《帝师的福运小妻》 第1章 连个儿子都没有的人 第1章连个儿子都没有的人 五月,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没了春的料峭冷寒,也没有夏的燥热难耐,草木欣然,天空沉静。 秦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正准备挎起装满猪草的竹篮下山时,却见山脚跑来一抹娇小的身影,“艽艽,你奶又在打你娘了,你快回家看看。” 她奶又打她娘了?秦艽想都没想拔便往山下跑。 一道娇小的身影自秦艽身后的山窝里钻了出来,“艽艽,你打的猪草怎么办?” “不要了,你和望秋她们分了。”秦艽一边跑一边答道。 别说是猪草就是黄金秦艽她也不想要了,她这会儿就只想一阵风杀回老秦家,把那些个缺德冒烟狼心狗肺的男男女女全给灭了,也别管死了是下地狱还是运气爆棚让她穿回去,总之能把忍了八年的这股恶气出了就行! 山上和秦艽一起来打猪草的留夏和望秋听到了,山下来报信的周时英也听到了,等秦艽一气跑到山脚后,周时英对秦艽说道:“你先回去,猪草我帮你拎回来,不然回头你奶又要找你麻烦。” 秦艽却是问周时英道:“我娘她被打得很厉害吗?” 不怪秦艽这样问,毕竟自打她来到这个世上的那天起,她奶候氏对她娘施氏非打即骂,也亏得她娘打小和她爹一样没了亲娘抗压能力强,不然换了个人怕是不疯也寻死了。 “厉不厉害不知道,不过你奶撒泼打滚的要你爹休了你娘,你爹他让人请了族长和我爷去,说是要分家。”周时英说道。 分家! 秦艽呼呼冒火的眸子顿时一亮,她看着周时英问道:“真的,我爹他真的说要分家了?” 周时英笃定地点头,“是真的。” 秦艽改变主意了,好死不如赖活,只要能脱离老秦家这个狼窝虎穴,她有得是脱贫治富奔小康的法子。 “别管那些猪草了。”秦艽对周时英说道:“难不成分家还能分头猪给我们家不成?” 话落秦艽拔脚便跑。 既然把族长和里正(周时英的爷爷是里正)都请来了,这次应该是真的了? 从前她爷和她奶不肯分家,是因为舍不得他爹和她娘这两个好劳力,可自打一个月前,她爹梨田时被突然发疯的水牛刺穿了大腿,大夫说得卧床休养个一年半载时,她爷和她奶的态度就变了。 说不得今天闹这一出,就是她爷和她奶商量好的,目的就是将她们一家给单分出去。 至于为什么是单分她们一家,自然是因为她二叔和三叔都是她奶亲生的,更别说二叔秦万岘还给老秦家生了长孙,只怕她奶早就打定好主意,不但要把她爹给单独分出去,甚至连那份长子田都要剥夺了。 两刻钟后,秦艽气喘吁吁的回到村子里,远远地便看到她家院子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呀,艽艽回来了。” 秦艽笑了笑,脚步不停地进了院子,一只脚才刚跨过门槛,便听到她爷秦茂山气沉丹田地一声吼,“你要了这份长子田,就得负担起我和你娘的养老,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来养活我和你娘?” 秦艽步子一顿,想了想,她放轻了脚步悄悄挤进了人群。 堂屋里秦茂山指着满脸泪痕的施氏对秦万岭说道:“她给你生儿子了吗?连个儿子都没有的人,要什么长子田?” 这么些年没能生个儿子,是施氏心里的痛,又何偿不是秦万岭心里的痛! 别人这样说也就算了,这会儿被自己亲爹指着鼻子说,秦万岭顿时心如刀割,他看着秦茂山,五尺高的汉子瞬间红了眼眶,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打起抖来。 秦艽一咬牙走出人群,“长子田我们可以不要,以后你和我奶的养老也不归我们管。” 第2章 我们家也怎么分 第2章我们家也怎么分 “放屁!”秦茂山瞪着秦艽怒声吼道:“敢不养我老,我就去告他不孝!” 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秦艽深吸口气朝着她娘施氏走了过去,施氏的脸上和脖子上有着长长的几道血痕,秦艽拧了眉头,从前她奶都是歹毒挑着她娘私密的地方下毒手,这回直接往脸上招呼,这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娘,您没事?”秦艽问道。 施氏摇摇头,抹了把脸上的泪,轻声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和望秋她们去打猪草了吗?” “是时英来找的我,说家里出事了。”话落,秦艽牵着施氏走到脸色苍白的秦万岭身边,“爹,现在怎么办?” 秦万岭痛苦的闭上了眼。 秦艽知道她爹这是又想忍忍算了,只是她爹能忍,她却是忍不了的! “分。”秦艽对她爹说道:“分了,再难也难不过现在这样,别的不说,好歹这种三天一顿骂五天一顿打的日子我娘不必熬着了。” 施氏听了秦艽的话捂着嘴闷声哭了起来。 她不怕苦,也不怕累,可是这样的日子她真的是过怕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秦万岭看了眼哭得不能自抑的施氏,又看了看满目哀求的秦艽,咬了咬牙,一狠心道:“分,长子田我们不要了。” 秦茂山和候氏交换了个眼神,秦茂山收了目光,转而对坐在八仙桌上的族长秦德顺和里正周义贵道:“六叔,义贵叔,按我的意思这家我是不想分的,可没办法,树大分枝,人大分家,您二老是万岭请来的,那就帮着做个见证把这家分了。” 老秦家的这点子破事,别说是麻岭村就是附近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 作为秦氏宗族的族长,秦德顺没少敲打过秦茂山让他管着自家媳妇点,别一天天欺负继子一家,可这人心啊……秦德顺叹了口气,问道:“你打算怎么分?” “万岭没儿子,家里的水田就不给他了,旱地给他两亩,村西头的那间茅草房给他,家里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半吊钱,之前给他看病抓药废了不少,银钱就也不分了。”秦茂山说道。 村西头的泥瓦房……秦艽没记错的话,那是她们家的牛栏,后来牛死了,那房子就一直空着,别说住人怕是住牲口都不行! “那家里养的猪,还有鸡和鸭。”秦德顺问道:“这些也不分吗?” 秦茂山硬着头皮道:“不分了,今年过年老大一家还是回来一起过。” 围观的人群里响起阵嘘声。 秦茂山老脸一红,却没有改口的意思。 秦德顺回头看着秦万岭,“万岭,你怎么说?” 他怎么说? 秦万岭唇角挑起抹讥笑,正待开口,秦艽却突然开口道:“族长爷爷,我们可以不要吗?” “不要?”秦德顺看着秦艽问道。 秦艽重重点头,“对,不要。我们不要我爷给的东西,以后他和我奶的养老我们也不管,行不行?”不等秦德顺开口,秦艽又道:“如果不行,那别的人家怎么分,我们家也怎么分。” 第3章 我们今天就搬过去 第3章我们今天就搬过去 旱地不值钱,可也得三四两银子一亩,还有那处茅草房,秦茂山早就有今年入冬买头小牛崽的打算,这会儿听秦艽的话,想都没想就说道:“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秦万岭待想要阻止时,秦茂山已经对秦德顺说道:“六叔,就这样办,万岭他什么都不要,我和候氏的养老也找不着他,以后万岘和万峰给我和候氏养老送终。” 穷人家没什么嫡庶的概念,可秦万岭做了老秦家二十多年的长子,给秦茂山养老送终是根植在内心的信念,万万没想到他爹心里嫌弃他已经嫌弃到养老都不要他养。 秦万岭怔怔看着秦茂山,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此刻涨红如紫,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秦茂山不敢同他对视,心虚的垂了眼睑,嘟囔着说道:“是你要分家的。” 秦万岭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却是嘴唇皮直打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气的。 秦艽抓住秦万岭颤抖的手,抬头对秦德顺说道:“那就按照我爷的意思分。” 秦德顺没有理会秦艽,而是抬头朝秦万岭看了过来,问道:“万岭,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分。”秦万岭脸上绽起末自嘲的笑,“做儿子做成这样,我还有什么脸继续在家个家呆下去。只是……”秦万岭深深看了眼垂了眉眼装死的秦茂山,说道:“我后娘虽然待我不好,可到底将我拉扯大,分家后只要我还能活下去,四时八节的礼我一样不拉他们的。” 秦艽郁闷得想吐血。 她是觉得要分就分得干净利落,毕竟像秦茂山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只要他们以后过得好了,肯定会像那吸血的蚂蝗一样缠着他们不放的。 可天子尚且以孝治国,即便秦茂山不慈在前,秦万岭却不能不孝在后。 叹了口气,秦艽告诉自己忍了。 好在这个世界除了讲“孝道”还讲规则,有了今天的分家文书在,日后秦茂山也就只能在吃穿用度上打打他们家的秋风,别的想都别想! 分家文书一式三份,秦家父子各执一份,另一份则由里正周义贵拿去官府备案(以防漏税),老秦家的这个家就算分好了。 周义贵和秦德顺交换了一个目光后,叹了口气便要起身离开,身后却响起秦艽的声音,“太爷爷,能不能把祠堂西侧的那间空屋借我们住几天?” 秦家是大族,祠堂建在村子的正前方,三间正房并着东西间两间耳房,东边的耳房用来储藏祭器、文书等物品,西边的耳房则一直空着。 秦德顺看着秦万岭凝目不语。 那间屋子确实被时常用来周济族人,而秦万岭只要没有被除族,他就有权利享受族里的照顾。 “太爷爷,我们不白住,年底祭祀的时候,我们家出一头羊。” 秦艽的话引起一阵哄笑声。 有人道:“艽艽,你家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哪里来的一头羊?” 秦艽回头冲着人群一笑,淡淡道:“现在是没有,年底就会有了啊。” “六叔祖。”秦万岭垂了眉眼,掩尽眸中的悲凉冷冷道:“若是为难就算了,我带着艽艽娘俩去岳家住几日便是。” 今天的这场分家必然会轰动四里八乡,秦茂山和候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是逃不了的,而一旦秦万岭带着秦艽娘俩投奔岳家,秦氏宗族便同样要被人指着骂,毕竟秦万岭是被分家又不是被除族。 “说什么混帐话?”秦德顺瞪着秦万岭斥道:“你爹糊涂,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没糊涂呢!” 这就是同意秦万岭他们一家子住进去了。 秦万岭忙不迭的揖手道谢,“谢谢六叔祖。” 被骂的秦茂山却是狠狠瞪了眼秦万岭,有心想找补几句,可又慑于秦德顺的威严,只得咽下这口闷气。 “施氏,你收拾收拾,我们今天就搬过去。”秦万岭说道。 施氏抹了把脸上的泪,“知道了,我这就去收拾。” 第4章 你哪来的钱 第4章你哪来的钱? 说是收拾,无非就是几件破衣烂裳以及两床硬得像石头的棉絮。 秦万岭走路还不利索,施氏将包袱塞到秦艽手里便要上前去搀秦万岭,一道人影却快速地自外面走了进来,越过施氏半蹲在了秦万岭跟前,与此同时一个同施氏年纪相仿的妇人也走了进来,接过了秦艽手里的棉絮。 “她三婶……”施氏红了眼眶。 余氏冲施氏摇了摇头,说道:“走,望秋她娘已经先过去收拾了。” 施氏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回头对秦万嶂说道:“辛苦她三叔。” 秦万嶂摆了摆手,背起秦万岭率先朝外走去。 候氏恨恨瞪了秦万嶂的背影,对秦茂山道:“他们来干什么?谁让他们来我们家了?不是说了他们二房这辈子都不踏进我们家一步吗?” 秦万嶂的父亲是秦茂田和秦茂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之前兄弟俩感情其实挺好,是后来陈氏一场暴病死后,秦茂田的老妻宋氏想将自己守寡的姨表妹说给秦茂山当填房,阴差阳错没说成还让候氏给知道了,自此候氏便恨上了二房,隔三差五找宋氏的不痛快,两家这才闹翻了。 秦茂山瞪了候氏一眼,压着嗓子道:“你给我消停点,还嫌丢人丢得不够是?” “我丢什么人了?我怎么给你老秦家丢人了?秦茂山你这个天打雷劈丧良心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吵吵,你吵吵什么?”秦茂山打断候氏,怒声道:“家也分了,你还想怎么样?怎么,你不喜欢万岭一家子,整个麻岭村的人都得和你一样不喜欢?” 候氏不是肯吃亏的主,扯着嗓子便和秦茂山吵了起来。 “是我要分的吗?是人老大一家子嫌弃你这个当爹的……” 西厢房里的刘氏和秦万岘夫妻俩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将大哥一家分出去了吗?娘和爹还吵什么呢? 秦艽正和周时英俩将木炭错落有序的摆放在屋子的角落,闲置了许久的屋子又潮又湿,木炭包即能除湿又能吸附掉空气中霉腐的气息,过些日子重新放在太阳下暴晒几日,也不耽搁冬天烧炭取暖。 屋子里,秦万嶂拍了拍秦万岭的肩,道:“今天晚上我给你们送饭,明天我去趟岳父家看能不能借些钱,把急用的东西先置办起来。” “不用,我已经让艽艽她娘给两个舅兄带信去了……” 施氏娘家要是能给力,何至于这么些年被候氏这个继婆婆给欺负得直不起腰? 秦万嶂打断秦万岭的话,“施家舅爷应该帮,我这个兄弟也应该帮,行了,你也别推辞了,就这样定下来了。” 秦万岭再度红了眼眶。 他和秦万岘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好歹也是共一个父亲,按说应该比旁人更亲近些才是,可谁知道……秦万岭抹了把脸上的泪,抓着秦万嶂的手,“万嶂,谢谢你。” 秦万嶂拍了拍秦万岭,“自家兄弟说谢就见外了。” 一旁的施氏抹了把脸上的泪,目光歉疚地看着余氏,“她三婶,给你和她三叔添麻烦了。” “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宋氏抓了施氏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日子总能熬出头的。” 望秋她娘吴氏也跟着拍了拍施氏,道:“我家里还有几个不用的盆和桶,我等下就给你拿过来。” 施氏才待开口,秦艽这时却走了过来说道:“婶子,不用了,明天我去趟镇子上把这些东西全都买齐了。” 屋里的人闻言齐齐怔了怔。 宋氏脱口而出问道:“艽艽,你哪来的钱?” 第5章 原来他就是墨明城 第5章原来他就是墨明城 秦艽哪来的钱? 秦艽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最后目光定格在施氏身上,缓缓道:“娘,你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只要能离和老秦家分开过,我就一定有法子让你和我爹过上好日子。” 有钱才能过上好日子,可是钱从哪里来? 施氏唇角翕翕。 秦艽本不想说,但这会儿能站在这屋里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是故,不过是略一沉吟,秦艽便揭开了谜底,她打开地上的包袱,拿出一条旧裤腿改成的袋子,举着袋子对众人说道:“钱在这里,明天我会去镇上把这里面的东西卖了换钱。” 众人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个补丁打补丁的袋子,不明白这袋子里的东西怎么就能换钱了? 施氏却突然说道:“那,那不是你从山里捡来的地皮菇吗?” “不是地皮菇。”秦艽笑着对施氏说道:“是竹燕窝。” 竹燕窝是什么施氏不知道,可她知道燕窝,既然带上了燕窝两个字,那一定是好东西了! 不只有施氏这样想,屋子里的其它人也是这样想的。 “那……那应该很值钱?”余氏轻声问道。 前世野生上品竹燕窝可以卖到百多元一斤,这世的价格是多少秦艽不知道,但肯定比一般的药材贵。 “值不值钱,明天去趟镇上药店就知道了。”秦艽说道。 这一袋子竹燕窝是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收集,之所以一直不拿出来,就是怕被秦茂山和候氏食髓知味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们,前个月她爹意外受伤,她才拿了些出来骗她娘说是地皮菇,让她娘在屋里拿红泥小炉悄悄炖了给她爹补身子,不然她爹哪能恢复得这么快! 第二天,吃过秦万嶂送来的糙米饭后,秦艽坐上秦万嶂赶来的牛车出发去镇上。 “万嶂叔,我们去保和堂。”秦艽对秦万嶂说道。 保和堂是镇子里最有名的药堂,进出的人非富即贵,秦万嶂的马车才停在药堂门口,便有看门的小药徒吆喝着上前赶人,“去,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秦万嶂才要陪着笑脸开口,秦艽已经说道:“万嶂叔,我们去百药堂。” 百药堂在乌石镇虽然没有保和堂的名头响,但也是开了几十年的老药堂了。 闻言,秦万嶂便赶着牛车朝百药堂去。 保和堂在东大街,百药堂却在北大街,从东到北要绕大半个乌石镇。 牛车走了足足三刻钟才停在百药堂外面。 秦万嶂正准备将牛车靠边停下,街道上却突然响起阵喧哗声,这是出事了?秦艽下意识地在站起来踮着脚尖张望。 “让开,快让开!” 突兀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匹枣红马也自后面冲了过来,似是没有想到前面会停着辆牛车,好在马背上的人反应迅速,愣是在要撞上的那一刻紧紧的勒住了缰绳,枣红马扬蹄嘶鸣立在了百草堂外。 秦艽惊吓之下忘记了反应,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马背上的人。 少年郎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穿一身竹青色的斜领束腰直裰,俊秀文雅的面孔上一对寒星似的眸子,淡漠至极的瞄了眼张着嘴的秦艽和变了脸色的秦万嶂,嘴角微抿纵身下马,急步进了药堂。 “呀,那不是墨家大少爷墨明城吗?他怎么会来这里?” 墨明城? 原来他就是墨明城啊!那个十一岁便过了院试,连城县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秀才,确切地说是大梁自开朝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学霸不少见,可是颜值在线的学霸还是比较稀缺的。 秦艽想起那对眼角上翘中间略平,不笑时透着几分凌厉,笑时温柔了棱角的丹凤眼,少不得暗暗叹了口气,老天爷的心果然是偏的! 第6章 并不是不治不症 第6章并不是不治不症 “大少爷,我爹他三天前便出门会友去了……夫人的事耽搁不得,您还是赶紧去保和堂看看,保和堂的江老先生善治疑难病症,犹擅妇、痘两科,大少爷您……” 百草堂内知道墨明城的来意后,掌柜廖泳贵一脸歉意地说道。 墨明城英气的眉头微微拧起,丹凤眼里墨色如暗海。 廖泳贵不敢直视墨明城的怒火,百草堂虽小有名气,可对墨家来说,那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墨明城看着泳贵,“江老先生三天前也出门访友去了。” 廖泳贵顿时一脸的尴尬,吱唔着说道:“那,那可真是不巧。” “三百两银子,不管能不能母子平安,只要廖老先生随我走一趟,这三百两银子就是你们百草堂的。”墨明城突然说道。 正走进来的秦艽恰巧听见这话,不由目光疑惑地看向眉头紧蹙的廖泳贵,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这是……下意识的又将目光转向了墨明城,忖道:怕是这银子扎手? 毕间墨家比墨明城更声名在外的,是他爹墨和正不爱江山爱美人,因为宠妾灭妻而被罢官归田的大八卦。 秦艽少不得暗戳戳的想,廖掌柜不敢要这送上门的银子,应该是怕得罪了被墨和正放在心尖尖上宠的白姨娘?毕竟墨夫人有个好歹,以墨老爷对白姨娘的深情厚爱,即便不能扶正也一定是白姨娘独霸后院。 唉……秦艽沉沉叹了口气,男人啊,果真都是大猪蹄子。 秦艽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解救廖泳贵于水火时,不想墨明城却突然嗤笑一声,冷冷道:“狗屁的济世安民,一群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秦艽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廖泳贵头顶去,黑漆牌匾金钩铁画的写着“济世安民”四个大字,也不知道是廖家的自我勉励和警戒,还是患者家属的谢意。 几乎是刹那间廖泳贵一张国字脸涨红如血,是气得还是委屈的很难说。 墨明城却是甩下这句话后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 苍老的嗓音响起,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灰色布衣的廖老先生自后堂走了出来。 廖泳贵急忙迎上前,“爹,不是说好了……” 廖老先生摆了摆打断自家儿子的话,对上回头朝他看来的墨明城,说道:“墨少爷,并不是老夫失了仁心,实在是你母亲这样的情况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啊。” “老先生您都没有看过,怎么就能妄断生死?”墨明城沉声道。 年轻人啊…… 廖老先生捋了捋颌下花白的胡须,“你母亲可是已经发动三天三夜?” “是的。” 廖老先生又问道:“她不是足月临产,是意外早产对不对?” 墨明城眸底有暗色涌过,稍顷,再次答道:“是的。” “稳婆可是说了已经胎死腹中?” 墨明城默然不语。 廖老先生看在眼里,沉沉叹了口气,拍了拍墨明城的单薄的肩,轻声道:“回去。” 墨明城却是固执的站在原地,目光腥红地看着廖老先生,“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有啊! 怎么会没有? 秦艽很想说,剖腹产啊,把肚子打开把胎儿取出来就行了。 只是这话也就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剖腹取子可不是刮骨疗伤,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不是没有,但很是凶险。” 秦艽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廖老先生,心道不会也是打着剖腹取子的主意? 但很快,秦艽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因为…… “找个手小擅接生的稳婆,将孩子扯出来,说不得可以救你母亲一命。”廖老先生说道。 “即是如此……” 廖老先生抬手打断墨明城的话,“只是如此一来,你母亲很有可能会有血崩之症。” 血崩在这个年头也是死路一条啊! 秦艽同情地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墨明城,心道:老爷子您这话还不如不说呢。 “老先生您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墨明城看着廖老先生,略显稚气的脸上有着不肯放弃的坚持。 廖老先生摇头,“墨少爷,我只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话说得很是苍凉。 墨明城黯然了目光,身上突然便被悲伤、愤怒、绝望的情绪笼住,他怔怔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抉择。 “其实血崩之症也并不是无解之症。” 第7章 第7章三七 轻轻柔柔的女声像道光一般照亮了墨明城黑暗的世界,他猛的回头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墨明城看清说话的是瘦瘦小小衣着简陋的秦艽时,目光突然一暗。 秦艽没有错过,想了想,她走上前对同样看着她的廖老先生说道:“老先生,三七研粉,米汤服一钱可解此症。” 廖老先生却是一脸不解地看着秦艽问道:“三七粉?那是什么东西?” 秦艽瞪圆了眼睛,不会?这个异世没有三七这味中药吗?不能啊!她明明在山里不止一次的看见过啊! “老先生您这里没有吗?”墨明城插话问道。 廖老先生摇头,“没有,并且从未曾听说过。” 从未曾听说过?! “怎么可能?”秦艽下意识地说道。 只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怎么会不可能呢?毕竟在华夏文明的发展中,使用三七的历史推论可知3000余年,可有确切历史记载的却是约600余年。现在的大梁在华夏历史中并没有记载,不知道三七是理所当然的。 “小姑娘,这方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廖老先生问道。 秦艽将早就想好的说词拿了出来,“几年前有个游方的老道士跟过我们村时病倒了,我接济了他一段时间,病好后作为报答他教我采认药和采药。” 廖老先生信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当下捋了颌下山羊须对墨明城道:“墨少爷或可一试。” 试一试尚有生机,不试却是死路一条,这道理墨明城不会不知道。 墨明城凝目看着秦艽,“那个三七粉你手里有?” “我手里没有,但我们村的山里有,我现在就回村去采,赶在天黑前送到你家里行吗?”秦艽问道。 行吗?不行也得行啊! 当下两方议定,秦艽转身便要往外走,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脚步一顿,抓着手里的袋子对廖老先生说道:“老先生,竹燕窝你们收吗?” “竹燕窝?”廖老先生目光定格在秦艽手里的布袋子上,“小姑娘,你有竹燕窝?” 秦艽举了举手里的袋子,“老先生,这袋子里都是竹燕窝。” 竹燕窝没有燕窝名贵,但对养阴补血却有奇效,特别是像墨夫人这种产后血虚胞宫受损的。 眼见墨明城眸色中有不耐急燥之色,廖老先生知他此刻怕是心急如焚,当下便道:“墨少爷,这竹燕窝极其难得,于你母亲之后的身体很是得益,你跟这姑娘买下来。” 墨明城闻言,当即对秦艽道:“你打算怎么卖?我出门急身上没带多少现银,如果不多的话,我付现银给你,要是不够,回头我让下人结给你,你看可以吗?” “我也是第一回卖,不过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采到这些,你要的话给我二两银子。”秦艽说道。 这是秦艽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的价格,并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墨明城二话不说,摘下腰上的荷包整个递给了秦艽,“这里面的散碎银子有个四五两的样子,你都拿去,多的就当是我问你买三七的。” 秦艽接过荷包看也不看便往袖笼里一塞,“我现在就回村去采药,少爷放心天黑前一定送到你府上。” 话落将手里的布袋子放在墨明城脚边,转身便走,不想却和栓好牛车进来的秦万嶂撞了个正着。 “艽艽……” “万嶂叔,我们回村采药去。”秦艽打断秦万嶂的话说道。 秦万嶂一头雾水想多问几句,却见秦艽已经一脚跨出了门槛,急忙拔脚追了出去,“艽艽,采什么药啊?那个……那什么竹燕窝你卖了吗?” “卖了,店掌柜的说他急需一味药,让我现在就去山里采,趁着天黑前给送来。” “真的!那太好了,你们家的日子有指望了……艽艽,东西明天来置办,我们先回村采药……” 很快声音便随着人走远而听不见。 墨明城收了目光对廖老先生道:“还请老先生现在就移步。” 廖老先生拎起柜台里的药箱,对墨明城道:“走。” 第8章 福气来了 第8章福气来了 秦万嶂赶着马车一路回麻岭村,听说秦艽那一袋子竹燕窝卖了二两银子,惊得差点从牛车上摔了下去,要知道村里人一年到头在地里累死累活也赚不回来一两银子。 “艽艽,既然那个竹燕窝这么赚钱,回头能不能让道武和道信跟你一起去山里采?”春万嶂讪讪地问道。 道武和道信都是秦万嶂的儿子,道武和秦艽同年纪今年八岁,道信却只有六岁。 “可以啊!”秦艽想都没想地说道:“只要道武和道信愿意,以后我进山采药都带上他们俩。” “敢不愿意,我打折了他们的腿。”秦万嶂说道。 村里人日子都苦,麻岭村地处深山本就地少人多,几亩薄田想吃口饱饭都难,哪家不是挖空了心思想要再弄点别的营生把日子过好? “艽艽,这认草药的本事你是跟谁学的啊?”秦万嶂不解的问道。 “万嶂叔,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村来过一个老道士吗?”秦艽问道。 秦万嶂点头,“记得,怎么了?” “是他教我的。” “啊!” 秦万嶂眼睛屁股再次一歪差点掉下马车。 秦艽吃吃笑着说道:“万嶂叔你是不是后悔了?早知道那个邋里邋遢不知道从哪来的老道士有这本事,你就把人接回家当财神爷供着了,是?” 秦万嶂嘿嘿笑着说道:“那可不!” “别后悔,叔。”秦艽拍着秦万嶂的肩,“当初我接济他的时候,我奶没少让我饿肚子,你们家的饭我可没少吃,我都记着呢。叔,您放心,以后但凡有我们家一口肉吃,就有您家一口汤喝。” 秦万嶂听了当即“哈哈”笑道:“好哩,艽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两人说说笑笑回了麻岭村。 见牛车空着回来,施氏眸中满是晦涩失望却强打起笑脸,正准备安慰秦艽几句,不想秦艽却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她手里,“娘,你把银子收好,我得去山里一趟,等会儿还要再去趟镇上。” 话落,抓起角落里的砍柴刀往腰间一别,转身便走。 “艽艽……” 施氏待要追上前问个明白,又生怕弄丢了手里的荷包,想着问问秦万嶂是怎么回事,秦万嶂却是连牛车都没顾,一阵风似的跑回家,又一阵风撵兔子似的撵着秦道武往这边来,老远就听到他说,“艽艽往大脚岭那边去了,你再跑快点很快就能追上。” 秦道武一头雾水撒了脚丫子去追秦艽。 “她三叔,这是怎么回事?”施氏问秦万嶂道。 秦万嶂正卸着牛背上的木套,听了施氏的话,嘿嘿笑了说道:“大嫂,你和我大哥的福气来了。” “福气?我呸,笑死个人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人还有福气!” 乍然响起的话,使得秦万嶂和施氏齐齐变了脸色。 候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见两人看来,候氏冷冷一笑对着施氏“啐”了一口转身便走。 秦万嶂不是个张扬的性子,可实在不忿候氏的尖酸和刻薄,当下对脸色苍白的施氏说道:“那些竹燕窝艽艽卖了二两银子,百草堂的掌柜急需一味药让艽艽采到了立刻送过去,价格艽艽说了算。”余光处瞥见僵住身子的候氏,秦万嶂继续说道:“好人有好报啊,当初艽艽心善拼着自己饿肚子也要接济那个老道士,老道士为了报答艽艽,便教她怎么识药、采药、制药,大嫂你和我大哥的好日子来了。” 施氏听说一袋子竹燕窝卖了二两银子,整个人都懵了,后面秦万嶂说了什么,候氏又是什么反应她全都没记住,她抓着手里的荷包,轻一脚重一脚的转身去找秦万岭。 秦万岭和施氏的喜欢悦可想而知,乌石镇上的墨家此刻却是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 眼看着下人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屋子里先前还能听到几声压抑得闷哼声,渐渐地便只有稳婆急切的催促声和慌乱的窃窃私语声。 满院的下人惶惶不知所措,目光齐齐朝站得笔直如青竹的墨明城看了过去。 墨明城无视看来的目光,微微抬头看了眼西边被晚霞照得金光灿灿的屋脊,对身后的小厮砺羽吩咐道:“你去门房等着,那个叫艽艽的小姑娘一到立刻把人带来。” 砺羽应是急步去了门房。 第9章 跟我走 第9章跟我走 “万嶂叔,能不能再快点?” 秦艽看了眼退去霞光渐渐变得暗沉的天,轻声催促着秦万嶂。 按说山里来回一趟是完全可以天黑前赶到墨家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秦道武会从山上摔下去,万幸的是只擦破了点皮没别的伤,只是这样一来却耽搁了时间。 秦万嶂心里过意不去,看了眼街道上的人头攒动,想了想道:“艽艽,前面拐过弯就是墨家,要不我们把牛车停一边走过去?” “那我跑过去,叔您找个地方把牛车调好头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的。”秦艽说道。 秦万嶂停下牛车,秦艽撒了脚丫子朝着墨家跑去。 墨家位于乌石镇的东街口,坐北朝南三进三出青砖素瓦的建筑很是气势磅礴。 远远看到角门处坐着的小厮,秦艽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走上前,才刚要开口,一直等在这的砺羽却已经抢了出来,问道:“你是来送药的?” “是的。”秦艽点头,摘下背上的竹篓递了过去,“这是你家少爷要的药。” 砺羽却没有伸手接,而是对秦艽道:“你随我一同进去。” 瞬间的犹豫后,秦艽点了点头,示意砺羽在前面带路。 只是,秦艽一只脚才跨过门槛,身后却突然响起道喝斥声,“哪来的要饭的,去,去,滚一边去。” 秦艽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身上的衣裳是差了点,可也绝不至于就成了要饭的啊!要饭的有她这么干净整齐吗? “二少爷,这是大少爷客人不是要饭的。”砺羽上前说道。 二少爷? 秦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恣意飞扬的少年。 不得不说墨家的基因是真的不错,眼前的少年郎虽不似墨明城那般让人一眼惊艳,但却是五官精致,线条流畅,一对杏子眼更是璀璨如珠亮若寒星。只是眉目间流淌的跋扈却使得这美感大打折扣。 秦艽收了目光,束手退到一侧。 “客人?”墨祁看了看低眉垂眼的秦艽,又看了看一脸急色的砺羽,突然道:“砺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着大哥的招牌将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带进府。来人,把人给我赶了出去。” 门房上另外几个小厮当即一拥而上,吆喝着便要将秦艽赶走。 “二少爷,她真是大少爷的客人,她是来送药的,夫人等着她的药救命呢!”砺羽一边护着秦艽一边对墨祁解释道。 墨祁好看的杏子眼底有戾气一闪而逝,他突然扬起手里的马鞭便朝着砺羽和秦艽没头没脑地抽了过来,同时怒声喝斥道:“反了天了,竟敢在这里闹腾。” 砺羽大惊之下只能闭着眼睛将秦艽护在身后,只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鞭子抽在身上的痛,砺羽颤颤瑟瑟地睁开眼,顿时僵在了原地。 秦艽偷偷从砺羽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张望,等看到牢牢擎住墨祁抓着马鞭那只手的墨明城时,秦艽暗暗的吁了口气,菩萨保佑总算正主露面了。正打算朝墨明城走去,不曾想墨明城突然用另一只手夺过墨祁手里的鞭子,眼睛都没眨一下对着墨祁漂亮的脸蛋就抽了下去。 “啊!” 墨祁的惨叫声使得秦艽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墨祁捂着火辣辣的脸蹲在了地上,鲜红的血顺着手指缝沽沽地往外流。 这一幕惊只了所有人。 秦艽更是惊得张大了嘴,虽然说墨明城看着就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主,可一出手就这样粗暴也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墨祁痛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嗷嗷的叫声比杀猪还要惨烈。 墨明城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将手里的马鞭随手一扔,抬目看向惊得没有反应的秦艽,问道:“药带来了吗?” 秦艽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如捣米。 “跟我走。” 第10章 我不知道啊 第10章我不知道啊 生三七止血祛瘀、消肿活血、镇痛;熟三七补气补血、强身健体。 秦艽将两种用法分别同廖老先生讲明白后,便提出离开。 “砺羽,你送艽艽姑娘出去。”墨明城说道。 秦艽下意识地便要拒绝,却在想到被墨明城重伤的墨祁时,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她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秦艽一刻不停地跟在砺羽身后疾步离开,不想才出二门便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走来,为首之人穿着一身宝蓝色团花束腰直裰,身材高挑,头发乌黑,皮肤白皙,气宇轩昂,三旬出头的样子,很是俊朗。 秦艽还在猜测这人的身份时,耳边突然响起一时高一时低的哭声,她不由得步子一顿,抬头朝后院看去。 “艽艽姑娘,我们走这边。” 艽艽(娇娇)……秦艽很是不习惯这样的称呼,“我姓秦,你喊我秦艽。” 砺羽点了点头,一刻不停地带着秦艽走上另一条出府的路。 错身而过的时候,秦艽不自觉地回头朝那行人看去。 “那是我们家老爷。”砺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爱江山爱美人(宠妾灭妻)的墨家大老爷墨和正! 鬼使神差的秦艽突然问道:“适才门口遇上的二少爷,他生母可是白姨娘?” 砺羽没有回答,只是飞快地看了眼秦艽。 不否认便是承认。 秦艽不由得私下揣测,墨和正不会是去对墨明城兴师问罪? 想到墨明城甩下的那一鞭子,秦艽再冷打了个寒颤,这墨家父子俩都是狠人啊! 门外,秦万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时地抬头透过角门朝里张望,实在是这里是墨家,换个地方怕是他就要冲进去找人了,等不知道第几次张望,终于看到和砺羽一前一后走来的秦艽时,扬起大噪门便喊道:“艽艽,艽艽。” 砺羽将秦艽送出垂花门外后停下脚步道:“秦姑娘有人在外面等你,我就送到这了。” 秦艽谢过砺羽,朝着一脸急色的秦万嶂走去。 天已经黑了,门房悬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秦艽坐上停在外面的牛车,和秦万嶂走上回家的路,捡着能说的同秦万嶂说了。 “我原本是在前面等你的,等着等着却听到有过路的人在议论,是墨家门口有人在打架。”秦万嶂一边赶着牛车,一边对秦艽说道:“我怕不巧正好你给赶上了,又见街人少了,就赶了牛车过来。艽艽,我没给你惹麻烦?” “没有。”秦艽说道。 秦万嶂又问道:“怎么就打架了呢?是谁赶在墨家门口打架啊?艽艽你知道吗?” 秦艽眼前闪过墨明城绝决狠厉甩出的那一鞭,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后,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夜路不好走,两人回到麻岭村已经是戌时三刻,这个时间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睡了,只有那么几户人家还零星亮着几盏灯光,这其中便有秦万嶂家和借住在祠堂西厢房秦艽她们家。 “娘,好像是爹和艽艽回来了。” 一片静寂中,突然响起秦道武的声音。 紧接着秦艽便看到秦道武一手拎着个破旧的灯笼,一手扯着他娘余氏的手迎面走来,等走得近了,才发现余氏的身后还有她娘施氏。 “大嫂,真的是艽艽和她三叔回来了。”余氏回头对身后的施氏说道。 施氏一迭地点头,“是,是,我看见了,是艽艽和万嶂兄弟。” “娘,三婶,道武,您们怎么在这?” 秦艽跳下牛车朝着施氏跑了过去。 施氏伸手将秦艽揽在怀里,“一直等不到你回来,你爹不放心,便让我出来迎迎你。” 这个时候秦万嶂也赶着牛车到了跟前,施氏便又对秦万嶂道:“她三叔,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自家人这么见外干什么?”秦万嶂摆手说道。 施氏谢了又谢,这才辞了秦万嶂夫妻俩,牵着秦艽的手回了暂时借住的祠堂。 第11章 这家分得不公平 第11章这家分得不公平 施氏给秦艽在锅里留了饭和菜。 即便已经吃了八年,秦艽还是吃不习惯这糙米饭,想着等她有钱了,第一件事便是要餐餐米饭。 “爹,娘,我明天还要去趟镇上,今天光顾着赚钱了,要买的东西一样也没买。”秦艽一边囫囵着往嘴里扒饭,一边说道。 秦万岭和施氏已经激动了一下午,这会儿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听了秦艽的话,说道:“艽艽,那道士教你认药材的事,你怎么连我和你娘也都瞒了?” 秦艽嘻嘻笑了说道:“也不是存心瞒您和我娘的,之前学得不扎实不敢和您说,等想和您说的时候,您又出事了。” 秦万岭觉得自家闺女没有说实话。(秦艽:爹,大胆点把觉得两个字拿掉。) “哎呀,早说晚说不都一样,艽艽现在不是和你说了。”施氏帮着自家闺女,回头笑眯眯地看了秦艽说道:“艽艽,这挖草药这么赚钱,要不了多久我们家就能造房子了?” 秦艽想了想,建房子得问村里买地,砖头、木头人工杂七杂八算下来怎么说也得十几二十两银子,这还得刨除她们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以及秦万岭的药钱。 “娘,你给我两年的时间,最多两年,我就给您和我爹在村里建一幢最好的房子。”秦艽说道。 有个能遮风挡雨自己的家是每个人的梦想,施氏原本也就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没有想到秦艽真的有这样的打算,一怔之后不由得道:“真的吗,艽艽?只要两年我们就能有自己的房子?”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您啊?”秦艽说道。 一侧的秦万岭也听得热血上涌,他对秦艽说道:“艽艽,我这伤养得也差不多了,回头你再去山里采药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秦艽想都没想就给否决了,“你这伤怎么说也要再养个半年,等明年开春,县里的大夫看过了,再决定去不去山里的事。” 秦艽心里早就存了想法,等存够了钱就带秦万岭去县城复查一遍,顺便再给她娘看看,还有没有生儿子的机会。 一听说还要去县城给他看伤,秦万岭当即把个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去,不去,我都好了还去干什么?有钱也不是这样造的!” 秦艽也不和他争执,反正去不去的是后面的事,现在说去不去还早了点。 又说了番话,直到外面响起三更鼓声一家三口才意犹未尽地睡下。 秦家老宅这会儿虽然也是漆黑一片,但时断时续的声音却没有停止过。 “我是后娘,老大瞒着我不奇怪,可你是他亲爹,怎的连你也瞒了……白日里分家,村里人嘴上没说,可哪个私底下不说这家分得不公的?脏名恶名我们担了,他们一家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太欺负人了!” “去一趟镇上就几两银子,这一年下来没个千把两也有个百来两?万峰和夕茹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他老大不管我这个后娘可以,可不能不管万峰和夕茹……你明儿找他去,这银子就算是我们借他的……” 啰啰嗦嗦说了半天,没有得到秦茂山的回应,候氏正待拿手捅捅秦茂山,耳边却响起秦茂山的呼噜声。 候氏微微一怔,醒过神来狠狠拧了把熟睡的秦茂山,呼噜声顿时消失但很快又接着响起,候氏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东厢房。 秦万岘却是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刘氏同样也没睡着,自打听说秦艽去一趟镇上赚回几两银子后,她感觉心像是被刀扎了一样,她们一年在地里累到死也攒不下一两银子,秦艽这么个黄毛丫头去趟山里就能换回几两银子! 老大一家太能藏了,这家分得太不公平了。 “你明天就去找爹说,这家分得不公平,得重新分过。”刘氏忿忿说道。 秦万岘重重哼了一声,“重新分过?你说梦话呢?别说大哥同不同意,族长和里正先就得把我们骂死。” “那也得重新分过。”刘氏嘟囔着道,“谁知道老大家藏了多少私呢?指不定偷偷藏下几十上百两银子呢!这银子他必须拿出来分了。” 秦万岘也很是心塞,但他知道就算是吃亏,他们也只能认了! 长长叹了口气,闷声道:“行了,睡,明天还得下地干活呢。” 第12章 谢谢你,艽艽 第12章谢谢你,艽艽 秦艽起了个大早,要买的东西太多,她觉得还是列张清单的好,省得到时候缺了还得耽搁工夫去镇上,有这工夫她上山多采些草药不好吗? “娘,我去趟郑夫子家。”秦艽说道。 郑夫子是个老童生也是麻岭村唯一的读书人,考到年过四旬家徒四壁连个秀才都没中后,便死了走仕途的心,在麻岭村半种田半开馆给条件尚好人家的孩子启蒙赚点油盐钱。 施氏听了秦艽的话不解地问道:“你去夫子家做什么?” “要买的东西太多,我怕记不住,不如让秉德大哥帮着写张清单,回头对着清单上买,这样就不会有漏。”秦艽说道。 这年头纸墨可不便宜,虽是都在一个村子住着,但两家之前也不走动,这时候贸贸然上门……施氏劝秦艽道:“别去了,万一缺什么了回头再去买便是。” 秦艽知道施氏的担心,不过她心里早有成算,回头去镇上她买刀纸送郑家便是。 “还是去一趟。”秦艽说道:“总是借万嶂叔家的牛车也难为情的。” 说着话,拔脚便走了出去。 不想,她才出门便看到时英和望秋几个结伴朝她家走来,秦艽不由得步子一顿,问道:“时英,你们怎么来了?” 望秋是个直筒子,听了秦艽的话,张开大嗓门便说道:“艽艽,村子里都在说你昨天去镇上赚了好几两银子,是真的吗?” 秦艽顿时一头黑线。 好家伙,不是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吗?她这赚银子算是好事?怎么也传得这样快! 时英和留夏齐齐瞪了眼望秋,异口同声说道:“你是个傻子?” 望秋摇头,“不是啊,我怎么会是傻子呢?” 时英和留夏却是给了她一个“你就是傻子别解释了”的眼神。 这时候,秦艽也已经到了跟前,时英扫了眼四周看过来的目光,下巴一抬说道:“走,到你家说去。” “有事?”秦艽看了时英问道。 “时英,就在这说,反正成不成也是秦艽一句话的事。”话落,望秋对目有疑惑的秦艽说道:“艽艽,我和留夏还有时英想跟你学采药行不行?” 几乎是考虑都没考虑,望秋话声才落,秦艽便说道:“行啊,这怎么不可以?” 几个人里,望秋年纪最大但却是最憨的,留夏是个木讷的性子,最小年纪的时英反到是最有成算的,眼见望秋便要欢呼出声,时英一把摁住了她,然后看着秦艽问道:“你不回去商量下吗?” 秦艽失笑,:“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山里的药材那么多,我一个人采得过来吗?再说了,往常我可没少占你的便宜,也该是让你们占回来的时候了。” “看,我就说了艽艽不是那小气的人。”望秋咋咋呼呼地说道,惹得时英和留夏狠狠给了她一个白眼,时英更是一脸嫌弃地说道:“我怎么就会跟你这么个傻子做朋友。” “哎,我哪里傻了?”望秋不服气地瞪了时英,“我爹都说我是我们家最聪明的!” 时英:“……” 一直没吱声的留夏默默的补了一句,“望秋,你没听人说吗?瘌痢头儿子还是自己的好呢。” 望秋卒。 秦艽看着一脸不高兴但却没使性子的望秋,笑着和稀泥说道:“别听她俩乱说,你不傻,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傻。” 望秋得意地冲时英和留夏抬了抬下颌,逗得两人齐齐笑出了声,上前一左一右挽住了她的手,对秦艽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今天去山里不去,去的话我们和你一起去。” “今天不去,昨天去镇上什么东西也没买,今天还得去趟。”秦艽说道。 “那正巧了,我爹要去县城给我小叔家送东西,你搭我家的车去。”时英说道。 周时英的小叔在县城做捕头,每个月周家都要给他送些自家地里的蔬菜瓜果的。 秦艽略一迟疑便点头道:“行,你从我家门前过的时候喊我一声。” “好,我现在就回去看看我爹准备好了没有。” 说着话,时英便要往家去,却被秦艽给喊住了,“时英,先别急,我有几句话要同你们说。” 时英步子一顿,回头朝秦艽看了过来,不止是她,留夏和望秋也朝秦艽看了过来,迎着三人的目光,秦艽缓缓道:“你们回去都和家里说一声,山里采药卖的钱,你们只给家里一半,另外一半你们自己要存起来,要是他们不答应,我就不带你们采药。” “为什么?”望秋第一个问道。 时英和留夏却是交换一个目光后,对秦艽说道:“谢谢你,艽艽。” 望秋仍旧一头雾水,想问又不敢问,眼见时英和留夏转身往家去,她也转身回家找她爹了。 第13章 那得看是什么药 第13章那得看是什么药 因为是搭时英家的牛车,秦艽不好意思让别人等她,便没有去郑夫子家而是转身回去问秦万岭要二两银子,站在村口等时英家的牛车,没等多久便看到时英她爹周行云驾着牛车走来。 “周叔。”人还没到跟前,秦艽便甜甜地喊人。 周行云笑着将牛车停下待秦艽坐稳后,这才重新扬起鞭子赶了牛车出发。 牛车上摆着几个大筐,周行云担心秦艽不好坐,便提议让秦艽坐他身边,秦艽不喜欢被山路两边茅草割脸拒绝了周行云的提议,在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了。 “艽艽,你要是等得住的话,就在镇上等我,我今天还要赶回来的。”周行云说道。 秦艽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麻岭村到县城一百多里路,牛车走一天才能到,她等周大叔回来捎她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了,周叔。我买的东西有点多,回头从镇上雇辆马车回来便是。”秦艽说道。 雇辆马车可不便宜,少说也得十几个铜板,这要是放在从前怕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偏这会儿秦艽张口便说了出来。 周行云在心里暗暗叹了声,有钱就是不一样啊! 秦艽不想耽搁周行云的时间,在镇上和县城的岔路口便下了牛车,再次谢绝了周行云的提议后转身去了乌石镇。 锅碗瓢盆就不说了,床和柜子还有棉絮和席子什么的,杂七杂八的买下来,二两银子很快就见了底,别说是雇马车,就是买两个馒头的钱都没了。 秦艽不得不再次感叹,钱是真的难赚,却是真的不经花!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她买了两张杉木床并两个樟木箱子好歹算是个大主顾,一番嘴皮子下来家具店的老板总算是答应送货上门,省了她雇马车的费用。 趁着伙计装车的工夫,秦艽同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另外还买了些东西,我去拿来,你让马车师傅等我会儿。” “行,你快去快回,这边再有一刻半钟的样子应该就能出发了。”掌柜的说道。 秦艽“哎”了一声,连忙去各家店取寄存的货。 好在都是同一条街上,东西重的秦艽便麻烦人帮着送到家具店,一条街走下来,也就两床席子是她自己需要扛回来的,正扛着席子往前走,不想身后却突然响起道迟疑的声音。 “秦姑娘?” 秦艽没一开始没有理会,毕竟大街上那么多人,直至那声秦姑娘变成“秦艽,艽艽姑娘”,她才停了下来。 廖老先生气喘吁吁地走了上前,“我还以为是认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老先生安好。”秦艽笑着向廖老先生问好。 摆了摆手免去秦艽的礼后,廖老先生缓了口气,对秦艽说道:“秦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那个……老先生您有话就在这说,我出来小半天了急着回家吃饭呢。”秦艽一脸歉意地说道。 “没吃饭?”廖老先生听了,左右看了看随手指了间酒楼,“走,走,去他们家点两个菜,我们边吃边说。” 老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是,这话实在不适合用在须发皆白身上散着淡淡草药气息的廖老先生身上。 秦艽拦住了往酒楼去的廖老先生,“老先生,您有话就说。” 廖老先生看了眼秦艽肩上扛着的草席,一瞬明白过来,怕是这小丫头昨天狠赚了一笔,今天是来大采购的。 “两件事。”廖老先生看着秦艽说道:“一、这些日子没事尽量别到镇上来,二、以后你采到的三七能不能都卖给我们药堂?” 秦艽没有急着回答廖老先生的话,而是想了想,问道:“老先生,墨夫人她没事了吗?” “孩子没保住,墨夫人有惊无险靠着你的三七保住了命。”廖老先生捋着花白的山羊须说道。 秦艽便明白过来了,墨夫人没事了,那些盼着有事的,这会儿怕是正蠢蠢欲动打算拿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泄气呢!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老先生。”秦艽真诚地向廖老生道谢,末了又问道:“老先生您只要我的三七吗?别的草药要不要?” “那得看是什么药。”廖老先生说道:“寻常的草药我们有长期进货的地方,一些不常见的你有我就收。” 秦艽也没想着靠那些烂大街的草药发财,前世干了十年的抓药师,看病开方子她肯定不行,但草药的高低贵贱却是看一眼就门清。 当下便应承了廖老先生,给他的药必是市面上不常见的好药,当然也没忘记约定价格必须随行就市。 第14章 我们家是借房子住 第14章我们家是借房子住 半下午的时候,马车停在了麻岭村,差不多整个麻岭村的人都围了上来看热闹。 秦万岭得了信,在施氏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秦艽正指挥着一起送货的伙计将牛车上的东西往下搬,见到她爹和娘走过来,扬声喊道:“娘,你给店小哥带个路,让他帮着把东西搬家去。” “哎,哎。” 施氏一迭声地应着,当下便领着背了扇床板的店伙计离开。 这个时候村里的男人都下地了,留在家里的也就是老弱妇幼,秦万岭看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激动的眼眶都红了,昨天还愁得肠子都差点打了结,才一个晚上就什么都有了,简直跟做梦似的。 “万岭,你福气好啊,生了个这么能干的女儿。” 人群里有人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道。 秦万岭嘿嘿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我家艽艽很能干呢。” 众人:“……” 你可真是不客气啊! 望秋和留夏去打猪草了,时英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艽艽,有什么东西是我能拿的?” 秦艽不客气地拿起一床草席递了过去,“你拿这个。” 时英才待升手去接,一道身影却抢在她前面将草席一把夺了过去。 这一幕不但惊到了时英,就连秦艽和围观的人也跟着呆了呆,等看清抢东席子的人是候氏后,秦艽那个火啊噌噌地便往胸口窜。 “奶,你也是来帮忙的吗?”秦艽压着火问道。 候氏给了秦艽一个白眼,抱着席子指着马车上的铜壶对同来的刘氏说道:“老二家的你拿这铜壶,你爹早就念叨着要买个铜壶带水去地里喝了。” 刘氏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朝着马车跑了过来,只是,没等她伸手秦艽便拦在了她跟前,“奶,二婶,赶情你们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抢我家东西的啊?” “你家东西?我呸!”候氏对着秦艽啐了一口,抬头看着笑脸早已不见皱着眉头的秦万岭,道:“老大,昨天分家的时候,你可是红口白牙亲口说的,一年四时八节不会少了我和你爹的孝敬,我和你爹睡的席子破得就剩个四个边边了,还有这大热的天你爹下地干活,连口水也喝不上,这席子和铜壶就算是你孝敬我们二老的了。” 秦万岭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他是个老实人,这番话确实是他说的,候氏那番话也没有作假,这席子和铜壶他还真开不了口往回要。 候氏看在眼里嘴角挑起抹得意的弧度,对僵着手的刘氏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铜壶拿上我们走。” “哎。” 眼见秦万岭没吱声,刘氏当即伸手去扯拦在跟前的秦艽,只她手才伸出去便看到眼前划过一道白光,吓得她“嗷”一声喊缩回了手。 秦艽抓着新买的火钳指着刘氏,眼睛却是看着候氏,道:“奶,你怕是弄错了,这马车上的东西是我的,可不是我爹的,我爹不能拿了我的东西孝敬你和我爷,想要让他赚钱给你买去。” “什么我的,他的?你命都是你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候氏瞪了秦艽骂道:“没良心的贱蹄子,亲生的爹娘都不认,你眼睛里还有谁?” 秦艽不理会候氏的咒骂,她看着秦万岭问道:“爹,这些东西是谁的?” 秦万岭想都没想,道:“自然是你的。” 秦艽这才看着候氏,问道:“奶,你听到了吗?” 候氏一张脸顿时青白交替。 时英上前伸手去拿候氏抱着的席子,“道武奶奶,这是艽艽的东西,你还是还给她。” “秦万岭,你没良心啊你……我就算没生你,可总养大了你?屎一把尿一把的就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候氏抱着席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手拍脚哭了起来:“你纵着个丫头片子欺负到我头上,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秦艽撇了撇嘴,心道:就算打雷第一个也是把你这老虔婆给轰了! “大哥,不是我这做弟媳的说你,你就是让大家伙评理,这事也是你不对。”刘氏没好气地说道:“不说你和大嫂把艽艽惯得没规矩,就说这席子和铜壶,你孝敬给爹和娘怎么了?你这里还有满满当当一马车呢!” 秦万岭嘴笨,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涨红了脸梗着脖子不说话。 秦艽嗤笑一声,“二婶说得是,是没什么,要不我拿这一马车的东西换爷和奶的房子,毕竟你们都有地方住,我们家是借房子住。是不是?” 第15章 我和你拼了 第15章我和你拼了 “是啊。”时英适时地接了秦艽的话说道:“昨天你们分家的时候,可没想着说万岭叔和你们是一家人,就差让他们一家三口光腚搬出来了,我爷爷说这十里八乡还没谁家分家是这样的分法!” 昨天的分家,村里人不说个个到场,可全程看完的人也不少,这会儿便有往日里同候氏、刘氏婆媳俩不和的妇人接了话说道:“可不是,今儿一大早我娘家嫂子还托人带话,问是不是真的呢?还说,这往后谁家的女儿还敢往麻岭村嫁啊!” 麻岭村地处深山,山里人本就难娶媳妇,名声坏了就更难说媳妇了,一时间养了儿子的人家,纷纷对候氏指指点点起来。 候氏哪曾想撒泼打赖都占不到好,眼见得一大半的人都在指责她,剩下的一小半虽没有指责却也没有相帮的意思,心里那个恨啊!她嗷地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头朝着秦万岭撞了过去。 “我不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啊我……” 秦万岭本就有伤在身,哪里经得起候氏这全力一撞? 秦艽扔了火钳便朝她爹扑了过去,想要替他挡住候氏这一撞,刘氏像是一早就等着一样,秦艽才动她便上前把人给拦住了,秦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爹摔在地上,候氏对着他又是抓又是挠。 秦艽后悔了,她不该扔了火钳的,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抓着火钳把刘氏抽成个猪头。 反应过来的村里人,忙不迭地上前试图将候氏和秦万岭分开,候氏却像只吸血的蚂蝗一样死死扒着秦万岭怎么也不肯松手。 “你松手,再不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秦艽对着刘氏吼道。 刘氏的回答是狠狠在秦艽腰间的软肉扭了一把,嘴里兀自道:“你爹和你娘真是把你惯坏了,没大没小连你奶都不放在眼里,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说着话,抬手便朝着秦艽脸上扇过去。 这世上的坏人不少,但像候氏和刘氏这样又坏又蠢而不自知的却实在不多。 难道她们不知道,她早就想动手了,只是因为不想让人说她娘不会生儿子连个女儿都教不好,才一直压制着。好,阎王拦不住送死的鬼,刘氏一心作死,她成全了! 秦艽突然冲刘氏跐了跐牙,这笑实在是诡异的很,以至于刘氏目光一僵的同时手上的动作都忘了,还是私密处的钝痛使得刘氏回过神来。 “啊……”刘氏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捂,然手才伸出便想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她收了手夹紧双腿,跐牙裂嘴的指着秦艽,“小畜生,我打死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救命啊,我婶婶她要打死我……” 秦艽一边喊着,一边任由刘氏将她抓住,趁着混乱间手里的针再次准确无误的扎进了刘氏的胸口。 说起来也是刘氏倒霉,这针她买的时候随手别在了袖口,路上忘记取下来了,这会儿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凶器。 刘氏吃痛“嗷”的一声跳了开去,秦艽趁势跑向抱着她爹撒狠的候氏,“奶,你别打我爹,你要打,就打我。” 说着话的同时,手里的绣花针狠狠的朝着候氏的身上扎了下去。 候氏哪里会想到秦艽会出这样的阴招,痛得当场就尖叫了出来,她又不是肯吃亏的主,抓着秦艽将她摁住巴掌雨点子似的往下落,秦万岭自然不能同意,抓住了候氏的手。秦艽趁机又给了候氏好几针,她就不信了,候氏还能脱了裤子让人验伤! 候氏吃痛不敢再纠缠趁势倒在地上打起了滚哭天抢地起来。 “艽艽,快让爹看看,打在哪里了?很痛?“说着话,秦万岭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边恨后娘和弟媳的狠毒,一边自责自己的无能,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秦艽本想说她没事,但转眼却想到这是个让秦万岭彻底死心的机会,也不管丢脸不丢脸了,嘴一张便“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道:“爹,我二婶和奶奶打得我好痛,我快痛死了。” “艽艽,你哪里痛,你和爹说。” 秦万岭哆嗦着手想摸又不敢摸,七尺高的汉子,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掉,秦艽虽然是个女儿,可长这么大他们夫妻俩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碰,偏今天让候氏和刘氏婆媳俩轮着打了。心里那个恨啊……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这两人剁碎了喂猪! 别说是秦万岭,就是现场围着的村民也觉得候氏和刘氏婆媳俩太过份了,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动上手了,更别说这孩子还不是自己的孩子。候氏好歹还挂着个奶奶的名头,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对刘氏那就不客气了。 “她刘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一个当婶婶的怎么能动手打侄女呢?” “我……” 刘氏才开口,人群外响起施氏尖厉的声音,“刘翠娥我和你拼了!” 第16章 脱衣验伤 第16章脱衣验伤 施氏自人群外一头扎了进来,一把薅住刘氏的头发,眨眼间两个女人便你一爪子我一巴掌的打了起来。 秦艽有点傻眼,毕竟这是施氏第一次和人动手,动手的那个人还是刘氏。 候氏自然不能让刘氏吃亏,也不打滚了跳起来便朝施氏扑了过去。秦艽怎么肯让施氏吃亏,想都不想冲着候氏便扑了过去,“奶,你别打我娘,我要打就打我……” 秦艽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候氏顿时心生恐惧下意识的两腿一紧,连连往一边躲去。秦艽心里暗暗可惜,她还想着趁机再扎几针呢! 施氏是干惯农活的人,刘氏不论是在娘家还是嫁进老周家后都娇养自己,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施氏占了上风,“啪”施氏一个大耳括子扇得刘氏头歪了歪。 “施凤云你疯了,你敢打我……”刘氏尖叫着,一双手不要命的往施氏脸上招呼。 施氏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她咬着牙关不管不顾,两手抓着刘氏的脑袋用力地往地上砸,只一下便将刘氏砸得两眼发火脑袋嗡嗡只响。 一边的候氏急得不行,再砸几下还不得把人砸死了,刘氏死了不要紧,两个宝贝孙子怎么办?候氏这会儿也顾不得会被秦艽扎了,扑上前薅住施氏的头发咬牙往后扯,看那架势恨不得把施氏的头都给扯了。 秦万岭心疼媳妇上前抓住了候氏的手,“娘,您松手,您这样会伤到凤云的。” 刘氏趁机爬了起来,对着毫无防备的秦万岭狠狠挠了下去,刹时间秦万岭脸上一片血肉模糊,施氏心疼的直打哆嗦,嘶声喊道:“她爹……” 一旁的秦艽眼见得自己爹和娘都吃亏,眼底凶光一闪,二话不说再次一头扎进了战场,针藏在指缝间一气在候氏身上扎了十几二十下,候氏尖叫,只秦艽却是比她喊得还要响,还要凄厉。 “奶,你放开我娘,求你了,你别打我爹和我娘,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你留我们家一条活路……” 每喊一句,秦艽便往候氏身上狠扎一针。 于是乎,除了秦艽喊破嗓子的求饶声,便是候氏一声高一声低的呼痛声,更糟糕的是,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挣不开死死扒着她的秦艽,更要命的是秦万岭和施氏怕秦艽吃亏夫妻俩一人一边死死扒着候氏的手不让她动,候氏简直都快疯了。 刘氏知道秦艽下阴手,想上前又不敢上前,不敢上前又怕候氏秋后算帐……五个人就像是尾巴打结缠在一起的老鼠,转来转去热闹得不行,要不是人群中响起一句“族长来了”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还不快将人给分开。”秦德顺跺着手里的拐棍,吹胡子瞪眼的对着众人喊道。 趁着村人上前,秦艽将手里和别在衣裳上的针扔在地上,还不忘用脚踩了踩,紧接着又飞快的在胳膊和大腿上捏了几把,呲……秦艽倒吸了口冷气,好痛! 终于脱离“针刑”的候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呜……我要去衙门告他们,不孝的东西……简直是没有天理了……秦艽个小畜生,她拿针扎我……呜……好痛,痛死我了……” 候氏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六叔祖,您老可要替我们做主啊。”刘氏紧跟着向秦德顺告起了状,“昨天分家的时候,是大哥亲口说的,四时八节的孝敬少不了,今天为着床席子和铜壶就把我娘给打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刘氏还待再控诉秦艽几句,秦德顺却已经看着秦万岭问道:“万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万岭当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六叔祖,您老要是不相信我,可以问问大家伙,到底是谁在撒谎。” “谁撒谎?秦万岭你个黑心烂肝的畜生,你自己养了个什么玩意你不知道吗?我都快被你养的小畜生扎成筛子了。”候氏怒声喊道。 一直没吱声的秦艽,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奶,我没有扎你,我针都没有,我拿什么扎你?还有,你说我扎你了,你到是说我扎你哪了?不然,你给大家伙看看。” 给大家伙看看?秦艽的意思,是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衣裳验伤。不然,就是她撒谎诬陷不成?候氏气得差点吐血! 第17章 这事你干得太解恨了 第17章这事你干得太解恨了 候氏和刘氏不肯脱衣裳验伤,只一味的要求秦德顺作主惩罚秦万岭一家三口。 可秦德顺不是秦茂山,不是她们说什么就什么,更别说在场的村民这会儿都一股脑的偏向了秦艽她们一家三口,说着候氏婆媳俩的不是。 秦德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瞪了候氏婆媳俩,怒声道:“几十岁的人,要点脸行不行?” “我怎么不要脸了?”候氏不乐意了,她梗着脖子对耷拉着脸的秦德顺吼道:“您老可是族长,处事得公正,明明就是秦万岭他不孝……” “行了,我跟你这黑心眼的妇人说不清。”秦德顺大手一挥打断候氏的话,“你回头让茂山来和我说。” 候氏自然不能同意,张嘴便要嚎,秦德顺一个眼刀子飞了过来,“再胡搅蛮缠关祠堂请家法族规处置。” 候氏顿时不敢再言语了。 秦德顺又对围着的村民摆了摆手,“都散了,没事干闲的慌,就帮万岭家把这些东西归置归置。” 人群顿时作鸟兽散,当然也有勤快的村民上前搭把手的。 候氏和刘氏虽心有不忿,可惧于秦德顺的威望和势力不敢再作妖,婆媳俩叨叨逼逼地往秦家老宅走去。 “太叔祖,谢谢您。”秦艽向秦德顺道谢。 秦德顺摆了摆手,扫了眼渐渐被搬空的马车,对秦艽道:“你是个能干的孩子,好好把这个家撑起来。” 秦艽重重点头,“太叔祖,我会的。” 秦德顺又对秦万岭和施氏说道:“候氏千错万错,可到底有一样没错,她养大了你,有些事就别太放在心上,她要真过份了,你来找我,我替你做主便是,动手就是你们不对了。” “六叔祖,我没有动手,我……” “我知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有些事是万万不能做的。”秦德顺打断秦万岭的话说道,目光有意无意的睃了眼一侧的秦艽,顿了顿,道:“行了,你去忙。” 话落,老人家拄着拐棍慢慢地往自家走去。 最后围着的村民也慢慢的散了开去。 至此,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施氏搀着秦万岭走到秦艽跟前,夫妻俩脸上藏不住的心疼和难过,“艽艽,你没事?” “我没事。”秦艽上前扶住了秦万岭的另一只胳膊,“爹,你没事?” “没事,我没事。”秦万岭红了眼眶,抬手揉了揉秦艽的头,“是爹不好,爹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秦艽摇头,“我不委屈,你和娘都疼我,我知道的。” 一直缩在角落的伙计兼车夫这时候弱弱地开口说道:“那个……东西都给卸完了,你们要不要再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 秦万岭和施氏有些讪讪的,这下子丢人丢到乌石镇上去了。 “艽艽,你去看看。”秦万岭说道。 其实根本就不用检查,马车空荡荡的如果真有遗落怕也就是针头线脑这些东西了,秦艽上前笑着对伙计道:“谢谢你小二哥,真是不好意思,连口热水都没让你喝上。这样,下次等我家盖房子,所有的家什都你家买。” 伙计忙不迭地笑了道:“好勒,那我可等着了。” 目送伙计离开后,秦艽对站在身后的秦万岭和施氏道:“爹,娘,我们也回家。” “哎,回家去,你三婶她们几个都还在忙,没道理我们自己在这躲懒的。”施氏说道。 说着话,秦万岭和施氏朝着借住的屋子走去。 秦艽却是落后半步,等他们走远后,对同样打算离开的周时英说道:“时英,我东西落地上了,你帮我找找,找到了送过来给。” “啊!”周时英愣了愣。 秦艽却是说完话便去追她爹和她娘了。 周时英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弯着腰仔细地找了起来,等看到地上几根闪闪发亮的绣花针……乖乖,艽艽她是真的拿针扎她奶和她婶了!动作迅速的将几枚针拾起攥在手里后,拔脚便去找秦艽。 “艽艽,你是这个!”周时英对着秦艽竖起了大拇指,“真的,这事你干得太解恨了!” 秦艽挑了嘴角,“我干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时英哈哈笑了道:“是,是,你什么都没干,我也什么都没说!” 第18章 她为什么会突然早产 第18章她为什么会突然早产 乌石镇,墨家。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沈氏慢慢睁开眼睛,眼里布满血丝的陪房张妈妈顿时惊喜地喊道:“夫人醒了,陶菊快去禀告大少爷夫人醒了。” “妈妈,我这就去。” 一阵急促的步子声消失后,周遭再次变得安静起来。 神情有些恍惚的沈氏怔怔看了张妈妈,“你刚才让陶菊去禀报谁?” 张妈妈握住沈氏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夫人,少爷他回来了。” “川儿……川儿他不是在省城吗,他怎么回来了?” 沈氏苍白的脸上掠过抹急色,挣扎着便要坐起来,只是才动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 张妈妈连忙伸手扶住,轻手轻脚的扶沈氏重新躺好,嘴里则絮絮叨叨地说道:“昨天半上午的时候少爷突然回来,少爷到家问了您的一番情况后便去了百草堂把廖老先生请了来……夫人,也亏得少爷他回来了,不然您就……” 张妈妈没敢说那个字,即便沈氏逢凶化吉,可还是有忌晦的。 “可是他的乡试怎么办?范先生都说了,他这次有九成考中的可能……”沈氏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他。” “您别这样说。”张妈妈劝解着沈氏,“乡试又不是只有今年一次,可您如果没了,真就没了。” 想到之前的凶险,张妈妈眼泪簌簌的直往下掉。 沈氏也想到了,还想到那个生下来就没了气息的女儿,心里刀割似的一样痛,她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好不容易老天爷开恩,谁知道…… 见到沈氏落泪,张妈妈胡乱的抹了把脸,哑着嗓子劝道:“夫人您还做月子呢,可千万不能哭,把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沈氏由着张妈妈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平复了一番心情后,问道:“川儿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的?可是有人给他送信了?” 只是这话问出来,连沈氏自己都不相信。 省城离乌石城相距几百里,便是马不停蹄的跑也要跑个几天几夜,她是因为意外才早产的,从发作到生产也就是几天的时间,就算是有人送信,估摸着这会儿信还在去省城的路上。 沈氏百思不得其解,同样的后罩院墨老太爷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眼前承载着他所有期望的长孙,“没有人给你送信,是因为你梦见你娘难产你才赶回来的?” “是的。” 墨老太爷捋着颌下的山羊须沉吟着没有吱声。 一边等了许久的墨和正见老太爷好似并不打算追究墨明城伤人的事,沉了脸色说道:“爹,您这是不打算给祁儿做主了吗?” 墨老太爷和墨明城同时抬头看了过来,墨明城漆寒的眸子掠过抹寒光,看着墨和正问道:“你想祖父怎么替他做主?同样的给我来一鞭子?” “逆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墨和正指着墨明城劈头盖脸骂道:“祁儿是你亲弟弟,你怎么就下得了这样的手……” “您错了,他是你儿子,但不是我弟弟。”墨明城打断墨和正的话,冷了眉眼道:“你在替墨祁讨回公道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还我娘一个公道?离临产还有一个多月,她为什么会突然早产?” 第19章 废子立孙 第19章废子立孙 “你这是什么话?”墨和正瞪着墨明城,“她为什么早产,我怎么知道?还有,我们现在说是你打伤祁儿的事,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墨明城不看墨和正,他知道这人在他们母子头上已经不是偏心,而是完全没有心了。 “在回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石城县送信给舅舅了,算着时间他应该这两天就会到,到时候是和离还是告官看舅舅的意思办。”墨明城冷冷说道。 “小畜生,你什么意思?”墨和正猛的跳了起来。 就连墨老太爷也变了脸色,嫡长孙有出息他自然高兴,可庶出的孙子资质也不差,假以时日科举入仕朝堂之上必然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可现如今容貌被毁今生今世都没有入仕的可能了。心中遗憾的同时对长孙自然便也有怨怪之意,只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处理,长孙却说沈家要来人了…… “明城,即便是你爹对你娘有所亏欠,可你始终是墨家的子孙,你这样丝毫不将墨家的利益放在心上,祖父对你很是失望啊。”墨老太爷说道。 墨明城目光明亮地看着墨老太爷,“即是孙儿让祖父失望了,那不如便让孙儿随同母亲一同离开墨家。” “你说什么?”墨老太爷浑浊的眸子里有精光一闪而逝,目光犀利地看着墨明城,“你要离开墨家?” 对上墨老太爷威严震慑的目光,墨明城没有一丝一豪的畏惧,而是一派从容地说道:“是的,孙儿已经想好了,若是舅舅执意让母亲和父亲和离,孙儿便跟随母亲去沈家并且改姓沈。” 墨老太爷一口气差点没续上,他身子晃了晃正待开口,却是眼前一花,墨和正已然抡起胳膊对着墨明城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逆子,我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没有人伦的东西。” 唉! 墨老太爷闭上眼睛沉沉叹了口气,也好,长孙这脾气实在要不得,确实也该受点教训。 只是意料中的巴掌声却没有响起,等墨老太爷睁开眼睛看时,才发现墨明城攥住了墨和正高高举起的手腕,“这世上谁都可以教训我,唯有你,不能。” “我不能?我呸!”墨和正对着墨明城重重啐道:“你是我生的,我养的,这世上除了我,谁还有资格教训你?” 只,他虽然比墨明城生得高生得壮,可长年的酒色亏空早已经是一副空架子,而墨明年打从三岁起除了读书写字作文章外,还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学了一身好功夫,真要动起手来,这老子根本不是儿子的对手。 “你可以,但你不配。”墨明城松开墨和正的同时略一用力,墨和正踉跄着差点便一屁股在墩在地上,气得他指着墨明城怒声骂道:“畜生,你给我滚,现在就滚出这个家。” “走,肯定是要走的,但什么时候走,怎么走,却不是你说了算。”墨明城迎上暴跳如雷的墨和正,“一切等舅舅来了再说。” 墨和正看着气定神闲如同在说别人家闲事的墨明城,一股恶气在胸口横冲直撞,好啊,他就说这是个黑心烂肝的小畜生,怕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毁了祁儿的容让他无缘仕途,这样他就能在墨家呼风唤雨一枝独大。 “爹,您看到了?我早就说这畜生天生反骨,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墨家,您现在信了?”墨和正声嘶力竭的喊道。 墨老太爷默然不语,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烛光斑驳的地面,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同样是自己的血脉,儿子蠢得像头猪,孙子却聪明得像只狐狸。好笑的是蠢的人蠢不自知,聪明的人也不点破。 墨老太爷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不急不燥温文尔良的墨明城身上,“川儿,您这是想逼祖父废子立孙,是不是?” 第20章 他是王八,您是什么 第20章他是王八,您是什么? 墨和正怔怔看着墨老太爷,“爹,您什么意思?什么废子立孙?我,我怎么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墨老太爷不看墨和正,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墨明城,“川儿,你心里到底怎么打算的,不如全都说出来。” “孙儿能有什么打算?”墨明城白皙如玉的脸上一片冷漠之色,淡淡道:“母亲的委屈不能白受,妹妹不能白死,这一切都该有个交待,祖父您说是不是?”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要什么交待?你跟谁要交待?”墨和正指着墨明城再次喊了起来。 粗砺的吼声震得墨老太爷耳朵疼,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墨和正道:“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就滚出去。” “爹,您凶我干什么?明明是这小畜生……” 墨老太爷抓起桌上的茶盅对着墨和正便砸了过去,门外侍候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以至于来报信的陶菊还没进院门便被拦了下来。 “夫人醒了,想要见大少爷。”陶菊急切地说道。 “老太爷正在发脾气呢,这个当口谁敢进去替你通传啊。”下人好声劝着陶菊,“等等,等过了这阵风口再进去。” 陶菊是个死心眼,想着自家夫人死里逃生想见一眼大少爷怎么就不行了?当下不管不顾地便往里闯,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少爷,大少爷,夫人醒了。” 陶菊的喊声打破了屋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祖父,孙儿告退。” 墨明城拱手向墨老太爷揖了一礼,也不等墨老太爷开口,便大步走了出去。 墨和正看傻了眼,他看了看大步离开的墨明城,又看了看默然不语的墨老太爷,半响…… “爹,您看看您都给他惯成什么样了!” 墨老太爷却是一个冷刀子砸了过来,“你媳妇醒了,你不去看看?” “我不去,我去能干什么?再说大夫说过了,人能醒过来就是没事了。”墨和正嘟囔着说道:“我得去看看祁儿……对了,爹,我跟您说件事,我想带祁儿去府城看看,说不得府城有好大夫能看好他脸上的伤。” 墨老太爷站起身走到墨和正跟前,“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 “啪”一声响。 墨和正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因为太用力身子晃了晃的墨老太爷,“爹,您打我干什么?” “我打你干什么?”墨老太爷一边嘟囔着一边转着圈圈四处张望,寻找着称手的东西,看到插在角落花瓶时的鸡毛掸,几步上前抓起鸡毛掸转身抡起便往墨和正身上抽,“我打死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蠢货……” “爹,爹,您这是干什么啊……” 墨和正一边喊着一边往外逃了出去。 墨老太爷追到门口,将手里的鸡毛掸子甩了出去,指着墨和正狼狈逃跑的背影,怒骂道:“蠢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出生天的王八!” 满院子的下人恨不得在胸口挖个洞把脑袋埋进去。 老太爷,老爷他可是您亲生的,他是王八,您是什么? 第21章 我们不操这个心 第21章我们不操这个心 沈氏看着眉目间难掩疲惫倦怠之色的儿子,还没开口眼泪先就掉了下来。 墨明城看得心头一酸,抓住了沈氏的手,轻声安慰道:“您还在做着月子,别哭,哭坏了眼睛怎么办?” 沈氏点了点头,止了眼里的泪,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在府城那几天一下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什么事,有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浑身是血地来向我告别,梦醒后我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了。” 他没说因为走得太急,他甚至连身路上换洗的衣裳都没带。 一个梦便让儿子连前程都不要了,沈氏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安慰,这个家里到底还是有人把她放在心上的。只可惜错过这次乡试儿子就要再等三年,想到书院的先生说过,这次墨明城有九成中举的机会,沈氏才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 “都是娘不好,是娘连累了你。” “我不喜欢您这样说。”墨明城垂了眉眼,眉宇间晕染开一抹郁色,“乡试三年一次,这次不考下次还能再考,您有个好歹,我还能去和阎王爷抢人不成?” 沈氏早听张妈妈说了,这次如果不是儿子赶回来,她早就和那个苦命的女儿一起去了阴曹地府。想到胎死腹中的女儿,沈氏眼泪簌簌直往下掉,“川儿,你妹妹她……” 墨明城紧了紧握着的沈氏的手,冷声说道:“我已经和祖父说过了,这件事他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沈氏却想起墨明城打伤墨祁的事,不由得紧张地看着他,问道:“张妈说你打伤了墨祁,你爹他没怎么样你?” 话落目光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墨明城,生怕伤着哪碰着哪的。 “我没事,您不用担心。”墨明城松开握着的沈氏的手,拿了帕子拭她脸上的泪,“他蠢,祖父可不蠢。” 不但不蠢,还很聪明。 “现在有你祖父在,他还有所忌惮,可要是以后你祖父没了……” 沈氏沉沉叹了口气,才止住的泪再次滚滚而落。 墨明城心里一阵难过,轻声道:“祖父没了,我还在,你放心,我肯定能护住你的。” 见沈氏眉头苦锁满目郁色,墨明城想了想,说道:“我回来之前让人捎了信去外祖家,估摸着这两天舅舅应该就要到了,如果舅舅让您和离,您愿意吗?” 和离?! 沈氏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想到和离的代价是同儿子再难相见,她就怎么都下不了这决心。 现在儿子提出来了…… “我自然是愿意的,这墨家的大夫人谁爱做谁去做,我不稀罕。可是,如果我同你爹和离了,你怎么办?”沈氏看着墨明城,“白氏那个贱人早就视你为肉中刺,现在你又伤了墨祁,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川儿,你去你舅舅家。你……” 眼见沈氏越说越慌,墨明城打断她的话,道:“我和祖父说了,要是您和离,我和您一起离开墨家,您会将我过继到舅舅膝下。” 沈氏:“……” “除非你祖父他疯了,不然他肯定不能同意。” 墨明城掸了掸纤尘不染的袖子,淡淡道:“同不同意是他老人家的事,我们不操这个心。” 第22章 我弄到好东西了 第22章我弄到好东西了 因为四面环山,麻岭村时常云雾缭绕,忽略掉村子的闭塞和贫穷,单论景色道一声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此刻,距麻岭村二十里远的深山绝壁上,秦艽腰上拴着根拇指粗的麻绳,沿着陡峭的崖壁小心向下摸索着,崖壁上方不时响起时英和望秋她们几个“艽艽,你要小心”的声音。 几呼啸过耳,秦艽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她不敢分心,专心的寻找着落脚点。 崖壁上方听不到她声音的望秋有些着急,对趴在那探头朝崖下张望的周时英问道:“时英,看到艽艽了没?” 周时英摇头,从崖上往下看,只有一片葱翠的绿色,再往下是条山涧小溪,唯独不见秦艽的身影。 望秋得不到回答心里着急,对周时英喊道:“你来抓绳子,我来看看。” “别胡闹。”性格内敛话最少的留夏轻声斥着望秋,“这里就属你力气最大,你不把着绳着艽艽真要有事怎么办?” 望秋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便回头对最后面把着绳子的道武说道:“道武,要不你下去看看?” 道武瞬间白了脸,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我……望秋你知道的,我,我怕高。” 望秋瞪了道武,“秦道武,你没做梦?你一个山里乡下娃,平日里不是上树掏鸟就是下河抓鱼,你说你怕高?还不如说你怕死呢!” 秦道武一张微微泛黑的脸霎时涨成了猪肝紫,他是男孩,就算是年纪不大也是要面子的,被望秋这样一激,负气的话脱口而出,“谁怕死?我才不怕呢!” 说完话便要松开手里的绳子往前走,好在时英这时候恰巧回头看了过来,大声喊道:“道武,你疯了,你想害死艽艽吗?” 秦道武一个激凛,下意识的紧了紧手里的绳子。 留夏回头想要说几句望秋,却感觉手里的绳子陡然一轻,不由对正要走过来的周时英道:“时英,你再去看看,艽艽应该到了。” 周时英当即转身重新趴在地上,半个身子朝外探去,果然一片青葱的绿色里,小小一只的秦艽正小心翼翼的移动着。 周时英没有惊动秦艽,而是起身将垂在崖壁上的麻绳捡了起来动作利索的往身上一缠,扬头对留夏说了一声,“把住了,我要下去了哈。” “时英……” 一句“小心些”还没说出口,周时英已经下了崖壁。 崖下秦艽看着枯树下一丛橘红色像极了新鲜牛肉干的牛樟菇,激动得整个人打起了哆嗦。牛樟芝啊,前世界只有宝岛才能自然生产的东西,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找到。 这丛牛樟芝不说成百上千,几十两的银子绝对值! 秦艽深吸了口气,取了背篓里的药锄,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那丛约摸一斤左右的牛樟芝连着泥土一起挖了出来放在背篓里,想了想又取了几块枯木盖在上面,正准备示意望秋她们拉她上去,一抬头却见周时英正从上面摸索着下来。 “时英,你怎么下来了?” 周时英一边继续往下,一边答道:“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秦艽之所以会下到这崖壁,是因为她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铁皮石斛,不曾想运气好到暴棚没找到石斛却找到了牛樟芝。 当下,秦艽对周时英说道:“我弄到好东西了,先上去再说。” 第23章 这里不方便 第23章这里不方便 秦艽揭开竹篓里的枯树皮,一股淡淡带着淡淡药草气息的清香随之而来。 “咦,艽艽,这不是蘑菇吗?”望秋早先开口道。 周时英也没有想到秦艽说得好东西会是丛蘑菇,她接了望秋的话,道:“艽艽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啊?” 留夏和秦道武同样一头雾水地看着秦艽。 “这个叫牛樟芝,当然也可以叫牛樟菇,是一味名贵的药材。”秦艽解释道。 “就是说它可以卖钱,卖的还不便宜,是?”周时英最先反应过来问道。 秦艽点头,“是的,我估摸着卖个十几二十两应该不难。” 这还只是她的保守估计,按后世的价格来说,这朵牛樟芝卖个二三十万是妥妥的。 “那么多?” 几人齐齐失声喊道。 秦艽笑了说道:“嗯,这是我预估的价格,不过真正能卖多少得看运气。” “艽艽,我们去县城卖。”周时英突然说道,不等秦艽开口,又紧接着说道:“我爹说城里的柴火都比镇上卖得贵,这么好的药材县城的药堂肯定比镇上药堂出得价高。” 秦艽沉吟着没有吱声。 周时英见她不说话,便也没有再吱声。 “艽艽……” 望秋想要继续劝说被留夏给阻止了,“这事让艽艽决定,她说在哪里卖,就在哪里卖。” 秦艽自然是想多赚点的,不说她这会儿缺钱缺得想疯,就算不缺那也没人和钱过不去不是。她只是想着,她之前答应过廖老先生药材都卖给他,现在有了好药材问也不问他一声,就卖给别家好像不大好。 “还是先去百草堂问问廖老先生,要是他给的价格合适,就还是卖给他。”秦艽说道。 时英几个虽然略感失望,但都尊重了秦艽的决定。 几人在山里又转了几圈,挖了些别的药材后,眼见天色不早便收拾东西回了村子。 次日,秦道武赶着自家牛车截了秦艽去镇上的百草堂。 因为来得早,药堂人不多,廖泳贵正给人诊着脉,廖老先生负手站在一边看,见到秦艽进来,目光一滞的同时拔脚走了过来。 “老先生。”秦艽先出声打了招呼,解下背上的竹篓,说道:“我昨儿得了味好药材,您看看收不收。” 廖老先生顿时目光一亮,道:“是嘛,快拿给我看看。” 秦艽小心从竹篓里将牛樟芝拿了出来,还没等她递上,廖老先生已经惊声道:“牛樟芝!” 既然识得这是牛樟芝那么自然也清楚它的价格,秦艽心里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可省了她不少口舌。 “是的,老先生没说错,正是牛樟芝。”说着话,秦艽将整个的牛樟芝递了过去。 廖老先生接了过来,一边爱不释手的打量着,一边问道:“秦姑娘,您打算卖多少?” “老先生准备出多少?”秦艽不答反问道。 廖老先生才要开口,却在看到药堂外的人来人往后,话声一顿,道:“秦姑娘,我们去后面说。” 秦艽没有多想,对廖老先生道:“行,不过我得先去和我堂哥说一声,不然回头他进来看不到我人怕是得着急。” 不想,正说着话停好牛车的秦道武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待秦道武到了跟前,秦艽对廖老先生说道:“老先生他是我堂哥,叫秦道武。” 不待廖老先生开口,秦道武便礼貌喊了声,“老先生。” 廖老先生和蔼地点了点头,对秦艽道:“我们去后堂说话,这里不方便。” 第24章 把人带走 第24章把人带走 百草堂和镇上大多数人家的铺子一样,都是前店后院的格式。 四四方方的小天井,一间正房外加东西两间厢房收拾得很是干净整齐,许是听到动静,正房的门被打开,一名年过四旬的男子迎面走了出来,见到秦艽他们微微一愣,抬目看了廖老先生道:“老掌柜的有事?” “你忙你的去,我和这小姑娘说几句话。”廖老先生说道。 男子“哦”了一声,转身回了正房。 廖老先生这时候看着秦艽问道:“秦姑娘,这里没有外人,你说个价。” 秦艽这次没有客气,她含笑看了廖老先生,说道:“那我就不跟您老客气了,您看五十两银子怎么样?” 五十两银子!秦道武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甚至是连目光都无处安放,既不敢看向廖老先生,也不敢看秦艽。只想着,明明之前说的是十几二十两,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五十两了! 秦艽却是落落大方地看着廖老先生,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廖老先生在听到“五十两”三个字时,眼底也有刹那的错愕,但很快他便醒过神来,含笑道:“秦姑娘,五十两可不便宜,一支上等人参也就这个价?” “是不便宜。”秦艽笑着说道:“不过,老先生想必也知道,它真正的价值远远不止五十两。您说是不是?” 廖老先生脸上的笑微微一滞,看着秦艽的目光多了几分兴味之色。 稍顷,他哈哈笑了说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行,五十两就五十两,我这就去取来给你。 直至出了百草堂,秦道武都不敢相信,这桩生意真就这样成了,五十两银子就这样到手了! “艽艽,你再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回去的途中,赶着牛车的秦道武再次对秦艽说道。 这一路上,秦艽已经应秦道武的要求掐了他不下十次。 “还掐啊?”秦艽咯咯笑着对秦道武说道:“你不痛,我手却是痛了,不掐了。” 秦道武咧着嘴呵呵傻笑着没吱声。 秦艽看他那副傻样,少不得逗趣他道:“这下你爹和你娘不用犯愁了,十两银子别说是给你娶媳妇,遇上好说话的人家,连你弟的媳妇本都有了。” 山里人穷,要不是聘礼给得够,家里有女儿的都不愿把女儿往山里嫁。 余氏肚子争气,生了三子一女,虽说多子便是多福,可想到以后要给三个儿子娶媳妇,余氏和秦万嶂夫妻俩就觉得身上像压了座山一样。 道武听了秦艽的话,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怔,问道:“艽艽,这银子你是打算同我们几个平分吗?” 秦艽闻言不由失声笑道:“不平分,难道我一个人独吞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 “站住。” 突然响起的粗砺喝声打断了秦道武的话。 俩人齐齐抬头朝方看去,只见四五个痞里痞气的男子吊儿郎当地站在路中央,正不怀好意地朝着秦道武和秦艽两人看来。 虽然不常来镇上,可这几个人秦道武却是知道的,这些人是镇上有名的地痞,为首的人绰号赖老八,专门干着坑蒙拐骗欺男霸女的勾当。 秦道武微侧了身子试图挡住身后的秦艽,硬着头皮对赖老八几个道:“你们要干什么?” 赖老八嘿嘿笑着,一边捻着嘴角边黑毛痣上的毛,一边走了过来,“干什么?小崽子,你赖爷爷来送福气了。” 话落,手一抬指着秦艽发话道:“把人带走。” 混混们一哄而上,目标直指牛车上的秦艽。 第25章 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第25章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秦道武拦在秦艽跟前阻挡着混混们的脚步。 “小畜生,赖爷爷告诉你,在这乌石镇,你赖爷爷就是王法!” 话落,赖老八扬手便朝秦道武狠狠扇了下去,这一巴掌要是扇在脸上,怕是牙齿都得掉个两颗。 秦道武却不敢躲,他怕自己要是躲开这一巴掌,身后的秦艽就得遭殃。 便在秦道武闭着眼睛准备硬扛这一巴掌时,秦艽却猛地扯了把秦道武,也是因为这一扯赖老八的巴掌落空了。 “好小子,敢躲你赖爷爷的巴掌,不想活了是?”赖老八收不住力很是狼狈地往前扑了扑,恼怒之下指着秦道武对另几个混混道:“给我往死里打。” 秦道武白了脸色。 他不过就是个孩子,赖老八他们可是成年的男了,一个对一个都够他受的,更别说还五六人一起上。可就这样,他也还是死死拦在秦艽身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艽艽,你快跑,我拦住他们。” 跑? 秦艽可不认为自己能跑得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今天不是赖老八死,就是她亡了! “道武,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跑。”秦艽轻声说道。 她没说让秦道武回去找人,先不说等她爹娘赶来黄花菜都凉了,便说能在乌石镇为非作歹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只怕赖老八背后的势力大着呢,她爹和娘来了也是炮灰的下场。 也不等秦道武反驳,秦艽一把推开他,一头朝赖老八撞了过去。 “艽艽!”秦道武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没有如秦艽希望的那样拔脚逃跑,而是涨红着脸抓起牛车上的扁担胡乱抡了出去,一边抡,一边喊道:“我跟你们拼了!” 这个时候,街道两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可却没一人敢上前帮忙。 “小杂种,敢跟你赖爷爷玩横的,爷今天弄不死你算你命大!” 赖老八骂骂咧咧地撸了袖子便要对秦道武动手,他是根本没把朝他撞来的秦艽看在眼里。秦艽眼底有夹着笑意的戾色一闪而过,在距赖老八还有两步距离时,她突然纵身而起,与此同时手底寒光绽现,照着赖老八的面门狠狠落了下去。 赖老八怎么也没有想到秦艽还能玩出这一手,惊得一时忘了反应,直至寒光落进眼底,他“嗷”地一声喊了出来,脚一软“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却在这时秦艽手里的刀狠狠地插在了他两腿之间的地上。 秦艽的反应很迅捷,拔刀,纵身,目标仍旧是赖老八。 赖老八不是没遇上过狠人,可像秦艽这样见面便动刀的却是头一回,更要命的是秦艽不是吓唬人,而是她真的要杀人! “黄麻子、疤脸,你们还不快来帮忙。”赖老八嘶声喊道。 黄麻子几个已经抢下了秦道武的扁担,正你一拳我一脚的群殴秦道武,听到喊声回头看了过来,眼见赖老八被秦艽逼得如同丧家之犬,当即便一窝蜂地跑了过来。 人群里,廖泳贵眼见秦艽被黄麻子一棍子打在手上,握刀的手颤了颤,却硬是没有松开,不由得皱了眉头,轻声对眉头紧皱的廖老先生道:“爹,秦姑娘今天怕是要凶多吉少,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第26章 拿了秦艽去泄愤 第26章拿了秦艽去泄愤 “帮?怎么帮?”廖老先生看着廖泳贵,“赖老八身后的人是谁,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廖泳贵闻言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父子俩还在纠结着帮不帮时,场中的秦艽在一刀扎扎黄麻子的胳膊后,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赖老八几个给摁住了。 秦道武抹了把嘴角的血,抓起扁担要救人,被赖老八的人一拳头抡翻在了地上,狠劲的跺了两脚,眼见得秦道武脸色惨白抱着肚子痛得直打哆嗦,这才狠狠啐了一口,转身朝着赖老八走去。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你爷爷我散了。” 赖老八轰赶着看热闹的人群。 黄麻子抓着鲜血淋漓的胳膊,哆嗦着对赖老八道:“八爷,我,我得找个大夫看看,这娼妇太狠了,怕不是给扎了个对穿。” 赖老八摆了摆手,“去,回头老地方见。” 黄麻子点头哈腰地应下,转身去寻了医馆处理伤处。 人群也跟着慢慢散去。 秦道武挣扎着爬了起来孤零零地站在牛车边,眼见得人群如潮水般四散而开,秦艽和赖老八一行人都没了身影,挨打时没哭的“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艽艽,艽艽……”秦道武一边哭着,一边原地打着转转,“叔叔,大爷,大妈,求求您们,救救我妹妹……” 哭声凄凉,却没能阻止淡漠离开的人群。 秦道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你坐这哭有什么用啊?还不赶紧回家找你们家大人,迟了你妹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有人好心地提醒着秦道武。 哭得正伤心的秦道武猛地爬了起来,哆嗦着手脚往牛车上爬,却因为太过紧张慌乱,几次都没能爬上去。 廖泳贵走了上前,伸手扶住了秦道武,“你这时候回家找大人哪里还来得及?” 秦道武抬头看向廖泳贵,“大叔,您好人有好报,您帮帮我。” 说着话,秦道武便要跪下给廖泳贵磕头,却被廖泳贵给阻止了。 “孩子,你求我没有用,我要能帮早就帮了。”廖泳贵叹了口气,“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墨家找墨家的大少爷,求他救救你妹妹。” 墨家,秦道武是知道的。 只是,墨家的大少爷他只是听说过,连个照面都没打,他去求他救人,他能同意吗? 将秦道武的犹豫看在眼里,廖泳贵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墨夫人当日难产,有了你妹妹的药才转危为安的,你去试试,万一墨家记这个人情呢?” 秦道武听了不再迟疑,抹了把脸上的泪赶着牛车就去了墨家。 廖泳贵目送牛车走远,转身朝着等在角落的廖老爷子走去,到了跟前轻声问道:“爹,您说墨家大少爷会出手吗?” 廖老先生摇了摇头,转身往百草堂走去。 廖泳贵跟在身后,“早前私下里有传言,说是墨老太爷决定越过墨老爷,将墨家直接传给墨大少爷,您说会是真的吗?” 廖老先生仍旧没有吱声。 他早先以为赖老八是冲着那五十两银子来的,可赖老八的目标却是秦艽,无冤无仇的赖老八怎么就会针对起秦艽这么个小姑娘呢?自然是因为墨家的那位白姨娘,要知道赖老八的娘和白姨娘的娘可是嫡亲的姐妹,赖老八在这乌石混得风生水起,仗的不就是墨家的势吗! 墨大少爷伤了墨二少爷,因为有老太爷撑腰,墨老爷也拿墨大少爷无可奈何,白姨娘便恨上了秦艽,让赖老八这个表兄拿了秦艽去泄愤呢! 第27章 她不会放过你的…… 第27章她不会放过你的…… 肮脏破旧的家具,油漆斑驳、散发着霉味的架子床,破破烂烂勉强合在一起门……秦艽挣扎着想要从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地上站起来,却被赖老八一脚踢趴在了地上。 “呸!”赖老八重重啐了一口后,一手薅住了秦艽的头发,一手往她脸上拍,一边拍一边骂道:“小娼妇,你不是很横吗?你继续横啊!怎么不横了?” 秦艽不是个能忍气的主,就在赖老八的手再次拍下来时,她瞅准时机,脖子一歪,快准狠,一口咬住了赖老八的手掌,下一刻,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牙齿上。 “嗷……”赖老八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另一只手拼命的去推秦艽的脸,“松开,臭婊子你给我松开……” 堂屋里说着闲话的疤脸几个听到声音,拔脚便朝屋里跑来。 赖老八这会儿已经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见到疤脸几个,嗷嗷喊道:“弄死她,给我弄死这个小娼妇。” 几人蜂拥上前,两人抓住秦艽的身子,一人则捏住了秦艽的下颌,疤脸则用力掰着秦艽的嘴。 秦艽满嘴都是血腥味,她甚至能感觉有沽沽的血水混着口水往喉咙里流淌,可就是这样她也仍旧不肯松口。 横竖都是一个死,就是死,她也要咬下赖老八一块肉来! “弄死她,弄死她……”赖老八嗷嗷喊道。 疤脸眼底凶光一闪而过,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便要朝秦艽捅,却在这时院子里突然“砰”地一声响。疤脸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对上墨明城清冷得近乎冷酷的面孔。 疤脸一愣。 一支系着红绸的柳叶飞插在了疤脸的额头上。 大红的缨穗因为惯力轻轻颤抖着。 疤脸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墨明城,稍顷,身体轰然倒地。 抓着秦艽的小混混发出尖厉的惨叫声,松开秦艽拔脚便朝堂屋跑去。 赖老八看着地上抽搐了好几下才没了动静的疤脸,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因为太过恐惧以至于连秦艽什么时候松的嘴都不知道。 墨明城没有看赖老八,淡漠到几近无情的目光落在了秦艽的身上。 四目相对…… 秦艽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墨明城眉梢微动,寒星似的眸底有讶异之色一闪而过,不是很明白,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这姑娘还笑得出来。 确认秦艽没有性命之忧后,墨明城微微侧脸,对身后穿一身青色直裰一副文人墨客打扮的祥麟道:“都处理了。” 祥麟颌首拔脚朝堂屋走去。 “饶命啊,大少爷饶命啊,不干我们的事,是赖老八……”两个混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将事情都推到了赖老八身上。 只是,很快随着两道闷哼声响起,小院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赖老八看了眼一脸无动于衷的墨明城,头皮渐渐发麻,听到身后渐渐响起的步子声,他突然拔脚便朝破烂的窗台跑去。 却被祥麟一把揪住了后领。 赖老八杀猪似的喊了起来,“墨川,你不能杀我,赖家就我一根独苗,我要是死了,我表妹她不会放过你的……” 祥麟没有理会赖老八的尖叫,抬手便要朝着赖老八的脑门砸了下去。 墨明城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慢着。” 第28章 墨川才是我的名字 第28章墨川才是我的名字 赖老八顿时长吁了口气,他就说嘛,这天底下就没有儿子干得过老子的。墨川再能干又如何?他爹是墨和正,墨和正的心头肉是他表妹,表妹…… “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了。”墨明城冷冷看着面露得意的赖老八,“断了他的四肢,割了他的舌头扔到东街上去做乞丐。” 赖老八顿时如同五雷轰顶,原本以为是逃出生天,哪曾想却是生不如死的局面。 “墨川,你敢……我表妹知道了,她不会放过你的……”赖老八疯了似的尖叫。 墨明城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是看着被这变化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秦艽问道:“你要留下观刑吗?” 秦艽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墨明城看着秦艽的目光便透着些许的讶异之色。 秦艽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奇怪,墨明城这是什么眼光?难道在他的眼里,她看起来像是那种凶残成性的人吗? 念头起,秦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墨明城。 墨明城却对着他挑了挑嘴角,脸上绽起微微的笑。 笑容温和,带着少年公子的矜持,又带着文人雅客的漫不经心,和谐中透着些许的怪异,让人很难忘记。 秦艽看不透墨明城。 墨明城却在院子里响起长短不一的惨叫声后,对站在身侧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秦艽问道:“你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秦艽抬头不解地问道。 墨明城清亮的眸底有笑意再次一闪而过,目光探究地看着秦艽,“你很不一样。” 秦艽心底警铃大作。 虽然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并不像普通人那么畏惧,可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特别还是被当作异类处死! 秦艽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墨明城,“墨少爷您真会说话,我怎么就不一样了?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吗?” “是吗?” 墨明城笑着,用一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目光看着秦艽,目光温和但却灼得秦艽背脊发烫,要不是骨子里有着个成熟的灵魂,秦艽怕是早就要败下阵来,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打定主意以后离墨明城有多远离多远。 为了缓解心中的不安,秦艽没话找话地问道:“你不是叫墨明城吗?赖老八怎么却喊你墨川呢?” “明城是我的字,墨川才是我的名字。”墨明城淡淡道。 呃!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不是要到二十举行弱冠礼时才会由长辈另外取“字”吗?怎么墨川这个年纪就有了“字”呢?而且似乎他这字比他的名还要响。怕是半个乌石镇的人知道墨明城是谁,却不知道墨川是谁? 秦艽正想得出神,耳边突然响起墨明城的声音,“天色不早了,我们离开这里,你那个堂兄怕是要等得着急了。” 秦艽被他这一提醒才想起秦道武来,按她的想法,秦道武应该是回去报信找大人想办法了,但这会儿听墨明城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秦道武去找的他。 “道武,他在哪里?”秦艽问道。 因为两人前后就隔了半个月,是故秦艽从小到大都是直呼其名。 “他在鲤鱼桥等你。” 秦艽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墨明城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有他回去后墨老爷会不会为难他?但转念一想,问了又怎么样呢?她也不帮不上,还不如不问。 “那我走了,今天的事谢谢你。”秦艽说道。 墨明城摆了摆手,淡淡道:“不用谢,应该的,你去,别让你堂兄等急了。” 第29章 银子不见了 第29章银子不见了 乌石镇与周边村子之间有条河,河面修了座石拱桥,便是鲤鱼桥。 秦艽赶到的时候,秦道武正踮了脚尖四处张望,远远见到秦艽撒了脚丫子便跑了过来。 “艽艽,你没事?” 秦艽看着秦道武红肿的眼睛,知道他怕是吓坏了,笑着道:“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黄麻子踢的那两脚,秦艽是看在眼里的,有心想劝秦道武找家医馆去看看,秦道武却抢在她开口前道:“没有,我好着呢,就我这皮燥肉厚的再来几下都没事。”紧接着又说道:“艽艽,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家去。” 秦艽抬头看了眼远处被青黛色渐渐浸染的红亮,要不了多久整个天就要黑下来了,这个时候她们还没到家,家里大人怕是不知道有多担心呢,得早点赶回去让他们安心才是。 “那行,我们先回家,你回头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了,明天再来镇上看大夫便是。”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心疼银子,现在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秦艽提起银子,秦道武猛地便想起他藏在牛车里竹篓里那五十两银子,之前光顾着担心秦艽,都没检查下银子还在不在,之前那么乱的场面可别让人混水摸了鱼。越想越后怕,秦道武一把抓起了牛车上的竹篓,却在下一刻,整个人如同雷劈。 秦艽见他脸色不对,轻声问道:“怎么了,道武?” “银……银,银子不见了。” 说着话,秦道武“哇”一声哭了出来,竖起手里的竹篓,将上面用来伪装的树叶和草一骨脑地倒在了牛车上。 秦艽一听说银子不见了心跟着一沉,眼见秦道武哭得整个人都打起了哆嗦,不是爬上牛车四处翻找,就是钻到牛车底下胡乱翻找,一边找一边哇哇哭着说道:“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秦艽也心疼,但想着今天能有命活着都已经是老天开恩,银子没了就没了,只要有人在还能赚不到银子? “行了,道武别找了。”秦艽扯住再次想要钻牛车底下的秦道武,“应该是让人趁乱摸走了,没了就没了,我们再努力赚就是。” “五十两啊……”秦道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也说了这样的好运气不是每回都有的,我们到哪再去赚那五十两。” “有人在还怕赚不到银子?”秦艽拍着哭得气都喘不匀的秦道武,“回家去,再不回去,你爹还有我爹怕是得摸黑找到镇上来了。” 秦艽原只是随口一说,没曾想秦万嶂和秦万岭兄弟俩真举着个火把一路来迎她们。 见着秦万嶂,本就哭得伤心的秦道武越发伤心了,没等秦万嶂走到跟前,便“哇”地一声哭道:“爹,我把卖药的银子给弄丢了。” 秦万嶂霎时变了脸色,想着上次秦艽去一趟镇上便换回了五两银子,这回去之前也早就放了话,说是怎么得也有个十几二十两。不会是这十几二十两银子都让自家这混小子给弄丢了? 这么一想,秦万嶂抖着嗓子问道:“丢了多少?” 秦道武被问得愣了愣,稍顷,却是“哇”地边哭边说道:“五十两。” 第30章 买棺材板还差不多 第30章买棺材板还差不多 五十两! 秦万嶂一个哆嗦,差点就一屁股墩在了地上,还是秦万岭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 站稳了的秦万嶂问也没问秦道武一句“银子是怎么丢的”,抄起地上的树枝劈头盖脸地便朝秦道武抽了下来,“你个败家的玩意,赚钱的本事没有,毁钱的本事不小,五十两,把你这三两重的骨头拆了都换不回来……” “万嶂,你这是干什么?快住手,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能动手打人呢!”秦万岭扔了手里的火把,急急抱住了暴跳如雷的秦万嶂。 秦艽这时也反应过来,一把将秦道武扯到了身后,大声道:“三叔,您知不知道,我和道武差点命都没了!” 按照秦艽的意思,她是不打算把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告诉家里大人的,但眼见得秦万岭都拦不住秦万嶂,情急之下只能先拿话把人震住了再说。 果然,她这话才一出口,秦万嶂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万岭却是比秦万嶂更慌乱,他松开秦万嶂,几步走了上前一把抓住了秦艽的胳膊,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问道:“艽艽,你们遇上什么事了?你,你没事?” “我没事。” 秦艽摇头道,眼见秦万嶂也走了过来,当下便将她们卖了牛樟芝却被赖老八几人拦下的事给说了。 末了,轻声道:“幸亏道武去墨家找了墨大少爷,不然,我哪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同您们说话。” “是百草堂的廖掌柜让我去找墨大少爷的。”秦道武在一边轻声说道。 别管是谁让去找的,总之能活着回来就是天大的造化。 秦万岭因为后怕,脸色白得吓人,一迭声地说道:“下次不能再让你单独去镇上了,说什么也得有个大人陪着。” 秦艽本想说赖老八已经废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但想到伤人杀人都是犯法的事,墨明城好心帮她,她可不能替他惹祸。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说道:“您别担心,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秦万岭却是一迭地摇头,说什么也不同意再让秦艽去镇上。 秦艽不想争执这个没意义的问题,对同样后怕不已的秦万嶂说道:“三叔,我们回去,三婶和我娘该等得着急了。” 秦万嶂虽然还心疼那五十两银子,但到底人比银子重要,儿子能好端端站在面前比什么都强,当下便也不再多说,点头道:“可不是等着急了,赶紧先回家。” 当下几人重新赶了牛车往家赶。 叫秦艽意外的是等在她家里的除了余氏和望秋娘俩外,还有时英母女俩。 见到秦艽进门,几人望秋和时英先迎了上前,望秋更是问道:“艽艽,怎么这么晚回来?” “出了点事,所以回来得迟了。”秦艽说道。 时英和望秋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了僵,紧随其后的施氏拨开两人,上前攥住秦艽的手,“出什么事了,艽艽?” 这时候吴氏和时英的娘汪氏也已经走了过来。 秦艽才待开口,跟在后面进屋的秦万岭抢了话说道:“艽艽这一天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先让她喝口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一听秦艽这一天都水米不沾,施氏顿时心疼的不行,连忙去将锅里留着的糙米饭和菜端了出来,招呼着秦艽先去填饱肚子。 “娘,我等会吃,我先把事情同望秋、时英还有婶子她们先说了。” 望秋连忙道:“没事,艽艽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不迟。” 秦艽摇了摇头,招呼着望秋她们几人坐下,然后将白天镇上发生的事情又再说了遍,当然有些不能说的便被她含糊的带了过去。 听到说那丛牛樟芝卖了五十两银子,望秋和时英激动的差点抱在了一起,等再听到赖老八带着人找麻烦,两人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最后知道是墨明城救了秦艽后,望秋和时英脸上复杂的神色已经是言语难以描述。 墨明城啊! 那个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人,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们的生活会和他有所交集! 吴氏和汪氏的心思却是放在那被人趁乱顺走的五十两银子上,心疼得就像是被人割了块肉走。 “挨千刀的畜生,让他拿这银子买一辈子的药吃。”吴氏恨恨骂道。 汪氏的娘家爹是秀才出身,她自诩是书香名弟,平时很是注意自己的言词仪表,可这会儿也忍不住跟着骂道:“买什么药?买棺材板还差不多。” 第31章 一个地痞流氓而已 第31章一个地痞流氓而已 这个夜晚对秦艽她们几家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毕竟得而复失远比从未拥有更折磨人,五十两银子,怕是要成为这几家未来几年间的遣憾。 乌石镇,墨家。 墨明城陪着沈氏用完晚餐,见沈氏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便问道:“今日天气不冷不燥,母亲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沈氏还没开口,端着托盘上前奉茶的张妈妈先就开口道:“这怎么能行,夫人还在月子里呢。” 沈氏在床上躺了这些日子早就躺乏了,内心里是很想出去走走的,特别是身边有儿子陪伴的情况下,只是张妈妈管得紧,这会儿张妈妈一开口,她便打消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你要是觉得闷的话,让砺羽陪你去走走。”沈氏说道。 墨明城也只是随口一说,闻言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是陪您说说话。” “白日里,我好似听陶菊说有人来找你,说是自家妹子出事了……”沈氏看着墨明城,“是你书院的朋友吗?他妹子出事怎么来找你了?” 对上沈氏眼底的关切和隐隐的不安,墨明城想了想,将赖老八为难秦艽的事情给简单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说起来这位秦姑娘也是受我们牵连,如果当日她不送药,也不会受了这无妄之灾。” 沈氏听了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了几分内疚,看着墨明城说道:“是啊,多亏了这位秦姑娘,我想过了,等过些日子或是让人去接了这姑娘来,又或者是我亲自去趟她们家,不拘怎样,总要好好谢谢人家。” 话落,又道:“还有那个赖老八是怎么回事?他没把人姑娘怎么样?这事你看看要不要和你祖父说一声?” “一个地痞流氓而已,处置了便处置了,还要惊动祖父他老人家做甚?”墨明城淡淡说道。 “不是……”沈氏有点着急,“赖老八自然不足为惧,可你别忘了白氏是她嫡亲的表妹,回头白氏在你爹耳边吹吹枕边风,只怕……” 沈氏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便响起小丫鬟的声音,“夫人,老爷来了。” 沈氏话声一顿,目光复杂地看着墨明城,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墨和正却在这时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墨明城起身,墨和正朝着他大步走来,二话不说抬脚便狠狠踢了过来,嘴里兀自骂道:“畜生,你干得好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墨明城从开始就有防患,还是就那么碰巧,总之就在墨和正踢过来的刹那,墨明城突然转身朝沈氏走了过去,墨和正站立不稳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眼见墨和正见面便动手,沈氏一股无名火烧得她理智尽失,抓起自己面前的粉彩瓷盅对着墨和正便砸了过去,怒声道:“滚,滚出去。” 粉彩瓷盅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墨和正的额头上,茶水泼了一脸的同时,血水也跟着滴滴哒哒的淌了下来。 张妈妈吓得一颗心卡在了嗓子眼,急急上前拿了帕子上前,只是还没等到她靠近,墨和正却突然抬脚一脚将张妈妈踢了出去。 “奶娘。”沈氏尖叫着去扶摔在角落的张妈妈,眼见张妈妈痛得脸邹成一团话都说不出来,她抬头恨恨瞪着墨和正,骂道:“墨和正,你有本事就把我们母子都杀了,拿个下人逞威风算什么本事!” 第32章 我会如她所愿的 第32章我会如她所愿的 墨和正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混着茶水的血渍,指着泪洗满面的沈氏嘶声吼道:“沈听澜,你听着,我要休了你。” 休妻?! 沈氏微微一愣后却是很快便醒过神来,她松开张妈妈,冲墨和正扑了过去,“你放屁,你凭什么休了我?七出我占了哪一条?我哥哥在时你怎么不说休妻?我哥哥才一离开,你便说要休妻,你真当我们沈家好欺负是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墨明城,在沈氏便要冲到墨和正面前时,突然伸手拦腰一抱将沈氏给扯了回来,感受到沈氏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在发抖,墨明城一边轻拍着她,一边柔声说道:“别担心,有我呢,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去。” 沈氏先还拼命的挣扎着,这日子不过了,她要拉了眼前这个王八蛋男人一起下地狱。可当耳边响起儿子温柔的话语声,沈氏一头扎在了墨明城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到底是前世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嫁个这样狼心狗肺的男人! 墨明城轻声安抚着沈氏,待感觉沈氏好过了些后,扬声喊了瑟瑟站在门边的陶菊上前让她扶了沈氏下去,他则看了墨和正说道:“有什么事去我的院子解决,母亲她还在月子里。” 墨和正才要开口,墨明城却抢在他开口前说道:“我是什么样脾性的人你知道,你纯心要叫母亲不痛快,那我也有得是办法叫你的人不痛快,你自己决定。”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路过张妈妈身边时,墨明城步子一顿,扬声喊了外面候着的砺羽进来,指着张妈妈说道:“去请个大夫来给张妈妈看看。” “是,少爷。”砺羽转身退下。 随着砺羽退下,很快便有两个小丫鬟自外面进来,一左一右将张妈妈扶起,带去主院一边的耳房。 墨明城大步朝外走去。 墨和正一阵迟疑后,到底还是跟在墨明城身后离开了。 出了主院,墨明城便在一处假山前站了下来,看着随后走来的墨和正,“你是来替赖老八出头的?”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狠毒?”墨和正满目怒色地看着墨明城,眼前一瞬闪过赖老八四肢尽断血肉模糊的样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心底的怒火越发旺盛,指着墨明城骂道:“简直是丧心病狂,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墨明城嗤笑一声,冷冷道:“你当老天和你一样蠢,一样瞎?” 墨和正气得眼前一墨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 墨明城却犹不肯放过他,“我原本想着这只是一个警告,只是显然有人觉得,这个警告还不够重,等着,我会如她所愿的。” “你,你什么意思?”墨和正心底生起一股凉凉的寒意,看着墨明城的目光也跟着颤了颤,“我警告你,你再乱来的话,我一定不会再姑息你的,到时候……” “到时候你怎么样?”墨明城打断墨和正的话,“去官府告我?把宠妾灭妻,杀妻灭子的名声给坐实了?” 墨明城嘴角翘起抹浅浅的弧度,脸上温和的笑如同秋日阳光温馨恬静,只是那对比寒星还要璀璨的眸子却是如同淬了千年的风雪,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对上那样的目光,即便是生他养他的墨和正也不由自主的生心惧意。 这感觉让墨和正很不舒,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猛地一跺脚,骂道:“疯子,你和你娘一样都是疯子。” 话落,扶着额头匆匆离开。 站在原地的墨明城看着墨和正狼狈的背影,却是笑意愈深,喃喃道:“疯子吗?!” 第33章 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第33章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天才微微亮,村子里的大公鸡便开始高声啼鸣。 秦艽才刚翻了个身,便听到她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艽艽,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先去把衣服洗了再回来做早饭。” 村东边有条自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沟,不刮风下雨的时候,麻岭村的妇人都是早早地来这里洗衣裳。 施氏虽说出门的早,可比她早的人大有人在,看着挨挨挤挤的人,施氏叹了口气便打算抱着盆回去,过会儿等人少点再来。 “艽艽娘,你过来,我快洗好了。” 吴氏在人群里同施氏打着招呼。 施氏闻言便端着木盆走了过去,吴氏往后退了退,打算让出点位置让施氏先把衣裳打湿了,不想这一退却退出了祸事。 “吴水桃你干什么呢?差点把我挤沟里去了,你知不知道?”随着喝斥声响起,蹲在吴氏背后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施氏看清是刘氏后转身就想离开,可又怕因为她让刘氏和吴氏起了争执,一阵犹豫后到底还是没有离开,皱着眉头站到了一侧。 吴氏已经忙不迭地向刘氏说着好话,“哎呀,道元娘,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没事?”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刘氏将瞪了吴氏,喝斥道:“望秋娘不是我说你,你就算是想要讨好巴结人也换个地方行不行?整个村子就这一条小溪沟,大家都想着早点把衣裳洗了回家做饭,你就这样让施凤云插进来,你让那些等着的人怎么想?” 吴氏被刘氏说得脸涨红如血。 虽说都在一个村子住着,但人与人之间总有个亲疏远日里也不是没有早到的人给晚到的人插队的,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过了,偏刘氏今天就和她过不去。 “刘艳秋,你这样说有意思吗?”吴氏挑了眉眼冷冷说道:“什么讨好巴结的?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呢?再说了你敢说你从前就没有搭个顺手人情的时候?” “哎,这话我还真敢说。”刘氏扯了嘴角讥诮着说道:“我可不像你,为了几个臭钱,脸都不要了……” 吴氏因为自家男人是独子,平时并不轻易和人起争执,但不起争执不代表她就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没等刘氏把话说完,她照着刘氏便狠啐了一口,“我呸,猪鼻子插蒜装什么象呢?一个村子住着,谁还不知道谁?你要脸,你去抢分了家的侄女的东西?你要脸,占人家的长子田?”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吴氏这下子却是把个刘氏揭了个底朝天,刘氏又羞又臊气急之下,抬手便朝吴氏挠了过去,“你放屁!老娘撕烂你的臭嘴……” 打架?吴氏一点都不悚刘氏,挡开刘氏手的同时,抬脚便将刘氏踹到了溪沟里。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吵架可以看个热闹,打架却是不能,很快便有人放下了手里的衣裳上前来劝架,有劝着吴氏先回去的,也有伸手去拽溪沟里的刘氏的。 当然也有趁势奚落施氏的。 “艽艽娘,这事说起来都是你的不是,你赶紧着跟道元她娘陪个不是。” “哎,广泉家的你瞎说什么呢?她们俩吵架打架跟艽艽娘有什么关系,她陪的哪门子不是?”说话的是余氏,她已经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不说是族亲,单就凭着秦万嶂和秦万岭的交情,也不可能让周广泉家的把施氏给欺负了。 周广泉家的见是余氏,嗤笑一声后冷嘲热讽地说道:“啧啧,我道是谁,原来是道武娘啊,不怪你要替人打抱不平,毕竟人家可是白送给你们家五十两银子。” 第34章 你要这样咒我们 第34章你要这样咒我们 周广泉家的话一说完,整个溪沟顿时炸开了。 特别是正提着裙摆摸索着往岸边走的刘氏,她张嘴看着周广泉家的问道:“启林她娘你说什么?什么白送了五十两银子?” 周广泉家的要笑不笑的挑了脸色难看的余氏一眼,幸灾乐祸地说道:“不是?你竟然不知道?前天艽艽带着道武还有望秋她们几个在山里找到个很值钱的宝贝,昨天艽艽和道武去镇上把那宝贝卖了五十两银子,回来道武却说那五十两银子被人偷了。啧啧……这平日里瞧着道武啊是个老实本份的,没想到心思藏得这样深呢!” 这不就是说秦道武撒谎昧下了银子吗? 要把这事认了,秦道武以后在这麻岭村还怎么做人? 余氏拔脚走了上前,指着周广泉家的便吼道:“汪大丫空口白牙的你别血口喷人,我家道武要是像你说的丧良心昧了那五十两银子,我们全家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么毒的誓言可不是谁都敢发的。 汪氏被余氏这么一吼瞬间慌了慌神,她吱唔着道:“道武娘,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余氏刚准备攒足火力对付汪氏,一边的刘氏却已经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有什么啊?那些做了坏事赌咒发誓的人还少吗?可谁看见老天爷收拾他们了?老天爷真有那么灵,这世上哪还有坏人啊!” 汪氏眼珠子一转,嘻嘻笑着说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余氏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看着一侧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村人,恨不得上前把汪氏给撕碎了。可她知道,真要动手了回头就得被人说成她是心虚恼羞成怒,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没把她给憋死。 “她三婶,你理她们干什么?”施氏上前轻拍着余氏的背,柔声说道:“谁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村子住了几十年,谁心里还能没点数?道武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人,我们都知道。” “是啊,道武娘,你跟那些满嘴喷粪的人计较什么?我们信得你和万嶂的为人,更信得过道武,人没事就是最好的,银子没了再赚就是。”吴氏跟着走上前安抚着余氏。 余氏抹了把眼角的泪,哽着嗓子道:“你俩说得对,我生的,我养的,我教的儿子,他是什么样人,我这个当娘的最清楚。我家道武是个好的,那些冤枉他的人早晚得嘴巴长疔,头顶生脓,脚底生疮不得好死!” 这下子轮到汪氏和刘氏气得不轻了,这不就差指着鼻子咒他们了吗? “道武娘,你什么意思呢?有这样说话的吗?我们怎么着你了,你要这样咒我们?”刘氏和汪氏嚷嚷着挤到了余氏跟前,高一句,低一句的吵起来。 “你们脑子没问题?”吴氏瞪着两人,骂道:“道武娘咒得是那些冤枉道武的人,你们这是承认自己空口白牙的诬陷人了?” 要想找余氏的麻烦,就得承认自己冤枉了秦道武,汪氏和余氏怎么可能承认呢?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讪讪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刘氏却是眼珠子一转,突然跳起扬手给了吴氏一巴掌,“吴水桃,别忘记你刚才还踹了我一脚。” 吴氏反应迅捷偏头躲了躲,挽得整整齐齐的发髻被刘氏给抡散了,吴氏自然不肯吃亏,很快便和刘氏扭打在了一起。 第35章 骨头实在太贱 第35章骨头实在太贱 秦艽洗米下锅,正准备拿篮子去菜地摘菜时,门外却响起串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一道急促地喊声,“艽艽,你在不在家,快找身干净的衣裳给你娘换上。” 这是出事了? 秦艽拔脚走了出去,便看到浑身湿透的施氏被个婶子扶着走了进来。 “娘!”秦艽急忙上前扶住施氏,问扶施氏回来的婶子道:“婶子,我娘她这是怎么了?摔溪沟里去了?” “你二婶和望秋娘打了起来,你娘帮着劝架,结果一不小心就被撞到溪沟里去了。”那婶子不是个多事的,劝着秦艽道:“艽艽,快别问那么多了,先找身衣裳出来给你娘换上,最好是烧锅热水让她洗洗去去寒气。” 溪沟里的水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越是天热越是沁凉入骨,不泡个热水澡说不得就要落个伤风感冒,穷人可生不起病。 秦艽谢过那婶子,一边打开柜子找衣裳给施氏,一边问道:“怎么好端端地就打起来了呢?” 施氏叹了口气,接过秦艽递来的衣裳,一边在帐缦后换衣裳,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启林她娘怎么知道银子被偷的?”秦艽不解地问道。 施氏自帐缦后走了出来,“谁知道呢,许是从别处听来的。” 秦艽蹙了眉头不言语,从别处听来的,那这个“别处”是哪处呢?是望秋她们家,还是时英家呢?之所以没秦艽没往留夏身上想,是因为她都还没来得及和留夏说。 “秦万岭,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你给我滚出来。” 突然响起的骂声,唬得秦艽和施氏冷不丁齐齐打了个哆嗦。 秦艽也是这时候想起来,她早起还没见他爹,不由问道:“娘,我爹呢?” “早起被你万嶂叔叫走了。”施氏说道。 母女俩说着话的同时,秦茂山已经气势汹汹地带着秦万岘自外面走了进来,这还是秦艽他们搬出来后,秦茂山第一次来,扫了眼虽简陋但却整齐温馨的屋子,秦茂山沉着脸对施氏道:“你男人呢?把他喊来,我有话问他。” 就算分家了,可秦茂山到底是长辈,施氏心里再不愿意还是得恭顺地说道:“爹,万岭他不在家,天才刚亮万嶂就来把他喊出去了。” 又是秦万嶂! 秦茂山看着施氏的目光像淬了毒似的,“施氏,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放着自家的亲兄弟不来往,跟个隔房的兄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怪不得老祖宗说,丧母长女不能娶,没规矩也没教养。” 年幼丧母是施氏一辈子的痛,秦茂山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了她的心上,瞬间让施氏泪如泉涌,哆嗦着嘴唇想替自己分辩几句,却是喉咙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茂山却似不曾看见般,继续骂道:“你是得有多蠢?五十两银子,人家说丢了就丢了,这话你们也信?去,你去二房找他们,让他们赔。” “哎,我真就不懂了,这银子丢没丢的和您二们有关系吗?”秦艽看着秦茂山父子俩说道:“都已经分家了,我们家的银子是丢也好,是送也罢,那都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您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划脚的?” 秦艽也是服了老秦家的这些人,说不清楚,这些人是头实在太铁还是骨头实在太贱! 第36章 过继 第36章过继 “分家了,你爹也是我儿子,我一天是他老子,他一天就得听我的。”秦茂山歇斯底里的吼道。 “那你找我爹去说。”秦艽说着话便拿起扫把将人往外赶,“这一早起来,地都还没扫,麻烦您二位让让。” 说得是让的话,手里的竹扫把却是一下不停的往两人脚上打。 做了几十年一家之主的秦茂山怎么能忍得了秦艽这样的侮辱,抡起胳膊便朝秦艽一巴掌扇了过去,秦艽却突然后退一步,“哎呀有个屎苍蝇,恶心死了,我得把它赶出去。” 一边说一边抡起了手里的扫把,对着秦茂山和秦万岘上下挥舞起来。 “秦艽,你疯了!”秦万岘护着秦茂山往外退,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还有点做孙女的样子吗?敢对自己的爷爷动手,这是忤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六叔祖,让他开祠堂处置你。” “二叔,你说什么呢?”秦艽停下扫把,看着气得脸红如血的两人,“我明明是在打苍蝇,哪里对爷爷动手了?你是有多看不喜欢我,要给我扣顶这样大的帽子?” 越说越委屈,秦艽将手里扫把一扔,撒脚便往外跑,“不用你去找太爷爷,我现在就去找他老人家,让他来评评这个理。” 秦茂山可不敢招惹秦德顺,这事真要较起真来可是他理亏,虽然他是老子,可分家了就是两家人,正如秦艽说得,银子是送是丢都轮不到他来过问! “还不快去把人追回来。”秦茂山喝斥着秦万岘,“把你六叔祖招来,我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叫我说,六叔祖来了才好。”秦万岘闷声说道:“就算分了家我和大哥也是兄弟?哪有放着自家的亲兄弟不管,照顾隔房兄弟的道理。道武能跟着艽艽采药,道元怎么就不可以?” 话落,眼见施氏站在一边不停的抹眼泪,想也不想地说道:“大嫂,从前你和大哥不是想过继道成给你们当儿子吗?我和刘氏商量过了,这事她答应了,等挑个好日子,让六叔祖开祠堂,我们就把这事办了。” 施氏听了秦万岘的话,惊得连哭都忘记了,她怔怔看着秦万岘,“我,我和你大哥什么时候说过要过继道成了?” 从前日子艰难,她确实动过过继的想法,但人选却不是秦道成,而是道武的弟弟道信。可是自打分了家,秦艽头一次去镇上便带回了五两银子后,她就断了这念头。想着等银子再多点,去县城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说不定她这辈子还能生儿子呢? “你不过继道成你想过继谁?”秦茂山劈头盖脸便骂道:“你以为是菜园子里的菜呢,你想摘哪个就摘哪个?就是道成,那也是看在老大是我亲儿子的份上,不然就凭你,你有那么大脸吗?” 做了老秦家十来年的媳妇,施氏是打心眼里悚秦茂山这个说一不二的公公,被他一吼到嘴的分辩都不敢往外说,却是急得眼泪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讷讷着说道:“我不过继,我还年轻,我能生儿子,我要自己生儿子。” “放你娘的臭屁!”秦茂山一口啐在施氏脚边,“能生早就生了,这都多少年了,你除了秦艽那个丫头片子,你肚子连个声响都没有,你不过继?你是想让万岭绝后?你怎么就这么歹毒呢?” “我不是,我没有……”施氏惊慌失措之下“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爹,我求你,你让我和万岭自己生,我一定能给万岭生个儿子的……” 第37章 有你吃屎的那一天 第37章有你吃屎的那一天 施氏的坚持惹恼了秦茂山的同时也让秦万岘心里很不痛快,他看着痛哭流涕跪在地上的施氏,闷声问道:“大嫂,你不是想自己生,你是想过继二房的道信?” “没有,我谁都没想过继,我就想自己生。”施氏泣声道。 秦万岘寸步不让地问道:“那你要是生不出呢?” 施氏嘴角噏噏,浸着泪水的眼睛满是痛苦地看着秦万岘,嘶声吼道:“我能生,别人能生我也一定能生!” “别人三年抱俩,你呢,你三年抱了几?”秦万岘嗤笑着问道。 “她三年抱几和你有关系吗?”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秦艽自外面走了进来,她先是上前扶起跪在地上差点没哭晕过去的施氏,末了,目光鄙夷地看着秦万岘道:“二叔,你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一个做小叔子管天管地连兄嫂的房里事也管了,你无耻不无耻啊?” 秦万岘被秦艽说得脸涨红如血,他们现在明明说的是过继的事,怎么就扯到兄嫂房里的事了,这传了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秦艽,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秦艽不看气急败坏的秦万岘,而是对门口正走进来的里正周义贵说道:“周爷爷,适才我二叔的话您也是听到的,是不是我二叔在问我娘三年抱了几?我爹娘生不生娃和他一个做人小叔子的有什么关系?” 秦茂山父子俩霍然抬头,这才发现秦艽请来的不是族长秦德顺而是里正周义贵,父子俩一时间都有点懵,不知道秦艽怎么把他给请来了。 “周叔,冤枉啊。”秦万岘醒过神急急走上前,对周义贵说道:“我怎么可能管兄嫂的房里事呢?是我爹瞅着我大哥这都快三十了却连个儿子都没有,便想着商量下看要不要把道成过继给他们。” “过继?”秦艽一脸诧异地看着秦万岘,“二叔,你和我爷先是逼着我娘去三叔家要回道武丢了的五十两银子,这会儿又要把道成过继给我爹娘做儿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再说了我爹和我娘还年轻,你怎么就笃定他们这辈子一定没儿子?” “屁话!”秦茂山冲着秦艽吼道:“她要能生儿子,拉屎我都不等冷,我一口给吃了!” 秦艽看着秦茂山,“放心,有你吃屎的那一天。” 秦茂山:“……” “你……我打死你这个目无尊长的狗东西。” 秦茂山左右张望,抄起角落的烧火棍便朝秦艽走了过去。 “爹,不要,艽艽她还小……”施氏哭着求情。 “娘,别求他。”秦艽阻止施氏,对秦茂山说道:“虽说我是你孙女,可到底是分了家的,你这一棍子下来,没个四五两银子怕是了不了事。” 秦茂山怎么会受秦艽的威胁?手里的棍子连个停顿都没狠狠抡了下来。 打架这种事,秦艽从来信奉的是宁可赔钱也不挨揍,是故,不等秦茂山棍子落下,她已经拔脚逃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道:“爷,你不让我们一家活,那就大家都别活了。” 说着话,一阵风冲去了秦家老宅,抄起院子里的砍柴刀直奔猪栏而去,屋里听到动静的候氏和刘氏一只脚刚迈过门槛,便听到猪栏里的猪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候氏霎时白了脸,指着刘氏道:“快,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不想,话才说完便看到秦艽一身血的自猪栏里走了出来,她的身后养了一年近两百斤的猪“嗷嗷”惨叫不停。 “秦艽,你这个畜生,你做什么了?”候氏扒着门板嘶声喊道。 秦艽抬手抹了把脸上额头的汗,回头冲候氏跐牙一笑,“没干什么,让你们提前杀年猪。” 第38章 人重要还是畜生重要 第38章人重要还是畜生重要 杀年猪? 再看看秦艽脸上身上的鲜红的血,候氏两眼一翻便要往地上倒去。 她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多的猪啊!原本还指望着年底的时候拉到镇上去能卖个四五两银子,这会儿……候氏的骂声撕裂了麻岭村这个并不平静的早晨。 “秦艽,我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秦艽扬了扬手里兀自滴血的柴刀,对候氏说道:“你来,我就站在这等着。” 候氏抬脚便要上前,可是却在目光触及到秦艽手里的闪着寒光的柴刀时,心下一颤脚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她干脆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手拍脚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 秦艽扯了嘴角,脸上绽起抹幽幽的笑,手里的砍柴刀指着候氏,说道:“记着,别再来招惹我,不然下次是人还是畜生就难说了。” 话落,不理会候氏和咒骂声,拔脚往外走去。 “你不能走,你得赔我家猪。”刘氏嘴里喊着可却同样不敢上前。 秦艽步子顿回头冲刘氏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要不过来说?” 刘氏:“……” 眼见候氏和刘氏都不敢上前,秦艽嗤笑一声,道:“就这点胆量也敢欺负人?” 说完不再理会院子里哭天抢地的婆媳俩,将手里柴刀扔在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刚出院子,便看到秦茂山和秦万岘急急走了过来,远远见到一身染血的秦艽,父子俩步子一顿,僵着脸齐齐朝秦艽的身后看去,听到候氏和刘氏的哭声,父子俩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色厉内荏地问道:“秦艽,你把你奶(二婶)怎么了?” 秦艽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响起串杂乱的步子声,很快便听到候氏凄厉到几近破音的喊声,“当家的,秦艽这个小娼妇把我们家的猪给砍了。” 砍的是猪而不是人! 父子俩齐齐吁了口气,但很快却是一颗心又卡在了嗓子眼。 秦艽这个小畜生把他们家的猪砍了?那猪养了足足有一年,就想着再养个小半年,回头赶到镇上去卖个四五两银子好送道元和道成去郑夫子那读书习字,可现在秦艽却把猪给砍了! 秦万岘红了眼睛,秦茂山一颗心如同被揍了一拳,父子俩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火药味。这会儿撕了秦艽的心都有! 秦艽却似不曾察觉到俩人的怒火,笑嘻嘻看着秦茂山说道:“我说了啊,爷你那一棍子没个四五两了不了事。你偏不信,这下信了?” 秦茂山拳头捏得“咔咔”响,什么也没说阴沉着脸朝秦艽走了过去。 秦艽看到了秦茂山眼里的杀意,她想都没想,拔脚朝跟着走了出来的周义贵跑了过去,“里正爷爷救命啊,我爷他要杀人了。” 周义贵手脚无措地站在那,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这会儿他总算是弄明白秦艽不请秦德顺请他的原因了,秦德顺出面那就是秦氏族里的事情,秦艽就算是有理也吃亏,毕竟她是小辈,可由出面就不一样了,他是里正,代表的不是宗族而是朝廷的律法。 “秦老哥,你这是干什么呢?”周义贵苦兮哈拉地对周义贵说道:“有什么话我们……” “这个小畜生把我家猪给砍了!”候氏冲了出来,急得原地跳脚,指着秦艽骂道:“我养了一年多的猪啊,眼见着年底赶去镇上就能换回五两银子……不行,我得让她赔,秦艽你陪我的猪。” 周义贵为难地看着秦艽,“艽艽,你怎么能把猪给砍了呢?” “里正爷爷,他们能来我家打我娘,我为什么就不能砍他们家的猪?猪是畜生,我娘是人,人重要还是畜生重要?”秦艽一脸无辜地说道。 第39章 哪像你们五行缺德 第39章哪像你们五行缺德 自然是人重要。 只话到了嘴边却被周义贵咽了回去,这年头庄户人家养一头猪不容易,更别说还是头随时可以出栏的猪,老秦家这猪拉到镇上卖不了五两银也能卖个四两,就这样让秦艽给祸害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指责秦艽。 “艽艽,你这孩子也太胡来了,你奶她们养头猪多不容易,你怎么就能把它砍了呢?” “这孩子莫不是中邪了?不然好端端地怎么就想到把猪给砍了?” 秦艽冲着说话的人咧嘴一笑,“婶子,照您的意思,我就不该砍猪,应该砍人才是,对?” 那妇人变了脸色,连连啐道:“呸呸呸,我可没这么说,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不怪你爷和奶不喜欢你,这换谁也喜欢不起来啊!” “闭嘴你!”秦艽冷了脸,没好气地说道:“我缺你们那点子喜欢吗?我秦艽除了缺钱啥都不缺,哪像你们五行缺德,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你……” 妇人指着秦艽气得跳脚,想骂几句难听的,可才领教过秦艽嘴巴的利害,这会儿还真不敢乱骂。 秦艽不理会这些看热闹的人,她只看着周义贵,说道:“里正爷爷,我爷和我二叔当着您的面动手,您是亲眼看到的,您也别和我说什么大道理了,我只认准分了家就是两家人,谁都没资格对我娘和我动手,这次是猪,下次是什么我可就不保证了。” “你什么意思?”随着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秦艽的小姑秦夕茹自人群外走了进来,她拧着眉头,目光咄咄地看着秦艽,“分了家,你们就不是老秦家的人了?” 秦艽对秦夕茹这个小姑很是感冒,她是候氏的老来女,只比秦艽大五岁,打小就是个掐尖要强的,明明生了个农女身却有颗小姐心,秦艽稍微大点就被她当丫鬟使唤,但凡秦艽有个不乐意,她就要到候氏跟前上眼药水,候氏不好发作秦艽便对施氏非打即骂。 秦艽迎着秦夕茹不怀好意的目光,淡淡道:“随小姑你了,你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了,我无所谓。” 秦夕茹气得柳眉倒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在秦艽朴实无华的外表下,隐藏着是个怎样狡黠诡诈的灵魂,恨恨一抿嘴,她转头看向站在秦艽身后的施氏,“大嫂,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就算你爹娘早逝没有人教你怎么做娘,可你做了老秦家这么多年的媳妇,看也应该看会了?” 失怙失恃是施氏心底不可触碰的痛,却在一天里被秦茂山和秦夕茹父母俩一次又一次的提起,施氏便是再绵软的性子,这会儿也有了三分怒,她冷冷看了秦夕茹,“我家艽艽很好,不用人教,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说她几句的。” “你说谁是阿猫阿狗呢?” 秦艽扑哧笑了说道:“又没说你,你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干什么?” 母女俩就差指着秦夕茹的鼻子说她是猫是狗了,秦夕茹气得直跺脚,偏在这时人群响起轻笑声,秦夕茹气得越发狠了,她转身看着垂了眉眼一言不发的秦万峰,“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俩这样欺负我?” 秦万峰看了眼施氏和秦艽,便在秦艽以为他会替秦夕茹出头时,秦万峤却闷声说道:“爹和娘都在,你多什么嘴?” “你……”秦夕茹指着秦万峰气得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猛地一转身扑在了候氏怀里,“娘,你看看,小哥他帮外人也不帮我。” 第40章 一两银子可以考虑 第40章一两银子可以考虑 候氏拥着轻声啜泣地秦夕茹,狠狠剜了眼秦万峰后,看着周义贵说道:“他叔这事从头到尾你都看到了,你是里正,这事你说应该怎么处理?” 周义贵愁得眉头快打结,他不能说这事秦艽占理,也不能说秦艽不占理,毕竟起事的是秦茂山父子俩,所以说啊做人要厚道别把人逼得太狠,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断。”周义贵苦笑着对秦茂山说道:“茂山兄弟,要不还是把德顺叔喊来,看看他老人家是个什么意思。” 秦茂山不言语,在心里衡量着把秦德顺请来的利和弊。 候氏眼珠子一转,当即对秦万峰说道:“老三你去请你六叔祖。” 不想,秦万峰却是看了眼候氏后没有动,仍旧像个桩子一样立在那。 “老三……” 秦万峰皱着眉头朝他爹看去,“爹,您怎么说?” 秦茂山拿定了主意,对秦万峰说道:“去,这是大事,确实该让他老人家出来主持公道。” 秦万峰闻言看了眼牵着施氏的手安静站在一边的秦艽,这才拔脚朝着秦德顺家的方向走去。 按说事情闹这么大,应该早就有人去报信了才是,要来人早该来了也不必等着秦万峰专程去请,怕是知道这事难处理特意躲着不来?当然,也有人暗自幸灾乐祸地猜想,这回秦艽怕是落不到好了,指不定就得被除族。 有这想法的人不少,犹以候氏为最。 候氏揽着嘟了嘴一脸不高兴的秦夕茹,想着是让秦艽赔银子好,还是一劳永逸将这一家三口永远的赶出麻岭村更好。 抓着秦艽手的施氏脸色有点发白,颤着嗓子对秦艽说道:“艽艽,让人去把你爹找回来,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你奶和你爷不会放过我们的。” 秦艽眼底掠过幽幽的暗芒,“巧了,我也没打算善了。” “艽艽,这事不能再闹大了,再闹大了,说不得你奶会吵着让族长将我们除族,到时候……” 施氏目光骤然一紧,她对赶来站在她身后的吴氏急切地说道:“望秋娘,你帮个忙,去趟她三婶家让她三婶赶紧地把艽艽她爹喊回来。” “行,我这就去,你也别太着急,这事是他们有错在先,到时候我们大家都会帮着你的。”吴氏安慰施氏道。 话落,退出人群一阵风似的往余氏家跑去。 这边厢,秦万峰扶着不停咳嗽地秦德顺一步三停地走了过来。 “六叔。” 秦茂山迎上前换下秦万峰扶着秦德顺。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秦德顺看了眼秦艽母女俩,又回头看了秦茂山问道:“这事,你是什么打算?” 秦茂山挑了眼相互扶持的秦艽母女俩,略一蹰踌后,说道:“都是自家人,也不必非得闹个你死我活的,赔五两银子就算了。” 秦德顺点了点头,咳了几声后,朝秦艽母女俩看了过来,“施氏,你公公的意思,你怎么说?” “我……”施氏吱唔着不敢回答。 秦艽上前一步,对秦德顺说道:“太爷爷,五两银子没有,一两银子可以考虑,不过话要说清楚了,银子给了猪就得归我们。” 候氏先就炸了。 “放你娘的屁!”候氏一蹦三尺高,指着秦艽骂道:“小娼妇,你怎么不去抢呢?这猪实打实养了一年多,拉到镇上怎么不能卖个四两五两的?一两银子,你穷疯了你!” 秦艽嗤笑道:“我怎么会穷疯了呢?穷疯了是你们?不然,怎么我爷和我二叔大清早跑我们家要银子呢?您可别忘了,我们是分家了的!” 当初分家的时候,在场的村人大半部分都在的,几乎秦艽的话声才落,大家看候氏几人的目光便都变了。 秦夕茹被看得恼火,怒声道:“看什么看?就算分家了,我大哥也还是我爹的儿子,儿子孝敬老子不是应该的吗?明明是他不孝,怎么能……” “扑哧”秦艽的一声轻笑打断了秦夕茹的话,对上秦夕茹看来的目光,秦艽讥诮地道:“小姑,话不是你这样说的,圣人说父慈子孝,这儿子孝不孝,是不是得先问做老子的慈不慈?试问,这世上哪个慈父分家时,会只给嫡长子一间牛屋两亩旱地?” 秦艽将“嫡长”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第41章 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第41章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按宗族法制度规定,家里的财产必须由嫡长子继承。 候氏是妻但却是继妻,在死去的陈氏灵位前是要执妾礼的,由她所出的两子两女也是嫡,但地位却是比陈氏生的秦万岭地位要低,这是陈氏一辈子的意难平。 “好厉害的一张嘴。”秦夕茹一脸厌恶地看着秦艽,“你既知道父慈子孝,那你应该也知道,父在,子不分家析财?你爷还在,你们一家三口吵着闹着要分家,到底是谁不慈,谁不孝,嗯?” 秦艽看着秦夕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很清楚秦夕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有理有据的一番话绝不是秦夕茹说得出来的。 秦艽想到了那个嫁到东田镇刘家村的大姑秦玉茹,嘴角绽起抹讥诮的弧度。 因为到了议亲的年纪,候氏一心想把这个最疼的女儿嫁去县城,也早早就嘱咐了嫁得不错离县城仅几里之遥的秦玉茹。半个月前秦玉茹让人捎信来,说是替秦夕茹相看了一户人家,让秦万峰把人送去她家找时间私下里相看相看。 分家的时候秦夕茹不在,但显然她早就知悉了分家的全过程,也早就商量好了对策,即便今天秦艽没把事情闹起来,她也一定会找个时间发作的。 “不错,老祖宗是说过,父在,子不分家析财。可老祖宗同样也说过,嫡庶有别,尊卑有序。”秦艽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夕茹,“我爹是这个家的嫡长子,我娘是他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妻,按说他们在这个家有着仅次于我爷的地位,可这些年你们是怎么对他们的?” “一个继婆婆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嫡亲的公公非但没有帮着主持公道,反而还跟着把人往死路上逼。如果非打即骂便是慈,那么我不介意对小姑表达下我深切的爱意。” 话落,秦艽对着秦夕切举了举手里带血的柴刀。 阳光下,秦艽手里的柴刀泛着森冷的寒光。 秦夕茹吓得一个瑟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等回过神来便是一阵羞恼,才要上前讨回场子,候氏却在这时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秦德顺跟前,“六叔,求您老人家替我作主,我嫁到老秦家勤勤恳恳几十年,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个小辈这样骑在头上拉屎,我这以后还怎么见人?您要是不替我作这个主,我回头就一根绳子吊死在祠堂门口。” 秦夕茹眼珠子转了转,紧跟着跪在了候氏身边,悲悲切切地说道:“六叔祖,您老人家给我们做主啊!” 秦德顺脑仁子闷闷地痛,浑浊的目光看了眼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候氏母女俩,又看了看自自在在好似无事人一般的秦艽,心里生起一股浊气,觉得秦艽这小丫头片子也太目中无人了些,说不得是该给她点警告。 轻咳一声,秦德顺对秦艽说道:“艽艽,这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周全的儿女,这件事是你做过了。” 施氏刹时白了脸,她撩起裙摆便要跪下求情,却被秦艽一只手死死的扯住,秦艽抬头目光迎向秦德顺,“那依着太爷爷的意思,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赔你爷奶四两银子,猪归你,是杀了吃肉是卖了换钱,随便你们。”秦德顺说道。 第42章 您把我们除族吧 第42章您把我们除族 候氏便要反对,却被秦夕茹给阻止了。 “娘,大姐说了让秦艽那个小蹄子自寻死路,我们一边看戏就行了。”秦夕茹轻声对候氏说道。 候氏仍旧忿忿不平,可大女儿的话她不敢不听。 只可惜,候氏愿意忍,秦艽却不肯吃这个眼前亏。 “太爷爷,您年纪大了耳朵怕是不大好,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一两银子可以考虑,还有猪得归我们。”秦艽清脆地声音响起。 在场的人,就连秦德顺都变了脸色。 要知道,秦德顺可是族长,在麻岭村周义贵的话或许不顶用,可秦德顺只要开了口便没人敢反驳,再想不到的这次不但被人反驳了还是被秦艽这么个小丫头给驳了。 秦德顺苍老打着褶子的脸拉得长长的,目光也变得阴沉沉地,死死地看着秦艽:“即是如此,那你们一家三口就离开麻岭村。” “六叔祖……”施氏不顾秦艽的阻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六叔祖,不要赶我们走,我……” “娘。”秦艽厉声打断了施氏的话,她目光腥红地看着施氏,缓缓举起手里的柴刀架在她纤细的脖子上,一字一句道:“您要是敢答应赔四两银子,我现在就死给您看。” “艽艽!”施氏站起身软着脚朝秦艽扑了过来,“艽艽,你把刀放下,你不要吓娘,娘听你的,娘都听你的。” “艽艽,你干什么?你快把刀放下。” 随着粗砺的男声响起,秦万岭和秦万嶂自人群外抢了进来,因为赶得太急两个人满头满脖子都是汗,胸前背后也跟着湿了一大片。 “当家的。”施氏看到秦万岭“哇”一声哭了出来,抓着秦万岭的手,“你劝劝艽艽,让她把刀放下,只要她好好的,我什么都听她的,银子我们不赔了,除族我们也认了,只要她好好的……” 秦万岭没有急着去劝秦艽,而是转身对神色晦暗不明的秦德顺说道:“六叔祖,事情我都知道了,银子我们肯定是不会赔的,您把我们除族。” 秦夕茹眼里闪过抹得意的光,她捏了捏候氏的手,难掩得意地说道:“看,都让大姐说到了?秦艽这小蹄子自己会作死,我们看戏就行了。” 候氏脸上也有了淡淡的喜悦之色。 除族啊! 除了族这一家三口就不再是麻岭村的人,走到哪都是丧家之犬不说,而她也成了名正言顺秦家女主人,百年之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葬进秦家祖坟享受秦家子子孙孙的香火供奉。 秦德顺这会子却是骑驴难下,分家的事他已经被七里八乡的人戳脊梁骨,再被秦万岭除族……秦德顺手心生起薄薄的一层汗,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随着秦德顺的默然不语,场面变得安静下来。 “族长,我反对。” 一片寂静中,望秋的爹秦向荣走了出来。 “我也反对。” 秦万嶂这时也走了出来。 “我也反对。” 留夏的爹秦戒文紧跟着走了出来。 三个大男人齐齐整整地站在秦德顺跟前,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秦万嶂率先开口道:“族长,凡事有因才有果,您是不是先把事情的起因问清楚再决定怎么处置这件事?” “是啊,族长。”秦向荣和秦戒文跟着齐声说道:“万嶂兄弟说得对,族长您问清楚了再决定。” 秦德顺暗暗吁了口气,他故作一番沉吟后,看了看秦茂山,又看了看施氏,末了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各自把事情说一遍,完了也让大家跟着评评理。” 第43章 退位让贤 第43章退位让贤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 秦茂山和施氏的说词自然不能统一,自动忽略了的五十两银子的事,只一口咬定他找施氏是谈过继的事,便是过继在他嘴里说出来也和事实大有出入。 施氏急得脸红白赤,情急之下赌咒发誓道:“六叔祖,我方才的话若是有一句假的,让我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这年头的人是很重视誓言的,更别说施氏发的还是这样的毒誓,再加上同住一个村子,都是什么样的人,谁心里还会没点数呢?当下便有人对着秦茂山指指点点起来。 秦茂山气急可他却不敢像施氏那样发毒誓,他只能一声比一声高的喊道:“施氏你这个毒妇,你这是要断我老秦家的香火啊!老大,你要还当我是爹,你就休了这个毒妇。” 施氏又急又怕,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为了遏制内心深处的慌乱,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以至什么时候咬破了血流了一嘴她都不知道。 “万岭,我刚才也说了,这世上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周到的儿女,你爹虽有错,但他却是为你好,这事……” “六叔祖。”秦万岭打断秦德顺的话,“施氏嫁给我十年,我从没想过休妻另娶,也没想过过继,我有艽艽,真要是我夫妻二人膝下无子,大不了招赘便是。” “糊涂。”秦德顺厉声喝斥道:“这入赘的男子能好到哪去?你以为你这是疼艽艽?你这是害她你知不知道?” 秦万岭哪里又是想真心招赘,他们家一没钱二没势凭什么让人上门入赘?再者说了,这年头肯上门入赘都是无能无用之辈,帮不了艽艽不说怕还得拖累她。她只不过是想用这话来堵他爹的嘴罢了。 秦茂山叹了口气,用力戳了戳手里的拐棍,这才道:“行了,今天的事两边都有错,都是自家人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我现在做主,万岭你们赔二两银子,这猪就归你们了。” 秦万岭却是第一时间朝秦艽看了过来,似乎只要秦艽说个“不”字,他立刻就给拒了。 候氏却是眼前一黑气得场晕死过去,秦夕茹尖叫着将人揽在怀里,“娘,娘您怎么了?” 秦万岘和刘氏等人急急走了过去,就连秦茂山也在一刹那的犹豫后连忙走上前,一边冲秦万岘吼道:“快把你娘背回去。”一边又对秦万峰道:“去请大夫,快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现场便只留下秦艽一家人以及围着看热闹的村民。 “爹,即是太爷爷发了话,那就按太爷爷说得办。”秦艽对秦万岭说道。 秦万岭这才对面露疲态的秦德顺说道:“六叔祖,就按您老人家的意思办。” 秦德顺深深看了眼秦万岭想说什么,却在觑见被施氏抢了刀一把揽在怀里的秦艽时,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摆了摆手拄着拐棍慢悠悠地往自己家走去。这族长的位置他可真是坐够了,找个黄道吉日退位让贤! 第44章 他们还能怎么办 第44章他们还能怎么办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结束。 老秦家。 秦万岘才进院子背上的候氏便醒了,哭天抢地地要去找秦德顺说理,谁劝也不听。 “行了,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吼声响起,别说是撒泼撒得正欢的候氏,就连秦夕茹和刘氏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姑嫂俩胆战心惊地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秦茂山。 “你凶什么凶?”醒过神的候氏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有能耐到外面使,别就知道在家里欺负我们娘几个。” 秦茂山憋着一肚子的闷气,想都不想便扬起了巴掌。 “爹,您干什么啊?”秦夕茹走上前挡在了候氏跟前,红着眼说道:“娘都这么大年纪了,您还要和她动手吗?” “是啊,爹。”刘氏也跟着劝道:“说到底,娘还不是心疼咱家的猪,那么大一头猪拉到镇上怎么也能卖个四两银子?” 秦茂山不心疼吗? 他不但心痛他连肺和肝都痛,全身都在痛! “爹,我都和郑夫子说好了,年底把猪卖了开春就送道元和道成去启蒙,现在怎么办?”秦万岘闷声道。 族长发话了,里正虽没发话但却也默认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秦茂山阴沉着脸没吱声。 候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天抢地哭了起来。 这边厢。 秦艽一家人在望秋几家人的簇拥下回了祠堂的西厢房。 “艽艽,这往后再不敢使这么大性子了哈。”余氏劝着秦艽,“这万一把自己伤到了怎么办?叫你爹和娘还活不活啊?” “是啊,艽艽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别说你娘,就是婶子都被你吓住了,这会儿心还在砰砰地跳呢。”吴氏附和着余氏的话。 施氏紧紧抓着秦艽的手,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艽艽,娘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娘只求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日子再苦再难娘都不怕。” 秦艽伸手抱了抱施氏,“对不起,我以后不吓你了。” 施氏抹了把脸上的泪,“没有,是娘不对,都是娘的错。” 那边厢,秦万嶂几个也正轻声同秦万岭说着话。 “大哥,你回头还是得去趟六叔祖那。”秦万嶂轻声说道:“去跟他老人家赔个不是。” 秦向荣和秦戒文也跟着劝道:“是啊,万岭,族长那里你去说几句好话,今天的事他老人家未必会放在心上,只是传了出去到底不好听。” “我明白的。”秦万岭点头道:“只是这样空手上门不好,回头我准备点东西再去,这样也显得有诚意点。”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秦万嶂又道:“有了这次的教训,大伯他再想为难你就得掂量掂量了,说起来今儿这事也算是福祸相依了。” 秦万岭苦笑着点了点头。 几人又劝慰了一番,便起身告辞了。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一家三口,秦万岭走上前揉了揉秦艽的头,又轻轻拍了拍施氏,轻声道:“好了,都别难过了,做饭吃,我饿死了。” 秦艽这才想起,这一大早吵吵闹闹地她还一粒米都没下肚呢。 母女俩连忙起身去准备吃食。 秦艽一边打着下手,一边问秦万岭道:“爹,你早上去哪了?” “你三叔在狮子岭那边发现几块荒地,让我去看看要不要开出来做菜地。” 狮子岭在麻岭村五里地外,到那里开荒种菜也太远了? 秦艽正想着劝秦万岭算了时,外面突然响起道怯怯的声音,“姐,姐夫,你们在家吗?” 第45章 没米吃了您就来拿 第45章没米吃了您就来拿 “咦,好像是小舅舅来了。” 秦艽话声才落,施氏娘家兄弟施秉禾挑着箩筐满头大汗地自外面走了进来。 施氏走上前急声问道:“秉禾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没有,没有,家里没事,我和哥哥都好着呢。”施秉禾撩起破得不成样的衣角抹了把脸上的汗,憨憨地看着自家姐姐,轻声道:“村里人说您和姐夫被分出来单过了,哥让我来看看您和姐夫。” 施氏闻言顿时红了眼眶。 她十岁没了娘,十二岁没了爹,那些年又当娘又当姐的将两个兄弟拉扯大,十五岁嫁给秦万岭时,两个弟弟哭了一路送她出嫁,可就是这样大弟和小弟遇上再大的难事也不会来秦家找她,可这会儿却在听说她分家了第一时间便让小弟来看她。 “是的,分家了。”施氏抹了把脸上的泪,含泪带笑地对施秉禾说道:“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看我看艽艽了。” 施秉禾脸上却没有喜色,而是目带忧色地看着施氏问道:“说是没分田也没分地给您们,是真的吗?” “不是的。”施氏摇头道:“分了,是我和你姐夫没要。” 施秉禾看了眼旁边的秦万岭抿了抿嘴,转身从挑来的箩筐里往外掏东西,“这里家里去年收上来的红薯你们先吃着,过些日子我再想办法送些别的吃食来。” 施家没有田只有几亩山地,山地贫瘠种什么产量都不高,就这几亩山地的产出兄弟俩自己都不够填饱肚子,这会儿却还要分出一大半来救济秦艽她们一家人……施氏再次红了眼眶。 秦万岭也满心不是滋味,正想劝施秉禾说他们有吃的时,施秉禾却是小心的从另一个箩筐里捧出个打着补丁的布袋,呵呵笑着说:“姐,这里有袋子米,你给艽艽吃。” “哪来的米?”施氏失声问道。 “拿帮工换的。”施秉禾答着施氏的话,“开春的时候,我和大哥帮人梨田插秧,当时说好了一天的工钱按一斤米算。只可惜村里人都穷,能喊得起帮工的人家太少,只能换到这五斤糙米。” 两个壮劳力一天的工钱就是一斤糙米,可就这样的糙米,两个舅舅都舍不得吃一口,全都拿来给她吃了,秦艽心里酸酸涩涩的,大舅今年都二十一了,别人这个年纪都当爹了,可大舅却因为穷连个媳妇都没有,小舅过完年也十九了啊…… “小舅,红薯留下来这米您带回去和大舅您们自己吃。”秦艽对施秉禾说道:“我现在能挣钱了,我们可以自己买米吃,对了,等下让我娘给您再多装点,以后没米吃了您就来拿。” 施氏娘家楱树窝村离麻岭村其实不远,也就是二十里地的样子,只是这中间要翻过好几座大山,但因为村与村之间总会有几家姻亲,所以消息传递虽然慢但却不至于闭塞。 施秉禾知道老秦家分家的事,自然便也听说了秦艽采药换钱的事,只是他认为那只是一时的运气罢了,并没有认真看待。 “是啊秉禾,艽艽现在能采药换钱了,我们不愁米吃,你把这些米都带回去,我这里还有一袋米等会儿也会你一半,等下回去镇上多买点我再捎信你或者大弟来拿就是了。”施氏说道。 施秉禾这才一脸认真地看了秦艽,问道:“艽艽,你真的带人进山采药了?” 秦艽重重点头,眉宇间不自觉地染上抹得意之色,想起楱树窝村是深山里的深山,那里的药材肯定比麻岭村还要丰富,想也不想地说道:“小舅,我教您识药认药?这样您和大舅也能采药换钱了。 第46章 全是他外甥女秦艽的功劳 第46章全是他外甥女秦艽的功劳 施秉禾脸上还有犹疑之色,施氏却是难掩喜色地说道:“艽艽这主意出得好,我看也别一个教一个了,把大弟喊来你们俩一起跟着艽艽学,等学会了再回去采药换钱。” 秦万岭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楱树窝村周边都是山,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采药人,等你们俩学会了,所有的山都是你们的了。” 施秉禾隐隐有些心动,可余光处看到虽然布置的简洁但却仍显狭小的屋子时,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和大哥商量商量。” “还商量什么啊!”施氏急了,“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早该娶亲成家,赶早地学了挣银子各自把媳妇娶上才是正经。” 施秉禾却仍旧坚持着刚才的说词。 施氏急得骂人,秦艽却是在看清施秉禾眼底的挣扎和无奈时瞬间了然过来,当下便说道:“娘,小舅是担心他来了后和我们同住一室不方便,你别再骂他了。” 被说破心事的施秉禾涨红着脸低下了头,讷讷着想说点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施氏同样张了张嘴,最终沉沉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再说。 “这样,明天我去山里挖几株活的药拿钵子种好,过几天小舅您来带回去认,等认全了我们再换一批,您看这样行吗?”秦艽说道。 施秉禾顿时目光一亮,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这样最好了。”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秦艽也很高兴,心里甚至暗暗自责,为什么不早点教会两个舅舅认药材,这样他们也就不用过得这样苦了。 眼见事情议定,秦万岭催促施氏道:“快做饭,秉禾肯定也是空着肚子赶路的,一定也饿坏了。” “哎,我这就做。”施氏一边应着一边对秦艽道:“艽艽,你去你三婶家借几个鸡蛋,回头我们买了还她。” 秦艽“哎”了一声拔脚便往外走。 施秉禾想要拦住她,却被秦万岭阻止了,“让艽艽去,你难得来一趟,吃几个蛋还不是应该的。” 不多时秦艽便回来了,不但揣了五个鸡蛋,还端了一碗油渣。 “娘,三婶给了我们一碗油渣,还让我去他家菜地摘些辣椒让你一起炒。”秦艽说道。 这年头油渣也算是道荤菜了,对于一年难见几回荤腥的村里人来说,这油渣都快赶上猪肉了。余氏肯定是听秦艽说施氏娘家来人了,特意拿来给她做面子呢。 施氏接过鸡蛋和油渣,“嗯,回头多还他们两个鸡蛋。” 一个鸡蛋三文钱,两个鸡蛋就是六文钱。 一旁正和秦万岭说着话的施秉禾这下是真的相信,分家后自家姐姐姐夫的日子比之前好过多了,想着以后跟着外甥女好好学认药材,他们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其实施秉禾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和施氏说的,但眼下他却是不打算说了,苦日子过了那么多年,不在乎再熬这么一两年,回去他就和大哥说让他拒了吕寡妇的婚事,一个寡妇还是拖着三个孩子的寡妇,竟然妄想让自家大哥上门入赘,这不是欺负人吗? 饭菜做好,一家人坐好正吃饭,望秋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便说道:“艽艽,你爷家杀猪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艽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去,杀猪有什么好看的。”话落,又对埋头扒饭的施秉禾说道:“小舅,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等下你正好带两斤肉回去和大舅开开荤。” 施秉禾一脸呆怔地看着秦艽,吱唔着道:“都分家了,这肉你爷怕是不会给?” 还有,这不年不节的亲家怎么就杀猪了呢?难不成是猪病了? 施秉禾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老秦家之所以不年不节地杀猪,全是他外甥女秦艽的功劳! 第47章 你要脸吗 第47章你要脸吗 麻岭村没有屠户,不过刘氏娘家最小的弟弟跟着镇上的屠户学杀猪,老秦家杀猪主刀的就是刘老四。 一般五大三粗的屠户不一样,刘老四却是一副瘦瘦小小的身板,很难想像这样一副身板干得却是杀猪的行当。 秦艽到得的时候,猪已经杀好正用滚烫的开水烫着毛,秦万岘和秦万峰兄弟俩在一边帮刘老四打着下手,候氏和刘氏婆媳俩在厨房烧着饭,秦茂山目光呆滞地蹲在堂屋的廊檐下。 秦万峰最先看到的秦艽,微微一怔后,他问道:“艽艽,你怎么来了?” “啪”的一声响。 秦万岘将手里的刮刀扔在水槽里,转身瞪着秦艽,“你来干什么,谁同意你进来的?” 刘老四则是眯着眼打量起秦艽来,他已经从刘氏嘴里听说了秦艽的所作所为,杀猪前也检查了猪耳朵后的伤口,深可见骨的刀口很难相信会是眼前这么个小人儿下的手。 “我也没想来,这不听说我爷杀猪了,我来拿我们家应得的那份猪肉。”秦艽说道。 秦万岘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指着秦艽半天才骂出一句,“你要脸吗?” 厨房的候氏和刘氏婆媳俩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到是秦艽站在院子里,婆媳俩瞬间红了眼睛,候氏抓起门边摆着的扫帚朝秦艽抡了过去,“滚,你给我滚出去。” 刘氏左右看了看,看到地上褪猪毛的脏水桶,拎起便朝秦艽泼了过去。 躲在屋里装淑女的秦夕茹紧跟着走了出来,看着秦艽狼狈跑开的背影,嘴角勾起抹讥诮的弧度狠狠啐了口后,这才上前去扶了候氏,劝道:“娘,您犯不着和这种缺教的玩意置气,往后不跟他们来往就是了。” 候氏气得胸脯子一起一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也跟着打起了哆嗦。 刘氏赶紧倒了碗水,“娘,您别急,先喝口水喘喘气。” 且说秦艽才出了院子,等在外面的望秋便迎上前,“艽艽,他们是不是疯了?怎么话都不问一句就动手?” 不怪望秋这么问,一早她就喊了留夏去打猪草,才到家便听说老秦家杀猪,水都没喝一口就去给秦艽通风报信。 秦艽轻声一笑,说道:“正常,我原还想着怕是得拿刀招呼我呢,还好只是抡个扫帚。” 望秋傻眼了。 “行了,你先回去,我去老族长家。” 话落,秦艽拔脚朝着秦德顺家的方向走去。 村子里唯二的一幢青砖大瓦房便是秦德顺家,还有一幢是里正周义贵家。 秦艽到得时候,秦德顺正和老妻在屋子里说着闲话,听到长孙媳叶氏来报说秦艽来家的时候,花白的眉头顿时蹙成了一团,没好气地道:“她又来干什么?” 叶氏也不是很喜欢秦艽的作派,就觉得长辈便是有错,你一个做小辈的也不应该这样不依不饶的,一个小姑娘连刀都动上了,这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吗? 闻言,便轻声道:“好像是她爷奶把猪杀了,她上门去要猪肉结果被赶出来了,来找您给主持公道。” “我给主持什么公道啊?她把猪给砍了,又只肯出二两银子,她爷奶傻了才会要银子不要猪。”说着秦德顺摆手道:“去,你去告诉她,这公道我没法给她。” 叶氏犹豫着说道:“爷,秦艽说当初您主持分家的时候,她爷亲口说过,猪鸭鸡这些家畜不分,等过年杀猪的时候喊她们一家回去吃肉,一头猪分她们家五斤肉就行了。” 第165章 娘替你报不了仇 第165章娘替你报不了仇 “小畜生,我打死你!” 好不容易止住吐的候氏,恶狼下山一般朝秦艽扑了过来。 以秦艽的小身板自然不可能会是候氏的对手,荒郊野外的不是石头就是枝枝岔岔,真要让候氏给扑住了,不死也得残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秦艽撒了脚丫子便跑,一边跑一边嘶声喊道:“救命啊,我奶要杀人了……” 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施氏和余氏急忙跑了出来。 打架打不赢,跑步却是不认输的秦艽一口气跑到了施氏跟前,“娘,快跑,我奶被我泼一身粪水,这会儿正气得想杀人呢。” 话落抓着施氏的手便朝着秦万岭那边跑去。 留下余氏怔怔站着,等反应过来也跟着跑时,候氏已经嗷嗷叫着朝这边跑了过来。这下子,余氏反而不好跑了,硬着头皮朝候氏走去,“大伯母你这是怎么了?” 候氏这会儿看谁都是仇人,也别管走上来的是谁,抬手就朝余氏脸上挠,“躲这装什么好人呢?谁不知道你和她们是一伙的……” 好在余氏身手比较敏捷,往边上跳了一步躲开候氏的手,还想着再说几句,却没想到候氏因为扑空的原因“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她干脆也不起来,就在地上来回打着滚,一边打着滚一边嗷嗷大哭,时不时的还要问候几声秦家的列祖列宗。 余氏默默的退后几步,站在那安静地看着表演。 周行云走了过来对揽着秦艽站着不动的秦万岭说道:“万岭,过去看看。” 秦万岭才要上前,秦万峰却突然说道:“哥,云大哥你们忙去,我把她送回家。” 话落,抬脚朝着撒泼打滚的候氏走了过去。 只是,叫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秦万峰才蹲下候氏便“嗷”的一声跳了起来,照着他的脸便是一个大耳括子,没有防备的秦万峰被这一巴掌给扇在了地上,候氏扑上前对着他的脸便是一阵猛挠。 “大伯母,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孩子也大了,怎么能这样打呢……”余氏看不过去,连忙上前去劝。 候氏却像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余氏才上前,她便松开秦万峰朝着余氏动上了手,余氏一个不察脸上顿时被挠出了一条血痕。 秦万峰见了,顾不得被挠的危险,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候氏,对余氏说道:“三嫂,对不住,啊……” 道歉的话被痛呼声代替,却原来是候氏趁着这功夫猛的低头狠狠咬住了秦万峰的手腕,用力之猛,让人毫不怀疑她想咬块肉下来。 鲜红的血顺着候氏的嘴角,秦万峰的手腕处滴了下来。 余氏吓得白了脸,也顾不得多想,一把薅住候氏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可就这样候氏都不肯松口,这一幕把余氏都给吓傻了,忍不住便猜想,这候氏不会是真的中邪了? “爹,我瞧着我奶她是真的中邪了,连我小叔都认不出来,赶紧再去舀勺粪水来。” 随着秦艽清脆的声音响起,一直死不松口的候氏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感觉找到了正主,当即便松开了秦万峰,起身便冲着秦艽扑了过来,狰狞的脸上,发红的眸子,吓得秦万岭想都不想便将秦艽一把给扯到了身后。 “艽艽不是故意泼你一身粪的,她以为是闹鬼了,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秦万岭说道。 披头散发浑身恶臭的候氏这会儿真就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嘴角蜿蜒着血迹,目光死死地看着秦万岭,秦艽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这不是鬼,这分明就是被赶入穷巷的恶狗! 秦万岭也感觉到今天的候氏不一样,他沉了眉眼,将身子又往秦艽身前移了移,彻底阻断了候氏看向秦艽的目光,冷声说道:“孩子还小,你是她奶奶,总不能几十岁的人了跟个孩子过不去,是?” “秦万岭,今天你不打死这个小畜生,我就到那去把脖子给抹了。”候氏指着新房子的方向嘶声吼道。 这要是搁之前,秦艽还真不相信候氏能狠心抹了脖子,可今天……她不是那么很确信了。不过,候氏给的这个选择题真的是……这天下底就算有亲爹为着后娘打死亲女儿的,可那个亲爹绝不可能是她爹秦万岭! 果不其然,秦万岭听完候氏的话,连个正眼都没给她,而是转身对一同走过来的周行云说道:“行云,劳烦你替我走一趟去把我爹请来,就说我后娘不知道怎么中了邪在这喊打喊杀的,伤了万峰不说还要害了艽艽的性命。” 周行旭看了看候氏,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秦万岭,叹了口气试图做最好的努力,“婶子,咱不闹了是吗?” 候氏一旦被安上中邪的名声,从此以后受苦受罪不说(各种驱邪仪式),还会连累家里的人,毕竟这年头人是很敬畏神灵的,以后连带着秦万岘和秦万峰都会被村民排斥在外。 只是,周行云的好心最终还是喂了狗。 候氏看了看周行云,又看了看秦万岭,末了,突然拔脚便朝地基那边跑。 只是,早就防范着她动作的秦万岭怎么会让她如愿,候氏才动,秦万岭也跟着动了,一把揽腰抱住了候氏,为了防止她咬人,秦万岭对吓得脸色惨白的施氏喊道:“快拿绳子来,别让娘伤了自己。”末了,又对周行云说道:“也别去喊我爹了,赶紧让人帮忙跑趟葛仙庙请了张道姑来替我娘驱邪。” 候氏知道秦万岭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她一边用力地挣扎着一边骂着如泥塑木雕般的秦万峰,“秦万峰,你是个死人啊?你就这样看着你娘被人欺负?我生你养你有什么用……”眼见秦万峰不为所动,她又扯着嗓子骂秦艽,“秦艽你这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表子,你没有良心,你连自己的亲姑姑都敢害,你不得好死……我可怜的夕茹啊,娘没用,娘替你报不了仇……”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秦万峰终于脸上有了表情,他看着候氏,“你说什么?小妹的事和艽艽有什么关系?” “我呸!”候氏对着秦万峰重重一口痰唾了过去,“是秦艽这个小贱人,是她勾结墨家的人把你小妹给卖了……你这个傻子,人家把你妹妹卖了,卖的还是烟花之地……” 秦万峰猛的抬头朝秦艽看了过来。 别说是秦万峰,就连周行云,秦万岭以及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一众帮工,都齐齐朝秦艽看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写满了不可思议,似乎在问秦艽,这是真的吗? 第166章 是别人告诉我的 第166章是别人告诉我的 “这是真的吗?”秦万峰失声问道。 是真的吗? 秦艽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秦夕茹确实被卖去了扬州,扬州是什么地方但凡是个人都知道,可你要说是她和墨明城合谋,那真是冤枉死她了。 “我说不是真的,你信吗,小叔?”秦艽看着秦万峰问道。 信吗?秦万峰不敢说信,也不敢说不信。 不敢说信,是因为即便秦夕茹讨厌的让人恨不得掐死,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相信秦艽做不出那样狠心绝情的事来。不敢说不信,是因为他很清楚,因为他娘和小妹的作天作地,秦艽一家对他们的感情已经所剩无几。 秦万峰看着秦艽,唇角翕翕,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不说,秦艽就权当他是不信了。 “奶,谁告诉你我和墨家勾结害了小姑的,你把人喊来,我和他对质。”秦艽对哭天抢地的候氏说道。 “是啊,婶子,这艽艽再和夕茹不好,也是亲姑侄,怎么可能联手外人对付自己的亲姑姑?谁同你说的,你把人说出来,我们带着艽艽去对质。”周行云也跟着说道。 秦万峰这时候也看着候氏,问道:“是谁和你说的?” 嗷嗷哭得气都喘不上来的候氏听到秦万峰的话,抬手便给一个大耳括子扇了下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要还是个人,还念着你妹妹,你就给我上去打死秦艽那个小贱人。” 秦万峰默默咽下嘴里的腥甜,看着候氏再次问道:“是谁告诉你,夕茹被卖到烟花地的?” 候氏看着秦万峰,上下嘴唇抖个不停。 “你说啊!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你说出来,我现在就带着艽艽去对质。”秦万峰疯了一般抓着住候氏的双臂,声嘶力竭地吼着。 “是她,就是她,肯定是她……”候氏指着秦艽,“除了她还有谁?你打死她,你现在就打死她,替你妹妹报仇。” 秦艽叹了口气,对秦万岭说道:“爹,看样子我奶她是真的中邪了。” 这个时候,不止是秦艽有这样的想法,便是周行云一众围观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点信了,不然,怎么解释候氏咬死了秦艽跟墨家人勾结的事。 那可是墨家啊! 也别说惹得起惹不起的话了,问题是当时秦夕茹是因着秦玉蓉夫家侄儿的事临时起意去的镇上,秦艽她们一家都搬到狮子岭了不说,要不是村里人去报信,秦艽还不知道秦夕茹失踪的事呢。 “先把人送回去。”秦万岭说道:“请不请张道姑让爹做决定。” 话落,为了防止候氏发疯咬人,秦万岭解了腰带,三下五除二将人给捆了,也别管臭不臭的把人往肩上一扛抬脚便走。 周行云对围着的人说道:“行了,你们都继续干活去,我跟着去看看,跟茂山叔说说别让他误会了万岭。”话落,又招呼了秦万峰,“万峰,走,你也一起回。” 候氏先始还指天埋地,等在走了一阵路被颠得厉害,又“哇哇”地吐了起来,可就算是被吞了一身,秦万岭也没有把人放下的意思,硬是咬着牙一口气将人扛回了麻岭村的老奏家。 刘氏正在厨房忙着准备中饭,听到喧哗声,不由得起身走了出来,等看清来的是秦万岭几人,且候氏还被五花绑捆得跟个棕子似的,刘氏一瞬变了脸色,她没有问秦万岭而是看向秦万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是……” “道元呢?”秦万岭打断刘氏的话问道,不等刘氏开口,他又接着说道:“娘中邪了,你让道元去把他爷爷喊回来,看看要不要让人去请了张道姑来给驱个邪。” 刘氏瞬间变了脸色,怔怔看着整个人如同从粪坑里捞起来的候氏,讷讷着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中邪了?” 话是对着秦万岭说的,可目光却是看着秦万峰。 秦万峰没有回答刘氏的话,而是说道:“我去,大哥你回去,家里一摊子事呢。” 秦万岭点了点头,倘若不是因为这事牵扯着秦艽,他连大门都不会进,他没忘记当日自己发下的誓言,这辈子他都不再跨进老秦家一步。 “行云,你也留下来。”秦万岭对周行云说道。 周行云知道秦万岭这是让他留下来跟秦茂山解说呢,当下便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忙。” 当下,秦万岭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候氏一路被颠得脑袋发晕,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只是堂屋里早已经没了秦万岭的身影,她嗷的一嗓子便要喊出来,头顶却响起道冷冰冰的声音,“婶子,按说这话不应该我来说,可大家都是一个村上的人,有些话你不爱听,我也得说一说。” 周行云对上候氏看来的目光,“万岭为了避你,都已经搬去狮子岭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就非得要闹个鱼死网破才罢休?你说是艽艽勾结墨家害了夕茹,总得有凭有证?没凭没证就凭你上下嘴唇两张皮,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 “不是我说,是别人告诉我的。”候氏嘶声吼道。 “谁?是谁告诉你的?艽艽说了喊他来对质,你心里没鬼为什么不同意?” 候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哪里是她不同意,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啊! “早起的时候,我在厨房作饭,突然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山墙上对我说,说夕茹是叫秦艽那个小贱人同墨大少爷勾结给卖了的,卖的还是那肮脏下贱的地方……” “糊涂!”周行云厉声打断候氏的话,“既然那人来报信,婶子你为什么不喊了茂山叔他们把人抓住,既可以问出夕茹的下落,也有个人证。” 候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等我开门走出去,人已经不见了,我房前屋后找了一大圈也没把人找着。” 怎么找得着呢? 候氏她们家的厨房连着的是一道山墙,之所以叫山墙,是因为墙的上方就是道土坡,土坡过去半丈的距离就是山,等她追出去,人早已经跑进山里,别说找人就是头牛都难找! 都是为人父母的,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候氏,周行云叹了口气,沉声道:“婶子,你也别说我偏袒万岭他们,就算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人是专门来给你报信的,可他的话真就能信吗?如果能信,他为什么不敢大大方方出来指证艽艽?” “不是她还能是谁?整个村子里就只有她和夕茹不对付,也只有她们家见不得夕茹好。”候氏愤愤喊道。 周行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村子住了那么多年,候氏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也没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让候氏改了想法。 眼见得秦茂山没那么快回来,候氏又是一身的狼狈,便对刘氏说道:“道武娘,你烧锅水帮着给你娘洗洗,我先回家去,茂山叔回来了,你让万峰来喊我。” “知道了,云大哥你去,我爹一回来,我便让人来喊你。”刘氏说道。 周行云一走,刘氏忍着恶心帮候氏洗头洗澡,一边问她道:“娘,真有人来告诉你,小妹她……” “你也不相信我?”候氏打断刘氏的话,问道。 刘氏连忙摇头,“没有,我怎么会不信你呢!”话落,又轻声道:“娘,你没追着那个人,那你听着他的声音像谁呢?” 候氏眯着眼睛回想了半天,最终却是摇头道:“听不出来。” 刘氏撇了撇嘴,稍顷,却突然一脸兴奋地说道:“娘,你听说了没有,大嫂给她娘家兄弟在镇上买了幢房子。” “你说什么?”候氏一把抓住刘氏的手,“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村子里人都在说,大嫂给她娘家兄弟在镇上买了幢宅子。” 第167章 秦茂山的战斗 第167章秦茂山的战斗 “镇上的宅子少说也得四五十两银子?”刘氏拿着帕子一边替候氏绞着头发,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就算是兄弟俩跟着艽艽挖药赚了点钱,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银两来?你说这银子是哪里来的呢?” 银子是哪里来的?自然是施氏那个败家的娘们贴补的呗! 候氏“噌”站了起来,指着刘氏便开骂,“你这会儿叨叨逼逼的知道说了,先头怎么不知道说?” 刘氏撇了撇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我现在不是说了吗?” 你要有那本事,现在去找人干仗也不迟,不是? 刘氏未必就真得起候氏,但迫于婆媳地位天生的不对等,便算是看不起,她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番,直说肯定是不敢的。 候氏瞪了刘氏一眼,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秦英在外面喊着,“娘,我爷回来了。” 候氏随意的将头发挽了个圆髻,匆匆走了出去,一边高声喊道:“当家的,施凤云那个贱人拿我们老秦家银子,贴补她娘家兄弟的事,你知不知道?” 秦茂山却是耷拉着眼皮子,看也没看候氏一眼,闷声说道:“你跟我回屋,我有话和你说。” 候氏看了看秦万峰,又看了看刘氏,一边跟着往屋里走,一边嘀咕着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还非得往屋里去说?” 秦茂山停下脚步,看着候氏,“你要在这说?” 候氏还迷瞪着,秦茂山却是突然抡起胳膊“啪”一巴掌扇在了候氏的脸上,他本就是干农活的人,这一巴掌也没藏力,候氏被扇的身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后“咚”一声撞在了堂屋的门板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秦茂山抡起拳头朝着倒地上的候氏再次砸了过去,“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没说过,让你别再去招惹他们一家了?你个搅家精,好好的一个家就是被你给弄散的,我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我一张破席子裹了扔山里喂狼去……” 候氏脑袋嗡嗡响个不停,眼前更是金光直冒,天眩地转中只看到秦茂山凶神恶煞一般朝她走来,没等她发出求救声,身上已经“咚、咚、咚”连着挨了几拳,她只感觉骨头都被抡断了,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尖声叫喊了起来。 “黑心烂肝的秦茂山你不得好死,我累死累活当牛做马的侍候你们一大家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我也不活了,我和你拼了……” 候氏的哭喊声惊醒了刘氏和秦万峰,刘氏最先想到的却是门外的女儿和儿子,她急急跑了出去,一把抄起已经瘪着嘴想哭不敢哭的秦道成,对年纪略大一点的秦英说道:“小英,你快去把太叔祖喊来,别让你爷把你奶给打死了。” 秦英吓得也不轻,可是她娘的话,她不敢不听,闻言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跑。 这边厢,回过神来的秦万峰上前拉住了怒不可遏的秦茂山,“爹,您这是干什么?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都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 更别说都已经是当祖父祖母的年纪,当着儿子媳妇孙辈的面被打,候氏的脸往哪里搁? 秦万峰也恨候氏,可再恨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她没脸,他又能有什么脸?拉住秦茂山后便要上前去扶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的候氏,不想头顶却响起秦茂山的一声怒喝,“你别去管她,你现在就去你舅家,告诉你舅来把人接走,我们老秦家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这是要休妻! 原本还嗷嗷喊着寻死觅活的候氏,听到秦茂山的这番话,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顶着半边肿得像馒头的脸,一头朝秦茂山撞了过来,“秦茂山,你个天杀的老王八,我跟你拼了,你不让我活,我也绝不会让你活。” 秦茂山没有防备被候氏撞得“咚”一声摔坐在地上,当时就变了脸色,候氏抓住机会,一双手朝着秦茂山的老脸便挠了过去,秦茂山抬手去挡没挡住,脸上霎间一阵火辣辣的痛,干脆也不管了,一把薅住了候氏的头,抓着她的脑袋便往地上磕。 秦万峰看得心惊胆战,抢上前一把抱住了候氏的头,“爹,爹你不能这样,你会打死她的。” 候氏却趁着被秦万峰护住的功夫,又一爪子挠在了秦茂山的胸口,只听“哗啦”一声响,秦茂山打着补丁的褂子瞬间被扯得稀烂。 “二嫂,二嫂你快来把娘拉开。”秦万峰一个人劝不住架,只能喊刘氏来帮忙。 不想,刘氏非但没有进来帮忙,反而抱着秦道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去喊你二哥回来。” 秦万岘还在地里,等把人喊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二嫂,二嫂……” 刘氏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屋里乱成一团的三人。 秦茂山未必是真想休妻,可当感觉到脸上、胸口火辣辣的痛时,气话便成了真话。 男人打媳妇的多,可媳妇敢还手的却少,敢把自家男人脸挠烂的就更少,候氏这时想让他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啊! 当再次因为秦万峰的阻拦而被候氏挠到脸时,秦茂山照着秦万峰的腿便踢了过去,“滚一边去,再拦着老子连你一起揍。” 秦万峰被踢得一个趄趄,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候氏暴露在秦茂山眼前,眼见秦茂铁青着脸拳头攥得跟个钵子似的抡了过来,候氏吓得尖叫一声,转身便外往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救命啊,秦茂山个老东西要打死人啦……” 恰在这时,秦英扶着秦德顺自外面走了进来,眼见得候氏披头散发地跑了过来,秦德顺下意识的便想要往边上让一让,偏候氏这时也看到他,仓促间也往边上撇了撇,于是乎悲剧发生了。 “哎哟喂!” 秦德顺和候氏撞了个正着。 虽说候氏是个妇人,可秦德顺到底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当下身子便趔趔趄趄的往地上倒去。 这要摔到了,可就闯大祸了! “太叔祖小心。” 个子小小走在后面的秦英,赶在秦德顺倒地的刹那扑了过去,愣是用小小的身子替秦德顺当了回肉垫子。 “六叔(六叔祖)。” 秦茂山和秦万峰抢了过来,父子俩一人一边将秦德顺扶了起来。 “六叔……” “谁是你叔!”秦德顺抬头指着秦茂山,怒声骂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看看,你看看这偌大个村子,谁家会像你们家一样,三天两头的吵,不是和儿子媳妇吵,就是和家里女人吵……” “六叔,您老可得替我做主啊!”候氏见秦茂山被训眼珠子一转,嗷的一嗓子便跪在了秦德顺脚下,“我十六岁嫁进你们老秦家,当年做马几十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您看看,您看看秦茂山他是怎么对我的……” 只是…… “小英子啊,来,给太叔祖看看,伤到哪了没?”秦德顺根本就不理会候氏,而是将自己爬起来的秦英带到跟前,心疼的检查着她的头和手还有身子,“来,告诉太叔祖,身上哪里疼。” 秦英摇头,“太叔祖,我不疼。” “不疼啊,不疼就好。”秦德顺一脸疼惜地将秦英揽在怀里,指着地上的候氏说道:“小英子啊,记住太叔祖和你说的话,千万别跟你奶学,姑娘家一定要端庄娴静、知理明义,记住了吗?” 秦英不知道端庄娴静,知理明义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巧地点头道:“我记住了,太叔祖。” “哎,乖,去,去玩去,我和你爷说几句话。” 第168章 又分家 第168章又分家 秦英去找她的伙伴玩了,但其实她最想找的是秦蓉,可是她奶和她娘都不让她找秦蓉玩,想了想,她拔脚去了郑夫子家,她想问问聘婷姐姐,端庄娴静,知理明义是什么意思。 待秦英走远了,秦德顺这才看向狼狈不堪的秦茂山两口子,问道:“是在这里说,还是进屋去说?” 秦茂山垂了眉眼,僵着脸说道:“进去说。” 秦德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你也知道臊啊?” 话是这样说,但到底还是朝了堂屋。 秦万峰要去沏茶,被秦德顺抬手制止了,他看着犹自一脸忿忿地候氏,问道:“你去万岭家闹了?” “六叔,您可替我们家夕茹做主。”候氏两手一拍张嘴便要哭喊起来,却被秦德顺冷冷打断,“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那就别说了。” 候氏那声哭腔顿时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差点没把她给憋死。 秦德顺目光轻转朝秦茂山看了过来,“当初万岭一家子分出去的时候,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还记得?” 秦茂山垂了眉眼不言语。 他自然是记得的,可也正因为记得,他这心里才像火烧刀割般难受,他们本该是最亲的父子,是什么时候却慢慢变得像仇人一样了? 见秦茂山不说话,秦德顺又看向候氏,“候氏,你是我们老秦家的媳妇,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这个年纪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要我来教你吗?” “你说夕茹是被艽艽和墨家的人联手卖了,我问你,这样的混帐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你怕不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心了,纯心想找苦头吃是?” “你自己想死,我不拦你,但你别连累老秦家,你给我听着,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连累了我们秦氏一族的人,不用墨家的人动手,我秦氏一族先将你处置了,处置了你我还得让茂山写份休书,连同你的尸体一起送回候家去。” 候氏霎间白了脸,她或许不怕秦茂山,因为她很清楚,便是冲着秦万岘和秦万峰,秦茂山也不能真的将她休回家,可她却不能不怕秦德顺,因为秦德顺代表的是秦氏一族,被用族规处置的人,很多时候便是官府都不能置喙。 秦德顺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不再看这糟心的一家子,拄了拐棍起身便要离开,不想秦茂山却突然开口说道:“六叔,找个时间你和义贵叔来我家一趟,我想把家分了。” 秦德顺步子一顿,抬头看向秦茂山,“又分家!分什么家?” 就连候氏和秦万峰都一起看了过来。 院子外面的秦万岘正准备往里走,却被刘氏一把给扯住了,她使了个眼色给秦万岘,然后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秦茂山一脸死灰地看着漆黑的泥地,哑着嗓子说道:”我想把家分了,让孩子都各自自己过去,万峰还没成亲先就跟着我们过,等明年开春成亲了就让他和他媳妇一起过去。” 秦万峰眼底有着难以置信的喜色一闪而过,但却在对上他爹黯然无光看过来的目光时,来不及绽放的喜色便被一股沉重而替代了,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爹”。 秦茂山却是没有回他,而是收了目光,转而看向正朝堂屋走来的秦万岘一家子,目光落在刘氏怀里懵懂无知的秦道成身上,眼底有着淡淡的晦涩生起,“我不是个会当爹的,与其将孩子们拘在身边毁了他们,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挣。”顿了顿,似是自嘲地说道:“你看,万岭分家后不就过得很好吗?比和我们一起过的时候好我了。” 秦德顺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都说妻贤夫祸少,老秦家千不该万不该娶候氏这个搅家精进门,想当初要是娶了二房宋氏的那个姨表妹……秦德顺连忙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摁了下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叹了口气,秦德顺点头道:“行,什么时候想分你什么时候让人来喊我一声。” “就三天后。”秦茂山说道:“这两天我把家里的东西归置归置,看看怎么个分法。” 秦德顺点了点头,拔脚朝往走去。 “万峰,你送送你六叔祖。”秦茂山说道。 秦万峰连忙上前扶起了秦德顺的胳膊,“六叔祖,我送您。” 这时候,秦万岘夫妻俩也进来了,秦万岘喊了声“六叔祖”,秦德顺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 身后响起秦茂山的声音,“我刚才说的话,你们两口子都听到了?” 秦万岘点头。 “爹,我……” “爹,我和万岘都听您的。”刘氏打断秦万岘的话说道。 秦茂山点了点头,转身回正屋去。 秦万岘这时候走到跟只呆头娥一样的候氏身边,眼见得候氏半边脸肿得高高的不说,嘴角也破了,暗红的血渍挂在下巴上,不由得拧了眉头嗡声道:“好端端地怎么跟爹打起来了?” “是我要跟他打吗?明明是他先动手打的我,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让他当着儿子媳妇的面打,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说着说着候氏又委屈上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畜生……” 秦万岘听得头疼,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刘氏撇了撇嘴角,抱着秦道成走了过来,“你进屋去看看爹,我瞧着他脸色不是很好,娘这里有我。” 秦万岘忙拔脚去了屋里。 待秦万岘进了屋,刘氏也抱着孩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娘,我去煮两个鸡蛋给你滚滚脸哈。” 刘氏这会儿岂止是脸上疼,身上哪哪都疼,本想去屋里脱了衣裳看看哪里还伤到了,可想到秦茂山还在屋里,便转身去了之前秦夕茹住的西厢房。 老秦家的这番闹腾,不日便传到了秦艽一家人的耳朵里。 秦艽有点傻眼,秦万岭和施氏也跟着傻眼,毕竟在他们夫妻俩眼里,这老两口感情还是很不错的,秦茂山别说动手,就是重话都很少同候氏说,怎么突然就动上手了? “我爷把我奶打了?”秦艽看着她爹和了她娘,“这是真的吗?还有,我爷他说要分家也是真的吗?” “应该是的?”秦万岭不确定地说道:“毕竟这消息是从茂坤叔嘴里说出来的。” 秦艽“哦”了一声后,稍顷,却是又问道:“爹,你说我爷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他会不会是后悔了?后悔当初那样对你,对我们家?” 秦万岭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施氏见他不吱声,心头警怜大作,当即轻哼一声,说道:“后悔也是因为我们日子过好了,假如我们日子过得不好,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得意呢!” 秦艽:“……” 娘,这事你放在心里想想就行,干嘛非得说出来呢! 施氏:[还不是担心你爹这个糊涂蛋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169章 论粪水的珍贵 第169章论粪水的珍贵 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秦艽因为要帮着施氏准备十几人的一日两餐,以至于连同战岐林约好的时间都给忘了,还是这天下午施秉仓特意从镇上回来一趟,她才想起来。 “老先生说最多三天,货就会全部送到镇上,他问你,到时候东西卸在哪?” 秦艽看了看自家鸽子笼一样大小的房子,对施秉仓说道:“大舅,你看货到了让先卸在百尺巷的宅子里可以吗?”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施秉仓想也不想地说道。 一旁的施氏却犹豫着说道:“那这样一来,房子修葺的事情就要往后推了。” 施秉仓和曾莞娥的八字合得很好,两家已经说好,中秋节后施家去下聘,因着两人年纪都老大不小了,都有意早点把婚事办了,虽然日子还没定,但施秉仓已经开始着手修葺百尺巷子的房子了。 “不用往后推。”施秉仓接了施氏的话说道:“房子那么大,我先把正房和东厢房三间修缮,西厢房暂时也没人住不修没多大关系。” “一起修也没关系的。”秦艽接了她舅的话说道:“种茎只是暂时放放,中旬就要种下去,到时候屋子空出来了,还是可以修葺的。” 施氏便说道:“那就还是按照之前打算的来,等把你的事定下来,我也要开始替秉禾相看起来了,最好明年你们兄弟俩都能把亲事给办了,这样我也就不用睡觉都睁着只眼睛了。” 施秉仓虽说已经是老白菜梆子,但提到这种事还是红了脸,嚅嚅着想说什么却又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娘,我小叔的日子定在正月廿九你知道吗?”秦艽突然说道。 施氏听了微微一愣,“正月廿九?” 对上施氏错愕的目光,秦艽少不得暗自庆幸自己那天多问了一句,不然她娘万一把日子也定在了那天,那可就热闹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小叔成亲那天,她们家又不去喝喜酒,就算是同一日又怎么样呢? 施氏却是犯起了愁,“正月廿九是你小叔的日子,三月初三是望秋的日子,四月初三是时英的日子,再往后这天就热了,不适合办喜事,难道要把日子定在秋天不成?” “也不一定,一个月总不可能就那么一天好日子?”话落,秦艽看了施秉仓说道:“大舅,你回头得空找人看看日子,多的不说三个日子总要准备。” “好,我记下了。”施秉仓说道。 施秉仓来一趟不容易,说完正事眼见得天色还早,便起身去新房子那边帮忙了。 地基已经夯好了,排水系统也在反复的修改验证中达到了秦艽的要求,今天主要是放柱础石。(为使落地屋柱不潮湿腐烂,在柱脚上方添上一块石墩,让柱脚与地坪隔离,起到绝对的防潮作用的同时,又加强柱基的承压力。) 施秉仓到的时候,一群人正抬着块成人腰身粗的柱础石往上走,他连忙赶上前要帮忙,却被人群外面的秦万岭给喊住了。 “姐夫。”施秉仓朝秦万岭走了过去,人还没到,话便先到了,“真对不住姐夫,这么大事我和秉禾一点忙也没有帮上。” 话落,一脸的自责和内疚。 秦万岭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你看我自己不也是闲着吗?” 话是这样说,可秦万岭的脸却是整整瘦了一圈,有些地方还被晒得发红暴皮,可见这段时间他有多辛苦。 秦万岭招呼施秉仓到一边站着,问了问食铺的生意后,自然而然的谈起他和曾莞娥的婚事来。 “银子要是不够使就说,自己人没什么好客气的,岳父岳母都不在了,你和秉禾是你姐在这世上唯一的娘家人,你们俩过得好,她心里才能塌实。”秦万岭说道。 施秉仓重重点头,“我知道的,银子暂时还不缺,缺了我会和您说的。” 秦万岭点了点头,看了眼天色便催促着施秉仓回铺上,“食铺是早起的生意,你回去,虽说年纪轻可身子也要保重,我这里没什么事,等房子造好了你来我再留你住两天。” “没事的,有秉禾在。”施秉仓说道,“我留下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不用,不用。”秦万岭赶着施秉仓走,“我都闲着,还能有你什么活啊。” 不等施秉仓开口,又说道:“走,去和你姐说一声,我就不送你了。” 施秉仓无奈,眼见自己确实是顾不上忙,便准备去辞了施氏和秦艽回镇上,走出几步却突然又折身走了回来,说道:“姐夫,我听说艽艽她爷爷又分家了,是真的吗?” 秦万岭点了点头,“是真的。” “怎么又分家了呢?”施秉仓不解地问道。 他其实想问的是,这次分家不会是冲着秦艽他们家来的?只是,那到底是秦万岭的亲人,这样的话实在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秦万岭了不想说是因为秦艽的缘故,这样只能让施秉仓心底越发的厌恶他爹,当下便囫囵着带了过去,“树大分枝,儿大分家,反正迟早都要分的。” 施秉仓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至于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他不会说,秦万岭自然也不会问。 又说了几句闲话,施秉仓这才去辞了施氏和秦艽。 “中秋节,你和秉禾关了铺子就回来,我们一起过。”施氏对施秉仓说道。 施秉仓想了想,却说道:“姐,要不中秋节你和姐夫还有艽艽来镇上,在我们的新房子里过。到时候吃完饭,你还能四处逛逛。” 还真别说,施氏这么多年去乌石镇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去也都是走马观花,从不曾仔细地四处走走看看,听了施秉仓的话不由得有些心动。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还没去看过百尺巷子的房子。 “我回头和你姐夫商量下,看你姐夫是什么意思。”施氏说道。 “行,反正离过节还有些日子,你决定后提前让人捎话给我,我好准备准备。”施秉仓说道。 因为家里还有事忙,施氏送了没几步便不送了。 只是,等施氏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秦艽,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没看到人,正想着是不是去了新房子那边,一抬头,却见秦艽正捏着鼻子站在粪坑边发呆。 “艽艽,你站那干什么呢?”施氏扯了嗓子问道。 秦艽听了撒了脚丫子便往回跑,等到了跟前,先洗了把脸这才对施氏说道:“娘,我们家粪水还不够,怕是还得问人买些。” “嗯,前些日子你爹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村里人粪水都不多,你就是捏着钱也没地方买啊。”施氏说道。 秦艽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拧了眉头说道:“看,这就是住在山里的不方便之处,这要是住在镇子里或者是城里,还会愁有钱买不到粪水?” 施氏却是笑了说道:“你也别着急,这离下种不是还有个七八天吗?咱们家每天这么多人轮着上茅厕,指不定到时候就不缺了。” 秦艽却是哇哇叫道:“娘,你快别说了,他们都是自家方便好了来的,这么多天怕是一坨屎都拉在咱们家的茅坑里。” 秦艽突然间就很后悔,后悔那天泼候氏的粪水舀多了,以至于这会儿她想想就觉得心疼。 第170章 我是小仙女 第170章我是小仙女 三天后。 秦艽一大早便到了乌石镇,她先去了趟汤记食铺,然后才去的百草堂。 百草堂外已经有病人开始排队就诊,秦艽才进药堂雷小哥便快步迎上前,“姑娘来了,老掌柜在后院等着呢,小的领你进去?” “不用了,你忙去,我自己去见老先生。”秦艽说道。 这会儿确实也有点忙,雷小哥便将秦艽送到了门口,转身忙自己的了。 秦艽正待撩起隔着前堂和后院的那道帘子,却在这时一道身影猛的冲了出来,若不是她反应及时两个人便要撞个满怀。 “怎么走路的,眼睛有没有?” 娇斥声响起,秦艽先是觉得耳熟等看清站着的人时,不由得暗暗头痛,便在这时廖白芷也看清了她,本就满是怒色的脸上眼睛越发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出去,滚出去。” 尖厉的嗓音刹时间引得周遭的人看了过来。 秦艽虽然把廖白芷当小孩子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到底也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笑容顿失的同时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她看着满面怒色的廖白芷,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是药堂,谁都来得谁也都去得,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不是也该替老先生和你父亲想想?难道你想让外面的人说百草堂店大欺客?” 廖白芷双眼通红,目光仇恨地瞪着秦艽:“没错,这里是药堂,谁都来得谁也都去得,可你不能来也不能去,我不喜欢你来,你便不能来。”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都说了不让你来,你为什么还要来?难道非得我在外面立块秦艽和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吗?” 秦艽慢悠悠地揉了揉耳朵,“不好意思,就算你立块那样的牌子,我想来也还是要来,你阻止不了我。” 廖白芷上前一步,攥住秦艽的胳膊,“这是我家的药堂,我说你不许来你就不许来……” 一边说着一边扯着秦艽往外走。 雷小哥几个伙计连忙围了上来劝,“小姐,秦姑娘是来同老掌柜谈事的,您别这样……” “滚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怎么都不想干了是?再多句嘴,我立刻让你们卷铺盖滚蛋。” 雷小哥几人不敢再开口,也不敢退开,生怕两个人会打起来。 “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廖白芷喝住雷小哥几人后,不遗余力的扯着秦艽要将她往外赶,奈何秦艽虽然人小却力大,她不肯走廖白芷是怎么也拉不动她的。 “你一定要闹得这样难看吗?”秦艽凑到廖白芷跟前,“你再无理取闹,我就把你喜欢墨明城的事情说出来了。” “你!”廖白芷又急又怕,气得发疯却不知道怎么发泄,也不敢将秦艽再往外面赶了,只能紧紧抓着秦艽的手拼命的跺脚,“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眼见得这番动静已经引得街道上的人驻足观望,秦艽念着廖老先生的好,叹了口气,不欲坏了百草堂和廖白芷的名声,便顺着廖白芷的说道:“是啊,我不是人,我是小仙女儿。” 廖白芷:“……”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见廖白芷怔住,秦艽抓住机会拔脚便要自从她身边走过,却在这时又一道身影匆匆走了出来,来的却是廖泳贵,他看着围在夹道上的人,蹙了眉头问道:“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吵架的声音?” 他本在后院同老父亲说着事,却听到一声又一声尖厉的叫声,还以为伙计和病人吵起来了,这才急急赶了出来。 “大伯父。”廖白芷见到廖泳贵嘴巴一瘪,指着秦艽便哭着说道:“她欺负我,你把她赶出去,我不想看到她。” 廖泳贵是知道自家这个大侄女的,兄弟三个只有老三生的是个闺女,又因为早产生下来时跟只猫似的,老娘心疼得不行,才出月子便亲自带在身边养,却是于宠得过了点养成了个刁蛮不讲理的性子。 就拿眼下这件事来说,先不说秦姑娘比她小便说秦姑娘的懂事乖巧,怎么可能欺负她呢?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廖泳贵叹了口气,赔了笑脸对秦艽说道:“艽艽,你白芷姐姐让她奶奶宠坏了,你别和她计较,我回头让她奶奶教训她。” “没事的,白芷姐姐天真浪漫,单纯正直,不虚伪,不做作,我很是喜欢她呢。”秦艽睁着眼睛说瞎话。 廖泳贵听得额头直冒汗,自家侄女是个什么样的,他还会不清楚?说好听点是不虚伪,不做作,说难点就是个傻直憨! “白芷,你看看人家秦姑娘,再看看你,白白比人大了几岁,一点事都不懂。行了,你回家去,别在这里捣乱了。”廖泳贵板了脸说道。 “大伯父……” 廖白芷还待作妖,廖泳贵却是直接喊了雷小哥上前,指着廖白芷说道:“你把孙小姐送回家,送到老太太手里再回来。” 雷小哥连忙应是。 “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我……” 廖泳贵可不惯她,当下冷了脸说道:“你不愿回你奶奶家,那我就让你奶奶收拾收拾,等战家的人到了,你跟着他们回樟州。” 廖白芷的爹和娘在樟州开铺子,已经说过好些回要接廖白芷回去的话,但都廖白芷以不舍得廖老太太给拒绝了,可随着她年纪渐长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樟州迟早都要回去的,真要是廖泳贵下定决心,老太太也是阻止不了的。 “你不是我大伯父,你帮着外人欺负我。” 廖白芷本就不高兴的脸上,顿时一片面红耳赤,稍顷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嘶声道:“你不疼我了,你帮着个外人来欺负我。” 越说越不像话,廖泳贵头疼不已,瞪着站在那哇哇大哭的廖白芷喝道:“还不走?” 廖白芷一跺脚扭身跑了出去。 一旁的雷小哥连忙拔脚跟了上前。 廖泳贵这才对秦艽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她就这样的性子,你别往心里走。” “没有,我不会往心里去的。”话落,又道:“廖大叔,我们去见老先生。” 廖泳贵连忙点头,转身领着秦艽往内院走去,少不得问几句,她是怎么和廖白芷吵起来的,秦艽不好说是因为廖白芷吃飞醋,毕竟这话有伤名节,当下胡乱扯道:“不满大叔说,我其实也一头雾水,想来想去,可能是我长得不讨喜的缘故?” 廖泳贵听了,不由扑哧笑了说道:“怎么会呢?姑娘脸盘子圆圆的,天庭饱满,目大有神,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谁见着姑娘都会喜欢。” “呀,我竟然不知道我长得这么喜气呢。”秦艽艽嘻嘻笑了说道。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后院。 廖老先生站在花树下翻捡着他的药草,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未语先笑道:“来了?被我家那个刁蛮的丫头欺负了?别生气,回头我去骂她替你出出气。” 呃! “哪有,白芷姐姐和我闹着玩呢,老先生你可千万别说她,不然下次她就不和我玩了。”秦艽嘻嘻笑着说道。 廖老先生浑浊的眼底有光芒一闪,看秦艽的目光便又慈祥了几分,扔下手里的活,对秦艽说道:“你大舅已经告诉我了,说是货到了先卸在百尺巷的宅子里,我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我们过去,省得回到货到了人不在。” 秦艽自然没有异议,当下便廖了辆马车去了百尺巷。 第171章 你这是嫌弃我了 第171章你这是嫌弃我了 货是未时一刻送到的,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负责运送货物的霍然是战岐林本人。 看着双目圆瞪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的秦艽,战岐林轻轻一笑,“是不是很意外?” 岂止是意外,简直是太太太太意外了好! 秦艽心里一边用了四个“太”字,说出来的话却是一派的风轻云淡,“还好,也不是很意外。” 战岐林还没开口,他身则穿一身宝蓝底菖莆纹杭绸束腰直裰的少年,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撒谎,你明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秦艽循声看去,下一刻,对上一张剑眉星目的脸,见秦艽朝她看来,一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着秦艽。 呀! 秦艽的眼睛这下子是真的差点就要掉在地上了,她原以为墨明城已经是长得极好,难得的人间绝色,可这乍然出现的少处郎竟给她一种难分仲伯的感觉,若是细看,似乎还要略略胜出几分的感觉。 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这;尚美之道,千古之风。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人人都喜欢美的事物,也指人们喜欢将自己装扮得美丽。 秦艽自然也不能免俗。 又因为是个西贝货,身子里住着成年的灵魂,胆色自然便比寻常小姑娘又壮了几分。 她对着少年郎微微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你长得真好看,跟朵花似的,不,是比花还难看。” 少年眼里的笑意瞬间僵住,仔细看眼底似乎还有怒意一闪而近。 秦艽看在眼里,再接再历道:“我这次可没有撒谎哦!” “闭嘴!”少年郎没好气地喝道:“不会说话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炎曦,这位就是我同你说过的秦艽秦姑娘。”战岐林忙不迭地上前打着圆场,话落,又指着脸色难看的少年对秦艽说道:“秦姑娘,炎曦是我好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这一看就是哪家出来历练的二世祖,指不定关系处好的又是个大金主! 秦艽笑容不减的看着战岐林,“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有仇我一定当场就报了。” 就如同刚才,敢当众笑话她撒谎下她面子,她就敢把他一个男儿郎比成一朵花,生气又怎么样?还能动手揍她一顿不成? 秦艽话说得坦荡,战岐林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被唤作炎曦的少年薄唇勾起抹要笑不笑,桃花眼冷冷看着秦艽,“报仇是?有什么招尽管使,爷我接着便是。” “炎曦!”战岐林一脸无奈地看着少年,“你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前一刻还气鼓鼓的少年,这一刻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撇了撇嘴角,胡乱的对秦艽揖了揖手,没什么诚意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秦艽哪里又真会和个叛逆期的小孩计较,笑眯眯地说道:“呀,你怎么真就道歉了呢?我就是逗你玩的,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在这里也跟你赔个不是。” 话落很是郑重其事的行了个福礼,便算是她的道歉了。 “好了,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战岐林指着巷子排成长龙一样马车,对秦艽说道:“赶紧卸货,这两天还得找人把烂了的坏了的挑出来,不然日子一长,你这两千斤能落下多少还真难说。” 这一路上又是水路又是旱路的,加之天气又炎热,损耗必然不少。 秦艽闻言,连忙打开大门,请了人进去,然后又将西厢房的三间屋子全都打开,说道:“就卸在这屋里。” 马车一辆辆的往小院里赶,想要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因为巷子被堵住了,干脆便爬到自家围墙上看,交头接耳猜着这施家又在弄什么名堂。 秦艽因为不常来百尺巷,邻居们并不识得她,但识得廖老先生的人却是不少,当下便有人问道:“老先生,您认得这施家兄弟俩吗?这一车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人老成精,廖老先生无意回答,便仰头对着问话的人喊道:“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麻烦你再说一遍。” 可不论你再说多少个一遍,他先生仍旧是那一句,“你再大点声,我听不清楚。” 秦艽一边笑着,一边对站在身侧的战岐林道:“怎么还劳烦公子您亲自跑一趟?” “因为我是个闲人啊,只能干这些打杂跑腿的活。”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公子、战公子的叫了,我比你大,不嫌弃就喊我战大哥。” 不想,他话声才落,前一刻还笑盈盈的秦艽,下一刻却是猛的往边上迈了三步,瞬间拉开两人的距离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行,不行,我还是叫你战公子的好。” “你这是嫌弃我了?”战岐林半真半假地问道。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嫌弃您呢,我只是……” 只是什么秦艽没有说,也不打算说,更没机会说,因为就在这时,廖白芷挽着她奶廖老太太的手自外面走了进来,才进来目光便跟冷刀子似的“嗖嗖”地直往秦艽身上刮,等看到战岐林身边的少年时,噙了冰的眼底有惊艳之色一闪而逝,却很快地重又恶狠狠地看着秦艽。 “岐林哥哥。” 娇娇糯糯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响起。 秦艽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退,不想这一退却撞到了一堵人墙身上,没等她抬头看去,头顶阴测测地声音已经响起,“你不但是个撒谎精,还是个脸皮厚的。” 天地良心……好,撒谎精这个锅她顶了,脸皮厚这可真跟她没关系,她可是个娇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娘! 秦艽抬头正待开口,不想,廖白芷和廖老太太已经走到了跟前。 “你爹不是让你在家呆着吗,怎么又跑出来了?”话虽是对着廖白芷说的,眼睛却是看着自家老妻,一脸的不赞同。 廖老太太呵呵笑着上前,牵起秦艽的手,“艽艽,我们家白芷又淘气了是?奶奶已经骂过她了,她说了下次不淘气了,怕你还生气,让我带着她陪个不是。” 话落,喊了正言笑晏晏同战岐林说着话的廖白芷,“白芷,还不快来跟你艽艽说声对不起。” 廖白芷拧了眉头便要发作,却在对上她爷和战岐林看过来的目光时,强忍了心中的那抹不快,耷拉着个小脸言不由衷地说道:“艽艽妹妹,是我错了,我跟你赔不是。” “白芷姐姐快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是同我闹着玩的。”秦艽连忙说道。 廖老先生和老太太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笑意生起。 第172章 五十步笑百步 第172章五十步笑百步 两千斤的货光靠人力装卸,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算是弄好,施秉仓因早前就得了秦艽的嘱咐,上前说道:“老先生,战公子,我在春风楼定了桌酒席,还请赏脸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战岐林知晓他是秦艽的舅舅,且当日的黑节草也是多有仰仗施秉仓兄弟俩,当下笑着说道:“其实不用这般破费的,家里随便吃点便好。” 施秉仓听了下意识地朝秦艽看了过来,外甥女只教了他怎么请人的话,没教他怎么回人拒绝的话,这话他要怎么说啊? 到不是施秉仓不会说话,而是实在被战岐林和他身边那位公子的气势所慑,担心自己说错话惹人笑话,丢了秦艽的脸。 “战大哥,春风楼的酒席很能定的哦,我大舅可是提前三天才定到一桌酒席,你确定不去偿偿吗?”秦艽笑着说道。 战岐林听了当下便笑着说道:“需要提前三天才能定到酒席,想来酒楼的生意一定很好,生意很好那就是做的东西很好吃……” “你怎么就那么爱说废话呢?”穆炎曦没好气地打断战岐林的话,“去吃就是了,又不花你的银子。” 一直偷偷打量赠炎曦的廖白芷见他说话这样不客气,当即便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你家大人没教你,随便打断人说话是很失礼的行为吗?” 穆炎曦却是扑哧冷笑一声,吊儿郎当地看着廖白芷说道:“你家大人有没有教过你,姑娘家要端庄文静,不要随便和陌生不认识的男子搭话?” “你……”廖白芷伸手指着穆炎曦却是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转而对着战岐林怨责道:“岐林哥哥,你怎么什么样的的都结交?这种人……” “白芷。”战岐林抢在廖白芷口出恶言前打断了她的话,目光间有无奈又有隐隐的警告之色,轻声道:”炎曦他就是心直口快了点,他没什么坏心,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廖白芷委屈地看向廖老先生,廖老先生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但想着她年纪也不小了,可是说话却从来都不经大脑,只凭着自己一腔喜好,当下便冷了脸说道:“看什么?还不向人赔礼道歉?” “凭什么?”廖白芷顿时便不乐意了,眼圈泛红地瞪着廖老先生,“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我要赔礼道歉?” 战岐林知道廖白芷的脾气,怕她性子起来闹得太难看,当即便当起了和事佬,“五师公,白芷她也是无心之过,你就别说他了,再说炎曦他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断不会同个小姑娘计较的。” 话落,回头看了穆炎曦说道:“是不是?你不会同白芷计较的对?” 穆炎曦耸了耸肩,表示他无所谓。 秦艽觉得这气氛真的是太尴尬了,连忙大声招呼道:“哎呀,都别站在这了,我们去春风楼,远道而来又陪着忙了这半天,战大哥肯定都饿坏了?走,走,走,我们吃饭去。” 施秉仓连忙便招呼着战岐林和廖老先生往外走去,自动忽略了那个看似极好说话,却仍具侵略性的穆公子。 不想,却在这时廖白芷突然大声怼到秦艽面前,怒声吼道:“都是你害的,这笔帐我给你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问你讨回来的!” 话落,一跺脚转身便跑。 “白芷,白芷……”廖老太太连忙转身去追。 只是她年纪那么大了,哪里跑得赢廖白芷,才追出门口便已经看不见廖白芷的身影了。 廖老先生老脸通红,气得连连跺脚对老妻喊道:“你回来,别去管她,都是被你宠坏了。” “确实宠坏了。”穆炎曦冷冷补刀。 廖老先生本就通红的脸越发的红上加紫。 秦艽不赞成地看了眼补刀的人,不想,那人感觉却是异常的灵敏,几乎是一瞬间便也抬头朝秦艽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穆炎曦噙了抹要笑不笑,看着秦艽,“怎么,我说错了吗?” 说错还真没说错,能把个廖白芷养成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确实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人廖老先生到底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你一个嘴上才刚长毛的中二少年何必这样咄咄相逼呢? 说到底,不过也是个被家里宠坏的二世祖罢了,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秦艽看得出来,战岐林很是忌惮这少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没有回答穆炎曦的话,而是甜甜一笑后,转身安慰起气得胸脯子一抖一抖的廖老先生来。 “老先生,您别生气了,白芷姐姐也就是脾气差了点,其它都好的,回头好好同她说,她会懂的。” 瞧瞧,瞧瞧,同样都是姑娘,别人家的小姑娘怎的就是朵解语花,自家的姑娘就养成了霸王花! 廖老先生一脸复杂地看着秦艽,半响,轻声说道:“艽艽,你得空了多来找你白芷姐姐玩,你虽比她小,却比她稳重懂事乖巧,你俩年纪差不多,你的话说不定她肯听。” 秦艽却是呵呵了,想着,还是别了,她要真多找几回廖白芷,只怕不是廖白芷死就是她亡了!心里虽这么想着,但还是甜甜笑着说道:“好的,我记住了老先生。” 哧! 轻哼声响起。 秦艽看也不用看,便知道这轻哼声来自哪里。 心里顿时生起一股烦燥感,觉得这什么炎曦的比廖白芷那个爆筒子还让人讨厌,最其码廖白芷是明刀明枪,不像这个人阴阳怪气地让人讨厌。 “走,走,吃饭去。”施秉仓招呼着众人。 廖老太太因为不放心廖白芷,没有跟着去春风楼,慈祥的同众人打了个招呼,再三邀请秦艽改日去她家玩,又告诉战岐林家里都收拾好了,吃好饭便带着他朋友一起来家住,只是却被战岐林委婉地拒绝了。 秦艽和她施秉仓走在前面,一路也没见到施秉禾,便轻声问道:“大舅,小舅呢?是不是先去春风楼等我们了?” “没有,你小舅说家里放着那么多的东西,得有个人看着,再说他也不喜欢同人打交道,便不来吃饭了。”施秉仓说道。 秦艽心里暗暗叹息,她其实是想让两个舅舅慢慢历练出来,以后可以独挡一面。不过,想想她小舅说得也有道理,家里没个人看着确实不行,当下便说道:“那等下我们给小舅打包他爱吃的猪肘子。” 第173章 小舅还饿着呢 第173章小舅还饿着呢 蟹酿橙、鳖蒸羊、东坡肉、南炒鳝、群仙羹、蓑衣虾球、三丝鱼卷、干炸响铃、鱼头浓汤……秦艽吃着吃着便吃出一股浙菜的感觉来,想着这春风楼掌柜的莫不是钱塘人氏? 趁着小二上菜的机会,秦艽问道:“小二哥,你们掌柜的是钱塘府人氏吗?” “呀,还真叫姑娘你给说着了,我们掌柜的祖藉钱塘府。”小二嘿嘿笑着说道。 秦艽闻言便想起浙系里的一道名菜“干菜焖肉”当下便道:“那给我们加道干菜毗猪肉。” 干菜毗猪肉绍兴名菜,讲究焖烧入味,蒸制酥糯,以味取胜。 一道好的干菜毗猪肉,色泽枣红,其肉酥软,酥而不腻,咸鲜甘美,干菜油光乌黑味醇厚,味道独特。 小二应声而去。 “这一桌的菜都吃不完,怎么还添菜?秦姑娘你真不必如此客气。”战岐林轻声说道。 “不是为着你们添的,是我嘴馋了突然想吃。”秦艽笑着说道。 “撒谎精,厚脸皮,馋嘴婆。” 秦艽:“……”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没招他,没惹他的,怎么就非得和自己过不去? “那个……”秦艽笑盈盈地看着穆炎曦,话却是对着战岐林问道:“战大哥,你这位朋友怎么称呼啊?” “他姓穆,你喊他穆公子就行了。”战岐林说道。 秦艽点了点头,当即转头看着正夹着块响铃的吃得津津有味的穆炎曦问道:“穆公子,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穆炎曦手上动作一顿,一对桃花眼要笑不笑地看着秦艽,“我是第一回来乌石镇。” 往常多的是人想要巴结他,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用这样烂俗且蠢的借口,看着笑得像朵花的秦艽,心里那个鄙夷啊……只觉得自己这趟真的是来错了,真就不该听战岐林这厮的,什么能干有趣,少年老成,不过就是个世俗的村姑而已。 “这样啊……”秦艽将那个啊字拖得长长的,眼见得穆炎曦脸上已有嫌弃厌恶之色,当下笑容一收,不客气地说道:“既然我们从不曾见过,那我也必然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 穆炎曦筷子上的响铃“啪哒”掉在桌上。 其实不止是他,其它人也跟着变了脸色,毕竟之前的秦艽在大家眼里,都是善解人意乖巧懂事的,谁也没有想到,当着满桌子的人就这样直直杠上穆炎曦。 施秉仓有心想说几句秦艽,又觉得本来就是自家外甥女委屈,他做舅舅的不能帮着要个公道就已经不对,怎么还能帮着外人?这么一想,嘴就闭得跟蚌壳似的甚至看着穆炎曦的目光都带着些许的不善。 战岐林苦笑,硬着头皮说道:“秦姑娘,炎曦他不是针对你,他就是就是……” 一连说了两个就是,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好。 说“就是不懂事”,那正主能同意? 说“就是故意针对你”,那秦艽能答应? 把个战岐林给急得,就差学孙猴子抓耳挠腮了。 “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怎么了,这年头说实话都不行吗?”穆炎曦略略抬了下颌,用两个鼻孔看着秦艽,那表情说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战岐林这会儿也有点生气了,他不赞同地看着穆炎曦,“你是怎么回事?秦姑娘好性子不跟你计较,你怎么还就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了?你要这样,下次别跟我出门了。” 穆炎曦应该是从来没有被人说过这样的重话,几乎是战岐林的话声才落,他白皙的脸上便绽起了一抹绯红,那对时常含情带笑的桃花眼这会儿浸满了寒光,嗖嗖地直往战岐林身上飘,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一直没吱声的廖老先生看这情况不对,连忙起身打圆场,“我看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岐林你们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怕是也没睡个好觉,不如就这样散了,改天有空再聚如何?” 施秉仓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不早了呢,今天到就此为止,我去把帐结了,大家都早点回家去休息。” 说着话起身走了出去。 秦艽这会儿肠子都悔绿了,都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怎么就还是那么沉不住气呢?人中二少年发疯就让他发呗,说几句而矣不痛不痒的为什么就要把局面弄得这么难堪! 再说了,这中二少年一看就是那种出身不一般的,她就算不抱人大腿,也不能把人得罪了啊,现在怎么办?凉拌炒鸡蛋吗?看这情况,估摸着她怕是还给战岐林招惹了麻烦呢! 唉…… 秦艽暗暗叹了口气长气,想着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她不是大丈夫但她可以是大女主啊!拿定主意,秦艽站起身,眨巴眨巴着一对小鹿似的眼睛对穆炎曦说道:“穆公子,对不住,都是我的错,你没说错,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是个谎话精加厚脸皮加馋嘴婆,我在这跟你赔不是了,你别生战大哥的气。” 话落,她对着穆炎曦便连着来了三个九十度的躬。 只是……这动作这表情怎么都想是某特定场合特定动作。 穆炎曦也觉得哪里怪怪的,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这么好说话?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还在犹豫间,秦艽已经重新抬起头,用那对湿漉漉的小鹿眼三分委屈七分无辜地看着他,嚅嚅着说道:“穆公子,你还生我的气吗?” 得,这小丫头除了是个谎话精、厚脸皮、馋嘴婆外,还是个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 可是穆炎曦能说什么? 他再敢说秦艽一句,战岐林指不定就得当场跟他翻脸打起来了! “行,就这样。” 话落站了起来,将身下的椅子往边上一踢,拔脚便朝外走去。 “穆炎曦……”战岐林站了起来,只是在看到坐在桌上的秦艽时,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讪讪地说道:“秦姑娘,对不住啊,炎曦他就是这样的臭脾气,他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战大哥你别解释了,你快去追他,他在这乌石镇人生地不熟的,别回头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战岐林确实也放心不下,一边拔脚朝外走去,一边说道:“五师公你们再坐会儿,我先去找人等把他安置妥当了,我再过来。” “去,别过来了。”廖老先生提了声音说道:“我和艽艽她们一起回去,你得空了来家或是来药堂都可以。” 战岐林几乎是跑出去的,也不知道这番话听到了没有。 小二这时候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一脸笑容地说道:“姑娘,你要的干菜毗猪肉来了。” 话声落,却见屋里只有秦艽和廖老先生两人,脸上的笑不由得僵住。 恰在这时结完帐的施秉仓大步走了进来,看见屋内情形到也没有多问,而是对秦艽说道:“艽艽,好些菜都没怎么动呢,怎么办?” 秦艽便说道:“打包啊,小舅还饿着呢。” 第174章 你这个坏丫头 第174章你这个坏丫头 百尺巷。 施秉禾左手一个大鸡腿,右手一个大肘子,一口鸡腿,一口肘子吃得满嘴流油。 秦艽端起桌上装满酒的碗凑到他嘴边,“小舅,来,喝一口酒,男人嘛就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是不是?” 施秉仓就着秦艽的手,咕咚闷了一大口,碗里的酒顿时少了三分之一。 “小舅,你别光吃鸡腿,你偿偿这个干菜毗猪肉,它比鸡腿好吃多了。”秦艽夹了块肉便要往施秉仓嘴里放。 “不用,不用。”施秉仓连忙摇头,“这个菜放两天不会坏的,等会儿让你大舅拿陶罐装了澎在井里,明天带回家给你爹和你娘吃,我吃这些就够了。” 桌上一大半的菜都没怎么动,秦艽全让施秉仓打包带回来了,估摸着这两三天兄弟俩都不用做菜。 扔掉手里的鸡骨头,施秉仓抓起桌上的擦桌布擦了把油腻腻的手,又闷了一大口酒,咬了口大肘子,一边嚼着一边说道:“艽艽,我寻思着这些菜我和你大舅也吃不完,明天我带几道去给汤大哥,他家孩子多平常也吃不到好东西,让孩子们也解解馋,你看行不行?” “当然可以,只是他们会不会嫌弃?” “不会,不会,这都是肉呢……说起来,艽艽,这一桌酒席花了多银子啊?”施秉禾突然问道。 花了多少银子,秦艽也不知道,她都没机会问,施秉仓把她送到巷子口看她进门后,便又去送廖老先生,估摸着再有半刻钟的样子就该回家了。 念头才起,便听见外面响起拍门声,“艽艽,艽艽开门,我回来了。” “是大舅回来了。”秦艽起身去开门。 不多时,舅甥俩一起回了屋子。 施秉禾已经吃饱了,正打算将桌子收拾干净,不想施秉仓却突然说道:“别收拾,有饭没有?有的话给我装一碗来,我也还饿着呢。” “你在酒楼不是吃过了吗?” 话是这样说,但施秉禾还是去盛了一碗饭放在施秉仓面前。 施秉仓端起桌上的鱼头浓汤浇在饭上,搅乎搅乎便稀哩哗啦吃了起来,一连吃了两碗鱼汤拌饭,这才放下碗摸着肚子说道:“这下是真饱了。”顿了顿,却说道:“艽艽,我怎么觉得这春风楼的菜还没你烧得好吃?” “是?”秦艽嘻嘻笑了说道:“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呢。” “你可真是不能夸啊,一夸你就脸大。”施秉禾哈哈笑着说道。 秦艽作怪,两手捧着脸,眨巴眨巴着她的小鹿眼,“小舅你胡说,明明我脸都还没巴掌大,怎么就脸大了。” “啧啧啧,还不大,都快跟圆盘一样大了。” “哪有,哪有……” 舅甥俩胡闹着逗趣。 施秉仓一脸憨笑地看着,稍顷,却是脸上笑容微微一滞,目光也变得愁苦起来。 良久。 施秉仓轻声问道:“艽艽,你是不是还有事求战公子?” 秦艽不由得朝施秉仓看了过来,问道:“大舅,您怎么突然这样问?” “你不是个爱赔礼的人,可明明不是你的错,你却跟那个穆公子赔礼道歉,我就想着,或许你还有事要求人。” 秦艽到是没有想到,施秉仓的感觉这样敏锐,不过她却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也有可能是我不想战公子为难呢?” 不想施秉仓却摇头,“不是的,我觉得,你就是有事要求人,而且很有可能这事战公子他办不了,要那位穆公子才能办成,是不是?” “哎呀,大舅你厉害啊!”秦艽一脸夸张地说道:“这都能猜到,大舅你也别去食铺炸油炸果了,不如去摆摊子测字,那个轻松又赚钱,说不得就能换个施半仙的名号!” “去,没大没小,拿你大舅开起玩笑来。”施秉仓笑着啐秦艽,末了却是敛了笑,问秦艽道:“艽艽,你想做什么?” 秦艽同样敛了笑,郑重其事地说道:“大舅,我想买硝石。” “硝石?”施家兄弟俩交换一个眼神,齐齐看了秦艽问道:“那是什么东西?你买它干什么?” 当然是买来制冰了! 据史料记载,在唐朝末年便有了硝石制冰,有商人将糖加在冰里制成冷饮售卖。到了宋朝,市场上冷食的花样日益繁多,还有商家在里面加上水果或果汁,甚至在冰中加上果浆和牛奶的。 秦艽不知道,这个没有记载的大梁朝有没有硝石制冰,毕竟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乌石镇。可就算有,又怎么样呢?有硝石制成的冷饮,还能有芋圆烧仙草不成!? “老道士从前和我说过,他曾经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一到夏天就用硝石制冰,做出各种冷饮,很贵但很好吃,我想试试。”秦艽说道。 施家兄弟俩齐齐瞪圆了眼睛,末了,施秉仓犹疑地问道:“那就算是能买到,应该也很贵的?” “贵肯定是贵的,不过大舅您想啊,如果我们真能在夏天制出冰然后做出各种冷饮来售卖,那是不是就是独一家的生意?独一家的生意是不是很赚钱?”秦艽两只鹿眼像是映进了两汪月亮,水汪汪,亮闪闪的。 “那还用说,独家的生意不赚钱,还有什么生意赚钱。”施秉禾说道。 秦艽嘻嘻笑了说道:“大舅,小舅,我是这样想的,等攒够了钱,我们在镇上自己买间铺子,冬天做炒货生意,夏天就做冷饮生意,你们觉得怎么样?” “当然可以了。”兄弟俩点头如同鸡啄米。 施秉禾甚至说道:“如果生意好,我们还可以去县城,去府城继续开分号呢,就像那些老字号一样。” 秦艽重重拍了她小舅肩膀一记,“有理想,有抱负,有野心,我喜欢!” 施秉禾嘿嘿憨笑着挠了挠头,“那艽艽,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弄呢?” “不急。”秦艽说道:“木薯还没种,硝石也没有买到,铺子也还不见影了,小舅母也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呆着……” “等等!”施秉禾看着秦艽,“你前头说得的我都明白,可你后面说的那句我却是不明白了,开铺子跟小舅母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了?”秦艽看着施秉禾说道:“光靠大舅母一个人操持,你想累死她啊?所以说,想要铺子开起来,小舅你得赶紧把小舅母找起来。” 施秉禾“……” 他怎么觉得这话好像很有道理呢? 不过…… “这是我想找就能找到的吗?再说了,你以为我不急啊,那我也着急,可就是找不到。” 秦艽看着不知道是臊得还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脸红得能滴血的施秉禾,嘻嘻笑了安抚道:“别急,我娘说了,等大舅的亲事定了,就帮您相看起来,还说要让您也在明年完婚呢,您和大舅,一个春天一个冬天。” “我不急,我一点都不着急,谁说我着急了……” 秦艽笑得越发的欢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家小舅这么有趣,嘴里却说道:“是,你不急,只是刚才也不知道谁说的,你以为我不急啊,那我也着急,可就是找不到吗……” “艽艽,你这个坏丫头!” 很快,屋子里再次响起一阵大笑声。 第175章 我有条件 第175章我有条件 一夜无梦,次日秦艽起了个大早。 施家兄弟俩早早便离了家去食铺忙,偌大的屋里便只有她独自一人,正打算随便弄点东西吃,揭开锅盖却发现锅里温着一碗粥,一边放着个咸鸭蛋。 秦艽剥了咸鸭蛋端着碗坐在天井里吃,眼睛却是看着西厢房的方向,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一刻钟后,秦艽起身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秦艽重新自外面走了进来,几个妇人叽叽喳喳东张西望地跟在她身后进了院子。 秦艽打开西厢房的门,指着堆得满满的种茎说道:“都在这,你们把好的挑捡出来放一边,等会有人送箩筐来,按说定的,必须在申时一刻前结束,几位婶子能不能办到?” “姑娘,你就放心,这点子活不用到申时一刻未时三刻前就能给你干完了。”有妇人大声说道。 秦艽笑着道:“好,那有劳诸位婶子了,我去买菜做饭,中午给你们做肉吃。” “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婆子我都半个月没见着荤腥了。姑娘,你以后有这样的活尽管来找我。”说话的妇人用鲍,四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瘦瘦小小,却是个爽利的性子。 她这一说话,立即引来其它妇人的附和声,“是啊,姑娘以后你家有活计尽管来寻我们。” “好,我记下了,以后有活一定寻你们不寻旁人。”秦艽笑着说道。 秦艽让妇人们等着送箩筐的上门,她则出门去雇牛车了,种茎弄好装筐就得运回麻岭村,还得把中午的饭菜给做了。 秦艽雇好两辆牛车谈好价格约定上门的时间,这才转身去了市场,虽说施秉禾带了好些春风楼的剩菜去食铺,但家里也还剩些,秦艽想了想便买了两个素菜并五斤五花肉,打算中午做一道毛氏红烧肉。 一切忙完,等她到家里箩筐已经送到,妇人们正说说笑笑的挑捡着,见她提着菜篮进来,少不得打招呼道:“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婶子们辛苦了。”秦艽说道。 天气虽然已经立秋,但除了早晚凉快些,白日里还是挺热的,屋子堆闷热妇人们只顾低头劳作,背脊处已经是一片汗湿。 秦艽将菜拎到厨房,帮着一起挑捡了一会儿,眼见日头上了檐,便起身准备去做饭,不想却响起轻轻的拍门声。 “谁啊?”秦艽一边问着一边抬脚去开门。 “秦姑娘,是我。” 门外响起战岐林温润醇厚的嗓音。 “战大哥……”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秦艽的声音也跟着嘎然而止。 只因为门外站着的不仅仅是战岐林,还有那位傲骄的中二少年穆炎曦。 几乎是想都没想,秦艽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听,是“是你怎么来了?”而不是“你们怎么来了?” 穆炎曦当即便不乐意了,桃花眼里冒着丝丝的寒光,看着秦艽道:“什么意思?他来得,我来不得?” 秦艽:“……” “没有,我不是这意思。” “最好是没有,不然……” 战岐林眼见得越说越不像话,担心再让穆炎曦说下去,又要闹个不欢而散,连忙出声打断穆炎曦的话,说道:“来之前,你答应过我不再和秦姑娘吵的,你要这样,那你回去,我不敢再带着你四处跑了。” 穆炎曦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不再看秦艽。 恰在这时,院子里响起帮工妇人的声音,“姑娘,是来客了吗?怎么不把人请进屋,让人站在外面说话?” 秦艽连忙侧身让到一边,把战岐林和穆炎曦迎了进来。 见着满院干活的妇人,战岐林倒也没有多惊讶的表情,而是问秦艽道:“是打算下午就运回村里吗?” 秦艽看了眼一边鼻孔朝天的某公子,轻声道:“是的,您也知道,过两天就是播种的时间了,等把种茎运回去后,还得找人帮两天工赶紧种下去……不巧的是我家又在建房子,事赶事,活赶活的,我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来用。” 言下之意,你们这些富贵少爷就别来添乱了。 听鼓听声,听话听音。 战岐林自然听出了秦艽话里的意思,只是……他白皙清隽的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红晕,目光犹疑地朝穆炎曦看了过去,沉吟着说道:“要不,你就别去了?” “凭什么?”穆炎曦不干了,他瞪着战岐林,“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我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帮着秦姑娘干点活。”战岐林底气很足的答道。 几乎是他话声才落,穆炎曦已经接了他的话说道:“我也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看了眼秦艽以及秦艽身后的箩筐,不确定地说道:“我也能帮着干活。” 秦艽这下子百分百能确定,这两棵人间富贵树是好日子过多了,想要去体味下贫下中农的改造生活。 这要是换成平常,她也就应了,无非就是做个尽职尽责的地陪,可现在……秦艽看着战岐林,没等他把话挑明,先就说道:“战大哥,按说您来了,我应该尽地主之谊,只是,真的很不巧,我,我家最近真的很忙。” 战岐林脸红成了猴屁股,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走,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我们没来过。” 说着话扯了把穆炎曦便要离开。 “走什么走,事情没办好怎么走?”话落,穆炎曦甩开战岐林,看着秦艽说道:“实话跟你说,我们来找你,是想让你带着我们去找牛樟芝,这件事办妥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是太过份,我们都能满足你。” 听完穆炎曦的话,秦艽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战岐林,似乎在指责他,这事情办得实在不地道。 姓穆的不懂,难道他也不懂?牛樟芝是寻常的草药吗?是你说要找,进趟山就能找到的吗?真要那么容易,她天天上山捡牛樟芝好了,何必苦心巴力的弄什么食铺,种什么中庭! 战岐林被看得神色讪讪的,想要开口解释几句,对上秦艽那对小鹿似的眼睛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扯着穆炎曦的袖子,“走,走,秦姑娘她没空,再说了进山也不一定找得着……” “找都不去找,怎么就知道找不到?” 穆炎曦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任凭战岐林怎么用力脚下都不动分毫。 秦艽便知道,这棵人间富贵树是有功夫在身的,想到他的那句事情办妥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的话,又想到自己想要的硝石,心里便开始盘算起来。 战岐林扯不动穆炎曦,又不敢将他留在这独自走一人,很快额头鼻尖便冒起了一层汗。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不过我有条件。”秦艽突然说道。 第176章 秦姑娘醒醒 第176章秦姑娘醒醒 穆炎曦眼底绽起抹略带嘲讽的笑,神色倔傲地看着秦艽,“什么条件,说。” “我也需要一样东西,牛樟芝不管我找得到找不到,你们都必须答应把我要的东西找到,怎么样?”秦艽说道。 “你好……” “秦姑娘,你要的是什么东西?”战岐林打断穆炎曦的话问道。 秦艽觉得话还是说在前头的好,虽说这棵人间富贵树看起来身份不简单,可万一只是驴屎疙瘩外面光,实则是个没什么用的呢? 这么一想,秦艽便说道:“硝石,我想进一批硝石。” “你要硝石干什么?”战岐林不解地问道。 秦艽轻笑着说道:“战大哥,你这就不对了,你看我都不问你要牛樟芝干什么,你怎么可以问我要硝石干什么呢?” 战岐林被说得俊脸微红,嚅嚅着说道:“是,是,是我冒失了。” “找到牛樟芝,硝石你要多少我给多少。”穆炎曦突然说道。 秦艽摇头,“我带你们进山找牛樟芝,找不到找得到,你们按市价卖硝石给我。” 穆炎曦桃花眼里有戾气一闪而逝,看着秦艽的目光有了不善之色。 秦艽掐了自己一把,鹿眼里顿时一片水汽氤氲,一副眼泪随时都会夺眶而出的样子。 她其实很不愿意装小白花,但却又很清楚,这株富贵树可不是她奶候氏,一味的逞凶斗狠就能将人拿下,便是这般示弱,她都觉得未必会有胜算。毕竟,在上位者的眼里,只要你没按照他的想法和意思来,那就都是你的错! “真能装!” 秦艽:“……” 平生头一次扮柔弱的秦艽,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 得,继撒谎精,厚脸皮,馋嘴婆外,她又有了个真能装的标识,这下好了,放在人海里她就是最显眼的那个! “炎曦,你别这样说秦姑娘,她才多大……” 穆炎曦哼了哼,脸一撇没好气地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秦艽长吁了口气,泪意一收,转眼间脸上便绽起抹甜甜的笑,说道:“那你们是今天就随我回去,还是准备准备过两天再来找?” “过两天(今天就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开腔。 战岐林是觉得这事急不来,他虽说不怎么进山采药,可也知道进山采药还是要有所准备的,像他们今天这样连身换活的衣裳都没带,这大热天的怎么跟人走? 当下,便轻声对穆炎曦解释了一番,原想着能说服穆炎曦打消今天就去的念头,不想穆炎曦却看着秦艽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最迟申时一刻。”秦艽说道。 “申时整,我们在巷子口等你。” 话落,穆炎曦转身便往外走。 战岐林连忙跟上前,一边走一边说道:“炎曦,这事我们再商量下,这个时候去到了地头天都要黑了,不如……” 穆炎曦步子一顿,回头看了战岐林,“要不我今天走,你收拾好了再来?” 战岐林:“……” “算了,还是我今天和你一起去。” 默然无声跟在后面的秦艽,这时候轻声问道:“战大哥,这眼瞅着便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你二位要不要吃过午饭再走?” 战岐林摆手,“不了,不麻烦了。” 穆炎曦却是步子一顿,回头朝秦艽看了过来,“吃什么?” “昨天春风楼还剩下好些菜……” 秦艽的话没说完,穆炎曦已经掉转头脚步生风地走了,眨眼功夫人便走出了巷子,战岐林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秦艽撇了撇嘴角,转身往回走。 不想,一转身却见廊檐下一溜的脑袋伸长了往这边看,见到她回来,鲍婆子嘻嘻笑着说道:“姑娘,这两位公子长得真俊啊,怎么不请进屋来坐坐呢?” 秦艽不喜欢嘴碎的人,听到鲍婆子的话也不生气,只浅浅笑着问道:“婶子们,活都干完了吗?” 婆子们顿时一哄而散,抢着回屋继续干活。 秦艽便也没多说什么,提着篮子去厨房做午饭了。 剩菜跟着饭一起蒸,切了两斤五花肉做了锅毛氏红烧肉,又做了道肉片丝瓜,和辣椒炒茄子,中饭就算是做好了,这一番忙下来秦艽满头满脸的汗,打了盆井水仔仔细细擦洗了一遍,这才起身去了外面喊妇人们进屋吃饭。 不说春风楼的那几道剩菜,便是一锅红烧肉足以叫妇人们馋得口水嘀哒,没等秦艽坐上桌,原本装得满满粗瓷钵子的肉便只剩个底了。 鲍婆子嘴里一块,碗里一块,筷子上一块,眼睛盯着钵子里,一边叭唧叭呶着嘴巴,一边吱吱唔唔地说道:“姑娘这肉做得真好吃。” “是啊,老婆子做了几十年饭菜的人,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肉。姑娘,你教教我们呗,这肉怎么烧的?”有婆子附和道。 秦艽倒也不藏私,当下便仔细将做法同她们说了一遍,婆子们牢牢记在心里,第二天便去市集上买了肉,想着大显身手让家里男人、孩子都崇拜一番,只可惜到底是画虎不似反类犬,白白浪费了两斤肉! 吃过午饭,稍事歇息,婆子们继续工作。 秦艽闲着无事,本想上手去帮忙却被妇人们拒绝了,“姑娘给了工钱又给吃了肉,再没有叫你上手的道理,你且去歇个午觉,午觉起来活指定给你干完了。” 秦艽没有歇午觉的习惯,但屋子里闷热却是坐不住,当下便也不客气,去了主屋搬了把摇摇晃晃就快散架的躺椅摆在廊檐下,原只想着坐在躺椅下养养神,不想坐着坐着却睡了过去。 秦艽做了个梦,梦见了前世才毕业的自己因为分不清当归和独活被师傅指着鼻子骂。 “当归:性温,味甘辛,入心、肝、脾经,具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燥滑肠……独活:祛风除湿、通痹、止痛、解表功效……” 可是师父的眼睛还是跟开锋的刀一样,直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头皮发麻,看得她委屈屈地掉下了眼泪。 “我错了,师父……呜呜……” “秦姑娘,秦姑娘醒醒……” 秦姑娘,秦姑娘是谁? 秦艽迷迷瞪瞪地觉得有人在叫她,便在她想睁开眼时,突然另一道声音响起。 “这么叫都叫不醒,可能是被梦魇住了,你让开,让我来。” 声音响起的同时,秦艽不自觉的头皮一麻,连忙睁开眼,却见兜脸一蓬水泼了过来。 第177章 怎么能打架呢 第177章怎么能打架呢 秦艽虽然说是在田里跑惯了的,但那也只限于抱抱稻禾摘摘菜拔拔草什么的,下种这种正宗的农活她干不来也不敢逞强,那可是涉及到来年收成的事,一点都马虎不得。也因此,地里忙得热火朝天,她却只管守着灶台做下午点心。 “艽艽,你做什么好吃的?”望秋和时英齐齐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 秦艽将手里雪白圆圆的糯米团子举给两人看,“糯米糍,要不要吃?” “当然要的。”望秋撸了袖子,“我来帮你一起做。” 秦艽正待摆手,外面却突然响起一阵哄笑声。 “咦,这是出什么事了?”时英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外说道。 望秋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我去看看。” 话落抢着跑了出去。 时英挽起袖子,打了水净手走上前来帮忙。 “咦,你这糯米糍怎么和我们的做法不一样呢?” 时英一上手便发现秦艽的做法和她们惯常的做法不一样,村里的红白喜事都有吃糯米糍的习俗,但大家都是糯米蒸熟后放在石臼里反复捶打,完了团成巴掌大小黄豆面里滚一滚就行了。 秦艽的糯米糍却是糯米粉加水蒸熟放凉冷切后,中间装着红豆沙,好嘴还不粘牙。 “艽艽,你怎么觉得这糯米糍少了点黏性呢?” “那是因为我另外加了东西啊。” 秦艽正待告诉时英,她这糯米糍里除了糯米粉外还有木薯粉,澄面和糖,望秋却一阵风似的抢了进来,说道:“艽艽,快跑,木头人来了。” 木头人是穆炎曦来麻岭村后得的绰号,之所以得这么个绰号,是因为知道他姓穆人又生得好看,村子里几个浑人便暗地里喊他是穆美人,可喊着喊着不知道怎么就变成木头人了。 按说这个时候,秦艽本该带着他和战岐林在山里找牛樟芝,可因为那天午后被泼一盆水,秦艽便将这上山的日期往后延了延,延到她们家山丹全种完的那一日。 听了望秋的话,秦艽扑哧笑了说道:“他又不是狮子老虎会吃人,我干嘛要跑。” “哎呀,你知道刚才外面笑什么吗?”望秋窜到跟前,两只眼睛又圆又亮,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还没等秦艽问她先就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虎妞趁他不注意,摸了他屁股!” 秦艽手里的糯米糍“啪哒”一声掉在地上。 她不敢想像,当时的场景是什么样的,但她能想像穆炎曦的反应会是怎么样的! 自打穆炎曦和战岐林那天跟着她一起回了麻岭村后,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没事就跑她家来围观看人,有胆子大的直接就怼到两人跟前,塞帕子扔荷包的,到也没想着真怎么样,就是觉得这么俊俏的少年郎不逗可惜了。 但还真就没人敢上手……虎妞她是真的虎啊! “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是应该躲一躲。” 秦艽放下手里的活拔脚便朝着门口走去,不想,穆炎曦正气势汹汹地往屋里走,一个往里,一个往外,毫无意外地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 秦艽被撞得连连往后退,要不是望秋在身后托一把,差点就要一屁股摔地上。 穆炎曦因为比她高一个多头,又是打小习武底盘稳的很,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拉人,但等看清是秦艽时,才伸出的手硬生生的缩了回来,甚至恨不得上前补一脚。 “秦姑娘,你没事?” 跟着进来的战岐林看进了,急急上前问道。 秦艽摇头,“我没事。” 话落,心虚地看了眼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穆炎曦,明知故问地道:“出什么事了?我怎么瞧着穆公子好像有点不高兴?” “没事,没事……”战岐林照常和着稀泥,“他,他就是着急,想要早点进山找药。” “我估摸着明天就能结束了,我们……” “哎呀,这有什么好害羞地呢?我听说……”秦潘氏突然自门外走了进来,扭着腰肢骚里骚去的走到穆炎曦跟前,伸手便要往他身上攀,穆炎曦一个眼刀子扔了过去,秦潘氏吓得一个瑟瑟,稍顷,却是咯咯笑得跟只老母鸡似的,“你这小公子装什么装啊?虎妞虽说生得寒碜了些,可到底还是个雏,不定是谁吃亏呢!” 穆炎曦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目光恶狠狠地看着秦艽。 秦艽被看得头皮发麻,心里既气穆炎曦是只纸老虎就知道捡她这个软柿子捏,又气秦潘氏她们闹得过了头,脸都丢尽了。就算是民风彪悍,那也没有大白天村姑调戏少爷的事啊!麻岭村是村又不是土匪窝! “婶子,你胡说什么呢?”秦艽冷了脸,没好气地对潘氏说道:“穆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就算是要开玩笑,那也得有个度?你是嫁了人的,可我们村子里还有那么多没嫁的呢,你不替她们想,也替你自家的冬儿妹妹想想?” 冬儿是秦潘氏的小女儿,因为生在冬天便取了个冬儿的名字。 秦潘氏品性虽然不端,但却很是疼自己的几个儿女,便算是在外面与人勾勾搭搭哄来的钱财也多数是花在自家儿女身上。 听到秦艽这番话,便认为她是在咒诅冬儿,当即便敛了笑脸,“呸”一声重重啐到地上,骂道:“秦艽,你也有脸说这话?麻岭村的姑娘名声真要坏了,那也是你败坏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没有招惹了墨家的又招惹穆家的,一个不算还两个往家领。” “就是。”汪大丫附和的声音响起,“咱们麻岭村哪还有名声啊,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姑侄抢男人的事,为了个野男人还把自家小姑给卖了。” “放你娘的屁!”望秋一声怒吼,冲出去照着汪大丫便是一拳头抡了过去,“我打死你这满嘴喷粪的臭婆娘,不撕烂你这张嘴,姑奶奶就不是人养的。” 望秋不是说说,而是真的上手。 汪大丫虽是妇人,但望秋生来力气大,几个回合便将汪大丫压在了身下,两只手扯着汪大丫的嘴用力的往两边扯,丝毫不顾及汪大丫朝她脸上挠的手。 这可不行,真要把脸挠坏了,望秋以后还怎么做新娘子? 秦艽抓起一边的擀面杖在战岐林和穆炎曦满目的错愕中冲了出去,抡起擀面杖照着汪大丫的两只手便抡了下去。 “啊……” 汪大丫双拳难敌四手除了被打就只能被撕。 “你们怎么能两个打一个……” 眼见秦潘氏要去帮汪大丫,时英抓起一只粗瓷碗“啪”一声敲掉一边,尖利的缺口指着秦潘氏,“想打架是?来,我和婶比划比划。” 穆炎曦满是怒色的桃花眼突然就绽起了些许的笑意,唇角也跟着翘起些许的弧度,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战岐林却是急得直喊,“别打了,别打了,怎么能打架呢……” 是啊,怎么能打架呢? 秦艽手里的擀面杖在汪大丫身上狠狠抡了两记,赶在她爹和她娘赶来之前,扔了擀面杖捋了捋了乱的头发,然后将望秋扶了起来,道:“行了,望秋,留她一口气,真打死了,还得替她养儿养女不划算!” 战岐林:“……” 穆炎曦[别啊,继续打啊,养几个人而已,小爷有的是钱!] 第178章 你怎么敢 第178章你怎么敢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义贵将手里的茶盅重重磕在桌上,目光阴沉地扫了眼在场的众人,等看到站在角落里自家孙女时,顿时脑门子突突的疼。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不在家学做女红,在这学着跟人逞凶斗狠,这要是传到苏家耳朵里,这婚事还要不要啦? 周时英正偷偷打量她爷的脸色,不想才探头便对上她爷刀子一样甩过来的目光,吓得一个瑟瑟忙不迭地宿了回去。 “别怕。”望秋抓着周时英的手,悄悄往前挪了挪挡在了她跟前,轻声说道:“等会儿问起来,你就把事情全往我身上推,我皮糙肉厚不怕我娘打。” “胡说什么呢。”周时英好笑又好气地说道:“是我做的事,怎么能往你身上推。” 话是这样说,可心里还是很高兴。 人一生中朋友会有很多,可能交付真心的很少,偏偏她运气极好,望秋便是其中一个。 周义贵已经将目光从自家孙女身上移开,明明不想看偏偏目光不由自主地便落在了无事人一般的秦艽身上,顿时眼睛就痛了。 你说这从前,艽艽就跟村子里大多数姑娘一样,不显山不露水平平常常的,怎么突然间就木秀于林鹤立鸡群了呢? 许是周义贵的目光太复杂,很快便惹起了正主的注意。 秦艽抬头,想都不想便给了周义贵一个大大的笑脸。 周义贵:“……”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秦艽:[打赢了啊,当然得笑。] “哎呦呦……哎呦呦……” 汪大丫被她男人周广泉扶着坐在椅子里哆嗦着嗓子喊痛。 周启林牵着弟弟妹妹的手缩着脖子站在椅子后,最小的妹妹周冬儿瘪着嘴眼睛里蓄了汪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娘,想哭又不敢哭。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义贵沉着嗓子问道。 秦万岭还没开口,秦潘氏急急跳了出来,指着秦艽和望秋叽哇啦地说道:“义贵叔,您可得好好管管这两丫头,太不像话了,大丫不过就是说了她们两句,她俩就跟恶鬼似的大打出手,这要传了出去,叫别人怎么看往我们麻岭村的姑娘。” “是啊,义贵叔,就算是启林她娘不会说话惹得她们不高兴,也不能这样一言不和就动手打人的,我瞧着是她们两家赚了点钱就不把村里人看在眼里了。” 人群里有人附和道。 望秋气得不行,张嘴便要骂人却被她娘在腰上掐了把,“你说话。” “娘,明明是她们……” “我知道。”吴氏抓紧望秋的手,“再看看,村里人早就眼红了,看看都有哪些人。” 望秋这才硬生生憋住了。 秦艽也没吱声,她冷眼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自从她家赚到钱后,是怎样的嚣张跋扈,以财压人。 秦万岭和施几番想要开口解释都被她给制止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 吵吵嚷嚷中一句轻得不能再轻的话语声响起,但却偏是这极轻的一句话,使得所有的喧嚣归于了宁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朝说话的人看了过来。 面红齿白一身秀雅之气的战岐林面对这么多双看来的眼睛,急得额头上冒出一层的细汗,他扯了扯犹不自知得罪人的穆炎曦,讪讪着说道:“对不住各位,炎曦他……” “你跟他们说什么对不住?”穆炎曦强势打断战岐林的话,目光快速地掠了眼在场的众人,最后落顿在周义贵身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你是这个村的里正?” 周义贵不知道穆炎贵是什么身份,但他到底是每年都要去县城述职的人,别的不说单说穆炎曦身上的浑然而成的贵气便足够他敬而远之,是故,即便穆炎曦语气不善,他还是略带恭敬地说道:“是的,正是老朽。” “你这里正做得不怎么样啊。” 周义贵霎时臊得满脸通红,他也是年近六旬的人了,被个孙子辈的后生当着村人的面指责,即便是忌惮穆炎曦,却也忍不住喝斥道:“放肆,老朽这里正之职做得好与不好,自有上峰评判,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以置喙的?” 不想,穆炎曦却是扑哧一声轻笑,嘴角噙了抹嘲讽便待要开口,幸亏战岐林反应及时,他一把扣住穆炎曦的手,目光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后,这才对周义贵说道:“老丈歇怒,都是我家弟弟的错,我在这里替他向老丈赔不是了。” 话落当真一揖到底。 周义贵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再加上心中对穆炎曦有所忌惮,哪里敢受战岐林这一礼,急急一把托住了战岐林,嘴里却是说道:“公子不必如此,我这年纪还真和个小辈计较不成?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战岐林却是坚持把礼揖完,这才起身重新站回了穆炎曦身边,目中满是警告之色。 穆炎曦虽仍有愤懑之色,但到底没有再穷追不舍不依不饶。 周义贵坐了回去,指了秦艽说道:“艽艽,你来把事情重新说一遍。” 秦艽想着真要把事情重新说一遍,只怕某大只又要炸毛了,想了想,她干脆掐头去尾,只捡了汪大丫的那句“咱们麻岭村哪还有名声啊,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姑侄抢男人的事,为了个野男人还把自家小姑给卖了。”说给了周义贵听。 “周爷爷,我什么时候跟我姑抢男人了?明明我小姑是被拍花子拍走的,怎么就成我为了个野男人把自家小姑给卖了?”秦艽一脸委屈地看着周义贵。 周义贵那个气啊! 眼睛跟刀子似的盯着汪大丫,问道:“你真说了这话?” “我……我……”汪大丫自然不敢认这话的,眼睛珠子一转,她指着秦潘氏说道:“这事的源头在她,是她说艽艽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一天到晚的往家招男人,先头招了墨大少爷不说,这会儿又招了这么两个漂亮的跟朵花似的回来。” 漂亮的跟朵花似的……穆炎曦顿时一头黑线,就连战岐林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这年头可不流行娘炮,就算是男生女象那也讲究个阳刚英气。 穆炎曦目光森寒地扫了汪大丫一眼,心底杀意骤然而起。 秦艽莫名感觉屋中气氛微凝,寒意自心底无声无息漫遍四肢百骸,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这一抬头便对上了眼底噙笑,然那笑却没有半分温度的穆炎曦,秦艽一瞬怔在了原地,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小小年纪身上会有这样凛然的气势? 秦艽还在满心疑惑,她娘施氏已经起身冲到秦潘氏跟前,一巴掌扇在了秦潘氏的脸上。 谁也没有想到施氏会突然发难,而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施氏已经一手薅着秦潘氏的头发,一只手雨点子似的往她脸上扇,左右左,左右左,直打得个秦潘氏唇角绽裂鲜血淋漓。 “快把人拉开。”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众人连忙抢上前,试图将两人分开。 施氏却像是魔障了一般,死死薅住秦潘氏的头发,咬牙喊道:“你竟敢这样说我的艽艽,你怎么敢,你怎么这样说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秦潘氏头皮痛得像是要被撒裂了一般,耳朵嗡嗡响着,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眼前金星直冒好似有无数个施氏重叠在一起,恨不得将她吃了一般,“救命,救命啊,施凤云要杀人了,她要杀人……” 一时间不大的屋子再次人仰马翻起来。 第179章 这事也黄了 第179章这事也黄了 最后还是秦艽上前将秦潘氏从施氏的手下解救了出来。 秦潘氏瘫在了地上,施氏的情况却也不大好,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秦艽知道,她娘这是被气得狠了,她只庆幸她娘没个心脏病什么的,不然只怕这会儿已经心梗了。 “好了,不生气了,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们赚着了。”秦艽轻声劝慰着施氏。 施氏娟秀的脸庞却突然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紧接着她捂着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傻眼了,地上瘫着想要哭天抢地的秦潘氏也傻眼了,挨打的明明是她好?她挨打的还没哭,打人的却先哭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呜……义贵叔,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差点就被施凤给打死了啊……”秦潘氏嗷嗷哭着说道。 周义贵一个头两个大。 偏望秋还在角落里恨恨说道:“打得好,最贱的就是你,只可惜没把你打死!”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 当然,想要借着这势为难秦艽她们家的人也不少。 “可真是……当着里正的面就敢这样打人,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义贵叔,您可要秉公处理,不能偏袒了谁,这不管穷的富的可都是麻岭村人,不能谁有钱就向着谁。” 说话的是个叫郑有金的村民。 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周义贵的老脸比锅底还黑,张嘴便要骂郑有金,秦万岭却突然站了起来。 因着有施氏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的事情在前,是故,秦万岭才动,帮着秦潘氏她们说话的郑有金下意识地便往后退,生怕秦万岭也会像施氏一样突然发难。 秦万岭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郑福生,而是看着潘氏和汪大丫两家的男人,说道:“这事,你们想怎么解决?” 这事,真要论起来确实是他们两家理亏,两家女人的嘴太贱了,可嘴贱也不代表着便可以动手打人不是?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目光,瞬间看懂了彼此眼前的意思。 因着周广泉是周氏族人,汪大丫和时英的娘汪氏又是同一个村的,便由周广泉先开口了,“潘氏和汪氏确实有错在先,可艽艽到底是小辈,哪有小辈对长辈动手的道理?而且这下手也太狠了,少说也得养一两个月,家里孩子老人都指着她照料……” 周广泉说着说着便停下了话头,目光闪烁地看着秦万岭。 秦万岭却不接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广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周广泉被看得讪讪的,少不得朝秦家荣看了过去,意思是他已经开了头,接下来的事就是他的了。 “那个万岭……这事你是你什么想法,你说,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又是同族,什么事都可以好好商量的。”秦家荣说道。 哎呦,哎呦喊着疼的潘氏听了,气得狠狠踢了秦家荣一脚,指着施氏吼道:“赔钱,五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人群哗然。 知道潘氏是个贪的也知道是个不要脸的,只没想到能贪婪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真是刷新下限。 便在众人窃窃私语时,汪大丫也跟着喊道:“对,我也要五十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秦艽松开扶着施氏的手,走上前看着潘氏和汪大丫说道:“五十两!阴司钞吗?” 阴司钞,那可是给死人用的! 一时间众人看秦艽的目光齐齐变了色,只觉得她这太毒了! 潘氏和汪大丫一惊之后也齐齐回过神来,两人指着秦艽,“秦艽,你欺人太甚,你这是威胁我们吗?是觉得你自己攀上高枝了,就可以随意定夺别人的生死了?我告诉你,我俩要有个好歹,那就是你害的。” 这就是赖上秦艽了? 望秋气得撸了袖子便要继续动手,吴氏气得直掐她腰上的软肉,“你个棒槌,就知道动手,动手能解决问题,这会儿我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秦艽正待要开口,秦万岭斩钉截铁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过就是一百两银子,不多,没问题。” 人群再次沉静如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秦万岭。 穆炎曦淡漠无绪的眸子里,生点碎光,只是那光却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少了些许皎洁多了几分阴暗。 “当家的,你疯了!”施氏尖声喊道:“我不赔,一个铜子儿我都不会给她们。” 秦万岭抬手,示意施氏别说话,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潘氏和汪大丫,“你们的要求是一百两银子,我答应了,那么现在该我提要求了?” “你提要求?”潘氏和汪大丫面面相觑,齐齐失声道:“你凭什么提要求,你又没挨打……” “我是没挨打,但是我家艽艽受委屈了,你们往她身上泼脏水,败坏她名节,而且还是当着两位贵客的面这么做,这笔帐怎么算?”秦万岭问道。 潘氏和汪大丫傻眼了!围观的村民也傻眼了! 秦艽的眼角却染上了些许笑意,她就知道,她爹不会做包子,果然没让她失望啊! “不过就是几句玩笑话,怎么就……” “玩笑话?”秦万岭打断潘氏的话,冷声说道:“你要是觉得这是玩笑话,那回头我去你娘家,当着你们全村的面,说你去城里的百花楼当表子了,你和我们村好多男人都睡了,你看怎么样?” 潘氏尖声喊道:“秦万岭,你,你,你欺负人。” “怎么,玩笑只有你能开,别人开不得?”秦万岭沉了眉眼问道。 潘氏说不过秦万岭,只能撕打着自家男人秦家荣,“你是个死的啊?别人都这样欺负你老婆了,你都没个响声的……我真是命苦啊,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窝囊废……” 想着这一切都是因为潘氏而起,这会儿还敢当着这么多人面骂他,顿时火冒万丈,拎起潘氏便是“啪啪”两巴掌,怒声道:“我是个窝囊废,那你去找不是窝囊废的啊,你这个贱人,要不是看在福生他们还小的份上,我早把你休回娘家了。” 话落,狠狠踢了潘氏一脚,转身便走。 “哎,这事情还没解决呢,你怎么就急着走呢?”穆炎曦脚步一滑,挡在了秦家荣跟前,挑了秦艽一眼后,指着战岐林说道:“这位战岐林战公子是樟州人氏,家中开着好几个药铺,相中了这位秦姑娘,原本打算把她聘回去给他家中幼弟做媳妇的,但现在嘛……” 穆炎曦目光在潘氏和汪大丫身上睃了圈,两手一摊,“黄了!” 樟州人氏,家中开着好几个药铺,幼弟……所有人看向潘氏和汪大丫的目光都变了,这是真正的富贵人家啊!这么好的姻缘,却因为潘氏和汪大丫的缘故,黄了! 穆炎曦却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说道:“还有呢,你们麻岭村地形不错,气候也好,原本他呢是想着教你们种植药材,药材种好由他家回收,但现在呢……” 所有人的心齐齐提在了喉咙口,目光死死地看着穆炎曦。 种植药材那可是赚钱的买卖,有人包技术还包销售,天底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好事! “那个……” 有村民讷讷着想要说点好话打个圆场,谁想…… 穆炎曦扑哧一笑,再次摊手,“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事也黄了!” 第180章 这才是以财压人 第180章这才是以财压人 “小公子,你家在樟州真有几个药铺啊?真是来替你弟弟相看的?” “小公子,艽艽她很好的,真的,她孝顺能干,她……” “小公子,你真的有打算教我们种药材吗?” “小公子……” 战岐林扶额叹息,没错,他确有将秦艽说给幼弟的打算,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他是越看秦艽越满意,谁曾想他都还没来得及跟秦艽透露这个意思,穆炎曦就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给说破! 面对村民的询问,战岐林没有功夫责怪穆炎曦,而是温和着回答众人的询问。 “是的,我家确实有几个药铺。” “嗯,我知道秦姑娘她很好,我也确实有为幼弟求娶的意思,只是家母是个极重规矩体面的……” 当家主母是个极重规矩体面的,这话蕴含的信息实在太多。 当即便有好些村民一脸同情地看着秦艽,这可真是……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就因为潘氏和汪大丫这两个嘴贱的给黄了,同时黄了的还有麻岭村全村发财治富的机会。 “潘氏,汪大丫你们俩也是有儿有女的,好端端一桩亲事被你俩给毁了,等着,迟早会有报应的。”有村民愤愤说道。 更有村民说因为这两人使得全村的人失去了发财的机会,应该把她们两家逐出麻岭村才是。 汪大丫和潘氏怎么能同意,顶着张青红紫白的脸,声嘶力竭地喊道,“骗子,你们被骗了,他说是家里有药铺子就有药铺子啊,指不定是哪里来的大骗子呢,你们都被骗了。” 这话一出,有村民又发出了疑问,觉得汪大丫和潘氏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这两人是秦艽的客人,秦着秦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穆炎曦眼见得众人从群情激愤变得犹疑不决,心里冷笑不止,觉得用“刁民”两个字来形容都已经是对真正刁民的侮辱了,这就是一帮还没开化的蛮子,无可救药的蠢货。 秦艽这会儿也慢慢回过神来了,她自是知道战岐林的身份,只是对于穆炎曦说的那些话却是半信半疑,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解决眼前的事,潘氏和汪大丫的这件事处理不好,以后她们家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圣人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秦艽很清楚,嫉妒羡慕恨她们家的人不少,今天的这件事但凡她们家只要稍稍落点下风,未来等待她们怕是只有绝望、黑暗和痛楚。 拿定主意,秦艽便要开口,不想,另一道声音却再次抢在了她前面。 “骗子?!”穆炎曦嗤笑一声,指着战岐林问道:“听说过百药堂吗?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战岐林暗道不好,当即便要阻止,只是却晚了。 “他就是百药堂的少东家,进过皇宫见过皇帝的人!”话是对着村民说的,眼睛却是看着秦艽。 进过皇宫见过皇帝……秦艽突然想起战岐林上回急求的黑节草,这黑节草是送进皇宫的? 据现代实验证明,黑节草(铁皮石斛)多糖具有增强免疫功能的作用,可增强腹腔巨噬细胞对鸡红细胞的吞噬能力,是益胃生津药。但在历史上,石斛却被神化了,成为治病救人的神药,作用堪比仙丹! 还有,穆炎曦他是来找牛樟芝的,相对于防癌抗癌的功效,牛樟芝最广为人知的是它解毒排毒的功效……战岐林是百药堂的少东家,是进过皇宫见过皇帝的人,那么穆炎曦呢?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总喜欢用两个鼻孔看人的他,又会是什么身份? 秦艽越想越觉得背脊处发凉,一个墨明城已经让她成为了谋杀案的帮凶,再来这样两个人,她……不行,她得想办法赶紧把这两尊大神送走。 某大神却是被她时而蹙眉,时而凝目的动作给惊得忘了反应,不对啊,这反应和他意想中的不一样啊,按说这丫头片子知道自己错失了这样一桩姻缘,不是应该痛心疾首恨意滔天吗?怎么…… 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秦万岭的吼声突然响起。 “汪大丫,潘氏,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她们还有什么话说? 自然是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承认……不承认战岐林的身份啊! “他说他是百药堂的少东家,他就是啊?那我换身衣裳找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说我是皇亲国戚王妃娘娘是不是也行?”汪大丫喊道。 “放肆!”厉喝声响起,穆炎曦的桃花眼这会儿冷得就像淬了冰,他看着汪大丫,“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样的话都敢说……” “炎曦!” 战岐林打断穆炎曦的话,对上穆炎曦看过来的目光,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眼见穆炎曦重重哼了一声,虽是满脸怒意,却到底没再说什么,战岐林长吁一口气的同时,抬头看向周义贵说道。 “周里正,我是什么身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位妇人确实败坏了秦姑娘的名声。要知道名声它除了是一个人的价值体现,也直接关系到她在这个世上生活的好坏,甚至可以说名声是判断是一个人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我这样说,您老不反对?” 周义贵:“……” “不反对,那圣人不都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吗。” 战岐林点头,“您老的话没说错,人伤了可以请大夫治,可这名声被败坏了要怎么办呢?” 周义贵:“……” “依战公子的想法,这事要怎么处理才合适呢?” “简单。”战岐林温文一笑,不慌不忙说道:“简单,潘氏和汪氏妇人两家各摆三天流水席,当着十里八乡来宾的面向秦姑娘磕头赔礼道歉。” 三天的流水席,还要磕头赔礼道歉……周义贵脸上的神色不可谓不复杂,围观村民的脸色同样很复杂。 至于汪大丫和潘氏这两个当事人,她俩的下巴已经快杵到地了! “我不答应,这事情想都不要想……”汪大丫“哇哇”大叫道:“你们以财压人,仗着有两个臭钱可着劲地欺负我们……” “不答应也行。”战岐林勾唇一笑,看着汪大丫说道:“这事既是因我而起,我堂堂七尺男儿不屑与妇人动手,但也不能委屈了秦姑娘,我这就拿钱去买了两个仆妇来,从此以后她二人见你一面便打你一次。” “你……” “你不是总喜欢说别人以财压人吗?记住了,这才是以财压人!” 第181章 你那么好 第181章你那么好 喧嚣散去,秦艽没了再做糯米糍的心情,她借口心情不好,带着望秋和时英去了不远处的竹林。 “艽艽,你干嘛要饶过她们,就算是时英她爷爷帮着求情,你也不应该什么要求都不提就这样算了啊。”望秋不高兴地说道。 时英脸上的神色有点讪讪的,看着心事重重地秦艽,“艽艽,对不起,我……” “说什么对不起呢。”秦艽打断时英的话,“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让她们知道厉害以后不敢再来招惹我就行了。再说了,你爷爷不是说了,她们俩以后要是嘴贱惹事,就把她们两家逐出麻岭村。” 有了这样的威慑,她相信,就算是汪大丫和秦潘氏不怕死还敢嘴贱,周广泉和秦家荣怕是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这样就行了,她不想做得太过。 毕竟潘氏和汪大丫那就是滚刀虎跳墙,赶狗进穷巷都不是最好的决定。除非,她能永绝后患,只是眼下的她却是做不到的。 时英点了点头,抓着秦艽的手说道:“你能这样想很好,汪大丫和潘氏那就是两只臭老鼠,没必要为着打这两只臭老鼠伤了你这玉瓶。” 秦艽笑着紧了紧时英的手,“我知道的。” 一时间,三人进了竹林,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着。 初秋的天,天空湛蓝如洗,白云片片,竹林被风吹着发出沙沙地声响,竹叶跟着风打着旋儿掉落。 秦艽看着远处两拨忙得热火朝天的人,脑子里却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把那两尊大神送走。 “艽艽,你想不想嫁那个什么百药堂的小公子啊?”望秋突然开口问道。 秦艽被问得愣了愣,敛了思绪看着望秋哑然失笑道:“望秋,这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人家不是说了当家的夫人是个极重规矩体面的人,规矩我就不说了,我们这样的乡下丫头懂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说体面,你觉得我还有体面吗?” “怎么就没有了?”望秋不服气地皱了鼻子说道:“大家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啊,那战什么林的不是也知道吗?反正你就说你想不想,你要是想,我去找他……” “我不想。”秦艽没有丝毫犹豫地打断了望秋的话。 “艽艽,这事你再仔细想想。”一直看着两人不插嘴的周时英这时候开口了,她看着秦艽,“这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你别急着下决断,想好了,想清楚了再说。” “是啊,艽艽。”望秋接了时英的话劝着秦艽,“你是我们村最能干的姑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嫁个像墨少爷那样的读书人,但是战家也还是不错的,你再想想。” “不用想了。”秦艽摇头道:“我没想过嫁人,我爹和我娘就我一个,我一直的打算都是招赘。” 秦艽这样说,望秋和时英便也不好再劝了。 可因为秦艽的话,气氛却是变得沉闷起来,望秋几番唇角翕翕想要说点什么,却都在张嘴的刹那又将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艽艽,不是说那战岐林是进过皇宫见过皇帝的吗?”时英突然说道。 秦艽看着时英,一时间不是很能确定她问这话的用意,想了想,小心地问道:“时英,你想说什么?” 不想时英的脸上却有了踌蹰之色,但也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她抿了抿唇,再抬头时眼底却有了毅然之色,对秦艽说道:“你娘还年轻,未必就不能再生,能不能让那位战公子帮着介绍个擅妇科的大夫呢?” 秦艽到是没有想到,时英的想法同她不谋而和,闻言看着时英的目光便有了几许深意。 时英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秦艽是觉得这事情的可行度不高,少不得继续劝道:“艽艽,你比我们都聪明,你肯定也知道,那些愿意上门入赘的男子很少是有出息的,真正有能力有本事的男儿不会走这条路。” “你那么好,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不应该这样委屈自己。” 望秋一迭地点头,附和着时英的话说道:“是啊,艽艽,时英她说得对,你再想想吗,说不得你娘看好了就能给你生个小弟弟呢?” “嗯,我也有这个打算,等忙完家里的这些事后,请了廖老先生给我娘看看。”秦艽说道。 “真的啊!”望秋顿时喜形于色,她抓着秦艽的手,“艽艽,我和你说,也别光请老先生看,还可以带着你娘去县城找大夫看,我总觉得你娘是会生儿子的人,只是那些年被你奶磋磨得狠了。” 秦艽笑着道:“我也是样想的,放心,我娘她一定会给我生个弟弟的。” “嗯。” 时英和望秋同时重重点头。 “不过……”秦艽对上两人看来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就算是我有弟弟了,我不招赘,但我也没打算往远了嫁,我要守在他们身边,护着他们,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了他们去。” 战家在樟州,几百里的路程来回一趟少说也得十几二十天…… 望秋和时英交换了个目光,沉沉叹了口气,齐声说道:“那这桩婚事真就是不可能的了。” “瞧你们俩……”秦艽摇头苦笑,手指戳了两人的额头,道:“人家战公子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可能真就看上了我,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高门贵女、大家闺秀娶不到?行了,把你们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放回心里。” 话落,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落叶,拔脚便往自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帮忙去,不然,等会儿我娘要骂人了。” “拉倒你,婶子才不舍得骂你……” 时英和望秋一前一后追了上去,三人说说笑笑着离开了竹林。 便在秦艽几人离开后,距竹林不远处的岩石后走出两人,站在那目光沉沉地看着已然走远的三人。 穆炎曦觑了眼目色淡淡的战岐林,说道:“看,人家并不把你的话当真,只当你是仗义相助。” 语气间满是兴灾乐祸。 战岐林却是轻轻一笑,淡淡道:“秦姑娘还小,现在谈婚论嫁确实早了点。” 言下之意,他还是没有放弃的打算。 穆炎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末了,突然开口道:“要不要打个赌?” 第182章 千万别再来了 第182章千万别再来了 真要论起来,牛樟芝的价值其实远远凌越于灵芝、人参、冬虫夏草等高级药材之上,是药材中名符其实的王中之王。 连着几日,秦艽带着战岐林和穆炎曦把麻岭村附近的高山绝壁攀爬了个遍,珍贵药材到也找到不少,只是目标牛樟芝却是连个影都没摸着。 眼见得离中秋便只有半旬的时间,再耽搁下去这个节就得在外过了,战岐林和穆炎曦做起了离开的准备。 “这是一百两银票,你不用跟我们推辞。”战岐林将银票递给秦艽,“这一百两银票里,有我和炎曦这些日子的费用,也有我贺你家乔迁之喜的,还有这些天山里采下来的那些药材钱,真要论起来还是我给少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秦艽知道穆炎曦那就是个横冲直撞的二世祖,战岐林却充分展示了一代少东家的长袖善舞和八面玲珑。就好比眼下,明明是他慷慨的施舍,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成了秦艽的理所应得。 秦艽还在想着拒绝的话,穆炎曦却是将那银票不由分说的往她手里一塞,“给你,你就拿着,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上回找的牛樟芝赚的何止是这点钱。” “是啊,拿着。”战岐林含笑对秦艽说道:“当然,你要是觉得少了,我可以再添点。” 秦艽缺银子,很缺很缺,眼下这一百两银子确实能解她的燃眉之急,但她还是将银票还给了战岐林,“我没有嫌少,只是当时说好了,我带你们找牛樟芝,你帮我打听硝石怎么卖。你现在给我银子,会让我认为你们改变了交易条件,这不是我想要的。” “交易条件没有变,我们回樟州后仍旧会帮着打听硝石的事。”顿了顿,莞笑一声,道:“这一百两既不是我俩的嚼用,也不是你家乔迁的贺礼,是这几日山中采下的药材的分红,药是我们三个人一起采的,利润自当三人分,你说是不是?” 秦艽知道,这银子她若是不拿,战岐林肯定不能同意,想了想,她取了张面额二十两的银票,笑着对战岐林说道:“就这样。” 穆炎曦脸色一变待要开口,战岐林却笑着道:“好,就这样。” 话落,将余下的几张银票收回。 “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呢?”秦艽问道,见战岐林脸上有犹疑之色,想了想,笑着说道:“放心,我问这个不是要给你们准备程仪,是想着提前有个准备,我和我爹我娘她们好搬回来住。” 竹楼狭小,为了不委屈两尊大神,秦艽她们一家连着那头大黄牛这些日子又重新借住在余氏家,前几日又要打理修房子的事,又要管着种山丹,一家三口两头跑实在是不方便之极。 战岐林和穆炎曦却是着实过了几天神仙日子,在山风鸟鸣中醒来,在山风鸟鸣中睡去,这几天成了二人一生中最惬意最轻松的日子。 战岐林和穆炎曦交换了一个目光,末了还是由战岐林开口说道:“我和炎曦打算吃过午饭就走。” “这么急?”秦艽微微一怔,失声道:“我还想着要是不急,我明天一早去镇上买菜好好做顿饭给你们饯行呢。” 说起吃,战岐林和穆炎曦目光同时一亮,这些日子因为早出晚归总是错过饭点,秦艽因为忌惮穆炎曦的身份,即便再辛苦也会亲自操持一顿晚饭,待他二人吃好喝好后,她才会跟着秦万岭回余氏家过夜。 说来也很奇怪,不管是什么样的食材到了秦艽的手里,她总有办法让它变得不简单起来,哪怕就是几棵翠绿的青菜,她也能有四五种不同的做法,且做出来清脆爽口很是回味无穷。 “你真打算给我们饯行吗?”穆炎曦不确定地问道。 秦艽不由好笑地道:“当然是真的,好歹你们也是客,战大哥又是我的大买主,就冲这个身份,我也得让你们吃得高兴走得开心是不是?” 只是,千万别再来了,特别是大神你! “怎么越说越像真的了?”穆炎曦却突然说道。 秦艽:“……” “我是真的……” “真的假的我不知道。”穆炎曦打断秦艽的话,“我只知道,你爹每天早上都要去镇上买菜。” 秦艽傻傻看着穆炎曦,稍顷,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 是了,她怎么忘记了,自从她家开始建房子,她爹每天早上都要去镇上买齐一天两餐的食材,她刚才说要去镇上买食材的话,听起来不就是推脱之词吗? “那个,我……”秦艽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她钻下去,“我,我忘记了。” 话落讪讪笑着,顿了顿,小声地问道:“你们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话可别说得太满,万一我们说了你做不出来呢?”穆炎曦眼角斜飞,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艽说道。 秦艽本想夸一句海口,但想了想到底还是歇下了那份争强好胜的心,微笑着说道:“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呗,凡事讲究个心意到了就行,战大哥你说是不是?” “是的。”战岐林笑着点头道:“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你上次做的那个醉排骨挺好吃的,能不能辛苦你一回呢?” 醉排骨是闽菜的十大代表之一,讲究的是个酸甜微辣,外脆里嫩,她记得之前做过一回,才上桌便几乎被秒杀完。当下,秦艽笑着应下,“好,除了醉排骨,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怎么会没有呢? 当然还有很多,比如那什么菊花鱼,酿豆腐……战岐林眉间绽起浅笑,看着秦艽道:“没有了。” 秦艽不疑有它,转而看向穆炎曦,“你呢?你想吃什么?” “紫苏炒田螺。”穆炎曦迫不及待地说道。 这道菜到是简单,这田螺也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这个时节几乎家家户户桶里都会养着,秦艽才要应个“好”,不想穆炎曦却已经接着说道。 “还有土匪猪肝,双椒鱼头,毛氏红烧肉,麻辣仔鸡,酱骨头……这些我都想吃。” 秦艽:“……” 你大爷的,你以为我开酒楼呢,就算是开酒楼,那也不是你点我就有啊! 正想着怎么拒绝得委婉点时,战岐林说话了,“紫苏炒田螺,毛氏红烧肉,就这两道,别的等下次见面再辛苦秦姑娘。” 秦艽不确定地看着某大神,就等着他示下。 “行,那就紫苏炒田螺,毛氏红烧肉,另外再……蒸个蛋,你蒸的那个鸡蛋也不错。”大神说道。 秦艽长吁一口气的同时,忙不迭地应下,立马便张罗起来。 第183章 嫌弃你别吃就是了 第183章嫌弃你别吃就是了 一眨眼便到了中秋节,中秋本就是万家团圆共享欢乐的日子,秦万岭提前一天便停了工,给来帮忙建房子的师傅们放了三天假。 秦万岭这边也准备起过节的事来,因着之前施秉仓提议过让她们一家三口去镇上过节,施氏便试着跟秦万岭提了提,秦万岭一番考虑后却是没有同意。 “那边放着那么多的砖和木头还有瓦,我们得守着。”话落,想了想又说道:“要不,过完节,让艽艽陪着你去镇上玩一天?” 施氏听了不由得笑着嗔了秦万岭一眼,“在你眼里,我是那样贪玩的人吗?行了,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回头让人捎信喊了大弟和小弟来跟我们一起过节。” “也别让人捎信了,我去一趟,正好把送我爹的节礼买了。”秦万岭说道。 这是当初分家时,秦万岭亲口应承的,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施氏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也没有说反对的话,只叮嘱秦万岭道:“要是大弟和小弟不愿来,你也别勉强,再跟他商量下过几天去曾家下聘的事。” 下聘是大事,按说得请个身份重的人一起去,以示对女方的尊重。 可施家就只有她们姐弟三,楱树窝村又是小村,施氏族里已经没什么人,这个人选还真是不好找。 第二天秦万岭起了个大早,搭着秦万嶂的牛车去镇上。 食铺正是最忙的时候,秦万岭跟兄弟俩打了个招呼,便和秦万嶂去逛起了集市,等把要买的东西买齐也到吃午饭的时间,秦万岭招呼着秦万嶂去了百尺巷。 虽然说是巷子,但巷道却能容两辆马车并排通过,等到了地儿提前回来等候的施秉禾帮着将牛栓好,又请了两人进去,看着大气敞亮的院子,秦万嶂高兴的同时不由得也起了些许的羡慕之情,小声地同秦万岭说道:“等赚着钱了,我给道武,道信他们兄弟俩也买间这样的屋子。” “嗯,等明年卖了那两亩地的山丹,你就可以开始打听起来了。”秦万岭说道。 提起山丹,秦万嶂突然想起件事,他吱唔着开口说道:“大哥,你说起山丹,我这有件事还得商量你。” “什么事?”秦万岭问道。 秦万嶂讪讪地看了眼秦万岭以及施家兄弟俩,闷声道:“那不是之前种山丹的时候忙不过来,道武她娘捎信让我大舅兄来帮了两天忙吗,结果我大舅兄知道这山丹能卖钱后,便想着明年也匀出两亩地来跟着种,你看这事……” 是自家大舅兄,秦万嶂不好意思拒绝,可这事情开了头就不好收口子,他可不止一个大舅兄,再说大舅兄也有丈人家,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自己家赚不到钱没事,可别连累了秦艽他们家。 秦万岭想了想却说道:“没事,他们想种就种,不过得把话说在前头,赚了赔和和我们没关系,还有种出来我们是不帮着卖的,这点你和他们讲清楚就是了。” 他们三家的山丹是统一由战岐林回收的,算是稳赚的买卖了,但别家能不能卖出去,卖得是什么价这就是撞大运和各凭本事的事。 秦万嶂听了,连忙说道:“这是自然的,我这话我肯定会和他们说清的。” 因着秦万岭的关系,施家兄弟俩把秦万嶂也当成自家兄弟相待,更别说余氏还给施秉仓保了媒,过几天就要去下聘,是故,即便是一餐便饭,施秉仓还是特意买了条鱼又割了两斤肉,做了三荤三素六道菜。 一边吃着饭,一边商量着下聘的事情。 “聘饼二十斤,四只鸡,五斤猪肉,两条咸鱼,酒两坛,茶叶、芝麻各两斤,银镯子一对,姐夫,三哥,你们看这样吗?” 这算下来怕是就得五六两银子的费用了,已经算是大手笔了。 秦万嶂一迭地点头,“可以,可以,足够了。” 秦万岭也点头道:“行的,这下聘除了讲的一个规矩外更多的是讲究心意,心意到了比什么都强。” “你姐夫说得没错,是这个理。”秦万嶂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秉禾也不小了,等你的亲事办好就该张罗他的,能省的咱们就省着。” 施秉仓不知道,秦万嶂这话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曾家的意思,心里高兴地同时忙不迭地接了话说道:“三哥,姐夫你们放心,我算过了,办完我的事后手里还能剩些银子,再加上食铺的分红,不会耽搁秉禾办事。” “这样啊……”秦万嶂呵呵笑着看了看施秉禾,转而对秦万岭说道:“一事不烦二主,这样好了,让他三嫂再打听下看看哪有合适的姑娘,争取明年冬把秉禾的事也给办了。” 秦万岭哪有不乐意的道理,哈哈笑了对臊红了脸头就快勾到地上的施秉禾说道:“你这傻小子,还不快谢过你三哥。” 施秉禾闻言,忙不迭地端起了桌上的酒碗,“三哥,我敬你,等三嫂把我这事给办成了,回头再好好整一桌把三婶也一起请了来,好好谢你夫妻二人一回。” “谢什么?不用谢,都是一家人。”话是这样说,却是端起了桌上的酒碗同施秉禾碰了碰,咕咚便闷了一大口。 吃喝了一番,又说了几句闲话,话题便又转回到下聘当天的人选来。 “也别为难,秉仓的情况曾家也清楚,我看就我和你陪着秉仓去下聘好了。”秦万嶂说道。 到底是大事,秦万岭少不得看了施秉仓问道:“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我听你和三哥的。”施秉仓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觉着三哥说得对,那天就劳烦三哥三嫂陪着我们走一趟好了。” “那行,就这样决定了,我回头和你姐说一声,你也把东西都准备起来,别到正日子的时候手忙脚乱,还有记得让人帮忙写张聘礼单子。”秦万岭叮嘱道。 施秉仓一一应下不提。 秦万岭又说起让兄弟二人一同过节的事,但被施秉仓婉拒了,到不是兄弟俩不想去,而是节后施秉仓便要去下聘,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秦万岭也不勉强,还说要实在不行就把施氏送来搭把手,但同样也被施秉仓拒绝了。 吃好饭,又歇了小半个时辰,秦万岭和秦万嶂赶着牛车走上了回家的路程。 不管有钱没钱,生活的仪式感总还是需要的。 一路上,遇上好拨人,或是早上出来这会儿从乌石镇回麻岭村的,又或者是吃过午饭从村里去镇上的,遇上回村的秦万嶂就给捎带着,遇上去镇上的就说几句话。 这样一来,等回到麻岭村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 “万嶂,你等我会儿,我去趟老宅。”秦万岭说道。 话落,拎着才买来的四色礼包去了秦家老宅。 隔着院墙,看到候氏坐在廊檐下做着针线,他爹秦茂山则西北角磨着柴刀,秦英带着弟弟蹲在屋檐下看蚂蚁。 “爹,这是我和凤云孝敬您的中秋节礼,我给您放这里了。”秦万岭将手上礼包放在院门口,也没等秦茂山开口转身便走了。 屋子里听到声音赶了出来的秦万峰便只看到他大哥厚实的背影,默然片刻弯腰捡起地上的礼包转身走了回来,将礼包放在堂屋的桌上后,又闷声不响地回了西厢房。 候氏看得眼睛痛,张嘴便要骂人,却在看到秦茂山阴沉着看来的目光时,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端起手里的针线筐子骂骂咧咧的往堂屋走。 秦英带着秦道成跟了进来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礼包问道:“奶,大伯送了什么啊?” “送什么和你有关系吗?一天到晚跟馋得跟猪一样,长大了谁敢娶了你去做媳妇?”候氏噼里啪啦便是一顿骂。 秦英被骂得红了眼眶,待要还嘴又不敢,想要带着弟弟走,偏生秦道成赖着就是不肯动。 这当口,候氏也已经打开了礼包。 四色礼包分别是,一包红糖,包五仁月饼,一包茶叶,一刀猪肉。 恰在这时秦茂山从外面走了进来,候氏当着他的面便啐了一口,说道:“看看,看看,你那有钱的儿子打发叫花子呢!青砖大瓦房做五间,孝敬老子就这么些破玩意。” “嫌弃?嫌弃你别吃就是了。”秦茂山闷声说道。 候氏:“……” 第184章 这才是读书人的样子 第184章这才是读书人的样子 中秋过完没几天,到了约定的日子,秦万岭和施氏穿戴一新,喊上了同样穿戴整齐刻意打扮了一番的秦万嶂夫妇去了曾家岭下聘。 秦艽没有去,因为她得留下来操持工地师傅们的一日两餐,担心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喊了望秋帮忙。 两个人一个负责洗和烧火,一个负责切和炒,因为分工明确到也是忙而不乱。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想同你说,可总是忙忘记了。”秦艽等着锅开的时间,看着坐在灶膛前满头大汗的望秋说道:“我之前有一回去镇上,遇到你家戴秀才了,他和你说了吗?” “啊!”望秋抬头怔怔看了秦艽,摇头道:“他没和我说啊,是什么时候的事?可能他也忘记了?” 望秋已经和戴戎定下亲事,逢年过节戴戎便要来送节礼,秦艽也是因着这才突然想起上回遇上戴戎的事,原还想着戴戎和望秋没什么机会见面,这次上门见着了说不得便会提起,不想戴戎竟然只字没提。 秦艽一阵错愕,戴戎没提这事? 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时间好久了,我差点都给忘记了,还是刚才听你提起他,我才想起这事。” 望秋“哦”了一声,没往心里去,看着灶膛里的火怔怔出神。 秦艽看她这样,少不得问道:“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望秋本就热得发红的脸突然变得更红了,她垂了眼睑,一副想说又不敢说,不敢说又想说的样子。 秦艽还想着再问一句,却在这时锅里的水开了,她连忙揭了锅盖,将准备好的肉片一片一片的往锅里夹,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脸庞,望秋恍惚得没有看清她的脸,只朦胧地看到一层水汽和一些晶莹的水珠在眼前晃动。 “艽艽,我把之前攒下的银子都给他了。”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秦艽却还是听到了,手上动作一顿,默然片刻后,笑着说道:“就这事?这算得什么大事,看把你给愁得……啊,你不会是后悔了?” “没有,我没后悔。”望秋忙不迭地说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帮不了他太多,还有……” 等了等,见望秋不开口,秦艽少不得追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我想着要是能开点成亲就好了,如果能早点成亲,我就能帮他照顾他娘,他可以专心科举。你不知道,他因为要照顾他娘不得不放弃这次的乡试可难过了。”望秋闷闷地说道。 秦艽:“……” 虽然说的好的婚姻是彼此成就,她也愿意相信,共患难过的夫妻总会比寻常夫妻多几分深情,只是,爱情里爱得多的那个人总是要吃亏的。 眼下,这个傻姑娘显然已经全身心地陷了进去,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望秋,读书人都是要面子的,这些话你同我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再同第二个人说,特别是戴秀才,如果让他知道了,他可能会误会你是嫌弃他没用。”秦艽轻声说道。 “我没有和他说,我给他的那些银两也是悄悄塞在给他的回礼里的。”望秋说道。 秦艽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毕竟她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可借鉴,前世的她到死都是单身狗! 绞尽脑汁想了想,秦艽又试着说道:“以后偷偷给银两的这种事也别再做了,你顾忌他的体面心疼他的艰难,可万一他是个要强的性子呢?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你对他的羞辱?” 望秋被秦艽说傻了眼,手紧紧揪着胸口,舔了舔干干的嘴唇,问道:“他应该不会这样想?” “谁知道呢!”秦艽摊了摊双手,看着望秋,“有句话不是说,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吗?” 望秋傻傻看了秦艽,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最高和最明亮的是日月,最亲近和最疏远的是夫妻。” 望秋想了许久,最终却是徒劳的摇头道:“我还是不懂,怎么最亲近和最疏远的是夫妻呢?那戏文里不是都说,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傻姑娘哎…… 秦艽也不知道该怎么让眼前这个傻姑娘明白,再是亲密如夫妻,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留给彼此足够的空间。 罢了,世上的夫妻千千万,各有各的相处之道,她又何必将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她呢? 这么一想,秦艽便笑着说道:“行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按照你自己的方式来,只要你觉得开心高兴就行了。” 不想,望秋却是一迭地的摇头,“那不行的,你知道的,我不聪明,遇事也不喜欢多想,你比我聪明,也比我难干,你还是要多教教我。” 秦艽:“……” 姐姐,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我教不了啊! “那你回头问问时英,她和你一样都是定亲了的,而且对方都是秀才,你问问时英是怎么对待她家苏秀才的,你再依葫芦画瓢学着点,怎么样?”对上望秋看过来委委屈屈的小眼神,秦艽忙不迭地解释道:“不是我不帮你,可你看我连个亲事都没有,我怕……我怕我帮倒忙!” “也是,你这话说得有道理,行,我回头问时英去。”望秋说道。 秦艽暗暗吁了口气,这真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提到时英,少不得又说起苏秀才来。 “嗯,我远远的看了一眼,人看起来比时英高了个半个头,长什么样没看清,不过人挺瘦的,站在那里笔直笔直的。” 还有就是,苏秀才穿得那一身天青色的襦衫很好看,宽袖大袖,衣袂飘飘的样子像极了误落凡间的仙人,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郑聘婷都说好看,还说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可是她家戴戎却……想到,戴戎那身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补丁的长衫,望秋顿时黯然神伤。 她不知道读书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既然她也觉得苏秀才那样穿好看,郑娉婷说读书人就该是那个样子,那她就努力,她要让戴戎也穿得起那样的衣衫,走出去也被人说一声,看,这才是读书人的样子! 第185章 她是真没想到 第185章她是真没想到 施秉仓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初五。 秦艽掰着手指头算,正月廿九是她小叔秦万峰的好日子,二月初五是她大舅,三月初三是望秋,四月初三是时英,得再来两个,整个上半年就齐全了。 “娘,我听说那曾姑娘的娘家兄弟有点多,是真的吗?”秦艽问道。 施氏点头,“是真的,兄弟五个,三个已经成亲了孩子都好几个了,对了,曾姑娘的父亲和她长兄做点小买卖。” “什么小买卖?”秦艽问道。 “卖豆腐,每天天不亮就挑着豆腐到附近村子叫卖。”施氏说道。 卖豆腐那可是件苦差事,真正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过因着这年头物资匮乏,豆腐的利润空间大,虽然辛苦但钱却是能赚的。不然,像曾家那样光靠种地哪能养活那么多人! “那下次去我大舅家豆腐管够了。”秦艽嘻嘻笑了说道。 施氏听了便嗔了她一眼,“你想得美,曾家岭离镇上六七里地呢,为着白吃还特意让你大舅母回趟娘家不成?再说了,镇上买两斤也就几文钱的事,你还打算拿豆腐当饭吃不成?” 就算是拿豆腐当饭吃,两斤也管饱了。 秦艽却是突然灵光一闪,对施氏道:“娘,曾姑娘会做豆腐吗?” 其实不会做豆腐也没关系,会做豆腐花就行了,做好拿到汤记食铺去卖,又是一份收入不是?当算不放汤记卖,在自家门口搭个摊子卖也一样赚钱啊! 施氏不确定地说道:“应该会的?毕竟她们家做这档买卖做了几十年了。”没等秦艽接了话,施氏便又说道:“艽艽,你是不是想说等她和你大舅成了亲,让她在镇上开间豆腐作坊卖豆腐?” 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打算做了肯定不能只卖豆腐花,豆腐肯定也会顺搭着卖。不过,听她娘话里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很赞同。 “您是不是也觉得这样挺好的?”秦艽嘻嘻笑着问道。 “你歇了这心思,就算曾姑娘的父亲答应,她娘家兄弟也不能答应。”施氏眉间染了抹苦笑说道。 秦艽也没让她娘多解释,略一想便明白了过来,“您说得是,是我想差了。” 女儿是别人家的人,儿子才是自己家的,就算是小小一间豆腐作坊,那肯定也是要传给儿子的,女儿女婿做那不就是跟自家儿子抢饭吃吗?这世上能答应的怕是没几个。 日子如流水一样往前过,十月底田里的二季稻收割入仓后,村里的男女老少便都跟着 闲了下来。 秦艽是闲不了的,除了要帮着她娘准备十几个人的一日两餐外,她还得看顾着地里的山丹,最适合山丹生长的温度是十五至二十五摄氏度,春、秋两季是最适合它们生长的季节,但随着这天劈头盖脸的一场雨落下来,冷得打了个哆嗦的秦艽心里泛起了嘀咕,想着是不是应该弄个大棚烧炭保证温度。 “这雨估计要下个好几天,你们在家闲着也无事,不如去秉仓那里住几天,帮着把该准备的准备起来。”秦万岭商量着施氏说道。 施氏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因着自家里里外外一堆的事不好说出来,这会儿既然秦万岭主动提起她便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嗯,那我带艽艽去住两天,不管天晴不天晴两天后我都回来。” “只要天不晴,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难得去一趟,趁着有机会给好好逛逛给自己买些合心的东西。”秦万岭说道。 坐在窗前看雨的秦艽突然回头说道:“爹,我想带了娘去百草堂让廖老先生给把个脉,您说怎么样?” “你这孩子,我没病没灾地好端端去看什么大夫?”施氏嗔了秦艽一眼,摇头道:“不去,不去浪费那个钱。” 秦艽起身坐在了她爹和她娘的中间,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廖老先生擅妇科,我想让他给你看看,说不得过个一年两年的你就能给我添个弟弟呢?” 施氏蓦然僵住,她怔怔看了秦艽,唇角翕翕想说什么,喉咙却干哑得厉害。 这么多年没能生个儿子,施氏的心比谁都痛,压力也比谁都大。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地不去想这件事,偶尔生起念头也只想着等以后日子好了手里银子多了再说,从没想过会是这个时候。 秦万岭同样一脸复杂,但他到底是男人,且因着过了这么多年,他心里其实已经不抱太大希望,想着将秦好养大养好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可男人谁不想自己的血脉和姓氏能一辈又一辈的传下去呢?说得难听点,有了儿子死了也不用做孤坟野鬼不是? 当下,秦万岭便拍板道:“那就去趟百草堂,凤云你也别多想,就算廖老先生那不行,我们也还可以去县城,去府城,去京城……” 施氏这会儿已经整理好心情,听了秦万岭的话,轻声道:“先看着,真要是说我命中注定无子,我也不能断了你这房的香火,更不能让艽艽以后连个可以依仗的兄弟都没有。” 什么意思? 秦艽怔怔看了施氏,她娘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她生不出来,就打算给她爹抬房小妾回来生儿子? “娘,您不会是想您要是没儿子,就给我爹纳妾生儿子?” 施氏没有吱声,但既然不否认便就是承认。 秦艽有点傻眼,她是真没想到…… “真要是您命中无子,那我就招赘。”秦艽斩钉截铁地说道。 至于纳妾什么的,想都别想。 她又脑子进水,辛辛苦苦拼家业,最后便宜了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的儿子,哪怕有她爹一半的血液,那也不行,说什么她都不能同意! 秦万岭也没有想到施氏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没回过神来秦艽已经说了招赘的那番话,他涨红了脸,瞪了施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一天到晚尽想些有的没的,儿子有那么重要吗?你能生,我们就生,不能生那就不生,什么纳妾不纳妾的……教坏了孩子。” 施氏这会儿也觉得自己不该当着秦艽的面说这番话,红了脸对秦艽说道:“行了,你就别跟着裹乱了,你才多大,就敢说什么招赘的话,也不怕被人听到笑话。” 秦艽还待再说,施氏却已经起身强势的结束了这个话题,“行了,不是说要去镇上吗?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第186章 中了解元 第186章中了解元 次日,雨仍旧接着在下,只是瓢泼大雨变成了蒙蒙细雨。 施氏便有些犹疑,觉得这雨说不定到下午就得停了,明天可以继续开工,这样的话她也就没有去镇上的必要。 “去,去。”秦万岭在一边催促道:“就算是去住一个晚上也好,房子买来你都没见过呢。” 他这样一说,施氏便又心动了。 娘俩一人穿了身蓑衣,布鞋外面又套了双木屐,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发去乌石镇。 雨天路滑,又全程是山路,娘俩走得特别小心,平日里一个时辰的路,今天愣是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 秦艽原想到得早的话就领了她娘去汤记食铺看看,不想到了镇上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干脆便领着施氏径直去了百尺巷。 施氏已经有快两年的时间没来过乌石镇,虽说隐约还有些记忆,可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记忆是真的还是她自己臆想的,一路跟着秦艽到了百尺巷,看着幽长的巷道,黑漆镶兽首的门扇,施氏犹有身在梦中的感觉。 门吱呀一声打开,施秉禾探出一张带着雨水的脸,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姐,姐您怎么来了?”末了,又扯着嗓子喊道:“哥,哥你快出来,姐和艽艽来了。” 施氏也在施秉禾的声音里回过神来,她对着笑得像个孩子的施秉禾挑了挑嘴角,在施秉仓一迭声的“姐,艽艽,快进来”声音中,抬脚进了院子。 几乎是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干净绿意盎然的院子。 施秉仓大步从堂屋走了出来,忙不迭地帮着站在廊檐下的施氏和秦艽角蓑衣,又喊了施秉禾去拿干净的帕子来,“姐你和艽艽先擦把脸,去堂屋坐着,我去烧热水沏茶,这天下了雨就凉,你们喝碗热茶驱驱寒。” “不用了,大舅,我和娘走了这一路正热得厉害喝不了热茶,你有什么凉的拿出来才是最好。”秦艽说道。 “凉的……”施秉仓一脸的为难。 凉的也就后院的井水了,他总不可能给她们喝井水? 施氏笑着道:“别听她胡说,倒两碗水来。” 施秉禾连忙去拿角落放着的瓷壶,倒了两碗水放在秦艽和她娘跟前。 “这房子买得不错,虽说花了八十两银子,但值得,很值得。”施氏笑着说道。 施家兄弟俩讪笑着摸自己的头,“是?姐,你也喜欢这宅子?” “喜欢。”施氏说道。 眼见兄弟俩还站着,施氏便指了长凳说道:“坐下,我们说会儿话。” “哎!” 兄弟俩并肩坐了下来。 秦艽看得好笑,觉得自家大舅和小舅现在的这副样子,像极了前世对老师毕恭毕敬的小学生。不过,心里却是高兴得不行,大舅和小舅打心眼里敬重她娘,这是好事。 坐着说了会儿闲话,施秉禾便要起身说是要给秦艽和施氏去添几道菜,却被秦艽和施氏齐齐阻止了。 “小舅,我娘晚上不住,歇在这,有可能明天后天也不走,你别急,有的是时间让您孝敬呢。”秦艽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一听说施氏要过夜,还有可能住好几个晚上,兄弟俩高兴的同时又少不得担心,想着不会是夫妻俩吵架了,自家姐姐一气之下离了家?不过,这看着也不像啊! 秦艽没想着自家大舅和小舅会这般想,她想着吃过饭就先带了施氏去百草堂,只是,这雨天也不知道廖老先生是在家还是在百草堂,便问道:“大舅,小舅,廖老先生这两天在药堂吗?” 施秉仓被问得一愣,摇头道:“不知道呢,好端端地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事?” “嗯,我想让他给我娘诊个脉,他要是在家,我就直接去桂花巷请,要是在百草堂,我便带了我娘去。”秦艽说道。 “你娘她怎么了?”施家兄弟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下换秦艽傻眼了,默然片刻,嘻嘻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这么大了,是时候让我娘给我添个弟弟了。” “……” 稍顷。 “先吃饭,吃好饭,你们在家等着,我先去百草堂看看。”施秉禾说道。 下雨天,走来走去一身泥确实挺烦人,秦艽对她小舅的提议没有异议,便看着她娘说道:“就按小舅说的办,行吗?” 施氏这会儿心里正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即期待命运的改写,又害怕命运的残忍,自是秦艽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饭后,施秉禾披了蓑衣出门,施氏和施秉仓坐在堂屋看着外面的细雨菲菲继续说着闲话,秦艽百无聊赖,坐着坐着便困意来袭。只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要出门的事,并不敢闭上眼睡去,便在迷迷瞪瞪间耳边突然响起施秉仓的声音。 “艽艽,你不打算送份礼去吗?” “啊!”秦艽睡意尽消的同时,抬头看了施秉仓,问道:“送什么礼?给谁送礼?” 施秉仓瞪圆了眼睛,“你没听到我刚才和你娘说的话?” “你和我娘刚才说什么了?” “我和你娘刚才在说,墨家大少爷中了解元,墨家大老爷打算摆三天的流水席。”施秉仓说道, 中了解元! 乡试第一名! 良久…… 秦艽讷讷着说道:“不是说是清溪书院读书,不参加今年的乡试吗?怎么突然就中了解元?会不会是弄错了。” 秦艽一脸懵逼地看着施秉仓。 施秉仓却是比她更懵逼,傻傻说道:“不应该,那天送喜报的人去墨家报喜,墨家门外的整条街都给堵上了,你爹那天买菜回去没和你说?” 秦艽摇头,表示没有。 施秉仓还待再开口,不想,施秉禾却在这时从外面小跑着冲了进来,“艽艽,今天天不好,老先生他没去药堂在家呆着呢,我们去桂花巷找他。” 秦艽便将墨明城的事暂时扔到了一边,对施氏说道:“娘,桂花巷离这也不远,这会儿雨也不大,我们撑伞过去。” 蓑衣虽然方便,但想到熊孩子廖白芷,秦艽觉得她还是讲究一回的好,别给熊孩子开口的机会。想了想,又说道:“小舅,我陪我娘去就好了,您和大舅就别去了。” 到底是看妇人家的毛病,且兄弟俩都还没成家…… 施家兄弟俩略一犹豫,便同意了秦艽的提议。 第187章 侥幸而已 第187章侥幸而已 甘甜雅淡的清香在蒙蒙的雨雾中弥漫,被雨水洗过的巷子越发的幽深宁静,古朴厚重的院墙像个卫士一样安静的矗立着,撑着油纸伞的秦艽和同样撑着油纸伞墨明城不期而遇,只不过墨明城的油纸伞是祥麟打着的。 雨天,小巷,油纸伞下的墨明城……秦艽这会儿脑海里却只有“解元”两个字,青衫磊落的眼前人是乡试第一名的墨解元! 墨明城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秦艽,一刹那的错愕后,目光落在了秦艽身后的施氏身上,几乎是与此同时倾城绝色的脸上绽起抹温文的笑,对着施氏揖礼道:“明城见过太太。” 施氏惊得忘记反应,攥着伞柄的手青用力到发白,因为太过紧张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 “公,公子免礼。” 墨明城笑着直起了身,这才朝秦艽看了过来问道:“有些时候没见,你还好?” “嗯,挺好的。”秦艽脑子还是懵的,但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在的,对上墨明城含笑看来的目光,说道:“才听我大舅说你中了解元,恭喜你了。” “侥幸而已。”墨明城淡淡道。 秦艽便下意识地觉得墨明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正想着换个话题时,耳边却响起墨明城的声音,“你和你母亲是要去廖老先生家?” “是的,我娘她身子有点不适,我想请老先生替她把把脉。”秦艽说道。 “那你们去。”墨明城侧身示意秦艽母女二人先走。 秦艽微微颌首以示道别,伸手扶着施氏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施氏到这会儿脚都还是软的,身体一半的力量都放在了秦艽扶着她的那只手上,等到走出约一丈多的距离,才停下脚步长长的喘了口气,收了手拭着额头上的汗,说道:“真是吓死我了。” 秦艽好笑地问道:“您干嘛怕他,他又不是吃人的怪兽,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是怕他,我就是紧张。”施氏说道。 秦艽到也能理解她娘的反应,毕竟身份的差别摆在哪,如果她是原生的土着而不是西贝货,她肯定也不能这般坦然自若的应对。不过是仗着心理年龄和曾经的见过世面罢了! “嗯,其实我也挺怕他的。”秦艽笑着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末了重新扶起施氏的手,道:“走,前面就到了。” 施氏由着秦艽扶了她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却是轻声道:“不过,这墨家大少爷长得是真好看,比上回来咱们家的那个穆公子还好看,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做他媳妇。” 秦艽听了扑哧笑着说道:“我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我只知道那姑娘一定是个倒霉鬼。” “尽瞎说,嫁个这样有才有貌又有钱的夫君做梦都要笑醒,怎么还会是倒霉鬼?”施氏啐了秦艽说道。 “我没瞎说,你想那姑娘天天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张比自己还要好看的脸,只怕是连打扮的心情都没了,毕竟再怎么打扮也没人好看啊,是不是?人生在世无非吃和穿两件事,一辈子困于后宅内院,这唯二的乐趣也要舍了一样,还不够倒霉的?”秦艽哈哈笑了说道。 还真别说,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施氏嗔了笑得没个正形的秦艽,“看看你,哪还有点姑娘家的样子!这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才会娶了你!” “您可真是我亲娘!”秦艽假装不高兴地对着施氏说道:“要不然也不能这样说我。” 施氏见她邹着鼻子一副不高兴地样子,连忙小声哄道:“艽艽,娘逗你玩的,不生气,啊,娘以后不这样了,娘其实觉得你可好了,真的,以后能娶到你的人一定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 “这还差不多,这才是亲娘该说的话。”秦艽哼了哼,一脸小得意地说道。 施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便伸手掐了把她的嫩嫩的小脸,咬牙骂道:“这臭脾气,真不知了谁。” “您生的当然像您!”秦艽嘻嘻笑了说道:“就兴您逗我玩,不兴我逗您玩啊!” 母女俩一路说说笑笑往前走去,很快便到了廖老先生家,秦艽敛了脸上的嬉笑之色,对突然之间再度变得紧张的施氏说道:“我去敲门,您别害怕,老先生是顶好说话的人。”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秦艽心里比施氏还紧张,毕竟廖白芷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万一这熊孩子使性赶人呢?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秦艽深吸了口气,抓着黑漆门上的铜环轻轻敲打了起来。 “谁啊?” 门内响起廖老太太的声音。 秦艽才待开口,不想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探出老太太圆盘似的和蔼亲切的脸。 “奶奶,是我。”秦艽暗暗吁了口气的同时,飞快的扬起笑脸看着老太太,亲昵地说道:“奶奶,老先生他在家吗?我想找他帮我娘给诊个脉。” “呀,是艽艽啊。”老太太笑着让到一边,招呼道:“快扶了你娘进来,这个季节的雨最是伤人,别把人给淋坏了。” 秦艽扶了她娘进去。 堂屋里听到动静的廖老先生这时候已经走了出来,站在廊檐下母女二人说道:“这是去过药堂知道我不在,才往家里来了?” “嗯,叫您老给说着了,我小舅去了趟药堂,见您不在问了伙计这才知道您今儿搁家里呆着,这不,我就领着我娘往这来了。”秦艽说道。 “叔,给您添麻烦了,您看您难得在家歇息一回,偏还让我给搅和了。”施氏很是自责的说道。 廖老先生摆手,“别这样说,干我们这行的就没歇息的说法,更别说你还是艽艽的娘,来,进屋,外边冷。” 一行人进了屋。 不多会儿,老太太奉上热茶,施氏端着茶盅往嘴边凑了凑便放了下来。 正同秦艽说着话的廖老先生见了,便也搁下了茶盅,对施氏说道:“身上哪里不舒服,都有些什么症状,你先跟我说说。” 施氏刹时间涨红了脸,吱唔着说道:“不是身上不舒服,是,是我自打生了艽艽后,便再没得个一儿半女,我想请您老给看看,我这辈子除了艽艽外,还有没有子女缘。” “这样啊……”廖老先生一番沉吟后,说道:“你把手伸出来,我先给你把个脉。” 施氏颤抖着将手搁在了桌上。 秦艽上前站在施氏身后,双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不夸张的说,这会儿的堂屋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 廖老先生拧了眉头不言语,施氏不敢看他的脸,低眉垂眼,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秦艽却知道她娘这会紧张害怕的不行,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紧紧的揽着施氏的肩,轻声说道:“您别紧张,紧张了心就跳得快,心跳得快这脉相就要不准了。” 施氏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便在这时,廖老先生松开施氏的手,“换另一只手我再诊诊看。” 施氏连忙又将另一只手递了过去。 第188章 试探 第188章试探 “面色萎黄,舌淡苔白,脉细弱无力……”廖老先生一边就着老太太递来的热帕子擦手,一边问施氏道:“平日里可有神疲肢倦,头晕眼花,心悸气短的症状?” 施氏想了想,点头道:“有的。” “葵水可是五至六月方来一次,来时量少且稀薄,色淡红?”廖老先生又问道。 施氏再度点头。 秦艽听得心里直打鼓,她怎么听着听着,就感觉她娘这是在往闭经的路上走啊? 而果然下一刻印症了她的猜想。 “我不能说你以后没有子女的缘,只能说有没有这缘份,得看你自个儿看不看重自个的身子。”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这身子,亏虚的厉害,要治这不月之症得先把身体调理好。” 《黄帝内经》中有“女子不月”的记载,这是对闭经最早的认识。 施氏三十的年纪都没到,没病没灾的情况下,就出现闭经这样的事,可不就是自个儿太不拿这身子当回事! 秦艽却知道她娘委实冤得的慌,这一切还真就是候氏那个老虔婆给造的,毕竟她娘可是才生下她便下地帮着挑谷子的人! 施氏的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 “别难过,老先生不是说了嘛,把身子先调理好,咱们家现在已经分开住了,家里也拿得出钱,以后每天早上一个糖鸡蛋,每七天杀只鸡给您补身子,过个一年半载这身子肯定能补回来。”秦艽轻声安慰着施氏道。 “我这里再给你开个方子,先按这个方子吃一个月的药,一个月后再把脉调整方子。”廖老先生也适时地开口道。 施氏点头如鸡啄米,哽着嗓子说道:“我听您的,只要能吃我生个儿子出来,怎么着都成。” 廖老先生起身去写方子。 秦艽好不容易安抚住施氏的情绪,廖老太太这时候端了盆温水并一块斩新的帕子走了过来,“艽艽,来,让你娘洗把脸。” “谢谢奶奶。”秦艽上前接了木盆,放在椅子上,拧了温热的帕子递给施氏,“娘,您擦把脸。” 施氏接过帕子红着眼睛,一脸羞涩地对老太太说道:“让您老见笑了。” “这说得是什么话?”老太太目光疼惜地看着施氏,“咱们都是女人,女人的苦女人知道,你也别难过,咱们尽人事听天命,退一步说,你有了艽艽这么懂事乖巧能干的女儿已经是多少人没有的福气。” “您老说得是。”施氏目光慈爱地看着秦艽,轻声道:“就是因为她好,我才更想要生个儿子,以后我和她爹不在了,这世上还有个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委屈了难过了也有个去处。” “会的,菩萨会保佑你的。”老太太轻声说道。 不多时,廖老先生拿着写好的方子走了过来,秦艽接过方子看也没看仔细折好收进袖笼,取了一个五分的银锭子搁在桌上,“老先生这是诊金。” 她知道,廖老先生这两年已经很少替人诊脉看病了,一般都是亲朋故旧才能让他出手,是故这诊金也早已水涨船高。五分的银锭子,既不显得她张扬,也没有堕了廖老先生的名头。 廖老先生点了点头,问道:“这就打算走?” “嗯,您老难得在家一天,让您多陪陪奶奶,下回您在药堂我再去寻了您老说话。”秦艽说道。 “你这鬼精灵的臭丫头,我们老夫老妻天天都打照面有什么好陪的……”老太太笑着嗔了秦艽几句。 秦艽却执意告辞,老太太送她出门,秦艽没有忍住,少不得问道:“奶奶,白芷姐姐呢?我这来了许久,怎么没有看到她?” 提起廖白芷,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完了沉沉叹口气,说道:“她回樟州她爹娘身边去了。” 秦艽一脸错愕,失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走了两个多月了,上回岐林他们回樟州的时候,跟着一起走的。”老太太一脸落寞地说道:“她啊,没你一半懂事,走了这许久连封报平安的信都没有写来。” 秦艽突然就想到中了解元的墨明城,廖白芷芳心暗许,却突然被送回了樟州,心里怕是怨恨极了老先生和老太太,不然辛苦养育一场,不可能说连封报平安的信都不写来。 叹了口气,秦艽少不得劝道:“奶奶,您别这样想,说不得是长途跋涉,白芷姐姐她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等她缓过神了肯定会给您和老先生写信的。” 知道秦艽这是安慰的话,老太太苦笑着说道:“你就别安慰我了,老头子一直怪我呢,说是我没把人教好。” 这话,秦艽就不好接了,说什么都不合适。 好在这会儿已经到了门边,秦艽便同老太太告别抚着施氏往外走去。 不想,身后却又响起老太太的声音,“艽艽,墨家大少爷中解元了,你知道吗?” “知道,今天才知道的。”秦艽据实答道。 她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老太太突然提起墨明城,仰着小脸目光不解地看着老太太。 “那也是个和你一样的好孩子,才回来便来看望老头子,还送了好些府城的特产……白芷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成全她,实在是……”老太太叹了口气,满脸的黯然神伤。 秦艽:“……” 老人家,你和我一个小孩子犯得着说这些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我想,奶奶您不管做什么,总是为白芷姐姐好的。”秦艽试探着说道:“她现在不能理解您,等过上几年,她再大些就明白了。” 这番话真的可谓是滴水不漏,既不贬低廖白芷,又捧了老太太,还把自己放在了旁观人的位置上。 老太太看着秦艽的目光变了又变,良久,哂笑一声,说道:“好孩子,陪着你娘快家去,这雨看着是要下大了。” 秦艽佯装并不曾察觉老太太的试探之意,仍旧一脸天真的朝老太太摆手道:“知道了,您关门,我们这就走了。” 第189章 定个亲怎么样 第189章定个亲怎么样 等离了桂花巷,施氏才轻声同秦艽说道:“艽艽,廖白芷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她喜欢墨家大少爷,那大少爷喜欢她吗?” 对着自家亲娘,秦艽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一边挽着施氏的胳膊往前走,一边说道:“那姑娘被老先生和老太太宠坏了,人品怎么样不了解不好说,但性格却不是太好。至于大少爷喜不喜欢她,这我哪知道。” “各花入各眼,这世上有人喜欢清新雅致的,也有人喜欢娇艳多刺的,说不得墨家大少爷就喜欢她这样的呢!”施氏说道。 秦艽想着高冷淡漠如天上明月的墨明城,这样的人怎么看也应该是喜欢那种解语花一样的姑娘,廖白芷这样的……秦艽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施氏问道,不等秦艽回答,又接着说道:“你不懂,真要是不喜欢,就不会这个时候上门了。” 这下轮到秦艽不明白了,问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不能上门?” 施氏笑着想说什么,却在一刻突然改变了主意,摇了摇头,说道:“行了,不说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秦艽跟着笑了笑顺着施氏的意思结束话题,只是,心里却想着,中了解元的墨家大少爷和从前是真的不一样啊,脸上的笑好像都多了。 母女俩一路回了百尺巷的宅子。 要说运气还真是不错,这一路上都没什么雨,却在两人站在廊檐下扣门时,雨势突然就变大了,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浇,白色的青石板上瞬间溅起无数透明的水珠。 秦艽有些着急,一边扣着门,一边喊道:“大舅,小舅,我们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怎么这么久?” 施氏提了裙摆低头往里走,秦艽紧跟在她娘身后,下一刻,头顶却响起她小舅的声音。 “艽艽,家里来客了。” 来客了? 秦艽不由得脚步一顿,抬头看着她小舅,问道:“谁来了?” 施秉禾没有回答秦艽的话,而是身子侧到一边露出身后的堂屋,秦艽抬头看了过去,等看清堂屋里坐着的人时,下巴差点摔在地上没能拾起来。 墨明城! 他来这里干什么? 施氏这会儿也看清了堂屋中的人,同样也是大吃一惊,失声问道:“墨家大少爷,他来干什么?” “说是路过,知道这是我们的宅子,便进来坐会儿,顺便躲躲清静。”施秉禾说道。 路过,躲清静……秦艽觉得这就是个拙劣的借口,可转念想到墨家这会儿的门庭若市,又觉得也有可能是真的。 施氏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觑了眼堂屋内坐着的墨明城,轻声对秦艽说道:“艽艽,墨家大少爷怎么会知道,这宅子是你大舅和小舅的?” 只要想知道,这乌石镇还会有他不知道的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里却说道:“许是从老先生那里听说的。” 施氏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可能。 “走,人都来了还坐着,说什么也得上前去打个照面,不然就太失礼了。”秦艽说道。 母女俩这才一前一后穿过天井朝着堂屋走去。 恰在这时,突然又是一阵大雨倾盆而下,浇得秦艽手里的油纸伞偏了方向,脸上头发上淋了不少雨,也幸亏几步之外就是廊檐,她连忙急跑几步,待到得廊檐下手里的油纸伞随手往地上一搁,掸起头发上的水珠来。 堂屋里如坐针毡的施秉仓急忙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帕子走了出去,“艽艽,快擦把脸。” 秦艽接过帕子,正待往脸上擦,抬头的瞬间却对上朝她看来的墨明城的目光,一怔的同时,她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浅笑,想说点什么舌头却跟打了结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墨明城却忽然站了起来,看了眼天色对施秉仓说道:“叨扰许久,我该走了。” “啊!” 施秉仓傻傻看着墨明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读书人的想法果然不是他这庄稼汉能理解的。 墨明城却已经对同样呆呆看着她的秦艽说道:“麻烦秦姑娘送送我。” 秦艽:“……” 大少爷,你这是玩什么啊? “艽艽才回来,雨也下大了,还是我送您?”施秉仓壮着胆子开口道。 墨明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淡淡的朝秦艽看了过来。 呃! “大舅,还是我去送。”秦艽硬着头皮说道。 话落也没给施秉仓和施氏开口的机会,便重新拾了角落竖着的油纸伞朝墨明城看了过去,墨明城拾起竖在墙角的油纸伞,对着施氏和施家兄弟俩微微颌首,道:“明城告辞。” “噢(您慢走)呃!” 三个人三种声音。 墨明城一手擎伞,一手撩着袍摆朝着雨水中走去。 天空中,雨丝成帘,小院落叶萧瑟,擎伞慢行而过的却将这深秋初冬的雨天,变成了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 施氏怔怔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一闪而过,只是没等那念头清晰滋养便被她狠狠的掐断,不,不可能,是她想多了,绝对不可能的。 秦艽的裙摆已经被雨水打湿,湿冷的雨水渗透进布鞋,让她很不舒服,她这会儿其实很想回去泡个热水脚,而不是继续淌水而过。 “墨祁要回来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秦艽蓦然一僵,她回头看向身后半步之外的墨明城,“他回不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秦艽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不但有关系,这关系还大了! 想了想,她试探着问道:“你还会帮我吗?” 墨明城看着秦艽,目光中似有犹豫,只是那犹豫却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听他说道:“可以帮,不过还是老规矩,我帮你,你也得帮我。” 这人不会是又想给谁下毒? 一阵风吹来,冷得秦艽打了个哆嗦,她看着墨明城,“我,我能帮你什么?” “我们定个亲怎么样?” 第190章 因为你还小 第190章因为你还小 禽兽啊,这是……是个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话?她多大!他又多大? 虽不曾将内心的不满发泄出来,但秦艽的脸色却是难看的很,甚至在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她往后一连退了三步拉开了她和墨明城之间的距离。 雨还在下,只是这会儿又变小了,密密斜斜的飘在半空中,像是给天地间笼上了一层薄雾。 墨明城看着满脸错愕目光凶狞的秦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老太爷院里养的那只虎斑猫,虎斑猫乍然受惊时,也喜欢这样瞪圆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人看,然后乘着人不防备时,突然纵身而起亮出它尖利的爪子。 秦艽没有亮爪,她只是看着墨明城,问道:“为什么?” “理由很多,但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一句话,你需要庇护,我需要自由。”墨明城淡淡道:“定了亲,不管是白氏还是墨祁对你的身份都会有所忌惮,轻易不敢动手。” “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会动手。”秦艽接话说道。 墨明城点头,“没错,白氏母子俩同我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因为某些原因,目前我不能干净利落的弄死她们,她们恨我入骨但却又不能拿我怎么办,一旦你和我定亲了,很有可能你就成了她们母子俩的眼中钉肉中刺。” 秦艽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了,干脆面无表情地对墨明城说道:“那这亲真就没有定的必要,我是找帮手不是找死。” 墨明城的唇角挽起抹微乎其微的弧度,看着秦艽的目光多了几分隐隐的笑意,“话是这样说不假,不过,好处总还是有的。” “什么好处?” “定了亲,我便师出有名,她们母子老老实实做人便也罢了,倘若还和之前一样不老实,那……”点漆似的墨子里有寒光一闪而逝,“那就成全她们作死的心。” 秦艽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这杀气……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很庆幸,她是他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他的敌人。 “这算不上什么好处。”秦艽垂了眉眼,“顶多只能说万一我运气不好,死在他们娘俩手上不白死而已。” 墨明城眼底笑意再现,只是却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确实,这算不上是什么好处,那另一个好处,你要不要听听?” “说说看。” “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聘礼,待你及笄我们成亲后,我们和离,你名下所有的财产以及这份聘礼你都可以带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秦艽心底砰一声炸开了,她猛的抬头看向墨明城,“你是说真的?成亲后,你会跟我和离,我可以带走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 墨明城郑重点头,“不仅是你名下的,就是聘礼你也可以一并带走。” 为什么是聘礼而不是嫁妆,因为墨明城并不认为秦万岭和施氏夫妻俩能给出一份和聘礼相当的嫁妆,了不起就是添补些把聘礼还回来而已。 “那如果,我是如果哈……”秦艽试探着看了墨明城说道:“如果我们定下亲事后,我还能不能抛头露面像个男子一样在外行走?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只要不是干杀人放火牵连三族的事,我们互不干涉,我不干涉你的生活,你也不能干涉我的生活。”墨明城通快地说道。 秦艽差点便跳起来要求击掌为盟了,但最后关头还是狠狠忍住了,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个人会是我?” “因为你还小,离你及笄有七年,这七年,我有足够的自由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去找那个喜欢我而我也恰好喜欢她的人。”墨明城说道。 原来如此! 怕是自从墨明城中了解元后,这说亲的快把他家的门槛踩断了?而这还只是中解元,等以后中进士了,听说京城还有榜下捉婿的风俗,到时候万一被哪个有权有势的人家看中强抢了去拜堂成亲,哭都没地儿哭! “行,成交。”秦艽大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请媒人上门提亲,我好让我爹和娘有个准备。” “你真的想清楚了?”墨明城看着秦艽,“虽然我说的是成亲后会和离,但也有可能是还没成亲便退婚。” 没成亲就被退婚可不是小事,一般来说那个被退婚的姑娘这辈子了就完了。 果然,老天从来不会白掉馅饼。 可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她就好这个馅饼呢! 墨明城刚才说的那番话何曾不是她的所想?她同样想要自由,想要一个喜欢她恰好她也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如果不能有此殊幸……那就有很多很多的钱!七年,应该够了? “我想清楚了。”秦艽迎向墨明城的目光,轻而坚决地说道:“人这一生,从来就是风险和机遇并存的,能承受多大的风险,便意味着你有多大的机遇。” 墨明城真不敢相信,这番话会从这样一个乡下丫头嘴里说出来,不过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又释然了,这世上多的是聪慧贤达之人,他本不该被出身和年纪所惑,毕竟他在别人的眼里也是年少多智近妖的人物了! “你把这个收好。”墨明城从袖笼里抽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秦艽,“三天后,我会请了媒人上门,到时候让你娘把这个生辰八字给媒人。” 秦艽顿时便明白了,墨明城肯定是提前找人批过他的八字,然后根据自己的八字杜撰出一个和他极为般配的八字,这样一来有了他自己的坚持,又有了生辰八字的加持,便是墨老太爷或者是沈夫人反对也没有办法。 “好,我知道了。” 秦艽接过纸收好,天上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巷子里已经开始有人家在阶沿外扫积攒的雨水,寂廖的巷子慢慢变得热闹起来,不时的有人抬头朝她们这边张望。 “我不送你了,三天后你让人上门。”秦艽说道。 墨明城微微颌首,什么都没说仍旧举着伞大步朝着巷子口走去。 第191章 请祖父恕罪 第191章请祖父恕罪 即便是下雨天,墨家大门外却仍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祥麟犹疑地问道:“要不,走小门?” 墨明城冷冷挑了祥麟一眼,完了负着双手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祥麟怂怂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位爷越的是越来越难侍候了,他为的谁啊?还不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着,就这样的狗脾气,还有那么一群大傻子上赶着要把家里的姑娘许给他做媳妇。可真是……都不想想自家姑娘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呀,大少爷来了,大少爷……” 人群呼啦一下尽数朝着墨明城扑了过来。 “哎呀,大少爷您可真是给我们乌石镇的老少爷们长脸了,十四岁的解元郎,咱们大梁自建朝始的第一人啊!” “似大少爷这年纪便能考中解元的,别说是咱们大梁朝,就是前朝,前前朝怕是也没有过,大少爷封候拜相指日可待啊!” 这得有多蠢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本不待理会这些人的墨明城步子骤然一顿,回头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男子约四旬出头的年纪,穿了一身宝蓝色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腆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正一脸讨好地朝墨明城看来,对上墨明城的看来的目光,顿时把个肉泡眼挤成了一线天。 墨明城原本是想申斥几句,可对上这样一张脸,就差把隔夜饭吐出来了,当下冷了脸,对跟在身后的祥麟说道:“告诉门房上的人门闭谢客,谁敢放人进门立刻发卖了。” “哎,大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好意上门来恭贺难道还有错了?” “就是啊,大少爷,你这样就太不近人情了,老太爷可是说了要摆三天的流水席。”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似图扳回一局,只可惜,墨明城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们。 门房上的人早在看到墨明城的那一刻,便齐齐围了过来,墨明城说闭门谢客的那番话,他们也都是听到的,几乎是墨明城和祥麟前脚进门,后脚他们就呼啦一下分成了两拨,一拨将跟着进来的人往外推,另一拨则去关门。 “大少爷,我等并无攀附之意,乃是家中犬儿写了几篇文章想请大少爷过目指点一二。” 有人嘶声力竭的喊道。 也有人高声叫骂道:“墨明城,你得意什么?不过就是个小小解元郎而已,又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不,就你这样德不配位的,怕是连个同进士都没你的份。” 明年春要举行会试,考中了的便是贡生,然后五月由皇帝亲自主持殿试,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 这人说墨明城连同进士都没份,那就是诅咒墨明城落榜。 这一声喊,墨明城听到了,他身后的祥麟也听到了,只是主仆两人的反应却是天差地别。 墨明城嗤笑一声,照旧往前走着。 祥麟原也没当回事,然却在走出几步后突然转身朝着门口冲去,抡起拳头朝着人群中的一人便砸了过去,随着痛呼声响起,门口热闹得如同开了锅的饺子。 “打人了,解元郎出手打人了……”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墨明城慢慢停下了步子,若有所思的朝着身后看去。 “去你大爷的!就你这腌货也配我们少爷动手?看清楚了,是你爷爷我,我打得你,怎么,不服是不是?不服还手啊!不敢还手你去报官啊……” 祥麟粗砺的骂声镇住了吵吵嚷嚷的人群。 墨明城收了目光,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对听到动静赶来的砺羽道:“去请了夫人去老太爷的院子,我有事情要宣布。” 砺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当即拔脚去主院传话。 与此同时,得了消息的鲁泰这会儿也正同墨老太爷轻声说道:“那就是落第的酸秀才,这次又落第了,说是想上门来跟大少爷请教学问的……可能是觉得大少爷没给他脸,就……” “给他脸?”墨老太爷打断鲁泰的话,嘲笑着说道:“脸是自己赚的,不是别人给的。去,你去和门房说一声,这种又蠢又坏的东西,再不许他上咱们家的门。” 鲁泰连忙应道:“是,老奴这就去。” 说着话转身便要退下,却在这时,院里侍候的小厮急急走了进来,“老太爷,大少爷来了。” 墨老太爷不由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问道:“你没看错,大少爷真的来我这了?” “小的没有看错,确实是大少爷。”小厮说道。 墨老太爷便摆手道,“行了,你下去。” 小厮退了出去。 墨老太爷则目光凝重地看着鲁泰,迟疑地说道:“不会是来闹脾气的?” 才发榜鲁宁便花钱使人专门回家报喜信,墨老太爷收到信后,立刻便给墨明城写了信去,让墨明城务必回一趟乌石镇,他要开祠堂将喜报供奉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还说趁着这个机会要替墨明城定下一桩亲事。 原以为会遭到拒绝,可让墨老太爷没有想到的是,墨明城却答应了,不但答应了还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鲁泰也吃不准自家这位孙少爷的来意,少不得安慰墨老太爷道:“您怎么能这样想呢?大少爷是读圣贤书的人,他回来这许多日子,除了第一日来跟您请个安外,这几日都不曾见面,这会儿肯定是想来您跟前尽孝的。” 墨老太爷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鲁泰,正想着怎么说他几句时,门口却响起了一串步子声,紧接着便看到身材颀长容貌昳丽的墨明城逆光走了进来。 “孙儿见过祖父。”墨明城揖手行礼。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有股潮湿的土腥气,屋子因着天色的暗沉变得沉闷逼仄,可就在墨明城一步跨入的刹那,这些统统都消失了,他就像浩瀚长空中驱散黑暗的一轮圆月,皎洁素雅,熠熠生辉,所到之处皆是风景。 墨老太爷平生第一次,真正折服于这个他寄以厚望的孙儿。 他走上前,亲自伸手扶起了墨明城,难掩激动地看着他,说道:“川儿,你没让祖父失望,祖父以你为荣。” 墨明城淡淡一笑,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墨老太爷两鬓的斑斑白发时,咽落到了嘴边的话,反手扶住了墨老太爷,温声说道:“这两日有些冷,祖父该多穿些衣裳才是。” “不冷,不冷,”墨老太爷呵呵笑着说道:“我这心里头就像是揣了把火似的,一点都不觉得冷。” 墨明城到是难得的温和了一回,“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但祖父已是花甲之年还是多多注意一点的好。”话落,对鲁泰道:“鲁伯,麻烦你走一趟,去取件披风来给祖父披上。” “哎,小的这就去。”鲁泰笑呵呵地退了下去。 他是真没想到,孙少爷出一趟门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要不怎么世人都说清溪学院好呢?早知道之前不管花什么代价,都该让孙少爷早些进那清溪书院,这样家里也就不会是眼下这样一副光景了。 墨明城不知道鲁泰的想法,他侍候着墨老太爷才坐下,外面便响起小厮的声音,“老太爷,夫人来了。” “你娘来了,她来干什么?”墨老太爷不解地问道。 虽说现在是沈氏管家,但因着墨老太爷是鳏夫,这后院沈氏平时也是很少来的。 现在墨明城前脚才到,沈氏后脚便来了,这是不放心他还是来跟他抢人了?墨老太爷脸上笑慢慢消失,目光也变得阴狞起来。 墨明城看在眼里,轻声说道:“祖父,是我请了母亲过来的,我这里有件事需要知会您二人一声,因为不想多费一遍唇舌,在没有同您商量的情况下便把人请来了,还请祖父恕罪。” 第192章 为什么就非得是她 第192章为什么就非得是她 沈氏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很是糟心,按说自己养了个解元郎儿子,正该是她母凭子贵春风得意的时候,可却是应了那句“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的话。 因着墨明城她却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可也是因着他才起了这一嘴的燎泡。不为别的,就为娘家兄长捎了话来,过两日会把侄女沈遥送来小住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送沈遥来,什么用意是个人都知道。 若是别人,沈氏一准也就拒了,可这是宠她护她待她万般好的长兄的女儿,是她当作亲女儿一样疼的侄女,她怎么开得了口?可,儿子已经说了,对这个表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再把人放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沈氏其实还有另一个担心,那就是白氏和墨祁回来了,这就是两条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时时刻刻想要伺机咬她母子两人一口,她真的很害怕累及侄女。 墨明城亲自走到天井将沈氏迎了进来,待沈氏同墨老太爷见过礼后,墨明城将人扶着坐在了墨老太爷的左下首,他则起身坐到了墨老太爷的右下首。 墨老太爷还在感受着身上披风的温暖,看沈氏的目光便难得的有了几分慈爱,“川儿,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同我和你娘说吗?怎么现在又不说了?” 墨明城闻言站了起来,看了看墨太爷,又看了眼神色憔悴的沈氏,轻声道:“是这样的,我看中了一个姑娘,打算三天后请媒人上门提亲。” “你,你说什么?”沈氏惊得站了起来,看着墨明城问道:“川儿,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什么,我……” “您没听错,我说我看中了一个姑娘,打算三天后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沈氏有种被当头抡了一棒的感觉,整个人脑袋都是嗡嗡响的,咽了咽干得像刀刮过的喉咙,她又问道:“哪家的姑娘?姑娘今年多大,家里是做什么的?兄弟姐妹……” 墨老太爷却是因为太过惊诧以至于反应都没了,等沈氏问了好一番话后,他才醒过神来,这会儿也正目光烔烔地看着墨明城,大有只要有点不好,他就要大声反对的意思。 墨明城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眉梢眼角不见丝毫喜色,不像是在说提亲到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姑娘,您见过,祖父也知道,就是之前送药救过您一命的秦姑娘。” “你疯了!”墨老太爷霍然站了起来,抢到墨明城跟前,“那姑娘是什么出身,她怎么配得上你?不行,这婚事我不同意。” 沈氏难得的同自家公公统一了立场,“川儿,这婚事我也不同意,那姑娘多大?今年才八岁?离她及笄还有七年,你七年后多大?你……” 说到后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得,沈氏竟是攥着胸口再也说不出话来。 墨明城使了个眼色给张妈妈,张妈妈连忙上前扶了沈氏,轻声劝道:“太太,有什么话慢慢说,少爷这不是在和您商量吗?您把自己急成这样干什么?” 说着话扶了沈氏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盅喂了沈氏几口水,待要替沈氏拭嘴,却被沈氏抬手拒绝了。 深吸了口气,沈氏看着墨明城,“我自己说过的话,我记得,可那也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母亲先别急着说狠话,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墨明城打断沈的话说道。 “你就是说出朵花来,我也不能同意了这婚事。”墨老太爷接了墨明城的话,道:“川儿,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我之所以打算现下替你定一门亲事,那是因为担心明年春闱,京城官场势力盘根错结,怕你一不小心卷入其中有性命之忧。若不然,以你的条件,春闱过后什么样的好姻缘没有,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找不上?” 墨老太爷话说得隐讳,但意思却很直白。 就是凭着墨明城的长相和才学,倘若能高中皇榜定然有的是京官想要以他为婿,毕竟这年头结亲有人讲究门当户对,也有人讲究慧眼识英才抛弃门第之见。 然,墨老爷是当过京官的人,他很清楚,在扔一块砖头就能砸死个五品官的京城,人情关系有多复杂,他即想通过联姻给墨明城辅助,又担心因为联姻给墨明城招来仇人。一番前思后想,他有了先给墨明城定桩亲事的打算,这桩亲事适当的时候可以退,更可以作为墨明城的护身符。 如果,秦艽不是墨明城自己选中的,墨老太爷指不定会大笑三声,直说好。 可这个人是墨明城自己选的,那就…… 墨老太爷脸上神色晦涩不明,低垂的眼睑下,眼睛滴溜溜转得像个陀螺,一门心思只有一个念头,怎样让墨明城打消这个想法,或者……眼底有戾色一闪而过,墨老太爷慢慢抬眼朝墨明城看了过去。 “回来之前我去了趟上兰寺,主持大师与我甚是投缘,偶然起意之下替我测骨批命了一回。” 上兰寺又叫大佛寺,因说寺庙一边的井内有两蛟相斗,于是豫章王出重资造了尊大佛用来镇蛟龙。后又有禅宗八祖之尊的释道一大师住入寺内讲经释法,且一住便是十五年。 上兰寺在名声上已经远远超过皇家寺院白马寺。 能得上兰寺住持测骨批命,不亚于金殿面圣,墨老太爷一时间都不敢确定墨明城这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蹰踌良久,墨老太爷哑着嗓子问道:“大师怎么说?” “大师说我不宜早婚,且娶妻一定要娶个年纪比我小上许多的,还说我若不能今年把婚事定下,那最好不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墨明城说道。 沈氏白了脸色,如果是这样的话…… 墨老太爷却淡淡道:“年纪小的姑娘多的是,为什么就非得是她?” “因为她对我们墨家有恩。” 如果秦艽没能救回沈氏的命,他这会儿还在守孝,哪来的解元郎?又哪来的明年春闱之说? 墨明城没有明言,但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谁又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呢? 第193章 命最好的就是你 第193章命最好的就是你 “扑通”一声响。 施秉仓摔了个四脚朝天,惊醒了张着嘴下巴快戳到地的施氏和施秉禾两人。 “大舅,你没事?” 秦艽上前去扶施秉仓,施秉仓摆手拒绝,自己扶着腰站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施氏也顾不上自家兄弟,对秦艽说道:“艽艽,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三天后墨家大少爷会去我们家提亲。”秦艽说道。 即便有所准备,施氏还是一口气提起出不去卡在喉咙差点把她憋死。 秦艽难得有些羞涩。 到不是因为墨明城提亲的事,而是因为就在这之前,她还在和施氏说,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给墨明城做媳妇,谁想到一眨眼自己就成了那个倒霉蛋!不过,想到她这倒霉蛋只是名义上的倒霉蛋,心里又好受了许多。 “为什么?”施氏无力地问道:“为什么大少爷会来提亲?” 秦艽很想说,自然是因为她天生丽质,兰心慧质,但到底脸皮还没厚到可以磨刀,这种话哪怕是玩笑话,自己想想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自取其辱!但,她也不能告诉施氏,这只是她和墨明城之间的一场交易。 “我怎么知道?”秦艽摊了双手看着施氏说道:“我又不是大少爷,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提亲。” “你没问?” “问了。”秦艽嘟了嘴,故意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大少爷说,他觉得我很好。” 这话施氏肯定是信的,她的女儿自然是好的,倘若是秦艽再大上几岁,她便也不会有这样多的疑问了,可秦艽才八岁,墨家大少爷十四岁了,这年龄差的真的有点大啊! 秦艽见施氏眉头蹙得能夹死蚊子,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娘,您是不是不喜欢大少爷,不喜欢这桩亲事?没关系的,不喜欢就拒了。” “别胡说。”施氏轻斥了秦艽一声,“这么好的婚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娘怎么会不喜欢?娘只是……” 只是什么? 施氏自己也说不上,你说高兴?那肯定是高兴的,也别说什么家世了,就单说大少爷这个人,长得就已经足够叫人惊艳了,更别说还是十四岁的解元郎!可是,你要说真高兴,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个洞,那个洞还呼呼的刮着冷风。 秦艽原本没觉得是件多大的事,但亲眼目睹了她娘和施家兄弟俩的反应后,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他爹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老秦家的人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还有麻岭村的那些人的反应……cao,果然不管什么事,最难的从来都是女人! 原本打算多住两天的施氏不顾施家兄弟俩的挽留,愣是在第二天一早顶着蒙蒙细雨和秦艽回了府岭村。 秦艽想着胸口藏着的那张生辰八字,便觉得脑瓜子一抽一抽的痛。 真是,她要怎么在媒人上门的时候偷偷把生辰八字换了?还有,要是让她爹和她娘知道,这桩婚事只是她和墨明城的一场权宜之计,他们会不会疯? 秦艽愁啊! 施氏和秦万岭也愁。 夫妻俩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一片漆黑中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良久。 施氏沉沉叹了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办,当家的你有主意了没?” 秦万岭翻身坐了起来,施氏见了便也跟着坐了起来,秦万岭怕她冻着,抓了盖在被子上的棉袄披在她身上,“别冻着,老先生不是说你这身子一定不能冻着吗?” 施氏这会儿哪里还会去在乎廖老先生说了什么,她睁开眼闭上眼,脑海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墨家的这桩婚事是答应还是拒绝。 “我问你艽艽的婚事怎么办,你跟我扯别的干什么?”施氏没好气地说道。 秦万岭没有计较施氏的不耐烦,他的想法和施氏是一样的,这桩婚事,你说好,是真好,多少人烧香都求不到的,可让他高高兴兴一口便应承下来,他是真不敢。不为别的,就为这事对秦艽的影响太大! “我们现在想这么多会不会是想多了?”秦万岭不确定地说道:“万一八字合得不好呢?” “那合八字不是也得我们先拿出态度吗?我们不点头,这八字怎么合?”施氏问道。 秦万岭顿时不吱声了。 屋子里再次变得安静起来。 一墙之隔的,秦艽小心的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她知道,她爹和她娘是真的疼她,怕她嫁人后的日子过得不好,但她也很清楚,正因为是疼她,所以最后他们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因为墨明城实在太优秀了,优秀到能让她爹和她娘放弃一切的忧虑,大胆的搏一回。 事情没出秦艽所料,三天后,当着墨明城请来的媒人,秦万岭应下了亲事,并且应媒人所请将早就准备好的秦艽生辰八字递了上去。 秦艽因为是当事人“害羞”的躲着没有出来见人,不过媒婆却因为下过雨的路泥泞难走,不小心脚滑摔了一跤,身上的衣裳脏了不说,放在袖袋里的庚贴也掉在地上沾上泥水变得污糟不堪,万分歉意的请秦万岭重新写一份。 不通文墨的秦万岭差点便石化在当场,紧急关头秦艽自告奋勇,须臾便将一份重新写的庚贴递给了等候在外的媒婆。 虽说墨家请来的媒人很有职业素养,并不曾将上门提亲的事嚷嚷得人尽皆知,秦万岭和施氏夫妇也不是个多嘴多舌的,又离村子隔了几里地,这桩亲事在八字没合好前不该传了出去,并且还传得沸沸扬扬。可事实却是…… “哎,你真是急死我了,村里人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墨家真的托了谭媒婆真的来你家提亲了?男方还是墨家大少爷?”望秋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同秦艽说道。 秦艽还在想着怎么糊弄,一起来的时英却是幽幽地说道:“我就知道,命最好的就是你。十四岁的解元郎,艽艽,你这是想把我们都给嫉妒死啊!” 第194章 等来了个衰神 第194章等来了个衰神 是啊,命最好的就是她! 别的姑娘欢欢喜喜等着做新嫁娘,她却得提心吊胆的想着怎么平安无事,顺带着还得再求求老天爷,墨大少爷能等婚后再和离,别突然哪天就说要退婚——她是真不在乎,可她爹和她娘还不得急死? 当然,这都不重要,毕竟那是以后的事,眼前还有个大关口等着她过呢! 庚贴的事情肯定瞒不了她爹和她娘,暴露了她要怎么办? 秦艽愁啊…… “说实话,如果有得选,我肯定不选这桩婚事。”秦艽闷声说道。 换来的却是望秋和时英两个人齐齐的一声“呸”。 “说你胖你还喘,你知不知道,如果弄死我能取而代之,你怕死都死千百回了。”时英没好气地说道。 望秋却说道:“艽艽,做人要低调,这还是你和我说的,怎么这会儿你自己就显摆上了呢?” 秦艽:“……” 得,即得利益者说什么也没人听,更没人信! 过了一会儿。 时英再次开口,“不过,我是真替你高兴。” “嗯,我也替艽艽高兴。”望秋嘻嘻笑了说道:“我就说了,你是我们几个当中最能干的,你肯定嫁得比我们都好,果然被我说中了。” 言语中满满的都是为朋友的喜愉之情。 秦艽忍不住便伸手捏了把望秋的苹果肌,“是啊,是啊,你是铁口神算,下次不养蛤蟆可以摆摊测字算命。” 望秋扭头挣开她的手,嘟囔着说道:“哎呀,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好几岁,怎么可以像捏蓉蓉一样捏我的脸,太不像话了。” “那是,像画我早就挂起来了。”秦艽逗她嘴。 望秋嘴皮子不利索,说不过她,干脆便直接上手,呵她的痒痒,两个人在屋里你跑我追好不热闹,就这还不算,还扯着嗓子喊时英帮忙,“时英,我摁住她,你呵她的胳肢窝。” 时英坐在一边笑着说道:“你们俩疯就算了,还想拖我下水?我才不干,我就坐这看热闹。” 另一间屋的秦万岭和施氏听着屋里不时响起的欢笑声,心事重重的脸上慢慢也跟着绽起了笑。 “说不得我们艽艽真的就是福气好。”施氏语带希冀地对秦万岭说道:“你看戏文里不是还有王孙公子爱上贫家女子的吗?墨家大少爷也就是长得好点会读书了点,是不是?” 秦万岭个妻奴女儿奴能说什么?自然是一迭声地附合道:“是的,咱们家艽艽那么好,配得上大少爷。”顿了顿,“等你调养好身子,我们再要个儿子,我们供他读书,以后有了功名能给艽艽撑腰。” “我也是这样想的,等我把身子调理好,我要多生几个,总有一个能帮得上艽艽的。”施氏说道。 夫妻俩看着远处被薄雾缭绕犹如仙境的山峰,眼里是对未来满满的向往和期盼。只是在这份向往和期盼间也有着小小的不安,毕竟婚事能不能成,还得看八字合不合啊! 按老祖宗留传下来的规矩,拿到双方互换庚贴后,须得将庚贴压在灶君神像前干净的茶杯底下,以测神意。三日内家中无碗盏敲碎、饭菜馊气、家人吵嘴、猫狗不安这些“异常”情况,才能请人“排八字”看年庚相不相配、生肖有无相尅。 施氏和秦万岭心里是很不安的,只因那天谭媒婆拿了庚贴才出门便摔了一跤。少不得有些担心,不知道墨家那边的灶神是个什么意思。 忐忑不安中,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停了,天放晴了,请来的师傅们继续上工。 施氏这几日养成了站在竹楼上远眺的习惯。 因为远离麻岭村,来上工的又都是男人,男人们闲下来的时候虽然也会八卦,但却不似女人们喜欢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话,也因此即便大家都听说了墨家正式请了媒人上门说媒,却也没有几个人拿这事来说事,顶多也就是言语间表达下对秦万岭的羡慕之意。 便在施氏和秦万岭心急如焚地等着谭媒婆,夫妻俩怎么也没有想到,没等来谭媒婆却等来了秦玉茹的再次登门。 深秋的天本就有些寒凉,群山环绕间的狮子岭更是要冷上几分,秦玉茹却因一口气走了几里地的山路,额头鼻尖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施氏不待见这个心黑的大姑子,连个借口都不找,对同样沉着脸的秦万岭硬梆梆地说道:“明天就要上梁了,不能缺人盯着,我去看看。” 话落拔脚便往外走。 坐着喘气的秦玉茹连忙站了起来想了拦人,但下一刻却是眼珠子一转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秦万岭也待见这个大妹妹,拧着眉头嗡声嗡气地说道:“有什么话你赶紧说,说完赶紧回去,我事情我没功夫招待你。” “大哥,怎么说我们也是亲兄妹,我纵有千错万错总还是你的妹妹?你就这么不待见我?”秦玉茹一脸委屈地说道。 偷偷藏在窗户低下的秦艽听了差点就没憋住笑出了声,真是谁生的像谁,秦玉茹和秦夕茹喜欢自说自话厚脸皮的功夫深得候氏的真传啊! 秦万岭是个憨厚豁达的性子,很多事情当时生气过后也就放下了,但那是从前的他,不是现在的他。 是故,秦玉茹话才出口,秦万岭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怒容地瞪着秦玉茹道:“我们是亲兄妹?你现在知道我们是亲兄妹?你往艽艽头上泼脏水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们是亲兄妹?不想着她是你亲侄女?”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往艽艽头上泼脏水了?你把话说清楚。”秦玉茹这是打算死不认帐。 这要掰扯起来还不得掰扯个三天两夜的?还有他爹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怕掰扯来掰扯去,又会像从前一样全都成了他的错。 秦艽眉头一挑,便打算出去。 不想,秦万岭突然提了嗓子斥道:“我不跟你说那些,你只说,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不说我就走了。” 话落,真的抬脚便走。 秦玉茹急得连忙站起了身,急切地喊道:“我是来和你商量艽艽的亲事的。” 第195章 也不会许给你们家 第195章也不会许给你们家 “我和你商量什么艽艽的亲事?”秦万岭皱着眉头,一脸防备地看着秦玉茹,稍顷,脸上突然绽起抹恍然大悟的神色,他面色一沉目光凶狞地看着秦玉茹,“是不是有人告诉你,墨家在和我们议亲,你见不得我们家好,又想来使妖蛾子?” 秦艽悄悄地蹲了回去,心里默默替她爹竖了个大拇指。 不容易啊,她爹终于聪明犀利了一回!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艽艽是我亲侄女,哪怕你和我不是一个娘生的,那也是共一个爹的,我能盼着你们家不好?”秦玉茹做戏做全套,说着话眼眶便红了。 也不知道是伤心的还是嫉妒恨的。 秦万岭却是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到是想你盼着点我们家好,只可惜那太难为你了。” “你……呜呜……”秦玉茹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你可真是我亲哥,我到不知道,兄妹一场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秦万岭烦燥得不行,他是真想将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人拎起扔出几个山头,这辈子都别再见上一面。重喘了口气,秦万岭不说了,惹不起躲得起,她不走,他走,总行? 秦万岭拔脚便走。 一直悄悄窥视着他动作的秦玉茹见了,连忙放下捂着脸的手,改而拽住了秦万岭的袖子,“你干什么去?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打算把我撇在这里不闻不问吗?” 秦万岭一把甩开秦玉茹的手,“你有话就说,不想说就走。” 秦玉茹还想故计重施,秦万岭却突然说道:“虽然你已经嫁为人妇,但这是在我的家里,你还是不请自来,我更是你兄长,兄长出手教训下不懂事的妹妹,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秦玉茹变了脸色,对上秦万岭看来的目光,她知道,秦万岭是认真的,真惹急了他肯定会动手。 默然片刻,秦玉茹垂了眼睑,轻声说道:“墨家的这桩婚事不好,你把艽艽许给开泰,他们即是表兄妹,年龄相差也不大,我又是艽艽的亲姑姑以后必然不会亏待了她,你和嫂嫂以后也有个依仗。” 不说秦万岭的反应,秦艽却是被惊得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秦玉茹可真是……真是从来没让她失望过啊! 屋子里。 秦万岭也从最初的惊愕中反应了过来,想都没想便说道:“不行,你嫂子不会同意的,艽艽她也……” “嫂子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的,你才是一家之主,只要你点头了答应了,嫂嫂她能说什么?连个儿子也没生的人有什么资格对秦家的人指手划脚?”秦玉茹打断秦万岭的话说道。 “不许这样说你嫂嫂。”秦万岭瞪着秦玉茹,“生不出儿子不是你嫂嫂的错,是……” “行,我不说她,我知道你心里眼里只有她。”秦玉茹再次打断秦万岭的话,“你和嫂嫂感情好,我只有高兴的份,我们不说她,我们说艽艽的亲事。我知道,想要让你拒绝墨家这样好的亲事很难,可是大哥,你想想,墨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墨大少爷又是什么样的人,这婚事来得这样莫名奇妙,你就不担心这里面有什么算计吗?” “艽艽是你唯一的女儿,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就不怕到时候半个儿没有不说,连女儿也折进去了?听我的,这婚事不能答应,你要是怕得罪墨家,就说艽艽从小就和开泰订了亲。” 秦万岭慢慢坐回了椅子里。 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这几日,他和施氏想了很多,好的坏的都想了,唯独没有想到这桩亲事里会有墨家的算计。 如果真是这样……秦万岭额头生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扶着膝盖的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秦玉茹看在眼里,眼底闪过抹得意的神色,正待继续开口,却见秦艽突然自外面走了进来。 不等秦艽开口,秦玉茹脸上绽起抹皮笑肉不笑,很是亲昵地说道:“艽艽,我和你爹说事,你小孩子不懂,去外面玩去。” 秦艽回以秦玉茹一个笑,却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离开,而是走到秦万岭身边站定,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不过,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还请大姑释疑解惑。” “你这孩子……” “大姑,你说墨家可能对我有算计,我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呢?”秦艽问道。 秦万岭听了急忙抬头道:“是啊,我们艽艽也好,我们家也罢有什么值得墨家算计的?” “那艽艽也好,你们家也罢,又凭什么使得墨家大少爷三书六礼聘为正妻的呢?”秦玉茹反问道。 秦艽冁然一笑,对秦玉茹说道:“凭我对沈夫人有活命之恩。” 秦玉茹:“……” 秦万岭提着的心轰然落地。 是了,谭媒婆怎么说来着的? 沈夫人自打见艽艽第一面起,便喜欢上了她,早有意想将说给大少爷,只是想着两人年纪相差悬殊,怕委屈了艽艽,只待这次大少爷乡试归来,她有意提及此事,大少爷也不曾反对,说是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怼得秦玉茹哑口无声的秦艽,笑着继续说道:“大姑,我大舅和小舅在镇上买了幢宅子的事,你听说了?” 秦玉茹脸上的神色晦涩难明,点头道:“听说了。” “三婶牵线给我大舅说了门亲事,明年开春便要成亲,你也听说了?” 秦玉茹点头,“嗯,听说是曾家岭的姑娘。” “我大舅和小舅在镇上和人合伙开了个食铺,生意挺好一年少说也有十几两银子的收入,你知道吗?”秦艽再次问道。 秦玉茹后知后觉的看着秦艽,问道:“艽艽,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秦艽却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问道:“我娘已经开始给我小舅相看,并且已经放出话,我大舅什么样的聘礼娶媳妇,我小舅也是什么样的,大姑你也听说了?” “艽艽……” 这下就连秦万岭都一头雾水了。 秦艽笑了笑,看了她爹一眼,又看了看同样一头雾水的秦玉茹,走到门口伸手指了不远处已然便要完工的青砖大瓦房,说道:“大姑,我们的新房子到目前为止,已经用了四五十两的银子,你知道吗?” “艽艽,你到底想说什么?”秦玉茹皱了眉头厉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总不会以为,我想把你说给你表哥,便是冲着你家的这些东西来?” 秦艽给了秦玉茹一个“你果然聪明”的眼神,末了,淡淡道:“不然你以为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呢?吃绝户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只是,没有想到最先张嘴的竟然会是至亲。” “艽艽,你胡说八道什么?”秦玉茹厉声喝斥着秦艽,“什么吃绝户?我一片好心结果在你眼里却成了恶意,你这孩子到氏是怎么回事?你娘平时都教了你什么?” 秦艽并不与秦玉茹争执,而是回头看了秦万岭,问道:“爹,您明白了吗?” 秦万岭站了起来,背着双手大步往外走,路过秦玉茹身边时,步子一顿,“我们家的事你少管,艽艽许给谁家,也不会许给你们家。” 第196章 一个比一个坏良心 第196章一个比一个坏良心 秦玉茹气得胸口一阵阵的痛,脸上更是青红白紫每个颜色轮番来了一遍,有心想拉扯住秦万岭闹一场,一抬头人却已经走远,收了目光正犹豫着是追上去不顾一切地闹一场时,还是先忍了这口恶气回头再重新谋划,却见秦艽站在那笑盈盈地朝她看了过来。 秦玉茹目光一滞,她没有记错的话,适才秦万岭眉间已经有了松动之色,是秦艽突然闯了进来才……秦玉茹难以掩饰内心对秦艽怨怼和愤怒,只是还没等她发作,秦艽却先开口了。 “大姑,我们聊几句?” 娴熟的语气,稚嬾的眉梢眼角间不经意显露出来的从容淡然,以及毫不掩饰的厌恶……秦玉茹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她从不曾放在心上的侄女来。 “艽艽,你变了很多。” 秦艽笑了笑,“人嘛总是会变的,不过,大姑您却是十年如一日,从不曾变过,也从不曾叫我失望过。” 秦玉茹伸手扶了扶鬓角边插着的和合二仙银簪,嗤笑一声,冷冷道:“是吗?你到是叫我刮目相看呢。” 这是不打算再装了? 秦艽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让秦玉茹扯下本色面对,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上道,这让她微微错愕的同时又大感兴趣。能使得秦玉茹原形毕露,这可真是件不简单的事!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上赶着来找没趣,无非是不愿我们家日子过得好。”秦艽冷眼看着秦玉茹,缓缓说道:“凡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你听清楚了,这是最后一次,倘若再犯,我保证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不行,你试试。” 被个才留头的丫头片子威胁,且还是自己从没放在眼里的侄女,秦玉茹的恼怒可想而知,她几乎是想都不想,抬手便朝秦艽的脸上扇了过去,嘴里更是不干不干净地骂道:“没大没小有娘生没娘教的下贱东西,我让你……啊……” 秦玉茹没想着自己那一巴掌能扇空,更没想到不但扇空不说,还会被秦艽抓住手腕再用一个奇怪的方式给摔了出去,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摔在了竹楼外。 “秦艽,你敢动手打人?我是你的长辈,是你的姑姑,你……”秦玉茹捂着脸嗷嗷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嘶声喊道:“这可叫我怎么活啊,活这么大年纪叫自己的侄女给打了……” 施氏和来帮忙的余氏等人,这会儿正从工地上往这边走来,听到哭喊声面色一僵的同时脚下步子却是迈得又快又急。 “艽艽,出什么事了?” 听到施氏的声音,秦玉茹喊得更大声了。 秦艽将早已准备好沾染了生姜汁的帕子按了按眼睛,一阵疼感过后眼泪哗哗地便往外流,流着泪走到秦玉茹身边,蹲了下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可真是太看得起你了,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原来也只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手段,就这,你怎么和我斗?” “你……”秦玉茹听着阴测测的声音,对上秦艽浸在泪水里犹如两丸黑水银的眸子,莫名的头皮一麻,脱口而出问道:“你,你是谁?你不是艽艽,你到底是谁?” “地狱里爬出来的一只恶鬼,怎么,怕了吗?” 秦艽扯起嘴角,脸上绽起抹诡异的笑,一张脸突然怼到了秦玉茹面前。 “啊!” 秦玉茹一把推开秦艽,爬起便往楼梯口跑,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太害怕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大姑,大姑,你怎么了?” 秦艽拿生姜帕子再次按了按眼睛,感觉到汹涌的泪意后,帕子往胸口一塞,拔脚便摔在楼下的秦玉茹跑去。 便在这时,施氏和余氏她们几个也到了。 “你走开,你离我远点……” 秦玉茹尖叫着将来扶她的秦艽一把推开,“柔弱”的秦艽扑通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秦玉茹,你干什么?艽艽是我的女儿,你凭什么对她动手……”施氏上前将秦艽揽在怀里,一边骂着秦玉茹一边检查着秦艽身上,“艽艽,摔到哪了没?” 秦艽摇头,眼泪却是哗哗地往下掉。 余氏几个也看不下去,纷纷指责秦玉茹道:“玉茹,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跟个孩子动上了手,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秦玉茹气急败坏之下,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挣扎着站了起来,指着秦艽说道:“是她把我推下楼的,你们都被她骗了。” “那不可能。”余氏率先说道:“艽艽做不出这种事。” “就是,我们可不信,艽艽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别说你是她大姑,你就不是她大姑,她也不能同你动手……” 秦玉茹气得就差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她也不同余氏几个争辩,而是看着秦艽说道:“艽艽,你敢发誓,不是你打的我吗?” “大姑,我没有打你,你为什么非得说我打了你?明明是你说要替我爹娘教训我,要打我,我躲了开去,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滚下楼,为什么非得赖在我身上?”秦艽眼泪汪汪地说道。 “我打你,我为什么要打你……” “你说让我爹把墨家的婚事拒了,把我许给泰表哥,我爹不同意,你……” 施氏知道秦玉茹来没好事,可是她再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奔着毁自家女儿姻缘的事来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施氏喉咙里出一声类似母兽的悲鸣声。 “秦玉茹,我跟你拼了!” 余氏几个眼前一花,下一刻便看到施氏薅住了秦玉茹的头发,两个人撕打在了一起。 呀! 几人连忙上前打算将姑嫂俩分开,余氏留了个心眼,她不去抓施氏,只一味的抓着秦玉茹的手,也因为这样,秦玉茹被施氏狠狠挠了几把。 这时候,秦万岭和帮工的师傅们也赶了过来,大家自发的上前将施氏和秦玉茹分了开来。 秦万嶂和周行云都在帮忙的人里,少不得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秦玉茹才要干嚎几声开口,施氏却突然一把攥住了秦万岭的衣襟,猩红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吼道:“秦万岭,我施凤云哪里对不起你们老秦家,要被你们老秦家的人,这样三番五次的算计?先是我,现在又是我的艽艽,是不是非得逼死我们娘俩,他们才满意?” “凤云,凤云你别这样……”秦万岭扶着悲愤到极点连站都站不住的施凤云,红了眼眶哑着嗓子说道:“我们不理她们,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施凤云却是摇头,“没用的,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还活着,她们便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都已经躲到这里来了,为什么还是躲不过……” 秦艽她们一家之前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在场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整个麻岭村便没有比施凤云更悲惨的媳妇,好不容易分开了,日子有点起色了,偏偏老秦家挨个的起妖蛾子……余氏几个女人眼眶红了,看着秦玉茹的目光满是怨怼和指责。 “道武娘,你们几个先把艽艽娘扶到屋里去。”周行云对余氏说道。 余氏几个便上前劝着施氏,施氏却是挣了开来,冲到秦玉茹跟前,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胸襟,咬牙切齿的问道:“当年我才生下艽艽,你不顾襁褓中嗷嗷待哺的侄女,用尽手段要让你哥攀高枝,现在,老天开眼给了艽艽一桩好亲事,你又费尽心血来破坏,秦玉茹,我是前世抢了你的男人,还是抱着你的孩子跳了井,你要这样害我?” 秦玉茹自然不肯承认,一边和施氏撕扯着一边高声替自己争辩。 秦茂坤这时候走上前轻声问秦万岭道:“万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万岭叹了口气,把秦玉茹的来意说了。 他也没避着人,是故,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于是一个个看着秦玉茹的目光都变了。 想着,这不是一个娘生的就不是一个娘生的,别人家姐妹巴不得娘家兄弟过得好,也就老秦家这两闺女,一个比一个坏良心。 第197章 要不要买几个人 第197章要不要买几个人 都说婚姻不仅是两个人的事,它还是两个家族的事。 麻岭村人在知道墨家请了谭媒婆上门说媒时,羡慕嫉妒的人不少,但还真没有谁起了破坏的心思,毕竟谁都知道这桩婚事成了,秦氏便只有沾光的份。 再不曾想到,秦玉茹这个外嫁女会来破坏这桩婚事,秦茂坤和周行云换了一个眼色,秦茂坤上前将秦艽喊到跟前,“艽艽,去,劝劝你娘,再告诉她,这件事一定会你们家一个交待的。” 秦艽点了点头,她没有想把事情有闹大,但她也不怕把事情闹大。 奏德顺年事已高,私下里都在说他有意将族长的位置传给长子秦茂坤,未来的族长发话了,她等着看戏就是。 秦艽退回到施氏身边,抓着施氏的手轻声劝着她。 周行云这时候又回头对众人说道:“行了,都散了,赶紧干活去,马上就要上梁了,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完善的没有。” 师傅们笑呵呵地转身回了工地,秦万岭夫妻俩都是实在人,自打师傅们第一天来上工,议定好的两餐饭不是鱼就是肉,半下午的点心也是换着花样做,他们夫妻真心待人,师傅们自然也真心回报,不但活做得细致就连工期也比预期的要短许多,这不三天后就是上梁的日子。 上梁是有讲究的,除了要挑选吉日吉时外,还得举行祭祀仪式,完了还要挑选八个父母双全、八字好的年轻人爬上墙头去“拉梁”,拉完梁还得“稳梁”因着“左青龙、右白虎”的说法,稳梁时便要将左边的梁头适当垫高一些,右边的梁头适当降低一些。做完这些还没完,还得“抛梁”,就是混有糖果、花生、彩纸的高粱从空中抛下,最后在鞭炮齐鸣声中“上梁”宣告结束。 秦万岭有私心,他其实很想三天后墨家的人和谭媒婆能再次上门,这样也算是双喜临门。 谁知道,没等来墨家的消息却等来秦玉茹这么个搅屎棍。 吃过晚饭,秦万岭对施氏和秦艽说道:“我出去一趟,你把门栓好,把大黑也放楼上。” 大黑是从余氏大哥家抱来的狗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不说就连舌头都是黑的,明明还是只半大的狗崽,却凶的不得了。 秦艽看了看冷着脸的施氏,问道:“爹,你是去找太叔祖吗?” 秦万岭点头,小心觑了眼施氏,说道:“白日里的事不能就这样了了,我得去让你爷爷给我一个说法。” “噢,那你快点去,早去早回。”秦艽说道。 “晚上不用给我留门,我回来会喊你们。”秦万岭说道。 要说,离村子远了确实安静又自在,唯一的不好却是周遭没个人家有点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送走秦万岭,秦艽裹了床厚毛毡一边看着她娘做针线,一边同她娘说着闲话。 “娘,您说我们要不要买几个人?” 施氏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秦艽,“买人?” 秦艽点头,“那么多的屋子,就只有我们一家三口人,太冷清了,等手头宽点,我想去城里买几个人,签死契的那种,即可以帮着我们干活,也能给我们做个伴。” 她都想好了,买就买那种拖家带口的,顶好就是中年夫妻带几个小孩的,这样一来新宅子人气也旺点。 施氏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不过怕是得等明年才行了,今年你爹手里怕是剩不了多少钱。” 前两天,秦茂坤私下同秦万岭说了,等他们这边的活结束了,就得让师傅们去修被大火烧毁的祠堂,估摸着得要六七两的银子,这事施氏没打算同秦艽说。到现在也没找到放火的人是谁,不想起还好,一想起就让人心里不安。 “嗯,这事不急,我只是有这样一个打算。”秦艽说道。 施氏点头,继续做着手里的针线。 秦艽听着窗外呼啸的风,突然对施氏说道:“我其实不是很能理解我奶,我大姑她们的想法,她们怎么就会觉得可以说服我们放弃墨家选择刘家呢?我们和她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她们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施氏嗤笑着说道:“因为在你奶和你姑的眼里,我们就是喊一声就来骂一声就走的狗。” 秦艽她娘说的话噎得半天没能吱声。 这话不好听,可又不得不承认,这确是实话。 在候氏和秦玉茹眼里,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可以任意揉搓的泥人,是给口饭吃就得向她们摇尾乞欢的狗,不然,真没法解释她们这种奇芭的做法! “最好爹能着这个机会把大姑家的这头亲给断了。”秦艽说道,“不然,我怕迟早有一天,我得被她恶心死。” 施氏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眼昏黄的灯光,良久,沉沉叹了口气,说道:“怕是没那么容易。” 秦艽其实也就是这样说说而已,秦玉茹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个能唾面自干的人。 果然事情正如秦艽所想。 夜半时分,秦万岭裹着一身冷风进了屋,秦艽端起黄泥炉上的砂锅,舀了碗热腾腾的四色芋圆递了过去,“爹,快吃一碗暖暖身子。” 秦万岭接在手里,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红白黄紫四色,手指大小像汤圆又不是汤圆的东西,问道:“这又是你新琢磨出来的吃食?” “嗯,拿木薯粉做的,你偿偿看好不好吃。”秦艽说道。 “你做的肯定好吃。” 说着话,秦万岭便往嘴里舀了一大勺,嗯,q弹爽滑,弹性十足,确实像他说得那样“好吃”,秦万岭一气吃了两碗,还想再盛却被秦艽阻止了。 “晚上了,吃多了积食。” 秦万岭放下手碗,讪讪地看了眼并不搭理他的施氏,讷讷着说道:“六叔祖把爹喊去骂了一顿,告诉他,这桩亲事并不只是我们一家的事,而是事关整个秦氏家族,爹要是管不了玉茹,那就由他老人家出面和刘家人好好说说三纲五常。” 呃! 果然是人老成精,出了嫁的女儿,夫家就是天,秦茂山管不了,可刘家的人得管,管不了那就是夫纲不振,刘满财愿意,刘家的人也不能答应! 见施氏不接话,秦艽便问道:“那我爷怎么说?” “你爷说明天一早就让你大姑回刘家村,还说在婚事定下来前,再不会让她上门。”秦万岭说道。 这可真是雷声大雨点小,秦玉茹本来就很少回娘家,说不得她心里正巴不得呢!也免得不回来还要被人指责不孝。 眼见秦艽目露失望之色,秦万岭连忙又补充道:“你太叔祖还说了,要是你和墨大少爷的婚事黄了,你大姑这辈子都不许再踏进麻岭村一步。” 秦艽表示她很为难,她要不要为了惩治她大姑,把这婚事弄黄了呢?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程度,已经不是她能随时喊停的了,只要墨大少爷不改变主意,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198章 假戏不能真唱 第198章假戏不能真唱 三天后,是新房上梁的日子。 几乎一个麻岭村的人都赶来庆贺,这规模比起当日破土动工时还要热闹几分。 施氏惊出了一头的汗,悄声同余氏说道:“来了这么多人,怕是准备的饭菜都不够呢。” “没事,大部份都是来看个热闹的,不会留下来吃饭。”余氏说道。 话是这样说,但也担心真有人会留下来吃饭,准备的饭菜不够,余氏便让秦蓉去把秦道武喊了回来,“你去把前两天你大舅让人捎来的肉拿来,再装两斗米,鸡蛋什么的也别忘了都拿来。” 秦道武“哎”了一声,转身便要往外走,却被吴氏给喊住:“道武,我们家你也去趟,望华在家里,你把我们家梁下挂的咸鱼也都拿来。” 施氏便要阻止,却被余氏和吴氏给拦了回去。 “行了,你跟我们客气什么?” “就是,我们都不跟你客气,拖家带口的都来了,还不兴我们自己添两个菜啊!” 余氏和吴氏一人一句把施氏给拦住了,秦道武趁机跑了出去。 施氏想了想,便不再说什么,想着等回头找机会把两家的东西给还了。 “凤云,这都好些日子了?谭媒婆那边一点消息都没吗?”余氏轻声问施氏道。 施氏摇头,“可不是一点消息都没吗?我说让她大舅和小舅去打听下,你大哥不同意,他说该来总会来,不来也必要上赶着。” “是这个道理。”余氏接了话说道。 吴氏也表示赞同,“别急,墨家是大户人家,肯定比旁人要讲究许多,再等等,指不定就这两天的事。” 同样的话,望秋和时英也正同秦艽说着。 “我算了下,这前后算起来都快半旬了,按说成不成谭媒婆都该给个回话才是,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声呢?”时英说道。 望秋却是心宽的很,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大少爷可是解元郎,这八字肯定不只是请一家合,怕是得前后合个五六家才行。” “胡说,谁家合八字会这样合?万一一家说好,另一家说不好,那听谁的?”时英啐道。 望秋嘻嘻笑了说道:“那还不简单,那就再多请几家合。” 时英伸手便往她脸上掐,“你个傻大姐,还多请几家合,你以为这是买东西啊,讲究货比三家。” 两人你追我赶的闹了起来。 秦艽坐在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热的石头上,看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 这样的开心随意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了?等明年成了亲,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上要侍候翁姑,下要操持生活,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想笑便笑,想闹便闹。 时英和望秋追累了,两人一前一后跑了过来,分别坐在了秦艽的左右。 “艽艽……” 望秋才开口,却见人群突然如潮水一般朝着竹楼涌了过去。 “咦,出什么事了?”时英站了起来。 秦艽这时候也站了起来,眼见就连工地上的男人们都朝着竹楼围去,她再没法冷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话落,拔脚便朝着竹楼跑去。 望秋了时英不敢耽搁,连忙追上前。 一行三人气喘吁吁跑下山,离着竹楼还有不少距离,便听到围在最外层的人说道:“呀,是墨家大少爷亲自来下聘礼呢!” “哎,你说墨家会给些什么聘礼呢?” “这谁知道!金银财宝这些肯定是少不了的,大少爷书读得好,说不得还会有金石古玩呢!反正以后这些都是要作为陪嫁带回去的不是?” “……” 议论声还在继续。 秦艽却傻傻的半天没了反应,墨家来下聘了,还是墨明城亲自来下聘! 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不应该是先让人来通个气,两家约好下聘的日子吗?怎么突然就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呢? “艽艽,你还傻站在这干什么?快进去看看啊。” 赶上来的望秋和时英催着秦艽。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一边给秦艽让着路,一边打趣着她道:“艽艽,快进去看看,墨家大少爷可是让人挑了好几个箱子来,看看都有什么宝贝。” 秦艽难得的红了脸,讪讪笑着,脚踩棉絮一般往里走。 望秋跟在后面,啐着打趣的人,“去,去,什么宝贝不宝贝的,再好的宝贝也没有我们艽艽金贵。” 说着话的功夫,秦艽已经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也是这时候,秦艽深刻的认识了一件事,这世上有种人,不论身在何处,他都会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 似是感觉到了秦艽的注视,竹棚里正与人谈笑风生的墨明城突然停了话头朝秦艽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秦艽还在想着,她应该作何反应时,墨明城刀削斧劈似的脸上已经先绽起了抹浅浅的笑,他平时很少笑,一直走的都是高冷路线,是故突然间的一笑,秦艽微微一怔后,便只有一种感觉,传说中的一笑倾人城,怕便是如此? 墨明城不知道秦艽所想,他收了目光转而看向手脚无措面红如紫的秦万岭说道:“按说应该先上门商议个日子,但因着要赶去京城参加明年的春闱,商量过家母后又得知今日是上梁的日子,便想着凑个好事成双这才冒昧行事,还请您二老不要见怪。” 这番话可谓是给足了秦万岭面子,没听到吗?人家这是特意算计着来个双喜临门呢! 秦万岭正想着说几句,墨明城却突然使了个眼色给一同前来的鲁泰。 鲁泰呵呵笑着上前,揖手行了个礼道:“秦大爷,小的是老太爷跟前侍候的,老太爷年事已高天冷畏寒无法出门,便使了小的专程来跑一趟,他让小的转告你,秦姑娘是他老人家亲自相中的,命格更是贵不可言,这桩婚事他满意之极。还有,这是聘礼单子,您请过目要是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您提出来,我们立刻给补上。” 正被余氏和吴氏陪同着说话的张妈妈这时候也笑呵呵地对施氏说道:“我们夫人啊,打第一眼起便喜欢上了秦姑娘,那个时候就起了心思,只是觉得我们家少爷年纪大了点,怕委屈了秦姑娘,要不是我们少爷中了解元,她啊都还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呢!” 这话说得可真是……给面子,太给面子了! 施氏嘴拙不擅言词,余氏笑着接了张妈妈的话,“要不,怎么说夫人有眼光呢?艽艽可是我们村最能干的姑娘!” “是吗!哎呀,那我们家少爷可是有福了……” 秦艽听了几句,实在脸皮不够厚,悄悄地回了自己房间。 不多时,时英和望秋也跟了上来。 三个小姑娘把门给关了,躲在屋子里说着体己话。 “艽艽,高兴吗?”顿了顿,“我不知道你高不高兴,反正我很高兴。” 秦艽:“……” “嗯,我也高兴。”望秋说道。 时英吃吃笑着看了望秋,“你高兴什么?” “我替艽艽高兴啊!”望秋说道。 “嗯,我和你不一样,我替自己高兴。”时英嘻嘻笑了说道。 望秋:“……” “大少爷娶的是艽艽,你替自己高兴什么?” “因为以后苏蔚在官场上有人照应了啊!”时英说道。 望秋怔怔半天没反应过来,等想起苏蔚是谁时,她“嗷”的一声喊道:“呀,艽艽,你得和大少爷说一声,让他也照顾照顾我们家戴戎。” “你们家戴戎,羞不羞……” “你都不羞我羞什么?” “……” 屋子里再次响起一片欢笑声。 竹楼下的墨明城听着楼上传来的笑声,不动声色的微微撇了一眼,寒星似的眼底掠过抹浅浅的笑,小丫头应该也是高兴的? 秦艽:“……” 我高兴毛线! 不过是一场假戏而已,你大少爷难不成还把它真唱不成? 第199章 是个又傻又憨的 第199章是个又傻又憨的 墨明城吃完晚饭才走的。 秦万岭亲自把人送出了麻岭村,若不是天色实在太晚估摸着他会把人送到乌石镇。 没办法,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不是! 施氏送走余氏几个帮忙的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竹楼。 秦艽这会儿正就着豆油灯看聘礼单子。 “大雁,阿胶,嘉禾,九子蒲,朱苇,双石,茶叶,棉絮,长命缕,干漆……” 因为大雁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是最重感情的鸟之一,所以古人因为这个习性,把它作为聘礼。不过这合欢,嘉禾,朱苇,双石又是什么说法? 见施氏走了进来,秦艽举了礼单问道:“娘,这个嘉禾,九子蒲,朱苇,双石是什么东西,它们有什么说法?” 施氏当初嫁给秦万岭时,聘礼不过是酒一埕、鹅二只、布二匹、茶一盒,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哪里知道什么嘉禾什么九子蒲。 她在秦艽身边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娘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说法。但既然是墨家安排,那肯定就是有讲究的,这些东西我们都不动,到时候跟着嫁妆一起发回去。” 秦艽“哦”了一声,继续往下看着礼单。 人家当时可是说了,和离的时候她可以带着聘礼走的,那她可得好好看看,这聘礼里都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 “缭绫六匹,花罗六匹,宁绸杭缎又各六匹,花穗钗、缠枝钗、圆锥钗、菊花纹钗各一枝, 红宝石串米珠珠花、蓝宝石蜻蜓珠花、红珊瑚猫蝶珠花、洒金珠蕊海棠绢花各一对……” 秦艽看着看着便觉得不对劲了,等看到最末还有现银五百两时,她将聘礼单子轻轻放在桌上,长吸了口气,问施氏道:“娘,大黑呢?” 施氏还等着她继续往下念礼单,闻言,不由道:“大黑接你爹去了,怎么了,你好端端找它干什么?” 找它看聘礼啊! 有道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这荒山野岭的就只有她们娘俩,万一有人打了坏主意来抢聘礼怎么办? “娘,我一定要做个有钱人。”秦艽突然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财迷?”施氏好笑地问道。 秦艽叹了口气,“娘,您不懂,等我有钱了,我也体会一把拿钱砸人的快乐。” 虽说被人拿钱砸也是一种乐趣,但又怎么比得上拿钱砸别人的快东呢? 秦艽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拿钱砸回来! 施氏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有钱人的快乐我不知道,不过没钱人的苦恼我却是深有体会,可以选择的话,我也还是愿意做有钱人。” 话落,又问道:“艽艽,跟娘说说墨家都给了什么聘礼。” 秦艽拿起礼单将之前没念完的接着往下念。 施氏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消失了。 按照规矩,女方的陪嫁是要和聘礼的价值相等的,墨家给出这样的聘礼,她们怎么筹办一份同价值的嫁妆?拿不出同等值的嫁妆,艽艽以后在墨家怎么抬头做人! 正沉甸甸想着心事的施氏感觉手上一紧,再抬头时便对上秦艽看来的目光,她扯起抹僵硬的笑才要开口,不想秦艽抢在她前头说道:“别担心,还有七八年的时间呢。” 施氏点了点头,觉得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不应该说不高兴的话,就算要说也是同秦万岭说,不能影响艽艽的心情。 “艽艽,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娘,你喜欢大少爷吗?”施氏问道。 秦艽:“……” 亲娘哎,你跟我一个八岁的孩子说喜不喜欢,不觉得离谱了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不过,我不讨厌大少爷就是了。” 施氏听了,便笑道:“是啊,你还小,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呢?不讨厌就好,等你再大点,你肯定就会喜欢他的。” 那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天对着那样一张好看的脸,饭都能多吃两碗! “艽艽,你汪婶今天没来。” “你要她来干嘛?”秦艽没好气地说道:“她不来才好,她来了准没好事。” 施氏却摇头说道:“我说的是时英的娘,不是汪大丫。” 呀,闹乌龙了! 时英的娘有没有来,秦艽还真没留心,那么多人,她又“害羞”的一直躲在楼上,就连晚饭都是望秋端到楼上来给她吃的,还真不知道谁来了谁没来。 “会不会是家里忙走不开?”秦艽说道。 因着她和望秋,时英,还有留夏的关系,几家大人的关系也较其它人亲密些,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她三婶余氏,望秋和留夏的娘都来了,时英她娘按说也应该来的,既然没来那肯定就是被事情耽搁了。 施氏却不这样想,她轻声说道:“你三婶说,自打传出你议亲的消息后,汪大丫见天的往时英家跑,怕是没少在你汪婶跟前挑拨离间,你汪婶是个要强的性子,只怕是已经跟我生分了。” “生分就生分。”秦艽劝解着施氏,“你不是常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吗?这世上的人和事从来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快乐就好了。” “你这又是什么歪道理……” 趴在门边的大黑突然支棱起耳朵,紧接着便摇着尾巴兴奋的朝着楼梯口跑去。 秦艽看了,不由笑道:“肯定是爹回来了。” 话声落,便听到秦万岭粗砺的声音,“凤云,艽艽,我回来了。” 母女俩齐齐起身迎了出去。 大冷的天,秦万岭却走得满头都是汗,黎黑的脸上一对大而有神的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秦艽和她娘,一迭声地说道:“快进去,外面冷。” 待重新回了屋子,秦艽给秦万岭倒了盅茶,“爹,您喝水。” “哎。”接过自家闺女递来的茶水,秦万岭一口闷光,完了将碗放在桌上,憨笑着对秦艽说道:“艽艽,你不知道,爹今天好高兴。” “嗯,我也高兴。”秦艽笑着说道。 施氏起身拿了块帕子给秦万岭擦汗,说道:“行了,赶紧洗洗去睡,喝了酒又走了那么多的路,我还想着千万别醉倒在路上呢,不然这黑灯瞎火的找人都没法找。” 秦万岭当即不服气地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能把自己喝醉?你当我傻还是当我憨啊?” “可不就是个又傻又憨的!”施氏没好气地说道。 秦万岭:“……” 一边看着的秦艽“扑哧”笑出了声。 第200章 我宁可一把火烧了 第200章我宁可一把火烧了 次日,一家人照例起了个大早。 因为昨天的桌数超过预期,秦万岭打算一早去镇上买肉,不想,他才刚扒了碗水泡饭,秦万嶂便满头大汗的上了门。 “哥,嫂子,不好了,我大伯出事了。” 秦万岭手里的筷子僵住,施氏也变了脸色,还是秦艽最先反应过来,问道:“三叔,我爷他怎么了?” 秦万岭也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碗起身问道:“是啊,万嶂,我爹他怎么了?” “好像说是你娘喊你爹起床,喊了好几声你爹都没动见,你娘后来进屋一看,这才发现你爹僵着身子躺在床上,嘴巴和脸都歪了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秦万嶂说道。 这是中风了? 秦万岭来不及想太多,当即回头对施氏说道:“凤云,我去看看,等会儿行云来了,你让他帮着去镇上买肉。” “我知道了,家里的事你别管了,有我和艽艽呢,先去看你爹。”施氏说道。 秦万岭拔脚便要往外走,却又被秦艽给喊住了,“爹,你带上些银子,我爷这样……怕是药钱和诊金都不少。” 说着话,秦艽进屋抓了把几个碎银子塞到了秦万岭手里。 秦万岭这才和秦万嶂匆匆离去。 闹了这么一场,娘俩谁也没有胃口,收了桌子,秦艽到不远处的山脚下割了把茅草喂牛,施氏则去清点起昨天的剩菜来。 没多久,师傅们来上工了。 因为来时的路要经过麻岭村,是故,老秦家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见到施氏几乎每个人都要问一句,施氏也没多说,只说才得了消息秦万岭已经去了,具体什么个情况她们还不知道。 等周行云来了,施氏喊住他,把秦万岭的意思说了。 “那行,需要买些什么,你说我列个单子,我想着这些日子万岭怕是都没时间去镇上了,好在现在天冷,肉啊鱼的多买些放着也不会坏。”周行云说道。 平时这些事情都是秦万岭负责,施氏哪知道要买什么不买什么,正手脚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时,秦艽走了过来,“娘,您去烧水,我来和云大伯说。” “你,你能行吗?”施氏犹豫地问道。 “之前爹买东西的单子是我帮着列的,我知道要买些啥,不买些啥。”秦艽说道。 施氏这才离开。 秦艽则抓着根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不多时将写好的单子递给了周行云,“云大伯,就按照单子上写的买。” 周行云接过单子,不过是一眼先就被纸上工整的字体给惊了惊,娟秀的字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连学堂都没进过的小姑娘写出来的字,等看清单子上林林总总列出来的购物清单时,周行云心里的震憾可想而知。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秦艽,稍顷,拍了拍秦艽的肩,“艽艽,你是个好的。” 秦艽抬头笑着看了周行云道:“嗯,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的。” 周行云微微一怔,下一刻却是大声笑了道:“不错,就该这样。” 灶间正同施氏说着话的余氏听到笑声,抬头看了过来,不解地问道:“行云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施氏闻言顺着余氏的目光看了过来,但很快又收了目光,继续同余氏说着刚才的话题。 “我是真怕他们又起娥蛾子,眼瞅着再有个把月的功夫,这房子就造好了,他在这个时候瘫了,你说会不会是打着搬来和我们一起住的主意?”施氏问道。 余氏顿时瞪圆了眼睛,失声道:“不能?” “怎么就不能了?”施氏脸上绽起抹嘲讽的笑,“三个儿子,我们家房子最多,又是崭新的青砖大瓦房,离村子又远,是不是最适合病人休养?” 还有一点施氏没说,眼下秦万岭是不是三个儿子里最富有的那个?候氏会舍得让她生的两个儿子来负担她公公的药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都分了家的……”余氏讷讷说道。 她心里其实也没谱,觉得这事说不得还真是候氏干得出来。 施氏长长叹了口气,分了家又怎么样呢,始终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先别说秦万岭做不到视而不见,就算是能做到,这会儿艽艽才定下墨家的亲事,她们也不能这样做啊!不然,名声还要不要了? “唉!”施氏再次叹了口气,摇头道:“等你大哥回来再说,这会儿我们说什么都没用。” 秦万岭是半下午的时候回来的。 一回来就去了工地,这两天上瓦,是个细致活,他这个东家得在边上盯着,上好瓦再把围墙建起来,清理清理四处的垃圾,最后把青砖地给铺下就算完工了,他盘算着应该能赶在冬至前完工。要是今年天气好点,说不得还真就能赶在年前搬新家! 只是,想到适才大夫的话,秦万岭顿时觉得心里跟塞了团草似的,闷得慌。 “万岭,你爹没什么事?”秦戒文上前轻声问道。 秦万岭摇了摇头,闷声说道:“大夫说这病得每天扎一回针,先开了七天的药煎了吃,到时候看效果,要是没有好转,就得换个方子,最好每天扎二次针。” 每天扎两次针,大夫就得住家,她后娘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是他爹好不起来,等他们搬新房子,就和他们住一起,再请个大夫搁家里养着。 至于银子不银子的事,人根本就不提,只说你找了个好女婿,金啊银的那么多聘礼,这药费还不是九牛一毛的事! 晚上,施氏听完秦万岭的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半天只憋出一句,“凭什么?” 秦万岭没敢接话。 秦艽拍了拍施氏的手,轻声道:“娘,先别急,这事情也不是我奶她想怎样就怎样的。” “怎么能不着急?”施氏眼眶都红了,看着秦艽说道:“你爹当初是受着伤被你爷和奶赶出来的,当老子的可以见死不救,那当儿子的凭什么要去管老子?凭什么?” 施氏一连问了两个凭什么,心中的怨愤可想而知。 秦万岭知道是自己理亏对不起她,陪着小心说道:“你也别急,事情未必就到了那一步。” “秦万岭,我把话放这里了,你要敢把他们领回家来住,我宁可一把火烧了,我也不和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施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201章 她还活不活啊 第201章她还活不活啊 秦万岭又何曾愿意同他爹、后娘住同一个屋檐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对,就这么回事,如果一直都生活在他爹和后娘的淫威下,说不得他也就认命了。可,他已经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呼吸过自由的空气,怎能甘心回到从前?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秦万岭找到了秦茂坤和周行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三人蹲在地上说起了话。 “当初分家的时候说过的,我只管他们四时八节的孝敬……我知道,现下我的日子最好过,他是我亲爹,我不能真不管他,可要按我后娘想的把人接来同住,那肯定是不行的。”秦万岭说道。 这事情他们父子在家也说起过,当初分家是秦德顺主持的,别说秦万岭只是不肯同住,哪怕就是不愿赡养都没人能说什么。现在秦万岭这样说,那也就是说除了同住,他还是愿意负担一点的。 当下秦茂坤便问道:“万岭,那你是什么打算?” “我出银子。”秦万岭没有丝豪犹豫地说道:“每个月我出半贯钱,叔,您看可以吗?” 每月五百个铜板,一年下来就是六两银子,不少了! 秦茂坤当即点头道:“行,这事我去和你爹说。” 一直没说话的周行云这时候开口说道:“这事还是等茂山叔他们先开口。” 秦茂坤略一想,便明白了周行云的意思,候氏是个胡搅蛮缠的,真要是由族里先出面,只怕候氏没那么容易就接受,而当候氏闹过一场没有结果后显然这个方案就更容易接受了。 只是,叫秦万岭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等来候氏的胡搅蛮缠,却等来了他爹打发人来请他去家里一趟的消息。 “不去,去了准没好事。”施氏沉了脸说道。 秦艽却知道,她娘这话也就是说说,哪里真能不去,他爹要是不去,世人的口水怕是都要将他淹死!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如此,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即便还有人记得她爹和她娘,她们一家遭受的苦难和委屈,可一句“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便能全盘否定曾经的一切,世人总喜欢看大团圆结局,有几个人愿意接受善恶到头终有报? “让我爹去。”秦艽劝着施氏说道:“去听听,看看我爷要跟他说什么。您要是不放心,我跟着爹一起去。” 施氏却摇头拒绝了。 秦艽已经定亲了,她不想再因为老秦家那些坑货生出些什么不好的事端来,不然就算是墨家不意,她自己也会恶心死。 “你去。”施氏对秦万岭说道:“除了不搬来同我们一起住,别的都可以答应。” 秦万岭“哎”了一声,心事重重地去了麻岭村。 到了地儿才发现,他爹不但喊了他,还请了秦德顺和周义贵以及郑夫子几人,秦万岘和秦万峰兄弟俩也在。见到他进来,同辈的人都站了起来,冲他点头打招呼。 就连秦德顺和周义贵也说道:“万岭来了。” 秦万岭依次喊了人,完了走到他爹床前,看着短短几个时日便瘦得脱了像的秦茂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爹,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角落里坐着的候氏撇了撇嘴角,冷冷说了句“假惺惺”。 秦万岭没有理会候氏,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周义贵突然站了起身,说道:“万岭,你坐我这。” “不用,您老坐,我再找个凳子就是了。”秦万岭推辞。 只是周义贵却不由分说的将他按在了凳子上,他自己则找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定。 秦万岭心咚咚乱跳的厉害,他爹摆出这样的阵仗,这是想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着他答应什么吗? 秦茂山扫了眼屋里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定在秦德顺身上,颤颤瑟瑟地说道:“六,六叔,您……” 被点名的秦德顺叹了口气,打断秦茂山的话说道:“我知道了,这事就由我来和万岭说。” 秦万岭顿时一脸防备地看着秦德顺。 对上秦万岭看来的目光,秦德顺心虚的避了开去,他是真不想做这恶人,可谁让他是族长呢!谁又让秦茂山这会儿躺在床上不能动呢!他不做这恶人,谁做? 苦笑着叹了口气,秦德顺对秦万岭说道:“万岭,你爹喊你来没别的事,就是想趁他还活着把家里的人和事做个安排。” 家都分了,还有什么可安排的? 秦万岭蹙了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秦德顺。 秦德顺却是不敢看他,只转了脸看着床上目光呆滞的秦茂山,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虽说你们兄弟都是分了家的,但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爹想让万峰跟着你过,他和你娘跟着万岘过,你和万峰每年贴补一两银子的药费养老钱,你看行不行?” 秦万岭下意识地朝秦万峰看去,对上的是个乌鸦鸦的黑脑勺,秦万峰不知道是臊的还是怎么的,这会儿头就快勾到胯下去了。 “一两银子怎么够?”候氏自角落里站了起来,走到秦万岭跟前,说道:“我就算没有生过你,可是我养过你,你爹现在这副样子已经是个废人,你拿不出来我不说,可你拿得出来……” 秦万岭打断候氏的话,抬头看着她,“你想要多少?” “五十两银子一年。” 屋子里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谁都知道候氏会狮子大开口,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开得这样离谱。 秦万岭立时理要一口回绝,只是秦德顺却是比他反应更快。 “你怎么不说五百五千呢?五十两,候氏你良心也太平了些。” “老哥哥,这你就不知道了,五百五千算什么?人家这要的是五十两黄金呢,是不是,候氏?”周义贵接了秦德顺的话说道。 候氏自然知道这两人是一唱一合的在讥讽她,但本着我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的原则,她三角眼一挑,没好气地说道:“别管是金还是银,只要他秦万岭拿得出来,我肯定就接得住。” 秦德顺哼了一声,起身道:“既然你这么能干,还请我这家伙来干什么?你们自家的事自家处理。” 话落,不忘招呼周义贵,“散了,都散了。” 周义贵便跟着站了起来,郑夫子几人见了便也跟着起身准备往外走。 床上的秦茂山见,顿时急了起来。 “六,六叔……六叔您……” 秦德顺叹了口气,对秦茂山说道:“茂山啊,你们家是早就分家了的,你当初什么都没给万岭,按说今天本就不该让他来,不过是看着你已经这样,他又是个憨厚的人,我才厚着脸皮走这一趟,可……” 秦德顺摇了摇头,“妻贤夫祸少,你啊,娶错了媳妇!” 秦茂山深凹的眼窝里突然流出了两行浑浊的泪,“六叔,您老再辛苦一回,帮着把这事了了,不然我死后只怕又是一笔糊涂帐。” “放心,成不了糊涂帐,真要到了哪一天,就上衙门。”秦德顺说道。 秦茂山却拼命的摇头,一脸哀求地看着秦德顺,“六叔,您老再受累,我求您了。” “爹,”秦万岘突然走上前,跪在床榻前,抓着秦茂山的手,“就这样,让六叔祖他老人家走……” 秦茂山瞪着秦万岘的目光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用力推开他,抬手指着候氏说道:“你再多事,我现在就让郑夫子帮着写一份休书,不信你试试。” 候氏习惯性的便要拍手跺脚的撒泼,秦茂山却突然抬了声音喊道:“郑夫子,郑夫子……” 一见秦茂山是来真的,候氏顿时偃旗息鼓,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真被休了送回娘家,那她还活不活啊! 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秦德顺和周义贵等人坐了回去,只是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秦茂山这时候看了秦万岭说道:“老大,家里的田和地都给老二,老三以后跟着你过,我活着的时候,你每年拿一两银子,我死了,这一两银子就不用再拿了。” “不……” 候氏才开口便被秦茂山狠狠一个眼刀子扫了过来,她忿忿的闭上了嘴。 秦万岭想了想,点头道:“好,就这样办。” 第202章 不会教儿子 第202章不会教儿子 “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施氏将手里的碗重重搁在桌上,看了眼头就快低到桌子低下去的秦万岭,那些怨怼的话最终变成了长长的一声叹息,末了,幽幽说道:“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你只想着孝顺你亲爹,怎么就不想想,咱们现如今的日子和你有什么关系?那都是艽艽赚来的啊!你拿着你女儿卖命赚来的钱,去喂那些白眼狼,你心就不会痛吗?” 施氏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秦万岭的心上,他红了眼眶,想说点什么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期期艾艾地看着秦艽,嚅嚅着说道:“艽艽,对不起,都是爹没用。” “爹,您别这样说,我赚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你和我娘过好日子吗?只要日子好过,钱怎么花,花哪里,给谁用,都没什么关系。” 秦艽心里确实也不高兴,但想到当初是秦万峰拼了命冲进火里将秦万岭背出来的,那点不高兴便也散了。只是,心里却又犯起了嘀咕,他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那,我爷有没有说,我小叔什么时候搬来我们家住?”秦艽问道。 秦万岭不安地看了眼施氏,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说道:“你爷说,我们什么时候搬家,你小叔就什么时候搬家。” 秦艽:“……” 施氏“啪”的一声踢翻了身下的椅子,大步走了出去。 秦万岭再次将头低到了肚脐眼。 良久…… “也好。”秦艽突然说道:“这么大房子就我们一家三口住着怪冷清的,小叔搬进来人气也旺点,等明年他成了亲过个一年两年的再添上几个孩子就更热闹了。” 秦万岭黯然无神的眸子里顿时生起两簇光亮,满目喜色地看着秦艽道:“是,艽艽,你也是这样想的,是?” 秦艽顿时乐了,她看着秦万岭说道:“爹,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小叔喊来住了,就算是我爷不开口,你也有这打算,是?” 秦万岭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就是觉得……你看,上回你小叔冲进火里将我救出来,我一直也没什么机会谢他,正好你爷开口了,那我就……” 话越说越心虚,说到后面自己都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哪里就没机会谢呢?不是给了十两银子让秦万峰娶心上人吗? “艽艽,你小叔他是个好的,爹就是想着,我和你娘也不一定会再有孩子,以后你小叔成亲有孩子了,打小便和你在一起,感情肯定不一样……哪怕是没个亲兄弟照应着,将来你真受了委屈,不说替你出头讨公道,好歹你还能有个地方走走,有个人能说说委屈。” 秦艽心里顿时像咬了口没熟的柠檬,酸酸涩涩的感觉让她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门外站着的施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末了重重掐了把自己的肚子,哽声骂道:“都是你不争气,别人都能生儿子,为什么就你生不出来!” 秦艽并不知道她娘就在外面偷听,她仰起头直至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楚,这才挽了唇角,脸上绽起抹甜甜的笑,说道:“我就知道您最疼我。” 秦万岭笑了笑,知道秦艽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他本想伸手捏捏秦艽的脸,但想到秦艽已经大了,就算他是她爹也不能再像她小时候那样怎么亲昵怎么来,当下硬是将手半途拐了个弯耙了把乱遭遭的头,“行了,你歇着,我去看看你娘。” 屋外的施氏已经听了,连忙轻手轻脚往后退了几步,赶在秦万岭没有出来前,先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故意放重了脚步声朝着父女二人走去。 麻岭村。 秦茂山让秦万峰守在堂屋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则将秦万岘留在屋子里说着话。 “爹,您真不用这样,我再没用,养活您和娘还是养得活的。”秦万岘垂了眉眼说道。 秦茂山没有接话,他躺在那,浑浊的眸子直直瞪着床顶缠枝莲花的粗布帐子,谁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想着什么。 秦万岘没有得到回应,少不得抬头朝他爹看来,不想,他才抬头,秦茂山却突然开口说道:“是你做的!” 明明是问话的语式,可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秦万岘怔了怔,问道:“爹,您说什么?” 秦茂山突然目光一转,像刀子一样恶狠狠地朝秦万岘看了过来,“那天晚上你大哥住的祠堂失火,那火是你放的,对不对?” 秦万岘一张脸顿时惨白如纸,那对像极了候氏的眼睛里满是惶惶不安,他哆嗦着嘴唇皮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听见一片战战声,很快嘴里便弥漫开一片铁锈气。 秦茂山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秦万岘的脸上,怒声道:“你怎么敢?那可是你亲大哥,你亲嫂子,你亲侄女,你怎么就能下得了那样的毒手!” “爹,我错了,我错了……”秦万岘扑在床上抓住了气得浑身发抖的秦茂山,压着嗓子哭道:“爹,早就后悔了,我不知道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我……” 秦茂山老泪横流,一只手拼命的捶打着扑在床上的秦万岘,“畜生,畜生啊……” 屋子外面的秦万峰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屋脊,明明正是阳光正暖,他却感觉像是浸在了冰窑了,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是二哥,那把差点烧死大哥的火竟然是二哥放的! 不远处,候氏正同汪大丫几个站着说闲话,候氏唾沫横飞,汪大丫几人满脸激愤。 不用想,秦万峰也知道,她娘肯定又是在她们讲他大哥如何的为富不仁,如何的忘恩负义,如何的不念手足之情……秦万峰突然就觉得嗓子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紧接着两行泪水蓦然夺眶而出。 屋子里,秦茂山已经放弃了捶打秦万岘,“去把万峰叫进来,我有话叮嘱他。” 秦万岘抹了脸,起身喊了守在外面的秦万峰,他知道适才这番话,秦万峰肯定也听见了,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什么,总之他没有抬头看秦万峰,只是木然的抬起脚走了出去。 秦万峰站在床前看着他爹,问道:“你都知道了,为什么……” “我不会教儿子,没把你二哥教好,所幸你是个好的。”秦茂山打断秦万峰的话,“我对不起你大哥,你娘,你二哥,他们也对不起你大哥,幸好还有你。” 秦万峰蹙起眉头,不解地看着他爹,“您想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好好敬着你大哥,将来若是你大哥没能再得个一儿半女,就让你的孩子替他摔盆打幡,逢年过节别忘了给他的坟头也上柱香烧几沓纸……” 第203章 偿试解毒 第203章偿试解毒 农历十一月十九。 宜:入宅、出行、祭祀、祈福;忌:嫁娶、动土、安床、造桥、掘井。 早三天前,秦万岭便在镇上定了一整套花梨樟的家具,把个三间主屋塞得满满当当不说,就连东西各五间的厢房也配了床和几、椅凳,竖柜,衣架等。 施氏气得不行,沉着脸骂道:“后罩房那一排还空着呢,你怎么不把它们也填满来?” “艽艽不是说,那几间房子用来做库房吗?再说了,墨家的聘礼不是已经堆满了。”秦万岭没什么底气地说道。 “你是说,这要是没放着东西,你打算把它们也安排起来的是?”施氏瞪着秦万岭喊道,没等秦万岭开口,她已经气得抓起一边用来撞尘的鸡毛掸子对着秦万岭便抽了过去,“我和你说过没有,钱要省着点花,艽艽赚钱不容易,我们还得攒钱给他置办嫁妆,你倒好……” 秦万岭跳手跳脚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辩解道:“不是我要买的,是艽艽的意思。” “她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施氏吼道,气得眼眶都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秦万岭你不是人,你根本就不配当爹……” 骂到最后,施氏已经气得哭出了声。 秦万岭不敢再跑,站在那让施氏抽了几下,手脚无措地解释道:“凤云,你误会了,真的是艽艽的意思,艽艽说西厢房以后做客房,既然是客房便不能让它空着……” “那东厢房呢?”施氏打断秦万岭的话,哽着嗓子问道:“东厢房又是床,又是柜,有桌有椅连镜台都有了,又算是什么?” 秦万岭讷讷着没有吱声。 东厢房是给秦万峰住的,当时想着他年后就要成亲,掌柜的又给了实惠价,他就…… 没有听到秦万岭的回答,施氏将手里的鸡毛掸子狠狠扔在地上,转身便往外走。 “凤云……” 秦万岭急急追了出去,却见已经走到影壁处的施氏突然掉转头急急走了回来,秦万岭不由得一怔,下意识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来客了,我远远瞧着像是大少爷,正由人陪着朝这边走来,不行,我这副样子不好让他看见,你出去迎迎,我收拾收拾再出来。”施氏急急说道。 话落,也不等秦万岭开口,便越过他急急去了正房。 这会儿便显示出了秦艽不惜花费巨资,也要建一个半现代化卫生间的好处了,施氏进屋直奔单独劈出来的浴室间洗了把脸后,转身出去坐崭新的镜台前简单的收拾起来。 秦万岭不知道墨明城怎么会突然来,也没给他时间去思考,只想着得赶紧出去迎一迎,别怠慢了这个好女婿。 秦万岭急急出了门,只是…… 像轻纱一样的雾霭燎绕着远处巍峨耸立的山峰,湛蓝的天际,金色的阳光暖暖的洒落下来,为树木花草披上了一层亮闪闪的金光,山的宁静使得这冬日的早晨如同一副展开的静止的画。 大少爷呢? 他的女婿呢? 秦万岭怔怔站在了大门口,睁大眼睛不相信的到处察看。 人在哪? 人被截胡了! 谁截胡的? 除了秦艽还能有谁! 别问秦艽怎么就截了胡,问就是运气太好,她只不过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捡到些野蘑菇,结果蘑菇没捡着,捡着大活人一个! “咦,墨明城,你怎么了?”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秦艽脱口而出问道。 墨明城虽说只有十四岁,但是人却长得很高,秦艽只到他胸口,是故,秦艽同他说话得抬着头,又因为阳光太好,她被晃得只能半眯着眼睛。 于是乎,墨明城便看到一个小丫头像只守夜的猫头鹰一样,睁只眼,闭只眼的朝他看来,那样子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几乎是不由自主的脸上绽起了抹笑。 祥麟看着微微笑的墨明城,不由得感概,果然媳妇得找自己喜欢的,看,这狗脾气的少爷脸上的笑都比从前多了不少! “乔迁之喜,别人不来,我这个女婿怎么能不来,你说是不是?” 秦艽:“……” 女婿你个鬼!明明就是……对上一副忍笑忍得像便秘的祥麟,秦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笑眯眯地说道:“这样啊……那可真是多谢你了,不过既是贺喜怎么空手来的呢?” “一家人何需客气。”墨明城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想来,岳父,岳母也不会介意是不是?” 秦艽:“……” 行,大少爷除了腹黑心狠还是个油嘴滑舌的! 上回墨明城来下聘,秦艽也没找到机会和他单独说上几句话,想来等会儿人多了肯定也没机会,眼前是唯一的机会了。 这么一想,秦艽走上前,对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的祥麟说道:“我想单独和大少爷说几句话,你去前面看着,有人来你提前示个警。” 祥麟朝墨明城看去,得到墨明城的首肯这才退到了一丈之外站着。 墨明城敛了笑意,看着秦艽问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你家里人的。”秦艽说道。 墨明城似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目光微微一滞,但却很快便回过神来,含笑道:“不用说服,我一提,他们就都同意了。” 秦艽给了墨明城一个“你骗鬼”的眼神。 墨明城看在眼里,眼中笑意愈深,想了想,说道:“你听说过榜下捉婿的事吗?” 秦艽点头,“听过,怎么……” “我祖父他其实也担心我万一中了进士随便被个人家捉了去,便打算替我定下门亲事,想着若是京城有更好的选择到时退婚便是,若是没有的话……慢慢找总能找到一桩好亲事的,到时也还是退亲好了。” 秦艽:“……” “卑鄙无耻。” 墨明城点头附合道:“我也觉得挺卑鄙无耻的,不过,这不正好有你吗?” 秦艽却突然眼珠子一转,看着墨明城问道:“那你就不担心,到时候我赖上你吗?” “你想赖,我就能让你赖吗?” 秦艽:“……” 果然是她想多了,她就知道,大少爷一如往常的心狠手辣! “你特意等在这里,就是想同我说这个?”墨明城突然问道。 “我不是特意等在这的……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我是正好想去山里,恰巧遇上了你。”秦艽解释道。 提起去山里,墨明城想起了一件事,问秦艽道:“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一直也没机会,今天遇上了正好便问了。” “什么事?” “你上回给我的那个药,能不能解?” 秦艽摇头,“不能,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解不了。” 眼见墨明城目有所思,不由得问道:“怎么,你是想……” 墨明城摇头,解释道:“墨祈在府城找到一个大夫,大夫诊出是中毒而不是中风,他把大夫请了回来偿试着解毒。” 第204章 大少爷嗜甜 第204章大少爷嗜甜 秦艽到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厉害的大夫,正想问问那大夫是哪里的大夫的时,站岗望风的祥麟突然朝这边走了过来,说道:“有人来了。” 秦艽闻言便对墨明城说道:“我先带你去见我爹和娘。” 墨明城点头,跟在秦艽身后朝着不远处青瓦白墙的新房走去。 “你年后是不是便要启程去京城参加春闱?”秦艽突然问道。 “不是年后,是过几天我便要出发去京城。” 秦艽步子一顿,“过几天就走,不在家里过年?” “春闱在三月,光路上便要花去二十多天,到了京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必须年前便动身。”墨明城说道。 秦艽点了点头,这年头读书人的辛苦丝毫不逊色于后世的高考学子,即便墨明城是天才型选手,可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不是。 “你打不打算去送我?”墨明城突然问道。 秦艽步子一顿,看着墨明城,“可以的吗?”不等墨明城说话,又立刻道:“这怕是不合规矩的?” 什么不合规矩,根本就是不想去。 墨明城原也只是随口一句话,只是,这会儿心里却多多少少有点不是味道了。 他长得好,出身也不错,又有才,走到哪都是被人奉承的对像,特别是小姑娘们,曾经他也在秦艽的眼里看到过那种惊艳目光,只是,这会儿他却觉得也许在小丫头的眼里,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张银票! “是不合规矩。”墨明城淡淡道。 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正想着怎么开口时,耳边却响起了秦艽的声音,“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什么事?” “我听人说京城物华天宝,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的东西都有,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样东西……本来,这事我拜托了别人,结果……” 结果战岐林和穆炎曦那厮自从离开后,就像风筝断了线,什么硝石怕是早就被他们忘到脚后跟去了。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好吃好喝的招待了,那些鸡鸭鱼肉还不如拿来喂狗。 千里之外的樟州。 战岐林和穆炎曦同时齐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眼头顶湛蓝如洗的天空,想着这么好的天气,怎么突然就打起了喷嚏呢?这是谁在背后说他们? “结果怎么了?”墨明城轻声问道。 秦艽沉沉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结果所托非人呗。” 墨明城唇角噙了抹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是什么人,怎么答应了你,却又爽约了呢?” 秦艽没有多想,心里对那两只确实也有意见,便顺着墨明城的话,说道:“樟州百药堂的少东家战岐林,明明当初说好了,我带他们进山找牛樟芝,他们帮我找硝石,结果我到是带他们进山了,他们回去却不帮我找硝石了。” 怎么只说百药堂的战岐林,另一个却不提? 墨明城挑了挑眉梢,淡淡道:“你想让我在京城帮你硝石?” 秦艽也觉得这要求提的有点过份,人家十年寒窗苦读就等着一朝金榜题名,到了京城怕是一天恨不得瓣成两天来用,哪里有时间替她去奔波找东西! 这么一想,便又急急说道:“其实也不急的,可以等你春闱之后,到时你若是有空……” “秦闱之后还有殿试。” 秦艽:“……” 是了,她怎么忘记了,三月春闱,四月出榜,五月殿试……人家哪有时间替他奔波。 叹了口气,秦艽说道:“那算了,我再想办法联系下战岐林,看看他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没时间的,不过祥麟有时间。” 这可真是不亚于天赖之音啊! 秦艽正想着感激一番,墨明城却又问道:“你要硝石干什么?” 这个秦艽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一个连城县去没去过的小村姑,哪里听说硝石可以制冰的?不过……老道长,又到您背锅的时候了! “教我采药的老道长说他以前去过的地方,看到有人在盛夏天用硝石制冰做冷饮卖。”秦艽说道。 电光火石间墨明城脑海里有念头一闪而过,突然问道:“你不会是也想用硝石制冰贩卖冷饮?” 秦艽笑眯眯地点头,“正是如此。” 难得的,墨明城脸上有了怔忡之色。 稍顷。 他犹疑地问道:“你只知道硝石可以制冰,那你又知不知道硝石很贵?” 贵嘛,肯定是贵的,不过她相信只要他的芋圆烧仙草做起来,再贵的成本不怕,不但不怕还能赚个盆满钵满。原因无它,物以稀为贵不是!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秦艽却说得很是委婉。 “这我到是没有想到,不过可以打听下是不是?也不是说打听了就一定要买是?”秦艽说道。 墨明城笑了笑,点头道:“也是,既是这样那就让祥麟替你打听打听,到时候写信来告诉你。” “那我先谢谢你了。”秦艽忙不迭地说道。 墨明城却突然道:“谢肯定是要谢的,不过不能光拿嘴谢是不是?听说你做的糯米糍不错。” 秦艽:“……” 所以呢? 这是想让她亲手做一盘糯米糍当谢礼? 战岐林和穆炎曦都是挺注重口舌之欲的人,但两人所有的热情却全都放在了菜食上,她精心制作的那些饭后甜点却被二人狠狠鄙视了一番,大意是真男人可以吃辣,可以吃苦,唯独不能吃甜,喜好甜食那是小女人才会有的兴趣。 提起糯米糍,秦艽也好久没吃了。 恰巧今天乔迁之喜便有吃糯米糍的习俗,秦艽便对墨明城说道:“一般一般,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回头我下厨做一碗,您偿偿?” 墨明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表情就像是秦艽求着他品偿,而不是他自己讨来的一样。 跟在身后的祥麟不厚道的撇了撇嘴。 自家这位爷也真是够了,这喜好甜食的毛病走到哪也改不了。 “我怎么会看错呢?我明明看到了……呀,那不是大少爷吗?咦,艽艽怎么和他走在一起了?” 施氏的声音突然响起。 秦艽抬头笑眯眯地喊道:“爹,娘,大少爷来恭贺我们乔迁之喜了。” 第205章 提议办族学 第205章提议办族学 虽说是乔迁之喜,可秦万岭也好施氏也罢,一家人其实都没想着大办,只想着一家人简单的庆贺一番便,也因此他们连施秉仓、施秉禾兄弟俩都没通知,万万没有想到墨明城竟然会不请自来。 忙不迭的将人迎进堂屋,施氏手忙脚乱的沏茶,施万岭正准备坐下寒喧几句,外面却响起一片喧哗声,秦万嶂粗犷的嗓音穿过厚重的院墙响起。 “大哥,大嫂,我们来给你们暖房了。” 秦万岭“哎”了一声,抬脚便要往外,却在下一刻想起屋里还有贵婿,下意识便顿住了脚,想要让施氏出去迎迎,施氏这会儿却在厨房烧水沏热茶,正不知所措时,墨明城起身说道:“您去招呼他们,不用管我。” “哎,那……那让艽艽陪你说会儿话。”秦万岭说道。 话落,急急拔脚走了出去。 一进的院落,出了影壁便是大门,想来要不了多久,来贺喜的人便会占据整个堂屋。 墨明城不喜热闹,略一思想便问秦艽道:“我能不能到附近去走走?” “可以啊,当然可以。”秦艽想着今天来的人多,她得留下来帮忙,便又说道:“不过我不能陪你,我要留在这帮我娘招待客人。” 墨明城才要开口,秦万岭却已经哈哈笑着将秦万嶂、周行云等人迎了进来。 乔迁这样的大事,墨明城身为秦家的女婿必然是要到场的,但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样早,也因此秦万嶂等人在看到堂屋中站着含笑而立的墨明城时,几乎是顷刻间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还是秦艽笑着走了出来一一喊着众人道:“三叔,云大伯,戒文叔,向荣叔你们来了?婶子她们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啊……艽艽,你婶子他们在后面,我们脚程快点先到。”秦万嶂说道。 这时候墨明城已经走了出来,一一向众人见礼。 他现在是举人老爷,秀才见县官可以不跪,举人却是连县官都不能处理,必须上报取消举人功名,才能捉拿。 秦万嶂等人看着举止斯文彬彬行礼的墨明城,慌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那个……大少爷,您,您快别这样,我们怎么敢受你的礼。” 墨明城温声说道:“应该的,你们是长辈,我是小辈,这个礼你们受得起。” “那也不用。”秦万嶂拦住墨明城道:“自家人不讲究这些,哈!” 自家人……墨明城的目光有意无意撩了眼秦艽,点漆似的眸底绽起抹浅浅的笑,从善如流地道:“即是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也不用喊我大少爷了,就叫我明城。” “这怎么使得,这……” “三叔不是才说自家人不客气吗?”墨明城打断秦万嶂的话说道。 “那个,那个不一样……” 秦万岭看不过去,插话说道:“行了,万嶂,他就是再尊贵那也是我们秦家的女婿,喊个名怎么就喊不了了?就喊明城,行云你们记住了,大家都喊他明城。” 话落,又招呼众人道:“走,走,到堂屋去坐着说话。” 当下一行人进了堂屋,宾主依次落坐。 施氏拎着才烧好的热水来沏茶。 秦艽想着墨明城疏离淡漠的性格,担心他不耐烦应付眼前的场面,为了不让彼此都尴尬便打算找个借口把人“捞”出来,让他去山间田野放飞自我。 谁想,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墨明城便展示了他高超的情商和才华,不但同秦万嶂等人相处融洽,还风趣优默的讲解着他在外求学的经历,以及简明扼要的解答了众人关于乡试的种种疑惑。 这样的墨明城是陌生的,同他以往高冷的形像有着不少的违和感,不过秦艽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和谁都打成一片! “艽艽,你大舅和小舅来了,让你爹和三叔去接一接他们。”余氏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 今天要办席,秦万岭原本是要去镇上买菜的,但施家兄弟俩知道后把这活给揽下了,他们从镇上回来,即省多跑一趟的辛苦,买来的食材也是又新鲜又便宜。 屋里的秦万岭也的到了喊声,连忙招呼秦万嶂道:“万嶂,走,我们去换换他俩。” 施家兄弟俩没有雇牛车,而是一人挑着两个箩筐,箩筐里装满了今天要用的食材。 秦万岭和秦万嶂起身急急走了出去,堂屋里剩下周行云和秦茂坤几人,两人幼时都上过几年私熟,又因着自家父亲的缘故不论眼界还是见识都有别于众人,一时间到也和墨明城相谈正欢。 余氏和吴氏几人这会儿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堂屋中坐着的墨明城,顿时一个个像逛动物园看熊猫似的,眼睛不错的盯着墨明城看,不时的还要评头论足几句,当然说的无非就是“好看”“长得真好看”“哪哪都好看”这样的话。 秦艽哭笑不得,心里万分同情墨明城的同时上前挽了余氏的胳膊的带着人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婶,道武和蓉蓉她们怎么还没来?” “来了,都在路上呢,放心一个都不会少。”余氏笑着说道,末了将拦在身前的秦艽往边上拨了拨,“艽艽,你挡住我了。” 秦艽:“……” 行,世人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欣赏美的眼光,她应该高兴才是! 乍然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即便墨明城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还是有着些许的局促感,但也只是刹那间有的事,他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继续回答着周行云的问话。 “不止是读书,其实做任何事都是重在行动,贵在坚持,你们看到的别人的聪明才智并不是与生俱来的,都是靠一点一滴努力而成。” “有道是知行合一,说透了也就是思想和行为要统一,不能光想不做,也不能只做不想。你既有让令郎读书走科举之路的想法,那便给他请先生启蒙便是,别想着以后一定会怎样,先把想法付诸行动,一件事的成功与否,其实更多的是取决于当事人的态度……” 周行云连连点头,“你说得对,这事我也确实不能再拖了,等会儿就和郑夫子说说。” 墨明城但笑不语。 秦茂坤想着自家的几个小孙子,对周行云说道:“我其实也有打算我们家那几个猴崽子也送郑夫子那去,就是觉得郑夫子家地方太小了,你说送到镇上去又太远不方便。” “是啊,夫子家的场地确实小了点。”周行云说道。 墨明城眼角余光觑到像只蝴蝶一样穿梭不停的秦艽,不经意的问道:“你们村为什么不弄间族学呢?” 第206章 都是自己人 第206章都是自己人 墨明城的话声一落,秦茂坤和周行云齐齐怔了怔。 麻岭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村里孩子几十个,按说该有个像样的族学才是,可是一个村子三个姓,光凭哪个姓也办不起一个族学啊!原因无它,只因这其中的花费不是小数。 现在墨明城这么一提,秦茂坤和周行云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 “明城,我们村的情况你不知道,虽说村里人口不少,但却有着三个姓氏,且村里人都不富裕,任是哪一姓也不足以扛起这重任。”周行云叹着气说道。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一姓难为,那便由三姓共同出资修建便是,这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想来应该没有人会反对,毕竟谁都不愿意子子孙孙都过着田地里刨食吃的日子是不是?”墨明城说道。 周行云和秦茂坤连连点头,“理是这么个理,只……” 眼见周行云顿住话头满脸愁苦之色,墨明城想了想,说道:“这样,今日是我岳父家大喜的日子,我便锦上添花来个喜上加喜,倘使你们真有意办学,我愿意出资一百两,如何?” 一百两银子! 周行云和秦茂坤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两个七尺高的汉子,傻傻看着墨明城,最后还是周行云先反应过来,哆嗦着嗓子问道:“大,大,大少爷,您是认真的?” 看,这一紧张连大少爷都喊出来了! 墨明城笑了笑,正待扬声喊了祥麟进来掏银票时,不想秦茂坤却是狠狠瞪了眼周行云,斥道:“行云,你怎么说话的呢?明城是什么人?他既然开了口自然就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们在说什么呢?” 随着话声响起,秦德顺和周义贵老哥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起的还有同村的几个男子,几人在看到墨明城的同时不约而同的目光滞了滞,紧接着人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就连秦德顺和周义贵眉眼间都有着一抹紧张之色。 墨明城跟着周行云、秦茂坤站了起来,正打算上前见礼时,周行云已经抢着说道:“爹,我们在说建族学的事,明城说假如我们真有打算办族学,他愿意出资一百两。” 周义贵还没出声,秦德顺却猛的朝墨明城看了过来,目中没有喜色倒似有责备之意,把个墨明城给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后脑勺,暗忖:难道这人并不赞同办族学?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墨明城大为惊奇的同时深深鄙薄秦德顺的愚蠢和无知! 却不知,他完全误会了秦德顺。 秦德顺还当是墨明城要出钱单独给周氏修建族学,他可是秦氏族人的女婿,怎么胳膊肘朝外拐了?自然满心的不乐意! 好在,周行云这会儿已经正把前因后果解释给周义贵听,秦德顺这才知道,墨明城的意思是让麻岭村三姓共同办学堂,这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单独捐周姓的,心里的那点不舒服立时烟消云散,但很快又觉得墨明城读书读傻了,你是秦家的女婿,这一百两银子捐给秦氏族里,由秦氏挑大梁不是更好吗?以后这郑姓和周姓还不得仰秦姓人鼻息生活?真是…… “这可是好事情。”周义贵对着墨明城便揖手道:“我替麻岭村村民谢你了。” 墨明城连忙托住了周义贵,“都是自己人,您老不必这般。” 话落,喊了祥麟进来,问他拿了一百两的银票,随手递给站在身前的秦德顺,说道:“太叔祖您收好,事关麻岭村小辈前程,有劳您和周叔辛苦操持了。” 秦德顺没有想到墨明城会把银票交到他手里,一怔之后,却也没有推辞,呵呵笑着接了银票说道:“好,好,我们秦氏姑娘找了个好女婿,可喜可贺啊!” 周义贵听着这话顿时内心五味杂陈。 墨明城淡淡一笑,谦逊有礼的请了秦德顺和周义贵坐了上席,他则随意捡了个位置坐了。 打铁趁热,当下众人便商量起这学堂怎么办的事情来。 这就不是墨明城想要干涉的事了,正想着找个借口避了出去透口气,不想郑夫子带着长子郑秉德走了进来,才进屋便直奔墨明城,“大少爷……” 墨明城打断郑夫子的话,说道:“夫子喊唤我明城便可。” 郑夫子“哎”了一声,他读了半辈子书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眼前站着的却是举人老爷,要不是因为是秦家女婿的缘故,这辈子他都没有同他说话的机会,也因此即便墨明城持小辈礼,可郑夫子待他还是亲昵不足恭敬有余。 “明,明城,这是我长子秉德。”郑夫子将郑秉德推上前,讪讪说道:“已经过了县试,只是今年的院试却是落第,我让他把当日的答卷带来了,能不能麻烦您看看?” 墨明城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当即说道:“可以,只是这里却不合适,若是郑兄弟愿意,我们去外面找个安静的地方如何?” 郑秉德哪有什么不愿意,连连点头道:“可以的,可以的,那边有片竹林,大……您若是不嫌弃,就去那里可以吗?” 墨明城含笑道:“那就有劳郑兄前面带路。” 郑秉德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完了以半步的距离的领着墨明城朝外走去。 却在这时一阵女子的嘻笑声在影壁后突然响起,墨明城下意识的便想驻足侧身往边上让出半步,不想便在这一时,一抹鹅黄的身影突然自影壁后跑了出来,不偏不倚恰恰撞在了墨明城的身上。 “哎呀……” 惊叫声响起。 墨明城被撞得晃了晃,也好在他跟着祥麟学几天三脚猫的功夫,虽是晃了晃但却稳住了身形,只是鹅黄身影却是失了平衡往地上倒去,惊慌失措间一把抓住了墨明城的手。墨明城显然没有想到会这样,下意识的便想甩手,不想耳边却响起郑秉德的喊声,“聘婷!” 娉婷? 一个怔忡的功夫,墨明城被郑聘婷扯得脚下一个趄趔,两人差点便摔成了一堆,也好在他下盘突然发力,愣是稳住了身形,只是郑聘婷却没那么好运,手腕突然一痛,她下意识松了手“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她好似看到墨明城往后退了半步,刻意拉开了同她的距离。 郑娉婷…… “呀,娉婷你没事?你怎么摔地上了呢?”望秋大大咧咧地自影壁后面走了出来,急急上前扶起了地上的郑娉婷,一边拍打着她身上的裙子,一边说道:“让你慢点,慢点,你不停,这下摔跤了?” 时英这时候同村里另几个小姑娘也走了进来,不同于望秋的指责,她却是上前关心地问道:“怎么样,没摔到哪?” 郑娉婷摇头,“没有。” 这时候,郑夫子和郑秉德也都走了过来,问了几句确定郑娉婷没事后,父子俩便招呼着墨明城离开。 墨明城向时英几人微微颌首示意后,偕同郑氏父子俩走了出去。 听到消息出来的秦艽,只看到一抹颀长的背影。 第207章 很傻很天真 第207章很傻很天真 半个麻岭村的人倾巢而出,没来的要么就是年老体弱脱不开身,又或者是出门做客了。 只是,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老秦家只来了他小叔秦万峰,最好搞事的候氏没来,她二叔秦万岘也没来,就连他二叔家的三个孩子也没来一个。 什么意思?这是要彻底划清界线? 秦艽犹疑地看着秦万峰,这一看便发现秦万峰好似在躲着她的目光,这是…… “小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秦艽问道。 秦万峰摇头,“没有。” 没有那怎么候氏这么乖觉,肯放过这样大好闹事的机会!毕竟,候氏可不是什么谋定而后动的人,从来是只要能伤敌八百,她不介意自损一千。 可能是感觉到了秦艽的内心的疑惑,也或许是觉得事情太过反常应该给秦艽一个解释,当然还有可能是想着以后自己是要和秦艽他们长住的,秦万峰默然片刻后轻声说道:“艽艽,是你爷爷发了话,除了我谁都不许来。” “为什么?”秦艽问道。 秦万峰垂着的眼睑内,瞳孔骤然一紧,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有痛色一闪而过,却快得叫人捕捉不及,“你爷说从前是他错了。” 这是说他老人家迷途知返,知道之前亏待了她们家,现在开始要约束候氏,再不让她到她们跟前来闹腾?可是这说法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他怎么觉得,这是他爷怕他们为难她小叔,才刻意约束候氏? 果然,他爷最疼的还是她小叔啊! “那二叔和二婶还有道元他们怎么也不来?”秦艽问道。 秦万峰照实回答,“你爷不让他们来。” 呃! 好,秦艽虽然想说亡羊补牢已经晚了,就算他爷再怎么讨好她们家也没用,但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可以开开心心的过完也不错。 这么一想,便对秦万峰说道:“小叔,东厢房是你的屋子,你去看看,缺什么你说一声我给添。” 秦万峰却是想都没想地说道:“艽艽,我住西厢房,东厢房留着做客房。” “不用,西厢房做客房一样的。”秦艽说道。 不想秦万峰却不肯妥协,秦艽见他坚持只得遵重他的选择。 秦万峰见秦艽没再反对长吁了口气,说道:“我把东西放下就去帮忙。” 这会儿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厨房被施氏带着余氏几人占据,但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摆设起来,这些都是需要去麻岭村挨家挨户借的,秦万嶂正领着施家兄弟俩干着这活。 秦万峰将带来的小包袱放在屋里,便匆匆去寻了秦万嶂让他安排活计。 秦艽正打算去给堂屋坐着的秦德顺几人续茶,时英和望秋却并肩走了过来,“艽艽,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秦艽看着两人,又看了眼热火朝天的厨房,她原本是想着去厨房帮忙的,但看着风风火火忙而不乱的她娘和余氏几人,觉得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她帮忙,这会儿的她就应该像根螺丝钉哪里需要插哪里才是。 “什么事,你们说,我听着。” 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是四处转着,一副随时查漏补缺的样子。 “行了,今天帮忙的人多着呢,你在这派不上用场,还不如跟我们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说着话,时英上前也不管秦艽答不答应挽了她的胳膊便往外走。 望秋跟在后面连声道:“就是,走,走,晒太阳去。” 没给秦艽拒绝的机会,两人已经裹挟着秦艽出了大门朝着已经连绵成一片的山丹地走了过去,山丹长势喜人,没有辜负秦艽侍候祖宗一样的侍候它们的辛劳。 “等到明年花开的季节,这里会是一片花海。”秦艽指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山丹花对时英和望秋说道,“我现在看着它们,就像是看着无数个闪闪发光的银锭子在向我招手。” “财迷。”时英没好气地说道。 秦艽哼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圣人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可见钱有多重要,我财迷我光荣!” “嗯,我也光荣。”望秋跟着说道。 时英瞪了望秋一眼。 秦艽看在眼里,打抱不平道:“时英,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爱财,不能反对以及阻止别人爱财是不是?” 时英却是没好气地说道:“谁说我不爱财了?这世上谁人不爱财?” “那你干嘛瞪我。”望秋委屈地说道。 时英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你出门带脑子了吗?忘记我们找时英是要干什么了?” 望秋目光一滞,紧接着“哎呀”一声如梦初醒般地说道:“是了,我怎么忘记正事了呢?艽艽,我和你说,我同时英……” “嘘……”时英突然打断望秋的话,指着正低头迎面走来的几个小姑娘说道:“有人来了,等会儿再说。” 秦艽抬头看去,见迎面走来的是郑娉婷和周霜两个,正想扬声打个招呼,时英却突然扯了她一把,“郑娉婷在哭,我们避一避,省得遇上了尴尬。” 按说都是年纪相仿的姑娘,合该上前询问一番才是,但秦艽今天是主人家,郑聘婷又向来要强,郑夫子又最讲规矩,万一这事让他知道了郑聘婷肯定少不了一场骂,到不如像时英说的避一避才好。 这么一想,秦艽提了裙摆蹲在了山丹花丛里,时英和望秋两个有样学样也跟着蹲了下去。 几乎是三人才藏好身影,郑娉婷和周霜已经走了过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就站在距秦艽她们几步远的距离。 “娉婷姐你别难过了,要我说那墨明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就长得好看了些,可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秦艽:“……” 小妹妹你可真是图样图森破!(很傻很天真) 长得好看当然可以当饭吃,想吃这碗饭的人多着呢! 时英朝秦艽看了过来,以唇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艽摇头,表示她同样一头雾水。 这时候,周霜又继续开口了。 “什么解元郎,我瞧着就是墨家花钱给他买的,就那样目中无人的样子,做得出什么锦绣文章?不就是家里有点臭钱吗?离了他家的那点臭钱……” “行了,你别说了。”郑娉婷轻声斥责周霜道:“你根本就不懂,墨家可以出钱上下打点让他中乡试,但解元是第一名,并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他……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那又怎么样呢?有才却是个眼瞎的,不然怎么会看上秦艽这个搅家精!”周霜眉眼噙霜,唇角翘起抹讥诮的弧度,冷笑着说道:“怕是这会儿还不知道秦艽就是只母老虎呢,等着看,好戏在后头。” 语气中有着连她自己都不自觉的嫉恨。 “他怎么会眼瞎?你难道没发现吗?艽艽是我们村最好看的姑娘……” 周霜尖声打断郑娉婷的话,“最好看的姑娘明明是你,你识字还会作诗,针凿女红更是咱们村最好的……要我说,墨明城和你才是良配,秦艽那个猪头狗脑给你提鞋都不配!” 人在花中蹲,锅从天上掉的秦艽…… 她什么时候成了猪头狗脑? 猪头有她这么标致?狗脑有她这么聪明? 望秋气得不行,提了裙摆便要冲出去和周霜理论,却被秦艽和时英死死给摁住。 时英在望秋耳边轻声说道:“别闹,今天是艽艽家大喜的日子,闹出来不好看。” 望秋这才停止了挣扎,眼睁睁地看着周霜和郑聘婷慢慢走远。 第208章 我什么都没说 第208章我什么都没说 “气死我了,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要撕烂她们的嘴。”望秋愤愤跺着脚骂道。 时英的脸色也很难看,“郑娉婷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周霜,我怎么觉得她刚才的那番话像是挑拨离间呢?” “什么挑拨离间,明明就是一丘之貉。”望秋恨恨说道。 “扑哧”秦艽轻笑出声,看着气鼓鼓的两人,捶了望秋一下肩膀说道:“行啊,找了个秀才相公,都学会拽文嚼字了,连一丘之貉这样的成语都会用了。不错,不错,果然是圈子决定格局,层次决定高度!” 望秋先是被她说得满脸涨红,等听到那什么“圈子决定格局,层次决定高度”的话时,顿时一脸懵逼的问道:“艽艽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圈子,什么格局?” “意思就是说你家戴秀才引导你进步了,假以时日你也能成女秀才。”秦艽哈哈笑了说道。 她有心想把这件事翻篇,于是便故意扯了这么一番长篇大论。 和墨明城定亲,她早就料想得到暗中会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几句难听话算什么?没来阴谋阳谋都已经是很不错了。 “就知道取笑我。”望秋红着脸啐了秦艽一声。 时英却突然说道:“呀,刚才在影壁那,郑娉婷撞上了墨明城,不会是她故意的?” 秦艽已经从旁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当下摇头道:“不会的,肯定是个意外。” “我瞧着不像。”时英说道。 望秋却问出了问题的关健,“郑娉婷她刚才为什么哭?还有,我怎么感觉这事好像跟墨明城有关系?” 话声落,她和时英两个齐齐朝秦艽看了过来。 “干嘛这样看着我?”秦艽好笑地说道:“就算是和他有关系,也不用这样看着我?” “你傻啊?”时英咬牙骂道:“郑娉婷肯定是看上墨明城了。” “那看上就看上呗,我总不能去和她说,不能看上?” “为什么不能?”望秋看着秦艽道:“那是你的男人,她觊觎你的男人,你不该去警告下她吗?” 秦艽:“……” 姐姐哎,假的,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我的男人! 见秦艽不吱声,望秋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去?没关系,你要是脸皮薄不敢去,我去,我打得她们满嘴找牙,看还敢偷偷惦记别人家的男人不!” 时英却是似笑非笑地说道:“怕不是脸皮薄,而是根本就不把郑娉婷看在眼里?” “话都让你们俩说了,我还能说什么?”秦艽无奈的道。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等两人出言反驳,秦艽已经飞快地说道:“行了,说正事,你们把我喊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秦艽的话,两人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这是…… 秦艽乐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末了嘻嘻笑着问道:“这么为难?脸都红了!让我猜猜是怎么回事。” 时英还在笑,望秋却是“呼”的喘了口长气,哇哇说道:“哎呀,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就说,谁怕谁,不用你猜。” 秦艽笑着不说话,只一对小鹿似的眼睛却是要笑不笑地看着望秋。 嘴上说不怕可脸上却是红得能滴出血,眼睛也不敢看着秦艽,滴溜溜乱转着,飞快地说道:“艽艽,你家墨明城不是很会读书吗?我和时英想让你问他要些他看过的书……” “什么要啊,是借。”时英打断望秋的话说道。 这是来要学霸笔记啊! 秦艽哈哈笑了正待一口答应下来,却突然想起这个世界的书可不比后世,贵的很,特别是墨明城这种学霸的看过注释的书,堪称千金难求! “我可以帮你们去说说,但不保证一定借得到。”秦艽敛了笑对二人说道,不忘强调道:“还有,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是人家肯借,那也一定要有借有还,不能弄丢了。” “那自然是不能可能的。”时英忙不迭地说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对,对是这个理,借来的东西怎么能弄丢呢。”望秋也跟着说道。 秦艽这才点头道:“那行,我找机会同他说说,但借得借不到我不打保票。” “借得到,肯定借得到。”时英揽了秦艽的肩,哄着她道:“你出马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望秋拍不来马屁,跟在时英后面点头如同鸡啄米。 秦艽看着这两人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着些许的心酸。 想想前世的自己这个年纪在干嘛,再看看望秋和时英,已经知道操心未来另一半的前程了,真是应了那句“环境决定一切”的话啊! 不过,她万分理解两人的这番举动,也暗自决定,不任怎样都要从墨明城那里把书借到。毕竟,知识改变命运适用于任何一个时代! 与其说时英和望秋是在为苏蔚和戴戎谋划,不如说她们是在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努力。 老天不应该亏待任何一个敢于同命运斗争的人! 达成目的,时英和望秋这时候不好意思再占用秦艽的时间,便连声催促着她道:“走,快走,客人应该都到得差不多了,你爹和你娘一准忙不过来,你得赶紧回去搭把手。” 秦艽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这会儿想起我们家有事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没事的。” 时英和望秋嘿嘿笑着不说话。 等回到院子,两人也不多话撸起袖子便忙活起来,也不挑活,哪里有活就在哪干。 却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道喜悦的声音,“艽艽,艽艽……” 秦艽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朝外看了过去,对身侧的时英和望秋说道:“我怎么听着像是留夏的声音呢?” 几乎是她话声落,便看到半年未见的留夏,抱着一盆花大如盘灿若晚霞的山茶花自影壁后走了进来,“还不快来帮忙,累死我了。” “状元红!”秦艽脱口而出说道。 留夏听到这一声,不由得微微一怔,问道:“艽艽,你怎么知道这是状元红?” 同样惊讶的还有正绕过影壁往里走的墨明城,他目光探究地朝秦艽看了过来,神色间难掩错愕和疑惑。 秦艽:“……”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 完了,完了,管不住嘴的后果是什么? 第209章 是不是艽艽赢了 第209章是不是艽艽赢了 状元红虽不是珍品但却是名品,像留夏手里抱着的这样一盆,不说多三四两银子随便卖卖,她却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抱来送给秦艽。 “你人来了就行,干嘛还送这样贵重的花,没少挨你舅母骂?”秦艽问留夏道。 留夏却是笑着摇头道:“没有,是经过舅母同意的。” 女孩子就没有不爱花的,秦艽也不是例外,谢过留夏后她将花摆在堂屋中央的香几上,大红的花朵衬着古色古香的家俱,瞬间便多了种幽香典雅的感觉。 “好看不?”秦艽回头问围着看花的时英几人。 望秋点头如捣蒜,“好看。” 时英和留夏几个也笑着点头,这时候,周霜和郑娉婷也走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先是扫了眼被周行云几人围着说话的墨明城,完了这才朝着秦艽几人走了过来。 “这花真好看。”周霜上前手轻轻抚过大朵的花瓣,“留夏,你那还有吗?有的话也送娉婷一盆,你知道的她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 留夏清秀的脸上绽起抹为难之色,“周霜,那个,我……” “不是,留夏,不过就是一盆花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周霜打断留夏的话说道。 郑娉婷目光不舍地看着香几上的花,她是真的喜欢这花草,也知道留夏的舅舅是专门养花卉的,想着既然留夏能送秦艽一盆,那怎么就不能送她一盆呢?毕竟每年过年她爹都要帮村里人写对联,留夏她们家也有份的啊! 秦艽看到了周霜眉眼间的为难之色,原以为郑娉婷会出言呵斥周霜,不想郑娉婷却只管痴痴地看着花,就差脸上写着“我想要”三个字了。 “周霜,你可真是会说话。”望秋是爆筒子,一个没忍住便开怼,“不过就是一盆花而已,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你知道这样一盆花市面上卖多少银子吗?” “那又怎么样呢?”周霜斜挑了眼角,一副鼻孔看人的样子,说道:“留夏既然送得秦艽,怎么就不能送娉婷?” 望秋被气笑了,没好气地问道:“那照你的意思,但凡是谁看中了这花都能问留夏要一盆是?” “那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周霜撇了嘴角说道。 望秋不是个嘴巴利索的,气极撸了袖子便要动手,被时英和秦艽一左一右给摁住了。 秦艽上前一步,没看周霜而是直指郑娉婷,“娉婷,你呢?你是什么想法,你也想让留夏送你一盆吗?” 郑娉婷听到秦艽的问话,这才将目光从花上收回转迎向秦艽的目光,稍顷,唇角微挽浅浅笑道:“艽艽,这花你知道它叫状元红,那你知道怎么才能把它养好吗?” “真叫你说着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它养好。”秦艽笑着说道,眼见郑娉婷眼底有讥诮之色一闪而过,秦艽却突然话峰一转,说道:“不过花既然已经送给我,那养死养活都是我的事,就算是真养死了,想来留夏也不会怪我,是不是,留夏?” 话落,笑盈盈地朝留夏看去。 留夏总觉得秦艽话中有话,可又不知道她和郑娉婷打的什么机锋,想着眼前的争执都是因她而起,心里已然有了几分歉意,听到秦艽的话几乎是想都不想,说道:“花都送你了,是死是活我自然管不着。” 郑娉婷眉眼间掠过抹郁色,她垂了眼睑,淡淡道:“是吗?那可真是可惜了。”顿了顿,嗤笑一声,幽幽道:“真是什么好事都叫你给占了。” 说完,也不等秦艽开口,转身大步走了开去。 周霜微微一怔,下一刻,急急跟了出去,“娉婷,娉婷,你怎么了?你等等我……” 望秋对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末了,问时英道:“时英,是不是艽艽赢了?” 留夏这时候则看着秦艽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周霜和郑娉婷好像刻意针对你似的?” “可不就是针对艽艽,眼红她有个解元郎的未婚夫呗。”望秋愤愤说道:“真是不要脸,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秦艽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啊! “行了,你少说几句。”时英扯了望秋的袖子,轻声道:“没看到大家都在朝这边看?” “怕什么,又不是我们不要脸……” 望秋还要说,被时英一个眼刀子给瞪住了,不甘心的哼了哼,上前挽了留夏的手,轻声说道:“留夏,这花你舅舅家怎么卖的?” 留夏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你想买?” “嘻嘻,我想买一盆送给我家戴戎,艽艽不是说它叫状元红吗?这名字好,指不定三年后我们家戴戎就能金榜题名呢?”望秋说道。 时英:“……这傻妞没救了!” 秦艽[救什么啊?人家乐在其中!] 留夏的目光在望秋脸上转了转,完了又在时英脸上转了转,把个时英看得一头雾水,还以为留夏是担心她也想为苏蔚谋福利,当即便要开口,不想留夏却说道:“这样,等明年你和时英出阁的时候,我给你们两一人送一盆,就当是我给你们的添妆。” “好啊(不要)。” 望秋瞪着时英,“为什么不要?” 时英:“谁出嫁的时候带盆花出嫁?我不要,你要让留夏给你。” “我要,我要的。”望秋嘻嘻笑着对留夏说道:“说定了哈,到时候你一定得送我一盆状元红。” 留夏重重点头,“放心,少不了你的。” 这时候,外面响起叫入席的声音。 “艽艽,艽艽……” 秦艽将留夏往望秋和时英跟前推了推,“我娘喊我有事了,你们去我屋坐会儿,我等会儿来找你们。” “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秦艽匆匆去寻了施氏。 却原来是适才望秋了周霜的争执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施氏耳朵里,施氏怕小姑娘气性大,回头又吵起来,把秦艽喊了去叮嘱,“望秋她们仨和你要好,可周霜她们今天是客,你分寸把握好,别好好的日子吵起来。” “您放心,我看着的,不会让她们吵起来的。”秦艽说道。 施氏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问道:“艽艽,留夏送的那盆花很贵吗?” 秦艽点头,“市面上要卖三四两银子一盆呢。” 施氏惊得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当下连忙说道:“那,那你怎么把它放堂屋了?今天这么多人,万一哪个失手……” 施氏话声才落,堂屋突然响起“啪”一声响。 施氏怔了怔,秦艽也跟着滞了滞,但下一刻,母女俩急忙拔脚朝堂屋跑去,一只脚才跨过门槛,便听到“哇”一声小孩的尖利的哭声以及妇人气急败坏的骂声。 “看我不打死你,好好的一盆花就叫你给毁了……” “好了,好了芝花你别打了,今天是万岭家的好日子,你把银锁打得哭哭啼啼的算怎么回事?”有人劝道。 “是啊,银锁娘,孩子小不懂事,不过就是坏一盆花罢了,万岭和凤云她们夫妻俩不会怪你的。” 秦艽拨开围着的人群往里走。 那盆状元红摔在了地上,盆底四分五裂,花瓣和花枝断了不少,一片儿狼藉。 银锁张着嘴“哇哇”大哭着,他娘马芝花涨红了脸,眼眶蓄泪又急又臊,眼见秦艽和施氏走了进来,急急上前哽着嗓子说道:“凤云,真对不住,我……” 施氏虽然心疼,却也没法指责娘俩,还得强笑着说道:“没事,打了就打了,你也别打银锁了。” 余氏几个这时候也走了上前,有人抱起银锁哄着,有人劝着马芝花,这时候外面响起秦万嶂粗犷的声音,“大家都找桌坐下,准备开席了啊!” 人群一哄而散。 秦艽叹了口气,转身取了扫帚和簸箕清理着地上的碎瓷。 正房门口站着的望秋才要上前,却被时英给拉住了,望秋才要开口,时英却抬了下颌轻声说道:“你看清楚了,你确定你真要过去?” 却原来是墨明城正站在那同秦艽轻声说着话。 第210章 大少爷威武 第210章大少爷威武 “你房间后面不是有个小天井吗?”墨明城对秦艽说道:“把这花移栽到后罩房的小天井里。” 秦艽原本也是想着把花移栽到地里,只她想的是就栽到进门的影壁边上,假以时日这茶花长大了又是一番风景,没想到墨明城会提议栽到她通往后罩房的小天井里,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但这样的小事秦艽自然不可能驳了他的意思。 正欲扬声喊了留夏来帮忙,墨明城却突然一掀袍摆蹲了下去,双手捧起地上的花树,“走,你前面领路,最好再让人去找个锄头来。” 秦艽有一瞬的傻眼,但好在很快便反应过来,正想开口喊人,身后却响起留夏的声音,“艽艽,你带大少爷去,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 秦艽“哦”了一声,正想说还得有人去拿把锄头,不想望秋已经扛着她家的锄头大步走了进来,“留夏,锄头拿来了,你要锄哪里?要不还是我来,我力气大。” 时英瞪了望秋一眼,在后者懵懂的目光里,说道:“把锄头给艽艽,你和我们一起收拾这里。” 望秋“哦”了一声,将锄头给了秦艽,没等她说话时英飞快地抢过秦艽手里的簸箕塞到望秋的手里,“来,你拿着簸箕,我们把地上清理干净,马上就要开席了。” 完了,又对秦艽说道:“艽艽,你快去把这花栽下,回头记得来找我们。” 秦艽点了点头,对墨明城说道:“你跟我来。” 墨明城微微颌首,示意秦艽前面引路。 秦艽带着墨明城往后罩房走。 比起此刻正房天井的热闹,后罩房却是要冷清了许多。 秦艽在东北角的方向站定,指了墙角留出来一块长半丈宽两尺的泥地,说道:“种这。” 墨明城把手里的花放下,接过秦艽手里的锄头,只是却没有开始锄地,而是前后左右四处看了看后,说道:“你喜欢紫藤花吗?我觉得这里应该种株紫藤花。” 紫藤花吗? 秦艽脑海里一瞬闪过前世那个有着“令世界窒息的美丽”之名的紫藤花公园,那种抬头是花顶,低头则是飘落于地的缤纷花瓣,人在其中犹如徜徉在花海之中的梦幻世界。 人真的很奇怪,从前她想的是这块地种些瓜果蔬菜就好了,可是,现在墨明城一说种紫藤花,她便有种这地就只能种紫藤花的感觉。 让她想想,哪个品种的紫藤花最漂亮。 紫藤花的品种比较多,但公认最漂亮的却是白花紫藤,开白色的花朵,香气馥郁,很是罕见,也极为漂亮。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见秦艽不说话,墨明城不由看着她问道:“不喜欢吗?” “不是,我是想着种红玉藤萝还是白玉藤萝,如果我想种白玉藤萝的话,你能弄到花苗吗?”秦艽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还有白玉藤萝?”墨明城问道。 秦艽:“……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墨明城的眸子微微眯起,仿若坠了满天星光的眼底疑惑和审视一起涌现,“你知道状元红,也知道白玉藤萝……还知道什么?” “那可多了。”秦艽心虚地说道,眼睛却不敢和墨明城对视。 “说来听听。” 行,死猪不怕开水烫,秦艽正想着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想,郑娉婷和周霜却在突然自月洞门里走了过来。 “艽艽,我听说银锁把花给打了……”似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墨明城,郑娉婷话声一顿的同时,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绯红,含羞带怯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大少爷也在这,我……” “那你现在看到了。”秦艽冷冷打断郑娉婷的话说道。 郑娉婷:“……我,对不起,我……周霜我们赶紧走。” “走什么啊!”周霜满目恶意地看着秦艽,冷笑着说道:“艽艽,你娘没告诉你,就算是你和大少爷定了亲,也是要避嫌的吗?” 真是够了! 郑娉婷也好周霜也罢,秦艽并不在乎她们对墨明城掩藏着的那份心思,少女怀春再正常不过的事,谁年少时还没暗恋过某个人啊!只是,她真的很烦她们这种明明自己犯蠢,却总想把这蠢盖在别人头上的行为。 “避嫌?”秦艽嗤笑着对周霜说道:“只有心里有鬼的才要避嫌,我行得正站得直没什么好怕的,也没什么要避嫌的。再说了,我和明城哥哥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来这种花的,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嫌要避?” 明城哥哥? 墨明城万千星辉般的眸子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小丫头到是时不时会给他一个惊喜。 秦艽却是偷偷搓了把自己的胳膊,这满臂的鸡皮疙瘩啊! “你真不要脸!”周霜同样被秦艽的那句“明城哥哥”给气到了,“什么哥哥妹妹的,这是正经人家姑娘能说出来的话吗?你……” “你到是要脸,要脸偷偷摸摸往人家后罩房跑?谁不知道明城哥哥送来的聘礼都放在这后罩房,也都知道我和明城哥哥在这种花,就是不知道,你是想来偷东西还是想来偷人的?” 这话真就难听了。 偷东西是品性败坏,偷人那更是品性坏到骨子里,是个姑娘谁能受得了这话。 郑娉婷变了脸色,看着秦艽的目光满是敌意和仇恨。 周霜却是没有郑娉婷沉得住气,“嗷”的一声,指着秦艽便骂道:“秦艽,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偷东西偷人的,你……我……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秦艽才要开口,一直没吱声的墨明城却突然上前一步,站定在秦艽身前,迎着周霜狰狞扭曲的脸,声如啐冰道:“你撕一个试试。” 周霜涨红的脸在霎时间变得惨白一片,“墨少爷,我……我……”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霜眼眶一红,眼泪便簌簌地直往下跳,后知后觉地想起身边的郑娉婷,下意识地朝郑娉婷看去,“娉婷……” 郑娉婷曲膝对着墨明城福了一礼,“大少爷,周霜她出言无状冒犯了您,我在这替她向您陪个不是,还请您大人大谅不要同她计较。” 秦艽:哎,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呢?周霜明明冒犯的是我好? “她没有冒犯我,冒犯的是我未婚妻,你诚心道歉,就向艽艽赔礼。” 秦艽:大少爷威武! 第211章 你们在干什么 第211章你们在干什么 忙了一天,终于席终人散。 秦艽在厨房帮着施氏将借来的碗和盘子分类,秦万岭自外面走了进来,“艽艽,大……明城说有些事想问你,问你能不能过去说几句话。” 秦艽拿着盘子怔在原地,看着秦万岭道:“他还没有歇下吗?” 中午的酒席上,秦德顺将墨明城出资修建族学的事说了,呼啦啦十几桌的人都去给墨明城敬酒,要不是有祥麟替他挡酒,怕是中午就得醉倒在酒桌上。结果晚上,同样的事情又重来一遍,虽说有祥麟相助,但墨明城也饮下不少,秦艽还以为他早就洗洗睡了呢。 说着话,秦艽起身朝东厢房走去。 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秦万峰正将一张张方桌叠起,大冷的天愣是干得满头都是汗。 秦艽步子一顿,“小叔,这些活明天再干,你也累了一天,早些歇了。” “我现在还不累,累了我就去歇息。”秦万峰说道。 秦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默然片刻后,点了点头,拔脚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的格局和正房是一样的,中间是堂屋,堂屋的南北各有四间房。 墨明城应该是才洗过澡,祥麟正用一块布帕子替他绞着头发,见到秦艽进来,墨明城摆了摆手,对祥麟说道:“你下去,我跟艽艽说会儿话。” 祥麟恭敬应是,目有深意地看了眼秦艽,这才与墨明城正对着的客房。 墨明城站了起来,丢下一句“你跟我来”拔脚便朝着他歇息的客房走去。 只是,叫墨明城没有想到的是,秦艽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回事?”一只脚跨过门槛的墨明城回头朝秦艽看了过来,“没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了。” “听到怎么不跟上来?” 秦艽垂了眼睑,“男女有别,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墨明城:“……我们已经定过亲,你跟我说男女有别,孤男寡女满山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男女有别?” 秦艽被问得哑口无语。 心道:这人之前不是惜字如金的吗?怎么自从定了亲后,话一天比一天多? “这会儿已经不早了。”秦艽没什么底气地说道。 “呵!” 墨明城冷笑一声,拔脚便往屋里走,也不管秦艽跟不跟上。 秦艽很想有骨气的转身便走,中二少年不能惯,可却又很清醒的知道,眼下自己根本就没有和中二少年叫板的资格。行,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总有叫她讨回来的那天! 听到身后响起的步子声,墨明城抿着的唇角绽起抹浅浅的弧度,本就璀璨如星河的眸子越发的亮了。 墨明城站在客房半现代的浴室间外,回头对秦艽说道:“解释一下。” 秦艽看看墨明城,又看看他身后的浴室间,目光停滞了大概三秒钟的样子,接着莞尔一笑,说道:“解释什么?你不会以为这是我想出来的?” “不然呢?”墨明城脸上笑意慢慢消失,目光却前变得锐利起来,看着秦艽说道:“我问过你父亲,你父亲说建房子的图是唐记牙房的楼恒出的,但这浴室间却是根据你的要求画出来的。” 秦艽这才知道,被自己亲爹给卖了! 秦艽知道,她不能再拿哄她爹娘舅舅的那套说词来哄墨明城,爹娘舅舅之所以会相信她的那套说词,是因为他们对她不设防,并不是她的说词有多完美,哄她们的手段有多高超。 见秦艽沉吟着不说话,只用一双湿漉漉的小鹿一样地眼睛看着自己,墨明城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心底的柔软压了下去,非但如此,身上又有了那种凛然淡漠气势。 “你到底是谁?” 平平淡淡在耳边响起的一句话,却似惊雷一般砸得秦艽两脚一软,差点没便骨气的瘫坐在地上。 她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抬头看着墨明城,脸上绽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嚅嚅着问道:“你,你什么意思?我就是我,我还能是谁?” 话说得很有骨气,却不知道,湿漉漉的眸子里这会儿已然满是惊慌失措。 嘴会骗人,可是眼睛却不能骗人。 墨明城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一把攥住秦艽的手将人用力搡在带着水渍的墙壁上,紧接着驱身上前,俯身看着明明慌乱不堪却仍旧强自镇定的秦艽,“是不是又想拿老道士说事?” 秦艽:“……啊,解元郎果然不一样,这都让你猜着了,没错,就是老道士教我的。” 一边用着夸张的语气掩饰内心的不安,一边试图从墨明城的身前走开。 真是的,中二少年玩什么壁咚?别人玩得是浪漫,你丫玩的是惊吓,难道不知道吗! 只可惜,秦艽错估了墨明城的执拗劲。 眼见秦艽要躲开,他干脆两只手都撑在了秦艽身后的墙上,俊美无俦的脸就差怼到秦艽的脸上,一字一句道:“我偶尔也会看些怪谈杂记,忘记哪本书上看到过,说是这世上有种人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转生的……” 秦艽一颗心“扑通、扑通”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她深吸了口气,却发现空气中都是墨明城的气息,略带攻击性的澡豆香,一如此刻他的人一般攻城略地瞬间占据了肺腑。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是不是?”秦艽强笑着说道。 墨明城:“这么说,你承认了?” “承认?承认什么?” 秦艽已经拿定主意,只要她抵死不认,墨明城便没有办法,以老道士的年纪和体质这会儿怕是早就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了,死无对证这么好的事,她得有多傻才会去承认! “你带着前世的记忆转生,前世的你是谁?” 秦艽伸手推了推墨明城并不是很结实的胸膛,干笑着说道:“你想多了,什么前世什么转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所有的本事都是老道士教的,你要不信你把人找来我和他当面对质。” 这下轮到墨明城哑口无言了。 没错,哪怕他猜到了真相,可只要秦艽抵死不认,他也无可奈何!他甚至能想到,就算是他真把那个所谓的老道士找来,秦艽也会以找错人来搪塞蒙混过关。不过…… 墨明城突然低下头,秦艽下意识的便想要撇头躲开,只可惜强势如墨明城又怎么会让她如愿,“这世上聪明人不止我一个,想平安无事就把自己藏好点。” 温热的气息贴着耳畔,吹进耳朵,耳根处很痒,心像是有羽毛滑过,又酥又麻。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秦艽恨不得一巴掌扇开眼前的人,只是她却不敢乱动,是提醒也罢,是警告也好,她都必须全盘接收。 只是,中二少年,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用这样暖昧的姿势,万一让人看到引起误会怎么办?而几乎是念头才起,秦艽便听到一声带着怒气的喝斥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212章 大少爷有病 第212章大少爷有病 墨明城也没有想到,施氏会在这个时候赶来,眼见得秦艽长吁了口气,一副救星来临的样子,突然便起了捉弄她的心思,“艽艽,你来和太太说,我们刚才在干什么。” 秦艽:“……娘,我刚才眼睛里进了只小飞虫,明城哥哥她在帮我吹。” 施氏却似并不信,她的目光在秦艽黑白分明(完好无事)的眼睛上来回扫了扫,末了,上前牵起秦艽的手,语气生硬地对墨明城说道:“不早了,你早些歇息了。” “好的,我送太太。” 秦艽瞪大眼,看着乖巧化身小奶狗的墨明城,有种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的强烈感觉。这颜值,这演技……这要是没生错地方,妥妥的祖师爷赏饭吃啊! 施氏这会儿早将对墨大少爷的敬畏之心扔到爪哇国了,眼前的墨明城就是那个厚颜无耻想要拱她家小白菜的猪! 墨明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显然他猜到施氏误会了他,但他愣是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客气有礼的将母女俩送出门,待娘俩回了正屋,他便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祥麟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墨明城已经说道:“我累了,想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就几句话。”祥麟努力道。 回答他的是,墨明城将桌上的豆油灯轻轻一吹,屋里一暗的同时,他已经放下躺倒在床上,闻着干净留有阳光气息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没灯光对一个习武多年的人来说算什么! 祥麟准确无误的摸到床边,本想上床想了想,坐在了脚榻上了,说道:“你和秦姑娘的话,我都听到了。” 墨明城一点都不意外,听到了才正常,听不到才不正常,只是那又怎样呢?听到了还不是不明白!唇角噙了抹笑,墨明城慢慢睁开了眼睛。 真有意思,他就说嘛,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丫头,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原来问题出在这里,真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带着记忆转世的人!就是不知道她的前世到底是谁,看她的行事作风,想来出身应该不会低,只可惜小丫头嘴太紧,什么也不肯说。 “少爷,秦姑娘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带着前世记忆转生的吗?不是说人死后都要喝孟婆汤才能转生的吗?为什么她可以不喝?” “你问她去,正好我也很想知道。” 祥麟顿时蔫了,“我嘴笨不会说话,秦姑娘肯定不会告诉我,你不一样,你是她未婚夫,还会说话,长得又好看……” 祥麟列数了墨明城无数的优点,只是,等了又等却没等来墨明城开口,便在他打算掀起帐子看一眼时,耳边却响起墨明城均匀的呼吸声,却原来大少爷睡着了。 正房。 施氏像只锅边上的蚂蚁一样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艽艽,你娘她怎么了?”秦万岭小声问秦艽道。 秦艽心里门清,可她还是摇头一脸懵逼地说道:“不知道,刚才我眼睛里进了虫子,明城哥哥帮我吹了吹,娘看见了好像很生气,回来就一直这样了。” 施氏突然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到秦艽身边,问道:“艽艽,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替你吹眼睛?” “不然,娘以为明城哥哥在干什么?”秦艽一脸天真地问道。 施氏:“……” 忙了一天,秦万岭累得就想瘫在床上,眼见施氏不说话,当下便对秦艽说道:“艽艽,你去睡,忙一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秦艽巴不得,她确实又累又困,恨不得这会儿就洗个热水澡美美的一觉睡到天亮。 她看着施氏问道:“娘,我可以去睡了吗?” 施氏这会儿也没个主意,又怕自己想多了,又觉得自己肯定没有想多,但却也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合适,当下便道:“行了,你去睡。” “那我去睡了,你们也早点歇着,明天还有活呢。”秦艽说道。 话落,秦艽拔脚朝外走去。 走了几步却突然步子一顿,有心想同秦万岭说几句秦万峰的事,话到嘴边却又有种无从说起的感觉,想了想便也作罢,先过段时间再说。 秦艽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日子好不容易过到眼下有了质的飞跃,没必要为有可能发生有可能不发生的事弄得惨云愁雾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美美的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施氏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秦万岭本来有睡意,被她这样一弄也没了睡意,便问她道:“怎么了?你这煎豆腐似的翻来翻去的。” “当家的,大少爷他……他会不会是有病?” 秦万岭惊得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有病?什么病?你从哪里知道的,听谁说的?” 施氏掐了把秦万岭身上铁疙瘩一样的肉,嗔道:“小点声,你以为这就我们俩啊!” 秦万岭急急扯了施氏的手,“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觉得艽艽的这桩婚事定得很奇怪?”施氏一边理着思绪,一边说道:“我总觉得大少爷骗了我们,我觉得……他是看上了我们艽艽小,他应该是得了那种专门喜欢小姑娘的病。” 秦万岭:“……你这说的是什么啊?那他不喜欢艽艽怎么会和艽艽定亲?什么叫专门喜欢小姑娘的病?他不喜欢小姑娘还喜欢老妇人啊!” “不是,我是说……”施氏想解释,可又不知道怎样才解释得清,越急越说不清楚,情急之下,一拍被子说道:“反正我觉得这婚事没那么简单。” 不得不说,施氏无意真相了。 婚事确实没那么简单,只是却也不是她想的那样! “行了,睡,你们女人就是头发多心思也多。” 秦万岭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了下去,不多时便打了起酣声。 施氏却是又翻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睡了过去。 夜,寂静无声。 西厢房眼睛直瞪瞪看着帐顶的秦万峰,抹了把眼角淌下的泪,翻了个身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213章 逝 第213章逝 一年四季,冬天是秦艽最不喜欢的季节。 进了腊月,天冷得滴水成冰,这天夜里又下了场大雪,早起世界成了一片银装束裹的世界,不远处的竹林时不时响起“哗啦”竹子被压塌的声响。 秦万峰起得比谁都早,秦艽她们起来的时候,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扫净,这会儿正拖着两捆稻草去牛栏,见到秦艽步子一顿,“艽艽,今天有点冷,你衣服多穿些。” 秦艽拢了拢身上厚厚的棉袄,“嗯,我把新袄穿上了,天冷了小叔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 “知道了。” 秦万峰点了点头,拖着稻草走了出去。 秦艽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自打秦万峰搬来同住的那天起,他好似就将自己摆放在下人这个位置上,甚至是比下人还肯吃苦还还肯干! “艽艽,这大冷的天你站这里干什么?仔细冻到了,快回屋里去。”施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秦艽掩嘴打了个哈哈说道:“娘,您起来了,爹呢?还没起来吗?” “想什么呢?你爹半个时辰前就起来了。” 施氏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艽跟在后面往里走。 一进厨房见锅里热水什么都烧好了,母女俩人简单的洗漱一番,秦艽帮着烧火,施氏开始准备起早饭来。 “大嫂,艽艽,牛我已经喂过了,早饭不用准备我的,我回去看看爹。”秦万峰站在厨房门口轻声说道。 半个月前,秦茂山染上风寒,秦万岘请了大夫回家来看,原以为吃几贴药就能好,谁知道却是一日比一日厉害,三天前大夫再来看时,方子也不开了,只说让秦家把后事准备起来。 秦万岭一大清早出门,便是打算去镇上买寿材和白布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施氏虽说因为秦茂山和候氏的缘故,对秦万峰也有几分不喜,可一段时间同住因着秦万峰的表现,却让她那些许的不喜也于无形中消失了。 这会儿听了秦万峰的话,少不得劝道:“饭马上就好了,吃过早饭再去。” “不用了,我回去吃也一样的。”秦万峰说道。 施氏便放下手里的活走上前,“那你换身衣裳再去,那把件新袄穿上,今天天冷。” “知道了,我这就去换。” 秦万峰回屋换上了靛蓝色的新袄,辞了施氏匆匆出门往麻岭村去。 施氏看着他走过影壁出了垂花门,这才收了目光正准备转身回厨房继续烧饭,却见大黑摇着尾巴耷拉着舌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黑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着去镇上了吗?” 随着施氏话落,秦万岭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凤云,艽艽,快,你们快收拾下,爹去了。” 屋里正夹了根柴火往灶里填的秦艽,手一松,木柴“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秦艽跪在蒲团上,看着堂屋中央的黑漆棺木怔怔出神,耳边是候氏一声长一声短的哭灵声,哭一声,骂一句,喊一声,极有节奏感。 她爹领着她二叔和小叔跪在地上,有人来上香时便磕头答谢,没人来上香时便拿了一沓一沓的黄纸往棺材前的孝盆里扔,随着明黄的火焰一窜而起,很快灰色的纸灰像蝴蝶飞起落下烟没在泥土里。 “艽艽,你累不累?累的话就去歇歇。”施氏轻声对秦艽说道。 秦艽摇了摇头,“娘,我不累。” 施氏满脸心疼但看着跪了黑鸦鸦一地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叮嘱道:“你还小,要是累了别强撑着,去一边歇着也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秦艽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假惺惺。” 带着怨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秦艽回头,对上秦玉茹强烈厌憎的眼睛。 秦艽拧了眉头,秦玉茹维持着又厌又恨不共戴天的表情。 “嗤”秦艽气笑了,她看着秦玉茹,“大姑,我怎么假惺惺了?” “人都已经死了,你就算是把膝盖都跪断了又怎么样?就显得你孝顺吗?你要是真孝顺,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就不会那样对他。”秦玉茹咬牙骂道:“现在好了,你爷死了,你高兴了,满意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秦艽冷了眉眼看着秦玉茹说道:“我爷活着的时候,我怎么不孝顺了?再说了,论资排辈也是你排前头,我爷瘫在床上的这些日子,你是来给他喂过一口饭还是来给他洗过一件衣裳?” 秦玉茹没有想到秦艽会这样说,气得脸色一白的同时,咬牙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已经是刘家人了,你不一样,你还是老秦家的人。” “是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是刘家人了,那就手别伸那么长,嘴巴也别张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住海边呢,管那么宽!”秦艽没好气地说道。 “你……” 秦玉茹气得浑身打抖,下一刻,突然尖着嗓子喊了声“爹呀”紧接着起身扑在棺材上,跟着候氏一唱一和起来,话里话外都是指责秦艽她们一家不孝,这才会让秦茂山早死。 施氏气得涨红了脸起身便要和秦玉茹分辩,却被秦艽给制止了,到也不是秦艽怂,而是秦玉茹话里话外虽是指着她们家,可却没有点名道姓出来。死者为大,秦茂山再不济那也是秦万岭的亲爹,原身的亲祖父,没必要死了都不让他安宁。 只是,秦艽愿意罢休,却不代表旁人愿意。 早有人将这里的事报到了秦德顺跟前,秦德顺已经同周义贵还有郑夫子议定,开春便将族学的事张罗起来,三人还想着等学堂造好,让墨明城帮着请个好点的先生来坐倌,听到说秦玉茹又在灵堂前闹起来了后,秦德顺恨不得用手里的拐棍将人打出村子去。 “去,你们去把刘满财找来,就说我有些话要同他说。” 当下便有人去找刘满财。 只是,秦德顺没等刘满财却等来了秦玉茹和刘满财的长子刘开泰。 “开泰见过太外祖。”刘开泰给秦德顺行礼。 秦德顺瞪了眼去喊人的族中小辈,他要见的是刘满财,把个刘开泰喊来算什么?秦玉茹再不堪那也是刘开泰的娘,他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能跟着小辈说他娘的不是不成?正想着怎么打发刘开泰时,刘开泰却开口了。 “太外祖,您别生气,我这就去将母亲劝开,她有失礼冒犯之处,我在这替她向您和诸人赔个不是,大舅舅那边我也会亲自去赔礼道歉。”刘开泰抱拳揖礼道。 他也不过就是十岁的年纪,可一言一行却极有规范,完全看不出是秦玉茹这样胡搅蛮缠之人教出来的儿子。 秦德顺不由得捋了颌下山羊须点头道:“你是个好的,只你娘却是糊涂了些,好孩子你去,别再叫她闹下去了,她这般除了让你外祖死后不得安宁,让外人看了笑话,又有什么好处呢?” “太外祖说得是,我这就去。” 话落,刘开泰行礼退下,三言两语便将灵堂里的秦玉茹给哄了开去。又寻了个机会跟秦万岭和施氏郑重的道歉赔礼,便是秦艽那里他郑重其事的赔礼道歉。 于是乎,一场丧事下来,刘开泰到是给了秦氏族人一个很好的印像。 第214章 小舅舅是抖M 第214章小舅舅是抖 做完秦茂山的四七,没几天便是年三十。 搬家后的第一个新年,按说怎么样都应该热热闹闹的才是,可因为是重孝,一家人也就简简单单地吃了餐年夜饭便算是把这个新年糊弄过去了。 年初一,没有拜年的习俗,一家人窝在家里,白天晒太阳,晚上守大山。 年初二,秦万峰去刘家村拜丈人家的年。 施氏带着秦艽去镇上拜施秉仓、施秉禾的年。 食铺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就关了,施家兄弟俩过了个和以往不一样的新年,年初一便把家里准备好的新棉被和垫子晒了个大太阳就等着秦艽母女俩上门。 年初二,秦艽和施氏人刚到巷子口,早就站在门檐下张望的施家兄弟俩拔脚迎上前,接过施氏手里的包袱将人给迎进了门。 “艽艽,你想不想出去玩?小舅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施秉禾对秦艽说道。 秦艽却惦记着另外件事,她问施秉禾道:“小舅,廖老先生在家吗?我想去给他老人家拜个年,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其实秦艽还想侧面打听下战岐林的消息,毕竟从他和穆炎曦离开这都几个月了,片言只语都没有捎来,这事情怎么看都透着股怪异感,按说她早就该到廖老先生这来打听下来,可事情一桩接一桩,也实在没有给她机会。 “肯定是合适的,上门拜年多喜庆的事……” 施秉仓却打断自家弟弟的话,对秦艽说道:“艽艽,你有孝在身,还是别去的好。” 秦艽其实考虑的也是这一层,各家有各家的讲究,她也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犯了别人的忌诲,所以也才会有这么一问。 施氏也跟着劝道:“是啊,艽艽,别去了,有什么事等年后药堂开业去药堂好了。” 年初八镇上的商铺便陆陆续续开始营业了,百草堂每年都是初八开张营业,今天已经是初二,也不差再多等几天了。 “那娘,我们去镇上逛逛。”秦艽对施氏说道:“你还从来没仔细逛过呢,不趁这个机会好好逛逛可惜了。” 施氏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说道:“镇上的铺子都关门,我跟你去逛什么?” 秦艽一拍脑袋“哎呀”一声,说道:“我给忘记了。”末了,又抬头看了施秉禾问道:“小舅,你怎么也给忘了呢?” 施秉仓脸上却划过一抹可疑的红色,秦艽没有错过,眼珠子一转,对施秉禾说道:“小舅,铺子没开门,那摆小摊的应该有?” 就算是正月里,可也有为了家计出来摆摊赚钱的。 “有的,有的。”施秉禾嘿嘿笑了说道:“小舅就是想带你去那些小摊子呢,有个捏面人的,捏出来的面人可好看了,你想不想看?” 秦艽点头,“想看。” “那我带你去?”话是对秦艽说得,眼睛却是看着施氏。 施氏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家弟弟疼外甥女,便摆了手道:“去,去,别玩得太晚,天冷冻着便不好了。” 秦艽跟着施秉禾出了门。 施氏则同施秉仓说起两个月后他大婚的事情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施秉仓红着脸说道,顿了顿,又道:“姐,你要不要再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缺的,趁着这正月里空,我好补起来。” 施氏想了想,起身道:“那行,你领我去。” 施秉仓带着施氏去了被用作临时仓库的西北间的正房,打开门,指着屋里摆放整齐的箱笼说道:“东西都在这了。” 趁着施氏一一检查的时候,施秉仓问道:“今天初二,墨家没有使人上门送年礼吗?” “之前使人捎了信来,说是年初四来送年礼。”施氏说道。 初二也好初四也罢,她其实无所谓,反正墨明城又不来,这会儿的墨明城正在京城头县梁,椎刺骨发奋努力呢,既然不是准女婿上门,她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热情。 姐弟俩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忙着手底的活。 且说,秦艽和施秉禾一路出了百尺巷,秦艽兴高采烈的朝着大街的方向走去,却被施秉禾给伸手扯住了,“艽艽,我们往那边去。” 秦艽顺着施秉禾的手看去,那不是去正街的路,而是另一条叫大辗房的巷子,因为镇上最大的辗米坊在这,便得了这么外名。 秦艽不解地看了施秉禾问道:“小舅,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施秉禾吱吱唔唔着没有回答秦艽的话,而是抓着她的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话舅甥俩进了巷子。 同样可容两辆马车并驶的巷子,却因着两边房宇屋舍的破败和陈旧变得肮脏灰败起来,空气中隐隐还有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败气息,地上的青石板路也是破破烂烂的,好些地方高低不一,还有积水成洼的一脚下去便能溅一身的泥水。 秦艽有点心疼自己身上的新衣和脚上的新鞋,想着等会儿回去肯定少不了要听施氏的一顿骂了,她提着裙摆两眼不错的盯着地上路,大约走了两刻钟的样子,耳边响起施秉禾的声音,“艽艽,你看她怎么样?” 嗯?! 秦艽这才发现,她小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正站在一幢破旧的屋舍前,目光痴痴地盯着院子里的一道青色身影看,那身影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正被人窥视着,转身双手叉腰骂道:“哪个龟儿子又在偷偷看老娘,别叫老娘知道了,不然老娘挖了你两个眼珠子泡水喝!” 秦艽:“……好彪悍啊,小舅。” 她竟不知道,她小舅竟然是个抖,喜好这种河东猛狮型的! 施秉禾红着脸,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道:“艽艽,你不知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艽本还想问“她以前是怎么样的”,却突然惊觉院子里抖s竟是作妇人打扮,失声道:“小舅,她已经嫁人了!” “嗯,没事,她男人三年前已经死了。” 秦艽:“……” 小舅舅,你的品好真的与众不同,我怎么也不敢想,你竟然会喜欢寡妇! 第215章 挑明 第215章挑明 说是寡妇,但其实院子里的妇人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略黑,身材丰满,圆脸薄唇,真算不上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只能说是五官端正,连清秀两个字都不算。 “福娘,这是艽艽我外甥女,我和你说过的。”施秉禾牵着秦艽的手隔着破败的围墙对院子里的李福娘说道。 即便是如此,李福娘却还是没给施秉禾好脸色看,她粗粗扫了眼秦艽,冷了眉眼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真有心,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你这会儿带着外甥女来找我,是个什么意思?” 施秉禾讪讪着没敢吱声,目光哀求地朝秦艽看了过来。 秦艽也不知道这李福娘是本性如此,还是寡妇难做故意装出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而且,她很清楚她娘肯定不能同意这桩亲事,曾莞娥是望门寡,那是因为保媒的是余氏,小舅自己找的这个李福娘…… “小舅,你不是说带我去买泥人的吗?这就是卖泥人的地方吗?” 施秉禾:“……艽艽,小舅等会儿带你去买泥人,你先进去和福娘说说话,行不行?” “不行。”秦艽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施秉禾,更是当着李福娘的面,说道:“她太凶了,我不喜欢她。” “艽艽……”施秉禾脸上有了一抹慌色,先是喝斥了声秦艽,末了又期期艾艾地看着李福娘说道:“福娘,她还是孩子,你别和她计较,我说了我肯定会请人来提亲的,你……” 李福娘一个眼刀子打断了施秉禾的话,“那就等你请了媒人上门再说。” 话落,将手里扫帚一扔,转身便回了屋子再也没出来。 施秉禾踟蹰着不愿离去。 秦艽叹了口气,“小舅,我娘不会同意你娶她的。” “可是,我就喜欢她。”施秉禾闷声说道。 正是因为知道娶李福娘没人会同意,所以才会带着秦艽先过来探底,可是谁知道向来乖巧懂事的外甥女,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施秉禾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走,小舅带你去买泥人。” 秦艽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心思买泥人,再说她原就没兴趣,只不过是想看看施秉禾到底想干什么而已,这才跟了出来。 “回家,我不想买泥人了。”秦艽说道。 舅甥俩沉默地走在路上,眼见得离百尺巷不远,秦艽停下脚步抬头看了施秉禾问道:“小舅,这事是您和我娘说,还是我说?” 施秉禾脸上绽起抹愁苦之色,“还是我自己说。” 秦艽也就是那么一问,她根本就没打算和施氏提这件事,还是那句话,人与人之间哪怕是至亲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她理解施秉禾的情不知所起的执着,但却不赞成他孤勇的坚持。 问她为什么? 自然是李福娘的不知所谓。 连她这么一个小孩都不愿花心思应付,一味的将压力放在施秉禾身上,自己就等着坐享其成,这样的女人,真成了她的小舅母,她小舅未来过的会是怎样的日子可想而知。 见秦艽空着双手回来,施氏和施秉仓都觉得很是奇怪,问道:“怎么了?是泥人卖完了吗?” “没有,是我不喜欢那卖泥人的便回来了。”秦艽意有所指地说道。 施秉禾红了脸讪讪着没敢吱声。 他喜欢李福娘不假,他也不怕施秉仓反对,却独独怕施氏不同意,可让他就这样算了,心又像是被挖了个洞一样,空落落的难受。 因着墨家的人初四会去家里拜年,施氏计划初三日下午便带着秦艽回家。 吃过中饭,施秉仓开始收拾让秦艽带回家的东西,施氏则在厨房的天井里刷洗着锅碗瓢盆,两个大男人过日子,哪里整洁干净可言,灶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油渍,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 “一个家里没个女人真是不像样。”施氏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好在再过两个月,你大舅母就要进门了。” 秦艽笑着没接话。 施氏又说道:“今年最主要的事就是把你小舅的婚事给办妥了。” “娘,你想给我小舅找个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这我哪知道,但首要一点,就是必须对你小舅好,你外祖,外祖母都没有了,大舅成了亲也有了自己的家,以后他的媳妇就是在这世上跟他最亲的人了,所以,别的不说就只一点最重要,一定要将你小舅放在心坎上,爱他,疼他这是最重要的。” 秦艽想了想,“我到是觉得,最重要的是小舅喜欢。” “是啊,姐,是和我过一辈子的人,一定得是我喜欢的,你说是不是?我不喜欢,她对我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施秉禾鼓起勇气走了进来,蹲在一边说道。 秦艽知道,自家小舅这是要来挑明关系了,对上施秉禾看来的求她帮忙说和的目光,她毫不犹豫的找了借口离开。 只是,她才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定,耳边便响起施氏略显尖厉的吼声,“不行,我不同意!” 看,她就知道会这样。 秦艽看着头顶湛蓝的天,暗暗叹了口气。 屋子里的施秉仓听到声音,急急走了出来,问道:“艽艽,出什么事了?怎么好像是你娘在骂人?” 没氏,施氏确实在骂人。 “你是脑子进水了?从前穷得揭不开锅,我都没想过让你们兄弟俩找寡妇,现在日子好过了,你反而要去找个寡妇,你是想气死我吗?” “大哥找得,我为什么找不得?”施秉禾的牛脾气也上来了。 施氏气得抬手便往施秉禾身上拍去,“莞娥她只是定亲,没有成婚。” “那又怎么样?张飞李逵比颜值——谁也别嫌谁黑,望门寡那也是寡妇!” 正准备往屋里走的施秉仓步子一顿,返身走回到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秦艽身边,“艽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扯上曾姑娘了?” 秦艽抬头看了施秉仓问道:“我小舅看上大辗房巷子一个叫李福娘的寡妇了,大舅你知道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施秉仓惊声问道。 话落拔脚朝着厨房匆匆走了过去。 秦艽觉得以她小舅那种倔脾气,她娘和大舅未必就能让他改了主意,这李福娘十有八九便是她小舅母的不二人选了。 第216章 天生一对 第216章天生一对 正月廿九,秦万峰和刘月娥完婚。 十两银子的聘礼,刘月娥除了一身半新不旧的喜服连床被子都没带来,候氏气得没等新娘子进门便变了脸色,等拜了天地入洞房的时候,趁着秦万峰在外面应酬宾客,候氏在新房指着刘月娥的鼻子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秦万峰得到消息赶来时,刘月娥正准备解了腰上的红带子想要投梁自尽,秦万峰把人劝下,待宾客散尽,招呼都没打一个,便带着刘月娥去了狮子岭秦艽她们家。 候氏自是少不得又是一番吵闹,只是却不敢闹到秦艽她们家面前,只因秦茂山死前留了休书在秦德顺手里,言明他死后,候氏同秦万岭一家便再无瓜葛,倘若候氏想要以大欺小,便由秦德顺做主将候氏送回候家。 第二日秦万岭和施氏代替候氏喝了新人茶,自此秦万岭便带着刘月娥住了下来,刘月娥是个勤快的,话虽然不多但为人却很知情识趣,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秦万岭在家的时候从不往跟前凑,秦万岭一出门,她便一边抢着干活,一边同施氏说话解闷,把秦艽也当妹妹一样疼。 施氏私下里把她是夸了又夸。 就连秦艽都觉得她小叔这个媳妇真的是娶着了。 日子平平淡淡地往前过着,一眨眼便到了施秉仓成亲的日子,留下秦万峰和刘月娥看家,秦艽一家人齐齐去了乌石镇,很是热热闹闹地把曾莞娥娶进了门。 吃完自家大舅的喜酒没多久,望秋出嫁了。 秦艽遇上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小离别,虽说平日里大家都是各忙的,因为住得远的缘故也很少有碰面的机会,但那个时候彼此都知道,只要她们想总是能见到的。可一旦嫁人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再见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大早便赶来给望秋添妆的秦艽和时英都有些沉默,望秋却是早已经哭红了眼睛,她姨母在一边笑着劝她,“傻孩子,大喜的日子怎么就伤心成这样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想你这些好姐妹了,随时可以捎信让她们去镇上找你的呀。” 望秋想了想,觉得她姨母说得是,顿时一扫脸上的悲伤难过,喊了秦艽和时英上前道:“快让我看看,你们给我准备的添妆是什么。” 时英瞪了她一眼,拿手指戳了她道:“你可长点心眼,怎么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嘻嘻……”望秋笑着说道:“你都说我笨了,那我听聪明人的总不会错?” 时英看着笑得心无城俯的望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她身上的大红嫁衣时,终是将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取了袖笼里的一方小盒递了过去,“喏,这是我给你的添妆,不比艽艽的好,但却是我的心意,不许你嫌弃。” 秦艽听了便笑道:“哪有你这样的,我东西都没拿出来,你怎么就知道谁的好谁的差了?” “那你是地主婆,我又不是,自然是你的好,我的不好了。”时英毫无负担地说道。 地主婆?! 秦艽瞪了时英,“你可真是……地主婆都像我这样寒碜,还有谁愿意做地主婆。” 望秋不理会两人的斗嘴,打开手里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把银栉,花色虽色简单但工艺却很是考究,一看就是精品。 “这……”望秋犹疑地问道:“时英,这会不会太贵重了?我不敢要。” “是不喜欢不想要?”时英故作生气地问道。 望秋连连摇头,“不是的,就是觉得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一份心意罢了。”话落,又催着秦艽道:“艽艽,把你的拿出来看看,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秦艽送的是一对纯金的丁香耳钉,东西一拿出来,望秋和时英齐齐倒吸了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秦艽,还是时英先反应过来,嘟了嘴说道:“看,我就知道她是地主婆。” “什么地主婆啊!”秦艽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这虽然是金的,但份量却极轻,真要论起来怕是还没有你花的银子多。行了,你也别酸了,都是自己的一份心意,望秋喜欢就行,别的都不重要。” 望秋红了眼眶,“喜欢,我都很喜欢,谢谢你们。” “那谢不谢我呢?”话声响起,留夏抱着盆艳丽如火的状元红走了进来,“喏,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 “呀!” 望秋高兴得就差原地一蹦三尺高,想要上前接过留夏手里的花,又担心弄脏了自己的新嫁衣,不上前又眼馋的厉害,一时间急得什么似的。 秦艽三人看得好笑,最后还是秦艽开口道:“留夏,和嫁妆放到一起。” 话落,扬声喊了望秋最小的弟弟望喜进来,让他领着留夏去了摆放嫁妆的屋子。 不多时,留夏去而复返。 秦艽吃吃笑了对时英说道:“看到没,那状元红才是她喜欢的,你吃错醋了。” 时英嗔了嘻嘻笑着的望秋一眼,“真是个傻子。” “我娘说了傻人有傻福。”望秋毫不在意地说道。 时英被噎得说不出话,屋里再次响起秦艽和留夏的笑声。 留夏年初六就去了她大舅家帮忙,这次是特意赶回来送望秋出嫁的。 眼见得迎亲的新郎倌还没来,三个小姐妹在屋里说起了体己话。 秦艽的能力虽然有目共睹,但她不是个多事的性子,反到是时英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愿意多操心,这不,正轻声问着留夏,“艽艽都把亲事定下了,你呢?你爹和娘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留夏垂了眉眼,脸上的笑也跟着渐渐散去。 秦艽看在眼里,不由问道:“怎么了?可是你爹娘相中的你相不中?” “是啊,年前你回来我就想问你了,一直没机会,这会儿既然说起来了,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还不能同我们说?”时英说道。 望秋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跟着点头道:“是啊,留夏,有事你得吱声,你一个人想不过来,有艽艽和时英在,她们可以帮着一起想,再说了她们又都是聪明人。” 留夏脸上绽起抹苦笑,轻声说道:“我舅母有意把我说给二表哥。” 表兄表妹……秦艽感觉有道惊雷炸在耳边。 这,这是要生畸形胎儿的啊! 可这个时代,大家最最喜欢的便是亲上加亲,没听说吗?表兄表妹天生一对! “那,那你自己是什么想法?”秦艽问道。 留夏一脸的苦涩,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就容不得她愿不愿意。 长长叹了口气,留夏轻声说道:“随便,反正嫁谁不是嫁呢?好在二表哥他对我一直很好,又是知根知底的。” 第217章 你来给挑一个 第217章你来给挑一个 婚姻大事怎么能随便! 第一个发作的是时英。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留夏,“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里有成想的,想不到……” “行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么凶巴巴的干什么?”秦艽想着今天是望秋的好日子,别把气氛弄差了,劝住了时英,转而又对留夏说道:“你也好好想想,这是婚姻大事,不是买件衣裳买件首饰的事不喜欢或者不满意束之高阁便是。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一起生儿育女,是要岁岁年年,月月日日共同一起生活的。” 她没好说,真到了那个时候,你的随便有可能就会成为你一辈子摆脱不了的恶梦! “是啊,留夏。”望秋也跟着劝声劝解着留夏,她看了看时英和秦艽,“你看,我们嫁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人,你也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嫁才是。” 留夏不想让自己的事情影响到望秋她们的心情,不管心里怎么想,嘴里却是说道:“知道了,我也就是随口那样一说罢了,这样大的事,哪里是真能随便的,放心,我心里清楚的。” 她既然这样说,秦艽她们便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恰在这时外面响起喜乐的声音,穿着一身新衣的喜华自外面跑了进来,“姐姐,花轿进村了,马上就要到家里了。” “什么戴戎,那是你姐夫。”望秋喝斥着望喜道。 望喜嘻嘻笑着说道:“大哥说了,现在还不是,得等你上了花轿三朝回门后,他才是我姐夫。” “臭小子,你……” 望秋才要揪住望喜教训,不想她姨母和请来做全福的娘子汪氏急急自外面走了进来。 “望秋,花轿已经到村子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遣漏的没有。” 时英这时候已经起身走到汪氏身边,“娘,我们真的不能送望秋出嫁吗?” “你这孩子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怎么又来问。”汪氏皱了眉头嗔道,“行了,娘还有事,你和艽艽,留夏她们玩去。” 她是全福娘子,在把望秋送出门前身上担着重任。 时英嘟着嘴坐回了秦艽身边。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了锣鼓喧天的声音,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望喜、望平带着他们舅家姨家的表兄弟们跑了进来,叽叽喳喳地说着新郎倌来了,新郎倌今天真好看,一起同来帮着迎亲的几个读书人也很好看的话。 “真有那么好看吗?”时英看着望平几个人,眼珠子一转,扯了秦艽起身道:“走,我们看看去,看看是他们好看,还是你家的那个好看。” 秦艽知道她说得是墨明城,只是,她很确信外面那些所有“好看的读书人”加在一起,怕是也没有一个能同墨明城抗衡的,即便有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当下便要拒绝时英,只是时英却不由发的拖了她出去,还不忘回头招呼留夏一起去,只是却被留夏拒绝了。 “我也不要去看,有什么好看的啊,再好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秦艽做着最好的挣扎。 时英却突然凑到她耳边说道:“和我们是没有关系,可和留夏有关系啊,能帮着迎亲的肯定都是关系比较好的,有看得合适的回头让望秋吹吹枕边风,说不得就能凑成一桩良缘呢。” 秦艽这才知道,时英是想替留夏相看,这才不顾她的拒绝和挣扎强行把她扯了出来。 “都是好姐妹,没道理我们都得了如意郎君就撇下留夏一个,你眼睛毒,你来给挑一个。”“什么叫我眼睛毒……” “你眼睛不毒,你怎么选上墨明城的?”时英不客气地打断秦艽的话。 秦艽:…… 那是她选的他吗?明明是他选的她好! 这么一怔愣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堂屋,戴戎一干迎亲的人正由帮忙的人热情招待着,外面的小院里,吹吹打打的声音已经停下,这会儿也被客气请到一边喝茶吃点心。 “你看看,那个圆脸穿靛蓝袍子的怎么样?”时英轻声问秦艽道。 秦艽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选好了人,当下便顺着时英的话看了过去,那人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五官细条细腻立体,特别是那对眼睛,细细长长的眼型,微微上挑的眼角线,于纯真中透着些许的邪魅狂狷感。 秦艽不由得失笑,轻声道:“你到是会挑,一挑就挑了个最好看的。” 时英一副理所应的样子,说道:“那是自然,要看一辈子的人自然得好看些。” 秦艽却是不认同这话,好看固然重要,但前提却是你得有那个能力守住这份好看,不然只怕不是叫自己舒心而是叫自己糟心了。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同时英说的,实话不好听就别说出来扫兴了。 “其实还是应该叫留夏来看看。”秦艽含糊着说道。 时英当即道:“我去喊她。” 说完也不管秦艽是个什么反应,转身便回了屋子。 秦艽一个人傻傻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一会儿,想着趁没引起大家注意偷偷溜走时,却突然感觉一道目光越过人群直直朝自己看来,她不知道那是谁的目光,但这目光叫她很不舒服却是真的。 当目光再次看过来时,秦艽想都没想,抬头便迎了过去。 四目相对。 不论是秦艽又或者目光的人主人,齐齐怔了怔。 秦艽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看她的人会是戴戎,也因着是她,既便心有不满到底也没有做出失礼的动作,只是却也没有客气的态度,她淡淡收了目光,转身往屋里走去。 戴戎才挽起的唇角在看到面无表情转身离去的秦艽时,来不及绽开的笑僵在了脸上,眼底甚至有着几不可见的气急败坏和戾气,只是,当目光对上迎面走来的秦向荣时,他又重新绽起了笑。 “咦,你怎么回来了?” 秦艽和时英撞了个正着,见她身边没有留夏便知她肯定是碰壁了,想想也是留夏可不是望秋那个咋咋呼呼的,平日里话虽然不多,但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左等右等你不来,我瞧着外面好似要起轿了,想着抓紧机会和望秋多说几句话。” 话声才落,身后便是一阵嚷嚷声,“快,时辰到了,快去把新娘子扶了出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院子里再次响起鼓乐齐鸣的声音,迎亲的,送亲的比着赛似的看谁的声音响,紧接着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 汪氏和望秋的姨娘一左一右扶着蒙着红盖头的望秋走了出来。 秦艽抓着时英连忙避让到一边,俩人看着望秋在汪氏的指点下跪拜了吴氏和秦向荣,被送上花轿,吹吹打打着出了院门朝村外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秦艽突然就红了眼眶,不想让人发现她的异样,正打算抬手拭去,却见时英和留夏两人也红了眼眶,不远处的吴氏更是泪水涟涟捂着嘴哽咽出声,她娘和她三婶几人正站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 秦艽一瞬间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那么喜欢生儿子,抛开传宗接代的思想,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间就成了别人家的人,着实叫人挺不是滋味的! 第218章 回门 第218章回门 秦艽原想着等望秋三朝回门的时候问问他,戴戎对她好不好,戴戎的那个寡母有没有为难她,只是叫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回门的日子时望秋竟然没来,只有戴戎一人上门,原因竟然是戴母突发急病望秋要在家侍疾走不开。 “简直是岂有此理。”时英恨恨道:“亲生的儿子不在跟前侍候着,倒叫才进门没几日的新媳妇侍候着,我瞧着就是这老寡妇存心为难望秋。” 秦艽的心情也很不好,但这会儿见不到望秋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想着回头找机会去镇上见见望秋,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氏夫妻俩情绪也不高,虽说不是娇养大的女儿,可谁生的谁心疼,望秋是她们夫妻俩第一个孩子,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虽说孝敬婆母是应该的,可又不是马上就要断气了,怎么儿子离得开媳妇就离不开了呢? 望喜这个被望秋一手带大的弟弟就更不乐意了,不管不顾冲到戴戎身边,瞪着他问道:“既然姐姐回不来,姐夫你为什么却能来?” 这是所有人想说都没能说出来的话。 戴戎脸上的笑有片刻的凝滞,但却是很快便又恢复过来,他起身对吴氏和秦向荣说道:“岳父,岳母都是小婿的错,是小婿拖累了望秋,只是当日小婿托人上门说亲时并无隐满,小婿也说了之所以急着成亲,是为了有一个人能替小婿床前尽孝。” 这话与其说是赔礼倒不如说是咄咄相逼,就差明说,我娶你家女儿可不就是让她去当丫鬟下人侍候人的吗! 吴氏和秦向荣变了脸色,秦望华更是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目光阴沉地盯着戴戎看,看那架势似乎只要戴戎再多说一个字,便会一拳头抡上去。 “你什么意思?” 时英拔脚便要上前同戴戎理论,秦艽却先一把扯住了她,把人往留夏身边推了推,对戴戎说道:“是啊,你当日确实是说想娶个媳妇回去替你分担照顾寡母的辛苦,吴婶和向荣叔也都是这样想的,还一再叮嘱望秋要好生侍候婆母,只是,我们好似都误会了,其实你不是找人分担,而是要找人甩锅。” 秦艽的一番话叫时英恨不得拍手称赞,但同时却也叫吴氏蹙起了眉头,即高兴秦艽替望秋出头,可又担心得罪狠了戴戎让他迁怒望秋。 也因此,吴氏的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戴戎,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也因此她突然就发现,戴戎似乎并不生气秦艽这番指责的话,因为他看着秦艽目光竟似隐隐有光。 这是…… “想来是我不擅言辞不通庶务之故,才叫艽艽姑娘你有这样的误会,我娶望秋自然是要同她和和美美做一辈子夫妻的,母亲她年少守寡辛苦状我养大,别说只是床前侍疾,便是要割我的肉剜我的心我都是愿意的,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事出有因,我本也不打算来的,可又担心因此怠慢了岳父、岳母让他们被人嘲笑,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一个人来。”戴戎苦涩地说道。 什么意思?这是要她们感谢他的一番好意不成?毕竟大梁朝以孝治国,虽说三朝回门是约定成俗的事,可婆母骤然急病误了回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真要为这事闹起来怕是反而指责吴家的人更多。 戴戎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士农工商,世人本就推崇读书人,吴氏和秦向荣听到戴戎这样番说词真的是又气又委屈,却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吴氏更是眼眶都红了。 只是,吴氏夫妇俩忠厚嘴拙,秦艽却不是忠厚嘴拙的,前世比戴戎恶劣百倍千倍的职业医闹她见得多了,早已经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戴戎这样的根本就不够看。 “到底是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秦艽笑着对戴戎道:“只是戴秀才你肯定不知道,再华丽的语言都代替不了真实的行动,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这会儿站在这里就应该是望秋而不是你,你说是不是?” 话不是好话,可却是用一种笑盈盈地口气说的,即便是不高兴也不好当场发作。 戴戎看着秦艽的目光变了变,默然片刻后,他轻声问道:“那依着艽艽你的意思,我应该怎样做才好?” “我和你不熟,你还是喊我秦姑娘。”秦艽淡淡道,眼见戴戎瞳孔骤然一紧,冷冷一笑后,接着说道:“你说怎样做才好,再简单不过的事,让望华哥哥跑一趟就是了,只就怕你家老太太她不肯放人。” “怎么会呢?家母再是慈祥不过的人,她待望秋就像待女儿一般,若是知道因她之故闹成这样大的误会,指不定得自责成什么样呢。”顿了顿,“也罢,既是这样便有劳舅兄跑一趟。” 秦望华不由得朝吴氏看去,“娘……” 吴氏这会儿心里天人交战得厉害,她自是想不管不顾的让儿子再跑一趟,可望秋已经是戴家的媳妇,人接回来容易,难的是以后的日子怎么办?望秋不回来不过是失了面子,可让儿子跑这一趟,只怕是里子也没有了。除非…… 吴氏摇了摇头,目光在三个儿子脸上一一扫过,心像是浸在黄莲水里一般,苦得嘴唇都打起了哆嗦。 见吴氏不说话,秦望华提了声音说道:“娘,我去把姐姐接回来。” 吴氏嘴巴抿得紧紧的,额头和鼻尖上沁出层细密的汗珠,半响,摇头道:“不接了,从她出嫁的那天起,她除了是我们秦家的女儿还是戴家的媳妇……” “婶子……” 秦艽掐住了时英的手,不让她说出不该说的话。 “婶子,不早了我们该回家吃中饭了,下次等望秋回来你让她来找我,或者让捎话给我,我来找她也行。”秦艽说道。 话落,一手扯着时英,一手扯着留夏便往外走。 她们本来都是应该留下来吃中饭的。 吴氏想开口挽留,又觉得把人留下来也没有意思,便对秦望喜说道:“望喜,你替娘送几个姐姐出门。” 望喜耷拉着脑袋,跟在时英她们后面往外走。 走得远了,时英恨恨一跺脚,对秦艽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说什么呢?”秦艽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说道:“婶子不心疼望秋吗?就是因为心疼才不能让望华哥去接人,除非这桩婚事不要了,不然闹将起来难过的只有望秋。” 也是因为这样,吴氏才会逼着自己咽下这口恶气。 一直没说话的留夏,这时候突然开口道:“时英,艽艽,你说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了,也许真的是那戴老太太病得厉害,戴秀才不方便近身侍候,只能把望秋留了下来。” 时英想了想,没什么底气地说道:“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艽却是冷笑连连。 婚事定得急,成亲的时间也定得急,虽说原因很多,但最主要一点却是戴戎当初有冲喜的打算,真是那体贴的人家,为着儿媳妇的名声即便人是真的不好了,也会拖过这几天再说,哪像戴家……她到是要看看,是不是明天那戴家的老婆子就要死了! 心里气苦,可想到这桩婚事是望秋自己求来的,又万分的无可奈何。 还是那句话,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人,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谁又会把你当回事?望秋,她爱得太卑微了! 唉…… 沉沉叹了口气,秦艽对留夏说道:“你是这两天就走,还是等吃时英的喜酒再走?” “过两天就走,下个月时英出阁时我再回来。”留夏说道。 秦艽有感于望秋的事,便看了留夏和时英二人说道:“那不如今天晚上你们都去我家睡,等下个月时英出阁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第219章 夜谈 第219章夜谈 三月初三,苏家的花轿在吹吹打打声中接走了时英。 望秋由始自终都没有出现。 夜里,留夏长长叹了口气对秦艽说道:“我娘已经和我大舅说好了,等我及笄后就让我嫁给二表哥。” 秦艽默然不语。 便在留夏以为她睡过去了,正打算翻了个身也睡下时,秦艽却说话了。 “不能再想想吗?” 留夏看着窗外银钩似的弯月,轻声说道:“不想了。” “再想想,也许会有更好的选择呢?”秦艽劝道。 她是真心诚意的想要留夏有更好的选择,可是她也很清楚,抛弃两人是表兄妹的关系,这桩婚事或许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盲婚哑嫁的年代,你很难知道自己嫁的是人还是鬼。 远的不说就说望秋,当初谁不羡慕她成了秀才娘子,现在呢……秦艽再次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你,可能这已经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可以选择的时候不要将就。” 多的秦艽也不敢说,毕竟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我知道的,我没有将就,而是认真想过左右衡量过才下的决定。”留夏说道。 二表哥比她大两岁,从前没什么了解,只觉得二表哥他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可自从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后,她才知道,有的人只是不擅于言辞,但其实是个温暖的人。特别是当她知道,娶她是二表哥自己的意思后,她的重重顾虑和犹豫不决瞬间消失无踪。 “艽艽,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个挺自私的人。”黑暗中,留夏娟秀的脸上绽起抹自嘲的笑,“我一直的想法就是,嫁人一定要嫁个他喜欢我胜过我喜欢他的人,人生太长,生活中又有太多的鸡零狗碎,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夫妻能恩爱白头,但想来更的是因为时间和际遇的关系,成了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我不敢说,我们一定会变得那样,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定呢?每个人都在向前走,一切都会变,只希望真到了那一天时,凭着这年少时的欢喜,即便厌憎也能相敬,即便不再欢喜,也能相安无事。” 秦艽一直知道,留夏是个胸有锦绣的人,也是因为这样她有些话她会掰开揉碎了讲给望秋听,可到留夏这里她却只是点到为止。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留夏的这番话着实震憾到了她,让她有种,也许留夏也是穿越重生的,不然真没法解释她的早慧和旷达。 见秦艽久久没有出声,留夏不由得一阵忐忑,问道:“艽艽,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秦艽答道。 留夏心虚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可怕?” “怎么会呢?”秦艽想都不想地说道:“我不觉得你可怕,相反我觉得你很聪明,真的。” 秦艽发自内心的赞赏让留夏不自觉的红了脸,好在夜色太黑,她脸上因为羞涩而起的红晕并没有人看见。 秦艽却是完全没有了睡意,她披了衣裳起床,走到窗前推开虚掩的窗扇,任月华如流水般泄了进来,她则站在窗前回头看着留夏,说道:“如果望秋有你的一半聪明,她也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留夏在秦艽起床时,便也跟着起来,她趿着鞋子走到秦艽身边,仰头看着天边被乌云遮掉一半的月亮,不无担忧地说道:“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望华哥去看过她,她跟望华哥说她很好,望华哥想要接她回来住几天,她说戴老太卧病在床身边离不了人,戴戎要准备三年后的会试没有时间也不方便照顾戴老太,她既然已经是戴家的媳妇理所应当担起这事……” “她怎么这么傻!”留夏失声说道:“姓戴的老太婆又是病了一日两日,那么多年都病着,那从前没有她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是啊! 秦艽也是这样想的,她很想狠狠骂一顿望秋,想要告诉她,爱人前先学会爱自己,可是她却连望秋的面都没见着。几次三番找了机会去镇上,可是不巧的很,每次去望秋都不在家不说,偏偏每次戴戎都在家。 她是定了亲的人,墨家又是在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她虽不惧流言,可却不得不站在墨家的立场想,不得不想想得罪那位大少爷的结果是不是她能承担的。 “我只希望,假以时日,戴戎真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不要忘记望秋的今时今日的付出。”秦艽叹了口气说道。 话是这样说,可心里却很清楚,这世间的夫妻向来是共患难的多同富贵的少。真到了那一日,戴戎他真的还能一心一意对待望秋吗? “留夏,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更坚决地拦住望秋,我总在想,如果我那时候再努力点,是不是这桩婚事就成不了。” “你想多了。”留夏回头看着秦艽,说道:“戴戎是望秋自己相中的,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会跳的。”话落,拍了拍秦艽的肩,劝道:“想开点,不是有句话叫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吗?我们在这替她打抱不平,只怕她自己却是甘之如饴呢?” “再说了,戴戎到底是个读书人,书读得也还不错,也许他真就能替望秋挣个诰命夫人当当呢?这世上能做诰命夫人的可没几个,到那时回头想想是不是觉得今天付出的一切都值得呢?” 值得吗? 秦艽暗暗的摇了摇头,不说未来的不确定性,单说这个世界对女人的不友好,便让她觉得将自己的幸福系于男人一身便是悲剧的开始。 不过,这话她肯定是不能同留夏说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她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旁人,也不应该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麻烦别人,在别人有所求时她能给予一定的帮助。 “留夏能不能麻烦你件事。”秦艽看着留夏突然说道。 “你和我之间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留夏嗔了秦艽一眼,“说,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在回你舅家的时候,拐道去一趟镇上看看望秋。”不等留夏开口,她紧接着又说道:“我会和你一起去,只是我不方便上门……我之前已经去过几回,可每次去望秋都不在家。” “我明白的,你确实不方便去,这事交给我。”留夏说道。 第220章 这样做是有目的 第220章这样做是有目的 只是,两日后秦艽却没能和留夏同行,因为墨家派了人来报喜,墨明城通过了九天六夜的会试录取为贡士,这会儿正在京城等着五月的殿试。 墨家的欢喜自不必说,便是麻岭村都因着这事很是热闹了一番,秦德顺更是不顾年老体衰让自家的小孙子秦世光扶着亲自去了一趟秦艽他们家。 “万岭啊,这不单单是你家的喜事,也是是全村合族之喜。”秦德顺捋着颌下花白的山羊须,看着天井里正同秦艽说着话的小孙子,“我来找你,一是来恭喜你得了这么个好女婿,二呢是想让你帮着同明城说一声,请他帮咱们村的族学题字。” 麻岭村的族学已经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了,秦德顺力排众议从秦氏族里划了块地出来,才出正月便开工,估摸着再有个十天半个月就正式完工了。 秦家的弟,秦家女婿出的钱,族学便取名“秦氏族学”只是却遭到了周氏和郑氏两族的反对,但随着墨明城过了会试考中贡士的事情传开,这事想来应是再无争议了。 秦万岭不敢大包大揽,哪怕是他岳父,他也不认为自己就能做得了墨明城的主,但他也没有一口回绝秦德顺,而是笑着说道:“六叔祖,明城他还在京城准备下个月的殿试,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没事,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题好了,我让人把那牌匾空着。”秦德顺说道。 秦万岭想了想点头道:“那也行,不过人常说贵人事多,我也不敢和您说这事一定就给办成了,只能答应您老人家,肯定把事说给他知道。” 秦德顺不是很满意这个答复,本想再说什么,但目光落在天井里正同秦世光说着话的秦艽身上时,他扬声喊道:“艽艽,你过来,太叔祖有话和你说。” 秦艽“哎”了一声,和秦世光一同走了过来。 “艽艽啊。”不等秦艽站定,秦德顺便喊了她说道:“你看,这么大的喜事你是不是应该写封信给明城?” 啊?! 秦艽有片刻的错愕,写信给墨明城?还是饶了她,这会儿人正春风得意,说不得正游走在京城高门勋贵之家,就为的找一个从身体到灵魂都契合的伴侣,她一个西贝货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信,肯定是不能写的,可话却是要说得漂亮的。 秦艽略一沉吟心里已经有了说词,当下笑着对秦德顺说道:“太叔祖,我就算是想写信也不知道往哪里寄啊。” 这到是真事实。 秦德顺捋着山羊须试探着问道:“能不能送去墨家,让墨家帮忙寄出去。” 秦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秦德顺的提议。 “太叔祖,真对不住您了,之前墨家的人来报喜时,问过我要不要给大少爷捎封信去,我因为想着他们家是讲规矩的人家便拒绝了,您现在再让我托他们捎信,我……” 秦艽低下头抓着衣角一副“我可没那个脸”的委屈模样。 秦德顺本还想再说几句,但转念一想,日后族里和墨明城的关系如何,最终靠的还是秦艽,这丫头可不是个好性子的,真要逼急了别关系没拉拢反而把人得罪了。 这么一想,便呵呵笑着说道:“这样啊,那就算了。” 到不是秦德顺放弃了,而是他想着等殿试结束,墨明城必然要回乌石镇一趟,秦万岭是他岳父到时候肯定也是要来的,到那时直接把人请到族学题字岂不更好。 拿定主意的秦德顺跟秦万岭说了番闲话,留下吃了顿中饭才离开。 自这天开始,隔三差五的便总有人寻着借口上门,真是通家之好倒也罢了,偏来的都是八杆子打不着不说很多还是生面孔,秦艽不胜其烦同秦万岭和施氏商量一番后,便把大门给关了,只留了小门进出,把大黑的窝也挪到了小门处。 恶犬守门,在又过了几天的糟心日子后,秦艽一家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日子。 他们家没田,唯一的几亩旱地又种上了山丹和木薯,也因此别人正是春耕农忙,秦万岭他们却是每日里只管锄锄草浇浇水便行。 不过前几天,秦万峰和刘月娥商量了一番后,两人打算把竹林下面的地开出来,种点蔬菜瓜果什么的,秦万峰还打算等把地开好种下秧苗后便去山里采药,不管能不能赚到钱,总之不能这样坐吃山空。 “小叔,你看要不要抓几头小猪来养。”秦艽见秦万峰和刘月娥都是勤快人,便主动说道:“你和我小婶都能吃苦,也不多养就养个三四头猪,这样一年下来也有八九两银子的进项。” 秦万峰听了眼前顿时眼前一亮,对秦艽说道:“艽艽,这样真的可以吗?你不嫌弃脏?你不知道,你小婶早就有这想法了,只是……” 只是,这不是自家的房子,到底不敢造次,甚至连提都不敢提起。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秦艽指着西北边的几间瓦房说道:“那几间房子盖的时候就是准备用来养猪的。” 只是,因为施氏一直在调理身体,再则过几个月地里的山丹便是一笔进项,没必要再兮哈啦的养猪,便把这事给搁置了。眼下,既然秦万峰和刘月娥有这打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小叔你们手里有抓小猪崽的钱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们,等年底卖了猪你们再还我。”秦艽说道。 秦万峰连忙说道:“有的,有的,你小婶手里还有些体己钱……” 干脆送佛送到西! “小婶攒那几个体己钱不容易,再说你是男人,男人用女人的钱怎么行?”秦艽打断秦万峰的话,“你回头去找我爹,跟他说我已经同意了的。” 秦万峰涨红了脸,看着秦艽的目光既有感激又有羞愧,讷讷着想说点什么,却又苦于嘴拙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艽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后,轻声说道:“小叔,你不用感谢我,我说实话,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有目的。” 秦万峰看着秦艽的目光微微一滞,脱口而出道:“什么目的?” 秦艽迎着秦万峰的目光,“我想要你对我爹和我娘好。” 秦万峰长吁了口气的同时,飞快地说道:“这不用你说,不说我和你爹是亲兄弟,单说你爹帮了我那么多,我不对他好我还是人吗?” 秦艽不知道秦万峰说这话有几分是发自真心,但她原就没想着与道德博弈,她更愿意以利相许,她相信利益才是最牢固的纽带。 “小叔,我可能会出一趟远门。”秦艽突然说道。 “出远门?”秦万峰一怔之后,问道:“你要去哪?远不远?远的话我陪你去。” “樟州,我打算去一趟樟州。”秦艽轻声说道:“小叔,你留在家里,我让道武陪我去。” 再有三个月就是山丹收获的季节,战岐林那边却是到现在连个音讯都没有,秦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想自己去看看,一来打听打听消息,二来则是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想着万一战岐林那边有变故,她也能联系别的买家,总之不能让那几亩地的山丹烂在地里。 第221章 没有你福气好 第221章没有你福气好 “去樟州?” 秦万岭才想说不,秦艽已经抢先开口解释道:“再过几个月便是山丹收获的季节了,我之前写了好几封信寄去樟州也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不能再等了,就算是战家出了变故,我也得找到别的买家才行。” 这下秦万岭即便是想说“不行”也说不出口了。 几亩地的山丹真要是战家出了变故,难道还能让它烂在地里不成? 想了想,秦万岭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还是让道武哥陪我去。”秦艽说道。 “那怎么行!”施氏反对道:“你们俩都还是孩子。” “孩子有孩子的好处。”秦艽对施氏说道:“路上能得到的照顾也多一些,想打听点什么别人也容易些。再说了,我爹他也走不开,家里有牛要喂,地里的活也要有人干,小叔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那不是还有我和你小婶?”施氏反驳道:“地里的活不重,牛也就是一天割把草,我和你小婶搭把手完全忙得过来。” “我想让小婶她们养几头小猪崽,再养几只鸡和鸭,还想让小叔和我爹在地头挖个半亩见方的池塘养鱼,这样就能自给自足年景好说不定还能卖几条鱼换钱。”秦艽说道。 施氏:“……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年底年后都能弄。” “怎么就不急了?”秦艽半真半假地吓唬施氏道:“万一战家真出了状况这几亩地的山丹收不了,我们拿什么过日子?” 施氏顿时变了脸色。 秦艽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就这样,爹留在家里把我说的这些事都安排起来,我和道武哥去樟州。” 施氏拧着眉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秦艽也没想着三言两语就能说服施氏,这会儿只是提前报个备让她心里有个数罢了。在走之前,她还得去趟镇上想办法见望秋一面,再还得写封信给墨明城,虽说是有名无份,但做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去樟州这样大的事必须和他报备一声。 又过了几日,秦艽陪着施氏去镇上复诊,廖老先生已经换了两个方子,现在吃的是最后一个方子,吃完这个方子就得停药看效果了。 “行了,拿着这个方子去找你雷小哥抓药。”廖老先生将手里才写好的方子递给秦艽。 秦艽接过方子却没有往外走,而是对陪着一起来的曾莞娥说道:“大舅母,你陪着我娘去街上走走,我跟老先生说几句话。” 曾莞娥得了施秉仓的嘱咐,知道秦艽年纪虽小但主意却正,当下也不反驳而是顺着她意思挽了施氏的胳膊说道:“姐姐,前面新开了家胭脂水粉铺,我们去看看。” 爱美是天性,施氏本就长相不差,只是从前日子苦吃饱穿暖尚且艰难,哪里还能顾到打扮,现在日子好过自然便也讲究起来。闻言,便对秦艽说道:“艽艽,要不要等你?” “不用,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我等下抓好药直接回舅舅家。”秦艽说道。 当下施氏和曾莞娥离了百草堂。 待施氏和曾莞娥走远,廖老先生捋着颌下的胡须,看着秦艽故作不高兴地说道:“你信不过我?” 秦艽知道廖老先生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要支开施氏打听她的病情。 当下半是好笑半是委屈地说道:“老先生您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会信不过您呢?我只是……” “我已经和你说了,吃完这最后一个方子再调养半年看看,你把你娘支开,不就是想问我是不是方子有问题吗?”廖老先生打断秦艽的话说道。 “老先生,您可真是冤枉死我了。”秦艽嘟了嘴,一脸不高兴地说道:“谁说我要跟你打听方子的事情,您是大夫,我一个病患家属自然是您怎么说就怎么做,在您老眼里,我是那种外行指导内行不知所谓的人吗?” 廖老先生被她说得一愣,问道:“那你支开你娘和舅母是想和我说什么?” “我是想问问您老人家,樟州战家那边有没有给您写信。”秦艽苦笑着说道。 廖老先生是知道秦艽家种了几亩山丹的,闻言,不由讶异地问道:“怎么,岐林没有写信给你吗?” 秦艽摇头,“没有,我写了几封信给他,他也没回。” “不可能啊!”廖老先生说道:“白芷写信回来没说战家有什么事啊。” 秦艽听了不由得心微沉,战家没出事,战岐林却没有回她的信,是不是说战家收购山丹的事有变故?这样的话,那她得尽快去趟樟州才行。 心里沉甸甸的,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提到廖白芷,秦艽少不得问道:“白芷姐姐她还好吗?” 廖老先生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看着秦艽沉沉叹了口气,说道:“她没有你懂事,也没有你……” 也没有你福气好! 这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艽艽,你觉得战岐林怎么样?”廖老先生突然问道。 秦艽不知道廖老先生这样问的用意,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后,才说道:“老先生您也知道的,我和战公子虽然认识但却没什么了解,你问他怎么样,我只能说,我觉得他是个挺不错的人,为人正直富有同情心。” 她特意把“我觉得”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廖老先生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再则人长得也不差,是不是?虽然比不上墨少样那般惊艳,也不似穆公子那般让人见之难忘,可却也是公子世无双对吗?” 秦艽点头表示赞成。 唉…… 廖老先生沉沉叹了口气,目有忧愁地说道:“可惜你白芷姐姐却是看不到,她把自己装进了一个笼子不肯走出来。” 这话,秦艽就不好接了。 她比谁都知道廖白芷对墨明城的心思,偏她成了墨明城的未婚妻,就算是想说几句宽慰的话都没办法说。 秦艽只能讪讪一笑,没什么底气地说道:“您老也别太担心,总有一日,白芷姐姐她会想明白的。” 总有一日……那是哪日呢? 廖老先生脸上绽起抹苦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秦艽说道:“我还没有恭喜你呢,大少爷中了贡士,想来很快又会有捷报传来,说不得状元探花都榜上有名。” 秦艽呵呵笑了道:“那可真是借您老吉言了。” 心里却是一千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别说是状元探花就算是封王拜相,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是假的啊,假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秦艽拿着方子去找雷小哥抓药,等着雷小哥抓药的空闲同他说起了闲话。 “雷小哥,八里桥的戴秀才你知道吗?” “知道啊。”雷小哥手上动作不停,也没耽搁回答秦艽的话,“艽艽,你打听他干什么?”没等秦艽回答,已经一拍脑袋说道:“噢,我想起来了,听说他媳妇也是麻岭村人,和你一个村的,你认识的,艽艽。” “认识,不但认识还是我好朋友。”秦艽说道。 雷小哥手上动作一顿。 秦艽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雷小哥摇了摇头,“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呢?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再说也只是徒添烦恼罢了。” 第222章 恶心到家了 第222章恶心到家了 “戴戎的寡母姓夏,在戴戎三岁那年便守了寡,戴氏族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打起了她们家房子和地的主意,夏氏被逼得带着戴戎在戴氏祠堂闹了好几次悬梁自尽,最后还是戴戎父亲生前的一位同窗,据说在石城县任县丞一职,他看不过去帮着夏氏母子出头,这才压制住了戴氏族人。” “要说这夏寡妇也是个厉害的,赶在那位县丞大人在职期间将田和地卖了个七七八八,一门心思就想着把戴戎供出来,戴戎倒也争气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只是为着供他读他们家早已经入不敷出,夏氏落下一身的病不说性情也是大变,为人尖酸刻薄不说,且嫉妒心非常强,见不得别人好。” “戴戎考中秀才的时候,替他做媒说亲的人不少,其间也不泛家中财力雄厚的,可打听了一番夏氏的为人后,都不敢把女儿嫁进来。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夏氏的身子已经空了,应该是熬不过几年的,要命的是那戴戎自中秀才后,跟着一群公子哥章台走马,卧柳眠花早已无心向学……”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雷小哥看着秦艽问道:“艽艽,乌石镇也不远,这么大的事你那朋友家都打听打听的吗?” 秦艽嘴里苦得如同吞了两斤黄莲,闻言,扯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能摇了摇头,涩声道:“麻烦你了雷小哥。”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又没帮上你什么。”雷小哥摆手道。 眼见秦艽情绪不高,少不得好心劝道:“艽艽,你也别太担心,虽说夏氏性情古怪戴戎好色风流,但你朋友到底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想来他们母子也不敢太过份的。” 秦艽苦笑着说道:“但愿。” 雷小哥点了点头,本不意再多说,但想着平日秦艽待他很是客气,默然片刻后,轻声道:“你别担心,我家和他家就隔了一座桥,真要有个什么事,我一准给你送信。” 秦艽倒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大的惊喜,连忙说道:“那我先谢谢你了雷小哥。” “谢什么啊,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平日里待我也客气,帮不上是没办法,帮得上哪有不帮的道理。”雷小哥憨笑着说道。 “还是要谢的,并不是谁都像小哥您这样古道热肠。”秦艽说道。 雷小哥脸上的笑便又加大了几分,嘿嘿笑着说道:“你可别这样说,你这样说我会难为情的。” 原本心情沉重的秦艽听了这话再看着雷小哥招牌式的笑脸(露出八个牙齿),突然“扑哧”笑出了声,“谢谢你,雷小哥。” 雷小哥摆手,将捆好撂成一摞的药包递给了秦艽,“拿着,你真不用担心,最你看他们成亲都几个月了,也没听到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可见并没有糟糕的事情发生,是不是?” 秦艽点头,这种话换个人说她未必信,可雷小哥和戴戎家就隔着一座桥,真要有什么不可能瞒过了他,提着的心便落回了原处。 走在回百尺巷的路上,想着雷小哥的那番话,秦艽内心深处还是后悔的,后悔那个时候光顾着忙自己的事,没有来镇上帮着打听一番。虽然明知道以望秋的势拗即便打听了她也未必会听,但是又忍不住想也许望秋她会听呢? 一路想着心思,便没有注意脚下的路,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一头撞在了迎面而来的人身上,随着一双温热的手托在腰上,秦艽如同被蛇咬了一样急急退了开去。 “吓到你了,真是对不住,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艽猛的抬头看去,眼前霍然是戴戎斯文俊秀的脸。 可真是…… 秦艽即便再不待见戴戎,可招呼总是要打的,只是,她这会儿却拿捏不好应该怎么称呼他,是喊他“戴秀才”还是喊他“戴姐夫”?按她的本意,她还是愿意喊一声“戴秀才”的。 “怎么了?”戴戎笑着伸开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在秦艽眼前晃了晃,含笑问道:“不会是这一撞把魂都给撞飞了?真要这样,你望秋姐只怕是饶不了我。” 望秋……前一刻还犹豫着称呼的秦艽下一刻便拿定了主意,“是戴姐夫啊,不满你说我刚才真是被撞懵了。”紧接着又问道:“戴姐夫,望秋姐她今天在家吗?” “在的。”戴戎点头道:“你要去看她吗?去的话正巧我这会儿办完事准备回家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百尺巷就在前头一丈之外,秦艽举了举手里拎着的药,说道:“你先去,我把药拿回家,马上就来。” “没事,我在这等你好了。”戴戎说道。 虽说两人年龄相差了一截,但老祖宗也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该讲的规矩的还是要讲的。 可看戴戎这意思似乎根本就没有讲规矩的意思,秦艽本想坚持可又担心万一惹恼了他便失去这次见望秋的机会。 到底是对望秋的担忧胜过了对戴戎的厌恶,秦艽点了点头,对戴戎说道:“那麻烦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不着急,慢慢来,我总是在这儿的。”戴戎笑着说道。 秦艽:“……” 你大爷的,可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开门恶心到家了!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秦艽再不待见戴戎,但为着望秋,她不得不咽下这恶心。 小跑着回了百尺巷将药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正找算转身跑出去时,想了想,却是进屋就着桌上的笔墨和纸写了张纸条压在桌上的药包下,这才提了裙摆再次急急跑了出去。 只是,秦艽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将门扣上,后脚便有人自墙头一跃而过,大步进了堂屋直奔八仙桌上压着的字条,看也不看年过揣在手里转身像来时一样一个纵身便出了墙头,前后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 百尺巷到八里桥说不远也有两三里地的,说远却只是穿过几条幽长狭窄巷子的事。 这些巷子都是秦艽之前从来没走过的,巷子首尾相连纵横交错,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带路没走过的人很容易在里面绕迷宫。 戴戎一边走着,一边不时的打量着秦艽的神色,只是不管他怎么看,都只能看到秦艽好奇中略带嫌弃的神色,至于其它诸如恐惧,惊慌,害怕这种他想像中的情绪,却终始不曾出现。 有意思! 戴戎翘起了唇角。 第223章 再等等吧 第223章再等等 戴家小院的格局让秦艽很是无语。 沿街的院门进去,是个长半丈宽五尺的小天井,堂屋在天井的右侧,因为光线弱的缘故,显得很是阴暗狭小,八仙桌和供奉香火的长几已经旧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屋子里浓郁的药香夹着霉腐的气息熏得人几欲作呕。 秦艽一直觉得人可以穷,但却不能懒,家徒四壁又如何?收拾得干净整洁同样能让人心情舒适。 “戎儿,是不是家里来客了?来的是谁?” 夏氏苍老的声音响起。 秦艽收回打量的目光,回头对戴戎说道:“望秋姐呢?你不是说她在家吗?” “我出门前还是在家里的,这会儿兴许是出门去了,不急,我问问家母便知。”话落,戴戎扬声问道:“娘,望秋呢?怎么不在家?” “别跟我提那个骚货,你前脚才出门,她后脚就走了,怕是这会儿正同哪个野汉子快活着呢……” 一股无名火“噌”一下烧起,秦艽目眦欲裂地看着一墙之隔的主房,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能穿墙破壁将没有口德的夏氏凌迟了。 “那个……家母久病卧床,性情与常人有异,你多多包含。”戴戎轻声说道。 秦艽冷冷一笑,说道:“说起来也真是挺可笑的,这世上盼儿子好的不少,可盼着儿子作乌龟王八的却是绝无仅有,想不到今天就让我给遇着了。令堂……果然与众不同!” 饶是戴戎皮厚,可被秦艽这样一说,却也是脸上涨红如紫,半响都说不出句话来。 屋子里的夏氏却显然没有这个自觉,听了秦艽的话,当即扯了喉咙喊道:“我呸,哪里来的小贱人跑到我家来做张拿乔充什么好人,秦望秋自己不要脸成天往外跑勾野汉子,我这个做婆婆的还说不得了?怎么,你这般维护那个烂表子,莫不是你和她是一路货,也是个天天想着让男人攘的烂货,我说的话戳你心窝子了是不是?” 这话谁听了不气? 秦艽气吗? 自然也是气的。 只是,她很清楚,夏氏怕是巴不得她暴跳如雷和她当面锣对面鼓的吵起来呢,只可惜,她还真就没打算让她如愿。死老婆子躺在床上有人侍候吃侍候喝的,巴不得有人跟她大吵大闹,既能排解寂寞又能消化消化,是? “戴姐夫,圣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是读圣贤书的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用我来和你说?”秦艽看着戴戎笑盈盈地说道:“我常听人说,年少成名不难,难的是年少有为,你十五岁便中了秀才,此后却一直止步不前,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戴戎涨红了脸,低着头讷讷说道:“艽艽,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我母亲,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日,再则久病之人难免性情乖张,还请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计较。” “戴姐夫你真会说笑话,我有什么好计较的?她骂的是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道理讲给懂的人听,有些人披着人皮长着人样,却如同未开化的牲畜一般,我堂堂一个人和畜生计较什么?” 戴戎:“……好一张利嘴。” 屋里的夏氏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顿时气得将个床板拍得砰砰响,嗷嗷哭着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骂谁是畜生呢……戴戎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人家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娘,你也能忍……” 秦艽本待再说几句,但想到她是能解一时之气了,可回头谁知道老虔婆要怎么拿望秋撒气呢!叹了口气,她看着戴戎一脸真诚地说道:“戴姐夫,你不会是以为我在骂伯母?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怎么会骂她呢?肯定是我年纪小不会说话得罪了她而不自知,有劳戴姐夫人帮着去问一声,能不能让我进去给她老人家陪个不是?” 戴戎还真不愿意让秦艽进去,到不担心别的,就怕自家老娘一口气上不来,生生给气死了! “不用,不用,艽艽你有那份心就好了。”戴戎连忙说道。 秦艽也就只是问问,她还真担心会忍不住活活掐死满嘴喷粪的夏寡妇。 既然戴戎说不用,那她也不勉强,而是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既然望秋姐不在,那我改日再来看她。” “再等等。”戴戎对秦艽说道:“兴许是去买菜或是抓药了也不一定,前两次你来,她没见上你心里都难过了好几日,这回再见不着,怕是要气哭了。” 虽是调侃的话语,但其间不自觉宠溺的语气,却是叫秦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戴戎不由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秦艽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就说是不要脸的小娼妇,趁着自家姐妹不在就跑上门来勾搭姐妹的男人,我呸!瞎了你的狗眼,打量我家戎儿是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能看得上的吗?” “戎儿,你进来,娘有话要同你说……你把这个小娼妇打出去,不,不,你去把秦望秋那个骚货找回来,让她看看,她瞎了眼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做朋友……” 夏寡妇的话隔着薄薄的木板墙,一句接一句的响起,越说越不像话,越说越过份。 即便淡定如秦艽,这会儿也已经脸沉如色,眼底差点便能喷出火了,几次想要甩手离去,又想着一旦她决定去樟州便有几个月再不能来,就算下次能来能不能见面又是两说。一番犹豫衡量,她只能劝自己,就当是条疯狗在叫好了。 这一等,便等到了太阳落山。 秦艽想着虽然留了纸条给施氏,只是这个时候再不回去,怕是她娘和舅舅他们也要担心了。屋里的夏寡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黑漆漆的堂屋里,戴戎同她隔着几步的距离安静的坐着,只是眼睛却没有那么安静,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不说,时不时的还停在她身上。 秦艽不知道戴戎心里在想什么,但她却能确定,她是真的不能再等了。 “我走了,我今天会在我大舅家歇一晚,若是戴姐夫愿意的话,能不能让望秋姐明天一早来趟百尺巷我舅舅家。”顿了顿,秦艽又解释道:“自她出嫁后,我还没有见过她,实在挂念的很,还请戴姐夫体谅。” 戴戎“哦”了一声,起身道:“好的,我知道了,真不好意思让你白等这许久,我送你出去。” 秦艽起身跟着戴戎往外走。 戴家堂屋的门槛似乎特别的高,秦艽人小脚短,一只脚跨过门槛后正想抬起另一只脚,却被走在后面的戴戎踩了裙摆,她一个没站稳身子便朝着戴戎倒了下去,戴戎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电光火石间秦艽却硬是掉转了方向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倒了下去。 “咚”一声。 秦艽栽在了门边的一只大水缸里,瞬间整个人湿了半边身子。 第224章 再闹下去对你不好 第224章再闹下去对你不好 秦艽能理解戴家天井里放水缸,因为这年头大多都是木制结构的房子,水缸是用来预防走火的,她不能理解的是水缸为什么放在门槛一侧而不是天井的角落里。 仲春时节天气仍旧寒凉,半边身子湿透的秦艽站在廊檐下被风一吹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真是对不住……”戴戎手脚无措地看着秦艽,一副想要帮忙又不敢的样子,“先换身衣裳再走,你望秋姐有身新衣裳因为做小了还没上过身。” “不用了,湿的也不多,家里离这也不远走几步就到了。”秦艽说道。 话落,不顾戴戎的阻止提着湿淋淋的裙摆便朝着院门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秦艽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感,这种不安感因着暮色四合的变得越来越浓烈,自己身外的这座压抑逼仄的小院像个张着嘴的巨兽,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秦艽急急朝着院门走去,一墙之隔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归家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路人,沿街叫卖的小贩,墨漆木扇门近在眼前,秦艽的手已经扶在门框上,然,便在这里身后响起戴戎的声音。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换身衣裳再回去。” 秦艽感觉手腕上一紧的同时,一股大力拽得她整个人往后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秦艽尚来不及反应,戴戎放大的笑脸已经出现在眼前。 “我没有恶意,我就是觉得这样让你湿着离开,望秋知道了肯定要不高兴。” 说着话,戴戎的两只手搭在了秦艽的肩膀上,脸上绽着温文尔雅的笑,秦艽看向了戴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她试着甩了甩,却没有甩开戴戎的手。 秦艽强忍着不适感,抬头看了戴戎,“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让你换身衣裳再走。”戴戎说道。 秦艽冷了眉眼,“我已经说了不用。” “行,身子是你自己的,你都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好心疼的呢?”说着话,戴戎松开了双手,上前打开院门对秦艽说道:“走,我送你。” 不待秦艽拒绝他已经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秦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提着裙摆便往外走,却突然惊觉身上多了好几道目光,她下意识的迎着那些目光看去,等看清目光的主人只是门外路过的行人和正对着戴家的邻居时,秦艽坦然自若的走了出去。 只是,意外却在这时突然发生。 “都来看啊,大家快来看啊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啊,这么小小年纪就知道想男人了,三番两次跑我家来勾引我儿子,亏得我媳妇把她当最好的朋友,墨家这是瞎了眼啊,这样的贱货都能聘去做媳妇……” 本该卧病在床的夏寡妇龙精虎猛地站在院门口,指着秦艽拍手跳脚地骂着。 瞬间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将秦艽围在了中间。 人群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秦艽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却在这刻突然就落到实处,她没有理会人群的指点,也没有理会夏寡妇的咒骂,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戴戎。 戴戎似是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却这样的沉得住气,对上秦艽看来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怔,但却也是很快便反应过来,给了秦艽一个歉意的笑后,急忙抢上前哄他母亲夏寡妇。 “娘,您老弄错了,艽艽是来寻望秋的……” “我呸!”夏寡妇对着秦艽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你少帮着这不要脸的小娼妇遮掩,我虽然病了,但却没聋也没瞎,我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既是来寻你媳妇的,你媳妇明明不在家她怎的不走?也没来我老婆子跟前露个脸,孤男寡女一个下午呆在一起,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秦艽这会儿无比庆幸她还只是个孩子,不然,被夏寡妇这么一闹,只怕就是黄泥掉进裤档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讲道理肯定是讲不了的,耍狠估计也没用……秦艽一番衡量后,正准备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内侧的肉,先示弱再徐徐图之时,一道人影却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 “艽艽!”惊诧声响起,下一刻,来人突然冲到了秦艽身前,像只老母鸡一样将她护在了身后,对着正唾沫横飞的夏寡妇说道:“娘,您不能这样说艽艽,艽艽她……” “啪”一声响。 望秋捂着脸呆呆站在了一侧。 夏寡妇指着望秋破口大骂,“你个蠢出生天的王八羔子,我们戴家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进门……” “娘,您有什么话回家说,相公他是读书人,您这样让他以后怎么见人?”望秋红着眼眶哀求着夏寡妇,又回头对戴戎说道:“相公,你快帮着劝劝娘。” 戴戎点了点头,上前劝道:“娘,望秋说得对,有什么话我们家去说。” “说什么说?”夏寡妇鸡爪子似的手一挥,指着面若寒霜紧抿着嘴唇双目蓄泪的秦艽骂道:“这样的小娼妇就该使个人去墨家,让墨家的人将她浸了猪笼,省得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望秋还要再说,戴戎却是轻飘飘一个眼神看了过去,“你别再说了,你说得越多娘越生气,行了,你把娘扶进屋去,我送艽艽回家。” 话落,转身对秦艽说道:“走,你家里人怕是要等得着急了。” 秦艽没有理会戴戎,而是颤抖着双手去抓望秋的手,当抓住望秋手掌的那一刻,眼里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望秋,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穷人家的女儿没有娇养的条件,可吴氏和秦向荣却也是尽着自己最大的所能护持着这个唯一的女儿,哪怕是家里有三个儿子,可一直都是先仅着这个女儿,就因为女孩子在娘家的日子就只有那短短的十几年。 可是现在呢? 望秋的掌心满满都是厚厚的老茧,整个掌心粗砺得像是用砂纸打磨过,出嫁前的鹅蛋脸这会儿已经瘦成了个鞋拔子,黝黑蜡黄不说,眼窝子凹得更是能养鱼。 若是大街上偶遇,秦艽说什么也不敢认,她就是望秋。 秦艽抓着望秋的手,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问道:“是不是他们娘俩合起伙来欺负你?” 不等望秋开口,看着她被烂泥裹着的裙摆,以及腰间拴着的竹篓子,还有竹篓子里响起的“咕咕”声,她看着望秋问道:“你去抓蛤蟆了?” “你先回去,我回头再和你细说。”望秋没有回答秦艽的话,而是推着她往人群外面走,“艽艽你回去,我回头给你解释,你现在先回去,我婆婆那个人病得久了,脑子有点糊涂,再闹下去对你不好。” 秦艽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该生气还是该伤心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望秋仍旧一味的维护戴戎和他的母亲,这个傻姑娘真的是傻得没药救了! “我不怕她。”秦艽攥住望秋的双手,看着她,咬牙道:“老虔婆装疯卖傻唬得了你唬不了我,望秋,你告诉我,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两行泪水自望秋眼角落了下来,但却被她飞快的抬手擦掉,她看着秦艽,笑中带泪地说道:“艽艽,我知道你心疼我,你希望我过得好,过得体面,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这不是在冲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吗?戴戎他也在用功读书,苦完这三年,等他考上举人就好了。” “你怎么就这么傻?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叫醒你!”秦艽气得抓着望秋的手使劲晃,“望秋,望秋……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啊!” 说着话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戴戎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根本就没拿真心对你,还有夏寡妇那个老虔婆,她哪里是把你当媳妇,只怕就是对着条狗都比对你好,为什么你要这样的执迷不悟?戴戎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无奈又气极的秦艽晃着晃着便把自己给晃哭了,还有什么比看着亲人受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看着好朋友承受着痛苦的煎熬却不自知更叫人悲哀和难过的? 这一刻,秦艽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就算是多活一世又怎样?这世上太多事的,仍旧是她无法改变的。 第225章 你,保重 第225章你,保重 戴戎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畅快,却很快的被他掩饰了过去,他垂了眼睑自责地说道:“都是我无能,给不了你好日子过,你若是觉得辛苦过不下去,我,我们和离。” 好! 秦艽差点就要替望秋喊出来,好,我们和离。 一辈子那么长,谁还没喜欢过和个人渣呢?喜欢人渣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及时止损! “不,我不和离,我没有觉得辛苦,能帮得上你,我很高兴,真的。”望秋本想去抓戴戎的手,可下一刻却在看见戴戎纤尘不染的青色长衫以及白皙根根如玉雕的手里,飞快的将手缩了回来,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地说道:“我不和离,说什么我也不和离。” 秦艽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看着望秋,看着她眼底印满的戴戎的身影,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夏寡妇这时候却是走了过来,指着望秋骂道:“你这样的蠢货,要不是看在你对戎儿一心一意的份上,我早让他把你给你休了。”完了,又指着秦艽喝斥道:“但是话我给你说清楚了,你想继续做我戴家的媳妇,就不能继续和这个下作的小娼妇来往,不然我指定让戎儿一纸休书休了你。” “娘,艽艽她……” “你给我闭嘴。”夏寡妇厉声喝道,一对三角眼瞪得都快蹦出眼眶了,指着望秋吼道:“你个蠢货,你眼瞎啊,你不知道这小娼妇打的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好好的儿子断不能叫个小娼妇给祸害了,从此以后再不许她上我家门听见没有?若不然,你就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望秋不敢说话,抿着唇委屈的流着泪,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难堪羞愧地看着秦艽,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 秦艽知道为了望秋好,她应该忍,可是一连吸了三口气,她实在是忍不了。 既然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 秦艽上前一步,照着夏寡妇的脸一口痰吐了上去,不等夏寡妇闹将起来,指着夏寡妇便骂道:“可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老东西我劝你回家照照镜子,看看你们母子俩都是什么东西,真当你儿子是什么香饽饽谁都抢着要呢?我呸,可真是恶心不死我。” “不过就是个穷酸秀才,既无惊世之才又无仙人之姿更没有家财万贯,老老少少都指着个新媳妇上山下田养活,在这大放什么厥词?没人告诉你既然是歪瓜裂枣就要守歪瓜裂枣的本份吗?” “小娼妇,你……”夏氏气得整个人都在打抖,一把推了望秋道:“你是个死人啊?你婆婆这样被人骂,你不上前去打她,还站在这看热闹吗?” 望秋被推到秦艽跟前,她哆嗦着嘴唇泪眼朦胧地看着秦艽,哀求道:“艽艽,别骂了,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打她,你求她干什么?”夏寡妇尖声喊道:“你要不打她,你就不是我戴家的媳妇。” 秦艽一把将望秋推开,迎着夏寡妇吼道:“老东西,有本事你自己来,逼迫着自家媳妇算什么本事?你来,今天你要敢动我一个手指头,不撕烂你那张嘴,不拗断你那只手,我秦艽的名字倒着写!” 夏寡妇若不是个厉害的也不能守着戴家的产业,供出戴戎这个读书人,几乎是秦艽话声才落,她便嗷嗷叫着朝秦艽扑了过来,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照着秦艽白白嫩嫩的脸便抓了上去。 秦艽也确像她说得那样,眼见得夏寡妇的手朝着自己伸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着那根手指,当下便要发力往后瓣,这要真让她瓣下去哪还有不断的可能。 千钧一发之际,望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艽艽,艽艽……” 秦艽僵在了原地。 夏寡妇“嗷嗷”叫着嘴里仍旧不干不净地骂着,另一只手不甘心的还想往秦艽脸上挠,望秋泪水涟涟地抬头看着她,哀求道:“娘,我求您了,别再闹了行不行!” “你这个怂货……” 夏寡妇一脚将望秋踢在地上,还想再趁机跺两脚时,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痛得她嗷嗷叫的同时脸色都白了。 戴戎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急忙上前想要将自己老娘从秦艽手上解救出来,不想秦艽却突然目光一抬,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看着他,怒声道:“别过来,阴沟里臭虫一样的东西,看到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话落,将夏寡妇狠狠一推,指着戴戎骂道:“姓戴的你给听好了,望秋好则罢,望秋倘若不好,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投胎做人。” “你个小娼妇,你指着谁呢,那是秀才……” 夏寡妇嘴里骂骂咧咧,却不敢再上前动手。 凭着以往多年的战斗经验,她很清楚,秦艽是那种真下得了手的人,她惜命,更怕痛,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了现在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她还不舍得死! 戴戎被秦艽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冷了眉眼看着秦艽说道:“秦姑娘你这又是何必?我知道,我拒绝你让很没有面子,可是……” “相公!”望秋尖厉的声音打断了戴戎的话,她如同见鬼一般看着戴戎,“你,你,你……” 一连说了三个“你”字的她,愣是没能说出那个“你”字后面的话。 戴戎一脸痛心地看着望秋,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说道:“对不起,望秋,我原本不想说的,我知道你和秦姑娘是好朋友,我……” “你就是颗老鼠屎走到哪都遭人嫌,有你这么一个后人,你八辈子祖宗在阴曹地府都不得安宁?”秦艽接了戴戎的话,一句接一句地骂道:“把贱演得这样精湛,你读什么书,考什么功名?去戏班子做台柱子不是更好?我看上你?我呸!穷得没镜子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是副什么德性!” “你是脸长得比墨明城好看,还是学识比他好,又或者是你比他有钱,我要放着他那样一个神仙似的人不要来要你?你以为你给自己脸上贴金,别人就真的信了?真以为这天下就你一个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又蠢又瞎呢!” 秦艽恶心得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可是除了骂几句出出恶气外她又能怎样?压下心头的不适,她回头看着痴痴呆呆地望秋,问道:“这样的人,你还要和他过下去吗?” 望秋没有说话,只是眼泪像泉水一般往外涌。 秦艽吸了吸鼻子忍住眼底的酸涩,说道:“你要是不想过,就算是披了层皮,我也帮你。可你若是……若是还执迷不悟,从今以后我便不再认你这个姐妹。” 望秋眼里的泪水流得更欢了,她看着秦艽,几番想开口却是牙齿把个上下嘴唇皮磕得鲜血淋漓也说不出句话来。 秦艽等了一会儿,稍顷,脸上绽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保重。” 话落,拔脚便走。 人群自发的给她让出了一条路,而就在她即将走出人群时,身后响起望秋的声音。 第226章 大舅出事了 第226章大舅出事了 对不起,艽艽。 呵! 秦艽很想笑,她确实也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她很想告诉望秋,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但对上望秋满是泪水的脸时,她却只能哑着嗓子说道:“望秋,我们现在都还小,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选择错了也没关系,要是哪天后悔了就来找我,好不好?” 望秋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的点头,眼泪打湿了前襟。 秦艽吸了吸鼻子,忍下才起的泪意,轻声道:“望秋,我走了。” 望秋吸着鼻子侧身让到一边。 夕阳的余辉被夜色替代,夜幕缓缓的拉开,整个小镇如同笼罩在一块无边无际的灰色布里,袅袅的炊烟,次第亮起的红灯笼,烛光斑驳辉映着的一街的青石……还有高一声低一声斥儿骂女声,秦艽如冰水漫过的心田,突然间就被这最平常的人间烟火气给温暖。 生活,不是这样就是那样,总之就是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可那又如何?我们只要尽力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好。 秦艽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不快和烦恼全都抛在了脑后,大步朝着百尺巷走去,刚到巷子口,便有一道身影急急地抢了过来,一把攥住了秦艽的肩膀,“你这个死丫头,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你想急死我啊!你大舅,大舅妈,小舅找遍整个镇子也没找到你……” 说着话,施氏举起了手却硬是没舍得打下来,只是自己却哭得不行。 秦艽懵了,她看着施氏说道:“娘,我留了字条的啊。” 施氏止了哭,“你留了字条?你字条放在哪呢?” “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啊,怕被风吹走,我还拿药包压着。”秦艽说道。 施氏狐疑地看着秦艽,因为太慌乱担心她脑子早已乱成一团粥,这会儿见到秦艽平安无事回来,紧着的精气神一松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也不确定有没有检查过桌子了。 秦艽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是风把纸条吹走了,当务之急是让她大舅和大舅母,小舅他们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别再满世界的找她。 “娘,大舅和小舅他们去哪找我了,您知道吗?”秦艽问道。 施氏摇头,“他们把你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遍,没找着你,他们就分开了在镇上的大街小巷找,谁也说不好他们会在哪里。” 这就糟糕了,乌石镇四街十二巷,没有个具体的地方她怎么去找他们? “你是不是想去找他们?”见秦艽点头,施氏忙道:“不用了,你大舅他们说了,不管找得到找不到他们都会先回来碰个头,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在家等就是了。” 正说着话,巷子口突然响起施秉禾的声音,“姐,姐,我打听到艽艽跟谁在一起了……” 随着话声响起,施秉禾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等看到站在施氏身边的秦艽时由不得目光一怔,问道:“艽艽,你回来了?” “嗯,小舅我回来了。”秦艽朝施秉禾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施秉仓和曾莞娥的身影,不由问道:“小舅,大舅和大舅母没和您一起吗?” “没有,我们是分开找你的。”施秉禾说道。 秦艽想着他们找了她这一下午肯定是又累又饿了,便对施氏说道:“娘,我们先去做饭,等大舅和大舅母回来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施氏虽说心里还有气,但一则这是在外面她不喜欢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人的不是,更别提还是她唯一的女儿,二则确实不早了该做晚饭了,虽没有回答秦好的话,但还是转身朝着巷子里走去。 施秉禾却站在原地犹疑地说道:“姐,我去找找大哥和大嫂,告诉他们艽艽已经回来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别找了回家去歇着,东奔西走一下午累得也够呛。”施氏说道。 施秉禾却是留下一句“没事,我找不着他们再回来就是。”转身大步离开。 秦艽扶着施氏转身朝着巷子里走去,眼角余光处却见到她小舅朝着不远处的墙角走去,秦艽步子一顿,下一刻,便看到一道纤秀的身影自角落里迎着她小舅走了过去。 李福娘! 秦艽到没有想到,那个凶神恶煞般的李福娘会找着她小舅一起找人,心底生起柔软的同时,轻声对施氏说道:“娘,我小舅的婚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他不肯和那个李福娘分开,我托人说了好几个姑娘他都不同意,你大舅说得话他也不听,我……”施氏头痛地蹙起眉头,咬牙道:“我不管了,他要找那个寡妇就让他找。” 秦艽点头道:“您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找来的媳妇是和小舅过一辈子的,他自己喜欢就行,我们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处得来,就多来往,处不来,少来往就是了。” 施氏瞪了秦艽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有空操心你舅舅,你先想想你自己,我问你,你大半个下午到底去哪了?” “我去找望秋了。”秦艽说道。 她不想施氏生气,便没将戴家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给她听,三言两语就给带过了。 “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让你大舅去望秋家看看呢。”施氏自责的说道。 说着话,母女俩已经到了小院路前,施氏拿出钥匙开锁进门,秦艽先去了堂屋,见桌上的药包还在她写的那张纸却不见了,便在堂屋四下找起来,只是连着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不由忖道:难道是被风吹外面去了? 施氏在厨房准备着晚饭,秦艽又找了一圈仍旧没找着后,便打算去厨房帮忙一起烧饭,不想耳边却突然响起“砰砰”的拍门声,与此同时还有急促的喊声:“开门,快开门。” 这是出什么事了? 秦艽没多想拔脚便往外走,施氏这时候也从厨房走了出来,看着秦艽问道:“谁在拍门?” 秦艽摇头,一边走一边问道:“谁啊,谁在外面拍门?” “艽艽是我,雷小哥,快开门,你大舅出事了。” 第227章 谁是执棋人 第227章谁是执棋人? 施秉仓让人给打了。 秦艽和施氏赶到的时候,打人的早已经逃之夭夭。 施氏看着满脸是血的施秉仓哭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给打成这样的?人呢,打你的人呢?” “姐,我没事。”施秉仓站了起来,对施氏说道:“那些人已经跑了,走,我们回家去。” 来的路上,秦艽已经问清楚了雷小哥,原来是施秉仓在外面找她的时候,遇上几个混闲帮的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她的闲话,施秉仓气愤不过上前和他们理论,没说几句那边就动起了手,还是雷小哥听到动静赶过来那帮人才一哄而散的。 “大舅,你认得那些人吗?”秦艽问施秉仓道。 施秉仓摇头,“不认识,面生的很。” 说到底这事都是因自己而起,她要是早点回家,大舅也就不会出去找她,不找她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不起,大舅,都是我不好。”秦艽轻声说道。 施秉仓摆手,“没事,那伙人是纯心找碴,跟你没有关系,要怪也是怪大舅自己没用,没替你找回公道还让你和你娘担心。” 他这样说,秦艽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很快,得了消息的施秉禾和曾莞娥都赶了过来。 施氏谢过帮忙照顾施秉仓的人,同曾莞娥一左一右扶了施秉仓往家的方向走去。 秦艽刻意落后几步,喊住了本待离开的雷小哥,“雷小哥,打我大舅的那伙人,你认不认识?” 施秉仓虽说是开食铺的,可因为他来镇上的时间尚短食客也被分流,所以他不认识那几个闲帮也是正常的,但雷小哥不一样,他是土生土长的乌石镇人,又在百草堂当伙计,施秉仓不认识的他却有可能认识。 听到秦艽的问话,雷小哥略一迟疑后轻声道:“艽艽,你大舅既然没什么事,这事就算了,真追究起来你落不到好的。” 这也就是说雷小哥果然是认识那几个闲帮的。 “雷小哥,算不算的事以后再说,我就是想知道那是伙什么人。”秦艽说道。 仇,追究是不追究的,只是早报和晚报的区别,但她不能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最主要的是,秦艽觉得好像从她离开百草堂遇见戴戎的那刻起,似乎便有一张无形的大网都她张开,谁是那个撒网人?什么时候收网?这是她必须弄清楚的。 雷小哥仍旧犹豫,他到不是怕给自己招来麻烦,而是觉得这事秦艽还是不追究的好,只是他也知道秦艽是什么样的脾气,这事她肯定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叹了口气,雷小哥轻声说道:“艽艽,你还记得赖老八吗?” 赖老八?他明明已经死了,怎么还…… 秦艽看着雷小哥,“你是说打我大舅的人是赖老八?” “不是,是赖老八以前的手下那个叫黄麻子的。”雷小哥说道。 黄麻子! 秦艽将这个这名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么一想,她好像记起来了,当初赖老八将她掳走黄麻子因为挨了她一刀去看伤,这才逃过一劫没有死在祥麟刀下,这么长时间销声匿迹的人突然出现,一出现便那么精准的对上了她大舅……秦艽抿着嘴没有吱声。 这时已经走远了的施氏突然停下脚步,喊道:“艽艽,我们回家了,你还在那里磨噌什么?” 施氏的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说到底这事是因为秦艽的缘故,如果不是她“招呼”都不打一起,用不着全家人出动去找她,不找她也就不会跟人起争执害得施秉仓挨打。 一行人回到家,施秉禾马不停蹄地去了桂花巷把廖泳贵给请了来。 “没什么大碍都是皮肉伤养个几天就好了。”廖泳贵检查完了后说道,“要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吃几贴活血化淤的药。” 施氏连忙道:“那麻烦掌柜的您给开方子。” 廖泳贵点头去一边研墨开单子。 施秉禾接过方子急急出去抓药,曾莞娥端了盆热水进来给施秉仓擦拭伤口,施氏本打算送廖泳贵出门,不想却被廖泳贵拒绝,“你去忙你的,让艽艽送我就好了。” 被点名的秦艽背着药箱子跟在廖泳贵身后往外走。 等出了院门,廖泳贵步子一顿,看着秦艽说道:“艽艽,你明天一早去趟墨家。” 啊?! 秦艽知道廖泳贵有话同她讲,但却没有想到廖泳贵跟她说的是这话,一怔之后,问道:“我去墨家干什么?” “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不该去墨家给人家一个解释吗?”廖泳贵不赞同的说道。 解释?她给墨家解释什么? 见秦艽一脸懵懂犹不自觉,廖泳贵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吗?半个镇子都传遍了,说你跟戴戎好上了。” 秦艽:“……这谣言传得也太没水平了?” “有没有水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墨家听到这些谣言会作何感想。” 眼见秦艽似乎并不以为意,廖泳贵少不得暗忖:到底还是小姑娘,就算是比别的姑娘老成些,可有些事还是想不到,也许这些话他更应该同施氏说才是。 “艽艽,你还小,你不懂这桩婚事对你意味着什么,不怕和你说实话,知道墨家和你们家结亲后,我着着实实酸了好几天,心里一直想的是如果你都可以,那白芷又为什么不可呢?直到后来知道是大少爷选中的你,我这心才好受了些。” 秦艽听着廖泳贵开诚布公的话,不由得轻声道:“廖大叔,谢谢您,我知道您是真心为我好,只是这本就是谣言,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倘若墨家真因为这些谣言而要弃了这桩婚事,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言下之意,她并不打算上门去解释。 廖泳贵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啊……” 到底没再说什么,接过秦艽手里的箱子慢慢走了。 秦艽站在门口,直到廖泳贵的身影消失不见,正准备转身往里走时,抓药的施秉禾回来了,见到秦艽不由问道:“艽艽,你怎么站在这里?” “廖大叔刚走,我送送他,小舅药抓回来了吗?” 施秉禾举了举手里拎着的药包,“抓回来了,三碗水煎一碗水,也不知道是先给你大舅吃饭,还是先给他吃药。” “给我。”秦艽接过药包,“先把饭吃了,睡觉前再把药吃了。” 天色已晚,秦艽蹲在廊檐下守着红泥小炉一边熬药,一边想着心事。 一个并不怎么高明的局,目的是毁了她和墨家的婚事,戴戎是用来坏她名声的,那黄麻子呢,他的作用又是什么? 还有那个执棋人是谁?是墨祁?还是沈氏?又或者墨家的老太爷,有没有可能是墨明城?只是这个念头才起便被秦艽立刻否决了,不,肯定不是墨明城,想要退这桩亲事,他不需要费这样的周章,那又会是谁? 第228章 以后你的事我都不管 第228章以后你的事我都不管 秦艽突然就想要是墨明城在就好了,不,墨明城在也是然并卵,有祥麟就够了,所谓重刑之下必有怂人,只要祥麟在还怕戴戎那厮不交待?可惜,祥麟再好用那也是别人的人。 秦艽越发坚定赚钱,赚大钱的理想,她就不信了,有钱还怕招(收)揽(买)不到祥麟那样的高手! 不过再大的鸿鹄远志那都是以后的事,当下之急是怎么收拾眼前这个烂摊子,还有她不能白受了这委屈,虽说有仇不能当场报是挺憋屈的,可把委屈当饭吃那也不是她的作风。 秦艽抽了根柴火棍在地上写写划划起来,因为太入神以至于曾莞娥走到她身边都不曾发现。 “艽艽。” “大舅母。”秦艽惊了惊,但却很快便回过神来,她站起身看着曾莞娥,“药还没好,好了我给端进来。” 曾莞娥娟丽的脸上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闻言摇头道:“我不是来问药的,我是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秦艽大概猜得到曾莞娥想同她说什么,抬头看了眼厨房忙碌着的施氏,轻声道:“大舅母,外面的那些话能不能不要让我娘知道。” 曾莞娥目光微凝看着秦艽,“你都知道了?” 秦艽点头,“适才送廖大叔出去时他都同我说了,还劝我去趟墨家同他们解释一番。” 曾莞娥看着秦艽,“那你去吗?” 秦艽摇头,“没什么好解释的,真要是说因为这些话难听话,墨家便来退亲,那我还得庆幸,庆幸事情发生在我嫁进墨家前。” “你这话我不认同。”曾莞娥沉吟着开口道:“按说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可你大舅是个闷葫芦,你小舅是个直性子,这话我不说便没人说,要是舅母说错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秦艽怎么会往心里去呢?有好人不做谁愿意做坏人?正是因为心疼她,才会冒着被她怪罪记恨的风险来和她说一番并不讨喜的话。 “不会的,我知道您们都是为我好。”秦艽轻声说道。 “你能这样想很好。”曾莞娥很是欣慰的看着秦艽,柔声说道:“艽艽,你大舅一直夸你是个有成算的姑娘,还说只可惜你是个姑娘,要是男孩肯定是做大事的人。” 秦艽笑着接受了曾莞娥的示好(欲扬先抑),很是娇羞地说道:“哪有,我哪有大舅说得那么好。” “不,你确实很好。”曾莞娥目光闪亮地看着秦艽,毫不掩饰对她的欢喜,“只是这份好仅不应该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还应该让更多人知道。” 那个“更多人”说的是墨家?秦艽在心里说道。 曾莞娥见秦艽不接话,叹了口气继续道:“艽艽,墨家如何我们不说,我们只说大少爷,说得难听点,你虽然很好但配大少爷却是实打实的高攀,真要是说墨家退了这桩亲事,你觉得你后面还能嫁得更好吗?” 秦艽虽然自信,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嫁个比墨明城更好的人无异于痴人说梦!不是……这婚事本来就是假的啊!她患得患失什么? 曾莞娥一直留意着秦艽脸上的神色,见她先开始还蹙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下一刻却突然眉宇舒展豁然开郎的表情,心下一松的同时,还以为秦艽这是想开了,正想再叮嘱几句,不想秦艽却已经笑着说道:“大舅母,齐大非偶,其实我内心一直很惶恐,如果婚事真的就此作罢,我想我会很高兴。” 曾莞娥直接傻眼了,她试图从秦艽的脸上找到她赌气的证据,可秦艽笑容淡淡一点不甘伤心委屈的意思都没有。这……艽艽她是认真的,她真的不想要这桩亲事! 没错,秦艽是真的不想要这桩婚事,她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可却也很清楚的知道,她和墨明城有太我的不对等,不是身份门第的悬殊而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她不想一辈子仰望别人生活。 “艽艽……”曾莞娥抿了抿干干的嘴唇,最后苦口婆心地动道:“错过这桩婚事你一定会后悔的,你还小,你并不知道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要相信,我们肯定不会害你。” “我知道的,大舅母。”秦艽笑着说道。 话答得干脆,意思却很坚决。 曾莞娥叹了口气,收了话题转而对秦艽说道:“你去洗手准备吃饭,我来守着。” “不用,马上就好了,大舅母你去陪着大舅,反正要睡觉前才能喝,煎好先在炉子上温着好了,要喝的时候再倒出来便是。” 便在这里,厨房响起施秉禾的声音,“哥,嫂嫂,艽艽吃晚饭了。” 一餐饭因为各怀心思吃得异常沉默。 施氏看着头肿得像猪头的施秉仓,突然问道:“秉仓,你向来是个沉得住气的,那些人到底说了什么,你才会同他们大打出手?” 秦艽扒饭的动作僵了僵,状似不经意的撩了眼她大舅,不想恰巧对上施秉仓看来的目光,她连忙微微摇头,示意施秉仓不要说实话。 施秉仓原就没打算让施氏知道,他一个当舅舅的人尚且气得和人动手,让施氏这个亲娘知道了得气成什么样?万一气出个好歹,他哭都没地方哭。 “没说什么,就是我找艽艽找得心焦,正巧和他们撞上了,姐你也知道,混闲帮的没事还得找点事呢,更何况还有事,这不一来二去的就动上了手。”施秉仓将早就想好的说词说了。 施氏听了,狠狠瞪了秦艽一眼,啐道:“看,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秦艽听了忙不迭地低下头,诚心诚意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错了。” 施氏还待再说几句,施秉仓却是心疼秦艽,既恨戴戎不是人,又恨那些生了红眼病的人,见不得别人好。想都不想拦了施氏的话头道:“艽艽是个好孩子,你别再说她了。” 施氏哼了声,再次瞪了眼秦艽,却到底没再说她。 曾莞娥便作着和事佬,夹起钵子里的块鸡肉放到施氏碗里,“姐,你吃块鸡肉,我看你尽吃素的,一块鸡肉也没吃。” “这鸡没有艽艽烧得好吃,姐你肯定也吃出来了是不是?不然怎么会一块鸡肉都不吃。”施秉禾嘟囔着说道:“早知道就该姐你去煎药,让艽艽来做菜。” 施氏:“……嫌不好吃,明天你自己做。” 施秉禾讪讪地低下了头,夹了一筷子鸡肉,大口咬道:“开玩笑的,没看到这鸡都快被我一个人吃完了吗?” 秦艽垂了眉眼,压了下嘴角绽起的笑。 施秉禾这时候又不怕死的说了句,“姐,今天福娘也帮着找艽艽呢,她还打听到是戴戎……” “小舅,你不是喜欢吃鸡屁股吗?喏,这个鸡屁股给你。”秦艽眼疾手快夹了钵子里的鸡屁股放到了施秉禾的碗里,“小舅,娘说她已经不反对你和李福娘的事了,只是你以后后悔了别找她哭就行。” 施秉禾瞬间忘记自己之前要说的话,而是目光不错地盯着施氏道:“真的,姐,你真的同意我和福娘的事了?” 施氏先是瞪了眼秦艽,末了又撇了施秉禾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同意,你就放弃她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施秉禾嘻嘻笑了说道:“我和福娘说好了,我一日没娶,她就一日不嫁,她一日不嫁,我就一日不娶。” 秦艽:“……小舅,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吃你的喜酒了?” 施秉禾嘿嘿笑着说道:“嗯,最迟今年年底,当然你要是等不及,我也可以下个月就把喜事办了。”话落,可怜兮兮地看着施氏道:“姐,你说是冬天办好还是……” “不知道,问你哥,以后你的事我都不管。”施氏没好气地说道。 第229章 这婚事黄不了的 第229章这婚事黄不了的 次日一早,施秉禾雇了辆牛车,把秦艽母女俩送上了回麻岭村的路。 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谣言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不过是一夜之间的功夫,竟然连麻岭村都传遍了。 才见到她和施氏,被秦德顺派来等在村口的几个孩子撒了脚丫子便往回跑,一路跑还一路喊着,“太叔祖,艽艽姐回来了。” 秦艽:“……这是守株待兔呢?” “这是出什么事了?”施氏扭头看着秦艽问道:“你太叔祖和狗拴和牛犊几个守在村口等我们是干什么?” 秦艽略一想便明白了,怕是昨天发生在镇上的事传回了村里,秦德顺担心墨家发难退亲,先把她喊去问话呢。只是,这话她肯定不能对施氏说,可又不能推说不知道,想了想,决定还是假话掺着真话说。 “可能是为着昨天的事。”不等施氏开口,她又说道:“娘,你知道的,墨家这桩亲事红了很多人的眼,他们日盼夜盼就盼着这婚事成不了,明明昨天我是去找望秋的,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便成了我和戴戎有私……我想着太叔祖可能是听说了什么,喊我去问问清楚。” 施氏看着秦艽,“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话落,脑海里却是灵光一闪,看着秦艽说道:“昨天你大舅被打也是因为他们编排你和戴戎?” 秦艽点了点头,“应该是的,不然以大舅的性子怎么会和人动手?” “这些杀千万的……”施氏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先不说戴戎是望秋的男人,就单说那戴戎哪哪都不如大少爷,你是得多眼瞎才会舍了大少爷不要,看上他这个死鱼眼。” “可不是嘛!”秦艽接了施氏的话说道:“鱼目和珍珠二选一,傻子也应该知道选哪个啊! 正想劝着施氏先回去,不想秦德顺已经由着秦世光扶着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艽艽,那些话你都听说了吗?你们是从镇上回来的,有没有去墨家?有没有和墨家的人好生解释一番?” 好,又是一个觉得她应该给墨家一个解释的人。不,不是一个,估计全村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施氏顿时变了脸色,回头看着秦艽的说道:“是啊,艽艽,我们应该去趟墨家的,去和他们说这都是那些人嫉妒你想要坏了这桩亲事,趁着牛车还没走远,我们赶紧回镇上去。” 说着话便要扯了秦艽去追返回镇上的牛车。 “娘,没事的,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秦艽安抚着施氏,道:“这会儿风口浪尖的我们说什么人家也不会听的,只当我们是狡辩,过几天,我去趟墨家再写封信给大少爷,把这事同他说说,只要他相信我,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对,对,对。”秦德顺接了秦艽的话,一迭声地说道:“这事主要还是看明城的意思。” 见秦德顺都这样说了,施氏即便心慌却也没有再乱出主意。 秦艽便又对秦德顺说道:“太叔祖,您放心,这婚事黄不了的。” “艽艽,墨家要去,信要写,不过太叔祖还是要问你一句,怎么好端端就传出了这样的流言呢?”秦德顺问道。 秦艽拣着能说的说了,考虑到望秋的关系,即便恨得牙痒痒,她也只能将戴戎从这件事摘出来,可夏寡妇她就没有那么多的考虑了,当下说道:“说起来,这事的罪魁祸手却是戴戎的母亲夏寡妇,她病得精神都恍惚了,清醒的时候把戴戎当儿子,糊涂的时候把戴戎当成他爹,又是亲又是抱的,我当时吓得转身就跑,谁想因为太慌不小心栽到了她家门口的水缸里,她怕丑事败露,便先下手为强,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说我看上了戴戎。” 这会儿,村口已经围满了人。 听到秦艽这话,人群里响起“扑哧”一声笑,紧接着便是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艽艽,不怪人家这样说,你三番两次的寻上门,是个人都会这样想。” “放你娘的臭屁。”施氏指着人群里的秦潘氏咬牙骂道:“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但凡是个公的都行。戴戎虽说是个秀才,可明城却是贡士,别说是做学问就长相都甩了他戴戎几街,艽艽眼睛又没瞎,放着明城这么个人不要,要他戴戎?” 秦潘氏当然知道秦艽没瞎,可她就是想着,既便不能咬下秦艽身上的一块肉,可能恶心她一回也是好的。立马还嘴道:“这话说得可真是……那指不定艽艽就喜欢戴戎那一款的?” “你给我闭嘴!”秦德顺对着秦潘氏便是一声怒吼,又指了她身边抱着孩子的秦福生骂道:“管不好你媳妇,你就带着她一起滚蛋,滚出麻岭村,这辈子都别回来。” 秦福生顿时脸色一白,照着潘氏便一巴掌抡了过去,骂道:“你想死就去死,别连累我们爷几个,再满嘴喷粪让你哥来把你领回去。” 潘氏捂着脸不敢再吱声。 她到是想走,却舍不得几个儿女,再则她嫂子也容不下她。 秦艽不想把自己的私事拿到大堂广众上来说,眼见秦德顺镇住了最会闹事的潘氏,自己也需要回家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应对,便对秦德顺说道:“太叔祖,要是没其它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去。”秦德顺摆手道:“记得等事情平息下来后去趟墨家,还有别忘记给大少爷写信的时候提一提族学请他题字的事。” 秦艽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母女俩走出人群的包围圈,走上去狮子岭的路。 施氏心里堵得难受,一路走一路骂,骂得最多的就是夏寡妇。 秦艽由着她出气,偶尔还会跟着骂几句。脑海里却回忆起适才秦望华默默退出人群的身影,秦艽不想承认,可却又不得不承认,未来的日子只怕她们两家要变得生疏了。虽然满心不是滋味可却又无可奈何,发生这样的事,再要求吴氏她们像无事人一样来往,显然是强人所难。 唉…… 秦艽长长叹了口气。 人生,果然就是一个披荆斩棘、边走边悟的过程! 第230章 你为什么会去戴家 第230章你为什么会去戴家 谣言喧嚣尘上,秦艽却岿然不动。 原以为墨家会借此把亲事退了,秦艽等了又等却没等到墨家人上门,而因为她们家和墨家的沉寂,不过是七八天的时间谣言便慢慢的,但关于夏寡妇和儿子不清不白的事却传得沸沸扬扬起来。 这天,秦万峰和刘月娥从镇上回来,带来了镇上最新的八卦。 “三天前的夜里,戴家大门口被人泼了粪,夏寡妇坐在门口骂了一天,左邻右舍没一个人上前搭话。”刘月娥轻声同施氏说道。 施氏恨恨道:“活该。” 刘月娥却有着她的担心,轻声道:“嫂嫂,你说夏寡妇不会想不开寻死?” 施氏被刘月娥说得一愣,“应该不会?” 应该不应该的事情谁说得好呢? 夏寡妇再泼辣可这是事涉名节的事,且还是母子两人的名声,这会儿她还能骂人,那是因为曾经那些过往积攒下来的经验之谈,以为只要撒撒泼骂骂人就能像之前一样赢,可当有一天她想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想明白她根本没法自证清白,别人也不会相信她时,她还会不舍得死吗? 夏寡妇倘若真的以死明志,那么秦艽能全身而退吗?毕竟当日秦艽的那番话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说的,官府有心要查的话根本就不是难事! 刘月娥越想越心慌,忍不住对施氏说道:“嫂嫂,艽艽不是说有打算去趟樟州吗?不如让她早些走,乱糟糟的她躲出去得个清净也好。” 施氏可能也是想到了事情的可能性,闻言说道:“嗯,我回头同她说说。” 这会儿,也别问是谁陪她去了,只要能躲过这麻烦就行。 夜里,和秦万岭歇下时,施氏说起了白日里的那番话,末了,轻声对秦万岭说道:“我觉得月娥说得对,别管事情发展到哪一步,艽艽留在家里确实不妥,樟州离我们这千里之遥,一去一回就得花上整一个月的时间,不说艽艽要在樟州呆多久,就这一个月的时间都足够这事平息下来了。” “我到是也愿意,就是发愁谁陪她去,她不要我去,也不要万峰去,难不成还真让道武陪着去不成?”秦万岭说道,顿了顿不满地道:“道武也还是个孩子呢。” 翻过年秦道武其实已经十六岁了,余氏已经有打算替他相看亲事,只是秦万嶂想着再多攒些钱,给秦道武娶个不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不错的姑娘,这才迟迟没有定下亲事。 施氏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啊,我这也不放心呢。” 夫妻俩人商量了半夜,也没能商量出个结果来,最后说着说着便把自己说睡着了。 秦艽却是丝毫不担心夏寡妇会不会死,开玩笑,夏寡妇和戴戎给她泼污水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她能不能挺住,会不会死呢?真要是夏寡妇死了,秦艽肯定还得买挂爆竹放放庆祝呢。至于说担心戴戎报案官府追查,秦艽表示,官老爷,我说的是事实,你要是认为我说错了,请拿出证据来。什么?戴戎是人证?不好意思,他是当事人,不能成为人证! 又过了几日,秦艽眼见墨家是真的不打算上门问罪了,便把去樟州的事重新提上了日程。 “一去一回就要一个月的时间,再不去,这几亩地的山丹可真就要烂地里了。”秦艽对秦万岭说道:“我们自己家烂也就烂了,可爹您别忘了,三叔家也种了两亩地的。” 秦万岭也愁啊,愁得嘴里都是燎泡了。 “艽艽,爹不去,让你小叔陪你去行不行?”秦万岭商量道。 秦艽看着她爹,“爹,小叔和小婶这才成亲多久,您就让他们夫妻分离?再说了,您看我小叔他都忙成什么样了?他这一走,家里那些活谁干?” 秦万岭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您别说了,我决定了,就让道武陪我去,明儿一早我就去趟三叔家,把这事同他和三婶说了,只要他们答应,这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秦艽说道。 怎么就定下来了呢?他这都还没答应呢! 秦艽却已经转身出了门去地里锄草了。 想要庄稼长得好,锄草施肥一样少不了! 六七亩的地,全靠人力侍候,秦艽想着也幸亏她爹她娘她小叔她小婶都是干农活的好手,要都像她这样的弱鸡,怕是真就只能坐在地头哭了。 其实最累的还是秦万峰和刘月娥夫妻俩,除了要帮着侍候那几亩地和一头牛外,夫妻俩还得侍候抓来的四头小猪仔,光打猪草就是够呛,更别说夫妻俩还养了鸡和鸭。 秦万峰还计划着要把靠近竹林的那块地挖出来做鱼塘养鱼,这些日子没事就往竹林上头的小溪沟跑,寻思着怎么把水往下引成活水。 夫妻俩肯吃苦,一心想把日子往好处过,秦万岭和施氏自然都是乐见其成,两人也没少帮着搭把手,就比如之前割草喂牛的事,现在都被秦万岭接手了,施氏也是一瞅着空就去帮着打猪草,或是和刘月娥一起下地挖蚯蚓喂鸡和鸭。 第二天,秦艽吃过早饭后便起身去了麻岭村。 她有几日没来村子里了,才刚出现在村里便被几个村妇给围住。 “艽艽,你知不知道秦望华被戴家的人打了?” 秦艽一瞬怔在了原地,她看着说话的人,“戴家的人来村里了?” “没有,是望华去戴家看望秋,戴秀才不让他进门,望华和他吵了起来,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打了起来……要说这事也真怪,望华是长年干农活的人,怎么还打不赢戴戎那个读书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真动起手来,戴戎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赢秦望华?可现在村里人却说秦望华是真的被打了,而且打得还有点厉害,路人把人送去百草堂,还是雷小哥帮着把人送回来的。 秦艽脚下步子一转,匆匆去了村西边的秦望华家。 吴氏和秦向荣都不在家,只有养伤的秦望华和秦望喜在家。 见到秦艽走来,秦望喜飞快地站了起来,喊了声“艽艽姐”后,又忙不迭对屋里的秦望华说道:“哥,艽艽姐来了。” 秦望华原本是躺在床上的,听到这话抓起床边的拄拐翘着脚一跳跳地走了出来。 秦艽瞳孔骤然一紧,她想着戴戎就算是迁怒,可到底秦望华是大舅子,也不至于下太狠的手,可现在看来,戴戎只怕根本就没把秦望华当亲人? “望华哥……”秦艽看着对着她笑的秦望华,半响,闷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秦望华听了,青青紫紫的脸上绽起抹憨厚的笑,说道:“没有,不关你的事,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是我们家和戴家的事。” 望喜这时候已经端了条高凳放在秦望华身后,“哥,你坐着和艽艽姐说话。” 话落,又搬了把小凳给秦艽坐,“艽艽姐,你坐下说话。” 秦艽谢过,坐下来看着秦望华道:“你见到望秋姐了吗?” 秦望华脸上的笑意一瞬消失,他垂了眉眼,闷声道:“见过了,我让她和我回来,她不肯,说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还说让我们就当她死了,以后都别再去找她。” 秦艽:“……你为什么会去戴家?” 秦望华摇了摇头。 秦艽却猜测,秦望华去戴家应该是去兴师问罪的,问戴戎和他娘为什么要往她身上泼那样的脏水,只是,没想到戴戎竟然会撕破脸连大舅子都打,更没想到都到这地步了,望秋竟然还执迷不悟。 “你别怪望秋姐。”秦艽干巴巴地劝道:“我想她应该是有自己的顾虑。” “她不是有顾虑,她是被猪油蒙了心。”秦望华咬牙道。 秦艽叹了口气,可不就是猪油蒙了心么?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望秋未必不知道戴戎是什么样的人,可她喜欢戴戎已经喜欢到没有自我,谁的话都听不进也不想听的地步。 秦艽坐了片刻,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辞了秦望华兄弟俩,去她三叔家寻道武了。 第231章 你娘把你教得很好 第231章你娘把你教得很好 秦万嶂去地里了,秦艽到的时候,秦道武也正准备扛着锄头去地里,见到她朝自家走来,步子一顿的同时回头喊了灶间忙着的余氏,“娘,艽艽来了。” 余氏闻声从灶间走了出来,恰在这时秦艽已经进了院子。 “三婶,道武哥你们都在家呢。” “嗯,你道武哥正打算去地里呢,”说着话余氏问秦艽道:“你是从家里来的吗?” “不是,我先去了趟望华哥家。”秦艽说道。 余氏闻言目光微微滞了滞,“你都知道了?” 秦艽点头。 余氏长长叹了口气,“你吴婶昨天在我这坐了半宿哭了半宿,说以后就当没有望秋这个女儿,我也只能劝她想开点,毕竟还有望华他们兄弟几个呢。” 秦艽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默然片刻后,说起自己的来意。 “去樟州?”余氏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就你和道武两个!这怎么行呢?道武倒没什么他是个小子,你可是个姑娘,这万一……不行,不行,你真要想去让你三叔陪你去。” “我爹和小叔都说陪我去被我给回了,眼下正是春忙的时节,地要犁,秧要插,谁家不是一个劳力恨不得分成两个来用?让道武哥陪我去,我都觉得很难为情了,您要说让三叔陪我那我干脆就不去了。”秦艽说道。 秦艽说得是事实,这些日子一家子人在地里忙到实在看不见了才回来,真要缺了秦万嶂这个壮劳力,十来亩的水田今年就得荒了。 余氏犹豫着下不了决定,其实不单单是担心秦艽也担心自家儿子,儿子长这么大去得最远的就是连城县,再远的地方就没去过了。 秦艽也明白余氏的担忧,当下起身道:“三婶,您和我三叔商量商量这事,要是家里忙不过来道武哥走不开也没关系的,我再另外找人。” 按秦艽的意思,她根本就不需要找人陪,只是她却也很清楚,真要是她独自一人上路,她爹和她娘只怕更愿意那几亩的山丹烂在地里,也不同意她冒这个险。 秦艽说完话便要辞了余氏回家,这时候一旁的秦道武突然开口说道:“艽艽,我陪你去,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秦艽说道:“一去一回路上就要花费个把月的时间早去早回。” “那就后天一早。”秦道武说道。 秦艽却笑了笑说道:“道武哥不急的,还是问过三叔再说。” 秦道武想了想点头道:“行,不管去不去,明天晚上我都来给回话。” 余氏留秦艽吃了中饭再走,被秦艽拒绝了。 待秦艽离开后,母子俩人一前一后去地里,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娘,您是不是不想让我去?”秦道武问余氏道。 余氏没有隐瞒,点头道:“是的,太远了,就你们俩个我实在是不放心。” “可是我想去。”秦道武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轻声说道:“我想出去看看,看看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也许一辈子就这一次了,我怕不抓住会后悔。” 他没有说的是,他不想一辈子和他爹一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子,他想要有更好的生活。 余氏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的内心也很矛盾,既想让儿子出去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又害怕这之间的风险。 良久…… 余氏轻声说道:“让你爹拿主意,你爹要是同意你去,我也不反对。” 秦万嶂听完母子俩的话后,没有立时做出决定,而是指着撒了一捆捆秧苗的水田说道:“先干活,干完活再说。” 秦道武还想再开口,但秦万嶂已经走了踩着哗哗的水声往另一边走去。 插秧是个又累人又耗时的活,这样一亩水田,他们一家三口全动员都得整整一天的时间,想着家里还有好几亩的田没动,秦道武默默跟在秦万嶂的身后干起活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等终于把一亩水田的秧都插好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晚霞浸染了半个天边,将远处青黛色的山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黄边,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的梯田绿波荡漾,美不胜收。 秦万嶂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抓紧时间插紧邻着的另一亩水田时,被余氏催促道:“没有秧苗了,回家,到家天也要黑了,还得给蓉蓉和道信做晚饭吃呢。” 麻岭村地处深山,水田都是在群山峻岭间开垦出来的,也因此从家里到田间地头,路远的要走足足一个多时辰,近的也往往是两刻钟半个时辰这样。 “你和道武先回去,我割把茅草带回去喂牛。”秦万嶂说道。 秦道武听了便说道:“娘,您先回去,我帮爹一起割茅草。” 余氏离开后。 秦道武抓了柴刀准备去山沟田坎割茅草,被秦万嶂给喊住了,“和爹说说,你是什么想法。” 虽然这是自己留下来的目的,但真被问到秦道武一时间却不知道从哪说起,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爹,我想出去碰碰运气。” “碰运气?”秦万嶂看着秦道武,拧了眉头,问道:“碰什么运气?” “爹,种山丹可以赚钱,那种别的应该药材应该也可以赚钱,我们村良田虽然不多,但山地却不少,我想去樟州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种适合山地种植的药材。” 秦万嶂看着个头已经快要超过自己的儿子,黝黑的眼睛里有碎光闪烁,他拍了秦道武的肩膀:“好儿子,你比你老子强。” 秦道武赧然一笑,轻声道:“不是的,是爹和娘把儿子生得好。” 秦万嶂听了哈哈大笑道:“也是,没有我和你娘哪来的你呢!” 秦道武:“……” 亲爹,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好? 良久。 笑声方歇,秦万嶂一脸慈爱地看着这个让他备感骄傲的长子,“道武,你肯上进,肯吃苦,还肯动脑子,爹只有高兴的份。但爹还是要嘱咐你一句,咱们赚该赚的钱,不该赚的钱一分也不能要,你记住了吗?” 秦道武重重点头,“爹,我明白的。” 不想,秦万嶂却摇头,说道:“不,你不明白,爹的意思是,不反对你去樟州,也不反对你有自己的想法,但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如果这想法会损害你大伯家的利益,那你就要放弃,你做得到吗?” “这肯定的啊,爹您不说我也知道的,药材还是艽艽教会我认识的呢,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我怎么能干出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 “好儿子。”秦万嶂拍着秦道武的肩,“你娘把你教得很好,爹很高兴。” 秦道武害羞地撇了脸,不自然地说道:“爹,我们去割草,晚了天黑路上不好走。” 第232章 哪家大人府上的公子 第232章哪家大人府上的公子 次日得了秦道武的回话后,施氏眉头蹙成了个川字,对秦艽说道:“要不,还是再请个人跟着。” 秦艽能理解她娘的担心,将收拾好的衣裳放到一边,坐到施氏身边抓了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担心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又说傻话了不是?”施氏板着脸瞪了秦艽一眼,“这是你答不答应的事吗?这是……” 话到嘴边却又飞快的咽了回去,生怕好的不灵坏的灵,当下话峰一转,说道:“总之你得答应我,明天和道武先去趟县城请了你周二叔出面雇个人,哪怕多费些银子都不要紧,总之就是人要妥当。” 秦艽确实有去找周行旭的打算,但却不是为了雇保镖去的,不过这话也不必同施氏说,于是便点头如鸡啄米,道:“哎,可真是亲母女呢,我也正是这个打算。” “真的,你真是这样的打算?”施氏盯着秦艽看,生怕她是在精弄自己。 秦艽瞪着小鹿似的眼睛,拿出十二分的真心任凭施氏打量。 施氏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便有些糟心,想着孩子要是不长大就好了,小时候的秦艽多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越大就越不让人省心了。想着想着就想起了京城的墨明城,心情越发的郁卒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墨家都没打发个人来问问,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根本就不把这婚事放在心上。” 自然是没把她看在眼里,也没把婚事放在心上了! 怕是这会儿墨明城正在京城像只花蝴蝶一样,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 远在京城的墨明城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对跟在身后的鲁宁问道:“最近家里没有信寄来吗?” 鲁宁摇头,“没有。” 墨明城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北方的天空,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微风和煦,难得的好天气。只是这好天气却没能让他有个好心情! “走,我们回客栈。”话落,转身便往回走。 鲁宁一怔之后跟了上前,“少爷,不是说要给夫人买礼物吗?” 离殿试没有几天了,把自己关在屋里埋头苦学的墨明城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说是要给沈氏挑几件礼物,这才刚出门怎么说不逛就不逛了呢? 鲁宁不敢问,紧紧跟着墨明城的步伐。 墨明城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锦袍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步恰似轻缓的他,匆匆走在这春日的艳阳下,当真应了那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一时间引得街上众人频频探目张望,有那热情活泼的小娘子更是直接将手里的帕子扔给了他。 “呀,好俊俏的小郎君。” 街道一侧茶楼二层沿街的雅室间,突然响起一声惊叹。 “穆云珠,你怕不是被你娘关傻了?这几日你但凡见着个稍稍长得齐整点的便要夸一声俊俏,照你这要求咱们燕京城怕是都没有丑的了?”轻轻柔柔的一管嗓音说出来的话却是不留情面。 “这次这个不一样,真的,不信你过来看。”穆云珠不舍得将目光移开,头也不回的朝着邓世芳招手道:“你快点,再不过来,就要看不到了。” 邓世芳不理她,只觉得她是夸大其词,抓了块点心塞在嘴里,嚼了两口却是“呸”一声吐到桌上的小碟里,拧了秀气的眉头怪责道:“这至味楼是怎么回事?这道桂花糖蒸栗粉糕不是他们家的招牌吗,怎么越做越难吃了。” “呀!” 窗口站着的穆云珠突然惊呼一声。 邓世芳正想斥她几句,却见穆云珠突然摘下手腕上的石榴石手串猛的扬手扔了出去。 “你疯了!”邓世芳急急站了起来,“那手串我花了多少心思才寻到,你竟然就这样扔了。” 穆云珠却毫不理会邓世芳的不满,而是一手拽过邓世芳,一手指着正走在一棵槐树下的墨明城的背影,对邓世芳说道:“看到没,看到没,就是他,刚才好些人扔帕子,扔荷包给她……” “所以你就拿我送你的手串扔?”邓世芳咬牙问道。 “哎,怎么说我也是候府大小姐,怎么能和那些乡野村姑一样呢?”穆云珠理直气壮地说道:“难道你叫我像她们一样,也扔帕子和荷包?我可丢不起这人。” 邓世芳恨恨掐了她一把,目光下意识地朝着在树下行走的墨明城看去,恰在这时,鲁宁不知道说了什么,墨明城回头朝他看来,邓世芳突然间就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酸软软像是咬了口没熟的葡萄,又像是被狠揍了一拳,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斑驳的光影里,白衣黑发的少年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 邓世芳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喃喃问道:“他是谁?” 穆云珠哼了哼说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一个路人而已。” 怎么会是路人呢? 邓世芳目光痴痴地看着已经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的墨明城,下一刻,突然扬声喊了雅舍外面侍候的婢女,“落葵,落葵你进来。” “小姐。”落葵急急走了进来,“小姐,是要回家了吗?” 邓世芳折身抓了落葵,指着一眨眼便已走远只剩淡淡一个黑点身影的墨明城说道:“去,你去打听,那个人是哪家大人府上的公子。” 落葵茫然地看着人头攒动的街道,“小姐,您说的是哪个公子啊?这街上这么多人,奴婢不知道您指的是谁。” 邓世芳还想再说,却在这时那个黑点彻底消失在了眼前,她怔怔地松了手,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落葵无措地看向穆云珠,“穆小姐,我家小姐她……” 穆云珠摆了摆手,打断落葵的话,转身对满身失意的邓世芳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不过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少年郎罢了,看过就看过了,怎么还弄得好似一见钟情想要嫁给她一样!” 第233章 探花郎 第233章探花郎 邓世芳一对波光潋滟的眸子似笑非笑看了穆云珠,“你忘记了吗?我一早就说过,我嫁夫婿首选相貌其次才是人品和家世。” 也就是说,还真让穆云珠说着了,她对墨明城确是一见钟情想要嫁给他。 “疯了,你!”穆云珠瞪着邓世芳,“男人要那么好看干什么?走出去拈花惹草吗?你是找夫君还是找麻烦呢?” 邓世芳嘻嘻笑着摇头,对穆云珠说道:“云珠,你不懂,长得好看真的太重要了,一辈子都要对着的一张脸,不好看的话这一辈子还怎么过?还有,凭着我们这样的家世,谁娶了我们都不敢在外拈花惹草的。真有那不怕死的贴上来,她敢让我没脸,我就敢让她没命!” 两人从小玩到大,彼此是什么样的性格都很清楚。 因为是唯一的独女,邓世芳被卫国公夫妇娇宠得无法无天,又因为卫国公旧年曾有救驾之功,是故皇帝对他膝下这唯一的独女也是多有包容,说难听点就连几个公主对上邓世芳都要退避一二。 穆云珠出身也不差,父亲是承恩候,大姑是皇后,小姑是安王妃,真正的高门贵女,不然也不能和邓世芳玩到一处,只是穆云珠打小就被母亲灌输,她们家的贵也就只是“贵”在两个姑姑,想要守住这个“贵”就得老实做人,别给姑姑们惹麻烦,特别是别给大姑惹麻烦。 从来都被教导着以和为贵的老实姑娘穆云珠,从没想过做人家媳妇还能做得这样霸气侧潜心,心生羡慕的同时,又觉得邓世芳这说法是不对的,只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邓世芳见她不说话,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不由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世芳,我娘说,只要篱笆扎得紧野狗就钻不进。”穆云珠小声说道。 邓世芳先是愣了愣,但很快却是“扑哧”笑出了声,她一边笑一边拍打着身边的桌子,“云珠,云珠,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哈……哈哈……” 穆云珠不知道邓世芳笑什么,但想来肯定是和她说的那句话有关系,正想开口,门外却响起婢女香堇的声音,“小姐,世子他从楼下经过恰巧看到奴婢,让奴婢来问您一声,要不要一同回去。” “回去。”邓世芳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尚骁哥哥肯定是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怕我把你带坏了,这才眼巴巴地找上来的。” “哪里有啊,你别乱说。”穆云珠没什么底气地说道。 其实还真就让邓世芳说着了,家里其实并不喜欢她和世芳在一起玩,总觉得世玩太过顽劣迟早会惹出事端,到时候会把她也给连累了。 “走。”邓世芳扯了穆云珠往外走,“你跟尚骁哥哥回家去,我也回家去。” 穆云珠一脸错愕地看着邓世芳问道:“你也回家?” “看你这话说得,我不回家,我去哪里,去你家啊?我到是想,只是你娘她能欢迎吗?”邓世芳哼声说道。 “我娘怎么就不欢迎了?你要再这样说我娘,我不跟你好了。”穆云珠不高兴地说道。 邓世芳随口哄道:“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会说话,你大小姐大人有大量……”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下了楼。 穆尚骁坐马车上,见到穆云珠出来并没有下车,而是撩起车帘喊道:“云珠,过来。” 穆云珠冲邓世芳摆了摆手,“我走了,得空了再去找你玩。” “知道了,最近都别来,我怕是忙得很。”邓世芳说道。 穆云珠目光一滞待要开口问她忙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而是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抬脚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眼见得穆云珠上了马车,马车笃笃走远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街道上,邓世芳这才收了目光拔脚朝不远处停着的自家马车走去,落葵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跟着邓世芳上了马车后,落葵轻声问道:“小姐,我们是回家吗?” 邓世芳没有吱声,落葵等了等,眼见邓世芳没有开口的意思,正想吩咐车夫再在街上绕一绕时,邓世芳却突然挑起车帘对着空气喊了声,“文叔。” 被卫国公派来暗中保护邓世芳安全的文商,自藏身的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在马车的一边,恭敬地问道:“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去打听下适才的那个公子是谁,哪里人氏,来京城是投亲还是访友。”邓文芳说道。 之所以断定墨明城不是投亲便是访友,是因为邓世芳这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在今天之前从没见过她,而之所以没把墨明城往进京赶考的士子身上想,则是因为墨明城太年轻了,年轻到邓世芳根本就没敢往这上面想。 文叔应声离去。 邓世芳这才对落葵说道:“回府。” 墨明城自是不会想到,难得出一次门便入了国公府大小姐的慧眼,他这会儿正姿态慵懒地坐书桌前,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敲着红漆桌面想着心思。 他知道才发榜鲁宁便让人往家捎信,祖父和母亲的来信他也很早收到了,果如他所料想的那样,祖父在信里告诉他,让他一方面争取在殿试时拿个一甲一等的好成绩,一方面又让他留意京城适婚姑娘,倘有合适的便由他老人家出面立即将秦家这桩亲事给退了。 母亲的信到是没有说得似祖父般这样决绝,但言语间却也是觉得这桩婚事差强人意,劝他再仔细想想,又说大舅有打算明年举家迁往京城,还说他大舅母和遥表妹会先行来京城,月底出发估摸着五月中旬的样子会到,让他一定要去城门接人。 墨明城分别给祖父和母亲回了信,信中无一例外的表明了他择一人而终老的态度,当然他还另外写了封信给小丫头,算着时间信应该早就到了,按说回信没那么快到,但老太爷是他自己的渠道,若是有回信这几日应该已经到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头没有收到他的信?还是没有按他说的,把回信交给母亲随着祖父的信一同寄出。 墨明城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当务之急却是打起精神筹备三日后的殿试,这么一想,墨明城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拿起手边快要被他翻烂了的《论衡》仔细看了起来。 《论衡》出自前朝大家之手,据说今上每隔两三天都要翻一遍,殿试是由今上出题,墨明城觉得今上怕是会从《论衡》入手,是故,准备殿试的日子里,他什么书都不看,就只看这本《论衡》。 不得不说,聪明人只要有运气的加持,那他就一定能成王者。 三天后的殿试,墨明城点中探花。 第234章 我只想要讨回一个公道 第234章我只想要讨回一个公道 连城县。 秦艽和秦道武起了个大早赶路,在施氏的眼泪秦万岭的等人的担忧中,坐着牛车晃荡晃荡出了麻岭村,又晃荡晃荡赶在城门落钥前进了连城县。 “艽艽我们是直接去找周二叔吗?” 秦道武还以为秦艽是要去找周行旭让他出面帮着雇保镖,毕竟这是临出发前施氏再三叮嘱的的事,他甚至还知道施氏把墨家五百两聘礼的银子都给动了,愣是拿了足足三百两的银子给秦艽当路费,就怕她身上没钱不好办事。 秦艽其实更想去找时英,她觉得她要办的事也许找时英更妥当些,但想到时英是做人媳妇的,到底还是忍住了冲动,接了秦道武的话说道:“是的,不过,我们都不知道周二叔住哪啊。” “这有什么难的。”秦道武嘿嘿笑了说道:“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 周行旭是总捕头,整个连城县的三教九流都归他管,怕是路上随便扯个乞丐都能打听到他家住哪。 秦道武是个行动派,话落便折身去了街道一侧正往廊檐下挂着灯笼的杂货铺,找管事的打听去了,不多时他一边谢过管事的一边大步朝秦艽走了过来。 “打听清楚了,周二叔家住在南城三桂街的水井巷。” 周行旭这几日有些上火,三天前一个绰号叫豹头的烂赌鬼被人设局赌输了银子,一气之下把设局的人给杀了,还持刀冲到街上伤了几个无辜路人,他都快把连城县翻个度朝天了也没人抓住,县太爷很是不满,几乎每天都要朝着他发一场火。 走出县衙大门,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夜色,周行旭狠狠的吐了口浊气,想着回头抓到人犯非得先往死里揍一顿再押进大牢,不然都对不起自己天天被县太爷口水洗脸的憋屈。 从县衙到三桂街有半柱香的路程,周行旭想着家中的娇妻幼子,心头的郁卒散了许多,抹了把脸拔脚便走。一路走来,时不时的有人同他打招呼,周行旭一一笑着回了话。等离家不远时,巷头摆摊卖烧饼的姜老爹突然咕住他说道:“周捕头,你家来客人了。” 周行旭不由得步子一顿,抬头看了眼家的方向,来客人了?是谁? “两兄妹,找我问的路,还是我给领去你家的呢。”姜老头呵呵笑着说道。 两兄妹! 周行旭越发的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向姜老头道了谢,这才急急往家走去。 “槐花,姜大伯说家里来客人了……”隔着黑漆门周行旭扬声问着自家媳妇。 听到声音的秦道武走了出来,“周二叔,不是客人,是我和艽艽。” 周行旭再怎么也不曾想到,来的是会是秦道武和秦艽二人,不由得便怔在了原地,半天都没能回过神,还是秦艽嘻嘻笑着抱了大胖小子善礼出来,甜甜喊了一声“周二叔”后,周行旭这才回过神来。 “道武,艽艽,你们俩怎么来了?”周行旭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虽说是一个村子的人,自家和周家还真就没多大的来往,秦道武红着脸讪笑着才要开口,秦艽却已经脆生生的说道:“周二叔,您这是不欢迎我们俩兄妹啊?” 周行旭被问得一怔,稍顷,哈哈笑着上前接过秦艽手里的善礼,一边逗着自家儿子一边说道:“我可不是这意思,我是担心时英知道你进城没去找她却来我家,她会伤心。” “谁说我不去找她了?我这不是想着您是长辈,先见过您再去见她吗。”秦艽说道。 周行旭听了哈哈笑着说道:“都说你伶牙俐齿,我今天算是领教过了。” “行了,快进屋洗洗吃饭,你不饿,道武和艽艽坐了一天的牛车可累了。”南槐花站在堂屋门口笑着说道。 周行旭便招呼了秦道武和秦艽道:“走,走,吃饭去。” 虽说兄妹俩还是孩子,可南槐花还是做了四荤四素八个盘子的菜。 秦艽早就存了结识南槐花的心,南槐花又是个玲珑心思的,饭还没吃完,南槐花已经对周行旭说道:“你等会去趟苏家把时英接来,让她们小姐妹俩说几句体己话。” “这大晚上的不大好?”周行旭对南槐花说道:“明天一早你领着艽艽去苏家不就行了。” “艽艽说她时间紧,在城里呆不了多久,再说白天时英不是要学着管家吗?怕是也没时间和她叙旧,反正就隔着两条巷子,你去一趟。”南槐花说道。 秦艽这时候突然说道:“晚上把人叫出来确实不大好,要不二叔你等会儿带了我过去。” 周行旭却是好奇地问道:“艽艽,你和道武不是来城里玩的吗?” “不是。”秦艽摇头道:“我们是去樟州路过,顺便来看看您和时英的。” “你们俩去樟州?!”周行旭脱口而出问道。 秦道武趁机说道:“二叔您也觉得不妥是不是?我大伯和大伯娘其实也不放心,想让你帮着雇个走镖的陪我们一同去,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您。” 这要是放在平时自然是不麻烦的,可这会儿遇上豹头这桩事,周行旭想帮忙也没时间,一时间便面有难色,秦道武看得心一沉,正想着怎么开口时,南槐花却开口说道:“你们要是不急,这事不难,急的话却是不行,城里最近出了桩大案,你二叔愁得头都快秃了。” 秦道武连忙朝秦艽看去,“艽艽?” 秦艽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们不能等。 秦道武目光一暗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为了不破坏气氛,秦艽又捡着几件有趣的事说给南槐花听,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等秦艽帮着南槐花把碗洗了把灶台收拾干净后,周行旭自觉地领着秦艽去寻周时英。 “周二叔,我其实另外有事想要麻烦你。”走在路上,秦艽突然开口道。 周行旭步子一顿,提着灯笼回头朝秦艽看了过来,“什么事,艽艽。” “我这里有封信,能不能麻烦您帮个忙托人尽快送到京城。”说完,秦艽从怀里拿出封好红漆的信递给了周行旭,似乎笃定周行旭不会拒绝。 周行旭扫了一眼,便接过了信,说道:“这不是什么难事,明天我就帮你寄出去。” 秦艽于是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二叔,我还想让你帮我找几个闲帮做件事。” 话落,秦艽拿出一张五十两票额的银票,朝周行旭递了过去。 周行旭这回却没有伸手接银票,而是看着秦艽问道:“艽艽,你想干什么?” 秦艽云淡风轻一笑,“二叔,没有人做错事能不付出代价,我只想要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第235章 安心等看着好戏 第235章安心等看着好戏 苏家的人对秦艽很热情,苏举人更是让苏太太亲自陪着秦艽去见时英,一路上苏太太亲昵的抓着秦艽的手,柔声细语地说道:“好孩子,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我已经让下人去收拾客房了,今晚别去他二叔家了,就歇在我们家,明天我再给你接风洗尘。” “谢谢太太,只是来之前已经和二婶说好了回她那里歇息,床铺什么也都整理好了,不好白叫她辛苦。”秦艽答道。 苏太太听了倒也不强求,转而说道:“那明日中午来家吃个便饭总可以?你不常来县城,总不能连个地主之谊都不让蔚哥儿媳妇尽?” “太太,来日方长,我和时英姐不讲这一朝一夕的好。” 苏太太听了,眼底笑意愈浓,轻轻拍着秦艽的手,说道:“真是个可人疼的丫头,怪道蔚哥儿媳妇总在我面前提起你。” 周时英已经得了消息,已经由苏蔚陪着站在廊檐下等,见到自外面走来的秦艽急忙便迎了上前,好在总算没忘记自家婆婆还在场。 “娘,怎么还让您亲自送她过来了?”说着话,回头看了秦艽说道:“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多重要的话非得大晚上的来找我说,就不能等明天白天。” “说起来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想来问问你,你之前从我这借的书看完了没有,要不要换批新的。”秦艽说道。 两家都不是耕读传家的人家,时英也只是比文盲强点,借书的,借的什么书?但念头才起脑海里却有个名字一闪而过,顾不得苏太太太场,周时英上前一把攥住了秦艽的手,“艽艽,是不是墨明城给你写信了?是不是他从京城给你寄了今年会试和殿试的试题答卷?” 苏太太本就带笑的脸上笑容越发的止不住,她佯装斥责时英道:“哪有你这样的,见面不请人进屋坐下喝杯茶,先就把人堵着审犯人似的审一通的,也就是仗着艽艽同你亲厚不会生你的气。” “太太您别说她,等下回头您走了,她又该打我了。”秦艽佯装一脸委屈地说道。 苏太太连忙道:“别怕,她打你,你告诉我,我打她。” 周时英瞪圆了眼睛,“娘,我才是您媳妇好?您这是胳膊肘朝外拐。” “嗯,就是拐了,谁让艽艽这么讨人喜欢呢!”苏太太呵呵笑了说道。 这时候苏蔚也已经走到了跟前,看着相处融洽的母亲和媳妇,笑意止不住的扬上了唇角,他上前笑着喊了声“母亲”,末了这才看向秦艽打招呼道:“秦姑娘好。” “苏姐夫好。”秦艽笑着说道。 苏蔚脸上绽起抹红晕害羞地冲秦艽笑了笑,对时英说道:“我送母亲回去,你和秦姑娘去屋里说话,我就在外面的书房,有什么事叫下人来喊一声便是。” 时英感激地看了眼苏蔚,“知道了,天黑路不好走,你扶好娘仔细脚下。” 待苏蔚和苏太太的身影才消失不见,时英这才抓了秦艽的手,说道:“走,我们进屋说话。” 秦艽看着静悄悄的小院,好奇地问道:“你这里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 “苏蔚不喜欢吵闹,之前身边就只有一个小厮侍候,成亲后我婆婆说拨两个她得用的丫头给我们使唤,被苏蔚给回了,只说他要用功读书准备三年后的乡试,人多了吵影响他看书,我婆婆便把这事给放下了。”时英轻声说道。 秦艽看着时英,半响,笑着说道:“你没有看错人。” 周时英羞涩一笑,轻声说道:“他是个好的,但婆婆也未必就是那意思,也有可能是真的体贴我们。” 秦艽也不愿意把人一个劲地往坏里想,但苏蔚是个拎得清的却是比什么都强,有他在前面挡着,苏太太便是假体贴最后也会变成真体贴的。 不多时,两人进了屋。 秦艽拦下了要替她沏茶的时英,“坐下说会儿话,我没多少时间,明天一早我就要出发去樟州。” “去樟州?”周时英看着秦艽,“真的是去樟州?我还以为你是打着去樟州的晃子,实际上是去京城。” “我去京城干什么?去恭喜墨明城金榜题名吗?还是去向那些觊觎他的千金大小姐们显示主权,告诉她们这男人有主了?”秦艽给了时英一个大白眼。 “对啊,我就是这样想的。”时英看着秦艽一脸认真地劝道:“艽艽,赚钱固然重要,可守住墨明城比赚钱更重要,比起你辛苦赚来的碎银几两,墨明城他就是个聚宝盆,你知道?” 秦艽当然知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有钱不一定有权,可有权就一定有钱。 墨明城一甲未必能中,二甲三甲肯定是手到擒来,墨家又有钱替他经营,再加上他本身能力就强,也往说什么十几二十年了,只怕年后他便会成为官场老油子,到时候有的是白花花的雪花银送上门。 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暂且不说这桩婚事早晚得退,就算是不退,她和他真走到了一起,她难道就能像这个世上大多数女人那样,甘心一辈子困于他的后宅内院,一辈子仰他鼻息生存?秦艽单只是想想,都觉得一身的冷汗。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事业才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否则迟迟早早会变成连自己都厌弃的模样。 “他做他的官,我赚我的钱,挺好的。”秦艽笑着说道。 时英还待再说,秦艽却已经说起了自己的来意,“时英,我和戴家恩怨,你都知道了?” 时英脸上的笑一瞬僵住,稍顷,点头道:“知道,我本还打算抽个时间回家一趟的,没想到你却来了。”不等秦艽开口,她又飞快地说道:“艽艽,我肯定是相信你的,戴戎给墨明城提鞋都不配,你又不瞎怎么会弃墨明城而选他。” 是啊,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这样想,只是这世上有正常人就有不正常人不是,秦艽也想着跟全天下的人都去解释,但好朋友选择相信她,她还是很高兴的。 “时英,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秦艽抓着时英的手,说道:“能不能让你家苏蔚想办法把我借给戴戎的那些书拿回来。” 之前秦艽为了好朋友的家庭和睦,厚着脸皮问墨明城要了几本他看过并注释的书,然后转手便给了时英和望秋,苏蔚这边她不担心,到是戴戎已经同她撕破脸,她担心戴戎会拿墨明城那几本书起妖娥子。 “行,这事你交给我家苏蔚,他会想办法把书拿回来的。”时英说道。 眼见秦艽长吁了口气,时英忍不住问道:“艽艽,戴戎那里你就这样算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戴戎敢恶心她,她就敢让他声名尽毁,没要他那条命,都算是看在望秋的面子上了。但其实想想,还不如干脆让望秋守了寡!当然,这事秦艽也就只是想想,她又不是墨明城那个变态谈笑间便能取人性命。 “这事我不好瞒你,但也不能同你细说,你也别问,就安心等看着好戏。”秦艽说道。 若不是托的人是周行旭,秦艽连周时英都不打算说,做坏事嘛,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236章 世子 第236章世子 次日一早,秦艽和秦道武二人辞了周行旭和南槐花夫妻二人,坐上雇来的马车出城门一路往洪都府去。 樟州地处洪都府中部,虽是县城但人口却有数万之众,城外更是有清江河直通入海,因此樟州城的商人们将药材已经做到了出口诸多番邦夷国。 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只可惜自己根基尚浅,不然怎么也得替自己谋个一席之地啊! 放下手里花高价买来的地图,秦艽叹了口气,对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心事的秦道武问道:“道武,我们走了多久了?” 走了多久了? 秦道武被问得怔了怔,稍顷,掰起手头数了数,几息的功夫后,抬头对秦艽说道:“十天了,不算之前在周二叔家歇的那晚,我们已经走了七天了。” 十天了。 按正常的速度算,再走五天她们就能到洪都府,只是三天前下了场大雨,她们在客栈里歇了两天等雨小了才继续赶路,也此为这样原定的时间便被拉长了。 叹了口气,秦艽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忖道:怕是又有一场暴雨要来了,得赶在大雨来临前找个能躲雨的地方才行啊! “道武,我们今天肯定是进不了城的,而且这天看着怕是又要有一场大雨,我们得在赶在下雨前找个能睡觉的地方才行。”秦艽说道。 秦道武也觉得怕是又要下雨了,只是这会儿他们地处一片丘陵地带,目光所及处不是连绵起伏的小山头便是大小不一的岩石群,想要找个既能躲雨又能过夜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再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找个山洞或者破庙什么的。”秦道武说道。 秦艽紧了紧身上的小包袱,喘了口气,道:“那我们走快点,或者你别管我,先去前面寻歇脚点。” “那不行,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来个坏人怎么办?”秦道武说道。 好,虽然秦艽觉得这一路上别说人连个鬼都没看见,不可能运气差到秦道武才一走,就冒出几个歹人来?但她知道就算她说破天,道武也不可能将她扔在这荒山野岭。 两人继续往前走。 “轰隆隆”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声。 紧接着乌云更密了,整个天好像是都要压下来一般,秦艽甚至感觉到有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她踮起脚努力想要找个暂时能避雨的地方,只是,才抬头突然“哗啦”一声,天空像是裂开条口子一样,雨水哗哗地直往下倒浇她眼睛都睁不开。 “道武,我们去前面的那片林子。”秦艽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说道。 按说下大雨不该往树林里跑,毕竟挨雷劈的机率太高,可除了那片树林,秦艽也不知道往哪里跑。 一时间,兄妹两人埋头往前冲。 响雷一道接一道在头顶炸起,兄妹两人这会儿整个人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抢在最后一道雷声落下前,兄妹二人一头扎进了林子。 随着眼前一暗,头顶的雨倒是小了不少,可地上腐植裹挟着烂泥往脚上扑,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那种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却是叫秦艽恨不得转身冲回去让雨水浇得更彻底些。 “艽艽,我瞧着那边好似有个茅草屋,我们过去看看。”耳边响起秦道武的声音。 秦艽点头,示意秦道武前面带路。 确实是个茅草屋,也不知道废弃了多久,屋顶的茅草破了个大窟窿,这会儿顺着树叶落下的雨水正滴滴嗒嗒落在地上成了个小坑。 秦道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秦艽道:“艽艽,我把屋顶补补,你找些干的树叶和树枝生个火,不然这样下去我们要生病的。” “好,我去找树叶。” 说着话,秦艽放下手里的包袱,去到林子里搜集干树叶。 秦道武四处看了看,想起适才跑进来时,好像看到有野生的棕树,当下想也不想拔脚便朝林子外跑了出去。 秦艽找了些干树叶又抱了不少的干树枝回来,打扫出块地方后拿出火石生火,所幸地是干的,虽然树叶和树枝都有点潮,但还是被她把火给生起来了,等树枝也点燃后,她便又去寻了些粗的回来,一根一根小心地填加上去。 有了火,身上好似也没那么冷了,秦艽本想趁着这会儿秦道武不在干脆把衣裳换了,可打开包袱一看,衣裳全都给淋湿了,只好找了根长的棍子支在火堆边先烘起衣裳来。 一切弄妥,她正打算坐下来休息会儿时,却突然惊觉,秦道武走了许久还没回来,不由得心下一个突突,看了眼莫名透着几股森寒的树林,秦艽背脊莫名一冷,扯着嗓子道:“道武!” 没有人回应。 秦艽站了起来,想了想,抓起藏在包袱底下的匕首,打开嗓门喊道:“道武……你在哪,快回来。” 寂静的森林,除了她的喊声,便是一阵又一阵的雨声,以及雨浇打着树叶的沙沙声。 “道武,秦道武……” 秦艽急了,她不敢想万一秦道武有了意外,她怎么同余氏和秦万嶂交待。 顾不得害怕,秦艽试探着往林子的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道武,道武你在哪里……” “唔、唔唔……” 手脚被捆,嘴里塞着块破布,脖子上架着把钢刀的秦道武眼见得秦艽越走越远,急得摇头晃脑,好几次都将脖子擦在了刀刃上,要不是拿刀的人眼疾手快将刀撤走,怕是他早就命丧当场了。 “有趣!” 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 随着话声响起,一道颀长的身影自一柄宽大的油纸伞下走了出来,身后撑伞的人待要跟着上前,却被前者一个冷冷飞过来的眼刀子给阻止了。 秦道武看着那人,急得跳脚,“唔,唔唔唔(我们认识的啊!)……” 谁想,那人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给他,而是一脸嫌弃地说道:“聒噪。” 几乎是这位话声一落,秦道武身后拿刀挟持他的人,当即一个手刀拍了上去,秦道武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眼见得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他身后的人突然触及一道冰冷的视线,骤然一僵的同时,一边伸手揽住了秦道武,一边讪讪道:“世子!”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轻哼,以及瞬间只剩个黑点的背影。 第237章 南宫晨 第237章南宫晨 林子密不透风,黑影幢幢,天色阴暗,雨仍旧下得稀哩哗啦。 秦艽迟迟没有得到秦道武的回应,想着应该是自己找错了方向,便打算折往回走,却在转身的刹那有股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她没有半点犹豫的挥出了手中的匕首,恰在这时一道闪电在天空中炸裂,惨白的光照进幽暗的树林,恰恰落在秦艽的面前。 “啊!小心……” 秦艽看清眼前人的长相后,慌忙想要收回挥刀的动作,不想因为用力太猛,非但收不住整个人也跟着朝前扑去。 南宫晨先还疑惑,怎么连照面都不打这人就投怀送报了,等看清和秦艽一同挥来的匕首时,面色骤然一沉的同时微微斜挑的眼角里更是怒色汹涌,本想抬手打落秦艽手里的匕首,但下一刻却又改了主意,腰身一扭的同时顺势捏着秦艽的手将人往前带了带。 “噗”一声响。 秦艽扑在地上,手脚摊成了个“大”字。 烂泥瞬间糊了一脸,呃,不止是一脸,还有鼻子、嘴巴里也有。 秦艽懵了。 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动静。 “喂!” 头顶响起的声音叫秦艽瞬间回神,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一身的狼狈而是一把攥住了南宫晨的手,“太好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自重?” 随着斥责声响起,秦艽的手被“啪”的一声打开。 秦艽有片刻的恍惚,难道是她认错人了?不可能啊……飞扬的眉毛,坚挺的鼻子,每一处骨骼都丝丝入扣,像雕塑一般。五官浓重,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刀刀指出要害,这种刀刻般的俊美除了穆炎曦还能是谁? “你不是穆炎曦?”秦艽试探着问道。 南宫晨唇角勾起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那双眼尾细长的眸子里便有了些许邪魅狂狷的感觉。 他看着秦艽,“谁是穆炎曦?在下南宫晨,不是你说的那什么穆炎曦。” 不是穆炎曦,真的是自己认错人了! 秦艽万分失望的同时,却又不由自主的再次朝南宫晨看去,只是这会儿已经没了闪电,树林里漆黑一片,即便两人只有咫尺之距,却也只能模糊地看清一个轮廓。 “对不起,你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我把你当成他了。”秦艽沮丧着说道。 南宫晨斜飞的眸子里有幽芒一闪而逝,正待开口,不想秦艽却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南宫公子,你是一个人还是许多人同行?” “一个人又如何,许多人同行又如何?”南宫晨问道。 “公子如果有其它人同行,能不能麻烦他们帮我找找人,我哥哥不见了,刚才他还和我在一起的……” 秦艽说着目光哀求地看着南宫晨,“我知道,素昧平生提出这样的要求很过份,但人命关天还请公子仗义相助,若公子愿施以援手,它日公子但有所求,秦艽一定万死不辞。” “但有所求,万死不辞?”南宫晨看着秦艽,“你是文能安天下,还是武能定乾坤,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秦艽其实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到不是后悔许的诺太狠,而是后悔自己画的饼太大,画大饼也是要看人的,像她这样说的与其画大饼,还不如说事后家中必有重谢呢!等听了南宫晨带着嘲讽的诘问后,她少不得长长叹了口气,果然饼画大了难取信于人。 秦艽还在想着怎么补救,外面南宫晨的手下久等不见林子中有动静,担心发生什么意外,将人分成了两批,一批人进林子找人,一批人在外警戒,这会儿领头的侍卫首领一边往里走,一边喊道:“世子,世子你在哪里?” 世子! 世子是诸候王嗣子的称号,但后来变成了亲王法定继承人的正式封号。 秦艽目光复杂的偷偷撇了眼南宫晨,再次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还真不怪人家南宫晨看不起她,人堂堂超级官二代,便是有所求也求不到她这里不是? “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世子哈!”秦艽讪笑着对南宫晨说道。 南宫晨淡淡撇了眼秦艽,“知道自己牛吹大了?” 秦艽:“……世子教训的是。” 顿了顿。 “世子您贵人事忙,民女就不耽误您了。” 说着话,秦艽便打算悄悄溜走。 开玩笔,不走,留下来等着过年吗? 莫名奇妙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世子,还和穆炎曦长得那么像,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他来干什么的?万一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人家弄死她往这林子里一埋,她还能指望再穿越重生一回不成? 秦艽左看看右看看眼见南宫晨没阻止,正准备撒了脚丫子便跑时,南宫晨却突然开口了,“站住!” 雨太大,没听见! 秦艽撒了脚丫子便跑,还是那种不要命的往前跑。 看那样子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似的。 南宫晨气笑了,他就知道,这死丫头表面上看着乖巧本份,内里就是个……就是个什么南宫晨说不出来,因为他已经拔脚朝着秦艽追去了。 秦艽没听到追来的步子声,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便放慢了脚步,正打算四处看看能不能悄悄拐回茅草屋时,不想一抬头却看见了正不紧不慢跟在身边的南宫晨,她想也没想,抬手便朝南宫晨招呼了过去。 南宫晨瞳孔骤然瞪大,与此同时身子像离弦的箭一般朝身后退了开去。 一蓬白色的粉沫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很快便被雨水冲洗干净。 “你这个黑心肝的臭丫头,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也就战岐林那个蠢货……” 正准备继续逃命的秦艽猛的转身看向骂声骤然而止的南宫晨。 四目相对…… “好哇,原来真的是你在装神弄鬼,穆炎曦我告诉你梁子结大了!”秦艽怒声吼道。 南宫晨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但很快却又故意做出副凶巴巴的样子,瞪着秦艽说道:“放心,我们梁子早就结大了,早在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却一个字都没回的时候,我和你的梁子就结下了!” 秦艽:“……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什么时候给我写信了?信呢?你拿出来给我看看,你能拿出一个字,我算你赢!” 不想话才说完,两人再次同时怔了怔,异口同声道:“你给我写过信?(你没收到信?) 第238章 养个你不在话下 第238章养个你不在话下 一个时辰后。 秦艽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一间略显简陋但收拾得却极其干净的小院里,手里捧着才煮好的姜茶,身边坐着一脸黑线的南宫晨,以及忐忑不安好似针扎屁股的秦道武,悠闲自得地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这里是洪都府治下一个叫新淦县的小县城,至于秦艽她现在歇脚的小院……嗯,世子大人众多产业中的某个不起眼的小庄子罢了。 一盅热茶下了肚,秦艽感觉身上总算是有点暖气了,不过姜茶这东西有病治病没病养身,多喝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这么一想,秦艽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捧着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三碗姜茶下了肚,秦艽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碗,这才抬目朝黑着脸好似别人欠了钱的南宫晨看去,劝道:“还是喝一碗,与其伤风感染风寒喝药,还是这会儿喝碗姜茶的好。” 南宫晨将桌上的碗往边上移了移,用行动表示,他宁可喝药也不喝这甜不甜辣不辣的玩意。 秦艽也没勉强,转而对秦道武说道:“道武,他不喝,你喝,我们出门在外,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不好。” 秦道武连个犹豫都没有,当即端起桌上他的那碗红糖姜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来干什么了?”南宫晨突然开口说道。 从林子里离开后,一行人直奔这处农庄,到了又不马停蹄的让人烧热水洗澡,洗好澡又是一大壶的红糖姜茶送了上来,南宫晨直到这会儿才有机会问秦艽话。 不想,秦艽却没有他的话,而对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爹是安王。”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道炸雷响在秦艽头顶。 安王!先帝最疼爱的庶长子,民间传言先帝临死前还想着要废太子改立这位安王殿下为储君,最后还是皇太后力挽狂澜以命相搏,这才让先帝改了主意。 秦艽有些傻眼,她看着南宫晨,嘴里有种吞了几斤黄莲的感觉。 抱上这么粗的一条大腿,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怎么,吓到你了?”南宫晨冷冷问道,见秦艽不出声,又轻哼一声,说道:“你不是胆子大的很吗?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秦艽确实有点吓到了,不为别的,只为她隐约好似听说当今皇上的身体似乎并大好,安王殿下似乎也对那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念念不忘。 不过,她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不就是个王爷,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兽有什么好吓人的?”秦艽没好气地说道。 “艽艽,你别乱说话。”秦道武轻声喝斥着秦艽,完了又对南宫晨说道:“世子,您别跟她计较,我替她向您陪个不是。” 说着话,真就要起身向南宫晨陪不是,却被南宫晨摆手阻止了,“行了,我是那小气的人吗?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想起在麻岭村度过的那些日子,南宫晨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只是那笑却是一闪而逝,很快便被他收敛了去。 “你后来在山上找到牛樟芝了吗?”南宫晨突然问道。 秦艽摇头,“没有。” “没有?”南宫晨瞪了秦艽,“你不会是根本就没去?” 秦艽:“……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答应了你的事自然就会去做,哪像你们……” “你说战岐林就说战岐林别扯上我。”南宫晨打断秦艽的话,“我答应你的事我也做到了,你要的硝石我找到了,我写了三封信给你,你一封信也没回,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万一是你嫌价格贵呢?” 说起这事,秦艽心里再次泛起了狐疑,她看着南宫晨问道:“会不会是地址写错了?” 南宫晨轻哼一声,招牌动作拿了出来,两个鼻孔直直看着秦艽,冷冷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 秦艽:“……” 好,您是世子,我惹不起。 稍顷。 “那个硝石怎么卖?” “一斤五十文。” 秦艽想到硝石贵,但真没想到会这么贵,不过,倘若她的芋圆能卖到十几二十文一碗,那价格应该也不至于吃不消。 这么一想,秦艽便对南宫晨说道:“你能帮忙引荐下吗,既然我人来了,也不能空着手回去,是不是?” 南宫晨却看着她突然说道:“我听说你定亲了。” 秦艽:“……你怎么知道的?” “那就是说你是真的定亲了?”南宫晨再次问道,言语间尽然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秦艽却犹不自觉,点了点头道:“是的。” “听说那个墨明城长得不错。” 秦艽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南宫晨的话里似乎飘着酸味,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南宫晨这种眼高于顶,喜欢用两个鼻孔看人的人,肯定是觉得她高攀了墨明城。 见秦艽没有回答,南宫晨哼了哼,“你怕是还不知道,你的未婚夫被点中探花了,满京城大姑娘小媳妇的尽数拜倒在他的美貌之下,你很快就要成下堂妇了。” 这人可真是…… 秦艽觉得中二少年真的是比熊孩子还让人讨厌的生物,偏偏这中二少年还是得罪不起。 “没关系,我只求曾经拥有,并不求天长地久。” 这下轮到南宫晨目瞪口呆了。 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这是人说的话吗?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还是说她以为满大街都是墨明城这样的人物,只要她愿意,随手就再能捡一个回来? 南宫晨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看着秦艽,一时觉得这人真可恶,在她眼里到底什么才是值得她去争取的?一时又觉得这样也好,自己先就看开了便也没人能伤得了。 “真要是墨明城不要你,你就来找。”南宫晨突然说道。 “他不要我,我来找你干什么?难不成你还能帮我讨个公道,去御前告他始乱终弃不成?”秦艽好笑地说道。 不想,南宫晨却说道:“他不要你,我要你,我家大业大养个你不在话下。” 第239章 走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第239章走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什么意思? 秦艽鼓着腮帮子,气汹汹地看着南宫晨说道:“哎,你搞搞清楚,我是那种养不活自己的人吗?” 这是养得活养不活的问题吗? 南宫晨看着两个腮帮子气鼓鼓一副“我不服,你小看人”神色的秦艽,心里那个憋屈,哼了哼说道:“就你这样的蠢货,活该被人退亲。” “你这人怎么是非不分呢?”秦艽邹着鼻子,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南宫晨,“我被退亲是因为墨明城始乱终弃嫌贫爱富,跟我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蠢了?我要是蠢,这天底下还有聪明人吗?” 南宫晨:“……你脸可真大!” “我脸才不大,估计还没你巴掌大呢。” 两个人再这样掰扯下去,估计南宫晨不脑溢血也得心梗,总之都只有一个猝死的结果。 深吸了口气,南宫晨起身便往外走。 秦艽站了起来,“哎,你怎么走了?” 南宫晨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管自己气呼呼地往外走。 秦艽水漉漉的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嘴里却说道:“翻书估计都没你这翻脸的速度快。” 正走着的南宫晨突然脚步一顿,秦艽瞳孔跟着一紧,垂在身边的手不自觉的攥了攥,暗悔自己不该多嘴,正想着要如何应对时,不想南宫晨却又继续抬脚往外走,秦艽暗暗吁了口气,转身坐回椅子里。 不想,她屁股才挨着椅子,已经离开的南宫晨却突然去而复返,站在门口大声说道:“晚上的菜你做,需要什么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说完,也不管秦艽是什么态度转身便走。 秦道武起身,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探头朝外看了看,确定南宫晨是真的离开后,他这才一边往回走一边对秦艽说道:“艽艽,世子他……” “就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大孩子,放心,我不会跟他计较的。”秦艽说道。 秦道武:“……” 他是想说这个吗? 他明明是想说,世子说他养你,不是说给你口饭吃,而是想把你收进他的后院。但对上秦艽那对湿漉漉朝他看来的眸子时,那些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秦艽将秦道武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忍不住便暗暗的笑了,果然一对小鹿眼才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走,我们做饭去。”秦艽招呼秦道武道。 既然是农庄,蔬菜瓜果鱼鸭鸡肉自然是应有尽有,这一路,秦艽虽然没怎么委屈着自己,但却也没有太放纵自己,别说是应南宫晨的之请,就算南宫晨不开口,她也要好好满足一下自己口舌之欲。 红烧肉,香炒鸭,小鸡炖蘑菇,酸菜鱼,肉沫粉丝煲,清炒小黄瓜秧,蒜泥青菜……一张大圆桌愣是没摆下,最后还是叠了几个菜盘子这才算完事。 南宫晨早在秦艽在厨房忙活的时候,便跟条尾巴似的在她身后打着转转,每道菜好了都是她最先偿一口,咸或者淡都是根据他的口味来决定。 这会儿看着满桌子的荤素大餐,心底对秦艽的那些许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夹了块香酥适口的红烧肉放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对秦艽说道:“就凭这做菜的手艺,墨明城真不要你了,你给人当厨娘去也饿不死你。” “嘁!”秦艽听了却是嗤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家大业大养个我不在话下的,这会儿露出狐狸尾巴了!” 南宫晨顿时觉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姑娘示好,结果真心喂了狗不说,这会儿还被当事嘲笑,叔能忍婶也不能忍啊! 只是,还没等他发作,秦艽已经继续说道:“我就知道,说养我是假,想拐我去给你当厨娘是真。” 南宫晨看着秦艽半响没有言语。 秦艽见他看来,嘻嘻笑了说道:“哈哈,被我猜中了,不好意思了?” “你是这样想的?”南宫晨看着秦艽问道。 秦艽抓了个鸭爪子一边啃唧作响,一边眨巴着眼睛问道:“我不这样想还能怎样想?你都说你家大业大了,家大业大就能白养活人不成?” 南宫晨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秦艽,默然许久后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想把你骗来做厨娘的。” 秦艽顿时一副“看,我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的表情。 “我劝你别白日做梦了。”秦艽夹了另一个鸭爪子放到南宫晨面前的碟子里,“来,吃个爪爪好抓钱,你爹是王爷,你是要继承他王位的人,不会赚钱不行啊,不然怎么养那么多人。” 南宫晨从小到大从没吃过爪子,下意识的便要将爪子扔回给秦艽,可看到秦艽吃得满嘴是油,一对小鹿眼还恋恋不舍地盯着他碟子里的爪子,一副巴不得他不吃的模样,想了想,放下筷子学着秦艽的样子抓起了爪子放进嘴里啃。 秦艽没想到南宫晨真会吃爪子,眼睁睁看着他将那根唯二的鸭爪往嘴里送,急急道:“哎,你还真吃啊?” “不然呢?”南宫晨将递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咬的鸭爪顺势递给秦艽,“给你吃?” “你都咬过了,我还怎么吃?”秦艽一脸嫌弃地说道。 完了不看被嫌弃的南宫晨,拿起筷子将盘子里的鸭翅尖都给划拉到自己碗里,爪子已经没了,翅膀不能再没了! 南宫晨淡定的啃着手里的鸭爪子,第一次吃没什么经验,吐出来的骨头还连着好多肉,只把秦艽气得说他是暴殓天物,南宫晨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要觉得可惜,可以帮着再啃啃。” 秦艽:“……我又不是狗!” “我差点就以为你是了。”南宫晨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一边悠闲的擦着手,一边说道:“毕竟喜欢骨头的都是狗,是不是?”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便扭? 秦艽还在想着为什么便扭时,南宫晨却已经拿起筷子轻车熟路的夹走她碗里的一块鸭翅膀,慢慢啃了起来,许是有了经验的缘故,再吐出来的骨头干净了很多。 眼见南宫晨的目光再度朝自己的碗看了过来,秦艽连忙将双手护住了碗,大声道:“你说了的喜欢骨头的都是狗。” 言下之意,你再来抢鸭翅膀你可就是狗了! 南宫晨嗤笑一声,收了目光夹了块红烧肉唧唧吃起来,还是肉好吃啊,香甜松软,入口即化,不比啃骨头强多了! 可是看着把个鸭翅膀啃得眉开眼笑的秦艽,南宫晨到底没忍住,趁着她不留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走了她碗里的另一个鸭翅膀。 “哎,你说了的……” 南宫晨当着秦艽的面咬了口鸭翅膀,然后一脸嫌弃的扔到桌子上,“真难吃。” 秦艽:“……幼稚!” “出息!”南宫晨针尖对麦芒地回了一句,“不就是个鸭翅膀,现在就让厨房给你做,要多少有多少。” 可拉倒,一只鸭子就两个翅膀,还要多少有多少呢! 秦艽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起了酸菜鱼里的鱼头,当着南宫晨的面美滋濨地吃了起来。 南宫晨看得眼睛疼,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爪子,翅膀,头,还有什么?” “还有猪尾巴和牛尾巴啊!” 南宫晨:“……行,走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这话不止秦艽没当一回事,就连秦道武都忍不住看了南宫晨,心道:世子,只怕艽艽真要说不认识您,您第一个得急? 第240章 我喜欢他长得好看 第240章我喜欢他长得好看 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秦艽眼见南宫晨放下手里的碗,便准备起身收拾桌子,不想,南宫晨却是一摆手,“放那,夜影会带人收拾的。” 夜影? 这应该是之前的那个明明年纪不大,但却喜欢将脸板得像冰山的侍卫首领的名字? 话落,南宫晨起身道:“走,我带你出去走走消消食。” 秦艽不想去,她觉得吃饱喝好躺倒才是人生极至的享受,吃得饱饱的像头驴子拉磨似的转来又转去,也不怕肠子打结! 只可惜,世子大人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直接下达他的命令。 你可以有想法,但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秦道武犹豫着也跟着站了起来,南宫晨却看着他道:“你吃得不多,就别去溜了。” “我吃得也不多。”秦艽飞快地说道。 南宫晨笃定地说道:“不,你吃得多,我都没你吃得多。” 秦艽:“……一盘子红烧肉都是你吃完的,就差没弄头整猪给你吃了。”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跟着南宫晨走了出去,眼见秦道武一脸担忧打算不顾南宫晨的阻止跟上,秦艽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春道武不必担心,更别触怒南宫晨。 自打在小树林意外撞见到现在,虽说南宫晨一直表现的和善可亲,但秦艽却知道,这个人骨子里有着天生高人一等的凉薄和自私,所有他展示在人前的一面都不是真正的他。 出了屋子,南宫晨领着秦艽往庄子后面的一处果园走了去。 庄子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山门进来后是一片竹林,竹林的尽头是茶园和菜园,中间挖了一长宽两丈的水塘,几幢黄泥茅草房七零八散的座落在菜园和茶园之间,庄子的主体建筑是秦艽她们刚才吃饭的地方,三间青砖大瓦房,内里还很是用心装修了一番,清一水黑漆彭牙木家俱。 这会儿正是仲春时节,正是百花争艳的季节,可能是觉得花只能用来看没什么大用处,农庄里除了一片油菜花以及零星几朵的野花外,很难看见人工栽种的痕迹。 不过满山葱翠间山底下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也让赏心悦目便是,空气中隐隐有股清雅带着草药气息的香味,秦艽不由得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身周有几棵碗口粗的柚子树,正是花开的季节,白色的柚子花在晚风中颤颤微微的抖动着,犹如千万朵白色的蝴蝶。 “怎么只种柚子不种桔子呢?”秦艽随口问道。 “你很喜欢吃桔子?” 桔子啊,秦艽摇了摇头,“不,我不喜欢吃桔子。” 南宫晨“哦”了一声,负手站在秦艽身侧看着远处的黛青色的夜空,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秦艽其实有点累也有点犯困,与其站在这山头吹着冷风,她更愿意倒在床上与周公大人来个美好的约会。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样的寂静便无限的放大了周遭的声音,秦艽好似听到山脚下有人在说“怎么可以这样好吃?”还有人说“我他妈的怎么感觉从前吃的都是猪食?”她脸上绽起抹会心的笑,猜到许是剩下的那些饭菜被侍卫们分去吃了,大家正在褒奖她的厨艺呢! “你来樟州,是不是因为你家地里种的那些山丹?” 秦艽并不意外南宫晨会猜到她的来意,闻言,点头道:“是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当初和战公子约定,这些山丹由他出面回购,再有两个月便到了山丹收获的季节,原以为他会写信给我商量下流程,结果……” “他定亲了。”南宫晨突然说道。 战岐林定亲了? 秦艽一瞬的怔怔后,却突然眉梢轻挑,笑着说道:“那可要恭喜他了,怪不得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只言片语,原来是忙着自己的终身大事。” 南宫晨看着笑容温暖的秦艽,再次道:“你不好奇同他定亲的是哪家姑娘吗?” “哪家姑娘?”秦艽听他这话好似这姑娘大有来头,不由看着南宫晨问道:“不会是你哪个妹妹?” 南宫晨眼底有郁色一闪而过。 他当初还真是打算从自家那些妹妹里挑个懂事明礼的嫁给战岐林,只可惜……南宫晨轻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凭他也配?” “哎,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秦艽替战岐林打抱起不平,“你妹妹是郡主,那人家也是百药堂的少主子,长得也不差,人品也端方,怎么就不配了?” 南宫晨听了,细细长长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脸色似乎也变得更难看了,他看着秦艽,“你这么愤愤不平,不会是喜欢上他了?” “哎,你这人……”秦艽看着满脸狐疑打量之色的南宫晨,轻哼一声说道:“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我和他都是定了亲的人,你这样说传了出去,会坏了两桩亲事的知不知道?你没听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更何况你这还是一下子就毁了两桩,简直是罪大恶极! 南宫晨却是不依不饶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他!” “没有。”秦艽斩刀截铁地说道:“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或者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秦艽[中二少年你能正常点吗?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好吗?] “我喜欢墨明城。” 这个答案显然不在南宫晨的意料之中,目光里闪过刹那的错愕后,很快便又是一暗,转身摘了朵柚子花放在鼻下轻嗅,不想鼻尖却是一凉,原来是花朵上还沾着雨水,他嫌弃的将花扔了出去。 秦艽感觉身上有点凉,拢了拢手臂,回头对南宫晨说道:“和战公子定亲的姑娘是不是廖白芷?” “你怎么想到是她?”南宫晨问道。 秦艽笑了笑,说道:“因为倘若新娘子我不认识,你不会问我那样的问题,而我唯一认识和战公子有关的姑娘也就只有廖姑娘了。” 廖白芷喜欢的人是墨明城,她和墨明城定亲的事廖白芷肯定是知道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战岐林才会一别之后音讯全无?秦艽很是庆幸自己的这趟樟州之行,不然后果真不敢想像! “走,回屋歇着去,明天我们启程回樟州。”秦艽对南宫晨说道。 南宫晨知道她已经将事情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了,当下便也没再说话,而是率先朝山脚走去。 雨后的山路不好走,哪怕是铺着青石板,便在秦艽全神注意着脚下的路时,南宫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喜欢他什么?” 她喜欢他什么? 秦艽一怔之后飞快地答道:“我喜欢他长得好看。” 第241章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41章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新淦县到樟州走得快点也就两三天的路程,但因为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路泥泞难走以至于两三天的路程,愣是走了足足五天才到,就这还是托南宫晨的福,毕竟同样是坐马车,马脚程的好坏相差实在大。 樟州城的繁华自然不必说,最叫秦艽喜欢的还是城外清江河畔的百年大樟树,正是香樟花开的季节,半个樟州城被馥郁清幽的樟树花香覆盖,秦艽瞬间就喜欢上了这座古城。 “我在城里有个小院,你俩也别去住客栈了,就住我那间小院。”南宫晨对秦艽说道。 秦艽略一犹豫便答应了,“那我便谢过世子了。” “别谢早了,也不是白给你们住的。” 不白住好啊,不白住就不用欠人情了。 当然,这话秦艽也就只能在心里过过,说肯定是不敢说的,她看着南宫晨,“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说,什么条件?” “负责我的一日三餐。” 秦艽半点犹豫都没有,转头就对秦道武说道:“我们找各栈去。” “要不住同福。”秦道武建议道:“我们之前一路住的都是它家。” 同福的总号在燕京城,分号估摸着已经开满各州各府了,秦艽到是想换一家,住和吃其实是一样的道理,多偿试才能找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款。 “要不,换悦来。”秦艽对秦道武说道:“悦来也是大店。” 秦道武无所谓,是因为秦艽他才舍得花这个住宿钱,要是只有他自己,他肯定就是找个门洞窝一晚上,连几文钱的大通铺都能免了。 “我都可以的,你要是觉得悦来好那我们就去悦来。”秦道武说道。 南宫晨看着已经商量起来了的兄妹俩,这是彻底将他无视了? 冷冷一笑,南宫晨看着不远处屋檐下悬挂着的长方形白纸灯笼,他是习武之人视力自是极好,再则从小混迹樟州城,整个樟州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只一眼,他就知道那便是秦艽说的悦来客栈。 “夜影,带着你的人去和樟州城内所有的客栈说一声,谁敢给她俩开房间,谁立马卷铺盖滚蛋,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樟州城一步。”南宫晨冷声吩咐道。 夜影应声离开,当先去的便是挂着“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的悦来客栈。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可以以权压人呢?”秦艽不服气地对南宫晨说道。 南宫晨却只是抬了抬下颌,然后用他招牌式的表情(鼻孔看人)对着秦艽,慢悠悠地说道:“这话只在你比我还有权有势时说才有用,现在……哼!” 轻哼一声,直接用下巴对着秦艽了。 因为连着坐了几天的马车,秦艽的骨头都快被颠散了,这会儿见南宫晨不肯好好说话,小脾气也上来了,还真以为天下都他妈都得惯着他啊! 秦艽一转身抓起马车上的包袱往背上一甩,对秦道武说道:“走,我们找战岐林去,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把战岐林也撵出樟州城去不成!” 秦道武却知道,他们不能真这样离开,不然真把这位世子爷给得罪了,也别说是找不找得到住宿的地方了,还是先担心能不能平安离开樟州城。 “艽艽,你站住。”秦道武第一次拿出做兄长的威严,喝止住了秦艽后,板着脸说道:“这事,原就是你做得不对,世子好心好意借房子给我们住,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使起了小性子?” “是我使小性子吗?你没听到他怎么说的,我们住他的房子,得管他一日三餐,我怎么管?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樟州城,哪都不能去,一天到晚就只能琢磨着怎么侍候他那张嘴。”说着说着便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一副随时都会哭的样子。 秦道武明知道秦艽是在做戏,可看着她水漉漉的眼睛,莫名的便心疼起来,就觉得南宫晨真的是过份了,明知道他们是来樟州城办事的,还仗着自己的身份这样欺负人,再重的话便一句也说不出来。 秦艽哪里会想到自己没骗到想骗的人,却把自家堂哥给骗了,哭笑不得的同时,正想着怎么给秦道武提个醒,不想南宫晨却突然说道:“谁告诉你我天天都住在樟州城了?” 好,在这之前他确实是有这打算的,这段时间都在樟州城呆着不回洪都府那边的安王府了,但显然某个黑良心的坏东西不乐意。 秦艽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也没顾着自己委屈的都快哭了,抬头便看了南宫晨问道:“那你打算几天来一次?” “我几天来一次和你有关系吗?不是都要去住客栈了吗?”南宫晨没好气地说道。 南艽低下头,踢着脚下的青石板闷声说道:“那你不是不让客栈的人收留我们吗?”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南宫晨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就知道,遇上这臭丫头他就没好事,以前在麻岭村是,这会儿到了樟州城他的地盘了,还是!该死的,他就不信了难道真就治不了她? 心里正恨得咬牙切齿时,秦艽却再次抬起头,奇迹般的眼底又有了一层氤氲的水雾,要哭不哭地看着南宫晨,“你要觉得没错,那肯定就是我错了,那我向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说着话便要福身行礼。 南宫晨:“你到是能屈能伸。” 秦艽[那是,我一个小孩子说几句软话会怎么样?别说只是说几句好话,你就是让我放声大哭我也不带悚的,我小,我怕谁!] “那当然,你没听说过吗?有错就要认,知错就改。挨打要立正,敢作敢当。”秦艽挺了挺背脊,一副“我是知错能改,敢做敢当的好孩子”还不快夸我的样子。 南宫晨:“……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欠揍?” “没有啊。”秦艽嘻嘻笑了说道:“除了世子您以外,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很乖,很懂事,看着就可人疼。” 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不,有一个人和你是一样的想法,他眼里的我……秦艽有刹那的失神,在墨明城的眼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42章 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第242章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燕京城。 宿醉一夜的墨明城揉着几欲炸裂的太阳穴坐了起来,哑着嗓子喊了声,“来人。” “大少爷,您醒了。”鲁宁提着热水自外面走了进来。 墨明城这会儿已经坐了起来,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中衣赤着脚坐在床头,看到鲁宁进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的话已经辰时三刻了。”鲁宁恭敬地答道。 辰时三刻……墨明城感觉自己好似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是连着几天不分日夜的应酬,脑子里这会儿乱糟糟的,想了想没想起什么,他也就先暂时放一边没管,赤着脚朝洗漱室走去。 鲁宁连忙提着热水跟了进去,稍顷又匆匆走了出来,拿了双木屐跪在地上服侍候着墨明城穿上,轻声道:“少爷,舅老爷他们今天会到,祥麟已经去城外接了。” 墨明城这会儿总算是知道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事了,他忘记今天是大舅沈昱南一家到京城的日子,他答应母亲会到城门去接他们的。 匆匆洗了把脸,墨明城换了身竹青色的湖绸长衫带着鲁宁往外走去。 客栈里人来人往,墨明城才一现身便引起一阵喧哗。 “呀,探花郎出来了。” 人群哗啦一声朝着墨明城围了上来,墨明城皱起了眉头,对正努力护着他往外走的鲁宁问道:“让你打听的房子还没消息吗?” 京城居大不易。 即便是墨明城不缺银子,可想要在寸土寸金的燕京城短时间想要买到幢合心意的宅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即要护着墨明城走出包围圈,又要留心别把这些围上来的人给得罪了,还得顾着回答墨明城话的鲁宁瞬间汗湿额头。 “回少爷,小的已经选中了一处宅子,只等少爷您看过后便定下来。” 即便有鲁宁的全力护航,可众人的热情还是使得墨明城几乎是寸步难移,几番三次被挡下步伐的墨明城恼了,他突然步子一顿,略提了声音冷声说道:“诸位,我这里有个对子,谁第一个对出来,今天晚上墨某便与他秉烛夜谈。” 话一出,四下里顿时一静。 墨明城年少有才不假,但墨明城风华无双却更是一绝。 有多少人是真冲着求学解惑,又有多少人为的是不可与人言说的龌龊心思,墨明城淡漠疏离的目光在人群里一扫,心下便有个了然,内心恨不得将这些人的眼珠子剜出来喂狗,脸上却是一派漠然。 “墨探花,你出对子。” “是啊,墨兄弟我等可都等不及了。” 墨明城目光一撇,刀子一样刮过说话的两人身上,骇得两人下意识地背脊一凉不敢与他对视后,这才听见他冷冷的声音响起,“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大梁有两个通州,名科由来皆与运河有关,一个是运河的北部北通州,一个则是运河南部的终点,南通州。 两个都是地名不说,且是连贯相通的两个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抓耳挠腮地使劲想着各处的地名,差不多把大梁朝重要地名都过了遍筛子,可就是想不出个合适的下联。 墨明城冷眼看着这些或低头沉吟,或来回踱步又或是高声吟哦的学子,招呼鲁宁道:“我们走。” 话落,当真便拔脚往客栈外走去。 “墨探花,你别走呀,你留下来点拨点拨我们啊。” “就是,墨探花,你这是看不起我们还是怎么的?”有人附合道。 墨明城没有接两的话岔,别说只是些名落孙山的学子,便是同榜进士又如何?他墨明城还没骨头软到谁的脸色都要看的地步。 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那两人,墨明城仍旧大步往外走着。 人的心理很奇怪,这些人来京城之前都胸有万丈豪情,大有天下舍我取谁的英雄豪情,可一场会试彻底的击毁了他们的自信,留滞京城虽有学习取经的想法,但其实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倘若墨明城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学子那也罢了,他们更容易屈服于“技不如人”四个字,可墨明城年少貌美,据说早在殿试前便得了卫国公独女的青睐,卫国公那是什么人?战功赫不说还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自家宝贝女儿看上的人还能委屈了他?墨明城这厮的探花必然是因为卫国公之故才得的。 有那捻酸吃味的已经高声喊道:“墨明城,你得意什么?若不是卫国公大小姐,你与我等又有何不同?” 正走着的墨明城步子一顿,回头看向说话之人,唇角扯起抹讥诮的弧度,冷冷道:“自然是有不同的,有没有卫国公大小姐,我都是进士,而你这辈子兴许都只能是个举人。” 话落,全然不顾那人黑得像锅底的脸,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扬声道:“对得上对子使人来说一声,对不上从今往后遇着我便绕着走。” 张狂得意之色,简直叫人目眦欲裂。 “我呸!有什么好张狂的,不过就是小人得志,没了那张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有人在身后重重啐了一口骂道。 鲁宁转身便要与那人理论,余光处却见墨明城脚步不停,他只得收了满腹的不愤急急跟了上去。 随手拦了辆马车,墨明城对车夫道:“去城门。” “公子,您去哪个城门呢?”车夫问道。 这到是把墨明城给问住了,燕京城可不止一个城门,他回头问鲁宁道:“去哪个城门?” “北城门?”鲁宁不确定地说道。 墨明城没有多想,转头对车夫道:“北城门。” 车夫扬着鞭子赶着马车朝北城门笃笃驶去。 鲁宁坐在马车上,不满地说道:“爷,不都说读书人明理识事的吗?怎么适才那些人却个个跟乡野村夫似的,不,比乡下的农夫还如。拈酸吃醋的样子叫人看了直犯恶心!” 墨明城背靠着车壁,闭着眼睛养神,他到这会儿头还是晕的,听了鲁宁的话,眼睛微微掀了条缝看着他,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都是是人不假,可有些人只是披着层人皮,其实根本就不是人。” 鲁宁点头附和道:“对,我就觉得他们不是人。” 正说着话,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鲁宁连忙探身掀了帘子往外看,一边问道:“怎么了?” 不想,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却在这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鲁宁不敢动,僵着脖子看着抵在脖子上剑,想说话只是持剑人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撇了撇脸示意他下车。 鲁宁不敢动,他怕来人是要对墨明城不利,不想,身后却响起墨明城的声音,“你下去。” 鲁宁才下马车,一阵“叮铃当啷”的铃当声紧跟着响起,下一刻,墨明城感觉眼前一便暗,紧接着鼻子里沁进一股清香,等他定睛再看时,穿着粉色衣裙的精心梳妆打扮过的邓世芳已经笑盈盈坐在了鲁宁坐过的位置上,看着他说道:“墨明城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第249章 多少银子你说个数 第249章多少银子你说个数 世界上最悲伤的事,不是生离死别,不是我爱你你却不知道,不是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你爱上了一个不爱你的人! 廖白芷满身落寞地离开,看着她孤单难过的身影,有那么一刻,秦艽心里突然有了些许的心疼,叹了口气,她也没了继续购物的乐趣,转身打道回府。 算着时间秦道武应该已经送帖子回来了,秦艽便顺道买了些菜,想着晚上简单的做几道家常菜,抚慰下因为廖白芷求而不得的爱情而悲伤难过的自己。 “艽艽!” 正想着是入乡随俗把手里的鸭子做道药膳,还是做道改良版的鲜香咸辣的啤酒鸭时,耳边突然响起秦道武的声音。 秦艽敛了思绪,抬头朝秦道武看去,不想下一刻撞入眼帘的除了站在门口的秦道武,还有从院子里抢出来的另外两道身影。 “秦姑娘。”战岐林温文尔雅地走了上前,对秦艽说道:“你回来了。” 秦艽回以一笑,喊了声,“战大哥。” 末了,又同站在战岐林身后的南宫晨打了个招呼,“世子,您也来了。” 南宫晨的情绪不是很高,勉强对秦艽扯了扯嘴角,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秦艽不以为意,举了举手里的鸭子,说道:“正好到吃饭的点了,我顺路买了只鸭子,晚上做鸭子给你们吃。” 秦艽的手艺未必真就比酒楼的厨子强,强就强在她总有许多新奇古怪的做法,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当下,一行人折身回了院子。 秦艽想着南宫晨情绪不高,可能会有喝酒的要求,便让秦道武去买了十斤樟州城的特有的一种纯糯米酿的酒。 “需要帮忙吗,秦姑娘?”战岐林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 秦艽又要掌勺又要烧饭,一时间还真有点忙不过来,闻言便不客气地说道:“战大哥,你会烧火吗?要是会的话就来帮我烧火。” 战岐林会烧火吗?答案显然是不会。 但他自认不是个笨的,打小学什么东西上手都比别人快,想来这烧火也不是什么难事。当下便笑着坐到了灶前,拿起灰坑里放着的火钳夹了块柴火便往灶膛里放,嘴里也没闲着,同秦艽拉起了家常。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同你隐瞒世子身份的。” “我明白的,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换成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秦艽笑着说道。 战岐林看着秦艽的目光便又温和了几分,这个话题便暂时翻过去了,他说起另一件事来。 “我给你写了信,前前后后应该写了有五六封的样子,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还想着是不是找个时间去见见你,只是一直不得闲,恰巧你又来了。” 说起这事,秦艽也是一头雾水,她停下手里动作,看着战岐林说道:“不止是你的信,世子的信我也没收到,说起来真的很奇怪,就算是有遗失也不可能每封信都遗失了?” 战岐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因这年头没有专门的邮差,有也只是负责送官方文件的,像战岐林和南宫晨的信都是托人捎带的,既不是专人那丢了好像也是很正常的。只是,两个人的信都丢了,却又莫名有种诡异感。 “没关系,就算是信丢了,我原本也是打算七月中旬带人带钱去找你的。”战岐林笑着说道。 秦艽听了却是扑哧轻笑道:“我还以为,战大哥是因为白芷姐姐的关系不能履约呢,不想却是我小人之心了。” 提到廖白芷,战岐林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滞了滞,垂了眼睑看着灶膛里微弱的火光出起神来。秦艽没得到回应不由得抬头看了过来,看清战岐林脸上的神色后,心头一个突突意识到自己怕是开错玩笑了,正想着怎么描补回来时,却发现锅里一点热汽也没了。 “战大哥,火怎么好像小了?” 战岐林恍然回神,这才发现灶膛里只有微弱的火光,当即手忙脚乱的便要补救,一通乱鼓捣,好家伙连那点微弱的火光都没有了,一阵烟窜了出来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秦艽这时候已经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放下手里的锅铲急忙便要到灶前来烧火,不想一道身影却抢在她前面坐在了战岐林身边,“你往里边挪挪,连个火都烧不来,你说你能干什么?” 南宫晨将战岐林往里挤了挤,不客气的夺过他手里的火钳夹了把干树叶塞在灶膛里,然后手对着灶膛一挥,一股风送了进去,只听“彭”一声响,一阵明黄的火光闪过后,灶膛里的柴火重新烧了起来。 秦艽到是没有想到,贵为世子之尊的南宫晨竟然还会烧火,少不得对他刮目相看,想着这一路上多得他的照顾,于是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看世子您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南宫晨呆呆地看着灶膛,他的脸被火光照得棱角有些模糊,给人的感觉便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你回去以后能不能继续帮我找牛樟芝?”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劝你也别抱太大希望。”秦艽看着南宫晨说道。 她不知道南宫晨为什么一定要找牛樟芝,但看他这样子,也能想到这牛樟芝对他很重要。 “为什么这样说?”南宫晨猛地抬头看向秦艽,问道:“你既然能找到第一朵肯定也能找到第二朵,是不是?” 秦艽没有忽视南宫晨眼底的希冀,虽说不忍打破他的幻想,但还是不得不说道:“世子您怕是不知道,牛樟芝只生在牛樟树上,且还必须是百年以上的牛樟树树干腐朽的内壁空心处,又或者是枯死伏倒的牛樟树阴暗潮湿的表面。可,牛樟树本就难得,更别说还是百年的牛樟树。” 还有一句话秦艽没说,就算有百年的牛樟树,且符合生长条件,可一定就会有牛樟芝吗?不一定的,大自然的神奇之处根本就不在个人的想像之内。 不想,听完秦艽的话,南宫晨的眼底却骤然一亮,他看着秦艽,“我就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你肯定知道,你留下来帮我找牛樟芝,你放心,我不白让你找,要多少银子你说个数就行。” 第251章 我只是就事论事 第251章我只是就事论事 三天后,南宫晨和战岐林在樟州城外送别秦艽兄妹二人。 “这是五百两银票。”南宫晨将沓小面额的银票递给秦艽,见秦艽不肯接手,他沉了脸色说道:“放心,这银票没有别的用意,是给你的封口费。” 秦艽却是垂了眼眸将南宫晨拿银票的手推了回去,“世子说笑了,您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何来的封口费?” 南宫晨眸色略深,但下一刻还是强势地将手银票塞进了秦艽的手里,“那就当是辛苦费。” 秦艽想了想,到底没再拒绝,将银票叠好小心的收起后,这才抬头看了南宫晨说道:“我不能保证一定找到,但我可以保证一定尽全力去找。” “好,我先在这里谢过了。”南宫晨看着秦艽说道。 秦艽笑了笑,摇头道:“不用,你出钱,我办事,说谢就客气了。” 南宫晨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秦艽的目光却是变了变。 可能是生活条件好了的缘故,小姑娘的个子窜得很快,去年才到他胸口的位置,今年再看竟然有种和他肩头齐平的感觉,脸盘子也长开了,一对小鹿眼似乎比之前更水亮更透澈了。 南宫晨看着这样的秦艽,心里莫名的便生起了淡淡的愁怅,突然说道:“你要是再大几个岁就好了。” 秦艽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脱口而出问道:“什么再大个几岁就好了?我怎么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你要是再大个几岁,凭着你这一身的本事,我也不是不能说服父王母妃聘你为妻的。”南宫晨说道。 秦艽一怔之后却是呵呵笑道:“世子,你怕不是忘了,我已经定亲了。” “一个墨明城而已,我若是打定主意要娶你,还能有他什么事?”南宫晨撇了嘴角很是不屑地说道。 秦艽:“……” 她还能说什么? 说,不是的,婚姻除了讲究门当户对还得讲究两情相悦,我喜欢的那个人是墨明城,不是你。她是脑子进水养了鱼,还是活腻了想早死? 见秦艽不说话,南宫晨心里突然就一阵烦闷,低头踢了地上的石子一脚,粗声粗气地说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要说的不是都已经说了吗? 秦艽瞪着水漉漉地眼睛看着南宫晨,眼见中二少年一脸郁卒,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此时无声胜有声,当下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话要和他说。 南宫晨看着秦艽的目光里便有了厉色。 秦艽立刻眨巴着她的小鹿眼,委委屈屈巴巴地看着南宫晨,更甚至小鹿眼里似乎还有隐隐有泪光闪烁。 南宫晨::“……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 没等南宫晨把话说完,特意把地空出来让两人说话的战岐林应该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开口打断了南宫晨的话,“世子,时辰不早了让秦姑娘她们出发,迟了怕要错过投宿的客栈了。” 南宫晨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秦艽,默然片刻后,开口道:“走,到了捎封信来报个平安。” “好,我知道了。”秦艽暗暗吁了口气,转身看了战岐林,“战大哥,我走了。” 战岐林目光和蔼地看着秦艽,含笑道:“去,过两个月我来找你。” 秦艽点头道:“好,我等你。” 话落秦艽冲战岐林和南宫晨摆了摆,朝等在不远处的秦道武走了过去。 秦道武自马车上跳了下来,伸手扶了秦艽,“艽艽,你慢点。” 秦艽扶着秦道武的手上了马车,回头见战岐林和南宫晨还在原地站着,对着两人用力地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进了马车,同秦道武说道:“我们走。” 得了她的吩咐,车夫手里马鞭轻轻甩了甩,马车笃笃地朝前驶去。 秦艽掀起帘子的一角,再次对战岐林和南宫晨挥手道别。 马车渐行渐远。 战岐林收了目光对眯着眼极力远眺的南宫晨说道:“世子,我们回去。” 南宫晨点了点头,转身朝不远处拴着的枣红马走去,战岐林拔脚跟了上前,不想却在这时一辆马车自城门口朝着这边急急驶来,很快便到了二人跟前,下一刻便看到廖白芷掀起车帘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抓着战岐林的手问道:“秦艽呢?” 战岐林不知道她的来意,但想着秦艽已经走远,就算是廖白芷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便照实说道:“已经走了。” “走了?”廖白芷脸色一僵,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话是问战岐林眼睛却已经朝着大道上看去,看样子像是如果走得不远,她便要去追一样。 战岐林不确定她想干什么,不过这会儿秦艽已经走远了,廖白芷就是想要坐着马车去追只怕也追不上,但还是在原来的时间上再加了两刻钟,说道:“走了有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那是真的已经走远了! 廖白芷脸上顿时一片黯然,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只是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默然片刻后,轻声道:“你是回城还是……” 虽然是未婚妻,便战岐林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廖白芷相处,闻言,连忙说道:“我和世子还有事情要办,暂时不回城。” “好,那我先回去了。”廖白芷说道。 话落,也没和南宫晨打个招呼,便转身回了停在路边的马车,让车夫调转马头回樟州城内。 目送马车走远,一直没说话的南宫晨这时候开口了,他看着战岐林,“你又不是非她不娶,干嘛这样纵着她宠着她?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凭什么受委屈的要是你?” 当日由战开元作主定下这桩婚事后,廖白芷便找了个机会将自己的心思全盘对战岐林托出,只说,大人的决定她反抗不了,若是两家一定要结亲,她也会尽力做个好主母,只是却一定不会是个好妻子。 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别的男人? 战岐林不愿意,他也很清楚廖白芷是想让他出面退了这桩亲事,可退婚谈何容易。 沉沉叹了口气,战岐林苦笑着对南宫晨说道:“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如果可以,她肯定也不愿意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南宫晨却是冷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真不知道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了,那墨明城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吗,那又怎么样,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可墨明城不止是长得好看,他还很有才啊!”战岐林反驳道。 这话却是换来南宫晨狠狠一个瞪眼,斥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战岐林:“……我,我只是就事论事。” 第254章 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254章和她有什么关系 其实与其说是教太子读书,倒不如说是给太子做个伴。 长平帝登基已有五年,除了东宫时得的皇长子外,这五年后宫就只添了两位小公主,究其原因长平帝体弱多病才是关健所在。也因此不过是登基第二年,便定下了皇长子东宫太子的身份。 墨明城能进东宫和太子同吃同住,这份荣耀先就不说,单说凭着这份幼时的情谊待太子登基后他必定成为前朝第一人,当之不愧的天子宠臣! 沈昱南是个商人还是个很会钻营的人,几乎是一瞬间便想明白了这其间的重要性,极度兴奋之下竟是连话说不出来。反到是陶氏高兴之后,心里当即便有了计较。 “既是这般,那这房子我们就更不能买了。”陶氏说道。 “为什么?”沈昱南不解地问道。 虽说墨明城要去住东宫了,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休沐?他在这京城无亲无故,自己就是他唯一的亲人,等到休沐的时候出了宫总不能连个去处都没有?依着他的意思,他觉得这房子就该立刻定下来才是。 “这里离皇宫太远。”陶氏说道。 离皇宫太远,也就意味着一旦发生点什么事,他们反应迟钝的同时还会措手不及,而这个迟钝和措手不及引发的后果是不可想像的。 想明白这其中关健的沈昱南立刻说道:“太太说得是,这里离皇宫太远不方便,我们还是在皇宫附近找个宅子好了。” 牙人听了赔着笑脸说道:“皇宫附近的宅子不是没有,只是那都是一进的小院,你们家人多怕是住不开。” “我们家人不多啊。”沈昱南看着牙人说道:“就我们夫妻俩带个女儿住,一进的院子,够了,足够了。” “不是……”牙人讪笑着看向沈昱南,“不是说府上还有个少爷和孙小姐吗?” “他们啊……”沈昱南想了想,“没事,回头再另外买个小院给他们住就是了。” 走在前面的沈遥听见了,步子一顿,回头朝她爹看了过来,“爹,您这是打算把我哥和嫂嫂他们分开另过吗?” “不行吗?”沈昱南看着沈遥,“你哥也是当爹的人了,想当年,我像他这个年纪……” 眼见得沈昱南又要重复他年轻时的光荣史,沈遥逃命似的抓了邓世芳的手,“世芳姐,我们赶紧走,我爹他又要开始念经了。” 邓世芳哈哈笑了说道:“阿遥,是不是这天下的爹都喜欢念经啊?我爹在家里也总是喜欢讲他轻轻时候的那些事,讲起来就没完没了,讲一遍不够还讲两遍,耳朵都听起老茧了。” “是啊,是啊,我爹他也是这样的,他讲得不累,我听得都累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了开去。 上了马车,邓世芳问沈遥道:“阿遥,你是回客栈吗?” “我不想回客栈,可不回客栈我又能去哪里呢?”沈遥靠在车壁上,皱着鼻子说道:“以前总听人说京城好,想着一定要找机会来京城看看,等真来了才发现京城还不如石城那个小县城呢。” 邓世芳听了噗嗤笑了说道:“怎么就不如个小县城了,你说来听听。” 沈遥却是摇了摇头,一副说都不想说的样子。 “不是京城不好,是京城没有朋友,想说话都找不到人是?”邓世芳嘻嘻笑着问道。 被说破心事,沈遥也不否认,反到是顺势点头道:“你没说错,确实是这样。” “咦!”邓世芳故作一脸惊愕的看着沈遥,“我以为你现在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交朋友呢。” “为什么?”沈遥看着邓世芳问道:“为什么我没时间也没心情交朋友?” 邓世芳闻言,嘻嘻笑着说道:“你表哥不是替你相中了好些青年才俊吗?你这个时候正该忙着找夫婿才是,哪有时间交朋友!” 沈遥虽说是个性情豁达的,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闻言话还没说先就臊红了脸。垂了眉眼,吱唔着说道:“你别胡说,哪有的事。” “明明就有的事,那天我可是亲耳听到的。”顿了顿,邓世芳凑到沈遥跟前,问道:“阿遥,你是不是心里也喜欢你表哥?” 沈遥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一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邓世芳,问道:“世芳姐,你怎么会这样想?他是我哥,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是表哥又不是……” “可是他在我心里和我大哥是一样的啊。”沈遥打断邓世芳的话说道。 这…… 邓世芳讪讪一笑,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住,是我狭隘了,我总觉得,长得这样好看的人,又是从小一起大的,你怎么就能对他不动心呢?我是真没想到……” “世芳姐,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沈遥打断邓世芳地话,看着她说道:“明城表哥他是朵有毒的花。” 邓世芳被沈遥给说乐了,往她身边挤了挤,“有毒的花?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沈遥摇了摇头,她虽然性子单纯,但那并不代表她傻,什么话都跟人说。 她其实很清楚,邓世芳为什么以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屈尊降贵同她做朋友,还是那句话,喜欢一个人不是错,只要她做的事情不是伤天害理的,或者说是伤害到无辜,谁都没有必要去过多干涉。 再则,她其实并不认为墨明城对秦艽是认真的。 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凭什么就得了自家表哥的青睐?只怕,自家这个心黑手辣的表哥又在谋划着什么呢。只是这事她没必要同邓世芳说,即使说也不能说这事。 “你别看我明表哥现在风光,可其实之前他的日子并不好过……”沈遥将墨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捡了能说的说给邓世芳听,末了,轻声道:“是明表哥考上秀才后,他和姑姑的日子才好过起来,也是那时候明表哥慢慢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很多时候我都觉得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很陌生,陌生的会让我有种是第一次认识他的感觉。” “其实明表哥本该有个嫡亲的妹妹,只可惜表妹生下来看都没看这个世界一眼便没了,我们都知道是祈表哥和白姨娘搞的鬼,但因为他们是我姑父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当时谁也拿他们没办法,是明表哥……”想到墨祈脸上至今仍旧留着的那道疤,沈遥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邓世芳见她顿住话头不说,少不得问道:“墨明城他做什么了?” “明表哥当着下人的面抽了祈表哥一马鞭,祈表哥他毁容了……其实祈表哥长得也很好看,我觉得比明表哥还要好看,明表哥太高冷,反到是祈表哥有种人间富贵花的感觉。”沈遥说道。 邓世芳:“……人间富贵花?” 沈遥点头,微微眯了眼睛尽力回忆着毁容前墨祈的容貌,但到底最后只能长长叹了口气,“要说这事还是因为秦艽的缘故。” 秦艽! 墨明城的那个小未婚妻! 邓世芳看着沈遥,“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255章 你还能不给吗 第255章你还能不给吗 “和我有什么关系?”秦艽一边走着一边对秦道武说道:“他是世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道武,我和你说,像他们这样的出身,但凡是对自己有用的人,总是会想尽办法收为己用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只要能收服甚至连自己的人都能舍出去。” 秦道武:“……艽艽,你说得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秦艽停下脚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秦道武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别有以后。” 秦艽看着纠结的眉头都快打结的秦道武,想了想,说道:“放心,只要不出意外,我和他肯定是没有以后的。” 秦道武不解地看了秦艽,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话是说得干脆,可秦艽却知道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从南宫晨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乔装换名跟着战岐林出来找牛樟芝看,只怕安王府有人中了巨毒,倘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不是安王就是安王妃,倘是安王妃还好,有可能只是王府后院女人间的阴私手段,可如果是安王…… 秦艽不敢往下想,如果是安王,这事情就复杂了。 沉沉叹了口气,秦艽像是说给秦道武听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他要的是牛樟芝,我尽力帮他找就是,只是能不能找到真的很难说,真要找不到,时间长了他不抱希望,我们之间自然也就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不联系,时间和空间总会拉开彼此的距离。 “那要是找到了呢?”秦道武问道。 “那就更好了,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我就是那用过的破抹布一准被扔得远远的。”秦艽半是玩笑半是自嘲地说道。 秦道武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又觉得也许真就是像秦艽说得那样呢?南宫晨之所以对她百般示好,不过就是为了哄秦艽替他找牛樟芝! 想到牛樟芝,秦道武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艽艽,安王府是不是有人中毒了?” 秦艽看着秦道武,默然片刻后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我猜不是安王就是安王妃,不然世子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我也是这样猜的。”秦道武闷声说道,顿了顿,“世子人其实挺不错。” 人不错? 哥哥,你得有多眼瞎才会觉得这人挺不错?不过比起某个心狠手毒的人来说确实是挺不错的。想到墨明城,秦艽脸上的神色有片刻的凝滞。 “艽艽,如果墨家真的退婚了,你……”秦道武目光犹疑地看着秦艽,一副蹰踌着不知道说还是不说的表情。 “你是想问我,如果墨家退亲了,我会不会后悔那样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世子?”秦艽接了秦道武的话说道。 秦道武看着秦艽点了点头。 秦艽有种日了狗的感觉,为什么古代人的思想会这样早熟?她才多大啊,就要考虑这些男婚女爱的事,前世的这个年纪还是小学生!好,虽然说小学生也有谈恋爱的,只人家真的就是谈,恋,爱,而不是像她这般定终身! “我不知道。”秦艽摇头道:“事情没发生,等发生了我才会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秦道武也觉得自己是路走得太多,脑子缺了点东西才会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两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今天的太阳特别大,晒得人两眼发花,山里的羊肠小道虽说两边都是草木,可仍旧难以抵挡阳光的炙热,好在能看到前面隐约有片树林,等到了树林就能好好躲躲太阳了。 “艽艽再坚持会儿,前面有片林子,等到了林子我们歇两刻钟再走。”秦道武说道。 秦艽喘着粗气点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迈着如同灌了铅的两只脚继续走着。 “道武等到了前面的集市,我跟你说真得买匹马,哪怕是头驴也行。”秦艽说道。 才出了樟州城秦艽就想买匹马,但被秦道武阻止了,到不是舍不得钱,而是觉得他们这一路山长水长身边又没个大人跟着,不管是买马还是骑着马上路都会引来祸事。 这会儿听秦艽再次提起,想着再有个四五天的路程就到家了,小心一些尽量选择白天赶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行。”秦道武点头道:“买头驴。” 秦道武松口同意了,秦艽却是长吁了口气后,说道:“再看。” 路程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话当中结束了,等进入那片参天蔽日的林子里时,两人恍惚间都有种,要是能一直坐在林子里不走就好的感觉。 林子很大一眼看不到头,一棵腰身粗的香樟树上几只毛茸茸的松鼠上窜下跳嬉戏打闹着,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哪里响起的鸟鸣声。 秦艽取出随手带的水壶,正准备拔下塞子喝口水润润喉,却突然看见樟树上的松鼠突然便朝着树洞里跑去,还没等她等回过神来,自林子深处慢慢走出两个人,很普通的两个人绝对是那种扔进人群里便找不到的长相,只是…… “道武。”秦艽喊了声靠在树身上闭目养神的秦道武。 “就歇息好了吗?” 秦道武问秦艽道,说着话,眼睛也跟着睁开了,与此同时便也看到那两个朝他和秦艽走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秦道武突然就有种不安感,他拧着眉头,往秦艽身边挪了挪。 “艽艽……” 秦艽却一把抓住秦道武的手,“跑!” 话落,拔脚便往林子外跑去。 秦道武也跟着跑,因为太着包袱都不要了。 那两人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一刹那的怔忡后,哐啷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纵身直朝秦艽和秦道武两人扑了过来。 秦道武听着身后呼呼的风声,急得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只是荒山野岭,除却满山的花草树木虫草蚁兽,哪里又能看到人影子。 秦艽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这两人的来意,但显然以她和秦道武的脚程肯定是跑不了的,这么一想,秦艽干脆停了下来,转身对着不慌不忙缀在身后的两人道:“我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们,只求放我和我哥哥一条生路,行不行?” “哈……”两人中个子略高的人嗤笑一声,冷冷说道:“我要是说不行,你还能不给吗?” 第256章 幸亏战公子想得周到 第256章幸亏战公子想得周到 “那说不好。”秦艽对上那人蛇眼一样阴毒的目光,咬牙道:“只要不伤性命,我们身上所有的银票你都可以拿走,不然我宁可把这些银票撕了吃了也不会便宜了你们。” 话落真就将贴身收好的银票拿了出来,做出一言不合便要撕的样子。 秦道武急得就差跺脚了,他想着这两人本就来者不善,即便是逃不了的情况下也不能露财啊,这不是上赶着往刀上凑吗? 只是,即便不赞成,可秦艽已经把话说了把事情也做了,他只能一边惊恐的看着眼前两人,一边想着对策。可想来想去,秦道武也只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以命换命。 “艽艽,我等会想办法拖住他们,你使劲跑,跑远了再找个地方躲起来。”秦道武小声说道。 话是这样说,但秦道武其实也很清楚,就算是他豁出性命不要,只怕也拖不了多少的时间给秦艽,兄妹俩人很有可能小命就交待在这了。 秦艽没有回答秦道武的话,而是看着身前的两名男子,说道:“如何?我这里一共有六百多两的银票,是要银票还是白辛苦一场,你二位要不要商量下再决定?” 高个蛇眼男子却是嗤笑一声,说道:“小丫头片子,人不大心眼到是不少。” 一直没说话的矮个男子这时四处看了看,催促道:“行了,和她废那么多话干什么,赶紧把活给做了,我们好回去交差。” 秦艽目光骤然一紧,果然,和她猜想的那样,并不是单纯的谋财,而是谋财害命一起的,或者害命才是最主要的。 眼见两人举刀目露凶光上前,情急之下秦艽大声道:“谁请的你们,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秦艽的话换来的却是两人的哈哈大笑。 秦艽看在眼里,一颗心急得冲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笑声意味着两人根本就没考虑过她的提议。电光火石间,她只能硬着头皮打断两人的笑声说道:“要是实在不行的话,那能不能放过我哥哥?” “艽艽,你胡说什么呢?”秦道武厉声打断秦艽的话,“我们一起出来的,自然应该一起回去,你要有个好歹,我怎么跟大伯和大伯娘交待?” 秦艽苦笑,她有事秦道武不好同她爹和娘交待,那秦道武出事,她就能跟三叔和三婶交待吗? “你别说话。”秦艽吼了秦道武一句,回头重新看着步步紧逼的两人,“我想雇你们来的人,也没说必须把我哥哥也给杀了?放过我哥哥,这六百两银票全给你们。” 话落,秦艽将手里的银票举了举。 高个子的眼里有一瞬间的犹豫,秦艽看在眼里,目光顿时一亮,继续游说道:“我不知道雇你们来的人给你们多少银子,但以我的身份估计也出不了多高的价,六百两虽然不多,但省着点用也能用上个五六年了。” “行了,别废话了。”矮个子男人见同伴有被秦艽说动的样子,情急之下大声道:“银子虽好可也要有命花。” 话落,手里匕首亮起一道寒光,对高个子说道:“这个交给我,你去处理她哥哥。” 秦艽脸色一白的同时对秦道武喊了声“跑啊”,她自己却是迎着矮个子男人跑了过去,与此同时手里的银票被她当作武器扔了出去。 散落的银票如同天女散花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高个子男人和矮个子男人齐齐怔了怔,醒过神来时两人手眼中有喜色一闪而过,只是喜色还不及铺梁开鼻腔间突然涌入一股香甜的味道,下一刻,突然“扑通、扑通”两声,两人一前一后重重摔倒在地上。 怔在原地的秦道武反应不及地看着眼前一幕,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这两人就倒下了。 秦艽却在看到两人倒在地上后,眼里绽起抹亮光,紧接着飞快上前将掉在地上的两把匕首都捡了起来,抓起匕首她连犹豫都没有照着矮个子的脚便是狠狠一划。 “啊……” 凄厉的叫声惊得树林里的鸟四散飞起。 秦道武也被秦艽这突然的举动给惊呆了,等反应过来,秦艽已经依葫芦画瓢把高个子的脚筋也给断了。 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使得寂静的荒野突然就多了一股渗人的寒意。 秦道武一脸惊惶地看着秦艽,“艽艽,你……” “不把他们的脚筋断了,等药效过了,我们怎么控制得住他们?”秦艽打断秦道武的话说道。 秦道武顿时哑然。 这时候秦艽转身将地上的银票一张张捡了起来,最后甚至还点了点数,确定是六百两银票无误后这才重新收好。 秦道武手脚无措地站在原地,想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帮,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一个机灵走上前对着地上痛得大汗淋漓的两人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两人恶狠狠瞪着秦道武,却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 秦道武还想再问,秦艽却突然说道:“他们不会说的,走我们继续赶路。” “可是……” 秦道武还想说什么,却见秦艽已经率先拔脚往林子里走去。 看着秦艽干脆利落的身影,别说秦道武,就连地上的两人都有点傻眼,他们是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秦艽处事竟然这样的果决。 秦道武一怔之后,急急追了上前,“艽艽,真的不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吗?” “不问。”秦艽一边走一边说道:“问也问不出来的,除非是严刑拷打,可是你和我都不会,虽然废了他们的脚,但他们手上的功夫还在,别到时候审讯不成却被反杀那就得不偿失了,还有……” 秦艽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身后躺着的两人,“还有,我担心他们还有同伙,眼下我们还是先逃命。” 秦道武听了不敢再多话,兄妹俩人进了林子捡起扔在地上的包袱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只求在天黑之前能找到投宿的地方。 “艽艽,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倒在地上?”秦道武不解地问道。 “这就要谢谢战大哥了。”秦艽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世子给了我那么大一笔巨款,战大哥担心钱财招人眼,便弄了些药粉夹在银票中间,说是紧急时候能保命。” 秦道武听了,心有余悸的同时,少不得庆幸道:“幸亏战公子想得周到。” 秦艽却想着,早知道就该问战岐林多要些类似的药粉,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也没关系等回头进了城她可以买些石灰粉,危急关头也能用用。 第257章 墨家去你们家退亲了 第257章墨家去你们家退亲了 马不停蹄的赶路,总算是在天黑前进了个叫商鼎的小县城。 按秦艽的意思还是在同福和悦来两家里选一家,只可惜不知道是县城太小还是怎么回事,连着打听了好些人都说县城并没有这两家客栈,推荐了一家叫高升据说全城最大的客栈。 “艽艽,或者我们可以找户人家借宿的。”秦道武仍旧心有余悸,害怕那两个人有同伙,万一追到客栈就糟了,不如还是找户人家住来得安全些。 秦艽却不这样想,先不说那两人有没有同伙,就算是有她也不信他们敢在偌大的客栈公然行凶。而如果她们舍弃客栈选择城内人家借宿,那才真是给了坏人机会。 “还是住客栈。”秦艽说道。 秦道武虽然内心有想法,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选择了听从秦艽的意见。 走了约有两刻钟的样子,兄妹两人到了目的地,被门外迎客的小二迎进客栈后,秦艽先秦道武开口要了人字号一间房。 一天的跋涉劳累加上惊吓,秦道武早就累了,只是等洗漱干净躺在床边的脚榻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艽艽,你睡着了吗?”秦道武问床上的秦艽道。 “没有。”秦艽翻身坐了起来,抱着膝盖看着同样已经坐在脚榻上的秦道武说道:“你也睡不着吗?” 秦道武点了点头,“嗯,睡不着,我在想会是谁想要杀你呢?” 这其实也是秦艽在想的事。 能精准的提前守候在树林里不说,还能一照面就确定她和秦道武的身影露出杀机,要不是因为她是个西贝货,只怕今天小命真就交待了。 是谁想要她的命,其实想来想去无非就那么一两个人。 首当其冲便是墨祈了,而且根据路上那两个人的身手和表现来看,秦艽也很倾向于是墨祈,之所以没往别处想,实在是因为秦艽并不知道墨明城在京城招惹上了惹不起的烂桃花,她受了无妄之灾。 “我猜有可能是墨家二少爷。”秦艽把自己的想法照实对秦道武说道。 秦艽和墨家的是非恩怨,秦道武是知道的,闻言不由得失声道:“他疯了吗?你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 秦艽仔细想了想,还别说她真要死了对墨祈确实没什么好处。 毕竟眼下的墨明城已经对他呈现一种辗压之势,一旦她这个毫无背景的未婚妻死了,墨明城可以明正言顺的娶个京城高女,这样一来的话,墨祈在墨明城眼里只怕就是蝼蚁了。 这么一想,秦艽不由得也疑惑自己是不是猜错人了。 可如果不是墨祈那又会是谁?戴戎吗?想到戴戎,秦艽自然而然想到自己临开前送给他的那份大礼,只怕戴戎这会儿正躺在家里养伤呢,哪有时间和精力来对付她。再说戴戎可不具备雇凶伤人的财力。 这样一溜下来,秦艽忽然就发现,这事变得玄幻起来了。 “别管是谁,反正先回家再说,接下来我们还是尽量跟人结伴而行。”秦道武说道。 秦艽点头表示认同。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兄妹俩人便千方百计的找人同行,有时候实在没有人同行,两人宁可耽搁点时间也不独行上路,这样一来便比预期的时间晚了好几天。 这天,兄妹二人一路风尘仆仆后终于到了连城县,想着再有一天的时间就能到家了,秦艽恨不得连夜雇辆马车赶路,但想到半路的劫杀,她到底还是没能这样干。 “住客栈还是去旭二叔家歇一晚,艽艽?”秦道武问道。 秦艽想了想,说道:“去旭二叔家。” 于是乎两人熟门熟路地往周行旭家走去。 运气不错,周行旭这回在家,见到两人进门一怔之后连忙回身对屋里喊道:“槐花,艽艽和道武回来了。” 话落,又招呼两人道:“快,快进屋里坐。” 这时候南槐花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笑吟吟地说道:“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快进屋洗洗歇会儿,我这就去做饭。” 秦艽将包袱递给秦道武,“你帮着二叔礼哥儿,我去帮二婶烧火做饭。” 周行旭一把将人拦了下来,“不用,你二婶一个人行,你们俩洗洗坐下喝口茶,休息会儿等饭吃就行了。” 秦艽其实还想跟周行旭打听下她所托之事,闻言便对秦道武说道:“道武,你去帮二婶烧火,我来带礼哥儿。” 秦道武没意见,将包袱什么的都放下后,大步去了厨房。 秦艽上前一边逗着礼哥儿,一边压着嗓子问周行旭道:“二叔,事情办得怎么样?” 周行旭背对着厨房的方向,冲着秦艽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说道:“放心,都办妥了。” “谢谢二叔。”秦艽眉开眼笑地说道。 周行旭摇了摇头,看着秦艽的目光却是微微一凝,犹豫着说道:“艽艽,你怕是还不知道,墨家去你们家退亲了。” 墨明城高中,墨家去退亲这本就是秦艽意想中的事,只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却发觉自己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样淡然无谓,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只是这情绪被她很好的压了下去。 她笑了笑,说道:“是吗?那现在岂不是很多人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 “没有。”周行旭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秦艽,“墨家去退亲,提出聘礼尽数归你家,还另外补贴三千两银子,你爹和你娘把人赶走了,说亲事是墨明城亲自来定的,要退也得他亲自来退。” 这到是她爹和她娘能干出来的事。 秦艽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也不知道秦万岭和施氏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墨明城,当时她不是说过了吗?退亲直接跟她退就行了,为什么要去找她爹和她娘! 秦艽在心里把墨明城狠狠骂了一顿,远在京城正教皇太子钓鱼的墨明城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皇太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说道:“明城,你把孤的鱼都吓跑了。” 墨明城随手抓起身边的鱼饵扔在人工湖里,“无妨,它们很快又会来的。” 心里却想着,这是怎么了?几天前莫名的一场心惊肉跑,今天又连着打这么多喷嚏,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千里之外的秦艽却在听完周行旭接下来的话后,傻眼了,怔怔问道:“沈夫人去了我家?” “是的,沈夫人亲自去了你家跟你爹娘赔礼,说退亲并不是墨家的意思,是有人假借墨家名头行事。”周行旭说道。 秦艽觉得世界真的是越来越玄幻了。 这年头只听说骗亲的,还真没听说有人骗退亲的!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第258章 戴戎出什么事了 第258章戴戎出什么事了 秦艽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走,但想着难得来趟县城,上次和时英匆匆见个面就走了,这次要是连面都不见就走,回头怕是时英能杀到她家去,便决定早上见时英下午再出城回家。 苏家看门房的老苍头许是记住了秦艽又或是得了上面的吩咐,总之是才看到秦艽便笑容满面地迎上前,“秦姑娘,您来了?” 秦艽回以一笑,“大爷,我来找你们家三奶奶,她在吗?” “在的,在的。”老苍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示意秦艽往里走,“是您自己进去,还是小老儿我领着您进去?” 秦艽很不习惯老苍头的卑微,但她明白这是个等级分明的社会,人家敬的并不是她,而是她墨明城未婚妻的这个身份。 “我自己进去。”秦艽说道。 苏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是大家族,苏举人虽于仕途没能再进取,但庶物却是经营得当,家中仆妇下人倒是比寻常寒素人家的太太姑娘都还过得好。 秦艽这才进门没多久,便有个穿秋香绿棉布裱子的扫园子的婆子迎上前,笑着道:“秦姑娘,您是要去见我们三奶奶?老奴替您领个路好不好?” “那就辛苦婶子您走一趟了。”秦艽客气道。 婆子连声说道:“不辛苦,不辛苦,能给您领路是老奴的体面。” 呃! 这话秦艽实在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干脆便笑了笑不说话。 婆子虽极尽阿谀奉承,但却不是个没眼色的,见秦艽红着脸不说话,便也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尽责的提心秦艽小心脚下。 不多时,秦艽便被婆子带去了时英和苏蔚住的小院,早有机灵的下人提前来报信,远远的秦艽便看到时英站在月洞门口踮着脚张望,见着她不顾身边婆子的阻止,提着裙摆便大步迎了出来。 “三奶奶,您慢点,慢点。”婆子跟在身后急急喊道。 秦艽看得目光一滞,一个月前时英这院里还只有她和苏蔚两个,怎么这会儿她身边就跟着个婆子了?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时英携了秦艽的手,“我等得脖子都长了。” 秦艽听了不由得笑着问道:“你等我干什么?想我给带你好吃的还是想我给你带好玩的?只可惜我什么都没带。” “行了,你,就算带了我也吃不了。”时英啐道。 说着话两人一路往回走,秦艽的目光往亦步亦趋跟在时英身后的婆子看了看,使了个眼色给时英,意思是这是怎么回事? 时英步子一顿,回头对婆子道:“苗婶,你去跟厨房说一声让他们中午加几道菜,我要留艽艽吃饭。” 被唤作苗婶的婆子讪讪看了眼时英,最后在时英略显严厉的目光下福礼退了下去。 待苗婶走远,两人进了院子见左右无人,秦艽这才问时英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惹你婆婆不高兴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好端端的她惹她干嘛啊,真是的。”时英瞪了秦艽没好气地说道。 秦艽扑哧笑出了声,“我怎么就不盼你好了?那我这不是奇怪吗?人家婆婆都是往儿子屋里塞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你婆婆却给了你一个中年妇人。” 时英脸上绽起抹绯红,低了头将手里的帕子扭得跟麻花似的,嗡声嗡气地说道:“我有了。” “你有了?”秦艽一时没领悟过来,脱口而出问道:“你有什么了?” 时英这下子也顾不得好羞了,她抬头狠狠瞪着秦艽,咬牙道:“我有身孕了。” “有……”话声嘎然而止的下一刻,却是秦艽陡然拔高几度的声音,“你怀宝宝了、!” 时英脸上才褪下的红晕再次染上脸颊,气呼呼地瞪了秦艽一眼,“你嚷嚷什么?” “不是……我……” 秦艽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按道理说她应该满脸高兴地恭喜时英才是,时人重子嗣,时英进门才多久便怀上了孩子,这绝对是件喜事,简单点说是夫妻感情和睦,往深里说时英是个好生养的,这以后他在苏家的地位就更稳固了。可是…… 看着时英娇小玲珑的身影,秦艽实在不敢想,她这样一副还没长开的身子,待到生产之时会有着怎样的危机和凶险,也因此那些到了嘴边的祝福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见秦艽怔怔站着不说话,时英不解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你不高兴吗?” “怎么会,这是喜事,我当然替你高兴。”秦艽说道,话落,收拾了下心情,笑着说道:“恭喜了啊,虽说先开花后结果更好,但我还是祝你一举得男。” 时英嘻嘻笑着低头看平坦的腹部,轻声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还是愿意他是个男孩子,以后可以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苏蔚不是长子,他们的孩子也成不了长孙,可百姓疼幺儿,幺儿的长子那自然更是受宠了。 秦艽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怕是苏太太知道了时英怀了身孕,便将自己用得好的婆子送了过来照顾时英。 “你婆婆就只送了苗婶来,没送别的什么人?”秦艽压低声音问道。 时英摇头,“没有。” “这到是难得呢。”秦艽联系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以及前世的家庭伦理剧,由衷地说道:“这样说来,你婆婆真是个好婆婆。你要知道,这世上太多借着儿媳妇有喜往儿子身边塞人的婆婆。” 时英却是撇了嘴角,一脸不屑地说道:“你以为她不想?说到底是我们家阿蔚给力。” 好。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做婆婆的估计都见不得儿媳妇好。 这不是个好话题,秦艽不想继续,便换了个话题说道:“你都有身孕了,那望秋也应该有好消息了?” 时英脸上却绽起抹复杂的神色,欲言又止地看着秦艽。 “怎么了?”秦艽摸了自己的脸,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鸟屎吗?” “脸上有鸟屎是很光荣的事情吗?”时英没好气地啐了秦艽,“戴戎出事了,你听说了吗?” 没听说,但却是知道的,因为这事就是自己一手安排的。 只不过这话秦艽肯定是不能说的,她一脸无辜地看着时英,问道:“戴戎出什么事了?” 第259章 望秋她还好吗 第259章望秋她还好吗 时英招呼秦艽坐下,然后她也跟着坐在了她身侧,端起茶盅呷了口,这才缓缓说道:“一个月前,城里不是出了桩赌博杀人案吗?” “嗯,我记得,当时周二叔被弄得很是烦燥,人抓住了?”秦艽问道。 “抓住了。”时英放下茶盅看着秦艽,唇角噙了抹苦笑,说道:“半个月前就抓到了,只不过二叔得到消息带人去的时候,人已经自尽了,带回来的是具尸体。” 呃! 秦艽还想着这豹头杀心这样大,怕不会是找个荒山野岭占山为王当土匪呢,没想到竟然会自尽。可见这世上的事真的是没有定数,当然定数之外也有变数,就比如听着时英话里的意思,这戴戎出事好像竟跟豹头有关似的。 想着自己当日给了周行旭五十两银子,只是想让他找伙青帮狠狠揍一顿戴戎,到现在她也没问周行旭是怎么安排,只知道事情办成了,可是怎么个成法却是不知道。 秦艽看着时英,问出心中的疑惑,“戴戎的事和豹头有什么关系?” “豹头的尸体是在乌石镇找到的,二叔带人去的时候,有人说看见过戴戎和豹头有来往……” 秦艽:“戴戎他一个读书人……” “呸,狗屁的读书人,读书人的脸都让他丢尽了。”时英打断秦艽的话,愤愤说道。 “确实是挺丢人的,不过……”秦艽看着时英,“你能不能别说话说一半?” “哎,明明是你打断我的好不好?”时英瞪了秦艽不服气地说道,眼见秦艽一副“我错了,你请说”的态度,这才收了目光继续说道:“一开始谁也不信,可等二叔带着人往镇上的赌倌妓僚走了一圈,这才知道戴戎和豹头是老熟人了,就连那两个被豹头杀了的人,戴戎他也是认识的。” 其实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据说几人时常在一起喝酒赌酒嫖妓。 当然,这话时英肯定是不能说的,她是小妇人,可秦艽还是小姑娘呢,再亲呢的关系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秦艽知道戴戎是个混蛋,但她真不知道戴戎浑帐成这样! 一时间张着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唯一的念头是,望秋,她怎么办? “豹头虽是人犯,可他的死活却必须由官府决定,现在人死了,死前唯一的接触者便只有戴戎,那他自然便成了嫌犯要被请去县衙问话。” “只是你也知道,他是有功名的人,是可以坐着回话的。要是他能好好说话,估计问几句话也就没什么事。可偏偏这人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轴,根本就不把问话的县丞大人看在眼里……” 少年成名总是让人容易迷失自己的,再者县丞是末九流,虽有官名却无品级,戴戎自然不会将人看在眼里。只,戴戎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人家要的就是他的这份轻狂自大! “那后来呢?”秦艽问道。 “后来……”时英嗤笑一声,冷冷说道:“后来县丞大人禀了县太爷,县太爷下令革去他秀才的功名,先打了二十杀威棒再说。” 二十杀威棒,那可是大有讲究了。 轻打还是重打,行刑的衙役分寸一定掌握的相当出色。 戴戎得罪了县丞,这二十板子打下来,轻则破皮烂肉重则却是伤筋动骨,不养个一年半载肯定是好不了。只不过,秦艽想不明白的是,五十两银子能办成这样大的事吗? 五十两银子自然办不成这样大的事,可有个人的面子大得却是话都不需要说,就有人把事情给办了! 面对秦艽的疑问,周行旭也没有隐瞒,如实说道:“我是想着找几个闲帮把人揍一顿就算了的,但事情一步步的发展根本就不受我控制。后来我找了个机会请县丞大人吃了餐饭,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番,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县太爷的意思。” 秦艽越发的一头雾水了,“县太爷和戴戎有仇?” 周行旭摇头,“没有。” “那……” “艽艽,墨明城点中探花后入了翰林院的事,你知道吗?”周行旭突然问道。 秦艽摇头,因为知道两个人只有开始不会有以后,所以她从来不会刻意的去打听他的一切,便是偶尔听说了也会很快的便置之脑后。 周行旭将秦艽的一脸云淡风轻看在眼里,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暗忖:真不知道这丫头是心大还是不懂,这样的未婚夫换个人家怕是当眼珠子一样宠着护着,她到好一问三不知! “最新的消息,墨明城去了东宫给皇太子老师。”周行旭说道。 给皇太子当老师,那等将来皇太子登基,墨明城他就是帝师了! 这高度……秦艽脸上终于有了松动的变情,当然也只限于震惊和错愕,至于周行旭意想中的喜难自胜与有荣焉,那是不可能的。 好,周行旭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艽艽,我后来想见一见那个指证戴戎的人证,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秦艽干巴巴地问道。 “我找不到他了,他就像是从来没在这乌石镇出现过一样。”周行旭说道。 秦艽:“……怎么会?” “怎么不会?”周行旭叹了口气,像是说给秦艽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艽艽,我觉得从豹头死在乌石镇的那刻起,这件事就是一个针对戴戎的局,至于设局的人……” 周行旭没有往下说,但秦艽却明白,他和她想到的都是同一个人。 墨明城。 设局的人是墨明城。 只是,他又不在乌石镇,这一环扣一环的他是怎样做到的? 秦艽想不明白也不愿多想,这世上有些人的智商和手段总是会以超乎常人的水平辗压他人,她不需要和自己去较这个真,真想知道等有机会见面问一声便是。 “旭二叔,这件事你从今以后都烂在肚子里,跟谁都别提起。”秦艽嘱咐周行旭道。 周行旭想也不想地说道:“那是一定的。” 秦艽默然片刻后,问道:“二叔,望秋她还好吗?” 第260章 墨明城在京城有相好的了 第260章墨明城在京城有相好的了 望秋不好,很不好。 戴戎的母亲本就尖酸刻薄,现在戴戎被革了秀才的功名不说还一身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她把所有的怨气和怒火都发泄在了望秋身上。 吴氏带着秦望华去了几趟戴家想让戴戎给一份放妻书把望秋接回家,可戴戎和他母亲都只有一句话,放妻书没有休书到是出一封。 按照秦望华的意思,只要能离开戴家这个狼窝,也别管是放妻书还是休书怎么着都行。可望秋却死活不同意,咬死了这辈子生是戴家人死了也是戴家的鬼。 周行旭沉沉叹了口气,对秦艽说道:“时英说望秋谁的话都不听,但是你说的话她愿意听,你好好劝劝她,也别想着他是下堂妇对弟弟娶亲有影响,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戴家母子俩不是人,不会怪她的。” 秦艽当日之所以只想出银子使人揍一顿戴戎解气,就是害怕打老鼠伤了玉瓶,戴戎的死活她一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望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事情到底还是朝着她不想看见的方向发展了。 “我知道了,我会劝劝她的。”秦艽闷声说道。 出了城门,马车一路笃笃朝着乌石镇驶去。 马车驶到乌石镇时,天已经黑了,秦艽想了想带着秦道武去了百尺巷。 施秉仓和曾莞娥已经歇下,还是住在东厢房的施秉禾起来开的门,见到门外站着的是秦艽和秦道武,一边急忙把两人让进院子,一边大声喊着主屋的施秉仓夫妇俩。 “艽艽,你可算是回来了,昨儿你爹才来了镇上,没等到你他又回去了。”施秉禾喋喋不休地说道。 离家前秦艽确实说了个大概的归期,但去时天不好,回来又遇上被人劫杀,这样一来就推迟了归期。听了施秉禾的话,秦艽心里少不得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连夜赶路了。 “艽艽,道武,快趁热把面吃了,冷了面沱了就不好吃了。”曾莞娥端着两碗面出来,碗里还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赶了一下午的路,中午也只是草草扒了两口饭,秦艽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下也不客气,接过碗便稀哩哗啦吃了起来。 秦道武到是矜持许多,但显然也是饿狠了,先还顾着形像到后来听到秦艽“哧溜,哧溜”吸面的声音,便也放开了吃。 曾莞娥坐在施秉仓身边,目光温柔地看着秦艽,“够不够吃?不够的话我再去做。” 兄妹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个点了确实也不能吃得太饱,不然回头该睡不着了。 施秉禾趁着秦艽吃面的功夫,问起她这趟樟州之行的收获来。 “艽艽,见到那个战岐林了吗?他怎么说?” “见到了。”秦艽将埋在海碗里的脸抬起,看着施秉禾说道:“战大哥说他给我写了好几封信,还说以为是我这里出了什么变故,打算找机会来看一看呢。” “他这是托的什么人带的信啊?”施秉禾听了竖着眉头道:“写了几封,一封都没收着,见鬼了?” 可不是见鬼了! 秦艽放下手里的海碗,抽了袖笼里的帕子擦了擦嘴,抬头看了施秉禾问道:“小舅,最近镇上有没有什么八卦?” “八卦……”施秉禾想了想,问道:“戴家的事算不算?” 自然也是算的,只是这事她已经知道了。 秦艽想了想,干脆挑明了问道:“墨家那边……” 谁曾想秦艽话声才落,施秉仓,施秉禾齐齐变了脸色不说,就连曾莞娥都变了脸色,三人看着秦艽的目光很是复杂。 秦艽不由问道:“怎么了?您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施秉禾是个暴脾气,心里藏不住事更藏不住话,闻言,想都不想地说道:“艽艽,墨明城在京城有相好的了。” “秉禾,你胡说什么!”施秉仓厉声喝斥道。 “我怎么胡说了?”施秉禾不服气地说道:“都打到我们门上来了,难道还忍着藏着?” 秦艽有点傻眼,墨明城在京城有看上的姑娘了?这事周行旭怎么没和她说? “打到您们这来了?”秦艽看着施秉禾,“小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跟我仔细说说。” 施秉禾待要开口,却被施秉仓给阻止。 “艽艽,你别听你小舅乱说,要真是明城变了心,沈夫人也不会亲自上门跟向你爹和你娘赔罪,是不是?”施秉仓说道。 秦艽突然就想起周行旭说的沈夫人上门赔礼,顺便揭发上门退亲不是墨家人的事,她当时还感概这年头还有人骗退亲。 难道说去她们家退亲的人,便是小舅说的那个墨明城在京城的“相好”不成? 秦艽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怕是不知道哪家高门显贵的小姐相中了墨明城,墨明城却没有相中她,便将她这个挡箭牌推了出来,那小姐是个虎的,干脆便来了一招直捣黄龙,想着只要把她这个乡下丫头解决了,不愁墨明城不就范! 那这样说来的话……秦艽突然想起了半路劫杀的事情,这样一来,会不会那两个人并不是墨祈派出去的,而是京城那位素未谋面的“情敌”所为? 不得不说,秦艽真相了! 见秦艽拧着眉头不说话,施秉仓以为秦艽钻了牛角尖,瞪了施秉禾一眼后,试探说道:“艽艽,真要是墨家有退亲的打算,沈夫人也不必亲自登门赔礼是不是?你小舅他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多想。” 施秉禾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把话说得太急了,虽说外甥女年纪小可做事却很是老练,别真因为自己的话惹出什么事来,那可就糟糕了,他还想求着外甥女帮着去说服大姐帮他上门提亲呢! 这么一想,施秉禾便想着开口把话圆回来,不想秦艽却突然说道:“大舅,我明天去趟墨家。” “你去墨家干什么?”施秉仓急切地说道:“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是那家的小姐相中了明城,明城并不知道她使人来破坏两家亲事。” 秦艽看着施秉仓,“哪家的小姐?” 惊觉自己说漏嘴,施秉仓还想着怎么挽回,对上秦艽直直看向他的目光时,却不得不碍着头皮说道:“卫国公府的大小姐。” 国公府的大小姐! 秦艽到是能理解了这位大小姐之前的所作所为了,怕是这位国公府大小姐从小到大就没有想要而得不到的,谁想却在墨明城这失手了,也因此才会无所不用其极? 先是冒名上门退亲,同时又雇凶杀人,双管齐下原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秦艽不由想到,这位国公府大小姐这会儿只怕正暴跳如雷? 第261章 生米煮成熟饭 第261章生米煮成熟饭 只是,秦艽却是想错了。 暴跳如雷确实有,只却不是邓世芳而是卫国公本人。 “我有没有告诉你,这事你别管?”卫国公瞪着邓世芳怒不可遏地骂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一击必中?” 邓世芳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哪知道区区一个乡下丫头还有这样的手段?您说让我别管,那您什么也没做啊,我能不着急吗?” 好,这还倒打一耙赖上自己了! 卫国公心知这个女儿已经被自己宠坏了,对他根本毫无畏惧之心,来硬的肯定不行。 当下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柔声说道:“芳儿,这事它急不来。” “怎么就急不来了?”邓世芳不甘心地说道:“您之前还催着我嫁人,说要抱外孙,怎么现在就不着急了?” 卫国公:“……” 邓世芳眼见自家老爹被气得脸红白赤的,想着不能太过火了,真把老爹给得罪狠了,撒手不管这事了,她找谁去宫里说项啊! “爹……”邓世芳上前揪住了卫国公的袖子,“我其实有个主意,就是……” 若说卫国公之前还觉得墨明城只是书读得比别人好点,但自从皇帝将他点去东宫后,他便不这样想了。 这天下会读书的人很多,但能有墨明城这样的运势的读书人却是凤毛麟角。 长平帝膝下只有皇太子一个皇子,照这情形看下去,自去年底至今已是小半年后宫却再无喜讯传出,而以长平帝的身体情况来看,估计也没几年的阳寿了,到时候皇太子登基,墨明城便是不折不扣的帝师。 他已经老了,很难再庇护这唯一的女儿,倘若真的能促成这桩亲事……卫国公看着邓世芳,问道:“什么主意,你说给爹听听。” “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信墨明城他敢提起裤子不认人。”邓世芳轻哼着说道。 卫国公一张老脸红成了猪肝紫,瞪着邓世芳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 这要不是他亲生的,怕是早就大巴掌扇上去了。 邓世芳浑然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见卫国公虽然脸色难看,但却没有动怒,便继续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找个机会说服云珠让她带着我去宫里住上几天,到时候想办法在墨明城的吃食里动个手脚……” “秽乱宫廷,你知道是要砍头的吗?”卫国公打断邓世芳的话,咬牙问道。 “所以这事光我一个人办不成,您和娘也要出面才行啊。”邓世芳一脸无辜地看着卫国公,说道:“您去皇上跟前求个情,我娘再跟皇后娘娘说一说,这事情不就好办了!” 卫国公脑仁子一歇一歇的痛,第一次,他后悔自己的坚贞执着,早知道这样年轻的时候就该多纳几房妾室,子女多了总会有几个争气的,而至于陷入眼前晕样的死局。 摆了摆手,卫国公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回你自己屋里去,这事我得仔细想想。” “爹,您说什么呢?这本来就是我的院子。”邓世芳说道。 卫国公默然片刻,抬脚转身朝外走去。 缩在角落里的落葵等卫国公走远了,这才敢现身急步进了屋子。 见到落葵,邓世芳急声问道:“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回小姐的话,打听清楚了,墨大人十五休沐,但即使休沐他也不大回沈家,而是和几个同窗或是出城踏青,又或是去书店购书,天黑后再回宫。”落葵说道。 沈家最后到底还是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买了间一进的小院,为了堵墨明城邓世芳去了几次,但几次都没遇上墨明城后她便去得少了。可谁知道,她不去了墨明城却偶尔又会回小院呆上半天。 邓世芳得了消息再去时,陶氏便以房子小不方便招待她拒绝她再上门。她本想将沈遥约出来,可却被陶氏以沈遥在相看说亲为借口而婉拒了。 也是因为这样,邓世芳才会把主意打到皇宫。 听了落葵的话,邓世芳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嘟囔着说道:“这个墨明城还真是属泥鳅的滑不溜手,可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放过他。” 话落,想了想,对落葵说道:“你去找文叔告诉他,让他最近什么都别做,就给我把墨明城盯死了,只要墨明城出宫离刻来报。” “是,小姐。”落葵匆匆退下。 邓世芳心里仍旧不得劲,坐了会儿感觉心里像装了只猫似的挠得她难受,干脆起身朝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去,让马房备车,我要去承恩候府。” 很快便有下人飞奔着跑去马房。 一刻钟后,邓世芳坐着马车在去往承恩候府的路上。 知道邓世芳来了,穆云珠亲自去了二门处接她,一见面便问道:“出什么事了?连个帖子都没下就这样突然跑来?” “我心烦,来找你说说话解解闷。”邓世芳直言不讳地说道。 穆云珠心情其实也不好,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打趣着邓世芳说道:“你心烦你找那个让你心烦的人啊,来找我有什么用?” “别提了。”邓世芳烦燥的摆手道:“说起来你可能都不相信,我已经有足足十六天没见过他了。” 他是谁,穆云珠心知肚明。 叹了口气,再次劝道:“世芳,姻缘天注定,墨明城若是对你有意便也罢了,他这样显然是对你无心,你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强扭的瓜不甜,你真不必要……” “强扭的瓜是不甜,可最其码我吃着了,是不是?”邓世芳打断穆云珠的话说道。 穆云珠无语地看着这个好友,半响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两人沉默着往花厅里走去。 芷翠带着小丫头来奉茶,穆云珠使了个眼色给她,芷翠便聪明的将守门的小丫头和院里的婆子都打发了,她自己则亲自守在了门口。 邓世芳并不笨,相反她还很懂得看脸色,才一照面她其实就感觉到了穆云珠情绪不高,当下便问道:“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大姑让人送了信来,大姑父的病好像越发的重了,让我爹进宫求小姑,看能不能派个太医过去。”穆云珠说道。 “那你爹怎么说?”邓世芳问道。 穆云珠摇头。 这个摇头也不知道是说承恩候不答应进宫求情,还是说皇后娘娘未必能同意跟皇帝求到情面。 邓世芳当下便也沉默了。 说起来,她已经快要忘记安王长成什么样了,不过安王世子她却记得,世子也是个绝世美男,只是却不是她喜欢的那一款。想到小时候大家还在一起玩过,安王离京时,她还和穆云珠一起去送过。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年,便有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见世事真的是无常。 “云珠,世子他还好吗?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来京城玩?”邓世芳突然问道。 穆云珠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南宫晨,略一怔忡后,说道:“应该挺好的,对了,大姑还说让爹帮着京城替表哥找个家世人品样貌都过得去的姑娘。” 邓世芳扑哧笑出了声,“家世再好能好过王府?世子样貌出了名的好,真要能跟他比一比的怕也就只有墨明城了,唯一能挑的也就是人品了,可人品这种东西,不接触谁能说得好。这世上的人惯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是啊,真就是这样的。”穆云珠同样叹了口气说道。 不过,她知道,大姑真正的用意其实是想试探,宫里有没有替南宫晨赐婚的打算。 第262章 那她便争上一争吧 第262章那她便争上一争 没几日,京城里就传出了安王病重的消息。 为这事承恩候把穆云珠狠狠斥责了一顿,穆云珠又把邓世芳给骂了一顿,邓世芳指天发誓坚决不承认是她说出去的,只可惜穆云珠根本就不信,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三天后,长平帝遣太医院医正姜朗出发前往洪都府替安王看病。 与此同时,皇后召穆云珠入宫觐见。 皇后只比穆云珠大七岁,因为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因此虽是姑侄但却情同姐妹。 免了穆云珠的礼后,穆皇后亲昵的牵了穆云珠的手让她在自己身侧坐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怎么瞧着你好似瘦了呢?” “瘦了吗?”穆云珠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我自己到是没感觉。” “还是胖点好。”穆皇后柔声说道:“人瘦了连精气神都没了不说,前前后后也是干瘪瘪的有什么好看的。” 穆云珠听了却是嘻嘻笑了说道:“小姑,您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您说胖的人没有未来,一定要对自己狠点,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才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穆皇后脸上有笑容一闪而过,那些年少轻狂的痴言痴语似乎就在左边,从前总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能掌握自己的人生,可只到后来才明白,人活在世上什么都可以争一争,却唯独争取不了的是命运。 眼见穆皇后神情恍惚,穆云珠心下微惊的同时,惴惴问道:“小姑,您怎么了?” 穆皇后恍然回神,对上穆云珠惶恐不安看来的目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从前的人和事。”话声一顿,又继续问道:“我听钟瑾说你和世芳吵架了,怎么了,你的性子向来与人无争,凡事能忍都忍了,怎么这回却吵起来了?” 钟瑾是穆皇后从穆家带进宫的大丫鬟,三年前到了出宫年纪的她却自梳了头发,穆皇后也正式将她提为凤仪殿的管事大姑姑。 穆云珠没有想到穆皇后召她入宫竟是为的这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说实话,还是找个借口囫囵了过去。 穆皇后见皇穆云珠垂了眉眼,一对扇子似的羽睫却是抖个不停,显然内心正做着挣扎,不由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连同我都不能说吗?” “大姑父的事情我只和世芳说过。”穆云珠低垂了脸声音细细地说道:“父亲他很生气,说都是我嘴碎才让小姑您左右为难,您已经很艰难了,家里帮不上您不说还拖累了您。” 说着话,穆云珠已经红了眼眶。 虽然都是自己的姑姑,但安王妃出嫁时她还小,稍微懂事点了安王妃又跟着安王去了属地就藩,感情自然没有从小一起大的穆皇后好。 穆皇后到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因着这事,一时的怔忡后,不由失笑道:“我说你这性子像谁,却原来是像着了你爹。” 承恩候是少有拎得清的人,不管是穆家当初出了个安王妃,还是后来又出了个皇后娘娘,他一直都严厉约束府中下人,不许他们在外面张扬招摇,就怕给朝中那些言官攻诘的机会,连累了穆皇后。 穆云珠的性格确实像到了她爹,明明有着傲视京城贵女的资格,偏偏她却总是低调的把自己隐藏在角落。 听到穆皇后的话,穆云珠羞涩一笑,喃喃道:“爹说了,穆家的荣华富贵全都系于小姑您一身,您好穆家才能好,您不好穆家也别想好。” 穆皇后笑着拍了拍穆云珠的手,自家哥哥的脾性她自然比谁都清楚,她无比感激上天给了她这样一个哥哥,这样事事处处以她为先的家人。只是他们对她有多好,对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姐便有多残忍! 有些事不能想,想多了无解不说还徒添烦恼。 穆皇后暗暗叹了口气,看着穆云珠突然说道:“云珠,你爹和你娘是不是已经开始在替你相看人家了?” 突然转换的话题打了个穆云珠措手不及,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 看着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的穆云珠,穆皇后笑着问道:“你自己有中意的人吗?如果有的话,告诉小姑,小姑替你指婚。” 穆云珠摇了摇头,她很早就知道,她们这样的人家,在享受富贵荣华的同时,也要承担随之而来责任和义务。 她的婚事,更多考虑的是如何有助于小姑,有助于皇太子,至于她的喜恶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真的没有吗?”穆皇后问道。 穆云珠摇头,在知道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时,她便刻意的回避了那些有可能会让自己情动的场合和人事,人与人之间,若不曾相遇便不会相识,若不相识便不会相恋,不相恋便不会痴迷。 “我这里到是有个人选,你看看合不合适。”穆皇后轻声说道。 穆云珠再想不到,自家小姑召她进宫竟然说的是她的婚事,一怔之后,不由失声问道:“是谁?” “今科探花郎墨明城。” 穆云珠傻傻看着穆皇后,“墨明城?” 穆皇后含笑点头,“是的,皇上不是让他入住东宫教小七识字念书吗?我后来去小七那里时见过他几回,相貌自不必说满京城怕是都找不出一个比他好的,才华这就更不用说了不好也不能是探花,是不是?” “是。”穆云珠点头道:“小姑,您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只一样小姑您却没说。” 穆皇后知道穆云珠说的是什么事,脸上绽起抹淡淡的笑,道:“你是说他已经有未婚事的事,是?” “不是。”穆云珠摇头,看着略显错愕的穆皇后,说道:“世芳已经视他为囊中之物,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嫁他为妻,这个时候我再不管不顾的冲进去,这合适吗?” 合适吗? 还真不能说不合适,邓世芳也是从别人碗里抢肉吃,她抢得凭什么穆云珠就抢不得?可话又要说回来,穆皇后为什么想要将她许给已有婚约的墨明城?自然是因为想要将墨明城绑在穆家这条船上,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得罪了卫国公? 穆云珠不知道穆皇后是什么打算,但她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倘若这桩婚事非成不可,那她便争上一争! 第263章 把她引荐给您 第263章把她引荐给您 墨明城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唐僧肉,京城的蜘蛛精们正想方设法想要将他占为己有。 他这会儿正在东宫,对着瘦瘦小小的萝卜丁,劝道:“殿下,多吃才能长高长大,您就吃这么一点,怎么会长高长大呢?” 皇太子皱着鼻子,一脸苦色地说道:“明城,孤真的吃不下了。” 墨明城沉沉叹了口气,看了眼比同龄孩子明显要小上一轮的皇太子,又看了眼摆满一桌不是蒸就是煮汤汤水水的菜,忍不住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别说皇太子就是他都觉得这一桌的菜如同猪食实在难以下咽。 见墨明城放下筷子,皇太子漆黑如宝石的眸子里绽起抹亮光,起身走上前抱住墨明城的胳膊,“明城,孤想吃陆家馄饨了。” 前些日子,皇太子得了场小风寒什么东西都不肯吃,墨明城看着小人儿实在可怜,便趁着休沐偷偷从外面带了份馄饨回来,嫩而不腻,皮薄不破加了陆家秘制调料的小馄饨即使是冷了,皇太子也一口气吃得精光。 现在听到皇太子带着央求的话,墨明城不由得便扶了扶额头,他就知道孩子不能惯,看,这一惯就惯出问题来了。 “殿下,皇宫马上就要落钥了。”墨明城如实说道。 皇宫到了时辰便落钥,即便是皇帝来了都不能开,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很快就到落钥的时间,就算是他能出去赶回来也进不了宫。 皇太子是个机灵的,一听当即说道:“明城,孤和你一起出去。” 墨明城眉头顿时拧得像麻绳,看着皇太子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慢慢摇头道:“不行。” “明城……”皇太子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看着墨明城,“孤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宫。”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是储君,身系江山万民,这个想法还是趁早打消的好。”墨明城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皇太子松开墨明城的手,低着头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乖乖地坐了回去。 看着这样乖巧温驯的皇太子,墨明城这个向来铁石心肠的人莫名地心头生起些许的柔软,良久,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您不喜欢吃这些,巨去给你做些别的吃食?” 皇太子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明城,您会吗?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殿下,所谓的君子远庖厨不过说的是一种不忍杀生的心思。”墨明城对皇太子说道。 皇太子听得似懂非懂,但既然墨明城肯亲自下厨替他做吃食,他还是很高兴的。 当下,起身拉了墨明城的手,“孤和你一起去。” 墨明城本要拒绝,但对上皇太子黑漆漆水漉漉的眸子时,脑海里突然闪过另一双眼睛,那些到了嘴边拒绝的话被他咽了下去,轻轻牵住皇太子的手往外走去。 东宫有自己的厨房,厨房白天黑夜有人轮班守着,听说墨明城要亲手给皇太子做吃食,管事太监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忙不迭的烧火淘米洗菜打起了下手。 “明城,你要做什么给孤吃呢?”皇太子问道。 墨明城会做什么? 脑海里将自己曾经在秦艽那里吃过的东西过了一遍,只可惜他自认为美味的东西,皇太子却吃不了,一番斟酌之后,决定给皇太子做碗鸡汁面。 正好小泥炉上还煨着鸡汤,只要把面和起切出来便行。 “臣给您做碗鸡汁面。”墨明城说道。 鸡汤皇太子没少喝,但鸡汁面却从没偿试过,闻言点头如鸡捣米,甚至还问道:“明城,要不要孤帮忙烧火?” 一边的管事太监吓出了一身冷汗。 皇太子烧火,先别说皇后娘娘和皇帝知道了会怎么处罚他们这些宫人,单就说一个不小心把皇宫烧了怎么办?正想着怎么开口劝阻时,墨明城却已经开口说道:“不用,让他们来干就行了。” 被点到的管事太监几人忙不迭地点头。 很快墨明城带着太子殿下在御膳房做面的事,分别传到了后宫的穆皇后跟前和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长平帝耳里。 长平帝听了一笑置之,之所以会让墨明城去东宫和太子同吃同住,不就是看中他身上的朝气吗?看,带着皇太子下御膳房,翰林院那些老学究能干出来吗? 摆了摆手,挥退来禀报的人,长平帝继续批阅奏折。 穆皇后却没有长平帝那么淡定,皇上体弱连带着皇太子的身子也不是很好,这些年她每天都是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就怕这唯一的儿子有个好歹什么的。 厨房……墨明城怎么能把小七带去厨房呢? “云珠,走,我们过去看看。”穆皇后喊了陪着她说话的穆云珠道。 穆云珠其实也好奇,似墨明城这样妙笔生花的少年郎是怎么用那双拿笔的手拿菜刀的,闻言,当即上前扶住了穆皇后的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东宫走去。 皇后才出凤仪殿,便有人分头去禀报长平帝和东宫厨房的皇太子。 “明城,母后和小姨母也要来吃你做的面,你多做些。”皇太子扬着头对正专心揉着面的墨明城说道。 墨明城:“……臣只做了殿下的份量,殿下若是愿意便少吃几口。” 皇太子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想了想,说道:“若是好吃就分给母后和小姨母吃,若是不好吃……” 墨明城看着顿住话头的皇太子,“若是不好吃,那就您一人全吃掉吗?” “不,惹是不好,那就明城自己吃了。”皇太子说道。 墨明城:“……” 果然孩子不能惯! 墨明城听秦艽说过,有人可以将醒好的面拉成头发丝粗细,他自忖没那本事,便拿着菜刀慢慢的切了起来,果然聪明人做什么都上手的快,一开始还粗细不一,但很快便切得粗细均匀如一。 碗底加一勺猪油,加盐,加鸡汤,下葱花,最后再加煮好的面条,猪油的清香和着鸡汤的鲜香味,瞬间便俘虏了皇太子的嗅觉,等看到白色鸡汤里点缀着的青翠香葱时食欲瞬间被激发。 “明城,你喂我。”皇太子看着端着碗的墨明城说道。 墨明城拿起勺子先喂了皇太子一勺汤,然后才喂了他一口面条。 皇太子有种舌头都鲜得想要吃掉的感觉,满足的叹了口气后,他对墨明城说道:“明城,以后孤的吃食都由你负责好吗?” 墨明城摇头,“臣只会做鸡汁面,难道您想天天吃这个吗?” 皇太子还在犹豫,墨明城却已经说道:“臣,知道一个人很会做吃食,要不要臣把她引荐给您?” 第264章 您现在还会经常想起他吗 第264章您现在还会经常想起他吗 皇太子看着墨明城,良久,却轻轻摇了摇头。 墨明城有片刻的错愕,他挑了京城最好吃的馄饨带回宫,又花高价跟人学做鸡汁面,为的不过就是想要借皇太子的手把人弄到京城来,算来算去算到了很多,却唯独没有算到皇太子会拒绝他的提议。 一瞬的错愕后,墨明城轻声问道:“怎么了,您不想吃好吃的吃食吗?” 皇太子看着墨明城,“明城你忘记父皇说过了,再喜欢吃的菜也只能夹两筷子。” 皇子们从小便被教导,吃菜不许过三箸,因为他们爱吃什么,是绝对机密,万不可轻易泄露给外人,否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就会打饭菜的主意,在他们爱吃的菜里做手脚。 墨明城被皇太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得“老脸”一红,他以拳抵唇轻轻咳了咳,说道:“是这样没错,可如果她做的一桌子菜都是您爱吃的呢?” 每道菜都是自己爱吃的,每道菜夹两筷子也能吃饱了,只是…… “可是孤都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呀?” 不,您知道,您爱吃陆记馄饨,您爱吃好吃的。 只,这话墨明城却不能说,心知话说到这就该停住,若再往下他便有教唆太子之嫌这是大忌。墨明城坦然一然,“您爱吃臣做鸡汤面,以后臣每隔半月给您做一回。” “谢谢明城。”皇太子脆声说道。 墨明城习惯性的想要伸手揉揉皇太子的头,却在手伸出的刹那,意识到这不是在内殿,周围还有很多人看着,他半出的手半道拐了个弯,搭在了皇太子的肩上,“殿下吃好了,那现在我们可以回去歇息了吗?” “孤觉得好似有点吃撑了,明城陪孤消消息可以吗?”皇太子问道。 墨明城焉有不同意之理! 一大一小沿着一丈多高的朱红城墙慢慢走了起来。 皇太子站在宫墙下,看着高高的宫墙问墨明城道:“明城,墙的另一边是什么样的?” “墙的另一边是条三丈多宽一丈多深的河。” “那河的那边呢?” “河的那边是路,路的那边是山,站在堆秀山上可以看到。”墨明城说道。 “那明天,你陪孤去堆绣山,孤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皇太子尚在襁褓中便跟着继承帝位的长平帝入了宫,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皇宫半步,他的眼里永远都是朱红的宫墙,明黄的琉璃瓦还有那数也数不完的殿宇屋舍。 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不出宫,皇宫里面就没有皇太子不能去的地方。 墨明城点头应下,眼见天色不早,轻声道:“殿下,不早了回宫歇息去,明天不是还要去堆绣山吗?” “明城,孤累了,你背孤回去。” 墨明城轻声应了个“好”字,上前半蹲下来,背起皇太子慢慢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一直伫立在不远处看着二人的穆皇后收了目光,回头对身侧的穆云珠说道:“我们也回去。” “不去看看小七吗?”穆云珠问道。 穆皇后摇了摇头,“不去了,太晚了,让他早些歇了。” 两人是走着来的,这会儿便也走着回去。 夜里的皇宫异常的安静,宫人们提着灯笼静默地行走。 穆皇后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上也没开口,直至回到凤仪殿打发了殿内侍候的人,这才对正准备行礼退下的穆云珠说道:“你今天晚上就歇在这,我们姑侄俩好好说会话。” “可是……” 知道穆云珠在担心什么,不待她说完,穆皇后便说道:“今天不是初一、十五,皇上未必会过来。” 穆云珠不再推辞,从前姑侄俩也没少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知道穆云珠要歇在凤仪殿后,钟瑾带着宫人将床褥被子全都换了一遍,又让小宫人打了水来侍候姑侄俩洗漱,待穆皇后和穆云珠躺下,她吹了角落里的八角宫灯,转身睡在了外间的美人榻上。 “小七很喜欢墨明城。” 黑暗中响起了穆皇后带着叹息的声音。 穆云珠“嗯”了一声,“看起来是挺喜欢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皇太子一直很抵触肢体的接触,即便是长平帝和穆皇后别说是背或者抱这样的亲昵举止,就连牵个手自他三岁后都没有了。 可今天夜里,他却让墨明城背着他回去。 穆皇后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拢络住墨明城,虽说皇太子是皇上唯一的皇子,但那只是当下并不代表一直都是。这世上能永久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是利益,倘若墨明城不能为己用,那便也留他不得。 “云珠,小姑想要你嫁给墨明城,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我就去找他。”穆皇后背对着穆云珠一字一顿说道。 “好,我愿意。” 穆云珠的干脆让穆皇后准备好劝说的话,没有机会说出来。 片刻后,穆皇后转身将穆云珠揽在怀里,“对不起,云珠,是我太自私了。” 穆云珠摇头,“小姑,您别这样说,抛开墨明城的家世来说,他的人品,他的才华,还有他的长相都是万中挑一的,想要找个比他更好的,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样说来其实还是我占便宜了。” 穆皇后却是心酸的说不出话来,她的下颌抵在穆云珠的头顶,哑着嗓子问道:“云珠,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穆云珠说道。 侄女是自己看着大的,也清楚的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既然说没有,那便是真的没有。 穆皇后长舒一口气地同时,心里却又忍不住的阵阵难过。 为什么穆家的女人,一个个的都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活?大姐是这样,她是这样,云珠又是这样!倘若说她和大姐的不幸是先帝一手造成,那么眼下云珠的幸福也被她亲手扼杀,她和先帝又有什么区别? 穆皇后的眼眶渐渐模糊。 感觉到头顶的湿意,穆云珠默默的攥住穆皇后的手,犹豫良久,到底还是没忍住,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小姑,您现在还会经常想起他吗?” 穆皇后的身子骤然一僵,良久都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穆云珠等了等,心知等不来穆皇后的回答,翻了个身,抱着穆皇后的胳膊,“睡,小姑,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65章 我们之前认识吗 第265章我们之前认识吗 麻岭村。 秦艽将煎得金灿灿的溏心荷包蛋一个个的放到装着面的大海碗里,正准备端起往外走时,刘月娥从外面走了进来,“艽艽,我来。” 说着话,便上前接过了托盘,大步朝堂屋走去。 今天是挖山丹的第一天,除了秦万岭夫妻俩和秦万峰夫妻俩齐上阵外,秦万岭另外以一天二十文钱的工钱雇了几个人帮忙干活。 人多力量大,这不才半个上午便挖完了一亩田,秦艽因为人小手脚慢被打发回来做中饭,因为下午还要干活,天又热,她懒怠忙前忙后弄一桌却吃不了多少,干脆便一人下了一海碗的面,每个碗里除了有块大卤肉外还另外再给两个溏心荷包蛋。 这不,刘月娥才将面端了出去,便引来堂屋等着吃饭几人的惊呼声。 “哎呀,万岭,艽艽这面下得可真是实在,又是肉又是蛋,倒是叫我们不好意思了。”说话的是麻岭村的郑有福。 郑有福兄弟多,他是家里的老幺,平日里经常会去乌石镇找些短工活干干,知道秦万岭想要雇人帮忙的时候,他先就来找了秦万岭,还顺带着把本家的族弟也一起喊了来。 秦万岭听了嘿嘿笑着说道:“有福兄弟你可千万别这样说,地里忙了大半天,总不能饭都不叫你吃好?中午随便吃点,晚上我再让艽艽她娘整一桌好的,回头慢慢吃。” “这就已经够好了,万岭大哥。”郑有福连忙说道。 话声落,边上他族弟也跟着说道:“是啊,万岭大哥,我们在外面干活还从来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呢。” 恰在这时,秦艽端了个钵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人还没到声音便先到了。 “有福叔,这钵子里还有肉和蛋,您们吃得不够了,再来夹。” 说着话,将钵子放在了桌上。 可不是,一钵子的把子肉混着金灿灿的荷包蛋,实在的不能再实在。 “够了,这就已经吃不完了。”郑有福端起钵子放回秦艽手里,“艽艽,听叔的话端回去,晚上还能做道菜呢。” 秦艽却笑着重新将钵子放回了桌上,“叔,都已经做出来了,你们就敞开肚子吃,晚上的晚上再做,不然这么热的天放到晚上也要坏了。” 郑有福还待说什么,秦万岭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了块肉放到他碗里,“吃,吃好歇会儿,我们下午继续干。” 郑有福看着碗里色泽鲜亮肉质酥软又肥而不腻的把子肉,默了一默,夹起肉大口吃了起来,一边不忘招呼身边的几人,“吃,万岭实在,我们也不能不实在,这会儿吃个痛快,干活的时候也惜着力气。” “那不能。”当即有人说道:“咱可不是那样的人。” 秦艽眼见几人风卷残云一般将碗里的面和肉都吃完了,急急问道:“够不够?不够面还有,我给继续下。” “艽艽,够了,吃肉都给吃饱了。”有人哈哈笑了说道。 也有人打趣道:“艽艽,要不我来给你家当长工,工钱什么的也不说了,只要一天三餐管这样的饭就行。” “行啊,只要婶子同意,我这里都好说。”秦艽笑着回道。 众人打趣了一番,大概歇了一刻钟的样子,便准备起身去地里继续干活。 秦万岭和秦艽忙不迭地将人给拦住,“这白花花的太阳挂在天上还不得把人给晒晕了,歇个午觉再去。” 秦艽也跟着劝道:“叔,你们听我一句劝,磨刀不误砍柴工,歇个午觉人精神了下午干活才更有力,不然回头被日头晒出病来了得不偿失。” 她这么一说,众人便又都犹豫了。 原是想着尽量把活多干些,可万一真晒病了,那还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秦万岭便趁势将这些人领去了东厢房安排他们歇午觉。 秦艽帮着施氏和刘月娥二人将筷子碗收去厨房,这个时候她才有时间给自己填两口吃的。 肉和蛋都没了,天热她也不想吃得那么油腻,便给自己做了碗凉面,一边同她娘和刘月娥说着话,一边往嘴里扒着面。 “一亩地就挖了一千多斤,这五亩多的地还不得有个六七千斤啊!”刘月娥同施氏说道。 施氏闻言放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正拎了桶猪食打算去喂猪的刘月娥,“你和万峰称过了?” “嗯,我们称了两箩筐,然后毛估估了一下。”刘月娥说道。 那就不会差了,箩筐都是一样的大小,几个箩筐都是装得装不下了才挑回家来放着。 施氏脸上的喜色顿时藏也藏不住,对正低头吃着面的秦艽说道:“艽艽,这山丹你当时和战家那边说的是什么价来着?” “一钱银一斤。”秦艽说道。 一钱银一斤,一亩地便有一千多斤,五亩多的地六七千斤那得是多少?施氏在心城默默地算了起来。 秦艽却在突然说道:“娘,今年收了明年那几亩地就不能住山丹了,您说我们种什么好呢?” 正默默算着银子的施氏听了这话,猛的抬头看了过来,问道:“明年为什么不种了?这么好的买卖……” “让地歇一歇,一般来说种了一年的山丹地来年最好种豆子,可我们家也吃不了那么多的豆子……”秦艽说着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可是不种豆子又能种什么呢?” 却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秦蓉的声音,“艽艽姐,你在家吗?” “呀,是蓉蓉。”秦艽放下碗回头对外面喊了一声道:“蓉蓉,我在的,在厨房,你过来。” 不想,秦艽却突然说道:“艽艽姐,我不进来了,有人找你,找到村头进不来,我给领来了。” 秦艽和施氏齐齐怔了怔,母女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都在问,这是谁啊,地都不认识怎么还找上门了? 话是这样说,但秦艽却还是拔脚走了出去,一边问道:“谁啊,谁找我?” 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走到了天井里,一抬头看见了站在秦蓉身边的男子,微惊的同时秦艽脱口而出问道:“你是谁?我们之前认识吗?” 第266章 奉旨退亲 第266章奉旨退亲 妇人四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青灰色素面衣裙,容长脸,五官虽然平常但一对眼睛却是精光闪烁,这会儿正上下打量着秦艽,听了秦艽的话,妇人微微一笑,说道:“秦姑娘,方便换个地方说话吗?” 秦艽的目光在妇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衣裳虽是寻常,头上除了一枝银簪再没有别的首饰,虽是笑着眼里却一片的淡漠疏离,仔细看还能看到淡淡的不屑的轻视。 这怎么看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秦艽敢打包票,这是黄鼠狼来给鸡拜年了。 “那去我屋里。”秦艽说道。 话落,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跟着出来的施氏这时却抓住了秦艽的手,“艽艽,你都不认识她,干嘛要把人往你屋里领?娘把她打发走。” 施氏在看到妇人的那一刻便感觉到莫名的心慌,不为别的,只因为妇人让她想起了之前冒充墨家来退亲的人,两者身上的气势实在是太像了,看着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似的扎人。 “没事,我先看看她来干什么。”秦艽安抚施氏道。 施氏便又说道:“那娘和你一起去?” 说着话牵了秦艽的手便往打算往屋里走,不想却被秦艽一把拦住了。 “还是我自己去。”秦艽劝着施氏道:“我年纪小,她肯定不把我看在眼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您进去了,怕是她还没那么容易说出来意。”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施氏还是不放心,正犹豫着秦艽却已经松开她的手朝着等在堂屋的妇人走去。 妇人目不斜视跟着秦艽去了她的屋子,也不知道是良好的教养使然,还是打从心里就看不上秦艽,妇人便是进了屋眼睛也没有往别处多瞄一眼,而是看着秦艽,一脸自豪地说道:“我姓穆,单名一个桐,从京城承恩候府来的。” 姓穆,承恩候府…… 秦艽看着穆桐,“有事?” 穆桐脸上的神色有片刻的停滞,看着秦艽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有恃无恐,全然不将承恩候府放在眼里? 念头一闪而过的同时,穆桐眯了眼睛问秦艽道:“你听说过承恩候府吗?” 秦艽扑哧笑出了声。 穆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看着秦艽问道:“你笑什么?” “你这话问得挺好笑的。”秦艽敛了笑,看着目光不善的穆桐,“你来找我,肯定已经把我查了个底朝天?那一定知道我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丫头,一个乡下丫头从哪里去听说承恩候府?” 穆桐被秦艽问得脸上一红,神色也变得有些讪讪起来,但却很快便被她掩饰了过去,她撇了脸看向窗外,稍顷,待觉得自己气息平稳后,才又重新看了秦艽说道:“承恩候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秦艽脸上有片刻的错愕,看着穆桐问道:“那你是承恩候府的人还是皇后娘娘的人?” 穆桐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话,一时的怔忡过后,冷冷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认真说起来其实还是有分别的,最其码她能知道穆桐的来意是代表皇后,还是代表承恩候府不是?不过……秦艽笑了笑,说道:“确实没什么区别,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来意了吗?” “你这小丫头……”穆桐看着神色坦然无比的秦艽,闷声道:“你这丫头也太沉得住气了?” 她更想说的是,你哪里有半点乡下丫头的样子,看你这谈吐和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宫里的公主呢! 秦艽不知道穆桐内心所想,只能就着她字面的意思,回答道:“您过奖了。” 穆桐:“……” 她是在夸奖她吗? 秦艽可不管穆桐是夸她还是骂她,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就是穆桐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的目的,早点把事情解决了她好早点去忙地里的活。 “我能再问一句,您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吗?”秦艽道。 “我们娘娘赏识墨大人的才华,想要给他指门婚事,结果墨大人却说他已经定了亲事,他是读圣贤书的人断然做不出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之事,秦姑娘能不能主动把这亲事退了呢?”穆桐说道。 呵…… 虽说秦艽在穆桐开口的刹那就隐隐猜到她的来意,可真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莫名的便有烦燥起来。真是的,这一个个怎么都柿子挑软柿子来捏了?墨明城不愿做背信弃义之人,她就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吗? 说来说去,都是那张脸惹得祸,不然哪来那么多烂桃花?先是卫国公府大小姐,好家伙,现在连国舅爷的闺女都招惹上了,那下回是不是就得是郡主公主什么的了? 秦艽不胜其烦,想着回头得写封信给墨明城,告诉他惹想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自毁容颜,毁了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便世界清静了。 “那个……”秦艽看着穆桐,犹豫着问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吗?是皇后娘娘让我主动退了这桩亲事吗?” 穆桐笑笑没说话。 开玩笑,这种有污凤誉的事她怎么能承认? 还有,先前还觉得这小丫头一双眼睛透着股不符合年龄的机灵劲,可现在看来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不过就是几分假聪明罢了。 “你可以这样想,不然,我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呢,是不是?”穆桐说道。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我却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秦艽暗暗啐了一口,忖道:这还真是典型的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啊! “那拿来。”说着话,秦艽冲穆桐伸了小手道。 穆桐目光轻滞,看着秦艽,“什么?” “皇后娘娘的懿旨啊!”秦艽翻了个大白眼,一点没客气地说道:“你把娘娘的懿旨拿出来,我便奉旨退亲,不然一切免谈。” 穆桐脸色大变,目光更是像刀子一般直直落在秦艽的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来的懿旨,没有懿旨。” 这种事怎么会有懿旨? 秦艽听了呵呵一笑,摊了双手道:“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秦艽沉了脸厉声打断穆桐的话,说道:“谁知道你是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你说你是皇后娘娘的人,你就是皇后娘娘的人啊?你说皇后娘娘看上了墨明城要替他指婚,就凭你上下两张嘴唇皮?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一国之母,天下万民的表率,这种强夺人夫的事她能做得出来?” “我还把话放这里了,你要是不能证明你真是京城来的,不能证明你和承恩候府的关系,我就让人报官告你一个冒充皇亲的罪,你就等着吃牢饭你。” 第267章 怎么是个女人 第267章怎么是个女人 穆桐气得笑了起来,来之前她还想着自家候爷和夫人也太低心下意了些,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随便使个下人来就是了,还非得让她眼巴巴地跑这一趟。到得这时,穆桐却深深佩服承恩候夫妇的远见,这幸亏来得是她,不然…… “秦姑娘,明人跟前不说暗话。”穆桐微微翘着唇角,只是眼底却是寒霜一片,“我是不是承恩候府的人,你心知肚明。你也很清楚懿旨肯定是不会有的,但让你主动退婚确实是我家娘娘的意思,当然你要是不顾自己和家人的安危执意一意孤行,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秦艽当然知道穆桐没有撒谎,所谓报官不过就是不愿被按人按着打,明知是徒劳可总还是想亮亮爪子,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罢了。 是故,听了穆桐的话,她非但没有生气,反到冁然一笑,说道:“你是谁,我一点都不关心,你也不必拿我和我家人的生死来威胁我,真要是我有个好歹自会有人替我讨回这个公道,黄泉路很寂寞,我不介意多等等的。” 穆桐之前还能笑,这会儿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没错,她确实是在威胁秦艽,可谁能想到,秦艽反手就将这个威胁还了回来。 她眯着眼睛,脸色阴沉地几欲能滴出水来,气极的同时其实也很好奇,一个乡下丫头哪来这样的胆色和底气。 “有人替你讨回公道?”穆桐嗤笑一声,冷冷道:“这天下是南宫家的天下,谁能去讨这个公道?小丫头,你以为这是说书呢?” “呵……”秦艽轻轻笑着看向脸色铁青的穆桐,“你也说了这是南宫家的天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主子是姓穆,不是姓南宫?还是说这天下虽则姓南宫实则是姓穆的人做主?” “你好大的胆子!”穆桐厉声喝道。 秦艽笑着道:“承蒙夸状!” 穆桐:“……” 若是可以,穆桐恨不得一巴掌抽在秦艽笑意盈盈地脸上,她确实也抬起了手,只是不等她下一步动作,一道身影飞快地冲了进来,站在了秦艽身前,目光惶恐却一脸坚决地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施氏紧张的整个人都在打抖,却咬牙站在了秦艽的跟前,颤着嗓子对穆桐说道:“皇后娘娘就可以仗势欺人吗?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了?” 秦艽看着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浑身颤抖不已的施氏,上前抓住了施氏攥得紧紧的手,“娘……” 施氏反手抓住了秦艽的手,尽管心里怕的要死,但还是咬着牙说道:“艽艽,你别怕,娘在这里,娘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蓉蓉已经去喊你爹和你三叔他们了。” 秦艽感动的同时,却又有些头痛,她没想把事情闹大,她爹和她三叔回来了,于事无补不说只怕还会把事情推向不可控制的地步。只是,她也不能说让她娘去劝住她爹的话,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穆桐也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好办的差事竟然会变得这样棘手。 心下生怒的同时,人也变得烦燥起来。 承恩候爱惜羽毛,这么多年在京城就没闹出半点不好的传闻,倘若这事闹了开去传回京城……穆桐想到那些将皇了子嗣不丰全都怪罪到皇后身上的前朝大臣,眉头皱得能打起结。 深吸口气压下心头郁卒,看着秦艽问道:“秦姑娘,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大?” “这怎么就成了我家艽艽的错了?”施氏瞪着穆桐,“我们家艽艽招谁惹谁了?你还讲不讲理了?” 便在这时,一阵喧哗声远远响起。 秦艽猜想,应该是她爹和三叔得了信赶回来了。 果然念头才起,耳边便响起秦万岭的声音,“凤云,蓉蓉说家里来客人了,人呢?” 施凤云绷着的脸在听到秦万岭声音响起的刹那瞬间松了下来,她迫不及待地扬声答道:“在呢,在屋里呢。” 话声落,便听到一阵粗重的步子声,紧接着便看到被晒得跟非洲难民一样的秦万岭和秦万峰兄弟俩齐齐抢进了屋,兄弟俩人一个手里攥着锄头,一个手里攥着扁担,气势汹汹地朝穆桐看了过去。 只是下一刻却是目光一滞,脱口而出说道:“怎么是个女人?” 要不是场和不对,秦艽差点便笑出了声,她爹和她三叔以为来的是谁?洪水猛兽吗? 施氏听了秦万岭的话,忙不迭地便要开口,秦艽却抢在她前头说道:“是啊,不过就是个女人,我和娘应付得了,爹,您和三叔去忙地里的活,算着时间这几天战大哥他们就要到了。” 新鲜山丹入不了药,还得烘干晒干才能入药,之前秦艽离开樟州时,战岐林说他会提前几天来指导秦艽将山丹烘干晒制成品。 算着时间也就是这几天了,秦艽原本还想着等把地里的山丹收齐就去镇上接战岐林,谁知道会出这样一场闹剧。心里好笑的同时,少不得又担心真要把皇后得罪了,她这往后的日子只怕是要举步维艰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 县官不如现管,皇后娘娘不能得罪,那位心黑手毒的墨大少就能得罪吗? 尽管知道这事没有两面都能讨好的可能,但秦艽还是不想把人得罪的太狠,毕竟谁都有依仗,只有她无依无靠啊! 秦万岭还在犹豫,秦艽却已经上前轻声说道:“爹,必须赶在战大哥来之前把山丹都收齐了,不然回头人家到了,咱们该干的活还没干完,下次人家未必就愿意再帮我们了。” 秦万岭却是犹豫道:“那你这里……” 秦艽笑着回头看了眼脸色难看,嘴抿得跟刀片一样薄的穆桐,笑着说道:“没事,我能应付得了。” “那……” 不想,施氏却突然上前,看着秦万岭说道:“当家的,她是宫里来的,说是皇后娘娘看上了咱们家姑爷,姑爷不肯退亲,皇后娘娘就让她来找咱们,让咱们艽艽主动退亲,这事你看怎么办?” 秦艽看着秦万岭瞬间惨白如雪的脸,长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能拦住她娘,接下来就看她爹是什么打算。 “这是真的?”秦万岭看看施氏,又看看穆桐,犹不相信地问道:“会不会是弄错了?上次那自称什么卫国公府的人,亲家太太不就说是有人假冒吗?这个会不会也是假冒的?” 施氏被秦万岭说得心动,不由得偷偷朝穆桐看了过来,犹疑地道:“也不是不可能。” 穆桐气得七窍生烟,她很想将身上那个像征身份的牌子扔在这两个泥腿子跟前,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要不要去衙门辩个真假呢?” 这年头平头别说没事,就是有事也没几个人愿意去衙门,几乎是穆桐话声一落,秦万岭夫妻俩便齐齐变了脸色,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惧意。 穆桐看得心中得意,暗道:果然狗肉上不了酒席,贱民就是贱民! 秦艽将她的鄙夷看在眼里,怒从心头起学着穆桐的皮笑肉不笑说道:“那就去一趟,长这么大我还没去县大衙呢!” “你……”穆桐瞪着秦艽。 秦艽却是小脸一扬,水漉漉的眸子不再透着楚楚可怜,反到是有了几秋霜般的寒冷和凛冽。 这……穆桐看着秦艽眼底与年龄不符合的气势,心头微滞的同时怒意更盛,一咬牙,说道:“那就去。” 随着穆桐的话声落下,屋子里一瞬静得落针可闻,空气渐渐变得让人窒息起来,只至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咦,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第268章 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第268章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屋里的人齐齐抬头朝外看去。 秦艽总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却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正想着出去看看,站在门口的秦万峰转身走了出去,下一刻便听他大声说道:“艽艽,战公子来了。” 战岐林来了? 秦艽没有想到战岐林会提前这么多天,一怔之后也顾不得站在那的穆桐了,连忙拔脚走了出去,只是等看到正穿过天井往堂屋来的人时,却是脱口而出道:“世子,你怎么也来了?” 顶着大太阳走了几里地的南宫晨听到秦艽这一声问,顿时便不乐意了,抬眼看了秦艽,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不是,我只是……”对上南宫晨那张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的脸,到了嘴边的“意外”变成了,“我只是太高兴了,没想到世子也会一起来。” 南宫晨却是撇了嘴道:“虚伪。” 秦艽:“……” 好,这世道做人是真难,说实话惹人不高兴,说假话被人说虚伪,看来还得请个人好好教教她说话才是。 好在南宫晨说完这句话后,也没再和秦艽斗嘴,而是拔脚朝堂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热死了,你这里有什么解热降温的东西吃?” 好,秦艽半个时辰前才将一个西瓜放在竹林那边的泉水里澎着,原本是想着等秦万岭他们收工后切了给他们降温的,这会儿只能便宜远道而来的南宫晨和战岐林了。 “战大哥,你和世子先进屋坐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秦艽便要往外走。 不想,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的南宫晨却突然转身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在竹林那边的泉眼里澎了个西瓜,我去取来切了给你和战大哥吃了去去暑。”秦艽说道。 “行了,你进屋,这些事有人会去干。”南宫晨说道。 秦艽有点傻眼,有人会去干?谁会去干? 念头才起,便见到以夜影为首的六名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秦艽,夜影冲他扯了扯嘴角,应该是不习惯笑的原因,他的这个笑很是僵硬。 秦艽:“……你,你怎么把他们也带来了?” “这事回头再和你细说。”南宫晨烦燥地扯了扯袖子,对秦艽说道:“你先去弄些吃食来,我和岐林先去洗洗。” 秦艽“噢”了一声,正打算转身去厨房时,身后却突然响起穆桐的惊呼声,“表少爷!” 表少爷? 秦艽步子一顿,看了看如同见鬼的穆桐,又看了看同样一脸错愕地南宫晨,安王世子怎么和承恩候府有亲了? “桐姨,你怎么会在这?”南宫晨看着穆桐问道。 穆桐急急走上前,双手攥住了南宫晨的胳膊,整个人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表少爷,你怎么会来这?你和这丫头认识?你娘她还好吗?” 秦艽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在战岐林身边站定,问道:“战大哥,世子和承恩候府是什么关系?” “安王妃是承恩候府的大小姐。”战岐林说道。 安王妃是承恩候府的大小姐,皇后娘娘也是承恩候府的小姐,姐妹俩嫁了兄弟俩,这……秦艽脑壳有点疼。 战岐林这时候已经压着嗓子问道:“穆家的人怎么会来找你?” 秦艽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道:“我未婚夫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想要把自家的侄女指婚给他被拒了,这不柿子挑软的捏就找上我了。” 战岐林:“……” 他没见过墨明城,但先是被卫国公府的小姐看中,现在又被皇后娘娘给看上,这墨明城到底得长得有多好看?之所以不往墨明城的才能上猜,是因为人家已经用实力展力了自我。 “你怎么打算?”战岐林问秦艽道。 秦艽不好说,她得罪不起墨明城,只能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道:“我自然是不能同意的,就算是皇后娘娘那也得讲国法?国法可没说贵人有强抢人夫的特权!” 战岐林很是复杂地看了眼秦艽,国法是没规定,可国法之外是什么?是人情,官场之上多的是官官相护,皇后娘娘是谁?是六宫之主,多的是人想着法子讨好她。 这话,战岐林不好说,他只能语焉不祥地说道:“这事,你再好好想想,墨明城虽好,但到底还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和事。” 秦艽正待接话,不想南宫晨那边已经同穆桐说完话,正朝秦艽看来,眼见秦艽站在战岐林的身边,两人虽行为端正但神色间却有着难以掩饰的亲近之意,不由得目光骤然一紧,大步走上前强势介入两人之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你怎么就成了皇后娘娘的外甥了。”秦艽抢先开口说道。 原以为南宫晨听到这话会有不可一世的表情,却不曾想现实中南宫晨却是目光一暗,不耐烦地说道:“不是告诉你说我饿了吗?让你去做点吃的也磨磨噌噌的,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欢迎我啊?”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不欢迎你呢?”秦艽连忙说道:“欢迎之至,万分欢迎。” 南宫晨哼了哼,眼底的郁色微微松散了点,唇角翘起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冷冷道:“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敢说一个我愿听的字,我就让人把那些硝石全都扔田里去。” “硝石?!”秦艽看着南宫晨,两只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看着南宫晨,问道:“你带硝石来了呢?哪呢,在哪呢?” “路不好走,放在村子里你那个三婶家了。”南宫晨说道,不等秦艽开口,他又一脸烦燥地说道:“你也是够了,既然把个房子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就把路修修好啊!连个牛车都走不了的路,真不知道你是脑子里进了水还是被门夹了,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秦艽:“……” 行,人家大势大她斗不过不说,还有求于人,她忍! “你和战大哥快去洗洗,走了这许多的路肯定热坏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准备,我就给你们简单下碗面,晚上再重做了给你们接风洗尘。”秦艽说道。 南宫晨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拔脚便要朝东厢房走去,不想下一刻却又步子一顿,回头问了秦艽道:“穆家的人来找你干什么?” “退婚。”秦艽很是干脆的说道:“你小姨母看上了墨明城,想把他指婚给你表妹,被墨明城拒了,就想着让我主动把这亲事退了。” 南宫晨听了,冷笑一声,凉凉说道:“还真是一床不睡两样的人,都是心如蛇蝎的人,你可想清楚了,别把小命给填进去了。” 秦艽听他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于是追着问了一句,“世子,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退啊!”南宫晨想也不想地说道:“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墨明城一个男人,干嘛非得巴着他不放?” 第269章 把他供起来 第269章把他供起来 “你当然这样说了,毕竟和我抢人的是你表妹,胳膊肘都是往里拐的还有往外拐的?”秦艽没好气地说道。 南宫晨:“……你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话落,看也不看秦艽拔脚便走眼见战岐林没有跟上来,南宫晨步子一顿,“战岐林!” 战岐林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秦艽说道:“世子他脾气不好,你别放介意。” “你快去,放心,我不但不跟他计较,我肯定还把他供起来。”秦艽说道。 秦艽真不是说说的,而是真心实意决定这么做,不冲别的就冲南宫晨千里迢迢带来的硝石。想到硝石,再看了眼头顶滚瓜一样的大太阳,秦艽顿时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把硝石弄回来趁热打铁做个冰镇仙草冻。 不过……看到紧跟在南宫晨身后去了东厢房的穆桐时,秦艽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 眼前这么一个大麻烦还没解决呢,想什么冰镇仙草冻啊! 战岐林没有跟着南宫晨回东厢房,一来他知道南宫晨肯定有话同穆桐讲,二来他还没有同秦万岭夫妇见过礼,只是这会儿的秦万岭和施氏却是一脸的忧心忡忡,明知道时机并不合适,但战岐林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同夫妻俩打招呼。 “战公子,来,我们进屋坐下说话。”秦万岭压下心头的烦乱,请了战岐林去堂屋坐。 施氏转身去厨房帮秦艽打下手,顺便再商量下事情的对策。 东厢房内。 南宫晨看着眉眼低垂站在身前的穆桐,嗤笑一声后,冷冷说道:“舅舅不是自诩君子吗?什么时候君子行事这般下作了?也对,君子也分真君子和伪君子不是!” 穆桐臊红了脸,承恩候风评向来极好,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对候爷礼遇有加,倘若让皇上知晓今日之事,只怕候爷几年努力营造的人设都将烟消云散。 “世子,奴婢来寻秦姑娘,候爷他并不知情。”穆桐替承因候辩解道。 只是却换来南宫晨更大的嗤笑声,他看着脸红如紫的穆桐,“桐姨,我要是告诉你,父王和母妃并不知道我来寻秦姑娘,你相信吗?” “奴婢……” 南宫晨抬手打断穆桐的话,“废话少说,你回去,告诉承恩候和皇后娘娘,恃强凌弱算不得什么本事,有能耐找那硬骨头啃,别柿子尽挑软的捏。” 这话南宫晨说得,穆桐却是传不得。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想弄清楚,南宫晨为什么会认识秦艽,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也因此,她没有接南宫晨的话,而是问道:“世子,王妃她还好吗?” “母妃和父王夫妇一体,父王不好,母妃又能好到哪里去?”南宫晨不答反问道。 南宫晨是在长平帝登基那年跟随安王离开京城的,小时候没少往还不是承恩候府的穆府跑,有时候住在府里十天半个月也是有的,那时候穆老太爷和穆老夫人还在,只至穆一依被先帝赐婚给太子,南宫晨便去穆府的次数和时间才慢慢减少。 穆桐是穆氏出了五服的一个远亲,丈夫死了膝下也没得一子半女被婆家逼着改嫁,嫁的是个猪头驴脸的屠户,屠户先后打死了五个老婆,到穆桐这已经是第六个了。无奈之下穆桐求到了穆老太爷跟前,由穆老夫人出面给了她婆家一些银子后将她带回了穆府。 穆桐没了再嫁的心思,那时候南宫晨已经正在学走路,朝中形势诡谲穆双的心思都放在了安王身上,无暇照顾南宫晨便将他送回娘家托付给穆老夫人,穆桐便帮着穆老夫人一起照顾南宫晨,虽说后来她又去照顾了穆云珠,但对南宫晨的感情却是最深的。 谁也没有想到,帝位最终还是没有落在安王头上,先帝为了护着这个最疼爱的长子,干脆把穆家的幼女指给了太子,实指望穆家能姐妹情深,但凡穆一依能顾及穆双一二,安王这一脉便能平安无事。 可后来的事……穆桐摇了摇头,将那些纷繁杂乱的思绪全摁了下去,垂了眉眼轻声道:“世子,娘娘虽贵为六宫之主可皇上他才是天下之主,娘娘不是不想帮王妃,实在是……” 穆桐没有办法往下说,只能撇了脸等待眼里的酸涩退去,才又重新看向南宫晨,“世子,娘娘想把珠小姐指给墨明城,并不是为了她自己,她是……” “云珠她自己的意思呢?”南宫晨打断穆桐的话,问道:“云珠她知道墨明城是有婚约在身吗?” 怎么会不知道呢? 知道娘娘有意把替珠小姐和墨大人指婚后,卫国家的独女跑去候府对珠小姐大打出手,要不是香堇拼死护着,珠小姐的脸都要毁了。 叹了口气,穆桐涩声道:“珠小姐是娘娘看着大的,总是要先问过她的意思,娘娘才好行事不是。” 言下之意,穆云珠是知情的。 南宫晨看着窗外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以及爬满整面墙的金银花,鼻腔里充斥着馥郁的花香,不管你愿不愿意,它就那样汹涌而至强势占据了整个肺腑,他莫名地觉得一阵烦燥,厌恶极了这避无不可避的暗香浮动。 “呵……” 嗤笑声响起。 穆桐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猛的抬头朝南宫晨看了过来。 “你走。”南宫晨冷冷说道。 穆桐却站着没有动,一脸的欲言又止。 南宫晨见她不动,气怒之下扬声喊道:“夜影。” 夜影像鬼影似的飘了进来,面无表恨地看着穆桐,“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说得好听点是“送”说得难听点那就是“扔”。 穆桐知道南宫晨的脾气,她不怕丢人,毕竟离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还认识谁?她怕的是南宫晨插手这件事,这样一来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 “世子。”穆桐目带哀求地看着南宫晨,“奴婢不问您怎么会认识秦姑娘,也不问您……” “你问得着吗?”南宫晨再次打断穆桐的话说道。 穆桐涨红了脸,又急又气可却毫无办法,她不是穆家正经的长辈,便算是穆家正经的长辈又如何?从候爷放弃安王选择皇上时,从候爷亲手将那杯毒酒递到安王手里时,穆家和安王府就已经从亲人变成仇人了。 穆桐还想再说什么,南宫晨却已经不耐烦地对夜影吼道:“你是不是死人?让你送客都不会?” 当下夜影便要对穆桐动手,穆桐却抢在他动手前“扑通”一声跪在南宫晨的脚下,“世子,当年候爷他也是被逼无奈,这些年候爷一直在找解药,可酒是太后赐的谁也不知道那酒里到底下的什么毒……娘娘她不想嫁给皇上,可君命难违啊,世子……” 穆桐的哭声穿过院墙传到了正在堂屋说话的战岐林等人耳朵里。 秦艽不由得朝战岐林看去,像是在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秦万岭却目光骤然一亮,对秦艽说道:“艽艽,要不要请世子把人赶走。” 第270章 因为你态度不好 第270章因为你态度不好 让南宫晨把人赶走? 秦艽摇头,“不用,我已经有打算了。” 闻言,不只是秦万岭夫妇,就连战岐林都朝秦艽看了过来。 秦艽却没有细说的意思,她端起桌上已经凉了一会儿的面起身便走,“爹,我去给世子送走的,您再去招呼下世子带来的那些人,他们也饿着呢。” 秦万岭连声应着,战岐林这时候也起身辞了秦万岭夫妇,同秦艽一起朝东厢房走去。 两人才刚走上台阶,便看到穆桐满脸泪痕地走了出来。 秦艽步子一顿,默默往边上退了一步。 穆桐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微微一滞,但下一刻却是飞快地低下头朝外走去。 眼见穆桐朝着影壁走去,看样子是打算就这样离开,秦艽将手里的托盘往战岐林手里一放,拔脚便追了上去,“你等等。” 穆桐没有想到秦艽会追上来,步子一顿的同时,她回头看着身后的秦艽,目光如同淬了毒,说出来的话也像刀子似的。 “我到不知道,你年纪不大手段却是极好,一个墨明城对你死心踏地不说,就连我们家世子也对你另眼相看,假以时日长大成人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妖女呢!” 秦艽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也不信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万一仇还没报人就死了呢? “呵!”她嗤笑一声,抬头看了满脸怒色的穆桐,“我将来会是什么样不劳你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 她都打算就这样回去交差了,这丫头片子还不罢休,还想找事?念头才起,穆桐在南宫晨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满心的怒火正没处发,听了秦艽的话,立时怒声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艽一脸好笑地看着穆桐,“你以为我们家是你候府的花园,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穆桐气急发笑,她看着秦艽,“怎么,你还真想见官不成?” 这个时候,屋里听到动静的南宫晨已经走了出来,见着穆桐还在同秦艽纠缠,脸色一变当即便要冲过来,却被战岐林给阻止了,“世子,秦姑娘她自己能解决。” 南宫晨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但脚步到底是停住了。 战岐林将手里的托盘递了过去,“吃面,我已经吃过了,你再不吃这面要坨了。” 南宫晨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吃面,他摇了摇头,目光像钉子似的直直看着影壁下方的穆桐和秦艽二人,一副只要穆桐敢动手,他就敢撕了她的气势。 穆桐被看得头皮发麻,很想不管不顾地就这样转身走人,可秦艽的话却让她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见官就不必了,我虽然小可官官相护这事还是知道的。不如,我陪你去一趟墨家。”秦艽说道。 “去墨家?”穆桐眯了眼睛,“去墨家干什么?” “你可真是……”秦艽失笑摇头,解释道:“你不会以为我不同意退亲,是舍不得墨明城?” “难道不是?”穆桐没好气地说道。 秦艽收了笑一脸认真地说道:“还真不是,我之所以不同意退亲,是因为墨家是乌石镇的地头蛇,我得罪不起,你要是还想把差事办好,其实可以一起去趟墨家,让墨家的人出面退亲。” 穆桐似乎并不相信秦艽的话,看着秦艽的目光三分疑惑七分审视,像是在质问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秦艽目无畏惧地迎着穆桐的目光,一脸坦然的任由她打量审视。 开玩笑,这世上说假话的还没几个人心虚,她这个说真话的人就更没什么好心虚的了。 穆桐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半响收了目光冷冷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秦艽好笑地道:“这还用得着问为什么吗?都说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可你看我这结的是什么?前有卫国公府后有承恩候府,下次又会有谁?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只想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三天两头闹这样一场,我还活不活啊?” 在确定当日路上的凶徒是卫国公府的手笔时,秦艽心中就已经动了退亲的打算,开玩笑,墨明城再好能好过她自己的命?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她凭什么不抓住? 穆桐恍然大悟的同时,却是问秦艽道:“你既然有这样的打算,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了,也不必闹得这样难看不是? 穆桐下意识地朝廊檐下站着的南宫晨看去,对上南宫晨锐利的目光,她没来由头的心头一慌,飞快的垂了眼睑,一颗心紧张的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因为你态度不好。”秦艽说道。 秦艽其实更想说的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连个态度都没有,我又凭什么要给你好脸色! 穆桐:“……” 可真是活的时间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这要是从前有人告诉她说,以她这样的身份,对一个村姑说话时,也必须客气有礼谦逊有加,她只会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只是,现在的穆桐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看着秦艽,良久,哂笑一声,淡淡道:“是我的错。” 秦艽到是没有想到,穆桐会这样干脆的认错,这样看来也不是个多嚣张跋扈的人,可如果是这样的性子,能拿捏住墨家让墨家主动退亲吗? 即便心有疑窦,但秦艽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骗过了秦万岭和施氏,陪着穆桐去了乌石镇的墨家。 京城的墨明城,这些日子有些心神不宁。 自从皇后娘娘召他单独叙话透露出要给他指婚而被他拒绝后,他便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日在看着皇太子写字时,墨明城又出神了。 只至耳边响起皇太子的声音,墨明城才恍然回神,他看着皇太子问道:“殿下,怎么了?” “明城,你在想什么?孤喊了你好久,你都没应。”皇太子说道。 “臣刚才在想一些事,走神了。” 皇太子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墨明城,“明城是不是在想母后指婚的事?” 墨明城下意识地便要否认,但下一刻,却笑着问皇太子道:“殿下从哪知道娘娘要给臣指婚的?” 当日皇后娘娘召见,大殿中便只有凤仪殿掌事姑姑钟瑾在,墨明城很好奇是谁告诉皇太子这事的。 “明城,你不知道吗?卫国公家的小姐跑去承恩候府把云珠表姐给打了。”皇太子答非所问地说道。 墨明城:“……臣,没有比武招亲的想法,邓小姐就算打成个武状元,臣也不可能娶她,臣有未婚妻,待她及笄臣便迎娶她过门。” 皇太子看着墨明城,想了想,说道:“可是,舅舅已经让人去找你的未婚妻了,明城你不知道吗?” 墨明城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 ”殿下,臣想去趟御书房,您要不要一起去?“ 第271章 你要一直都这样 第271章你要一直都这样 皇太子没有陪同墨明城一起去大殿,他带着侍候的宫人去凤仪殿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一个时辰后,有小宫人匆匆来了凤仪殿,钟瑾打发完小宫人急急走了进来,对正揽着皇太子说话的穆皇后道:“娘娘,墨大人出宫了。” 皇太子年幼,东宫六傅尚未设立,专司辅助太子的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司经局等教辅机构也同样未立,墨明城是以太子宾客的身份入住东宫的。 他离宫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是面见长平帝后即刻离宫的。 穆皇后默然片刻后问钟瑾,“知不知道他和皇上都说了什么?” “今日御书房当值的是福无庸。”钟瑾说道。 福无庸是长平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对长平帝忠心耿耿想要从他那里打听出什么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穆皇后再度默然,稍顷,她对钟瑾道:“让人盯着墨明城,出宫后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来报。” 钟瑾应“是”退下。 这时候,穆皇后一脸温柔地看着皇太子,问道:“小七,墨明城去见你父皇,你怎么没有一起去呢?” “因为儿臣要跟母后请安啊。”皇太子一脸天真的说道。 穆皇后轻轻将皇太子揽在怀里,柔声道:“小七,不管你来不来,母后永远都会在凤仪殿等你,你要多去看你父皇才是,你父皇高兴了母后便也就高兴了。” “那儿臣以后先去看父皇再来看母后。” 穆皇后点了点头,一脸慈爱的揉了揉皇太子的头顶,说道:“好了,你现在去看你父皇。” 皇太子离开穆皇后的怀抱,小小的人儿将身体板得直直的,彬彬有礼地说道:“儿臣告退。” “去,母后稍后来看你。”穆皇后说道。 目送皇太子离开,穆皇后默默站立片刻后,对殿外值守的小宫女道:“把皇上新赏下来葡萄挑一篮子出来送去承恩候府。” “是,娘娘。” 穆皇后又站了一会儿后才进了大殿。 且说皇太子离了凤仪殿后径直去了御书房,殿外值守的宫人见了,连忙进去禀报给福无庸知道,正批着奏折的长平帝抬头看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皇上,太子殿下来了。”福无庸小声说道。 长平帝闻言眼底掠过抹复杂,但却是很快说道:“你去迎一迎。” 福无庸弯腰退了下去,不多时便领着皇太子返回大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太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完了撩起袍摆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长平帝磕头。 长平帝起身走上前亲自将皇太子扶起,牵着他的手坐回了御案后的龙椅里,问道:“见过你母后了?她怎么没有陪你一起来呢?” 皇太子抬头看着长平帝,若是仔细看会发现,皇太子既不像长平帝又不像穆皇后,只是却出奇的好看,特别是眼睛清澈明净灿若繁星。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欢喜,恨不得满足他一切的愿望。 长平帝虽说体弱但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长杏眼黑白分明,清澈如泉,眉骨如削,立体深邃,既有神又有情,因为体弱眉宇间长年染着一缕病气,这病气却没让他显得阴郁,反到是平添几许柔弱感,让人下意识的便想要呵护顺从。 父子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稍顷两人齐齐一笑。 “见过了,母后说儿臣去和不去她永远都会在凤仪殿,儿臣应以父皇为重,父皇您高兴了母后她便也高兴了。”皇太子将穆皇后的那番话转述给了长平帝听。 长平帝闻言笑了笑,却是摁下这个话题不提,转而说道:“墨大人要离京一段时间,父皇给你重新在翰林院找个宾客好不好?” “儿臣都可以的。”皇太子说道,想了想又道:“父皇能不能找个像明城那样的,既会教儿臣认字写字,也会给儿臣做吃食。” 长平帝听了不由笑道:“怎么,墨大人还会做吃食?” “嗯,他做的鸡汁面很好吃,不过他说他的未婚妻比他更厉害,会做各种各样的吃食。”皇太子说道。 至于墨明城提议让人入宫的话被皇太子给抹去了。 长平帝听了眼里笑意愈浓,他抬头对福无庸说道:“朕记得西域那边有新进贡的蜜瓜,你让人去切了来给皇太子偿偿。” 福无庸应声退下。 长平帝则继续同皇太子说着话,“小七,你喜欢墨大人吗?” 皇太子点头如鸡捣米,“喜欢的。” “嗯,墨大人确实挺招人喜欢的。”长平帝笑着说道:“卫国公的独女也喜欢他,你云珠表姐也喜欢他。” 皇太子想了想,点头道:“嗯,因为明城长得好看。” 是啊,美人谁都爱,无关乎男女性别之分。 只是,倘若墨明城只是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那些人还会这样打破头的想要占为己有吗?长平帝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小七,你说父皇是把墨大人指婚你云珠表姐好,还是指给卫国公的独女好呢?” “给卫国公。”皇太子想了想说道:“云珠表姐是自己人不好叫她去做妾,虽说卫国公也是重臣,可到底是外人。” 长平帝先还听得眯了眼睛,等听到皇太子说是让卫国公独女做妾时,一怔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传出殿外,使得值守的宫人一头雾水的同时,又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要说还是皇太子厉害啊,皇上重来喜怒不形于色,像今天这样哈哈大笑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皇上心情好了他们这些下头侍候的人日子也好过不少啊,看样子要让皇太子多来看看皇上才行。 大殿内。 长帝帝好不容易止了对上一头雾水看着他的皇太子,问道:“小七,墨大人虽好,但也不可能让卫国公的独女去给他做妾啊!朕是赐婚可不是赏人。” “可是明城他有未婚妻啊!”皇太子不解地说道:“难道父皇要叫明城做个背信弃义糟糠下堂的坏人吗?如果这样,那明城还怎么做儿臣的宾客?” 太子宾客:掌侍太子赞相礼仪,规诲过失。 自己尚且不能持身以正,又有什么颜面教谕他人,且还是当朝太子! 长平帝对上皇太子清澈如泉倒映着自己影子的眸子,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伸手揉了揉皇太子的头,轻声道:“小七,你要一直都这样。” “父皇,儿臣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长平帝点了点头,伸手将皇太子揽在了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他的背,目光却是渐渐变得深沉诡谲。 第272章 哪个秦姑娘 第272章哪个秦姑娘 墨老太爷自入夏后身子便有些不大好,又因着先后出了几件能说不能说的事,原本只是微微抱恙的身体,自进入八月竟是一日比一日病得厉害,以至于沈氏不得不去连城县请了个老大夫在家坐镇。 这天沈氏才从墨老太爷的后罩房出来,远远便看到张妈妈跑几步歇几步朝着这边来,不由得步子一顿,皱了眉头道:“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身边的陶菊见了,便说道:“太太您别急,奴婢先去问问。” 话落也不待沈氏开口,陶菊便脚步生风的迎向张妈妈,两边一碰头,没说几句话陶菊又一阵风的走了回来,喘着粗气说道:“太太,秦姑娘来了。” 沈氏一时没回过神,脱口而出问道:“哪个秦姑娘?” “麻岭村的秦姑娘。”陶菊说道,话落又补充道:“张妈妈说一起来的还有个中年妇人,看着不像村姑到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管事婆子。而且秦姑娘她让门房求见的是老太爷,不是您。” 求见老太爷?还带着个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婆子。 电光火石间,沈氏想到了不久前那个眼高于顶自称卫国公家管事的婆子,难道是卫国公家的小姐贼心不死又寻上了秦家? 嗯,不得不说沈氏的直觉还是挺敏锐的,不过她大概也没有想到,这回来的人更有背景。 陶菊这边还问道:“太太,怎么办?是让人领着秦姑娘去见老太爷,还是您先见过她再说。” 按说秦艽不管有什么事,都应该先见过她这未来婆婆才是,可秦艽却越过她直接要求见老太爷,是觉得她做不了这个主还是另有打算? 沈氏沉吟着没有吱声。 秦艽若是知道沈氏心里的想法,肯定会说一声,夫人哎,我可真是为您好! 自古婆媳是冤家,万一让墨明城知道是你作主坏了他的大计,你们母子俩还不得翻脸成仇?这恶人还是让老太爷来做,反正他也没几年好活了不是! “先把人请去花厅,我去换身衣裳就来。”沈氏说道。 陶菊听了当即拎了裙摆小跑去传话。 半刻钟后。 秦艽和穆桐分别坐在了墨家内院的小花厅,一人手里揍着个白底蓝花的茶盅,秦艽是真渴了,即便是茶烫嘴还是凑着浅浅啜了一口,穆桐却是拿着茶盖一边撇着上面的浮茶,一边打量着这花厅的布置。 怎么说呢,中规中矩的装扮,清一色的墨漆如意纹家具,中堂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字画,角落里半人身高的梅瓶里插着几枝细长的小花,衬着白色的墙壁到是也有几分雅趣。 正打量着,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下一刻余光处便看到穿一身秋香色的沈氏自外面走了进来。 秦艽在听到步子声的那一刻已经放下了茶盅,沈氏才一进门她已经站了起来,待沈氏离她还有三步之距时,福身一礼道:“秦艽见过太太。” 沈氏脸上绽起抹浅笑,上前携了秦艽的手,“好孩子,都是自己人,你这么见外干什么?” 秦艽:“……” 太太,对不起,咱们真不是自己人! “谢谢太太。”秦艽低垂了眉眼说道。 沈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长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没关系养个冬天又会白回来的。” 秦艽佯装娇羞着不说话。 沈氏这才看向了同样已经站起了身,一直安静看着她和秦艽互动的穆桐,犹疑着问秦艽道:“艽艽,这位是……” 秦艽没有出声,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 穆桐这时候笑盈盈地走上前,屈尊降贵地给沈氏行了礼,落落大方地说道:“夫人,我姓穆,从京城承恩候府来。” 秦艽垂着的眼里掠过抹笑意,看,人果然是需要经过社会的毒打才会懂事的。 穆桐此刻这般上道,还不是得益于她之前的针锋相对毫不相让,不然她哪里能明白“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这样的至理名言。 沈氏却是在听到“承恩候府”四个字时,脸上的笑不由自主的僵了僵。 承恩候府? 什么时候又冒出个承恩候府来了? 还有,本朝封候好像只有皇上的外家才会有这样的封号,这妇人不会是……沈氏看着穆桐的目光变得端肃起来。问道:“承恩候府?还请恕民妇见识浅薄,不知是哪个承恩候府。” 穆桐却是莞然一笑,对沈氏说道:“沈太太,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氏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很想拒绝,但对穆桐虽则含笑但却咄咄逼人的目光,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待想从秦艽那里寻些有用的信息,余光处却只看到秦艽低头作鹌鹑状,暗暗叹了口气,沈氏无奈道:“夫人请随我来。” 话落,拔脚朝着花厅一侧的小厢房走去。 穆桐紧随其后。 秦艽这时候则悄悄挪到同来的陶菊身边,鬼头鬼脑地看了眼小厢房的方向,压着嗓子问陶菊道:“你家老太爷还好?” 陶菊其实也一直在暗暗打量秦艽,这还是陶菊第一次见自家这位未来的大少奶奶,怎么说呢,虽然是农户出身,可说实话不是知根知底的还真看不出来。 再想不到,秦艽会突然问她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惊之后说道:“不好,请来的老大夫说得好生养着才是。” 秦艽[这是怎么做到夫人身边大丫鬟位置的啊!] 陶菊在话一出口后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又羞又臊,可一想到秦艽是未来的大少奶奶,顿时又心安了。 她看着秦艽问道:“姑娘是想去给老太爷请安吗?” 请安? 也算是! 毕竟这个家里最巴不得墨明城能娶个强而有势妻族的非墨老太爷莫属了。 想了想,她没有回答陶菊的话,而是说起了穆桐的身份和来意,“她叫穆桐,是京城承恩候府的人,承恩候府是皇后的娘家,皇后娘娘看中了你家大少爷的才学,想要把承恩候府的小姐赐婚给你家大小姐。” 陶菊:“……这,这……大少爷不是和你定亲了吗?” 与此同时,小厢房里的沈氏在听完穆桐的话后,同样说道:“多谢娘娘厚爱,只是小儿已经定亲,娘娘的厚爱只能辜负了。” 穆桐目光一瞬僵住,她怔怔看着沈氏,半响方道:“太太,您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氏笃定的点头,“知道。” 穆桐默然半响,稍顷,冷了脸色道:“太太还是领了我去见你家老太爷。” “老太爷身子抱恙,大夫说不易见客,还请夫人见谅。” 穆桐顿时急了,说出来的话便有些不客气,“太太,兹事体大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虽说有品有德是好事,可到底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才是。” 沈氏待要开口,外面却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她只得按下话头,抬脚走了出去,厉声喝道:“怎么回事?谁在外面喧哗?” 张妈妈急急走了进来,“是二少爷,说是老爷有些不好了,请太太您快去看看。” 第273章 弑父 第273章弑父 墨和正自“中风”后便一直在韶年院养着,但他只是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思维什么却还是正常的,先还想着能看好等被墨祈带着四处转了一圈,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后渐渐的便放弃了希望,卧床的时间久了,人也变得阴郁起来。 白姨娘到是尽心尽力地侍候着,就连端屎接尿这样的活都不假手他人亲力亲为,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苍老憔悴下去,少不得背着人偷偷抹泪哭自己命苦。 而墨和正随着躺在床上的日子久了,人也变得越来暴燥乖戾,想到自己之所以变成如今的模样都是因为白姨娘的缘故,爱意早已变成了恨意,变着法子的折腾白姨娘,今天更是趁着白姨娘喂药狠狠的咬在了白姨娘的脸上,要不是下人听到白姨娘的惨叫怕是一块肉都得咬掉。 得了消息的墨祁匆匆赶了过来,看着白姨娘高高肿起血肉模糊的脸,想着自父亲出事后鲜少露面的沈氏和墨明城,墨祁没有忍住冲到榻前吼道:“父亲,您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姨娘哪里得罪了您,您要这样待她?” 墨和正却是躺在床上瞪着气势汹汹的墨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同样的一脸怒不可遏,甚至眼底还透着肉眼可见的嫌弃和憎恶。 墨祁被这嫌弃和憎恶给刺得心口一痛,想到才得来的消息,墨明城在京城被皇后娘娘给相看上了,打算把承恩候府的小姐指婚给他,心酸得就像是浸在了醋坛子里一样。 凭什么墨明城过得这样春风得意,他却如蝼蚁一般挣扎求生? 卫国公府家的小姐,承恩候府的小姐,她们不都是看上了墨明城的那张脸吗! 论长相论学识他哪点不如墨明城?如果不是墨明城,他未必就不能在金殿之上占有一席!说到底他今天的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全都是墨明城。 墨祁瞪着墨和正,他不想秦艽好,但现在他更不想的是墨明城好,真要让墨明城娶了承恩候府的小姐,他还有出头之日吗?还有那个该死的丫头,竟然暗地里连安王世子都勾搭上了,不要脸的狗男女,还真以为他拿他们没办法吗?等着,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看低他羞辱他的人统统都跪在脚下。 不过,在那之前,他先要断了的是墨明城的仕途之路,东宫宾客那又怎样?他就不信皇上、太子还非他莫属不可! 墨祁赤红的眼底掠过抹阴谲的幽芒,他上前一步坐在榻边,语声轻柔地说道:“爹,您这样是不是很痛苦?” 墨和正瞪着墨祁继续发出“嗬嗬”的声响,眼底突然就有水光一闪而过。 墨祁看在眼里,拿起一边的帕子,轻轻拭着墨和正的眼角,与此同时轻声说道:“爹,与其这般生不如死不如痛痛快快的做个了断。” 墨和正原本就瞪得溜圆的眼睛这下子差点就瞪出眼眶了,嗬嗬声更是变得又急促又沉闷,唯一能动的眼睛里也布满了惊惧和愤怒。 墨祁原本还想再把皇后娘娘看上墨明城的事说给墨和正听,可是对上他眼里的愤怒时,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从前他和姨娘是他墨明城心头的白月光,可现在却是洒落一地的白饭粒,说得再多也不过是自哀自怜徒惹人笑罢了。 墨祈伸手抓起了床头角落的大迎枕,在墨和正惊惧愤怒的目光中猛的压在了他的脸上,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俯在了墨和正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白死的,我发誓,一定会送墨明城下去陪您。” 墨和正本就不能动弹,这会儿屋里的下人都在厢房侍候白姨娘,正房就只剩下父子二人,在感受到墨和正的挣扎越来越轻时,墨祈的眼角突然掉下了一滴泪,当手下彻底没了动静时他才慢慢挪开手里的迎枕。 下一刻,墨祈对上墨和正死不瞑目的眼睛,与此同时一股骚臭的气息也在空气中慢慢弥漫而开。 墨祈知道,这是在极度的窒息情况下引起的大小便失禁。 他并不担心点,这些日子为了磋磨白姨娘墨和正时常将大小便拉在榻上,下人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父亲,父亲,您怎么了?”墨祈装作惊慌的样子,冲到大门口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父亲他不好了。” 厢房里已经由下人上过药的白姨娘不敢耽搁,起身便冲进了正房,一眼看到榻上双目圆瞪嘴唇发青的墨和正,脚一软便朝地上倒去,被墨祁眼疾手快地扶住,“姨娘,姨娘您别急,我这就去请了太太过来。” 白姨娘却是紧紧的攥住墨祈的手,哭着道:“发生什么事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老爷他就……” 为了不让白姨娘说出招人怀疑的话,墨祈强势打断她的话,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姨娘您先去看看父亲,我去请太太和祖父过来。” 话落,墨祈冲了出去。 …… 秦艽不想凑热闹,可这会儿她还是墨明城名义上的未婚妻,未来公公出事了她不可能不跟着一起来看看,可等跟着沈氏进了韶年院,闻着空气里熏香和田米共的混和香时,她后悔了,这热闹真的可以找个借口不来凑的。 白姨娘伤心得话都说不出来,痴痴傻傻地坐在脚榻上,脸上伤口处敷的药被泪水冲得满脸满身,哪里还有曾经一半的风情潋滟,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沈氏上前,一眼便对上墨祈圆瞪着的双眼,毫无准备的她被骇得猛退了一大步,同身后的穆桐撞了个正着。 “太太。”穆桐轻声喊着沈氏。 沈氏骤然回神,无暇追问穆桐怎么会在这,问呆呆坐着的白姨娘道:“有没有人让人去知会老太爷?” 眼见白姨娘说不了话,闻声赶来的鹤舞抢着说道:“回太太的话,二少爷已经亲自去请老太爷了。” 沈氏这才对身边的陶菊说道:“你领了穆夫人和秦姑娘去客房歇息,让下人好好招待不要慢怠了贵客。” “是,太太。” 出了这样大的事,不管是作为外人的穆桐还是作为半个自己人的秦艽都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是故,两人默认了沈氏的安排,跟着陶菊安静地往外走去。 秦艽在离开前余光深深地撇了眼床榻上的墨和正,只可惜因为离得远她只能看到个大概,看着不像是脑梗也不像是心梗,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正沉思着耳边响起阵凌乱的步子声,以及一迭声“祖父,您慢点,祖父,您仔细脚下”的声音。 秦艽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看到墨祈正引领着须发俱白的墨老太爷急急朝这边走来,这还是秦艽自墨祈毁容后,第一次看见他,恰在这时墨祈也正抬头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 秦艽捕捉到了墨祈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只是没等他有所反应,墨祈已经收了目光,重新半陪半护着墨老太爷朝前走去。 秦艽对站在身侧凝目看向墨祈一行人背影的穆桐说道:“是墨老太爷和墨家二少爷。” 穆桐收了目光看向秦艽,“墨二少爷的脸……” 秦艽不想败坏墨明城的形像,可她又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才怪),想着与其让穆桐从别人嘴里打听出来,还不如由她这个当事人说出来更好,于是三言两语将当日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穆桐瞬间怔在了原地。 想来是不能将京城那个清风朗月般的墨明城,同那个心狠手辣的墨明城联系在一起! 第274章 我们回家 第274章我们回家 半个时辰后,墨家的下人将库房里准备好的白布拿了出来,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白幡便挂满了府邸。 秦艽看着廊檐下迎风招展的白布,想着墨和正的死,顺便再想了想远在京城的墨明城以及眼前这桩退不得留不得的婚事,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 穆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这会儿正站在她的身边,目光随同她一起看向了层檐下飘扬着的白幡。 “就是觉得世事无常。”秦艽轻声说道:“您看墨老爷这一死,墨明城他必须辞官回来守制三年,这三年……” 秦艽没好说,三年对寻常人不过就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可对墨明城来说却是仕途的嘎然而止,未来的难以确定。 穆桐见秦艽突然停下话头,不由问道:“你是担心他三年后再回京城时,再难有今日的恩宠荣华,是吗?” “不是。”秦艽摇头道:“我是想着,这三年里他就算是能退亲却不能议亲,耽搁了穆小姐的美好姻缘。” 穆桐看着秦艽,不确定她这番话是真心还是试探。 她其实一直想不通,似墨明城这样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夫婿人选,秦艽是怎么做到说放弃就放弃的。 “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穆桐看着秦艽道:“当初墨大人是因为什么会看上你,而你今日又是因为什么想要退这桩亲事的。” 秦艽一脸好笑的看着穆桐,“他为什么看上我,你得去问他。至于我为什么想要退这桩亲事,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猫再厉害也没办法和老虎抢食。” 虽然没有明说承恩候以势欺人,可这意思却是透露无遗。 穆桐一滞之后冷冷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放心,不会白让你受委屈的。” 意思就是,只要秦艽当真能忍痛割爱,皇后娘娘肯定不会亏待了她。 这到是不错,只是却不知道在皇后娘娘的眼里,墨明城价值几何! 很快前院便搭起了灵棚,傍晚边便传来了道士和尚念经的声音。 “世子和战大哥在我家,我没办法在这久留。”秦艽对穆桐说道:“太太这会儿也忙,我帮不了忙也不能给她添乱,等会儿我让人找来太太身边的张妈妈或者是陶菊,让她们帮着跟太太说一声,我家里还有事不便久留。” “你和我不一样,你来一趟不容易,差事不办完不好回去交差,或者可以再等等找个机会再和太太说一说,又或者想办法见一见老太爷。” 穆桐还是更愿意秦艽这个当事人在场,大家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婚书当场退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想到南宫晨到底没敢坚持,叹了口气道:“行,那你先回去,我找个机会见一见老太爷,过些日子你再来时,两家把事情说清了就是。” 作为姻亲,墨和正死了,秦艽他们家肯定是要上门吊唁的,到时候趁着双方大人都在,把这婚书退了,这亲事就算了结了。 秦艽点了点头,默认了穆桐的意思。 只是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沈氏忙得团团转不说,就连陶菊和张妈妈也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一直到用晚膳的时间,她才见到了抽空赶过来的张妈妈。 秦艽将自己的意思说给张妈妈听,“按说我不该这个时候走,即便帮不忙也该陪着太太宽慰一二,只是家中事多又有贵客在,还请妈妈帮忙向太太告个罪,来日我一定登门亲自她赔礼道歉。” 张妈妈看着言辞恳切的秦艽,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不远处的穆桐,默然片刻后突然牵了秦艽的手将她带到了屋外的天井里,沙哑着嗓子说道:“秦姑娘,你真的想要退亲吗?” 这可不能承认! 不然回头被某人知道了,还不得活拆了她! 秦艽蹙了眉头,状似一脸为难地看了眼张妈妈,又回头看了眼屋内的穆桐,压着嗓子说道:“妈妈,这亲事到了现在,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不瞒妈妈说我前些日子不是出了趟远门吗?差点便没命活来,大少爷虽好,可到底命才是再重要的是不是?” 张妈妈顿时变了脸色,颤声道:“姑娘遇上什么人了?” 秦艽摇了摇头,“妈妈别问了,好在有惊无险,得贵人相助,不然这会儿怕是孟婆汤都喝完了。这事我也认真想过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鸡蛋碰不了石头,妈妈还是帮着劝劝太太,再怎么说大少爷的前程重要。” 张妈妈看着秦艽的目光,那叫一个怜惜疼爱啊! 抓着秦艽的手一劲的晃,“好孩子,真真就是个好孩子。” 秦艽难得心虚的红了脸,不敢直视张妈妈真情实意的目光,重新开口说道:“能不能麻烦妈妈送我出去?” 张妈妈想了想,点头道:“行,眼下乱糟糟的你留在这里确实也不合适,我这就送你出去。” 说着话,携了秦艽的手便要往外走。 秦艽却步子一顿,扬声同屋里的穆桐道别,“夫人,我走了,过两日再见。” 穆桐走了出来,站在廊檐下看着秦艽道:“秦姑娘慢走。” 两人交换了个目光,秦艽翘了翘唇角,跟着张妈妈离开。 墨家的下人已经换上了白衣,一路往外走时,遇上了不少得到消息第一波赶来吊唁的人,秦艽低眉垂眼不该看的绝不多看一眼,不该问的也绝不多问一句。只把个张妈妈看得连连点头不止,想着虽然出身差了点,可这人是真聪明啊! 张妈妈一路将秦艽送到了垂花门外。 “妈妈,老太爷和太太都还好?”临作别时,秦艽礼节性的问道,不待张妈妈开口,又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太太和老太爷节哀顺便。” 张妈妈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会带到的,去,不早了这会儿也不知道雇得到牛车不。” 不想,话声一落,却见一匹高头大马突然迎面而来,马上端坐着眉目精致如画的南宫晨。 见到秦艽,南宫晨拧了好看的眉头,冷冷扫了眼张妈妈后,说道:“不过就是退个亲,几句话的事情,怎么弄得这么晚?” 张妈妈看着秦艽的目光骤然变色,眼里再无半分慈爱怜惜,有的是浓浓的不满以及深深的愤怒,“秦姑娘,这位公子是谁,同你是什么关系?” 秦艽才待开口,不想马背上的南宫晨却是冷声斥道:“你管得着吗?”话落,手伸向站在一边的秦艽,“上马,我们回家。” 完了,完了……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苦心营造善解人意乖巧懂事的人设啊……秦艽恨不得给南宫晨一巴掌,可对上他看来的目光,却很没骨气的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第275章 你这样舒服吗 第275章你这样舒服吗 山路不好走,秦艽前世今生头一回骑马不说,还和一个男子共骑,这感觉……歌词里怎么唱的?好像是“这感觉太奇异我抱歉不能说明”? “你这样舒服吗?” 耳边突然响起南宫晨的声音。 本就是盛夏的天,即便是骑着马热浪也一阵一阵地往脸上扑来,身后南宫晨又像个火炉子一样贴着,秦艽感觉自己像极了火上滋滋冒着油的锅贴,再贴上一会儿估计就能熟了。 听到南宫晨的话,她长长叹了口气,问道:“世子,我能下去走路吗?” 南宫晨气结。 看着腰挺得笔直努力跟他拉开距离,却又时不时会往他怀里撞的秦艽,抬了下颌正想用鼻孔瞪人时,却在下一刻惊觉秦艽是背着对他的,他就是把鼻子瞪掉了秦艽也看不见。 可他是不肯吃亏的性子,秦艽的这个软钉子让他很不爽,不找回来他怕自己晚饭都得少吃两碗,手里缰绳突然一紧,枣红马虽然走得不快,但却还是微微受惊,前蹄突然抬了抬,以至于秦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南宫晨的怀里。 胳膊上一紧的同时身子一轻,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了地上。 秦艽长吁了口气,总算不用做锅贴了,正打算告诉南宫晨他可以先走,不想才抬头一股尘土扑面而来,枣红马留下一道残影哪里还有南宫晨的影子。 秦艽傻眼了,这人什么狗脾气啊! 但转念又一想,这样也好,最其码各自得个自在。 只是,秦艽显然想多了。 一刻钟后,山路一侧虬根盘结,冠如伞盖的大枫树下,南宫晨悠闲地站着,身前不远处枣红马甩着尾巴同样闲地啃着路边的草。 青山翠谷如黛,南宫晨一袭白衣孑然独立,幽幽的夜色里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却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和寂廖。 秦艽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看着眺望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南宫晨。 南宫晨早已经听到秦艽的脚步声,见秦艽停下脚步没继续上前,收了目光回头问道:“怎么,就连跟我站在一起都让你不舒服吗?” 秦艽那个郁卒啊! 大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叹了口气,秦艽上前在离南宫晨三步外站定,看着他问道:“是王爷,还是王妃?”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南宫晨眼睛一亮,只是这亮光很快便又被灰暗替代,他抬头看着远处依稀只能看清轮廓的群山,“是父王。” 竟然是安王! 秦艽还以为会是安王妃,想来是自己前世宫斗剧看多了,才会有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但下一刻心头却又骤然一紧,中毒的是安王,那这毒又是怎么中的,下毒的人又是谁呢? 叹了口气,秦艽轻声说道:“牛樟芝虽是解毒圣药,但却并不能解百毒,王爷他中的什么毒,你知道吗?” 南宫晨摇头,“毒是太后配的,这世上除了她没人知道父王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太后? 秦艽脑子一时有点别不过弯来,她看着南宫晨,试探着问道:“哪个太后?” “本朝能有几个太后?”南宫晨反问道。 秦艽:“……你父王的嫡母,皇上的亲娘,本朝第一个以皇后之尊殉葬的孝慈仁皇太后?” 南宫晨没有接话,但既然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秦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毒是先太后下的,先太后死得怕是都只剩白骨了,还能托梦告诉南宫晨,她给安王下的是什么毒不成?既然不知道下的是什么毒,那这毒九成九就是无解了。 南宫晨见秦艽不吱声,垂目看向她,“是不是觉得挺讽刺的?” 秦艽摇头,怎么会呢? 前有唐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有“烛影斧声”宋太祖一夜暴毙,死得不明不白。 这皇家的人为了那个位置什么事做不出来?再者说了,这事真要怪就得怪死了的先帝身上,老祖宗不是立下了“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吗?为什么偏就要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呢?看,你以为你是疼他,结果却是害了他! 当然,这话秦艽肯定是不敢同南宫晨说的,她怕南宫晨听了当场就能撕了她。 “回来后,我隔几天都会进趟山,只是运气实在不太好。”秦艽轻声说道。 这话她是真没撒谎,从樟州回来后,她隔三差五的便会进趟山,有时候喊了秦道武一起,有时候她自己独自一个人,她甚至把当初拾到牛樟芝的那处崖壁下一寸一寸的翻了过去,就想着看能不能撞一回大运,可是…… 秦艽沉沉叹了口气,“你跟着战大哥一起来,是想带着你的侍卫亲自进山去找?”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南宫晨抬头看着头顶枝繁叶茂的树冠,声音暗哑地说道:“战老先生说,倘若不能有牛樟芝缓解父王身上的毒,他最多也就是再活半年。” 秦艽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受尽折磨而死更痛苦的?她不敢想,倘若半年之后安王真的不在了,南宫晨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止。会不会冲去京城的皇陵把皇太后挖出来鞭尸?还是说干脆举起反旗让这天下人都替安王陪葬? 盛夏的夜,秦艽却感觉身上起了一阵阵的寒意。 挣扎着问道:“难道就没别的法子吗?” “有。”南宫晨说道。 “什么法子?”秦艽急切地看着南宫晨,“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呢?” 南宫晨脸上却绽起抹嘲讽的笑,缓缓说道:“你听说过风狸吗?” “风狸?”秦艽瞪大眼,一脸懵逼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也是一味药吗?” “不是。”南宫晨摇头,“风狸别名风生兽。似貂,青色。火烧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打皮囊。用锤击其头数千下方死,但只要其口入风立即复活。用菖莆塞其鼻方可杀之。其脑和菊花同服可解百毒。” 秦艽:“……” 为什么,她会有种听神话的感觉。 这世上真有打不死,死后又能复生的动物吗? “至于你说的天山雪莲,我让人去弄了……” 秦艽讪讪地撇了脸,“那个我是听别人说的,作不得数。” 南宫晨看着低了头无意识揪着衣角的秦艽,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来的时候明明想着是要先兴师问罪的,可为什么对上这个人时那些怪罪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山风寂寂,秦艽感觉到南宫晨落在头顶的目光,几番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几句,可想到只有半年寿命的安王时,那些辩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良久, 久到秦艽以为南宫晨再不会开口时,南宫晨却突然道:“你能和我说说那个老道士吗?也许找到他,会是父王的另一个生机。” 第276章 我那时候还小 第276章我那时候还小 秦艽的脑袋“嗡”地一声炸裂了。 这算不算是应了那句“一个谎言的开始,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饰”的话? 唯一庆幸的是老道士并不是空穴来风,她确实救过老道士,当然也仅限于救了,至于别的……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我那时候还小。”秦艽一边斟酌着遗词用句,一边留意着南宫晨的神色,“记得他好似说过他修的是金丹道教的道法,年轻时曾经在饶州的少华山修行。” 随着秦艽每多说一句话,南宫晨眼中的亮光越来越亮。 秦艽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她心知自己不应该误导南宫晨,不应该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可想到南宫晨那句“也许找到他,会是父王的另一个生机”,她又狠不下心戳穿自己的谎言。 人生在世,可以苦,可以穷,唯独不可以没有希望,任何时候希望才是让一个人走下去的动力! 暗暗叹了口气,秦艽看着南宫晨,“只可惜,他不肯告诉我他的道号,不然……” “无妨。”南宫晨打断秦艽的话,“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既然他曾经在少华山修行过,那里肯定能找到他的珠丝马迹,我明天就动身出发前去少华山。” 秦艽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我打击您,就算您找到了他又如何?我觉得他有可能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您怕是不知道,他当初之所以会晕死在村子里,就是因为他吃下了有毒的丹药。” 金丹道教,是对道教中以炼金丹求仙为主的各道派的通称。最早由古代的神仙家、方仙道发展而来。 秦艽给老道士安上这样一个教派,便是为了叫南宫晨相信,就如他所想的那样,只要找到老道士或许以老道士的见多识广能救安王一命,可她又害怕南宫晨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到时候接受不了现实的他会发疯发狂,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南宫晨眼里的亮光骤然一暗的同时很快却又重新燃烧起希望,他看着秦艽,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有关系,最其码你提醒了我,世间名医并不局限于杏林之中,方外也有不出世的高人,我未必就一定要找他,我可以找的人很多。” 呃! 这算不算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好,那我们分头努力,等把手头杂七杂八的事弄完,我继续进山找牛樟芝,说不定老天爷看在我心诚辛苦的份上开恩给我们一个好运气呢?”秦艽说道。 话落,不忘冲南宫晨咧嘴一笑。 南宫晨看着笑得恣意毫无优雅感的秦艽,下意识的翘了嘴角回以一笑,等回过神来想说点什么时,秦艽却已经说道:“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平时没事的时候多笑笑,还有,别总是拿两个鼻孔看人,虽说你脸长得确实不错,可鼻孔到底还是鼻孔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去。” 南宫晨瞪了秦艽,“你娘没教过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吗?” “没有。”秦艽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娘说,越不会说话就越要多开口,多说几次就知道怎么说话了。再说了,谁都知道我很会说话啊!可能只有你觉得我不会说话!” 南宫晨:“……你会不会说话暂且不论,但你脸皮是真的厚,这点我可以肯定。” 这人可真是…… 秦艽没好气地白了眼南宫晨,愤愤道:你才皮厚,你全家都皮厚。 南宫晨没有错过秦艽的那个大白眼,轻哼一声道:“这就对了嘛!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干嘛要把自己装得那样老成?你这样的年纪喜笑怒骂都应该表现在脸上才是,你没听说过吗?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嗯,她不但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还知道会撒娇的女人命最好! 秦艽无意同南宫晨打嘴仗,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便对南宫晨说道:“走,再不回去,我爹和我娘该等得着急了。” “你现在知道他们会等得着急了,之前怎么不知道?不就是去退个婚,弄得好像是去拜天地似的。”南宫晨没满的说道。 话落,不等秦艽开口,又问道:“婚,退了吗?” “没有。” “没有!”南宫晨步子一顿,皱眉看着秦艽,“你一整个下午都在干什么?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是墨家不肯?”转念一想却又摇头道:“不可能,有穆桐在墨家得有多蠢,才会不同意。” 墨家是不蠢,可那不是…… 秦艽对上南宫晨满是不解的目光,说道:“你看到墨家门口挂的白幡吗?” “看到了,不就是死个人吗?那跟退亲有什么关系?”南宫晨不甚在意的说道。 秦艽不指望这人能有多少同理心和共情了,只待他话声一落,便说道:“墨老爷没了,穆夫人正同沈太太说着话,墨老爷便出事了,然后所有人都赶去看墨老爷。” 南宫晨没有想到还有这变故,但却很快的抓住了重点,他看着秦艽问道:“你是说,在穆桐同墨明城她娘说退亲的事时,他爹突然出事的?” 墨和正中风卧床的事,墨明城是知道的,并且知道的还很详细。 当时还和战岐林很是嘲笑了一番,说墨和正这般好色风流,只怕那墨明城也不是个好东西,之所以找个秦艽这样的村姑当正妻,只怕就是打着将来正妻势弱不能钳制他的主意。 秦艽到是没有多想,虽然墨和正“中风”在床是她和墨明城的一手杰作,她也确信那些蘑菇粉不可能引造成心梗或者脑梗这样的后遗症,但凡事都有万一,确信并不表示就一定保证,她只是觉得墨和正死得太是时候了! 听了南宫晨的问话,秦艽点了点道:“是的。” 但很快又补充道:“其实也不是突然就出事,墨老爷床上躺了已经快小一年了,可能早就有暗疾在身,只是不知道而已。” “不可能。”南宫晨断然否定道:“墨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墨和正卧病在床的这些日子,肯定有大夫隔三差五进府诊治,真要有个暗疾什么的早查出来了。依着我看,他这死怕是有蹊跷。” “蹊跷!有什么蹊跷?”秦艽问南宫晨道。 南宫晨哼了哼,“我要说这事和墨明城脱不了关系,你信不信?” 秦艽被吓出一身冷汗,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不可能,墨老爷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嘁!”南宫晨嗤了一声,冷冷说道:“这还没过门呢就维护上了,等过了门还不他拿捏得死死的?可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往下说,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秦艽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习惯,自动忽略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宫晨却突然不想说了,瞟了秦艽一眼,冷冷道:“管那么多干什么?你都是要和他退亲的人了,走,走,赶紧走,我饿死了。” 第277章 那得看是哪方面了 第277章那得看是哪方面了 秦艽原想着,已经这么晚了,又有战岐林在,估摸着她爹和她娘已经先吃了晚饭,不想等她和南宫晨回到家,他们竟然还没吃饭,不仅是她爹和她娘,秦万峰和刘月娥也没有,就连战岐林这个贵客也没有。 秦艽有点傻眼,她看着施氏很是无奈地说道:“娘,都这个点了,您怎么不招呼着战大哥先吃呢?” “不怪你娘,是我不饿,想着世子已经去接你了,应该很快就回来的,人多吃饭胃口也好,便让你娘不急着开饭,大家一起等等。”战岐林说道。 这时候,施氏也顾不得战岐林这个外人在场了,她抓着秦艽的手,问道:“艽艽,世子说你是去退亲的,亲退了吗?” 施氏话声落下,秦万岭,秦万峰夫妻俩齐齐朝秦艽看了过来,目光中的复杂的忐忑刺得秦艽心头微微一痛,轻叹了口气,她摇头道:“没有。” 秦艽没有错过施氏几人眼底骤然一松的表情,想着如果她说“退了”,施氏不会当场哭了出来? “墨家不同意退,是?”说这话的时候,秦万岭还小心的觑了眼面色不虞的南宫晨。 那一眼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南宫晨本人想忽略都无法忽略,可他也不能当场诘问秦万岭,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目光看他,气闷之下提了嗓子说道:“吃饭,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 他的身份,秦万岭夫妇已经从战岐林嘴里知道了,虽说洪都府离着麻岭村千山万水的,可到底是王爷世子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啊!当下,秦万岭连忙说道:“是,是,吃饭,菜都放在锅里热着,都去吃饭。” 刘月娥和秦万峰不用人开口,一个引着秦万岭等人往堂屋走,一个已经说道:“大哥,嫂嫂,你们招呼世子和战公子,端饭传菜的事交给我和万峰就行了。” “不用,让万峰陪世子和战公子喝点酒,你给我搭个下手就行了。”施氏说道。 一边说一边转身朝灶房走去,走出没几步不忘转身喊了秦艽道:“艽艽,你也一起来帮忙。” 秦艽“哎”了一声,却上前扯了秦万岭,说道:“爹,墨老爷没了。” 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的秦万岭步子一顿,回头看了秦艽问道:“没了?什么没了?” 已经进了堂屋的南宫晨接了话说道:“死了,我去的时候墨家已经挂白幡了,不少人已经上门吊唁。” 死了!? 秦万岭惊得话都说不出来,怔怔看了秦艽问道:“怎么好端端就死了?” “也不算是好端端就死了?”南宫晨接了秦万岭的话,说道:“中风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说不定这大半年都是跟阎王抢来的日子。” 呃! 这话,秦万岭就不好接了。 虽说这亲家是个混人,死一万遍也不为过,可女婿却是个好的啊!他虽然是个种田的庄稼汉,却也知道父死母丧是大孝,墨明城这个新科进士得回家守三年孝才行。只是,这样一来,身上所有的官职都要被停,三年后很难说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不过,有一点好,就是这三年里墨明城议亲也是不可能的。瞎……他胡思乱想什么啊!那墨明城不是自家女婿吗?还议什么亲! 这样说来,这墨老爷死得好像正是时候啊,不然……秦万岭心虚地抬头看了眼头顶繁星密布的天空,想着这念头实在不地道,怎么能为着自己的私心就盼着人死呢?暗暗地跟四方神灵告了个罪,镇定下来的秦万岭说道:“那明天我得去趟墨家才是,这亲事一天不退,两家就还是姻亲,亲家没了我不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那明天我……” “明天我陪您一起去。”南宫晨打断秦艽的话说道。 秦万岭大惊失色,看着南宫晨犹疑着道:“这怎么使得……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无妨,我明天正好要出门去饶州一趟,陪您去了墨家吊唁后,我再出发去饶州也不迟。”南宫晨说道。 这是迟不迟的问题吗? 到时候,墨家的人问起您的身份,我怎么跟人说? 秦万岭都快哭出来了,一脸求助的朝秦艽看了过去。 秦艽想到之前张妈妈的那番斥问,虽说她也想退这门亲事,可她没必要为了退亲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当下看了南宫晨说道:“您去不方便,我爹他不擅撒谎,到时候别人问起您的身份,我怕他言语有失对您不好。” 嗯,南宫晨是藩王世子,按规矩是不能离开洪都府的。 秦艽的这个拒绝的借口,只能说合适的不能再合适! 战岐林看着秦艽的目光里隐隐藏了抹笑,附合着秦艽的话,说道:“是啊,世子,您确实不方便去。这样,由我陪着秦叔去,恰好我也打算去给廖爷爷请安。” 临走前,廖白芷拖她带了东西给廖老先生夫妇俩和她大伯,东西被暂时寄存在镇上,若不是因为南宫晨心急,战岐林是打算先去看过老人家再来寻秦艽。 虽说战岐林的身份也有点尴尬,但到底比南宫晨合适。 眼见秦艽和秦万岭父女俩都没有出声反对,战岐林便手一挥说道:“就这样,明天我陪秦叔先去墨家,世子您……您怎么突然想起要去饶州了?” 饶州离连城县不远,也就百来里的路程。 战岐林话是问着南宫晨,目光却是在他和秦艽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几眼,眼见南宫晨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战岐林目光一亮的同时却是飞快的收了目光,转了话题说道:“哎,到是真有点饿了。” 秦艽转身去了厨房帮忙,施氏把人拽到了一边,压着声音问道:“艽艽,墨家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墨家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秦艽说道:“不过,我想着,这婚事九成九是要退了的。” “为什么?”施氏尖声问道。 秦艽叹了口气,解释道:“墨老爷没了,大少爷要回来守三年的孝,墨家在朝中无人,三年后很难在朝中替他谋划个好官位,只要不傻,都会抓住眼前这个机会的。” 毕竟,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有了条大腿抱,别说是三年就是三十年,只要不改朝换代,大梁朝始终有他的一席之位。 施氏听了秦艽的话,眼眶顿时红了,眼泪夺眶而出,“那,那你可怎么办呀!” “我?”秦艽嘻嘻笑了抱着施氏的胳膊,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我还是照常过我的日子啊!好好种田赚钱,您要是能给我生个弟弟,我就找个合眼缘的嫁了,要是不能,就找个合眼缘的招他做上门女婿。” 施氏听着秦艽的话,眼泪跟决堤的水一样哗哗地直往外流,找个合眼缘的?见过大少爷这样的人间极色,旁的人还看得进眼里吗? 只,这话她却是不能说,她只能强忍了心里的难过,抹了脸上的泪水,哽着嗓子道:“嗯,没关系的,你这样好,一定会有比大少爷更好的人等着你。” 更好的吗? 秦艽想,那得看是哪方面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重点,重点是墨家能不能赶在墨明城回来之前,把婚事给退了!她不敢多想,只能暗暗祈祷墨老太爷和沈氏的理智在线,别被墨和正的死冲昏了头脑。 第278章 有他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第278章有他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墨家。 夜风将廊檐下的白幡吹得猎猎作响,一盏烛火将灵堂照得暗暗沉沉,墨祈跪在灵堂正中央的黑漆棺材前,手里的黄纸一沓一沓地往孝盆里扔着,烛光照在他脸上的那道鞭伤上,让本就阴郁的他越发多了几分狰狞感。 “二少爷,老太爷让人来传话,说请您去见他老人家。”鹤舞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墨祈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垂着的眼睑里有暗芒一闪而逝,只是很快这异样的情绪便被他遮掩了过去。将最后一张黄纸扔进孝盆后,他才慢慢站了起来,问身后站着的鹤舞道:“知不知道祖父他老人家什么事找我?” 鹤舞摇头,“是鲁总管使人来传的话。” 那想来应该是商量父亲丧事?墨祈在心里暗暗想到。 这么一想,人也跟着变得泰然起来,抬了下颌对鹤舞说道:“去,吩咐下去,灵堂里不能没人,让管事的排几个人今夜轮流在这守着。” “是,二少爷。”鹤舞应下急急去找管事的人。 墨祈则是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深吸了口气朝着墨家后罩房老太爷的院子走去。 墨老太爷这会儿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并不是很好,不过想想也正常,都说人生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墨和正再不成气到底是唯一的儿子,老太爷的痛可想而知。 鲁泰端着红漆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亲自将托盘的里白瓷茶盅端到老太爷跟前,劝道:“老太爷,您已经半天水米未进了,这是厨上炖的参汤,您好歹喝上几口。” 墨老太爷摆了摆手,鲁泰叹了口气,无奈的将瓷盅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已经使人去京城报信了?” 一开口,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样,沙哑干涩,不但如此还有种刀割的感觉,扯得喉咙生痛。颤抖着手端起桌上的瓷盅,揭开浅浅啜了一口后,抬起苍老的脸目若死灰地看着鲁泰。 “才出事就已经打发人去京城报信了。”鲁泰轻声说道。 墨老太爷点了点头,再次喝了口参汤后,又问道:“穆氏的话,你怎么想?” 半个时辰前,穆桐在等了大半个下午后,终于用五十两银子买通了一个小厮,得以同老太爷见上一面,密谈两刻钟。 两刻钟前的那番商谈,老太爷并没有让鲁泰回避,也因此老太爷的话声一落,鲁泰略一思忖便开口说道:“这事端看老太爷您的意思,再者穆夫人不是也说了吗,秦姑娘她自己也有退婚的打算,既如此就算大少爷知道后心有不悦,也怪不到您头上来。” 鲁泰的话说完,墨老太爷却迟迟没有回应。 承恩候府的亲事,好吗? 当然好。 皇后娘娘的娘家啊!京城多少豪门显贵想要攀附都攀附不上,这好事却砸到了他们墨家头上,还不知道是哪个祖宗显灵保佑的呢!可惜的是……墨老太爷想到那夜墨明城冷若寒霜的面庞,想到此刻躺在灵堂里黑漆棺材里的墨和正,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是祖孙不假,但在披着祖孙外衣下的真正关系却是合作伙伴。 他想要却得不到的墨明城去替他争取,而他要做的仅只是不插手一切有关于墨明城的事情,比如墨明城的婚事……目前为止,两人合作虽不愉快但却很是顺利,倘若他擅作主张破坏约定,因此出现的后果,他能不能坦然接受? 墨老太爷拧紧了眉头,手无意识地抚着手下的梨花木太师椅。 鲁泰不敢出声打扰,安静地将自己站成了一道背景墙。 直至外面响起小厮的声音,“启禀老太爷,二少爷来了。” 墨老太爷幽幽回神,浑浊的眸子里有厉色一闪而过,他迎向抬头朝他看来的鲁泰的目光,问道:“都处理了吗?” “您放心,都处理了。”鲁泰说道。 墨老太爷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去把人领进来,完了你亲自守在外面,谁也不许靠近。” “是,老太爷。” 鲁泰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领着神情悲悍的墨祈自外面走了进来。 “孙儿见过祖父。”墨祈上前向墨老太爷行礼。 只是,许久却没有听到墨老太爷的声音,他不由得悄悄抬头朝老太爷看去,不想这一抬头却撞上了一对如光如电如利刃的目光,墨祈头皮一麻的同时飞快的垂下了眼睑,心控制不住的怦怦乱跳起来。 一旁的鲁泰这时候转身默默朝门外走去,墨祈越发惊惧不已,只是却不敢有任何表示。 门外传来一阵的细碎的步子声,听着动静像是鲁泰打发了这院里侍候的下人,很快,屋里屋外便静得落针可闻,与此同时屋子里的空气也因着这诡异的静变得令人窒息起来。 墨祈的额头渐渐生起层薄汗,鼻翕不受控张的一张一合着,呼出的气也变得燥动不安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额头滴落的汗水打湿了长长如扇的羽睫,在眼下留下一汪像极了泪痕的水渍时,墨老太爷终于开口了,“你要是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祖父!”墨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抵地颤着嗓子说道:“祖父,孙儿愚钝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以至惹得祖父动怒,还请祖父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孙儿一回。” “逆障!”墨老太爷起身一脚踢在墨祈身上,“你怎么有脸跟我提他?” 京城两百里外一片遮天蔽日的林子里。 墨明城看着透过树叶间隙隐约闪烁的星光,对同行的砺羽和鲁川说道:“就在这片林子里歇息,明天天一亮我们再赶路。” “少爷,我去生火。”鲁川说道。 砺羽解下身上背着的水壶递给墨明城,“您喝口水,再急也还是有那么多的路要赶不是?马跑死了还可以再买,人累出问题来了怎么办?” 墨明城接过水壶打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连着灌了大半壶后,这才抹了嘴把水壶扔回给砺羽后,说道:“放心,你爷我命硬得狠没那么容易死。” 砺羽哼了哼,没好气地说道:“可小的命薄,小的还想娶妻生子,求爷您怜悯一二。” 墨明城冷冷撇了眼砺羽,正待开口斥他几句,不想砺羽却已经接着说道:“要说,您真不用那么着急,您不是把祥麟打发回去了吗?放心,有他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第279章 我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的 第279章我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的 墨明城却是摇头。 不是他不相信祥麟,而是他很清楚,在他亲事的这件事上,祥麟连开口的余地都没有,毕竟他的身份只是一介仆从。 砺羽还想再说,墨明城却已经抬手阻止,说道:“你去帮鲁川一起拾柴,现在是夏夜林子里难免有凶兽出没。” 砺羽头皮一麻急忙跟着去捡拾附近的枯枝断木。 就着火堆,主仆三人啃了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砺羽和鲁川轮换着值夜,墨明城靠了身后的粗壮的树杆上睡了过去。 连着马不停蹄的赶了几天的路,这天一行人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进入禹州境内,从禹州再往前走个百十里便是饶州,一旦进入饶州离家便不远了。 “我算着再赶个三天的路程,我们就能到家了,今天晚上我们进城找间客栈洗洗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再赶路。”墨明城对砺羽说道。 砺羽那个兴奋啊,就差下马跪着磕头喊祖宗了。 墨明城是能讲究便决不将就的人,熟知他脾性的砺羽找了城内最大的一家客栈,主仆三人打马去客栈的路上,即便是天已暮色可也没少引来打量和惊艳的目光。 砺羽很是受不了的对墨明城说道:“这些人都是什么眼光啊?您也就是比那沿街的乞丐多了一匹马,怎么个个看您还好似您是当日那个打马游街的探花郎一般!” 墨明城冷冷撇了砺羽一眼,两脚略一用力,胯下枣红马扬蹄飞奔了起来。 砺羽一怔连忙追了上前,“少爷,城内禁止策马急奔,就算这会儿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可……” 话还没说完,却见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下意识地回去看去,这一看却是猛的瞪圆了眼睛,指着来人道:“少爷,少爷,是祥麟,他怎么会在这?” 他这一嗓子喊得不轻,不仅是前面的墨明城听见了,便是策马而来的祥麟也听见了,连忙勒紧僵绳抬目看了过来,等确定真是墨明城三人后祥麟一夹马腹冲到不远处的墨明城身前,哑着嗓子说道:“家里出事了。” 墨明城凝目看着风尘仆仆神色憔悴的祥麟,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爷没了。”祥麟说道。 墨明城:“……” …… 麻岭村。 秦万岭起了个一大早,换了身素色的衣裳,早饭都没吃便同战岐林匆匆去了乌石镇。 秦艽因为昨天的来回奔波睡得沉了点,早上醒来的时候从她娘嘴里才知道,她爹和战岐林已经出门有半个时辰了。 “世子是不是和爹他们一道走的?”秦艽问施氏道。 施氏将锅里给她留着的早饭端了出来,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怪异地看着秦艽道:“没有,原本说是要一道走的,但临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走了。” “为什么?”秦艽不解地问道。 按说南宫晨应该比他爹还急才是,毕竟救人如救火,他多耽搁一会儿,他爹便多一分丧命的危险。 施氏摇头,“我哪知道。” 话落又说道:“行了,我得去地里帮忙了,你吃过饭也来帮忙,总不能让人战公子一直等着?” “行,我知道了,您去,我吃好就来帮忙。”秦艽说道。 其实她真帮不上什么忙,但既然是娘说的话,总是要听的不是? 施氏往头上裹了个帕子,抓起门口的锄头匆匆出了门。 秦艽喝了半碗粥吃了两个鸡蛋便饱了,把碗筷收拾了正打算出门却见南宫晨突然自门外走了进来,不由得步子一顿,“世子。” 南宫晨看了眼站在廊檐下水灵得像新剥青葱似的秦艽,眉头一皱不客气地说道:“你可真能睡,也不怕把自己睡成猪。” 这人……秦艽翻了个白眼,大清早的怎么就没句好话? 可再不高兴却也得忍了,不但得忍了还得佯装不在意地问道:“我爹和战大哥都走了,世子您怎么没一起走?” 按说这话南宫晨听了肯定应该不高兴,因为有逐客的意味在里面啊。可奇怪的是,南宫晨非但没有不高兴,眼里甚至还有笑意一闪而逝,秦艽看得头皮一麻,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小半步,想着一旦情形不对,立刻逃命要紧。 南宫晨许是太高兴了,并没有注意到秦艽私下的小动作,而是兴冲冲地往前走了几大步瞬间拉近他和秦艽的距离后,说道:“夜影带人在山里发现了风狸的足迹。” 秦艽:“……” 真的假的啊,大佬?这种玩笑开不得的啊! 她在这里生活了快十年,老虎,白狼,大莽蛇什么的到是听说过不少,可真从没听人说起过山里有风狸这样的神兽啊! 见秦艽怔怔出神,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南宫晨挑了眉梢,笑意浸染眼底,问秦艽道:“是不是高兴坏了?” 秦艽:“……嗯,是挺高兴的。” “饶州我先不去了,这几天我打算和夜影他们进山追踪风狸,你给我们做些不易腐坏变质的吃食。”南宫晨说道。 这到不是什么难事,做几个烤馕就是了,别说放几天就是放一个月都没问题,可关健是那真的是风狸吗? 秦艽并不想破坏气氛,可左思右想一番后,到底还是没忍住,轻声道:“我说实话,您别不高兴。” 南宫晨难得和气地点了点头,“你说,我肯定不会不高兴的。” “谁也没见过那风狸长什么样,你那侍卫怎么就确定那一定是风狸呢?”秦艽犹豫着说道。 南宫晨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但下一刻却又重新笑了说道:“我没告诉你,我带来的人里有一半是重金聘来的猎兽师,他们半辈子都在同各种各样的异兽打交道,还有一半是药植师,同样半辈子同药草打交道。” “昨天我去镇上找你的时候,夜影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山里,原本是想寻找牛樟芝的,不想却好巧不巧发现了风狸的踪迹,他们追踪了一个晚上,因为没了吃食和水早上才使了个人回来报信。” 也是因为这样,南宫晨才改变了行程。 秦艽到是能理解他的这个决定,比起找风狸,显然找老道士更耗费人力和物力,既然风狸也是解毒圣物,那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啊。 秦艽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既然南宫晨这样说,那她自然不会再多嘴,当下便开始准备起吃食来,中途又让南宫晨去不远处的竹林砍了半截竹子回来。 “我再给你装些米带在身上,想吃米饭的时候,你把米洗洗和水一起放在这竹筒里放火上烧,一样能吃到香喷喷的米饭。”秦艽说道。 南宫晨是个聪明的人,当即便说道:“那把山水装在竹筒里烧沸了也一样能喝。” 秦艽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不亏是聪明人,这么快就知道举一反三。” 南宫晨瞪了她一眼,但下一刻却突然端正了神色看着秦艽道:“我有种感觉,你将会是我命里的福星。” 秦艽:“……你想多了。” 南宫晨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下一刻却是手一摆,说道:“行了,现在不说这些,你等着,只要我能成功抓住风狸,我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的。” 第280章 秦艽退亲 第280章秦艽退亲 大礼? 秦艽表示她什么大礼都不想收,她就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小地主。 做好南宫晨要带进山的烤馍,秦艽身上被汗水打湿的衣裳已经可以拧出水来,把人送出门,她转身回屋冲了个澡换了身轻薄的夏衫,正犹豫着是留在家里准备晚饭还是去地里再帮会忙时,秦万岭却在这时回来了。 “咦,我还以为您要吃了晚饭再回来呢。”秦艽上前接过他爹手里的篮子说道。 篮子里装着一刀泛着腥气的猪肉,虽说拿芭蕉叶裹了,但还是稍稍有点异味了。 “呀,这肉都有味了。”秦艽蹙了眉头说道。 “天太热了,我原想着让你舅拿盐抹一抹,可又想着这抹了盐再红烧就不是那个味了。”秦万岭说道。 秦艽想了想,便说道:“那要不我现在洗洗先烧起来,天热吃冷的也没事。” “行,我去给你烧灶。”秦万岭说道。 说着话父女俩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秦艽猜着她爹应该是有话要同她说,不然以她爹的勤快劲,一早换身衣裳撸了袖子下地帮忙去了,怎么也不可能说进厨房给她烧火。 天热,烧火是件苦差事。 秦万岭才在灶前坐下,灶里的余温便热得他汗水浸了一脸,看着灶膛里仍旧亮着的火子,问秦艽道:“咦,怎么这灶里还有火?” 秦艽将南宫晨要带干粮进山的事情简单地说了遍,当然有些不该说的还是没说,只说南宫晨进山找药去了。 秦万岭听得有些懵,他看着秦艽问道:“他堂堂一个世子,什么好东西得不到,还用得着他亲自带人进山去找?” 秦艽不能告诉秦万岭安王中毒的事情,便笑着说道:“我也觉得他进山找药是假,找新鲜是真。管它呢,只要他高兴,他就算是把那几座山掀了也由得他去,只别给我们找麻烦便是。” “他要真掀了那几座山,我们还能没麻烦?”秦万岭嘟囔着说道。 秦艽:“……放心,不会的。” 秦万岭也就是那么一说,他这会儿可没心思去操心南宫晨,他看着小脸被热得通红的秦艽,突然说道:“艽艽,我见过墨家老太爷了。” 秦艽手上动作一顿,隔着氤氤的雾汽看着灶前的秦万岭,压着心中的兴奋,轻声问道:“墨家提出退亲了?” 秦万岭目光狐疑地看着秦艽,脱口而出问道:“艽艽,你是不是也想把这婚事退了?” 呵……呵呵…… 秦艽尬笑着收了目光继续挥动着手里的锅铲,言不由衷地说道:“怎么会呢?墨家大少爷长得好看不说学识又好,一成亲就是官夫人,我又不傻,怎么会想着退亲呢?” 秦万岭却是摇了摇头,觉得自家女儿没说实话。 不过,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继续说道:“老太爷的意思,最好由我们家主动提出退亲,还说在聘礼之外愿意额外贴补三千两银子。” 退啊! 不退等着过年吗? 秦艽差点就没忍住喊了出来,她沉默着没有说话,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却是搜肠刮肚地想着要怎么说服秦万岭。 不想,秦万岭看着她眉头紧蹙嘴唇就差抿成一条线的样子,还以为她这是心里极度不高兴,为了叫宝贝女儿放心,他飞快地说道:“艽艽,你放心,我和你娘虽然没什么本事,给不了你什么,但也绝对不是那种拿儿女婚事来发财的混帐父母。这亲说什么我们也不退。” 何必呢! 与其将来被墨明城扔破抹布一样扔掉,还不如这会儿主动出击狠赚一笔呢! “爹,还是退了。”秦艽说道。 秦万岭惊得手里的火钳“啪”一声掉在灰坑里,怔怔看着已经想好说词的秦艽,“艽艽,你说什么?” “我说这婚事还是退了。” 拿定主意后的秦艽说出来的话都有了气势。 “过两天赶在墨老爷出殡前,我们再去趟墨家把这事情了了。”秦艽说道。 “艽艽……” “爹。”秦艽打断秦万岭的话,水泠泠的眸子半是愁怅半是无奈地看着秦万岭,说道:“墨家不肯主动退亲,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愿担背信弃义的名声。老太爷已经把话说给你听,我们又何必那么不识时务呢?强扭的瓜不甜,再则,这桩亲事本就是我们高攀。” 秦万岭何偿不知道这个理,只是,想到要失去墨明城这样一个女婿,他就觉得心像是被人拿刀剜了块肉一样痛。还有,真要退了亲,他的艽艽以后怎么办? “再等等。”秦万岭咬牙道:“墨老爷没了,大少爷他肯定要回来奔丧,到时候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倘若是大少爷也有另攀高枝的想法,这婚事我们退了,别说是三千两银子,就是墨家的聘礼,我们也一个子儿不少的还给他。” “我秦万岭是没本事,可也无用到要靠女儿的婚事来发财。” 秦艽叹了口气,心道:那可不行,真要等到墨明城回来,这婚事可就退不成了。 “不等他了。”秦艽斩钉截铁的地说道:“我们也等不起。” “为什么?” 秦艽不能告诉秦万岭,因为墨明城回来这婚事便退不了,她只能半真半假的哄着秦万岭道:“您去的时候,穆夫人是不是还在?” “这个我到是没有留意,她不是墨家的人,再则男女有别,墨老爷是在他自己的院子见的我。”秦万岭说道。 其实秦万岭见没见着真不重要,重要的是穆桐她代表的人以及她背后的势力。 “爹,民不与官斗,更别说天下至尊的皇室,墨明城他还没有好到,要我拿您和我娘还有我自己安危去拼的地步。所以,这婚必须退,我亲自去退。”秦艽说道。 秦万岭再愚钝,这会儿也听懂了秦艽话里的意思。 是啊,人家那可是皇后娘娘,他们拿什么跟人家争? 七尺高的汉子瞬间红了眼眶。 王法,王法,果然就是皇家的法! 第281章 后来的一定会更好 第281章后来的一定会更好 考虑到墨家肯定会快马加鞭使人进京给墨明城送信,而一旦墨明城回来退婚的主动权便不在自己手里,秦艽没有多等,而是在第二天一早便和秦万岭出发前去乌石镇墨家。 一路上,父女俩的情绪都很低落。 秦万岭是伤心难过,秦艽却是莫名的烦燥,虽说她也没有想过,在这异世婚姻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但她也绝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婚事会牵动整个宗族的利益。 便在昨天夜里,秦德顺带着几个年岁已高平日在族里能说话的族老去了她们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和墨明城的婚事不能有变故,因为眼下这婚事已经不是她们家的事,而是事关整个宗族。 也幸亏秦万岭早得了秦艽的嘱咐,婚没退成前什么都不能说,秦艽又在一边跟着插科打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几个老头给打发走了。 早起父女俩经过麻岭村时,还有不少村人打听父女俩去哪,秦艽早早想过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说是去墨家,只怕她才把婚事退了,消息就能传十里八村,与其从别人的嘴里传出来,还不如她自己说更痛快。 当下,有一个回一个,说道:“墨老爷没了,我和我爹去吊唁呢。” “那你爹昨天不是才去过吗?”有多嘴的问道。 秦艽便脆生生地说道:“那我不是没去吗?” “那你前天不是去了吗?还是和京城里来的贵人一起去的,听说京城有贵人相中了墨大少爷想要招了去做女婿,艽艽这是真的吗?” 秦艽没有回答那人的话,而是瞪大眼看着他问道:“呀,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叔,你是听谁说的啊?” “那,那不是镇上都传遍了吗?听说还是皇家的人,艽艽,这皇家的人可不好招惹,这人……你怕是留不住了。” 不待秦艽开口,又有人插嘴说道:“咦,艽艽,昨天夜里老族长他们不是去和你说这事吗?” “我不知道啊!”秦艽装傻充楞,“太叔祖就说墨大少爷是个好的,没说别的啊?” 呃…… 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秦艽则趁机和秦万岭逃命似的离开。 也因着这一出,父女俩的心情这一路就没再好过。 半个时辰后,父女俩站在街头,看着墨家大门外进进出出的人,秦艽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秦万岭,“爹,不要难过,没了墨明城还会有李明城,张明城,相信我,后来的一定会更好。” 秦万岭黎黑的脸上绽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道:“嗯,你说得对,后来的一定会更好。”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他很清楚,想要再找到一个比墨明城还更好的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可他不想让秦艽伤心,毕竟秦艽之所以决定放弃,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担心他和施氏的安危。 深吸口气,秦万岭挺了挺之前一直佝着的腰板,牵起秦艽的手,说道:“走。” 墨家守门的小厮已经识得秦万岭父女俩,才见着两人便急急迎了出来,“秦老爷,秦姑娘,您二位来了?” 秦万岭轻轻点头,抬目朝大门内看了眼,稍顷,轻声道:“能不能麻烦帮忙通禀下,我有事请见你们老太爷。” 小厮连忙道:“老太爷一早就吩咐下来了,若是您二位来了立刻请了去见他,您稍等,小的这就找个人给您二位领路。” 话落,抬头张望了一番,指了个虎头虎脑的小厮,“虎子,你领了秦老爷和秦姑娘去见老太爷。” 被喊作虎子的小厮连忙小跑着走了过来,匆匆扫了眼秦万岭父女俩,收了目光恭敬地说道:“秦老爷,秦姑娘您二位请随小的来。” 说着话,转身朝里走去。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样子,小厮停在了一处月洞门前,同守门的婆子说了几句话后,婆子抬头看了眼秦艽和秦万岭父女俩,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这般又等了半刻钟的样子,婆子去而复返,对秦艽父女俩说道:“跟我来。” 虎子对秦艽和秦万岭揖了一礼,转身走了开去。 父女俩交换了一个目光,秦艽对婆子微抬了下颌,说道:“前面领路。” 婆子垂了眉眼,面无表情的朝里走去。 一路曲径通幽,又因着随处可见的白幡,使得这幽深僻静多了几分凄戚感。 秦艽还在想着这是墨家什么地方时,婆子的声音适时的在耳边响起,“老太爷就在里面,您二位进去。” 秦艽点头,将准备好的十个铜板递了过去,“辛苦了,这个拿去喝茶。” 婆子目光一亮,接在手里屈膝福了福,转身退了下去。 父女俩一前一后跨过高高的门槛,早已等候在屋里的墨老太爷这时转身看了过来,目光越过秦万岭落定在了秦艽脸上,好一番打量后,这才开口说道:“其实你不必亲自走一趟,只需将婚书送回来便行。” 秦万岭摇头,“这么大的事还是我自己走一趟的好。” 说着话,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婚书以及墨明城的庚贴拿了出来,双手呈给了墨老太爷,“这是婚书和大少爷的庚贴。” 墨老太爷伸手接过,翻开看了一眼后随手搁在了桌上,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说道:“你父女俩难得来一趟,以后怕是也没什么机会登门了,坐下喝口茶,我们慢慢聊。” “不用了。”秦万岭摇头道:“还请老太爷将小女的庚贴和婚书退还,我们父女俩还有别的事要办,就不耽搁老太爷您了。” 不想墨老太爷却是拧了眉头,目有难色地看着秦万岭道:“秦姑娘的庚贴和婚书不在我手里。” 秦艽和秦万岭顿时傻眼。 什么意思? 婚书和庚贴不在墨老太爷手里,那这婚事算是退了还是没退? 秦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 墨老太爷捋着颌下花白的山羊须,说道:“你们既然已经退回了庚贴和婚书,这婚事自然就算是退了。” 秦艽却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看着老太爷,“假以时日不会有人拿着婚书和庚贴上门逼婚?” 墨老太爷嗤笑一声,冷冷道:“秦姑娘放心,我们墨家不是那不知羞耻之人。” 话说到这里,秦艽觉得也没再往下说的必要了,于是点了点头,对秦万岭说道:“爹,我们走。” 秦万岭满心郁卒,闻言当即便牵了秦艽的手要离开,不想墨老太爷却突然开口道:“且慢。” 话落,扬声喊道:“鲁泰,把东西拿上来。” 鲁泰端了个托盘自外面走了进来。 墨老太爷上前,拿起托盘里的一沓摆放整齐的银票递给了秦万岭,“三千两银票一文不少,你点点。” 秦万岭瞪圆了眼睛,眼见得便要发作,一只小手却飞快地伸了出来,抓起银票看也不看便塞进了袖笼,抬头冲墨老太爷甜甜一笑,“老太爷,银货两讫。” “艽艽……” 秦艽打断秦万岭的话,“爹,我们走。” 第282章 不要白不要 第282章不要白不要 一直到出了墨家的大门,走在了前往百尺巷的路上,秦万岭才再次开口道:“艽艽,为什么要收他们家的银票?我不是说了不能要吗?” “为什么不要?”秦艽笑了道:“我们拿了,他们才放心,京城来的那位也能放心。” 秦万岭张了张嘴,他是个忠厚人,想着墨家怕也是受不住压力才不得已提出退婚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强人所难的,怎么着也怪不上墨家。 秦艽的想法却是和他全然不同,当初墨明城说服她做交易时,可没说过这婚事会给她带来性命之忧,三千两银票,多吗?确实多,多到她可以什么都不干做吃山空一辈子了。可是,比起她和秦道武的两条命来说,算多吗?一点都不多! 秦万岭叹了口气,目光戚戚地看着秦艽,“这以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关过了再说。”秦艽说道。 她相信,很快他们两家退婚的事便会传遍整个乌石镇,怕不单单是乌石镇,附近十里八村都会传遍,甚至于石城县和连城县。 闲言碎语什么的,她其实一点都无所谓,但想到她爹和她娘还有两个舅舅,秦艽便觉得墨老太爷出手也太小气了点,她成全了那样一桩好姻缘,怎么也该三千两赔偿费外再来个三千两红包不是? 秦万岭似是也想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一切,本就愁苦的脸拉得更长了。 秦艽看在眼里,想了想,轻声说道:“等把这批山丹弄好,我们一家三口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秦万岭看了秦艽问道。 秦艽点头,“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们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倘若有合适喜欢的地方也可以在那买个房子定居下来。” 秦万岭这才明白过来秦艽的意思,他看着秦艽想说什么,巷子里却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父女俩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老鸦落在猪身上,咱们谁也别嫌谁黑,嫌弃我是寡妇,你曾莞娥难道不是寡妇?” 秦艽猛的抬头看了秦万岭,“大舅母?这是谁来找大舅母的麻烦了?” 说着话,也顾不得多想,转身便朝着巷子里跑去。 施家大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李福娘穿着身半新不旧的挑线裙子,双手插腰站在大门口,指着门里脸色青白的曾莞娥骂道:“也别摆什么长嫂如母的款了,不过就是先进几天门罢了,喊你声嫂子是给你脸,打量着自己还真是个什么人物不成?” “你……”曾莞娥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的打转,可奈何却是个嘴拙的,一句还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又是半委屈又是愤怒地瞪着李福娘,哆嗦着嘴唇皮说道:“我没有拦着小叔娶你进门,明明是你自己作张拿乔……” “你没拦着,你到是把主屋让出来啊!”李福娘打断曾莞娥的话说道,不等曾莞娥开口,李福娘的手顺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得意地说道:“我这肚子里可怀着施家的长孙,有些人啊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长媳的身份到是拿捏的死死的,肚子却是一点都不争气,怕就是只不会下蛋的老母?” 围观的人群“哄”一声笑开了。 “福娘,你这肚子里真是施家的长孙?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谁是他亲爹,施家的傻小子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爹做?” “我呸!”李福娘瞪着说话的男人,怒声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娘可不是那随随便便的人,我说是他施家的长孙就一定是施家的长孙。” “那这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事啊!” “老娘说了不算,谁还能说了算!”曾莞娥怒声斥道。 秦艽自人群后走了出来,上前看着李福娘,“他顶多也就算是施家二房的长孙?” 李福娘没有想到来人会是秦艽,更没想到秦万岭也会出现,脸上绽起抹红色,讪讪着说道:“姐夫,艽艽,你们怎么来了?” 秦艽看着目光闪烁不肯与她对视的李福娘,也是挺无语的。 自家二舅被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都放在这李福娘身上,甚至还把生米煮成了熟饭,按说就该请了媒人把婚事办了便是,可这李福娘却是仗着吃定了施秉禾七个条件八个要求的提,且提的条件和要求还大多都是无理的,比如说要让施秉仓和施秉和分家,又比如说她嫁进来就要住主屋…… 施氏一怒之下撒手不管了,由着她去折腾,去闹。 原想着晾她一段时间,等她想通了想明白了就会收敛,谁知道她却找到曾莞娥头上闹了起来。 秦艽这会儿心情挺好,不想同李福娘计,再者又考虑到一根筋的自家小舅,想了想,提议道:“你看要不这样,让我家小舅入赘你家怎么样?” 李福娘瞪圆眼看着秦艽,“你,你说什么?” 秦万岭也喝斥道:“艽艽,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秦艽看了秦万岭说道:“小舅他只要能和福娘在一起,是娶还是入赘根本就无所谓,福娘想要的只是当家作主,娘又不同意让大舅小舅分家,怎么办?只能让小舅入赘了。” 人的心都是偏的,按说都是自己的弟媳妇,施氏应该是一视同仁才对,可李福娘的蛮横对上曾莞娥本份,她自然而然的便偏向了曾莞娥。又想着,施家兄弟俩打小相依为命,怎么就能为着个女人把家给分了,于是扔了狠话给施秉禾,他要是执意分家,以后就不认他这个弟弟。 施秉禾怂了,福娘他想娶,可姐姐不能不认。 李福娘看着秦万岭,“姐夫,我肚子里已经有了施家的种,大姐她不可怜我一个寡妇,难道连自家的骨肉都不顾了吗?” 秦万岭:“……你姐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李福娘看了眼正安慰着默默淌泪的曾莞娥的秦艽,抿了抿唇,轻声道:“别的条件我都可以放弃,但唯独分家这一条不能放弃。” 秦万岭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劝劝艽艽她娘的。” 第283章 别人没那你那么肮脏 第283章别人没那你那么肮脏 很快得了消息的施家兄弟俩赶了回来。 施秉禾涨红着脸向曾莞娥赔礼道歉,“嫂嫂,福娘她不懂事,我在这里替她向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话落,一揖到底。 施秉仓心疼曾莞娥,不好说李福娘待要说几句施秉禾,可施秉禾已经先装乖扮巧,斥责的话便怎么也不出来了,只能心疼的拍了拍曾莞娥的肩,以示他明白她的委屈。 秦艽这时候却突然开口说道:“分家。” 施秉禾目光一亮,殷切地朝秦艽看了过来,但下一刻却又目光一暗,闷声说道:“你娘不同意。” “天下大势还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呢,更何况是已经长大的兄弟。”秦艽对垂头丧气地施秉禾说道:“这事我去和我娘说,她会同意的。” 这下子就连曾莞娥脸上都鲜活了不少。 秦艽看在眼里,心知她大舅和大舅母其实也是想分家的。想想也能理解,若是合得来倒也还好,可合不来硬凑在一起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难受。 “那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把话都说明白来。”施秉禾看了眼施秉仓夫妇俩,最后将目光看向了秦艽和秦万岭,为了缓解紧张,他舔了舔干干的嘴唇,垂了眼睑说道:“福娘她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跟人同一个屋檐下,真要分家的话这宅子我们不要,折银子给我我外面另外买间宅子,行不行?” 秦艽到是没什么想法,觉得这样也好,远香近臭,说不得真分开了两家情份还能深点,真要挤在一起天长日久的亲人都会变仇人。 不过,这事轮不到她开口,她爹还搁这坐着呢。 秦万岭的想法却是和秦艽不一样,听着施秉禾的话心里先就有了些许的不痛快,两个舅兄是他看着大的,那么苦那么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日子好过了,心却变了呢? “行,你是个有主意的,还有什么想法你都说了,我回头一道都转达给你姐,或者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亲口同你姐讲。”秦万岭说道。 语气到是挺平静的,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不是那么客气。 施秉禾却是个憨的,根本没听出自家姐夫话中的责怪之意,嘿嘿笑了说道:“我可不敢去,真去了,我姐还不得拿棍子抽我。” 秦万岭才要开口,秦艽却突然说道:“还是回头让我娘来一趟。” 按说应该请了施家的长辈出面才是,可兄弟俩上头连个出五服的长辈都没,最亲的也就施氏了,真要分家还真就只能施氏出面,再另外请个中人才行。 “那这事就拜托你了艽艽。”顿了顿,施秉禾嘻嘻笑了说道:“你小舅母肚子里已经有弟弟了,艽艽你要做姐姐了,高不高兴?” 曾莞娥脸上的神彩刹时消失怠尽,不自觉地将手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施秉仓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痛,想安慰她几句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些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秦艽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我高兴什么?又不是我娘给我生弟弟。” 施秉禾微微一怔,讪笑着伸手挠头,“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和你自己弟弟是一样的。” 秦艽笑了笑,转了话题说道:“大舅,小舅,有件事提前同你们说一声,你们心里好有个准备,以免回头听到什么乱了阵脚。”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施秉仓,这时候凝目朝秦艽看了过来,“艽艽,什么事?” “我们家和墨家退亲了。”秦艽说道。 “什么!” 施家兄弟俩齐齐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秦艽,看那样子就好像是天蹋了的感觉。 曾莞娥到底是女人,心思比较细腻,一瞬的惊怔之后,抓了秦艽的手轻声问道:“艽艽,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艽一早就打定了不结亲也不结仇的主意,曾莞娥这一问,她便没有隐瞒的将墨明城被京中贵人看上的事情说了,当然她并没有提皇后娘娘和承恩候府半个字,只说原本两家就门不当户不对,现下贵人又不是她们家能得罪的,这婚事还是不要的好。 施秉仓听了沉默着没有说话,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可惜和心疼,到是施秉禾眼睛瞪得像牛眼,吼道:“是贵人又怎么样?是贵人就可以抢人姻缘吗?艽艽,你别怕,你要是不愿意,小舅就是告到皇上跟前也要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秦艽心头泛起抹酸涩,她知道小舅的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是真的心疼她怜惜她失了这样一桩好亲事。 “小舅,我愿意的。”秦艽安抚着施秉禾道:“这桩婚事原就门不当户不对,真要勉强凑在一起以后的日子未必就好过。” 施秉禾还想说什么,但施秉仓这时候已经开口道:“退了就退了,天下的好男儿多得是,我们家艽艽不愁嫁不到好的。” “对,我也是这样说的。”秦艽笑了说道。 曾莞娥叹了口气,将秦艽揽在怀里,揉着她的头说道:“那你可要准备好了,这往后怕是什么样的难听话都会有人说,或者你搬到镇上来住?” 话落似是想到什么,猛的抬头看了秦万岭说道:“姐夫,你和大姐搬来住,这么大宅子,光我和秉仓两人住着太浪费了。” “不用,我们习惯住自己家了。”秦万岭说道。 曾莞娥还待再劝,秦艽已经说道:“大舅母,走一步看一步,左右我家离村子远,她们也不可能特意走个几里地来我家说是非?” 只是,事实却证明,秦艽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 秦艽再想不到的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会是郑娉婷和周霜两个。 秦艽怔怔看了自影壁后走来的两人,失声问道:“娉婷,周霜,你们怎么来了?” 郑娉婷抬头看了眼穿着一身白布葛袍正亲手炮制山丹的战岐林,默然片刻后,对秦艽说道:“艽艽,找你有点事,能不能去你屋里说。” 秦艽点头,随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便将两人领去了她屋子。 天热,两人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头发早已叫汗水打湿,秦艽拧了帕子接了盆水,招呼道:“你们要不要先洗把脸?”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郑娉婷说道。 秦艽想了想也没坚持,便说道:“行,说,什么事?” “外面都在说你们家和墨家退亲了,是真的吗?”说着话,郑娉婷一对杏核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秦艽,生怕错过点什么似的。 秦艽看了看如临大敌的郑娉婷,又看了看她身侧目光游移的周霜,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是却快得叫她抓不住。 “艽艽,娉婷问你话呢。”周霜不耐的催促着秦艽。 秦艽收回思绪,对上两人略显咄咄逼人的目光,点头道:“是的。” 郑娉婷目光瞳孔如被针扎了一般,骤然一紧的同时却又飞快的掠抹道郁色,她瞪着秦艽,怒声道:“你是不是傻,这样好的一桩亲事,你怎么说退就退了?” 秦艽:“……” 姐妹,你这样说话就有点过份了? 我跟你关系还没好到,能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我一番的程度? “这成了亲的还有和离的,定亲退亲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艽淡淡道。 郑娉婷攥着胸口,目光凶狞地盯着秦艽看,眼里的滔天怒火恨不得将秦艽给烧成灰。 她真的很不甘心,她苦求而不得的人,就这样被秦艽轻描淡写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这样任性妄为? “你是不是傻?”郑娉婷上前一步,怒视着秦艽说道:“你退了这桩亲事,你到哪再去找个像墨明城这样长得又好才学还好的人?” 秦艽却是乐了,她看着郑娉婷半是嘲讽半是好笑地说道:“娉婷姐,我一直以为你其实是不喜欢我的,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关心我。我……我有点受宠若惊。” “谁关心你了?”周霜嗤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娉婷是……” 郑娉婷猛的抬头狠狠盯了眼周霜,周霜的话顿时嘎然而止。 她这才又重新看了秦艽,冷冷道:“你没说错,我确实不喜欢你。” “那你不喜欢我,干嘛还要关心我的婚事?”秦艽不解地问道。 郑娉婷满嘴的苦涩。 她是关心她的婚事吗?不是。 她只是想着,只要有这桩婚事在,墨明城就少不得要出现在麻岭村,而这是她唯一能利用的机会,可现在……她看着秦艽,“墨明城真的会迎娶京城贵女吗?” 秦艽摊了双手,摇头道:“我不知道。” 郑娉婷看着秦艽,很显然她并不相信秦艽说的话,只是在秦艽水漉漉的眸子里,她除了自己的倒影外再看不到别的。 她不说话,秦艽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默然对视着。 直至,外面响起战岐林的声音,“艽艽,你若是不忙的话,来帮忙搭把手。” “哎,我马上就过来。”秦艽大声回了战岐林一句,末了,又对郑娉婷和周霜说道:“我还有事要忙,你们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陪你们了。” 郑娉婷却突然嗤笑一声,冷冷说道:“到真是我小瞧了你,之所以视墨明城如敞履,是因为他?” 话落,目光朝着厨房的方向看去。 秦艽听了这话自然没好脸色,当即沉了脸说道:“夫子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说你也跟他着认了不少字,能不能遇事多想想,别什么香的臭的张嘴就来?” “你做得还让人说不得了?”周霜不服气地回道。 “我做什么了?”秦艽冷声道:“别用你那肮脏龌龊的心思去想别人去说别人,别人没那你那么肮脏。” 周霜被骂得小脸一红,撸了袖子便要动手,却被郑娉婷给拦住了,她目光复杂得看着秦艽,便在秦艽以为她又会崩出什么不堪的话语时,不想,她却对周霜说道:“我们走。” 第284章 屋子里有人! 第284章屋子里有人! 中庭(百合)炮制方法在有多种,炙制、熬制、蜜制、炒制、蒸制等。 最常见的做法是,百合剥片置沸水中略烫,然后捞出干燥。 做法很简单,可是火候却很讲究,战岐林拈起锅中的一片百合在手指上捻了捻后,对秦艽说道:“记住了,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秦艽跟着捞起几片在手指上捻了捻,因着前世职业的关系,别人或许很难一次便记住这种手感,可对秦艽来说三次之后这种手感便已经牢记在心。 烫好后的百合还要拿出来晒,秦艽接过战岐林手里的竹篱将锅里的百合捞到木桶里,然后再拎到外面倒在簸箕里摊开暴晒。 晒场上忙着翻晒的刘月娥见了,急急小跑着上前,“你喊一声,我就过来了,这么沉的木桶也不怕把你胳膊给拎痛了。” “没事,拎不动我就喊小叔了。”秦艽说道。 刘月娥接过秦艽手里的木桶,一边往簸箕里倒,一边说道:“郑娉婷和周霜你干什么?” 秦艽将簸箕里的百命推开,“她们来问退亲的事。” “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刘月娥啐了一声说道:“难不成,她们还能捡着便宜不成?” 不怪刘月娥话说得刻薄,实在是自秦艽退亲后,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别人倒也罢了,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的亲婆婆非但不心疼自己的孙女,还满村子的跟人说这就是大伯一家人的报应。 想到,昨天傍晚,候氏让秦道元来把她和秦万峰喊回去,问长问短后那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刘月娥便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无比庆幸自家男人是个拎得清的,早早的离开了那一家子,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熬才熬得下去。 秦艽听着刘月娥的话,扑哧一声笑了说道:“那怕是不可能了,毕竟人家以后可是皇亲国戚了。” 刘月娥看着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秦艽,叹了口气,道:“艽艽,你心里真的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不难过,真的不难过。”秦艽信誓旦旦地说道:“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婚事来得莫名奇妙,现在这样我反到是一颗心落了地,晚上睡觉都踏实了不少。” 刘月娥听得好笑,手指戳了戳她脑袋,摇头道:“你啊!” 秦艽笑了笑,正打算回去继续忙活时,刘月娥却突然问道:“艽艽,你爹和你娘今天会回来吗?” 自两天前秦艽从镇上带回李福娘怀了她小舅的孩子后,施氏隔天早上便和秦万岭赶去了镇上,说是去主持分家的,但秦艽知道她娘肯定会坚持先成亲再分家,这事怕是没那么快就能解决呢。 于是,对刘月娥说道:“估摸着今天是回不来的。” 五亩多地的山丹全收完了,接下来就是考虑在那块地上继续种什么,种过山丹的地其实最好就是再种一茬豆科植物。 秦艽想到她大舅母娘家是做豆腐的,又想到她大舅家的那口井,当即先种几亩黄豆再说。 “小婶,这两天怕是要累着我小叔了,我想把这地翻出来赶种一茬黄豆。”秦艽说道。 刘月娥听了,笑道:“累不着他,昨儿还跟我说呢,这突然间就没活干了,一身都不得劲。” 不得不说秦万峰和刘月娥这夫妻俩是真的勤快,特别是秦万峰,不管冷天热天,每天第一个起床的一准是他,第一件事便是烧锅热水,完了便出门割一担茅草回来喂牛,喂完牛便是把鸡和鸭放了,鸭不管让它自己到地里去刨食吃,鸡则赶到对面山上的竹林里,而这个时候刘月娥也起来了,她第一件事则是烧一锅的猪食喂她养的那几头猪。 “小婶,你得劝着点我小叔,赚钱固然重要,可自个儿的身体也很重要,他这样不分黑天白夜的干会把自己累坏的。”秦艽劝道。 “不会,我们都还年轻呢。”刘月娥笑着说道。 秦艽还想说什么,但耳边响起了战岐林的声音,“艽艽,这一锅也好了。” 秦艽连忙拎起空了的桶,急急往屋里走去。 三到四斤的鲜百合才能得一斤的干百合,山地贫瘠也没什么高科技肥料加持,唯一的农家肥还隔三差五的断档,因此五亩多地地统共收了不到五千斤,再加上去掉一些烂的品相不好的以及煮制的损耗,估摸着成品也就一千四五百斤的样子。 按一钱银子一斤算,秦艽估摸着这五亩地大概能赚一百五十两的样子,刨去买种的钱和雇人的钱,最少也能赚一百两银子。 虽说比秦艽预期的少很多,但在对比大多数人家一年忙到头也就五六两银子节余来说,她真的算得上是暴发户了。 吃过晚饭,几人坐在院子里乘凉,秦万峰问秦艽道:“艽艽,另两亩地木薯,你打算什么时候收?” “那个要到十里月才能收。”秦艽说道。 战岐林也注意到那片郁郁葱葱像片小树林一样的木薯地,闻言问秦艽道:“那个木薯是用来干什么的?” “做吃的。”秦艽说道。 想了想,又补充道:“等忙完这几天,我做几道甜品请战大哥你品偿,权当答谢你这几日辛苦。” 战岐林听了便呵呵笑道:“那我可是有口福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世子能不能赶得上。” 提起南宫晨,秦艽脸上的笑微微一滞,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世子他抓住风狸了没有。” 战岐林脸上的笑也慢慢的敛了下去。 前一刻还安静祥和的气氛,这会儿也变得端凝起来。 秦万峰和刘月娥忙活了一天,早就困得眼睛皮打架了,是为了陪秦艽和战岐林才强撑着坐在这乘凉的,这会儿眼见气氛不对,秦万峰掩嘴打了个哈哈,说道:“艽艽,战公子累了一天,让他早些歇了去,明天还有得忙呢。” 秦艽便起身说道:“不早了,战大哥,您去歇着。” 战岐林确实也累了,当下几人互道晚安后回了各自的睡处。 秦艽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着在山林里追踪风狸的南宫晨,一会儿又想着也不知道墨明城有没有赶回来。 烙饼似的翻来翻去折腾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只是好不容易睡过去的秦艽却是做起了恶梦。梦里,墨明城凶神恶煞地拿剑指着她,嘴里说着背信弃义的小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手里的剑照着她的脸狠狠砍了下来。 “啊……” 秦艽尖叫着醒了过来。 睁开眼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打湿,就着漏过窗隙的月光,她拿起扔在一边的蒲扇“啪啪”地扇了起来,可是越扇却感觉越热烦燥之下猛的扔了手里的扇子翻身坐起,不想,下一刻,却是整个人如坠冰窑般怔在了原地。 屋子里有人! 第285章 你要不要脸 第285章你要不要脸 秦艽慢慢放下手里的扇子,摸出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思考着是大声呼救的同死拼死一搏,还是躺下装死假意并不曾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只是,还没等她拿定主意,窗口站着的人突然转身朝她看来趿,问道:“醒了?不打算出来聊聊吗?” 这声音……秦艽一把撩起帐子。 四目相对。 “怎么会是你?”秦艽失声问道。 墨明城目光澹澹看向秦艽,“很失望?” “不是,我……就是觉得挺意外的。”秦艽解释道。 虽然早有准备两人迟早会见面,但绝对不是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墨明城应该在他爹的灵前披麻戴孝哭丧才是,怎么会出现在她屋子里? 墨明城隽秀的脸上溢满疲惫,深渊似的眸子里翻滚着不明的情绪,他看着秦艽,“为什么要自作主张退婚?” 呃……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要是说我是被逼无奈的,你相信吗?”秦艽说道。 嘴里说着被逼无奈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失去亲事的悲傻和难过,墨明城嗤笑一声,冷冷道:“是吗?我可没看出来你是被逼的。” 秦艽呵呵笑着说道:“真是被逼的,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人,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抗旨不遵是不是?我有几个脑袋让人砍的?荣华富贵虽好可却也要有命去享不是?” 听着秦艽嘴里一套套的说词,墨明城的胸口好似压了块巨石,胸闷心悸的同时还有阵阵眩晕感。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摇走后,厉声斥道:“撒谎,你若是不想退婚,大可把事情往我身上推,为什么要带着人去墨家?” 很多时候,只要无伤大雅,秦艽还是愿意受点小委屈的,谁让她悲催地穿越成一个谁都可以说上几句的小农女呢!但眼前的委屈秦艽却决定不受了,凭什么啊?当初定亲的时候也没说她还得负责打小三的啊! 秦艽冷了眉眼,走到墨明城面前,本想来个旗鼓相当的目光对视,可发觉她在长个人家也在长个,她就算是踮着脚也还是矮了三寸。想了想,她转身搬了最近的一条凳子放到墨明城跟前,然后站了上去。 嗯,果然拿鼻孔看人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秦艽学着南宫晨的样子,拿两个鼻孔看着墨明城,说道:“你要这样说那就没意思了。” 墨明城被她这幼稚的举动给气笑了。 “没意思?” 秦艽哼了哼,“不然呢?” 墨明城下意识地朝秦艽看去,不想眼一抬却只能看到秦艽小巧玲珑的腰身,他皱着眉头二话不说伸手将秦艽从凳子上拎了下来。 “哎,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秦艽不服气地喊道。 将人放在地上,再将脚一勾把凳勾到了身边后,墨明城一屁股坐了下去,指了另一条凳子对秦艽说道:“坐下,我们聊聊。” “不聊,没什么好聊的。”秦艽撇了脸,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墨明城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之所以能压着性子同秦艽周旋这么久,也只是因为他试图说服秦艽继续结盟合作罢了,但看着秦艽这样的态度,心知结盟合作是再无可能的了。本想就这样甩手离去,可鬼使神差的却想到了府中下人说的闲话。 于是,本该离开的人突然冷冰冰地问道:“是因为安王世子?” 虽是疑问的句式,但却是笃定的语气。 秦艽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不知道墨明城好端端的提南宫晨做什么,等明白过墨明城话里的意思后,顿时气得连脖子都红了。 她忿忿瞪了墨明城,“我没你那么龌龊。” 墨明城顿时瞪圆了眼睛,他不是第一次被人骂,但却是生平头一回被人骂龌龊! “到底是你龌龊还是我龌龊?”墨明城也有点生气了,他瞪着脸红脖子粗的秦艽,“当初和你商量定亲时,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定这桩亲事的目的和用意?结果呢?你趁着我人不在,偷偷摸摸把亲事给退了,你敢说这里面没有南宫晨什么事吗?” “你要不要脸?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当初商量的时候,你有说过这亲事会有性命之危吗?区区五百两银子,我就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对不住,你的银子没那么金贵,我的命也没那么低贱!” “还有,你要是连几朵烂桃花都应付不了,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争权夺利的念头,自己的事情都整不明白,还妄想治国平天下,简直是贻笑大方!” 这话,自从知道墨明城会来兴师问罪的那刻起,秦艽便在心里早早准备好了,好家伙,这下子总算是全部都说出来了,再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 秦艽感觉整个人都轻了几斤的感觉,不过话说多了口渴,她抓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个精光。 喝完茶这才发现墨明城好似一直都没有反应,她肯定不会相信他是被骂得心服口服,一准这会儿正起着什么坏心思打算收拾她呢! 秦艽一脸戒备地朝墨明城看去,不想墨明城也正看着她,目光森森,秦艽头皮一麻下意识的垂了眼睑,避开了同他的对视,长长的羽睫抖动的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 墨明城看着她眼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唇角挽起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小猞猁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啊?他还以为……念头一顿,他想起了她说的“性命之危”。 “承恩候爱惜羽毛,穆桐顶多也就是吓唬吓唬你,不可能真把你和你的家人怎么样,你……” “承恩候爱惜羽毛,那卫国公府呢?”秦艽打断墨明城的话,“听说卫国只得一女,因着卫国公救驾有功,便连皇室公主都要避一避邓大小姐的锋芒。你,她动不了,也不舍得动,那我呢?还是说你觉得她会爱乌及屋?” 这是不可能的事。 邓世芳连穆云珠这样的闺中好友都能下得了手打,对秦艽这样的小村姑……电光火石间,墨明城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凝目看着秦艽,“她对你做什么了?” 秦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道:“你不知道?” 墨明城:“……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想到的。” 第286章 你不信我 第286章你不信我 墨明城真的痛痛快快认错了,秦艽心里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着说道:“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吗? 不,这事在他这里才刚刚开始。 当然,这话墨明城不会同秦艽说,他揉了揉涩重的额头,看着秦艽说道:“你的庚贴和婚书在我手里,你要是真不愿意,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 说着话,将袖笼里的婚书和庚贴拿了出来。 秦艽想都不想便伸手去接,眼见得手指头都已经碰到了大红烫金的婚书了,墨明城却突然手一缩,秦艽眼睁睁地看着婚书和庚贴被他收了回去。 “你……你什么意思?”秦艽不满地瞪着墨明城。 “婚书和庚贴还是放在我这里的好。”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以后大了有喜欢的人,尽管可以和他缔结婚约,我绝不会上门为难。” “不是……”秦艽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是这婚既然退了,婚书也就罢了,庚贴总是要还我的?” “你不信我?”墨明城看着秦艽问道。 这是信和不信的关系吗? 见虽然秦艽不语,但眉眼间却满是坚持,墨明城嗤笑一声,淡淡道:“你放心,便是你日后成了大梁第一美人,我也绝不会拿这婚书和庚贴说事。” 大梁第一美人? 可拉倒,秦艽可没那自信。 见秦艽不再坚持,墨明城便也放柔了表情,解释道:“我没打算娶穆云珠,也不想将时间和精力花在这莫名奇妙的事情上。现在外面都在传我们两家已经退婚,不过我没打算承认,只要我不承认,承恩候也好卫国公也罢便逼不了婚……” “可那样一来,他们又该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秦艽很是无奈地说道。 “不会的。”墨明城语声坚决地说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递了守制的折子,两家的小姐年纪都不小了,不可能等三年……就算是她们等得起三年,那也得先把对方干倒一个再说。” 秦艽:“……” 好,果然这墨没白姓,心黑起来管你是谁,照样算计利用不误! 既然话说开了,秦艽便也无所谓了,左右不过就是一份生辰八字,再说了那生辰八字可是她亲笔写的!早知道墨明城是个黑芝麻馅的她还能不给自己留点余地? “行。”拿定主意的秦艽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你要觉得有用你就留着。” 墨明城似乎没有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便说服了她,漆黑的眸子有片刻的凝滞,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将这感觉理解成是他多心了,被他自动的忽略了过去。 秦艽原以为话说清楚了,墨明城就该告辞离开,她则可以接着与周公大人约会,不想,墨明城却是转身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盅茶,然后坐在那慢慢地喝起茶来。 秦艽傻眼了。 大少爷,虽说您面前的我还是个孩子,虽说咱俩曾经有着未婚夫妻的名头,可这到底是个“饿死事小,失节是大”的年头,您能不能体谅体谅身为女性的我的不容易啊! “那个……” “叮”一声脆响,打断秦艽的话声,墨明城抬目看着秦艽,“南宫晨是怎么回事?你别说你不知道他是安王世子。” “我知道啊。”秦艽被问得有点懵,“他是世子和我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墨明城看着一脸懵懂的秦艽,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差了,小丫头是个财迷不假,但却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这么一想,他便缓和了语气说道:“我没有恶意,就是想告诉你,安王和皇上虽是一脉相承的兄弟,但天家的手足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手足,你别傻乎乎地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秦艽知道,墨明城这是担心她被南宫晨连累,正想怎么开口解释,墨明城却已经继续说道:“穆桐这两日就会启程回京,她肯定不会隐瞒南宫晨的事,到时候只怕……” 本来皇后娘娘就想要拆散他和秦艽的这桩亲事,送到手里的这个把柄不用,那她就不是稳坐六宫的皇后了! 墨明城拧了眉头,问秦艽道:“南宫晨的身份,除了你们一家人,村里还有谁知道?” 秦艽摇头。 “什么意思?”墨明城问道:“是都不知道,还是……” “我不知道除了我家人外还有谁知道。” 这就有点麻烦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要到了事情不可收拾的那天,不管谁问你都说你不知道他是谁,把一切都推到战岐林身上。”墨明城说道。 秦艽:“……” 这也太不仗意了? 似是看出她的不满,墨明城冷冷一笑,说道:“你怪我连累你被京城的人为难,却不怪他连累你置你以灭门之灾中,秦艽你还敢说是我心思龌龊吗?” 可不就是你心思龌龊吗? 毕竟这世上男女除了情爱之外还有友情。 当然,这话秦艽觉得就算她说给墨明城听,只怕人家也听不进去,还不如节省点口水说点正事。 “我的解释你肯定不会信,那我也就不浪费口舌了,到是有件事我觉得你可以仔细查查。” 墨明城抬目看了秦艽,“什么事?” “墨老爷的死。” 秦艽将那日她和穆桐去墨家商量退亲的事仔细说了一遍,末了,解释道:“有句话叫‘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我却是信的。” “怎么就会那么巧,我来退亲,墨老爷就在这节骨眼上死了。” “你仕途正顺,假如墨老爷没死,我们退了亲,你娶了皇后娘娘的侄女……” 墨明城打断秦艽的话,“你想说什么?” 不想,秦艽却是瞪着黑白分明水泠泠的大眼睛看着墨明城,问道:“你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墨明城默然不语。 秦艽淡淡一笑,掩嘴打了个哈哈,“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第287章 杀人放火天 第287章杀人放火天 正拿着根肉棒骨逗着大黑的祥麟见到墨明城出来,将肉棒骨往角落里一扔,拔脚朝着墨明城走了过来,“爷,小丫头怎么说?” 墨明城却是冷冷撇了眼撒腿跑去角落里叼骨头的大黑,说道:“这样的看家狗养着有什么用?” “畜生嘛,自然是谁给吃的就认谁做主子。”祥麟不甚在意地说道。 “呵!” 墨明城嗤笑一声,目光淡淡地撇了眼祥麟,什么话也不说拔脚便往前走去。 祥麟总觉得那一声“呵”还有那淡淡的一撇,透着股浓浓的轻视和不满,这人……不会是在小丫头那受了气,拿小丫头没办法全撒到他身上来?一边想着,一边大步朝墨明城追去。 “爷,小丫头怎么说?不会是真打算退亲?” 墨明城原本没想着嘲讽某人的智商,毕竟人家专职干的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活不是?但对于送上门来的脸不打白不打。 “还记得你之前离京时应允过我的话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了?”不等墨明城开口,祥麟又飞快地说道:“哎,爷您说的那些小的可都做到了。” 这话其实说得有点心虚,毕竟老爷死了。 “都做到了,你确定?” 祥麟讪讪着没有接话,半响,吱唔着说道:“那个……老爷的死真的是个意外,就这一个意外,旁的……” 墨明城突然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祥麟,一对仿若坠满星光的眸子冷得能掉出冰碴子。 “爷……”祥麟被骇得头皮一麻,“出,出什么事了?您,您为什么这样看着小的?” “我让你盯着邓世芳的人,你盯住了?”墨明城问道。 “盯住了啊!”祥麟信誓旦旦地说道,稍顷,很是委屈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闷声道:“您是怪小的让她去了秦家给了小丫头爹娘难堪是不是?那,离京的时候小的问过您,能不能出个意外让她们有来无回,您自己说不可以,怎么这会儿又怪上我了?” 墨明城简直要气笑了,看,最后反到是他的不是了。 算了,也别指望着人脑袋开窍能举一反三了,还是开门见山的说。 “我听秦姑娘话里的意思,卫国公府的人好似曾出手想要她的命。”墨明城说道。 “不可能。”祥麟断然否认,“卫国公府来人时,她都已经去樟州了,照面都碰不上怎么可能……” 话声突的嘎然而止。 祥麟怔怔看了墨明城,“您是说,卫国公府的人追去樟州了?” 墨明城没有说话,但既然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这……就算是卫国公府的人追去樟州了,那她们也没见过小丫头,怎么就能……”话声再度嘎然而止,没错卫国公府的人确实不认识秦艽,可有人认识啊,特别是……祥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二少爷,除了二少爷不会有别的人。”祥麟咬牙说道。 墨明城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暗芒一闪而过。 这世上为什么总有人要在做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呢?这么想死,他不成全他怎么对得起他背着他做的那一切! 祥麟这时候仍旧在自言自语,“肯定是二少爷和卫国公府的人暗中勾结上了,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勾结上的呢?” “所以说大鱼大肉的养着你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是不是?” 沉思间,耳边响起墨明城扎心的话语。 祥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这事他是真没想到,二爷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的小动作,他只想着怎么破坏他的奸计,哪里会想到……“是小的失责,请爷您责罚。” “责罚就不用了,眼下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墨明城说道。 祥麟顿时目光湛湛地看着墨明城,“爷,您说,就算是刀山火海小的也……” “你去查老爷死的那天韶年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当时都有谁在场。”墨明城说道。 祥麟怔怔看了墨明城,“爷,您是不是怀疑老爷是被人害的?” 墨明城没有回答祥麟的话,因着父子感情淡漠对于墨明城的死他虽觉得意外但却也没有多想,当然静下来的时候也会觉得死得太时候怎么就这么巧,在秦艽上门退亲的时候死了?但转念一想,虽说那毒不致命,但指不定是墨和正自己久卧病榻失去活着的信念呢? 可是,在听了秦艽的那番话后,他百分百确定,墨和正的死另有内幕。倘若这内幕正好和墨祈有关,那他是不是便能光明正大的处理了他? “你只管去查,别的你不需要知道。”墨明城没好气地说道。 祥麟点头如捣蒜,“小的记住了。” 正事说完,主仆俩人继续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夜寂寂无声,山野间除却主仆二人的步子声,便只有时不时响起的几声夜鸟的啼鸣声。 随着主仆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山林渐渐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一轮弯月自云层里探了出来,浅白的月光给大地披上一层朦胧的白纱,静谧中透着几分阴森的狰狞。 “我们走。”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夜的寂静。 而随着话声落下,山路一侧的灌木丛中走出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月光照在他脸上,因着下颌冒出的青青胡茬少了几许隽秀俊美却是多了几分狂野不羁。 夜影深深地看了眼已经失去踪影的主仆二人,犹疑地问道:“这个时候他们来干什么?” 南宫晨冷冷嗤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他能有什么好心?” 夜影沉默了。 世子,您就算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这样说人家?人家是文探花又不是武探花,怎么就杀人放火天了?再说了,不就退个婚吗?至于泄愤杀人吗? 当然这话也就是在自己里想想,说肯定是不敢说的,不但不敢说还得哄着眼前心情不佳的某世子。 这不,世子不高兴了,那就得大家不高兴。 夜影在南宫晨的目光下,大力拍打着门上的铜首兽环,“开门,快开门。” 第288章 世子他喜欢秦姑娘 第288章世子他喜欢秦姑娘 门被拍得震天响,别说早无睡意的秦艽,就连熟睡的战岐林和秦万峰夫妻俩都被惊醒,秦万峰一边问着“谁,谁在拍门”,一边顺手抄起门边竖着的胳膊粗的棍子走了出去。 “秦三爷,我们世子回来了。”夜影在外面说道。 一听是南宫晨回来了,秦万峰连忙将放下手里木棍打开大门。 南宫晨的脸色很难看,一进门目光在秦万峰和刘月娥身上转了转,转过影壁对上东厢房廊檐下站着的战岐林看来的目光,南宫晨摇了摇头,战岐林目光一暗的同时,轻声道:“先去洗洗换身衣裳,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战公子你去歇息,我去做。”刘月娥上前说道。 有道是君子远庖厨,战岐林真要进厨房指不定厨房都要给烧了,更别说做出碗什么像样的吃食了。 刘月娥说完便要去厨房,秦万峰打算跟着去帮忙打个下手,不想南宫晨却突然问道:“秦艽呢?” 自他进门到现在,这样大的声响,按说秦艽早该出来看个动静了,可到现在却连个照面都没打,这属实不正常。南宫晨凝目朝正房看去,难道真让他说中了,墨明城深更半夜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杀人泄愤? 明知这想法很疯狂,可南宫晨却忍不住的心惊肉跳,下意识便想要拔脚去寻秦艽,不想却在这时正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秦艽走了出来。 朗朗的月光下,小小的人儿如同被渡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衣,黑直的长发散落在肩头,穿一身葱白的对襟短衫,瞪着漆黑溜圆如同笼了层水雾的眼睛看了过来。 南宫晨悬着的心骤然落回了原处,然下一刻却又骤然生起股怒色,目光刀锋般朝秦艽看了过去,把个秦艽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人看自己就像是看杀父仇人一样。 念头才起的刹那,不由暗自揣测,是没抓到风狸还是抓到的不是风狸?可就算是这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凝惑着,南宫晨却突然开口道:“既然你也醒了,那你去做些吃的。” 刘月娥心疼秦艽,连忙说道:“世子,还是我去,艽艽她怕热。” 秦艽确实怕热,一个夏天若非必要,她连厨房都不愿意进。 虽说南宫晨身份高贵,给人的感觉也是很难打交道的样子,但来的这些日子对秦艽以及她的家人却是给予了最大的善意,刘月娥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是故话声一落便拔脚朝厨房走去。 不想,身后却响起南宫晨反对的声音,“你做的我不爱吃,让她去做。” 刘月娥步子一顿,回头看了过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秦艽却已经抢先开口道:“小叔您和小婶去歇着,明天还要下地干活,这里的事交给我好了。” 说着话,转身去了厨房。 秦万峰看了眼眉目沉郁的南宫晨,想了想对刘月娥说道:“你去歇着,我去帮艽艽烧火。” “一起去。”刘月娥这时候也感觉到了南宫晨的情绪不对,轻声对秦万峰说道:“跟随世子来的那些人应该也饿了,艽艽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帮着去打个下手。” 秦万峰没有拒绝,夫妻俩屏息凝神地朝厨房走去,生怕惹了南宫晨不痛快再生事端。 这边厢,战岐林看着面罩寒霜的南宫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以他对南宫晨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遇事喜欢迁怒的脾气,但就他刚才的表现来看明显就是针对秦艽才是。 南宫晨摇了摇头,整个人突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拖着乏力的脚步进了东厢房,直直去了被单独隔离出来的浴室间。 战岐林见了转身取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送了进去,出来后想了想拔脚去寻了另一边的夜影。 夜影正抱着衣裳打算去竹林那边的小溪沟冲洗,见战岐林进来步子一顿,问道:“有事?” 战岐林摇了摇头,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你们世子似乎很不高兴?” “风狸没抓着。”夜影闷声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折了两个人。” 折了两个人? 战岐林看着夜影,“怎么回事?” “被蛇给咬了,找到解药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及了。” 山里多毒蛇猛兽,也因此来之前他便给南宫晨备足了各式各样的药包,按说有他的药包便是不能当场解毒,但也绝不至于连命也没了啊? 似是猜到战岐林所想,夜影继续说道:“是一种我们没见过的毒蛇,一丈多长,胳膊粗,很是凶悍会追着人跑主动发起攻击。” 一般蛇都是怕人的,主动发起攻击追着人跑的蛇还真是没见过。 但这些跟着来的人,出发之前都是给过安家费的,别说只是死了两个就算是全军覆没,也不至于让南宫晨迁怒到秦艽头上,战岐林少不得看着战岐林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事?” 别的事……夜影想起了夜色中离开秦家的墨明城主仆俩,张嘴的刹那却突然问道:“今天有没有人来串门?” “没有。”战岐林说道。 没有! 也就是说墨明城他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可这和自家世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替秦姑娘打抱不平,但……夜影突然摇了摇头,他家世子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即便是秦姑娘有所不同,但也不至于让世子为他变了性子。除非……除非自家世子待秦姑娘不同。 这个发现让夜影陡然瞪大了眼,一迭地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秦姑娘才多大?才留头的小姑娘,虽说长得还算清秀可人,但……洪都府比她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自家世子又何曾多看了一眼。 战岐见夜影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摇头,等了会儿见他仍不开口,少不得催促道:“到底怎么回事?” 夜影抬头朝东厢房的正房看了眼,稍顷,扯了战岐林的胳膊将他带出堂屋,走到天井里的影壁后这才压着嗓子说道:“战公子,世子他喜欢秦姑娘。” 第289章 你有病 第289章你有病 没有一点惊讶。好像一切早就在意料之中?就在夜影处于一种极度错愕的时候,突然,战岐林笑了,他回头看了眼东厢房的方向,原来有这种感觉的人不止他一人! “这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顿了顿,又补充道:“特别是不要跟你们世子提起。”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影看着战岐林,“为什么?难不成是我猜错了?” “我觉得应该是你猜错了,你家世子之所以对秦姑娘有些特别,是因为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像秦姑娘这样个性鲜明的姑娘,还有就是世子有求于秦姑娘,对她难免就多了别人没有的宽容和忍耐。” 夜影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心里少不得暗自庆幸,还好这话自己没同世子说不然只怕少不了一场骂。 “知道了,这话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说了。”夜影说道。 战岐林含笑点头。 夜影抱着衣裳去扑小溪沟,战岐林看了眼烛火摇曳的东厢房,又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厨房,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脚朝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秦艽这会儿正在揉面,大晚上的重新烧火做菜什么的麻烦,干脆便揉了一盆面打算做一锅面,刘月娥在切配菜,秦万峰坐在灶前烧着火。 见到战岐林进来,秦万峰站了起来,“是不是世子催了,面还没揉好没那么快呢。” 刘月娥也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过来,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无措。 战岐林连忙解释道:“没有,世子没有催,是我想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秦万峰长吁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不用,不用,这厨房里热得厉害,您去外面坐着,好了我会送出来。”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秦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揉好的面递给了刘月娥,“小婶,麻烦您帮忙把面也给切下,我和战大哥说几句话。” “行,你放着,我等会儿就切。”刘月娥说道。 秦艽这时候朝战岐林说道:“战大哥,这里热,我们去外面说。” 虽是盛夏,但因着四面环山,空气中没了白日的燥热,吹来的风甚至带着丝丝的凉意。 秦艽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看了眼东厢房的方向,问战岐林道:“世子心情好似不大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风狸没抓着。”战岐林如实说道。 至于死掉的那两个人,他却是只字未提。 风狸没抓着,也就是说事情又回到了原点,难怪态度这样恶劣。 秦艽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等忙完这两天我进山。” 战岐林想到夜影说的那种会追着人跑的毒蛇,眉头微微蹙起,有心想阻止可想到危在旦夕的安王,阻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犹豫半响,也只能嘱咐道:“那你小心点,听说山里多毒蛇猛兽,你一个姑娘家的……” “没事。”秦艽笑了说道:“虽然我是姑娘不假,但却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 “夜影说他们在山里遇到一种极其凶悍的毒蛇,会主动发起攻击不说还会追着人跑。”战岐林看着秦艽,“我想办法给你弄几个驱蛇的香囊挂在身上。” 一般的毒蛇看到人都会远远躲开并不会主动攻击,除非受到惊吓或感觉到人类的威胁,当然极度饥饿之下的巨莽也是会主动攻击人类的。 秦艽怕蛇,有毒的无毒的都怕。 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愿意再进山,毕竟眼下这种天气正是蛇类最活跃的季节,可是想到南宫晨眉眼间的绝望和戾气,到底还是同情战胜了恐惧。 “好的,那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了。”秦艽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战岐林含笑答道。 秦艽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打算辞了战岐林回厨房开始做面时,不想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熟悉的冷冽的嗓音使得秦艽身形一僵,她抬头看了过去,对上正朝着她和战岐林走来的南宫晨的目光。 战岐林这时候也转身朝南宫晨看了过去,眼见他眉眼浸霜,目染怒火,连忙说道:“艽艽说等忙完这两天就进山去找牛樟芝,我想着山里多毒蛇猛兽,便打算做几个驱蛇的香囊给她。” 南宫晨前一刻还冷得结霜的眉头瞬间便柔软了下来,想到那条胳膊粗一丈多长动作迅猛凶悍无比的大蛇,看着秦艽的目光骤然一紧,点头道:“不错,这个季节山里毒蛇太多,就算要进山也得有万全之策。” 秦艽到没有想到这个时刻南宫晨还能在乎她的安危,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她的动作被南宫晨看在眼里,少不得问她问道:“什么意思?是嫌我多管闲事?” 这人……真是狗脾气! 秦艽收了目光,摇头道:“没有,好赖我还是分得清的,知道你是好意。” 南宫晨哼了哼,脑海里浮现出夜色下悄然离去的墨明城的背影,有心想问秦艽一句,他来干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不问又感觉憋得慌。 秦艽不知道南宫晨所想,眼见他湿湿的长发散在脑后,把个雪白的道袍都给打湿了,便说道:“我去寻块干净的帕子,你把头发给擦擦干,这山里的夜风凉回头别热伤风就麻烦了。” 话落,也不管南宫晨是个什么意思,转身便匆匆跑进了自己的屋子,不多时抓了块崭新的帕子跑了出来,将帕子递给南宫晨后,又说道:“我去下面,最多半刻钟就好了。” 说完又转身匆匆进了厨房。 南宫晨攥着帕子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秦艽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背影。 战岐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良久,轻声说道:“艽艽是个好姑娘。” 南宫晨闻言收了目光看向战岐林,“确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你却是已经定亲了……” “世子。”战岐林打断南宫晨的话,目光清亮地看着他,“我只把她当妹妹看。” 南宫晨哼了哼,“这话你说给自己听听就好。” 战岐林苦笑,有心想再分辩一二,可对上南宫晨寒星似的眸子,却突然话峰一转说道:“不知道,皇上会给你指京城哪家大人的千金。” 南宫晨的脸瞬间黑得如同泼了墨,看着战岐林的目光更是如同淬了毒的刀,“你有病!” 第290章 你给不了她未来 第290章你给不了她未来 “我有病吗?”战岐林哂笑一声,目光重新看向黑着脸的南宫晨,“你就当是我有病。” 话落,不等南宫晨开口,他又飞快地接着说道:“艽艽是个好姑娘,这样好的姑娘,有权利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谁都不能……” “你到底想说什么?”南宫晨没好气地打断战岐林的话。 战岐林垂了眼睑,向来温润端方如玉的人,突然变得锋利肃杀,“你给不了她未来,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 南宫晨白皙的脸色猛然一片惨白,眸底有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却很快被他掩饰了去,紧接着脸上便有了抹气急败坏的神色,他愤愤看了战岐林,“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说我对她有心思了?我又不是禽兽,她才多大的一个小姑娘……” “那就当是我有病疯言疯语。”战岐林打断南宫晨的话,眉眼轻抬看着他,“那句话怎很难说来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没有自然是最好的,有,那就都改了。” 南宫晨恨恨瞪了战岐林一眼,转身大步朝着东厢房走去。 战岐林站在原地,直至南宫晨的背影消失在东厢房的门槛里,他这才收了目光,怔怔瞧着青砖上自己孤孤单单的背影,稍顷,唇角绽起抹苍白却无奈的笑,默默地坐在了廊檐下的台阶上,抬头看向了天边那一弯银钩似的月亮。 东厢房的南宫晨同样怔怔地坐在了椅子里,手里仍旧攥着秦艽递给他的那方崭新的帕子,长发垂落遮去了他半边眉眼,谁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厨房里的秦艽全然不知道这番变故,外锅的汤汁翻滚开花,她迅速将里锅同样翻滚开花的面条捞了出来放进了外锅,勺子来回搅动一番后,抬头对秦万峰说道:“小叔,把火都撒了。” “哎。” 秦万峰将灶膛里的柴火撒出埋在灶前的灰炕里。 刘月娥则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大海碗递给了秦艽,秦艽接过将面整齐的码放在碗里,又夹了两个煎得金灿灿的荷苞蛋放在上面。 “小婶,你将锅里的面装在盆里,让小叔送去给世子带来的那些人吃,完了,你们就去歇着,锅碗明天一早再洗。”秦艽说道。 话落,她端起托盘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面好了,吃面了。” 然,院子里却只有战岐林孤零零的坐在那看着月亮怔怔出神。 秦艽不由得微微一怔,问道:“世子呢?” 战岐林起身走上前,伸手接过秦艽手里的红漆托盘,“他有些累回屋去了,我把面给他送去,你也去歇着。” 秦艽没有多想,将托盘给了战岐林,想了想,又说道:“吃好了,把碗放堂屋的桌上就行了,明天一早我来收。” “好,我知道了,你去。”战岐林说道。 秦艽虽说觉得怪怪的,但还是没有多问一句话,而是真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前半夜因为墨明城的突然造访,后半夜又被南宫晨这一番闹腾,她早已经没了睡意,但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躲着才是最合适的,于是乎她再次在床上翻起了烙饼。 东厢房。 战岐林将托盘放在了南宫晨身前的桌上,“趁热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南宫晨这会儿哪里有还有胃口吃面,心里像被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可这份沉甸甸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言说。 战岐林也没有离开,眼见南宫晨不言语,他便在他身侧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晨终于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只是碗里的面早已经涨开汤汁也所剩无几,他却一筷子一筷子吃得稀哩呼噜起来,这绝对是有史以来他吃得最豪放的一次面。 不多时,碗便空了,南宫晨抓起帕子拭了拭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秦艽给他让他擦头发的帕子,看着帕子上绣着的一朵紫色花朵,问战岐林道:“这是什么?” 战岐林凑了过来,看着帕子上的那朵紫色花朵说道:“大花秦艽,有祛风湿,通络止痛,退虚热,清湿热的功效。” 南宫晨略显错愕,她看了战岐林,“你是说她的名字也是一味药?” 战岐林点头,“是的。” 南宫晨“哦”了一声,将帕子随手扔在了一边,起身说道:“我吃得有点撑,想出去走走消消食,你要不要一起去?” 战岐林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在对上南宫晨看来的目光时,鬼使神差地说道:“好。” 两个人出了屋子,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已经歇灯的主屋的方向,紧接着一前一后绕过影壁出了大门。 今晚的月光很好,大地如同披上了一层白色的轻纱,夜,静谧地能听到远处泉水湍湍的响声。 秦艽家的门前是一条青砖小路,小路通向下山的小径。 两人便延着青砖小路走起。 “我刚才看到墨明城了。”南宫晨突然开口说道。 战岐林步子猛的一顿,一脸的错愕和不可思议。 南宫晨停下脚步回头朝他看了过来,眉梢轻挑,冷冷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虽说两家退亲了,可身为当事人的墨明城亲自上门问个清楚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话要让夜影听到了,只怕是恨不得挖条沟把自家世子埋了。 之前,您可不是这样说的,您说的是什么?哦,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战岐林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我只是没有想到,同住一幢屋子,我却是半点声响都没听到。” 南宫晨哼了哼,没好气地说道:“你就算听到了还能把人拦在外面不让进屋?” 战岐林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是故,对于他的这些酸语酸言便也忍下不计较了,而是问道:“风狸没抓着,你接下打算怎么办?” “去少华山找那些牛鼻子道士。”南宫晨说道。 战岐林想了想,说道:“我怕是不能陪你一起去,秦姑娘要进山,我得帮她把驱蛇的香囊做出来,再给她备下些应急的药丸。” 南宫晨原就没想过要战岐林同行,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又重新将话题拉了回去。 “你说,墨明城会娶云珠吗?” 第291章 永远都别回来 第291章永远都别回来 墨和正停灵七天,七天后葬入墨家祖坟,墨明城结庐在墓侧,麻衣守孝,一时间整个乌石镇都在传颂他的孝行,当然也有背地里骂他沽名钓誉伪君子的。 这其间骂得最凶的当属墨祈。 韶年院内,白姨娘像棵焯过水的小白菜,虽则翠绿却是没了生气。 墨祈如困兽般在屋内来回转着圈圈,因为害怕恐惧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打着哆嗦,目光惶惶更是如同丧家之犬。 “到现在你还不肯同我说实话吗?”白姨娘用她那双红肿得像烂桃子一般的眼睛看着墨祈,悲呛地问道:“你有事不同我说你还打算和谁?你父亲没了,这世上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说着话,再次掩嘴哭了起来,到现在她都还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场恶梦,只可惜就算是梦也是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恶梦。 墨祈没有理会白姨娘的话,不过短短七天的时间,他整个人瘦得像是刀削了一样,几夜的不眠不休使得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越发让他看起来显得狰狞可怖。 “说了什么事都没有,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墨祈难以压制怒气地吼道。 白姨娘却是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冲到他跟前,“没什么事,为什么我们的园子会被人围了?” “为什么?”墨祈冲着白姨娘嘶声吼道:“你还不明白吗?父亲死了,没人会再护着我们了,墨明城他要对我们动手了。” 白姨娘摇头,“不可能,你父亲不在了,你祖父还在,就算我惹人嫌该死,可你是墨家的骨肉,他老人家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不成?” 墨祈唇角翕翕,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良久,他上前牵起白姨娘的手将她扶回椅子里坐下,伸手理了理她略显凌乱的发髻,然后慢慢跪在了她脚边,仰头看着白姨娘说道:“姨娘,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白姨娘才止住的泪再次汹涌而出,她死死抓着墨祈的手,嘶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赶紧说出来啊,趁着那阎王还没来,咱们娘俩商量个对策出来……你要是出事了,姨娘还能活吗?姨娘这辈子为来为去还不是为的你吗?” 墨祈猩红的眼底有泪光闪烁,却被他倔强地逼了回去,“姨娘别说了,总之你记住,等会儿不管墨明城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儿子自会去对付他。” 白姨娘心知在墨祈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她一把推开墨祈,踉跄着走到门口扶着门扯了嗓子喊道:“鹤舞,鹤舞……” 外面候着的鹤舞急急跑了过来,“姨娘,您喊小的。” 白姨娘死死盯着鹤舞,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二少爷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鹤舞飞快地看了眼墨祈,紧接着急急地低下了头,嚅嚅着说道:“没,没有什么事瞒着您。” “啪”一声响。 白姨娘攥着发麻的手掌,整个人都气得打起了哆嗦,指着鹤舞骂道:“蠢货,你家主子要是出了事,你还能落下什么好不成?” 鹤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哇哇哭道:“姨娘,您救救我们二少爷!” “鹤舞!”墨祈突然厉声吼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再敢多一句嘴,我先就弄死你!” 说着话便起身朝鹤舞扑了过来。 白姨娘抢前一步,拦在墨祈跟前,回头对鹤舞喝道:“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鹤舞垂着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叽哩哇啦地说道:“大少爷不知道听谁说,老爷不是突发急症死的,而是被二少爷害死的,这会儿他正在老太爷院里,跟老太爷说要开祠堂将二少爷除族报官……老太爷本就宠着大少爷,只怕二少爷他凶多吉少!” 白姨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抬头朝墨祈看了过来,“鹤舞说得是真的?” 墨祈撇了脸深吸了口气后,这才重新看向白姨娘,说道:“姨娘您放心,不管怎样我总会护着你的。” 也就是说鹤舞说得那番话是真的。 墨和正尸骨未寒,墨明城便打算祸起萧墙,做为当家人的墨老太爷并不打算护着墨和正这唯二的骨血。 这个认知使便白姨娘眼前一黑差点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关健时候墨祈冲了过来伸手托住了她。 “姨娘,您别怕,墨明城他想要对付的人是我,您不会有事的。”墨祈轻声说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啊?”白姨娘抓着墨祈的胳膊,嘶声哭了出来,“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但心有个不好,我这个当娘的还能好吗?” 墨祈眼里的泪突然就像开闸的水一样,哗哗地掉个不停。 白姨娘抹了把脸上的泪,“祈儿,你别怕,姨娘这就去找老太爷,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姨娘也要替你讨个公道。” “没用的。”墨祈抓住白姨娘的手,摇头道:“墨明城买通了田氏,有田氏出面指证,祖父他不会相信您的话的。” 真要是田氏被收买,以她的身份出面指证墨祈,老太爷自然不可能相信她。 可是,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等死不成? 白姨娘摇头,柔弱的脸上曾经潋滟如春水的眸子里有戾色一闪而过,猛地抬头对墨祈说道:“祈儿,你把事情都推到姨娘头上,就说是姨娘厌弃了侍候你爹爹,是姨娘一怒之下把他给弄死的。” “不行,我……” “你要是不听姨娘的话,姨娘这就找根绳子吊死在你面前。”白姨娘打断墨祈的话,抓着墨祈的手,“你听娘说,你是男孩子,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姨娘死了后你想办法离开墨家,走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回来。” “姨娘……” “姨娘这辈子活得不亏,被你爹宠了十几年,虽说是个妾可日子却过得比正房太太还要风光。” 白姨娘抹了把脸上的泪,拿定了主意后,整个人不再惶惶然不知所措,神泰和举止也跟着慢慢变得从容起来。 “也幸亏早在你爹出事后,我们便将名下的铺子卖了折了现银,再加上姨娘这些年存的体己钱,怎么说也够你在外安家娶妻生子了。” 说着话,白姨娘转身急急去了内室,不多时抱了个黑漆匣子出来,“你拿着,这里面有两千两的银票和一些珠宝首饰,省着点用够你一辈子的花销了……” “姨娘,儿子不孝。”墨祈“咚”一声跪在了白姨娘脚下,抱着她的双腿大声哭了出来,“姨娘,都是儿子不孝,是儿子连累了您。” “你说什么傻话呢!”白姨娘一手抓着匣子,一手将墨祈搀了起来,“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姨娘怎么样都无所谓。” 第292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第292章儿孙自有儿孙福 韶年院的这番动静很快便传到了后罩房,正无声对峙着的墨明城和墨老太爷耳朵里。 墨明城嗤笑一声,冷眼睨了面如枯蒿的墨老太爷,“即便他亲手杀了您的儿子,您还是想着饶他一命,我是该说您老人家豁达大度还是该说您老人家铁石心肠呢?”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墨老太爷掀起眼睛皮,灰白浑浊的眸子蓄满怒意和悲凉,“你和他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不,区别还是挺大的。”墨明城垂了眼睑,淡漠的脸上滑过抹几不可见的笑,冷冷说道:“我呢,是以直报怨,他却是以怨报德。” “他就算是千错万错,可他到底是你父亲,是给了你生命的人,你怎么能……”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墨老太爷突然扶着桌子剧烈的咳了起来,看那样子一副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的样子。 门外候着的鲁泰连忙走了进来,一边轻抚着墨老太爷的背,一边抓起桌上的茶盅递到墨老太爷嘴边,“老太爷,您喝口水缓缓。” 墨老太爷就着鲁泰的手汲了口水到嘴里,却在这时墨明城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祖父,您好似忘记了,给父亲下毒的人是您,并不是我。” 墨老太爷嘴里的那口茶水瞬间岔了方向,尽数灌向了气管,一时间咳不出也咽不下,直把一张老脸憋得通红,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鲁泰情急之下顾不得主仆有别,手里的茶盅胡乱扔在桌上,他则绕到墨老太爷身后,以手攥拳在墨老太爷的后背处用力击打了一下。 “噗”一声响,墨老太爷嘴里喷出一口带血的茶水,脸上的青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紧接着便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鲁泰看得不忍,转身“咚”地一声跪在了墨明城脚下,老泪纵模地说道:“大少爷,老太爷纵有万般不是,可他待您却从来都是真情实意,您……” “鲁伯,您错了。”墨明城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鲁泰,末了转身看着又气又急又无奈的墨老太爷,说道:“祖父的心中从来只有算计,何曾有真情实意?你别忘了,我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同他做交易才得到的。” “如果,我没能考中秀才,没能中举,没能考中进士,你说我在墨家,在他跟前还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吗?” 鲁泰被问得无言以对,嚅嚅着想要替墨老爷太分辩几句,可思来想去却也只有一句话,“大少爷,老太爷也有他的难处。” 墨明城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从不曾怨责过他,只是,他却为什么要怨责我呢?” 鲁泰:“……没,没有的事,老太爷他怎么会怪您呢?您不知道,他心里一直以为您为荣,为傲,为……” 墨明城摆手打断鲁泰的话,“行了,鲁伯你就别再解释了,我不是三岁孩童,并不是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 鲁泰讪讪着闭了嘴。 墨明城这才看向已经平静下来的墨老太爷,“你想拿白氏的命换他的命,这原本没什么,但只可惜有些人作死作得太厉害,我没有办法不成全他。所以,你的一番苦心只怕是要白费了,白氏会死,墨祈他也一样会死!” “墨川!”墨老太爷气得差点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他瞪着墨明城,“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就算你们不是一母同胞,可总是一脉相承?就算你让他死了,你父亲他就能活过来吗?” 墨明城目光狐疑地看着墨老太爷,很是不解地问道:“您老人家怎么会以为我要他死,是因为他弑杀生父?” 墨老太爷和鲁泰齐齐怔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因为墨祈杀了墨和正,那又是因为什么? 墨明城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本不想解释,但想了想却还是说道:“他勾结卫国公府的人想要置我未婚妻于死地,这事您知道吗?” “这不可能!”墨老太爷哑声说道:“卫国公府的人是鲁泰亲自接待的,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话声却在墨明城嘲讽的目光里渐渐收住。 见墨老太爷收了声,墨明城又继续说道:“他收买戴戎,利用戴戎骗婚秦望秋又想要毁我未婚姨的名节,这事您肯定也不知道?” 这事墨老太爷怎么会不知道? 不但知道,甚至还暗中推波助澜了一番,只是,这话他又如何能说,又怎么敢说? 眼见墨老太爷不言语,墨明城冷冷一笑,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袍摆,“凡事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他自认给他的机会已经够多,可显然他并需要我的仁慈。” 话落,墨明城拔脚便走。 “拦住他,快让人拦住他……” 墨老太爷急声对鲁泰吼道。 鲁泰却在这时候想到了鲁川,他扶着急得整个人都打拌的鲁老太爷,轻声劝道:“老太爷,您别急,老奴现在就亲自过去看看,您放心不任如何老奴都会护住二少爷一条命的。” 说着话,松开墨老太爷便拔脚去追墨明城。 不想,一只脚才跨出门槛,却见本该留在韶年院的大儿媳田氏急急地跑来,远远地便喊道:“爹,不好了,白姨娘她悬梁了。” 鲁泰一怔的同时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待田氏喘口气,便急急问道:“二少爷呢?他在哪?” “二少爷出府去请大夫了。”田氏说道。 鲁泰苍老的脸上绽起抹异样的神色,只是却很快地被他掩饰了过去,他对田氏说道:“知道了,你回去继续当你的差,我去和老太爷说一声。” 不想,一转身,却见墨老太爷已经自花厅里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相对,墨老太爷眼底有悲呛一闪而逝,他慢慢地走到鲁泰身边,沟壑纵横的脸上绽起抹自嘲的笑,冷冷说道:“墨家祖上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这样不肖的子孙,一个比一个禽兽。” “老太爷,您想开些,儿孙自有儿孙福。”鲁泰劝道。 第293章 我去守墓 第293章我去守墓 傍晚的时候,晴了一天的天突然就阴沉了下来,没到掌灯时分,一阵飞沙走石之后天空像破了个口子雨水哗哗的直往下倒。 韶年院内,白姨娘没有等到墨祈请来大夫便闭了气。 田氏犹豫着要不要去正院回禀沈氏时,鲁泰奉老太爷的意思来了。 “让人买副棺材找块地埋了。” 不管你生前再如何的尊贵荣华,可做为妾室是不能葬入祖坟的。同为女人,田氏少不得内心唏嘘不已,叹了口气,问鲁泰道:“爹,二少爷他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鲁泰看着铺天盖地的雨帘子,叹了口气对田氏说道:“不该问的别问,这事你还要是要去太太那里回禀一声。” “这个是自然的,爹您没来之前我还想着去太太那里走一趟呢。”田氏说道。 鲁泰点了点头,“你想得对,老爷没了,老太爷也老了,以后这府里就是太太和大少爷当家做主了。” 田氏听了少不得目露惶惶之色,犹疑着说道:“太太倒是好性子,大少爷却是……” 话没说完被鲁泰狠狠一个眼神给打断。 田氏神色讪讪的,想要解释可是对上自家公公板正的脸又不敢。 鲁泰本想教训大儿媳几句,可想到这里是韶年院,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呢,最终只是沉沉叹了口气,说道:“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要我来教你吗?” 田氏涨红着脸认错,“爹,您教训的是,全是儿媳的错。” “行了,你先去太太那里回禀一声,完了再看看太太是个什么意思。”鲁泰说道。 言下之意,倘若沈氏对这事有另外的安排,那就还是要听从沈氏的意思。 田氏隐隐有种感觉,墨家的天要变了。 正院。 墨明城拎起红泥小炉上的紫砂提梁壶,开始烫起了桌上的紫砂小杯。 沈氏看着天井里跪着的被雨水已然浇透的祥麟,不赞成地看了眼墨明城,说道:“让祥麟起来,人跑了不是比抓住更好?就算他弑父,可你是兄长,真把他交到官府去,这会儿人家赞你一声大义灭亲,可日后谁知道又会是什么?” “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人生在世谁背后不说人,谁背后不被人说?”墨明城冷冷道。 话落,手里的紫砂小杯递到了沈氏跟前。 沈氏叹了口气,对屋里侍候的陶菊说道:“你去叫祥麟起来别跪着了。” 陶菊撑着油纸伞走了出去,只是很快便走了回来,而天井里祥麟仍旧跪得笔直笔直的。 沈氏朝墨明城看去。 “想跪就让他跪着。”墨明城说道。 沈氏自知自己不是个能干的,不然也不至于把个日子过成这样,是故,墨明城话说完,她便将这事放到一边不再过问,而是同墨明城说起别的事情。 “你见过秦家的小姑娘了?” 墨明城端着小杯的手微微一顿,稍顷,点头道:“见过了,确实像您说的那样,这婚事她并不乐意。” 沈氏听了不由得轻笑出声,目光促狭地看着墨明城道:“想不到?京城的贵人打破脑袋想要抢了你做夫婿,结果却有人弃你如敞履。” 墨明城想起秦艽那一脸嫌弃却极力掩饰的模样,跟着哂笑一声,说道:“是啊,我还以为你儿子我无往不利呢,结果却在这么个小姑娘手里折戟沉沙,我这心啊……”他作势捂着胸口,艾怨着说道:“只怕没个十年八年的好不了。” 什么十年八年的好不了?不过是想告诉沈氏,短时间内他都不想再谈婚论嫁罢了。 沈氏嗔了墨明城一眼,“我是由得你高兴,可旁人能吗?” 这个旁人指谁不言而喻。 墨明城放下紫砂小杯,抬头看了窗外的雨帘子,“离京前,我面见皇上向他求了道赐婚的圣旨,有圣旨在谁也勉强不了我。” 沈氏却是惊得变了脸色,“糊涂!秦家的小姑娘她没有嫁你的心思,你也未必真就对她有男女之情,你求这么一道圣旨来,难道是想步我的后尘吗?” 墨明城看着面有薄怒的沈氏,正待开口解释,张妈妈却突然撑了把油纸伞穿过天井走到廊檐下,人没到声先到,“太太,韶年院的田氏在外面求见,说是来请示您白姨娘的身后事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 按沈氏的意思自然是破席子一卷,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喂野狗去。 到也不为别的,就为她那生下连这个世界都没能看一眼的女儿。她不恨白氏恃宠生骄不将她放在眼里,明里暗里诸多的算计陷害,可她恨她们母子二人泯灭天伦连一个没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老太爷那边是个什么意思?”沈氏问张妈妈道。 张妈妈才要开口回答,墨明城却突然说道:“祖父是什么打算您不必管,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没人能违了您的意思,也没人敢置疑您的决定。” 叹了口气,沈氏冷冷道:“买副棺材找个地埋了,人都死了,我还真能鞭尸喂狗不成?” “倘是这样能让您解气,也不是不可以。”墨明城接了沈氏的话说道。 沈氏却摇头,眼底有瞬间悲呛一闪而过,她看着墨明城,“如果我真这样做了,那我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墨明城却不这样认为,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即便不能活得随心所欲,那也不该事事隐忍,若是这样做人还有什么乐趣?不过,每个人都有生存于世的准则,他可以不认同但却必须遵重。 张妈妈出去回话。 墨明城这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掸了撞纤尘不染的白袍,对沈氏说道:“我走了,有什么事您让人来寻我。” 沈氏跟着站了起来,问道:“你是回自己的屋里还是……” “我去守墓。”墨明城说道。 沈氏看站墨明城,眼底满满的疑惑和不解,只是这疑惑和不解却又不能宣之于口,哪怕是在她的屋里她的地盘。 墨明城却是看懂了她眼里的神色,默然片刻后哑然一笑,淡淡道:“就当是还他的生育之恩。” 第294章 我不怕 第294章我不怕 乌石镇二十里外的一处小林子有座废弃的土地庙,虽是废弃但房檐屋脊都在勉强也还能遮风挡雨。 墨祈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对身边一名穿灰色短打的男子说道:“天黑了又下起了大雨,祥麟那条疯狗应该不会再追了,生堆火我们把身上的衣裳烘一烘,天亮再走。” 男子点了点头,目光在四处看了看,稍顷走到西北侧的角落,抽了几根横条不多是便生起了一堆火,完了又在庙里转了一圈,找到一个破陶罐冲洗干净后接了半罐子的雨水放在火上烧。 因为走得匆忙,墨祈除了随身揣着的两千两银票和一些珠宝首饰外,再没有其它的东西,很快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他却像是不曾察觉一般,怔怔地盯着金色的火光看。 “我出去找些吃的。” 男子站了起来便要往外走,不想身后却响起墨祈的声音。 “我都这样了,你还打算跟着我吗?” 男子身子一顿,抬头朝墨祈看了过来。 隐隐绰绰的火光下,男子有着一张很是平常的脸,平常到扔在人群里你不会看第二眼。 “我答应过你娘要照顾好你。” 听男子提到白姨娘,墨祈没什么表情的脸颊两侧突然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不多时眼泪夺眶而出,他生硬的撇过脸看着供台上断了半个脑袋的土地公公塑像,“我娘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可我答应过她。”男子闷声说道。 墨祈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回头看着男子说道:“我不会让她白死的,我一定会替她报仇。” “我知道。”男子点头道。 墨祈那双与白姨娘极其像似的眼睛里有亮兴一闪而逝,他看着男子,郑重地说道:“以后我们对外就以甥舅相称,真论起来你也确实当得起这一声舅舅。” 男子点了点头,“我都可以,你高兴就好。” 墨祈目光茫然地看着男子,他真的看不透这个人,一年多了,他就像是带了层面具一般,从没展现过他的喜怒哀乐。 “你到底是谁?”墨祈看着男子,讷讷问道:“你和姨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男子似乎很奇怪墨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也不过是刹那的功夫,他便将那一点点错愕给掩饰了过去,他看着墨祈,“你娘不是告诉你了吗?” 墨祈摇头,“娘说你是她的继兄,可是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在我跟前提起过你。” “当年你外祖母生下你娘后卖身去墨家做了你爹的奶娘,你娘是我和你外祖父一起带大的,你娘九岁进府当了你爹的小丫鬟,十五岁被你爹收了做姨娘,你爹给了恩典放了你外祖母的奴藉……那时候我父亲族里出了点事,你外祖母跟着我们一起离开病死在了路上……” 男子像是说故事一般,将这之间的瓜葛娓娓道来。 墨祈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但是当初白姨娘把人领到他跟前时,同他说过这个人是可以让他托付生死的人,之后的许多他交待下去的事办得也很漂亮,并且从来是他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如此说来,这声舅舅你也是当得的。”墨祈说道。 男子却看着墨祈,问道:“我可以去给你找吃食了吗?” “你去,天黑雨大注意安全。”墨祈说道。 男子没什么表情地冲墨祈点了点头,下一刻转身冲进了风雨里。 墨祈怔怔看了足足有小半刻的功夫,这才收了目光重新看着面前的火堆发起呆来。 这个叫潘良的男子,他是谁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只要确定他对他有足够的忠诚和有用就行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路,他要怎么走,要怎么样才能一雪今日之仇! 因为想得太过神,以至于潘良拎着两只野兔子回来的时候,墨祈都不曾发觉,还是潘良在他身边坐定,拔出插在鞋鞘里的匕首给野兔开膛破肚扒皮时墨祈才醒过神来。 阴雨天激发了破庙的腐朽的酸臭气息,再混上这淡淡的血腥气,墨祈掩着嘴发出两声干呕,潘良看见了手上动作一顿,下一刻拎起另一只还没处理好的兔子便要往外走,却被墨祈给喊住了,“没关系的这样的日子总是要习惯的,你就在这里处理好了。” 潘良闻言想了想,最终一屁股坐回了原地。 墨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想了想,问道:“你这一身的功夫都是在哪里学来的?” 潘良不仅手上功夫好,脚上逃跑的功夫也不赖如果不是他,他今天未必能躲过祥麟的追踪。 “跟个老乞丐学的。”潘良说道。 至于为什么会跟个老乞丐学功夫,潘良没说墨祈也没问。 处理好的兔子被穿在木棍上架在火上烤,很快便冒出滋啦滋啦的油声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潘良将先烤好的那只兔子递了过来给墨祈,“将就着吃点。” 墨祈接在手里道了声谢,撒了片烤得金黄的兔肉往嘴里送,什么调料都没有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去,但极底的饥饿之下味觉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敏锐,只直半只兔子下了肚,墨祈这才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来,他放下手里的兔子,看着仍在专心烤着兔子的潘良说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潘良手上动作不停,甚至连目光都没看向墨祈,嘴里却说道:“你想不想去掉脸上的疤?” 怎么会不想呢? 墨祈甚至做梦都在想这件事,他看着潘良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跟着打起了哆嗦,问道:“你有法子?” “有法子,不过很冒险。”潘良说道。 几乎是立刻,墨祈便接了他的话说道:“我不怕,你说只要能去掉这道疤,什么样的险我都敢冒,哪怕是性命。” “我们去樟州。”潘良当下说道:“再借由樟州出海,海外有人可以去掉你这样的疤,只是海上风大浪大万一运气不好可能就要把命丢了。” 墨祈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我不怕。” “那行,天一亮我们出发去樟州。” 第295章 此去万事胜意 第295章此去万事胜意 麻岭村。 秦艽听了一夜的雨,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天亮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收了,山谷间的朝阳将被雨水洗过的青山绿地照得越发的葱翠。 战岐林一行人已经在半个时辰前便收拾妥当了,这会儿正坐在正房的堂屋里喝着茶,秦万岭局促地陪坐在一侧,搜肠刮肚的想着话题不想冷了气氛,眼见得秦艽一身清爽的开门走了出来,顿时如逢大赦般站了起来,埋怨道:“艽艽,你怎么回事?怎么起得这么晚?你不知道战公子他们今天要走吗?” 秦艽被她爹说得不好意思,虽说现在还早,但她确实起得也迟了点,当下讪讪地笑了笑,看着含笑朝他看来的战岐林问道:“战大哥,您们都吃过早饭了吗?” 战岐林摇头,“没有。” 没有? 秦艽狐疑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她爹,只是不等她开口,战岐林已经微微抬了下颌朝着东厢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给秦艽,说道:“你之前做的那什么薯粉鸡肉圆,还有水晶虾饺,上锅萝卜圆都很好吃,想着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所以就等着你大殿身手了。” 呃! 秦艽知道话虽是从战岐林嘴里说出来的,但其实真正提要求的人却是某个狗脾气的世子,不过就是几道吃食而矣,即便南宫晨不提要求她也是打算好好做一桌菜替他们饯行的。 这么一想,秦艽便笑了说道:“那战大哥你稍等会儿,我这就去厨房做起来。” 说着话拔脚便要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不想身后战岐林又飞快地补充道:“艽艽,能不能做些芋圆仙草让我们带路上吃。” 因为有了硝石,加上又是三伏天,前儿个夜里秦艽便做了碗芋圆仙草让战岐林几人偿了个鲜,不想这一吃别说是战岐林就连施氏和秦万岭等人都喜欢上了,以至于昨儿个匆匆从饶州赶回的南宫晨只闻其名却不知其味很是不甘心,一定要秦艽再重新做一锅才行,秦艽拗不过,只得又做了一锅。 “可以的。”秦艽说道。 厨房里,施氏和刘月娥已经菜准备好,刘月娥还特意杀了只正在下蛋的大鹅,秦艽见了不免心疼地说道:“小婶,这鹅还下蛋呢,你怎么就给杀了,太可惜了。” “不可惜。”刘月娥含笑说道:“战公子他们难得来一趟,总要将他们招待好才是。再说了,这比起你给我和小叔的银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战岐林跟秦艽把山丹的银钱结清后,秦艽转手便给了秦万峰和刘月娥两人十两银子,夫妻俩说什么都不肯要,秦艽却说道按劳取酬这是她们应得的,夫妻俩推辞不过只得接了。 当然秦万峰之后又悄悄找到秦万岭,将这十两银子给了自家大哥,说是还当初娶刘月娥借的银子,秦万岭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收,最后这十两银子到底还是放在了夫妻俩屋子角落的大箱子里。 大热天的也别做什么红烧老鹅了,干脆原汁原味的来道白切鹅,鹅汤用来放碗鲜香无比的碗豆苗汤再惬意不过了。 秦艽撸了袖子当下便忙了起来,刘月娥和施氏跟着在一边打起下手。 便在秦艽忙得飞起时,东厢房的南宫晨却是怔怔看着窗外爬满半堵墙凌宵花出神,直至身后响起微不可闻的步子声,他这才回头看了过去,对上夜影纠结看来的目光。 “世子,我们该出发了。” 便在昨天早上,他们接到王府送来飞鸽传信,王爷的毒再次发作,且这次来势汹汹看样子是要熬不过去了,王妃让世子收到信后即刻赶回去,可世子却执意要回来一趟,这都一个晚上过去了,他真担心…… 南宫晨摆了摆手,夜影无奈退了下去。 不多时,战岐林自外面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南宫晨身侧站定,待要开口却突然听到一阵轻笑声,他不由得朝着笑声响起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东厢房的这个方向恰好能看见厨房的一角,此刻秦艽正不知道同刘氏说着什么,两个人齐齐笑得欢快明畅。 战岐林叹了口气,正想张嘴劝说几句,不想南宫晨却已然抬手说道:“你什么都别说,我都懂。” 都懂,却不代表他能按他们的要求去做,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克制罢了。 “回去后,你有什么打算?”战岐林换了个话题说道。 夜影才回来便将王府飞鸽传书的事说给他知道了,想让战岐林帮着劝一劝南宫晨,只可惜向来能听劝的南宫晨这回却是拿定了主意,谁说也不项用。 战岐林知道,这一次回去后,很多事都将改变,他不由自主地心软,顺从本心跟着放纵了南宫晨一回。 “我不知道。”南宫晨摇头,收回看向厨房的目光,抬头看了战岐林扯了嘴角脸上绽起抹笑,问道:“也许,这一次我回去后便是个没爹的孩子了,是不是?” “不……” “你说京城的我那个小姨夫会赐给我一桩什么样的亲事?”南宫晨打断战岐林的话问道。 安王没了,南宫晨这个世子名正言顺继承王位,他的婚事也会被提上日程,而他之所以到现在仍旧是单身连个议亲都不曾,便是安王和安王妃都知道,他的婚事由不得他自己也由不得他的父母做主。 战岐林叹了口气,“回去再说。” “战大哥,世子,可以吃饭了。” 秦艽站在主房的廊檐下扬着笑脸大声喊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止了话题齐齐朝秦艽看了过来,阳光照在秦艽的脸上,将她整个人笼上了一层金光,连脸上细细的绒毛也闪烁着光芒,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南宫晨站了起来,拔脚朝外走了出去。 战岐林却是没有动,他看着几步站在廊檐下微微扬头朝秦艽看去的南宫晨,目光是难以掩饰的悲伤和无可奈何。 “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南宫晨问秦艽道。 秦艽对上南宫晨漆黑看来的眸子,心没来由的漏跳了几拍,她垂了眼睑,轻声说道:“祝你此去万事胜意。” “好,承你吉言。”南宫晨接了秦艽的话说道。 秦艽还想说点什么,南宫晨却已经朝着堂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上菜,吃完好赶路。” 第296章 做个寡妇吧 第296章做个寡妇 五年后,仲春时节。 蓬莱茶楼二楼沿街的雅室内,一道身影安静地站在窗台边,目光温柔地看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流,直至人群里出现一名穿灰青色长衫正被人推搡着踉跄前行的男子时,那对温柔的目光瞬间如利刃狠狠落在男子身上。 似是感觉到这不善的目光,男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来,在看清目光主人的长相时,男子眼底瞬间露出了淫邪之色,狠狠咽了口唾沫后,冲着窗台上的人飞了个自认多情实则却是令人作呕的媚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似听到窗台上的佳人的轻笑声,只是等他凝目再看时,窗口已经空空如也佳人不见踪迹。正想扯着嗓子吼一声时,不想背后突然被人大力一搡,差点便让他摔在地上。 “干什么……” “干你娘!”粗鄙的喝斥声打断男子的诘问,紧接着一张大胡子脸怼了上来,“姓戴的你他娘的少在这里放骚,真当自己是潘安在世啊?也撒泡尿瞧瞧你那德性!” “你……”戴戎气得脸红脖子粗,可对上大胡子凶神恶煞看过来的眼睛,却也只能嚅嚅着说道:“不知所谓,我不和你这种莽夫计较。” “我呸!”大胡子啐道:“我是莽夫,你他娘的是个啥玩意?” 这多会儿街道上已经有人驻足围观,戴戎羞得满脸臊红,难得的主动催促大胡子道:“你不是说有人要见我吗?走,赶紧的。” 大胡子指着街对面的蓬莱茶楼,“上去,二楼听琴轩。” 戴戎习惯性的理了理袍摆昂首挺胸朝着茶楼走去,心里少不得暗自揣测是谁要见他,自从五年前墨家二少爷离家后,他的好日子跟着一落千丈,要不是还秦家的人惦记着秦望秋这个蠢货不时的送点银两上门,他怕是早就穷得要饭了。 想到秦望秋,戴戎顿时满心郁卒,早知道墨二少爷靠不住,当初就该狮子大开口而不是想着什么细水长流的。不过他到是没有想到,秦家的人会把个赔钱货看得这样重,为了让他同意和离竟然主动提出赔他五十两银子。 呵……五十两银子,当他傻啊! 只要秦望秋在他手里,别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秦家的人也得乖乖双手奉上! 这么一想,似乎又觉得这买卖好像也没亏多少。 戴戎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朝着二楼雅室走去。 很快,他便站在听琴轩的门口,门扇虚掩,隐约能看到里面一道窈窕的身影,戴戎不由得心下一阵荡漾,想着难不成是哪家的小姐看上了他不成?念头才起不由自主想起了窗台那张一闪而过的俏丽脸庞,顿时两条腿都软了。 “狗日的东西,你鬼鬼崇崇站在这干什么?还不给你爷爷我滚进去。” 随着骂声响起,戴戎屁股后面被重重踢了一脚,他从虚掩的门撞了进去,扑通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杨十六,你他娘的欺人太甚……” 戴戎恼羞成怒从地上爬了起来,作势便要跟被他唤作杨十六的大胡子拼命,然却在对上一双清幽幽水泠泠朝他看来的眸子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双眼睛好熟悉,可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再看眼睛的主人,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霍然便是适才窗台边一闪而过的佳人。 戴戎忙不迭的收拾暴怒的情绪,彬彬有礼揖手一礼,“小生戴戎,敢问小姐芳名?” “你不认识我?” 清脆的嗓音叫戴戎骤然一惊,他目光犹疑的上下打量起眼前的人来,十三四岁的年纪,梳了个双抓髻,一袭嫩芽色的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形,虽唇角噙笑可那双如似笼了层水雾的眸子里却冷如寒冰。 戴戎怔怔出神,问道:“我们认识?” “认不认识并不重要。”秦艽冷冷说道:“我找你来只有一件书,在这份放妻书上签名摁下手印就行了。” 说着话,秦艽将写好的和离书放在了黑漆圆桌上。 戴戎看着圆桌上的放妻书,稍顷,抬头朝秦艽看了过来,目光微微眯起,紧接着大声喊道:“你是秦艽!” “没错,我是秦艽。”秦艽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端起桌上温度刚刚好的茶盅浅浅啜了一口后,抬目看向脸色如同吃了狗屎一样的戴戎,“你既然认出我了,那就痛快点把字签了把手印摁了。” “你做梦!” 戴戎一把抓起桌上的和离书三两下撕了个粉碎,然后冲到窗台边用力往外一扔,无数碎纸如白蝴蝶般漫天飞舞起来。 “王八蛋,你找死!”杨十六看见了,冲上前拎起戴戎的后脖领将人重重摔在地上,捏着钵子似的拳头对着戴戎的头和脸便狠砸了下去,一边砸一边骂道:“你个瘪孙竟敢撕我家姑娘的东西,爷爷我今天非废了你这只手不可。” 说着话,抓起戴戎的手作势便要拗断,把个戴戎吓得哇哇大叫,“秦艽,秦艽你不管秦望秋了吗?你现在怎么对我,回头我一一都还到她身上去。” 秦艽抓起桌上的茶盅对着戴戎的脸便用力砸了过去,茶盅砸在戴戎的鼻子上后又落在地上,戴戎只觉得鼻腔一热紧接着便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了出来。 “杀人了,救命啊,姓秦的小娘们仗势欺人……”戴戎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 “十六叔,这人太聒噪了,我不乐意听他说话。”秦艽说道。 杨十六想都不想,一拳头便砸在戴戎的喉咙上,戴戎两眼一翻,面孔涨红的同时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他挣扎着想要用手捂住喉咙,无奈却被杨十六给摁得死死的。 秦艽这时候不紧不慢地起身走了过来,走到戴戎跟前,慢慢蹲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看着怒目圆瞪且怒且恨的戴戎,“倘若今时今日的我还对付不了你这么一只臭虫,那我这五年的怒力岂不是白废?你既然不想签字,那就让望秋做个寡妇。” 第297章 贱人 第297章贱人 戴戎的瞳底有惊惧一闪而过。 他知道秦艽说得是真的,五年的时间,秦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由她创办的“甜食记”已经在大梁遍地开花,非但如此她还在樟州开了个药铺,专事售卖麻岭村村民种植的药材,他的堂兄秦道武甚至定居在樟州娶了当地一家大户的女儿做妻子。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让戴戎对她忌惮,士农工商,秦艽钱赚得再多她也只是被人年的商人,他忌惮的是两年前守制期满被召入京城的墨明城。 谁都没有想到,皇上没有夺情却在墨明年三年守孝期满后亲自下旨召他入京,重入东宫再次担任太子宾客之职。 坊间有传闻说是墨秦两家已经退亲,可却从来没有人当面得到过两家对这事情的确认,反到是两年前有人觊觎秦艽手里的生意想要强势入股被拒打算对秦艽不利时,转眼这人却落得个家破人亡。 有说,是墨明城在暗中帮扶这个未婚妻,可也有人说是五年前接任王位的安王世子动的手,可不管是墨明城又或者是安王,这两人都是不是寻常人能惹得起的。 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戴戎却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不想死,虽然日子艰难,可到底好死不如赖活不是? 想通了的戴戎当即大声道:“我答应和离,不要杀我。” 秦艽冷笑连连,贱人果然就是贱,你好好跟他说他不听,非得鞭子抽在身上知道痛了才能听得进人话。 “十六叔,你松开他。” 杨十六起身让开站到一侧,铜玲似的两只眼睛却是死死盯着戴戎,一副只要这厮敢有一点坏心思,他就会立刻冲上前将人从窗户扔出去的样子。 戴戎却是老实的很,抹了把脸上的鼻血,忍着一身的痛抓起桌上的毛笔在和离书上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又飞快的摁了个手印,等这一切做完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秦艽问道:“我都照你说的做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秦艽却是如同没听见一般,收起签个字摁过手印的和离书折叠收好,这才重新抬头看了戴戎,问道:“你当初为什么求娶望秋。” 到了这个地步,戴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只想赶紧离开,是故,秦艽话声一落,他便竹筒倒豆子般说道:“是墨家二少爷的意思,那日你和望秋从百草堂出来,恰巧我们几人在这茶楼喝茶玩乐,当时我和二少爷站在窗台边看到你二人,望秋又正好抬头朝我们看来,没几日二少爷私下里找我,让我去向望秋提亲。” 墨祈为什么要让戴戎去提亲? 寒意自脚底板向四肢百骸散去,秦艽死死攥紧了双手,看着戴戎问道:“你娶了望秋后对她百般折磨也是墨祈的意思?” 戴戎点了点头,甚至还不忘补充道:“那天把你骗去我家败坏你名节的事,也是他授意我这么做的。” 虽说早有猜测,可真当这一切从戴戎嘴里说出来后,秦艽的心情仍旧是复杂难言。 她看着戴戎,“这么多年,你对望秋就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戴戎脖子一扬想说什么却在对上秦艽看过来的目光时,缩了脑袋讷讷着说道:“娶她本来就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不是自己想娶的人,又怎么会有感情? 随着戴戎的话声落下,门再次被从外面“砰”的一声推开,惊得戴戎原地跳了跳,待看清进来的人是被他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望秋时,戴戎轻吁了口气的同时,却又紧接着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悄悄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 可这样一来,他虽然离秦艽远了但却离望秋更近了,近得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酸臭的气息。 戴戎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你问的话我也都如实答了,现在我可以走了?” 完了也不等秦艽开口,便要抢门而出。 不想,望秋却突然上前一步拦在了门口,一对死灰似的眸子死死瞪着戴戎,问道:“这七年,你对我全然没有一点喜欢和在乎吗?” 对上望秋,戴戎可没有对秦艽的忌惮,满目嫌弃地看着望秋道:“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能当我七年的正妻,你家祖坟冒青烟了才是,还妄想得到什么?” 这七年,望秋不是没有怨过恨过,可所有的怨和恨却都被心底那最初的欢喜给压制住了,她一直以为,戴戎是因为科考不顺才会变得脾性暴虐,却从不曾想过是因为对她的厌弃才会如此待她。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出来,望秋怔怔看着戴戎,“你既然不喜欢我,那为什么我弟弟他们要接我回去,你却不同意?” “你傻啊!”戴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留你在家里不但有人侍候我吃穿,还时不时的能换点银子来花花,我让你弟弟把你接走了,谁来侍候我?谁又拿银子给我花?” “你无耻!” 望秋尖叫着冲上前,抡起胳膊便要扇戴戎,只是戴戎的动作却比她快,她胳膊才抬起手腕便被他紧紧攥住,要不是秦艽在现场,戴戎肯定早已经反手一个巴掌扇了回去。 不过,就算不能扇回去,可也不代表他不能做些别的让人恶心的事。 “我是无耻,可这能怪我吗?”戴戎吼着望秋道:“是秦艽得罪了墨二少爷,如果不是她得罪了二少爷,二少爷怎么会让我娶你?又怎么会在我娶了你之后让我百般折磨你,你要怨要恨就恨你自己,是你倒霉成了她的朋友。” “兔崽子,爷爷我弄死你!” 杨十六见都这样了戴戎还不忘挑拨望秋和秦艽的关系,气极之下冲上前便要收拾戴戎,戴戎却抢先一把推开怔怔出神的望秋夺门而逃,因为跑得太急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杨十六还要再逃,身后响起秦艽的声音,“十六叔,让他去。” 即便摔得两眼直冒金星,戴戎也不敢多做停留,爬起便跌跌倒倒地冲出了茶楼一路往家跑去。 这边厢。 秦艽打发了杨十六自去喝茶,默然片刻后她起身走到望秋身边,抓住望秋颤抖不止的手,哑声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望秋看着红了眼眶却极力隐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的秦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下一刻却是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望秋!” 第298章 你有身孕了 第298章你有身孕了 望秋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她,留夏,时英还有秦艽穿棱在遍山遍野的山石榴花里,阳光灿烂,微风不燥,她们的笑声就像这春天的花一样,落满了山间溪谷。 “望秋,望秋……” 是谁在喊她? 望秋烦燥的摆了摆手,她不愿醒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想让这样的时光再长点,可是耳边的声音却不肯放过她,不停地在喊她。 梦到底是梦,不管再如何的不舍还是会醒来。 望秋睁开眼对上秦艽焦急地就快要落泪的眼睛,她扯了扯嘴角,给了秦艽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别这样,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哭?” 秦艽隐忍许久的泪再也忍不住“哗”地一下夺眶而出,一把将望秋揽在了怀里,泣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望秋伸手回抱住单薄的秦艽,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再想到自己的狼狈惊得连忙松开手,“艽艽,你别这样,我身上很脏,会把你的衣裳弄脏的。” 秦艽的心顿时如同刀割一般疼痛,她没有松开望秋反而是将她抱得更紧了,“望秋,你骂我,哪怕是打我也好,我真的……” 她只要想到造成望秋整整七年炼狱般生活的人是自己,她就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同时心里也将墨祈和戴戎恨得不行,想着只要她不死,这仇她总是要报的。 “都说了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为什么总要往自己身上揽呢?”望秋叹了口气,强行挣了开来,这才看清自己这会儿正躺在一间清新雅致的屋子里,身边除了秦艽还有个脸圆圆如月盘的中年妇人,见她看了过去,中年妇人脸上绽起抹温和的笑,走上前劝秦艽道:“姑娘,您别难过了,我家当家的已经把药都熬好了,您看是现在让秦娘子喝下,还是……” 听到喝药,望秋不由得看了秦艽道:“艽艽,我又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这话却是叫秦艽隐入长久的沉默当中,她撇了人,一副想说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 望秋看在眼里,心下一个咯噔,人也跟着紧张起来,问秦艽道:“艽艽,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说话?” 秦艽为什么不说话?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却又不能不说。 一阵沉默后到底闷声说道:“望秋,你有身孕了。” 一句话像道惊雷般炸在了望秋的头顶,她下意识的伸手抚向自己的肚子,自嫁给戴戎被他和老戴氏轮着番的磋磨后,她的月事便一直不准,直至一年前的冬天老戴氏病死,戴戎逼着她大冬天地在灵堂整夜整夜的守孝,她的月事从不准变成了两三月才来一回。 才成亲那两年戴戎很少近她的身子,可这两年因为穷困僚倒去不了青楼到是时常拿她发泄,就连孝期也没有停过。她一直都想要有孩子,万万没有想到一直盼着的孩子却会在这个时候来。 望秋眼里的泪如泉水般汹涌而出,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秦艽问道:“艽艽,这个孩子我不能留下是吗?” “不是。”秦艽抬手擦去望秋脸上的泪水,“孩子是你的,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不留,谁也不能逼你。” “可是戴戎他肯定不会认这个孩子的。”望秋哑声说道。 母丧是重孝,别说是夫妻同房就是喝酒唱乐都不被允许,老戴氏死去才一年,戴戎这会儿还在孝期,寡廉鲜耻如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在孝期宣淫,甚至会不惜一切手段给望秋泼脏水。 她可以不管自己,可孩子是何其的无辜,难道她要让孩子一辈子都顶着奸生子的名头活着吗? 望秋摇头,不能,她不能。 不管是为她自己还是为了孩子想,这个孩子始终都不该留下。 可是…… 她停在肚子上的手难以控制的颤动起来,眼泪流到最后已经流不出来,满目绝望地对秦艽说道:“艽艽,把药端来,你做得对,这孩子他确实不该留下。” “你在想什么?”秦艽睁大眼看着望秋,“你以为莲嫂说的药是让你打掉这个孩子的药吗?” “难道不是吗?”望秋怔怔问道。 秦艽:“……望秋,我自作主张替你解除了同戴戎的婚事,是因为我担心再不离开他,你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里。可是,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和你一样是无辜的,我不会越过你这个母亲去决定他的生死。” “你放心,药不是堕胎的药,而是给你补身体的药,这几年你的身子亏空的太厉害了。” “还有,你如果想生下这个孩子,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和看法,我会安排你离开乌石镇,去一个谁都不认识你的地方让你把他安全的生下来,我保证一定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 秦艽其实不赞成望秋生下这个孩子,她更想让望秋彻底的同过去挥手道别,可是大夫说了望秋的身子亏得厉害,打胎轻则以后再没有生育的可能,重则却是一尸两命。 和生命比起来,一个人渣的孩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呢?父亲是人渣,可母亲却是良善之辈,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环境,她就不信了还不能养出个好孩子! 望秋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怔怔看着秦艽,“艽艽,你真的愿意我生下这个孩子?” “当然愿意。”秦艽笑了说道:“你知道的我喜欢小孩,特别是你的孩子,我肯定会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的。” 望秋忙不迭地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哭道:“我知道的,时英的孩子,还有你弟弟,堂弟,表弟,那么多孩子,你从来没忘记过他(她)们的生辰,不管去哪里总是不会忘记给他们带些稀奇古怪的玩具。” 这五年间,秦艽生意做大了,家里也是喜事连连,先是她娘和小婶前后相隔一个月分别生下了一男一女,紧接着又是她大舅母生了一儿一女,时英在一个月前也生了二胎,又是个儿子,把个苏举人夫妇俩高兴得什么似的。 这也是为什么望秋日子过得再不如意却还想要个一儿半女的原因,从前她是想着,或许有个一儿半女的能改善她和戴戎的关系,到后来就单纯的是想这世上有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你就什么都别想了,安安心心养身子,过段时间我都安排好了就送你离开。”秦艽说道。 望秋重重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秦艽笑着拍了拍了望秋的手,回头对莲嫂说道:“你去把药端来。” 第299章 没有谁是没有完美的 第299章没有谁是没有完美的 秦艽轻轻带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对提着灯笼等候在一侧的莲嫂道:“我先回屋,你去喊了十六叔来,我有事交待他。” 莲嫂轻声应“是”提着灯笼离开。 秦艽站在四四方方的天井里,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看着头顶繁星密布的夜空,那对时常似笼了层水雾的眼底有幽芒一闪而过。 莲嫂去得急回来的也快,夫妻俩正待向秦艽行礼,却被秦艽抬手给阻止了。 “十六叔,我想让你和莲嫂一起送望秋去樟州。” “那怎么行?”杨十六摇头道:“姑娘身边就只有我和阿莲二人,我们夫妻俩都走了,你连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 莲嫂也跟着劝道:“是啊,姑娘您要是不放心,不如和秦娘子的家里人说声,让他们找个人陪着秦娘子去不是更好?这一路上照顾起来也方便。” 不想,秦艽却是摇头说道:“怕是不行,秦家的人没出过远门我不放心,再有望华哥的媳妇月份大了说不定哪天就生了。” 这年头女人生产是件极危险的事,用一句九死一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吴氏是婆婆离不开,望平和望喜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让他们兄弟俩千里迢迢照顾一个孕妇……这事光想想秦艽都觉得行不通。 “可大夫也说了秦娘子这胎还没坐稳,她身子又虚,这个时候长途跋涉,我真担心……”不好听的话莲嫂没有往下说,但她担心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秦艽听了扑哧一声笑着说道:“我也没说让十六叔这时候就把人送走啊,怎么的也得等满了三个月胎坐稳再说?我其实是另有件事情要十六叔去办。” 莲嫂听了,不由得失声笑道:“哎呀,我还以为姑娘是想让我们夫妻俩这两天就动身呢。” 杨十六却是看了秦艽问道:“姑娘还有什么差事要吩咐?只要不是让我离开,您尽管吩咐。” 秦艽脸上的笑慢慢散去,眸底有着犹疑之色。 杨十六看在眼里,不由得也跟着肃沉了神色,问秦艽道:“怎么了,这差事很难办吗?” 差事难办吗? 不,一点都不难办,只是秦艽心里尚且犹疑罢了。 得不到秦艽的回答,杨十六默然片刻后,突然问道:“姑娘,您是不是想要收拾戴戎?” 被猜中心事的秦艽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这异世十几年,秦艽一直努力的让自己适应它的规则,可却又固执的在心底为自己划下了一道界线,一道不论在任何形势下绝不轻易践踏生命的底线。 可是,当知道望秋所有的悲苦都是因她而起时,这条底线她无法再坚守,她想要戴戎死,别说什么活着才是真正的折磨,不,死亡才是对人渣最残忍的惩罚。 “行,我知道了,这事您交给我去办。”杨十六说道。 秦艽自是相信杨十六说到就能做到的,毕竟,杨十六之前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买卖,之所以被秦艽收为己用,却是因为夫妻俩人的独子突发暴病却因为出不起诊金而被大夫拒之门外,杨十六差点便当街杀人,是秦艽出面阻止他当街行凶不算还替他付完不匪的诊金,只可惜独子却还是病重不治而亡。 夫妻俩把这当成是老天对他们的惩罚,本想双双赴死一家子到阴曹地府团圆,可又想着欠下秦艽这么大的人情还没还,当下夫妻俩一番商量后便决定跟着秦艽,什么时候还清这人情了什么时候夫妻俩再去死。 杨十六即说这事交给他去办,秦艽便不再过问,次日雇了辆马车带着望秋去了连城县。 望秋不愿回麻岭村,可是又不能让她一直住在乌石镇,秦艽想着自己在连城县还有幢小院,不如把望秋安排在连城县休养,这样即便她不在,时英和她小叔也能照看一二。 马车垫得厚厚的,秦艽又特意嘱咐车夫把车赶慢点,只要在城门落钥前能到就行。只是,再没想到的离连城县还有十里地时却被一头受伤的牛给拦住了路。 七八百斤的大黄牛在山上吃草时失足摔了下来,不偏不倚正正砸在路中间,牛的主人这会儿已经赶回家喊人来帮忙,等人赶回来怕是城门早就落钥了。 车夫把情况说给秦艽听,“姑娘,您看我们是回镇上还是在附近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不怪车夫这样问,毕竟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时候,等赶到县城城门早就落钥了。 “都是我不好……”望秋讷讷地说道。 秦艽拍了拍她的手,“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又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今天进不了城明天进也一样。” 车夫听了便问道:“那姑娘您的意思是……” “去峡阳镇。”秦艽突然说道。 峡阳镇在连城县外五里,要进县城这条官道是唯一的路,可去峡阳镇却可以绕小路。 车夫当即调车头,赶着马走上一条通往峡阳镇的小路。 望秋问秦艽道:“艽艽,你是打算去找留夏吗?” 留夏嫁给了她舅家的表哥,自两人成亲后,她大舅便把峡阳镇上的苗记花铺交给她们夫妻俩打理,前两年秦艽又鼓动留夏在花铺边上开了间甜水铺子,她占三成股,留夏占七成。 过完年到现在,秦艽还没去过峡阳镇,趁着今天这个机会顺便去看看,最主要是她觉得等望秋离开后,她们四个好朋友想要再见上一面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不若趁着现在有机会能见就见上一面。 “嗯,去看看留夏,等以后你离开了,想要再见上一面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秦艽说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望秋轻声说道,眼底跟着生起些许的期待和渴望之色。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留夏了。 “留夏她怎么样?”望秋看着秦艽问道,不等秦艽回答,她又自嘲地一笑,讪讪说道:“不用说,她肯定很好的。” 每个人都很好,只有她为自己的任性的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想,秦艽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望秋,这世上没有谁是没有完美的,人生在世惑多惑少都会有些许的遗憾。留夏她确实好,可是她却一直没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望秋听了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怔,下一刻却是飞快地说道:“哎,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你看我不也是……” “留夏她的情况和你不一样。”秦艽打断望秋的话,“留夏成亲的第二年就怀上了,只是孩子到了五个月时却没了,自那以后只要她有孕就都留不住。” 第300章 收养 第300章收养 峡阳镇不大,不及乌石镇的二分之一,但因为离县城近,镇子的繁华却不逊色乌石镇。 秦艽到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天空挂上了一轮朦朦胧胧的圆月,灯盏渐次亮起,喧嚣的街市也跟着变得静谧下来。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夫妻俩正你一盆我一盆的将铺子外招揽客人的花卉往屋里搬,不期然身后响起阵笃笃的马蹄声,夫妻俩也没放在心上,镇上常有马车来往,指不定是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从城里回来呢。 不想,下一刻,头顶却响起道清脆的喊声,“留夏,承志哥。” 咦!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下一刻齐齐起身朝身后看去。 “艽艽!” 留夏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快步朝已经下了马车的秦艽走去,“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不等秦艽说话,又问道:“怎么不是十六叔送你来?” 苗承志呵呵笑着走了过来,“别在这站着,有什么话进屋说。” 说着便要去车上帮忙接秦艽的行李,不想却在这时车帘子被一只手撩起,望秋弯腰走了出来。 “呀!”留夏一惊之下急忙抢上前,伸手去扶望秋,“望秋也来了?你可是稀客,志哥你别忙活了,快去前面的一品香酒楼叫一桌席面回来。” 苗承志“哎”了一声,解了身上的围裙当真便要去定酒席。 秦艽连忙上前拦了他,“别破费了,我们坐了一天的马车五脏六腑都被颠的移了位,哪里有还胃口吃大餐。” “那正好,我和留夏多吃点。”苗承志呵呵笑了说道。 秦艽只得朝留夏看去,“留夏你说句话,我知道承志哥只听你的。” 留夏倒也不做和,当即便对苗承志说道:“那就明天再说,今天随便吃点你们好好歇歇,缓过劲了再胡吃海喝。” “哎,就是这个理嘛。”秦艽哈哈笑了说道。 自家媳妇发了话,苗承志自是不再坚持,他走了回来对留夏说道:“你进屋陪客,这里的活都交给我了,我把这里收拾好就去做饭。” “好,你慢慢来,别着急,左右艽艽和望秋也不是外人,饭晚点吃没什么要紧的。”留夏说道。 话落,这才招呼了秦艽和望秋往屋里走去。 苗家的铺子也是那种前面是商铺后面是住宅的格式。 两间正房两间东厢房,因为做的是花卉买卖,四四方方的天井摆满了盆盆罐罐的盆栽,有葱翠欲滴的常绿乔木,也有姹紫嫣红各种叫不出名的奇花异草,空气中馥郁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留夏将人请去了不大却收拾得很是整齐干净的堂屋,分别给两人倒了杯茶后,这才坐了下目光犹疑地看着望秋,问秦艽道:“事情都办妥了?” 望秋捧着茶盅的手一紧,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来。 秦艽端着茶盅浅浅啜了口后,这才开口说道:“办妥了,姓戴的签了和离书。” 留夏顿时长吁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对望秋说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艽艽这几年心就没放下过,饭都少吃了不少。” 望秋被训得低了头,哑声道:“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留夏打断她的话,“你真要知道早两年望华哥就说要接你回去,你为什么死活不同意?他戴戎但凡是个好的,我们这么多人会劝离不劝和吗?” 望秋被留夏说得面色涨红,原本就垂着的脑袋这会儿就差勾到地上了。 秦艽看在眼里,瞪了留夏说道:“行了,事情都过去了别再说了。” “我也不想说这些,就是看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堵得慌。”留夏红了眼眶,“我们四个人里,她的脾性是和艽艽你最像的,可是你看看她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我一开始不肯回去,确实是不舍得他,后来不肯是因为想着真要被他休了,我三个弟弟以后还怎么说亲?我已经害了自己不能再害了他们……”望秋的眼泪簌簌直往下掉。 这个世界,做人难,做女人更难! 一时间,屋子里的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 苗承志的声音突然响起,“留夏,可以吃饭了。” “行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把饭吃了,后面的事后面再说。”秦艽说道。 话落,起身招呼留夏道:“走,我们去端菜。” 望秋也跟着要起来帮忙,却被秦艽阻止,“你就坐着,不过就是一桌子菜哪里用得上那么多人!” 望秋还在犹豫,秦艽已经同留夏拔脚走了出去。 出了堂屋,留夏却是抓着秦艽的手,“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回头再和你说。”秦艽说道。 留夏目光顿时一凝,问道:“是不是戴戎他……” “不是,戴戎他很识相。”秦艽打断留夏的话说道,顿了顿,“望秋有身子了,大夫说她身子亏损得厉害,这孩子不能打掉。” 留夏一张脸顿时阴得能滴出水来,半响,闷声道:“真要把孩子生下来了,姓戴的那个畜生怕是又得起妖蛾子。” “放心,他没那个机会了。”秦艽咬牙道。 留夏目光骤然一紧,朝秦艽看了过来,秦艽却是笑着说道:“我打算把望秋送到樟州去,那是南宫晨的地盘,有他还有战大哥又有道武在戴戎还能掀起什么浪?” 留夏吁了口气,点头道:“这样就好。” 苗承志厨艺精湛,又充分照顾和秦艽的口味,四荤四素八道菜色香味俱全,便是望秋这个有了孕期反应的孕妇都吃了不少,吃好饭,苗承志又包揽了刷锅洗碗的活。 一天的马车坐下来还是挺累人的,不过说了半刻钟的话,秦艽便和望秋去歇着了。 夜里,留夏少不得和苗承志说起望秋的事,夫妻俩一番唏嘘后却突然看了留夏道:“留夏,要不我们收养这个孩子?” “啊?”留夏怔怔看了苗承志,“收养这个孩子?” 苗承志重重点头,“你回头找个机会同望秋说说,要是她同意的话,我们就好好安排一下,对外放出你有孕的消息,过段时间找个借口我们一起出门,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再抱回来,对外就说是你生的。” 留夏一时间有点懵,她怔怔看着苗承志,“志哥,你……” “我们以后有自己的孩子更好,没有,这个孩子就当是我们自己的。”苗承志抓着留夏的手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总之,纳妾我肯定是不纳的,娶你的时候我说过的,这辈子就你一个。” 因为成亲几年无所出,即便是自己的亲舅舅和亲舅妈,留夏受到的压力也不小。 苗父和苗母已经放出话来,要么让苗承志纳妾,要么从苗承志的兄弟里过继一个孩子,两个选择都不是留夏想要的,现在苗承志提出这个想法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 “就怕舅舅和舅母不相信……” “没关系,过几年要是我们还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就从二弟或者三弟那里再过继一个,两个孩子,以后谁孝顺我们谁对我们好,家财就留给谁。”苗承志说道。 留夏:“……” 第301章 捉奸成双 第301章捉奸成双 留夏夫妻俩的打算,秦艽不得而知,她同望秋说了几句闲话后便朦朦胧胧睡了过去,一夜无梦,次日是在一阵叫卖声中醒来的。 “艽艽你醒了?”望秋听到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 秦艽看着穿戴整齐的望秋,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打了个哈哈问道:“什么时辰了,望秋?” “巳时整。”望秋说道。 “这么晚了?”秦艽一边说着,一边翻身坐了起来,“你起来怎么不叫我呢?” 望秋笑着上前整理床铺,“反正又没什么事,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喊你了,你洗洗,我去给把早饭拿来。” 洗漱完毕秦艽刚坐下准备吃早饭,留夏从外面走了进来。 秦艽指了指桌上的什锦豆腐捞问留夏道:“要不要再吃点?今天他们家的虾米不错。” 什锦豆腐捞其实就是咸豆腐脑,要说这个吃法还是秦艽鼓捣出来的,四年前,合伙了三年的食铺拆了伙,秦艽在乌石镇的东街和西街分别开了两家“甜食记”,一间交给她大舅和大舅母打理,一间交给她小舅和小舅母打理。 施秉仓和曾莞娥是个忠厚的为人又和气,生意好得不的了,相比较起来施秉禾和李福娘的生意便逊色了不少,曾莞娥的娘家眼见得自家女儿女婿生意红火,便动了心思想在镇上开个豆腐店,曾莞娥没敢一口应承先是商量了施秉仓之后夫妻俩又商量了秦艽。 都说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施秉禾自娶了李福娘后便同施秉仓疏离了,也别说是同施秉仓了就是同秦艽家都疏离了不少,秦艽到是无所谓,施氏却是满心不滋味。 这是个讲究宗族血缘的年头,施家人丁单薄,作为母族的曾家自然便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几乎是施秉仓一开口,秦艽便应承下了,先就帮着在“甜食记”推出了什锦豆腐捞替曾家打出了名头。 “你自己吃,我们早上都吃过了。”留夏坐了下来顺手夹了个小笼包放到秦艽跟前,“偿偿,承志哥早起做的。” 秦艽一口一个小笼包,连着吃了五个又吃了一碗豆腐脑,这才放下筷子接了望秋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问留夏道:“你不在外面看铺子,跑我这来干什么?” 留夏昨天一晚上没睡,心里都在想苗承志说的话,越想越心动,这不趁着前面铺子空点便想着来跟秦艽和望秋提一提,看看她们俩的意思。只是,这会儿真坐下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艽等了等没等到留夏开口,不由问道:“怎么了这是?难不成是特意来看我吃早饭的!” “去你的。”留夏嗔了秦艽一声,正待开口,不想外面却响起苗承志的声音,“留夏,有客人来定花,你出来搭把手。” 留夏只得起身往外走。 秦艽想着既然来了,顺道去隔壁的“甜食记”看看,便也跟着站了起来,顺嘴问了一句,“望秋,要不要出去走走?” 望秋喜欢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拒绝了秦艽的提议。 秦艽独自一人往前面的铺子走去,留夏和苗承志都在接待客人,她站旁边看了一会儿,正打算出门往“甜食记”去,不想余光处却撇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可等她重新凝目看去时,整个人顿时懵了。 “留夏,你,你过来帮我看看那人是谁?”秦艽喊留夏道。 留夏将客人交给苗承志朝着秦艽走了过来,“谁啊?看你这副样子跟见了鬼似的。” 秦艽指着花铺右上方挂着“福缘”牌匾的小客栈,对留夏说道:“那个穿绯色衣裳梳元髻的是不是我大姑?” “你可真是,怎么连自己大姑都不认识了。”话是这样说着,可留夏还是凝目看了过去,然下一刻,却是猛然一怔脱口而出问道:“你大姑身边的那个男的是谁?乍一看到是有点像你大姑父,可仔细看却又不是。” “嗯,他不是我大姑父,他是我大姑父的大哥刘有财。”秦艽接了留夏的话说道。 留夏那个意外啊,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秦艽却是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嘲讽至极的笑,似是说给留夏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还想当初刘开泰出事她着急忙慌的跑回娘家,不惜威逼利诱也想让我求着墨家出面保人是为什么,却原来是因为这一出啊!”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秦玉茹和刘有财的关系不一般,两个人显然是才从福缘客栈出来,这会儿正站在一处卖麻糍的小摊前,刘有财买了一碗麻糍深情款款的喂了一个到秦玉茹的嘴里。 秦艽扑哧一声笑了,对留夏说道:“我过去同他们打个招呼。” 话落也不等留夏说话,拔脚便走了出去。 “志哥,你看着点铺子,我出去下。”留夏拔脚朝秦艽追了出去。 秦艽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刘有财和秦玉茹身后,恰巧刘有财正夹了第二个麻糍喂秦玉茹,等秦玉茹张嘴正要接到麻糍时,秦艽突然开口道:“大姑,麻糍好吃吗?” 秦玉茹还在疑惑这声音怎么熟时,秦艽已经笑嘻嘻地转到了两人跟前,指着刘有财手里的端着的麻糍,对面色涨红如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的秦玉茹说道:“大姑,我记得我大姑父挺好这口的,你要不要给他带点回去偿偿?” “艽……艽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最开始的惊慌过后,秦玉茹已经慢慢镇静下来,她一边同秦艽说着话,一边朝刘有财打着眼色,示意他先离开,与此同时脚下步伐悄悄移动试图挡住秦艽正对着的刘有财。 只可惜,秦艽怎么会让她如愿? 眼见得刘有财放下碗打算不动声色的离开,秦艽却突然一步上前挡住了刘有财离开的步伐,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刘大伯,真的是你啊!我远远看着还以为是我大姑父呢,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是你。咦,你怎么会跟我大姑在一起?我大姑父呢?他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刘有财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他看着秦艽,想说什么可嘴唇翕翕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调头就走可路却被秦艽给拦住。 秦玉茹看着脸有笑意目光却满是讥诮的秦艽,心里呕得几欲吐血,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么倒霉被这扫帚星撞上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他大伯打发走,回头来个死不承认就是了。 拿定主意,秦玉茹上前抓了秦艽的手将人扯到身边,干巴巴地说道:“你大姑父在的,去前面买东西了马上就过来,你跟大姑说说你怎么会在这?就你一个人吗?你爹还有你娘呢?” 说着话,另外一只手拼命的朝刘有财打着手势。 秦艽看得好笑,她抓了秦玉茹的那只手,“大姑,你干什么啊?难得在这遇上你和刘大伯,说什么也得让我这个做小辈的孝敬你们一次,走,中午我请你们在一品香吃饭。” “呀,差点把我大姑父给忘了。”话落,秦艽对已经走过为的留夏说道:“留夏,你去前面找找我大姑父,就说我中午请他和我大姑还有刘大伯吃饭。” 留夏不明白秦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头道:“噢,知道了,我去前面看看。” 秦玉茹白了脸,这几年她鲜少回麻岭村,可关于秦艽的事却是一丁点没有漏过,知道秦艽带着麻岭村的人种药材帮了整个村子的人,也知道她的“甜食记”开遍大梁日进斗金,更知道墨明城对外从来没有承认过退婚之事……还想着怎么开口让秦艽帮忙拉扯一把,不想却在这样的情形下姑侄俩见面了。 “艽艽,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只他大伯还有事要处理,不若……” 秦艽却突然扑哧一声笑道,冷冷说道:“你俩都走,真和你们坐一桌吃饭,我怕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话落也不管秦玉茹是什么脸色,转身便朝站在远处的留夏走了过去。 秦玉茹和刘有财臊得就差挖条沟钻下去,有心想喝斥秦艽几句,可又生怕把秦艽惹恼了嚷嚷开来,峡阳镇和东田镇隔着十几里路,保不成这大街上就有和东田镇沾亲带故的人,到时她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秦玉茹又气又恨地瞪了秦艽一眼,对怔怔看着秦艽背影出神的刘有财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万一小贱人反悔了有我和你受的。我可告诉你,她可是心黑的主。” 第302章 “我不嘴馋 第302章“我不嘴馋 眼见得秦玉茹和刘有财被狗追似的狼狈逃离,留夏问秦艽道:“就这样放过他们?” “怎么可能?”秦艽冷笑着说道:“我要就这样放过她,别说对不起我娘受的那些委屈,就是我自己良心都过意不去。” 看这话说得…… 留夏摇头,问秦艽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秦艽本不想说,但想了想有些事情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是? 当下,便轻声同留夏说道:“我小婶的娘家兄弟你知道?” 刘月娥娘家父母兄弟都是奇葩,重男轻女就不说了,她几个兄弟更是见钱眼开的主,为了钱亲爹亲娘都能卖了。 留夏想着她大概猜到秦艽想怎么做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让刘家的人去找他们麻烦?” “那怎么可以?”秦艽摊了双手说道:“无根无由的刘家人凭什么找他们麻烦?” 留夏顿时糊涂了。 秦艽却是呵呵笑了说道:“我也没别的打算,就是找个机会把他俩关系不一般的事透一点给刘家的人知道,之后就看刘家人的本事了。” “不是,那万一今天之后他们俩就断了呢?”留夏问道。 “断了?”秦艽如同听笑话一般,扑哧笑出了声,许久才停下笑,看着留夏说道:“别人可能会,可对我大姑来说,她不会的。等着,好戏在后头!” 两人又站在原地说了会儿话,直至那边望秋站在铺子里喊人,秦艽这才招呼留夏往铺子里走。 “艽艽,我跟你商量件事。”留夏却突然说道。 秦艽不怎么在意的问道:“什么事?” “我……”留夏略一迟疑,紧接着干脆地说道:“我想收养望秋的孩子。” 秦艽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朝留夏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留夏下意识的抿了抿干干的嘴唇,解释道:“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个孩子跟着我,我肯定会把他(她)当成亲生的来养,望秋以后也还是要嫁人的,带着孩子嫁总比不带孩子嫁强。” 秦艽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留夏的这个想法让她也很心动,可以说孩子给留夏对她们两个人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承志哥怎么说?”秦艽看着留夏问道。 留夏眼底有喜色一闪而过,急切地说道:“这事就是他和我提起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知道,因为孩子的事,舅舅和舅母已经有了替他纳妾的打算,他不同意,舅舅和舅母便说让我们从二弟和三弟的孩子里选一个过继到我们名下。” 秦艽没有办法安慰留夏说,她们还年轻以后孩子总是会有的,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近亲结婚的危害。说得残忍点,与其将来生个智力或是身体有残缺的孩子,还不如就这样一直没有孩子。 “这事我做不了主。”秦艽看着留夏,苦笑着说道:“孩子是望秋的,她才是能做主的那个。” “我知道的。”留夏同样苦笑着说道:“这不我不好意思跟望秋说,想让你帮着同她说吗?” 秦艽想了想,点头道:“行,我回头和她说说,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说着话两人已经回到了铺子里。 望秋这会儿正帮着给铺子里的几盆花浇水,见到一前一后进来的秦艽和留夏,她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问道:“留夏,之前艽艽说得那什么十八学士你们夫妻俩琢磨出来了没有?” 留夏被问笑了,上前接过望秋手里的水壶,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说道:“十八学士要是那么容易就养出来,那还算什么珍品?” 也就是说,这花还是没能养出来。 望秋也就是想起来顺嘴一问,当下便放到了一边不再提。 留夏却是留了个心眼,晚饭后一行人在院子里喝茶赏花时,对秦艽说道:“听说安王妃爱花,你看看我要不要替你准备几盆花,回头你们出发去樟州的时候好带上。” 秦艽摇头,“不用,人家堂堂王妃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稀罕我们几盆花?” “她有是她的事,可你送和不送却是你的态度。”留夏劝秦艽道:“这几年不管是樟州的生意又或者是樟州外的生意,人家安王没少照顾你,你要避嫌不好同他过从甚密,那就和安王妃多走动走动。” 秦艽却是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她到是愿意折腰事权贵,可问题是人家安王妃愿意看到她吗?只是这事她却是不好同留夏说,便囫囵着说道:“再说,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身。” 留夏点了点头,“行,你想好了告诉我一声,虽说十八学士那样的珍品我们没有,可墨兰,翠菊什么的却还是有的。” 在峡阳镇住了几天,这天吃过早饭,秦艽同留夏夫妻俩说道:“我看这天怕是过明天有雨,趁着今天天气好路好走,给我们雇辆车送我们去县城。” 留夏少不得挽留道:“多住几天,反正去县城也是闲着无事。” “谁说我闲着无事的?”秦艽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留夏说道:“我事情多着呢,之前不是让人打听镇上谁家有田和地要卖吗?前些日子我大舅说有个姓鲍的富户要把名下的几十亩的山地都卖了,我把望秋安置好就得赶回去看地呢。” 呃! 这几年,秦艽手里的银钱大部分被她换成了田和地,用她的话说就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银子再多那也是死物,只有粮食才是立身之本。 既然有正事,留夏到是不好留人了。 当下便让苗承志出门去雇马车,她则收拾路上的用品和吃食。 秦艽看见了少不得笑她道:“左右不过就是几里路,半个时辰就到,你收拾这些有什么用?” 留夏嘿嘿笑了说道:“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望秋准备的,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正是嘴馋的时候,想吃什么就得立马吃在嘴里,不然挖心挠肝的难受。” “没有啊。”望秋接了留夏的话,说道:“我不嘴馋,真的,一点都不馋!” 留夏:“……行,你不馋,是我替你馋,想着让你多吃点。” 望秋嘻嘻笑着上前揽了留夏的肩,“嗯,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谢谢,真的……我嘴笨不会说话,可是我知道,你和艽艽还有时英,你们都是真心心疼我。” 留夏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知道就好,别回头遇上个对眼的又恨不得挖心掏肺的对人家好,把我们这些真正在乎你的人全都扔在了脑后。” 望秋急急摇头道:“不会的,你相信我,我再也不会了。”顿了顿,手抚着平坦的小腹,说道:“我不打算再嫁了,以后我就守着他(她)过。” 第303章 说媒 第303章说媒 秦艽的小院坐落在三桂街的大井巷,离住在水井巷的周行旭就隔了两条巷子,到苏家也就一柱香的距离。 一进的小院大约七成新,屋里的陈设却是九成新,虽说秦艽不常来住,但屋子却收拾得很是干净整齐。 因为到得挺早,秦艽把正屋的被子和褥子都抱到院子里晒了起来,正准备拎着篮子去市场上采购柴米油盐,不想一出门却撞上正抱着小儿子迎面走来的南槐花。 “呀,原来是你啊。”南槐花失声喊道,不等秦艽出声,她紧接着又说道:“我适才带着康仔在前面玩,远远看着这边有动静,还想着是谁这么大胆大白天的就敢私闯民宅,没想到竟然是你。” 秦艽将篮子放在地上,伸手便要去抱康仔,不想康仔却一扭头扑进了南槐花的怀里,不管秦艽怎么哄都不敢扭过身子来。 南槐花气得拍他屁股,“小兔崽子,平日里艽艽姐长艽艽姐短的,这会儿见着人了怎么就哑巴了?” “行了,二婶,他才多大啊,你别吓着他了。”秦艽阻止南槐花的动作,又哄康仔道:“康仔,我晚上做雪媚娘哦,你吃不吃啊?” 康仔抱着南槐花的脖子害羞地笑着说道:“要吃的。” “要吃的,那你去院子里和望秋姐姐玩,我去买菜,回来就给你做,好不好?”秦艽说道,话落又追了一句,“我还给你买糖葫芦哦。” 康仔当即便拧着身子要往院子里去。 南槐花却是听了秦艽的话后,微微一怔问道:“望秋跟着你一起来了?” 秦艽知道南槐花想问什么,不等她开口先说道:“嗯,一起来的,她和戴戎和离了,过两个月我打算把她送樟州去,以后就不回来了。” “总算是和离了。”南槐花不无唏嘘地说道,话落,又忙说道:“你也别去买菜了,中午和晚上就在我家随便吃口,我这里有事和你说,时英都问过她二叔好几回了,问你什么时候会来。” 秦艽闻言不由笑着问道:“二婶,那到底是你找我,还有时英找我?” “都一样。”南槐花说道。 话落,也不管秦艽是个什么反应,一手抱着康仔,一手便推着秦艽回院子,“走,进去说,站在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哪里是说话的地方。” 甜食记在连城县也开了两家,一家是时英的,另一家则是南槐花,当然两家秦艽都是大股东。 望秋正打扫屋子,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见是秦艽去而复返正待开口问,却见南槐花紧接着走了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去打招呼,“二婶,您来了。” 话落,又喊了南槐花怀里虎头虎脑的康仔,只是康仔一惯的认生不理人不说还习惯性的将头埋进了南槐花的脖子里。 南槐花气得便要拍他屁股,被望秋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小孩子认生害羞,慢慢就好了。” 话落忙不迭地请了南槐花进堂屋,“二婶,您找艽艽有事是?你们去堂屋坐着说,我去厨房烧水。” 南槐花没有多想,抱着儿子便要往堂屋走,不想身后却响起秦艽的声音,“行了,你歇着去,大夫不说了吗,你身子虚,要小心静养为宜。” “没事,又不是上山下地就只是烧锅开水。”望秋说道。 南槐花这时候回头看了过来,看着瘦得纸片似的望秋开口说道:“行了,你就听艽艽的,你这身子骨确实瘦得厉害,风大一点怕是都能当风筝放。” 望秋哭笑不得地看了南槐花,“二婶,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南槐花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夸张?你出去随便逮个人问问,我说得是不是事实。”眼见望秋一副讪讪之色,南槐花暗中叹了口气,干脆换了话题对秦艽说道:“行了,去我家,反正这会儿也快到吃中饭的时候了,你旭二叔这些日子不忙,中午会回来吃,赶巧我早上买了刀五花肉,你要觉得白吃不好意,就亲自下个厨。” 秦艽熟知南槐花的性子,知道她是哪种要么不开口,一旦开了口就没有假的人,当下也不客气,招呼了望秋说道:“那走,我们去旭二叔家打秋风,明天再去时英家打秋风,好歹也能省几十个铜板。” 望秋反正是秦艽说东她不往西,指南她不去北。 当下,一行人便出门闹哄哄地去了南槐花家。 秦艽惦记着时英找她的事,忍不住在路上就问了,可南槐花话到嘴边却突然一顿,看了眼周遭看来的目光,对秦艽说道:“回去再说。” 秦艽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时英遇上什么为难的事了。 直至到了南槐花家,捧着的茶盅凑到嘴边正准备喝口水润润喉的秦艽,却突然听到南槐花说道:“有人跟苏太太打听你,想要给你说亲,苏太太问到时英跟前,时英不好驳了她婆婆的面子,让我提前和你说一声,心里好有个准备。” 秦艽傻眼了,不止是她,望秋也跟着傻眼。 半响…… “可是,艽艽不是已经定亲了吗?”望秋不解地说道。 南槐花看着秦艽说道:“那之前墨家不是对外放出话,说墨明城已经和你退亲了吗?” 秦艽的关注点却在那个打听到苏太太跟前的人是谁。 “姓鹿,说起来和你们还有点渊源。”南槐花说道。 秦艽再次傻眼,她把脑子翻过来捋了一遍,也没想明白她什么时候和姓鹿的有渊源了。 到是望秋突然说道:“姓鹿的我到是知道那么一个人。” 这下不止是秦艽,就连南槐花朝望秋看了过来。 “谁?”秦艽问望秋道:“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望秋说道,不等秦艽问,她又急忙解释道:“你还记得我家旁边那个招赘空着的房子吗?我娘说过她们家招赘的女婿就姓鹿,难不成跟苏太太打听的是他们家的人?” 不然,除此之外她是真想不明白,还有哪个鹿的同她们有渊源了。 秦艽朝南槐花看了过去,问道:“二婶,是他们家吗?” 南槐花点头,“就是他们家,鹿家的姑太太和苏太太从前在娘家时有点交情,说是他们家的孩子在京城时偶尔见过你一面,一直念念不忘,这不想着你年纪也到了,便想托苏太太帮着说项说项,看能不能全了那孩子的一腔痴情。” 秦艽:“……可是,我连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一概不知,我……” “你可真是……不是说了姓鹿吗!名叫游原,至于长什么样……”南槐花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鹿游原,这名字到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人……人还是算了,就算她明年及笄了,可严格来说她还是未成年,嫁什么人啊! “那个二婶,怕是要叫苏太太不高兴了,我暂时还不想嫁人,我弟弟还小,我爹娘已经说了,要留我到十八。” “留你到十八又不是留你招赘!”南槐花好笑地说道:“有合适的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回头……” 秦艽无奈只得祭出杀手锏,“可是墨家并没有退还我的生辰和庚贴,我想这婚事应该还是有效的?” 南槐花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秦艽,半响,咬牙道:“你不早说?” 秦艽讪讪笑道:“那你也没问啊!” 南槐花卒! 第304章 我呸 第304章我呸 皇宫。 正看着太子临贴的墨明城感觉鼻子痒痒的,下一刻突然就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好在,他及时的抬起胳膊用袖子稍稍遮挡了一下,不然就得落个殿前失仪的罪名了。 可就算如此,墨明城还是揖手向皇太子请罪道:“臣失仪,请殿下责罚。” 皇太子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朝揖手请罪的墨明城看去,“明城,昨天卫国公夫人又进宫了。” “呵!”墨明城嗤笑一声,淡淡道:“国公夫人倒是个知礼守礼的,不过却不是个识趣的。” 呃! 太子知道自己的这个宾客心黑但却不知道他除了心黑还嘴毒,一怔之后,不由得说道:“明城,你这样是不对的,国公夫人只是一片爱女之心罢了。” “殿下,您说国公夫人是爱女之心,臣却以为国公夫人无半点爱护之心。”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国公夫人倘若真是疼爱邓小姐,便该替她找一个知她、 懂她,疼她,爱她的夫婿,而不是强扭了微臣这个瓜。” 强扭的瓜不甜,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可卫国公一家三口却似乎不懂,这五年来大动作小手脚就没停过,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满足了自家女儿如愿嫁给墨明城的心思,特别是在两年前南宫晨守孝期满,皇上将穆云珠赐婚给南宫晨后,这一家人更是发了疯的变本加厉。 只是应了那句“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徒然的。” 不管卫国公一家三口怎么作,墨明城只咬死一句,他有婚约却对未婚妻情比金坚,别说是停妻另娶,就是邓小姐愿意委身做妾,他都不能答应。 话传到卫国公耳朵里,差点气得扛着他的那把青龙刀去把墨明城给砍了。 皇太子听了墨明城的话,瞪着他那双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墨明城道:“明城,你的那个小娘子明年该及笄了?” 及笄便意味着可以嫁人了。 墨明城听明白太子话里意思,笑着说道:“她父母子嗣不丰,想要多留她两年,臣想着等她满十八了再迎娶进门。” “那岂不是又要往后延三年?”皇太子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墨明城,稍顷,不无担心地问道:“可是,明城,她十八的时候你都二十四了,寻常人像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到时候你的小媳妇会不会嫌弃你老呢?” 墨明城褪去稚色藏锋带芒的脸上,漆黑如同永夜的眸底有刹那的怔忡一闪而过,自打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和秦艽把话说开后,他已经鲜少再去关注她的人和事。只知道,这几年她的生意做得很好,甚至把分号都已经开到京城来了。 上次一见她时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 他记得那天是沈遥大婚的日子,他早早向太子请了假准备去舅舅家帮忙,路上听到一阵爆竹声,原本还以为是别人也人家也选了今天的这个好日子,不曾想鲁川却指着路边一家排着长龙的铺子告诉他说,这是秦姑娘的铺子,今天开张。 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没想起来鲁川嘴里的“秦姑娘”是哪个秦姑娘,直至自己下意识地顺着鲁川手指的方向看去,对上一张比骄阳还要明媚灿烂的脸,还有那对雾水蒙蒙的小鹿眼。 “明城,明城。” 耳边响起皇太子的声音。 墨明城跑远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他看着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看着墨明城,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老成,“明城,如果孤想让你娶邓小姐,你会娶吗?” 墨明城目光骤然一变,他没有回答皇太子的话,而是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孤就是随口问问。” 墨明城却不相信皇太子真的只是随口问问,他在东宫住了两年,不能说知道皇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但却可以肯定皇太子绝对不是那种信口拈来的人,既然皇太子这样说,那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墨明城没有立刻回答皇太子,而是认真思考一番后,方说道:“不会。” 皇太子显然猜到了墨明城的回答,他点了点头,“孤猜着你也不会答应。” 墨明城正打算请罪,不想皇太子却又继续说道:“明城,五年前你同父皇在御书房做了什么交易,可以告诉孤吗?” “臣和皇上没有交易。”墨明城看着皇太子说道:“臣自幼读圣贤书,虽不敢说学富五车,但君为臣纲却是知道的。” 嗯,直白点说就是,皇上是君,他是臣,皇上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这才是合格的臣子模样,很显然他是个合格的臣子。 太子聪慧,墨明城虽说得隐讳,他却是一下子就听懂了。 不过…… 皇太子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一副大义凌然模样的墨明城,半响,走上前,垫起脚,对着墨明城,“我呸!” 我呸! 墨明城被皇太子这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动作给惊吓了。 他看着皇太子,“殿下……” “明城,你以为孤是三岁小孩吗?”太子皱着小鼻子,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对墨明城说道:“就算是孤才三岁,你也骗不了孤。” “殿下,微臣……” “父皇说你是黑芝麻馅的,母后还有卫国公他们都被你骗了。”太子打断墨明城的话说道。 墨明城是真没想到,长平帝对他的评价竟然是这样的,明明每次当着大臣的面都是夸他,博学多才且品性端方,温文君子如玉说的便是他。怎么一转眼,他就成了黑芝麻馅的了? “不是的,殿下。”墨明城一本正经的对皇太子说道:“臣实不才,但君子二字还是当得的。” 太子却似乎并不想和墨明城争论他是“君子”还是“小人”。 摆了摆肉乎乎的小手,对墨明城说道:“明城,孤听顾还止说了,你家小媳妇在京城开了间甜食铺,父皇自去岁入冬病了一场后便没什么食欲,你陪孤去你家小媳妇的铺子里寻些新奇的吃食。” 给长平帝找吃的! 墨明城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殿下,一个乡下小村姑……” “明城,你忘记当年你想把这个小村姑送进宫专事负责孤的吃食的事了?” 墨明城有些傻眼,他总不能说“殿下你可没有皇上金贵”这样的话? 第305章 饥饿销售 第305章饥饿销售 京城“甜食记”的管事是个叫叶凡姝的小妇人,说是小妇人其实却是个没嫁人的老姑娘,说是老姑娘但其实也才十九岁而已。 叶凡姝是个美人,不过却是个半边美人,她的另半边脸上有条长长的伤疤,贯穿了半边脸,她手巧每天把这原本是伤疤的丑处添一笔减一笔,画成了种式各样的画卉和小动物,然后再往铺子里一站,时不时的把这半边脸露一露,很是提高了客流量。 今天叶凡姝的“老客人”造访,铺子里站了半天,被硝石制造的冷意激得小肚子一阵阵的痛,正打算同铺子里的另两个小工招呼一声,她抽空去后院歇歇时,不想铺子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呀,那不是墨探花吗?” 墨探花! 前一刻还打算去休养生息的叶凡姝,这一刻猛的将半边身子探出了柜台外,看着明媚的春光里,穿一袭竹青色长衫正牵着个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小娃娃的墨明城,一对桃花眼潋滟的几欲能滴出水来。 “墨大人,吃甜品吗?我请你吃。” 叶凡姝依着木制柜台,一手托腮,一手轻叩柜台桌面,将那半边画了枝桃花的脸朝向墨明城,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墨明城。 你说要她举止轻浮,可是人家明明什么都没做。可你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吗?不,不是的,就她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你,就能让你心肝肺颤成一团,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太子看了看叶凡姝,又抬头看了看神色不变目光却冷如凝霜的墨明城,摇了摇头,说道:“明城,你家小媳妇这是得有多放心你啊!” 墨明城却是心底冷笑。 他知道皇太子的意思,这是说秦艽招了这么个人,都不担心这人把她家男人拐跑吗? 担心吗?那小丫头才不担心呢,只怕人家早把他扔后脑勺了,说不定还巴不得他能和这叶凡姝有点什么……不,不止是这叶凡姝,只要是个女的就行,省得再打她的主意。 五年了,那丫头,不知道有没有遇上合眼缘的,有没有…… “墨探花。” 墨明城瞬间敛去所有思绪,目光轻抬冷冷瞟了眼叶凡姝,末了,淡淡道:“把你们铺子里的招牌来两份。” 甜食记,其实就是一家现代版的奶茶甜品店,有各式各样的奶茶,还有各种芋圆甜品,要说招牌……叶凡姝还真不知道哪个是铺子里的招牌,不过想起半个月前才做出来的雪媚娘,叶凡姝留下一句,“行勒,探花郎您且等着,奴家这就亲自去取。” 话落,转身朝铺子的后院走去。 后院连主房带偏房一共有四间厢房,其中一间是冰室,里面摆放着大量的藏冰不说,还有各种新鲜的水果。 叶凡姝取下架子上的一个白色水晶盘,然后动作迅速的退了出去,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本就白皙的脸上勉强拿胭脂遮着的苍白又白了几色,拧了拧眉头,她另一只手重重摁了摁肚子,但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模样。 “明城,我们到里面去坐着等。” 皇太子见铺子的一侧摆放着几张桌椅,最主要的是那椅子是拿麻绳吊在横梁上做成秋千形状的。 长平帝只得皇太子一子,平日里对他很是严厉,皇太子虽是少年老成的性子,但骨子里到底还有着小孩的天性,皇宫里没有秋千,他想试试荡秋千是什么样的感觉。 墨明城还在犹豫,旁边却已经有人说道:“嘿,小家伙,那里可不是你想去坐就能去坐的。” “怎么,这还有说法?”墨明城朝说话的人看去。 “那可不。”那人禀持好人做到底的原则,对墨明城说道:“那里是才能去做的,要么一次性充值三十两银子成为他们家的会员,要么就是在他们家累计消费了三十两银子,不然任你是天皇老子来也不能进去坐。” 墨明城[这到是像那小丫头能干出来的事。] 皇太子想了想,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等一无所获后才想起来,每次出门不是顾还止替他付银子就是墨明城替他付,他身上根本就没有现银或者是银票。 不过,这难不倒皇太子。 “明城,你借我三十两银子。” 墨明城并不缺这三十两银子,但他却担心回头让有心人拿皇太子的这三十两银子生事,正想着怎么说服皇太子放弃这个想法时,却在这时叶凡姝端着个水晶盘出来了。 “墨探花,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们店的招牌,不过这是东家推出的新品,一两银子一碟,您要不要试试?” 四个圆滚滚白如雪的小团子放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盘里,盘子里错落有致的点缀着几朵桃花,也别说味道了,光就这卖像墨明城给了一个大大的赞,心中暗叹,小丫头果真天生就是个生意人啊! 远在千里之外的秦艽[大少爷您谬赞了,不过就是比你多活了一世,多见了些许世面罢了!] “一两银子!” 人群里响起一阵喧哗声,要知道甜食记往常卖得最贵的也就是二十个铜板一杯的奶茶,这一两银子一碟的什么娘……靠,都可以去醉红楼找个青娘睡一晚了! “一两银子,如假包换!”面对诸人的置疑声,叶凡姝电眼一眨抛了个大大的媚眼给众人后,嘻嘻一笑说道:“一日只售一盘,售完即止不接受预定,先到行得。” 贵吗? 当然贵,要知道一两银子都可以买几石米了! 可是京城最不缺的是什么? 冤大头啊! 寻常人觉得贵吃不起的东西,对冤大头来说算得了什么? 是故,叶凡姝话声才落,人群里便响起不服气地声音,“叶凡姝,之前你怎么不说?爷缺那一两银子吗?不行,你得……” “爷,您不缺那一两银子,可是爷您缺了探花郎的聪明啊?您看人探花郎一来就问奴家要招牌,您呢?您问过奴家吗?”叶凡姝哈哈笑了问道。 “……” 众人卒! 但下一刻,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喊声。 “我也来一份,多少银子都行!” 叶凡姝再次咯咯一笑,说道:“对不住了各位,只此一碟,您想要,明天记得来早。” “爷明天有事来不了早,爷把银子付了,你给爷留着……” “对不住,不接受预定,先到先得。” “……” 吵吵嚷嚷中,皇太子一垫着脚拿手护着桌上的水日碟,一边对墨明城说道:“明城,去里面坐着吃,不然回头就得让人抢了。” 碟子里有四个雪媚娘,他估摸了一下一口吃俩的可能性,但这雪媚娘实在太大,别说一口吃俩,一口吃一个都难。 墨明城正待喊了叶凡姝提出充值做他们家的会员时,叶凡姝却突然提了裙摆站在木凳上,对着群情激愤的人群说道:“一个月后放开销售,可预定,可送货上门。” 第306章 墨探花,请留步 第306章墨探花,请留步 皇太子拿着银勺一边吃着雪媚娘一边对墨明城说道:“明城,你家小媳妇真会做生意。” 嗯,这点墨明城也承认,他家小媳妇……呃,好像已经不是他的小媳妇了哈……墨明城忽然就觉得嘴里的雪媚娘不甜了。 皇太子却仍旧在说道:“明城,等孤以后做了皇帝,孤的内库就交给你家小媳妇打理。” 墨明城默默将碟子里最后一个雪媚娘送到自己嘴里。 皇太子后知后觉,等反应过来时,白白胖胖的雪媚娘已经缺了角,皇太子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他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墨明城,眼见得墨明城又一口下去白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了大半,皇太子眼眶都红了。 “嗯?”墨明城看了看皇太子,又看了看满脸委屈的皇太子,问道:“殿下,您想吃吗?” 皇太子委屈的就快哭了。 一盘子四个,他也不说让墨明城让着他了,一人两个不是整好的吗?可墨明城到好,吃完自己的两个,把原本该他的那个也给吃了。 “这本来就是孤的。”皇太子忿忿说道。 墨明城闻言却是笑着摇头道:“不是的,谁吃到嘴里就是谁的。当然,如果您提前说,这个是您要的,那臣肯定会给您留着,可您没说不是?” 皇太子虽然聪慧,可真要打嘴仗,他哪里是老奸巨滑墨明城的对手! 无视皇太子的委屈,墨明城继续美滋滋地吃起了剩下的雪媚娘,要不怎么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好呢?刚才还闷闷的心情随着这最后一块雪媚娘下肚,整个人都豁然开朗起来了。 柜台里正偷偷拿眼瞟着两的叶凡娘扯了扯嘴角,忖道:东家,赚钱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可这选男人的眼光真不怎么的。这探花郎长得属实不赖,京城怕是再拿不出第二个这样长相的,可这人品真心不咋的,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抢吃的! 啧啧啧……可真是活久见。 不忍心看皇太子那委屈的样子,想了想,叶凡姝转身去了后院,不多时手里端着红漆托盘,托盘里是个透明水晶高脚杯,杯子里则是堆得高高的黄色的水果泥。 “咦,这是什么东西?”皇太子好奇地问道。 “这是望果(芒果)沙冰,小客人你试试看喜不喜欢。”叶凡姝对皇太子说道。 新鲜芒果皇太子没少吃,但做成沙冰的望果……等等,沙冰又是什么啊? 皇太子瞪着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叶凡姝,“仙女姐姐,沙冰是什么啊?” 仙女姐姐?! 墨明城和叶凡姝齐齐怔了怔,还是叶凡姝先回过神,她嘻嘻笑着看了皇太子,“沙冰就是冰刨成的沙啊。” “冰刨成的沙!”皇太子还在想着冰怎么能刨成沙,叶凡姝却已经催促他道:“小客人,这沙冰得赶紧吃哦,晚了化成水口感就不好了。” 皇太子也顾不得再想冰怎么能刨成沙了,端起水晶杯就着手里的银勺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虽说墨明城喜欢甜食,但连着吃三个雪媚娘也还是有点腻的,看着把个沙冰咬得嘎嘣响,再闻着芒果的淡淡清香,不由得便咽了咽口水,转而抬头看了叶凡姝问道:“还有吗?有的话给我也来一份。” “对不住了探花郎,小客人吃的是最后一份,您要喜欢明天早些来。”叶凡姝笑盈盈说道。 好,墨明城冲叶凡姝点了点头,便打算等皇太子吃好离开。 不想,叶凡姝却在他们旁边的秋千架坐了下来,脚尖轻点跟着秋千前后晃荡了起来,一对潋滟如春水的眸子却是不遮不拦地看着墨明城,“探花郎,我们家还有别的您不试试吗?” 因为容貌过人,墨明城这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叶凡姝的目光和语气还是让他心生反感,他冷了眉眼,淡淡道:“不用了。” 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让隔着一步距离的叶凡姝感觉到一股凉意不自觉的抖了抖。想着,要不还是别试探了,左右东家的事也不是她一个小管事能干预的。 不想,皇太子却突然看着墨明城说道:“明城,你把仙女姐姐吓到了。” 叶凡姝听到那声“明城”目光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在墨明城和皇太子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正打算开口,不想墨明城却突然目光轻抬直直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叶凡姝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垂了眼睑避了开去,心扑通扑通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可真是……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要吓成这样? 这般一想,叶凡姝不服气地重新抬眼朝墨明城看去,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墨明城似是料到她会有这般举止一般,几乎是她才看过去,他便凝目看了过来。好…… 叶凡姝再次败北。 墨明城收了目光,伸手将已经吃了一半的望果沙冰拿走放到一边,语声温和地同满脸不甘心的皇太子说道:“太凉,吃多要坏了身子。” 皇太子委屈的嘟起了嘴,目光不舍的看着还剩一大半的沙冰。 墨明城看得头疼,他是真愿意皇太子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主,那样的话他有几百种的法子收拾他,可一个懂事乖巧就连有委屈都不忘记克制自己的皇太子,他要拿他怎么办? “您要是喜欢,过几天再来便是。”墨明城轻声说道。 皇太子目光一亮,看着墨明城问道:“真的吗?” 墨明城点头,“真的。” “那可不可以再打包一份带回去吃?”皇太子小声问道。 没有人不喜欢吃甜食,墨明城能理解皇太子,但却不能纵容他的喜好,于是在皇太子满目的期待中,他轻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皇太子明亮的目光顿时变得灰暗无光,慢慢站了起来,耷拉着脑袋转身朝外走去。 墨明城起身跟在后面。 然,就在两人即将走出铺子时,叶凡姝却突然在后面喊了声,“墨探花,请留步。” 墨明城步子一顿,回头朝叶凡姝看了过来,眼中有着警告之色。 叶凡姝被他的目光弄得头皮一麻的同时忍不住心生怨怼,真是好人做不得,早知道就不多事了,但这会儿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 “墨探花,我们东家有份东西让奴家转交给您,还请您稍候,奴家去取来。” 说着话,也不等墨明城有所表示,叶凡姝便转身急急去了后院。 皇太子这时候抬头看了目光晦涩难言的墨明城,问道:“明城,你家小媳妇为什么不直接找你?” 墨明城心下冷笑,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心虚呗! 可是这样的话,他可以想却不能同皇太子说,万一皇太子问他,秦艽为什么心虚,他要怎么说? “臣常年住在东宫,她就算是来找我也是见不到我的,还不如放在铺子里让人转交。”墨明城说道。 皇太子想了想,轻声道:“明城,孤送你一幢宅子。” 第307章 墨明城,是你逼我的 第307章墨明城,是你逼我的 他缺的是宅子吗? 他缺的是镇宅的人好? 墨明城还在想着怎么谢绝皇太子的好意,叶凡姝这时候却已经拿着个红木匣子出来了。 几乎是她一出现,便吸引了墨明城和皇太子的目光。 两个人,四只眼睛齐齐盯住了叶凡姝手里的红漆匣子。 “明城,你说匣子里是什么?”皇太子问道。 墨明城这会儿脑子里已经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偏偏却是觉得无任哪一种可能都是不可能,闻言很是诚实地摇了摇头道:“臣不知道。” “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墨明城目光轻移朝皇太子看了过来,“赌什么?怎么赌?” “赌红木匣子里是什么,至于赌什么……”皇太子想了想,说道:“输了的人答应赢了的人一个条件。” 墨明城下意识便要拒绝,不想皇太子却已经继续说道:“明城,你若是怕输也可以不赌。” 按说墨明城应该坚守本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行,是殿下您先猜,还是臣先猜?”墨明城问道。 皇太子漆黑纯澈的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先猜。” “我猜匣子里是银票。”墨明城说道。 他想来想去觉得似乎都只有这一种可能,毕竟,当初定亲时的五百两银票还有退亲时的三千两银票,秦艽一直没有给他,他不认为秦艽会刻意贪下这三千五百两银票,之所以从前没给他,是因为小丫头需要这笔银子作本钱,现在应该是小丫头想连本带息还他了! 皇太子听了墨明城的话,脸上有错愕生起,怔怔看了墨明城说道:“明城,你已经穷到需要小媳妇赚钱给你花的地步了吗?孤在城外还有几个庄子,要不也送你两个?” 墨明城:“……臣不缺钱。” 皇太子还待再说,叶凡姝却已经走到了跟前,他话题一转,说道:“孤猜匣子里应该是信。” 信? 墨明城也想过这种可能,不过想到那晚秦艽迫不及待想要和他拉开距离的模样,他就觉得匣子里哪怕是坨狗屎都不可能是一封信。 “墨探花,这是一个月前东家托人捎来的,奴家几次想要送去东宫,可奈何身份卑微……”话声一顿自嘲地一笑,将匣子递给了墨明城。 墨明城接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却感觉轻飘飘的,又摇了摇也没听到什么叮铃当啷的声音,一时间也猜不透里面是什么,当然他也不可能当着叶凡姝的面打开匣子看,冲叶凡姝点了点头后,招呼了皇太子转身走了出去。 叶凡姝站在铺子里,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街头的身影,哂笑一声转身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她却不知道,适才的这一幕却是从头到尾落进了一个人眼里。 邓世芳转身将窗扇重重一甩,转身坐在了屋内黑漆圆木桌一侧的椅子里,抓起桌上的茶盅闷头喝了一口,却觉得心头却仍旧有股火在烧,“啪”一声将茶盅砸在桌上,她目光阴狞地对落葵说道:“去和文叔说一声,我不想在京城内再看到甜食记。” “小姐,”落葵硬着头皮劝邓世芳,“奴婢打听过了,几家甜食记背后都是有京中贵人入股的,想要赶走一个叶凡姝不难,可难的是铺子背后入股的那些人。” “那又怎么样?”邓世芳厉声喝道:“不过就是掉进钱眼的几个后宅妇人,我就不信了,真出事了,她们还能放着自家男人的官声不要,替那个乡下丫头出头不成?” “那是自然不会的,可若是让她们知道是我们断了她们的财路,只怕……” “怕什么怕?有爹爹在,谁敢找我们麻烦?”邓世芳打断落葵的话,“你到底帮谁的?让你去传个话你推三阻四的,不会是那村姑连你都收买了?” 落葵急得眼睛都红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指天赌誓地说道:“奴婢对小姐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样的毒誓可不是谁都能发的。 邓世芳虽然还在生气,可到底想到落葵从小便在她跟前侍候,她没有个兄弟姐妹虽说落葵名义上是丫鬟,但她心里却一直拿她当姐妹看待的。 眼见得落葵眼睛红利跟只兔子似的,她烦燥地摆手道:“好了,说话就说话谁要你又是下跪又是赌咒发誓的,赶紧起来去把话传给文叔。” 落葵知道,她是劝不住自家小姐了,只能抹了把脸上的泪,起身出去找文商。 邓世芳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又灌了一盅冷茶,可心里却仍旧火烧火燎的难受,想到这几年不管她使出什么法子,墨明城对她都是不假以颜色,却对着个人尽可夫的叶凡姝温柔以待,呕得就差能吐出口血来。 男人果然都是贱骨头,你越是对他好,他越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只有让他痛了,让他难过了,他才会把你记在心里。 邓世芳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墨明城,是你逼我的……” 且说,墨明城和皇太子回到东宫。 大太监顾还止连忙招呼了内侍侍候满头是汗的皇太子洗漱,不想却被皇太子给拒绝了。 “还止,不急,孤要完成和明城的赌约。” 顾还止一脸讶然地看着墨明城,墨明城虽说是太子宾客,但实则上却是教导太子读书习字担了半个老师的责任,怎么这当老师的却和学生打起赌来了?这不是带坏了太子殿下吗? 墨明城自是留意到顾还止不满的目光,他佯装不见,而是不慌不忙的打开了手里的红匣子。 匣子打开的刹那,大殿里突然响起一串畅意明快的笑声。 笑声方歇,皇太子指着墨明城,说道:“明城,你输了!” 无它,只因匣子里没有银票,只有一张折叠得很是整齐的信纸。 皇太子无意知晓秦艽给墨明城写了什么,他喊了愣在原地的顾还止转身去了舆洗室,留下一脸复杂的墨明城怔怔立在原地。 良久。 墨明城慢慢展开手里的信,信写得很是言简意胲,统共也就三句话,一句是问墨明城可曾遇上心仪之人,一句则是说,倘若不曾遇上那么能不能将婚约继续,最后一句则是,如果墨明城已有心仪之人,那么就当她什么都没说。 墨明城捏着手里的信,慢慢坐了下来,目光再次看向信纸,稍顷,脸上突然就绽起一抹笑,然后动作利索的将信纸折好贴身收好,起身走了出去。 墨明城回了自己在东宫的住处,对闲得想跟花园里的仙鹤打一架的祥麟说道:“你回家一趟。” “啊!”祥麟傻傻看了墨明城,问道:“为什么?” “去看看出什么事了。”墨明城说道,晃了晃手里的红匣子,“小丫头写了信来,估计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你去看看。” 祥麟问墨明城道:“只是看看?” 第308章 都是吃货 第308章都是吃货 秦艽确实遇上难事了,继那个不知所谓的鹿游原后,上门说亲的人就像是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秦万岭和施氏乐得够呛,当真专心挑起女婿来,把个秦艽吓得够呛,生怕夫妻俩真就给她来肓婚哑嫁,几次三番向夫妻二人表达了她不想这么早嫁人的想法,可凡事都依着她的夫妻俩,这回却是铁了心地要给她选门好亲事。 秦艽眼见自己阻止不了,只得半真半假的撒了个谎,说是她心里还放不下墨明城,只要墨明城一天不成亲,她就一天不嫁人。然后又说墨家也没还她的庚贴和婚书,墨明城也没娶皇后的侄女,指不定这婚事还能成呢? 秦万岭和施氏顿时傻眼了,这几年,秦艽从不在他们跟前提起墨明城,夫妻俩还以为秦艽这是将人已经忘记了,万万没想到啊非但没忘,还把人给记在心里了。 要说,夫妻俩对墨明城自然是一万个中意,当年就算是两家闹出退婚的风波,可墨明城给秦家的族学题了字不说,还给介绍了个老举人来坐倌,这不继郑秉德考中秀才后村子里又出了好几个童生,把个秦氏,周氏,郑氏的族长给乐得就快找不着北了。 “艽艽啊,我和你娘也中意大少爷,可是……” 秦万岭嘴拙不知道要怎么告诉自家女儿,就是因为墨明城太好,即便可以高攀,可往后的日子也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他实在不愿意她过得那般辛苦。 无奈之下,秦万岭只能转头朝施氏看去,示意施氏来说服秦艽,哪曾想施氏才张嘴,午睡醒的满崽却一手揉着眼睛一边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娘,抱。” 看到长得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的秦道权,施氏哪里还晓得自己要说什么,拔脚便朝着心肝宝贝儿子跑了过去,一把捞起抱在怀里,轻言细语地说道:“满崽,醒了怎么不喊人呢?你喊一声,娘就来抱你了啊!你自己下床,万一摔跤了呢?” 秦艽虽说感谢弟弟的救她于水火,可却实在看不惯施氏这种宠溺的行为,当即大步上前一把将人从施氏怀里抢了过来,顺带着不满的说道施氏,“娘,和您说过多少回,弟弟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您不这样庞着他。” “我,我没有,我就是……”施氏替自己分辩,可对上秦艽看过来的目光,却又心虚地低下了头,讷讷着说道:“你弟弟他还小嘛,那小的时候不多疼疼他,等他大了有自己的媳妇了哪里还会要我疼?” 秦艽那个无语,她看着施氏,“弟弟娶了媳妇就不是您儿子了?” “那不是,娶了媳妇他就是别人的相公了,我是吃够婆婆苦的人,我肯定不能让他媳妇受委屈,也不能让他夹在中间为难不是?”施氏说道。 秦艽听得心里那个滋味复杂啊…… 即感动她娘的难推己度人,又无奈于她的强词夺理。 你说你要做个开明的婆婆,和你疼不疼儿子有什么关系?当然这话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同施氏解释,她现在是要纠正她娘不自觉情况下发生的陋习。 “以后怎么样我不管,总之现在你不能这样娇惯着弟弟。” “我知道你生弟弟不易,可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从小给他养成好的习惯,运气好指不定你还能给他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以后可以兄弟守望相助,运气不好他就只有我这个姐姐……您和爹又不同意我不嫁人,那兴耀门楣的重任就落在他肩上了,他吃不得苦还怎么能担起这重任?” 施氏却是弱弱地说道:“我和你爹也没想着要怎么光耀门楣,就想着你们姐弟俩能一辈子平安喜乐就行了。” 一辈子平安喜乐,看似很普通的一个要求,可真正要做到却属实不易。 秦艽笑了笑,亲了亲满崽的睡得红苹果一样的脸,柔声说道:“会的,我们满崽一定会平安喜乐的。” 满崽搂着秦艽的脖子,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脸上也亲了亲,完了看着她嘻嘻傻笑着。 这一幕把个秦万岭和施氏也给逗乐了。 施氏上前捏了满崽肉乎乎的小胖手,说道:“你弟弟和你亲,他和我很少有这样亲昵的时候。” “那是因为他知道,谁是真正疼他的人啊。”秦艽嘻嘻笑了说道。 施氏顿时不高兴了,瞪了她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爹不疼他啊?” 秦艽嘿嘿笑着不说话,只管了逗满崽,等姐弟俩笑得脸颊肉都疼时,她这才把人往施氏手里一放,突然说道:“娘,我过段时间要出趟远门。” 这几年秦艽没少在外面跑,施氏并不放在心上,只随口问道:“去哪,要多久?” “去樟州,然后再顺便去趟京城,估摸着要年底才会回来。”秦艽说道。 “去这么久?”施氏皱起眉头看着秦艽,“你去樟州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去京城干什么?” 秦艽嘻嘻笑着说道:“去给您找女婿啊!墨明城不是在京城吗?我去找他,问问他这亲事还能不能再继续,如果不能就让他把庚贴和婚书还我,我好重新找个如意夫君。” 这理由……真是让人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施氏看着秦艽,久久没能说出句话来,完了她又回头朝一边的秦万岭看去,“她爹,你怎么说?” 秦万岭能说什么? 这几年但凡是秦艽要干的事,哪件事她没能干成?就算是他不同意,她就能不去京城?算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秦万岭叹了口气,说道:“让她去,这事确实也要有个了结。” 当家的都发话了,施氏还能说什么? 一家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却在这时东厢房响起了小孩的哭声。 “是锁柱,估摸着是睡醒了没看到他娘。”施氏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满崽往外走去。 不想,她才刚走到东厢房的廊檐下,刘月娥便急急从影壁后走了出来,“嫂子,我来。” 施氏抱着满崽确实也哄不了人,便站在了廊檐下,扬声对屋里兀自在哭的小名锁柱大名秦道安说道:“锁柱不哭哈,你娘回来了,满崽哥哥也在呢,等下让你艽艽姐给你们做好吃的。” 屋子里的哭声嘎然而止! 刘月娥一边往里走,一边嗔着骂道:“一个两个都是吃货,听到有好吃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第309章 不为她还能为谁 第309章不为她还能为谁 秦艽的打算是等望秋满了三个月,坐稳胎后由杨十六和莲嫂陪着去樟州,可为了躲避明里暗里打听她婚事的人,她当下决定提前出发,当然这之前要把马车和一路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行。 这天,秦艽正在屋里绞尽脑汁画着一辆改良版的马车图纸,摒弃马车行李和人不分的情形,她在马车顶部设计了个专门用来放行李的平台,仍旧是四轮马车,只是马车内部却是异常宽阔即便是在上面睡觉打滚都可以,当然,力求实用性的前提下也得保障舒适性,特别是马车上还有望秋这么个孕妇。 废了十几张纸终于把图画好,秦艽将图纸卷好收进一个竹筒里,想着明天一早去镇上定车,不想她才刚把竹筒放好,外面便响起吴氏的声音。 “凤云,艽艽在家吗?” 施氏带着满崽和锁柱在院子里玩,前两天秦万峰在山里抓了一窝野兔回来,秦艽拿笼子给养了起来,这两天兄弟俩不是在喂兔子就是在喂兔子的路上。 随着话声落下,吴氏自影壁后走了出来,施氏起身迎上前,“在的,你找她有事?” 话落不等吴氏开口,施氏已经回头朝着屋里喊扬声喊道:“艽艽,你吴婶来了。” 不多时,秦艽走了出来,同吴氏打了声招呼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吴婶,你是为着望秋来的?” 吴氏沉沉叹了口气,说道:“不为她还能为谁?” “坐下说。”施氏拿了条小凳放在地上,对吴氏说道:“你不来,艽艽还说过两天出发前去找你呢,赶巧你就来了。” 吴氏在施氏身边坐下,秦艽待要去沏茶却被她给阻止了,“婶又不是外人,你用不着这么客气,渴了婶自己去倒茶喝。” 秦艽想着吴氏肯定是有事同她说,便也不勉强,跟着坐了下来。 “艽艽,按说我应该跟你一起去城里看看她,可你望华哥的媳妇怀着身孕,又是头胎,婶子确实走不开。”说着话,吴氏抹了把脸。 施氏抓着吴氏的手安慰的拍了拍,“我们明白,望秋她也明白的,放心不会怪你的。” “她凭什么怪我?”吴氏眼簌簌地往下掉,哑着嗓子说道:“她就是来讨债的,当初谁不劝她,说这桩婚事来得蹊跷,偏她被猪油蒙了心……” 吴氏一边哭一边骂。 秦艽叹了口气,起身进屋倒了盅茶水出来递到她手里,“婶子,望秋也不想这样的,她在嫁给戴戎的时候肯定也是奔着幸福去的,要怪,只怪戴戎太不是人。” “何止不是人,简直就是个畜生,好在老天有眼把这个畜生给收了。”吴氏忿忿说道。 秦艽不由得目光微凝,这是杨十六已经把事做好了? 一边的施氏则问道:“怎么说?听你这意思是那戴戎……” “死了。”吴氏咬牙切齿地说道:“三天前的事,喝醉了酒摔河里淹死了。” “活该!”施氏听了同仇敌忾地说道:“老天可算是开了回眼了,坏人有坏报。” “可不是……”吴氏附和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无非就是戴戎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秦艽安静地坐在一边,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 挺好,她也觉得死得好。 “呀,看我光顾着说闲话,都忘了说正事。”吴氏拍了记自己的大腿,完了正胸口摸出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递到秦艽手里,“艽艽,这里有二十两银票,你替我带给她。” 秦艽将吴氏的手推了回去,“婶,这银子您自己留着用,望华哥的媳妇眼见得就要生了,望平哥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攒点钱不容易,望秋的事有我呢,您就别操心她了。” “已经麻烦你太多了,艽艽。”吴氏将帕子塞在秦艽手里,“你叔说要不是你,她这条命怕是就要交待在那畜生手里了,不能让你出人出力还出钱,这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想,秦艽听了这话却是笑容一滞,目光也跟着变得黯然。 “婶,真要说望秋都是被我连累的……”当下秦艽把戴戎为什么会处心积虑娶望秋的事说给吴氏和施氏听,末了,一脸自责地说道:“婶,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得罪了墨祁,望秋哪里又会受这样的罪,我现在真的觉得我为她做什么都不能弥补她受到的伤害。” 施氏也是第一次听秦艽说起这事,闻言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大少爷那样风光霁月,二少爷却是这样非不分卑鄙下流的人?” 秦艽苦笑着说道:“那不是老话说,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吗?” 施氏恨恨跺了一脚,骂道:“这种小鸡肚肠阴私败德的小人,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秦艽张了张嘴,想说这事还真未必,老祖宗不是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吗?虽说早两年有谣言说墨祈死了,可死不见尸,是真死还是假死谁又知道呢? “艽艽,你也别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还是那句话,戴戎和墨二少爷要使坏,那也得望秋她自己愿意往里钻是不是?”吴氏劝着秦艽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想想要不是因为同她有仇,墨祈又怎么会设这么大一个局来毁了望秋的一生呢? 秦艽是钻不出这个牛角尖了,她只觉得这辈子她都对望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也是因此,不管吴氏怎么说她不肯接了那二十两银票。 “婶,您就让我为望秋做点事,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秦艽轻声说道。 吴氏看着满脸自责的秦艽,到底没再坚持,把帕子收回胸口,她对秦艽说道:“等安置好了让她时常写信回来,她再有天大的不是,可却是我十月怀胎肚子里掉下的肉,我不疼她疼哪个去。” 说着话,眼泪猛地夺眶而出。 秦艽和施氏一人一句安慰着吴氏,待吴氏情绪稳定下来后,秦艽少不得说道:“婶,望秋去樟州的事您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和别人就别再提起了,让她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一份新生活。” 望秋有孕的事,秦艽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吴氏,她很清楚,一旦吴氏知道她肯定会坚持让望秋打掉这个孩子,毕竟秦家的人对戴戎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他们不会愿意这个世上还有他的血脉存在,特别是这血脉还来自望秋。 第310章 不吃别人锅里肉的秦艽 第310章不吃别人锅里肉的秦艽 要不,怎么就说这世上总有些巧合是无法解释的。 便在祥麟回到乌石镇的前一天,秦艽乘着她特制的马车一行人逍遥自在地朝樟州城出发了。 虽说马车打造的舒适实用,但秦艽还是得照顾望秋这个孕妇,再则她这一趟出门原本就是躲清静的,因此她将行程放得很慢,一天顶多也就走个四五十里路,遇上下雨天气不好的时候,她干脆就在客栈住了下来,什么时候天晴路好走了什么时候再出发。 这般恣意随心的行为带来的最终结果就是,原本半个月的路程她走了一个半月才到。 到樟州城的那天恰巧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夏至。 樟州城有夏至吃麦棕和夏至饼的习俗。 麦棕和平常的棕子区别不大,到是这夏至饼有些讲究,田间地头采来艾草的嫩叶,洗净后放进石臼里捣碎,与麦粉和在一起,再在饼中间加入适量的甜豆沙馅,将饼放在烧热的锅里烤熟,就是夏至饼了。 一行人进街的时候,恰巧赶上午饭的点,秦艽想着到了地头也不是立刻就吃得上饭,便让莲嫂随处可见的难贩手里买了几个夏至饼,一人一个分着吃。 “要说这艾草还是做咸青团好吃。”莲嫂一边嫌弃地啃着嘴里的夏至饼,一边同秦艽说道:“特别是姑娘您做的青团,其实我早就想同姑娘说了,为什么您不考虑开间食铺呢?您会那么多吃食,好多都是市面上没有,真要开起来生意肯定好。” 秦艽嘻嘻笑着对莲嫂说道:“因为我懒啊!” “才不是呢。”望秋反驳秦艽的话,“不是因为懒,是因为你从来就只想做个大庄主,不然你也不会这些年赚到点银子就买地了。” 秦艽呵呵笑了说道:“说到底还是懒,买地有庄头操心,我只要年尾过过帐就行,开酒楼就不一样了,事事都得亲力亲为不说,还得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她到也不是怕和人打交道,实在是男权为尊的年代,她一个既没家势又无背景的姑娘,拿什么跟人拼去跟人斗?还是老老实实的赚点小钱安安心心做个地主婆好了。 “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姑娘这样挺好。”莲嫂深有感触地说道。 倘若当初自家男人能适时收手,他们的独子肯定不会年纪轻轻便没了性命,说到底每个人命中有多少,老天都是规定好了的,这里多了那里自然就要收回些,总不能叫你什么如意了。 秦艽也觉得这样挺好的,一直以来她的想法都是能够财务自由,现如今虽说离她想要的财务自由还缺点火候,但等买下的那些地都有出产,她把“甜食记”再多开几个分店就行了。 “啊……”秦艽狠狠伸了个懒懒,蹲着站了起来说道:“终于要到了,我这屁股都坐大了。” 莲嫂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屁股大好,屁股大生儿子!” 秦艽:“……莲嫂,你不是认真的?” 她记忆中前世那些女明星多的是蜂腰蜜桃臀的,结果人家个个都生儿子。 莲嫂哈哈笑了说道:“逗您的,生男生女都是送子娘娘安排好了的,哪里是我们女人能决定的。” “那你可错了莲嫂,生男生女不是送子娘娘决定的,是由男人决定的。”秦艽嘻嘻笑了说道。 连嫂和望秋顿时面面相觑,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生儿子是由男人决定的,一直以来生不出儿子都是女人的原罪,多少女人一辈子就毁在没能生个儿子上面。 秦艽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老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她无意和这个世界的规则对抗,虽说规则的存在便是为了让人打破的,可她并不想做那个孤胆英雄,她所求也不过是个寿终正寝。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莲嫂你不会当真了?”秦艽讪笑着问道。 莲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淡淡道:“当然不会,我就是想着以后姑爷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跟了秦艽这么些年,秦艽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忖还是有点了解的,说是随口一说,但其实在秦艽的心里肯定就是这么想的,若是能一举得男还好,若是不能姑爷和姑爷的家人要是想拿这个拿捏秦艽只怕是打错了主意。 说起未来姑爷,莲嫂不由得便想到了坊间传言,欲言又止地朝秦艽看了过来。 “怎么了?”秦艽对上莲嫂的目光问道。 莲嫂却是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秦艽见她这样,失笑道:“怎么了?莲嫂,难道是谁托媒托到你这里来了?” “没有,没有。”莲嫂忙不迭地摇头说道,顿了顿,红着脸说道:“就是……就是听到一些传言。” 传言?! 传言不就是八卦和谣言的代名词吗? 能让莲嫂为难成这样,估摸着那谣言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秦艽对谣言什么的最是无所谓,但好奇心却是让她忍不住问道:“什么传言?” “有人说姑娘之所以迟迟不肯定亲,是因为看上了安王,又不甘心做妾想要安王休妻另娶……”莲嫂不敢看秦艽,低着头把话说了。 秦艽惊得半响说不出话,但回过神来后却是笑得直不起腰。 望秋却是忿忿不平的替她打报不平,“胡说,艽艽才不是那种抢别人碗里肉吃的人。” 秦艽拼命点头,“对,对,对,我不但不抢别人碗里的肉吃,我连别人锅里的肉都不吃。” “可姑娘你这两年一趟一趟的跑樟州,安王他又……” 莲嫂的话没说完,外面响起了她男人杨十六的声音,“姑娘,前面好像是安王府的人。”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秦艽正待让杨十六别管装作不知道绕道过去便是,不想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一款脆脆的女声在马车外面响起,“秦姑娘,我家王妃在前面的茶楼定了雅座,请你过去歇歇脚喝口茶。” 秦艽犹豫着是去还是不去,莲嫂小声劝道:“去,正好趁这机会把话同安王妃说清楚了。” 说清楚? 她到是想说清楚,可说得清楚吗? 她确实对南宫晨无意,可南宫晨他呢? 秦艽叹了口气,示意莲嫂打起帘子。 第311章 落泪的秦艽 第311章落泪的秦艽 说起来,这还是秦艽第一次同穆云珠见面,但两人之间的渊源可真是一言难尽! 秦艽想像中的穆云珠应该是骄纵蛮横的官二代,可真正见面了却发现现实和想像相差的不是一点点。 “虽是初次见面,我这里先跟姑娘陪个不是。” 话落,穆云珠站起身朝着秦艽郑重福了一礼。 秦艽霎间懵逼,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避开了穆云珠的这一礼,“王妃,您这是……” 懵逼了的秦艽脑子转得像个小马达,揣测着穆云珠的先礼后兵是为了什么。难道在她的心里,也认为她在觊觎南宫晨? 穆云珠将秦艽的惶然看在眼里,她温柔一笑伸手对秦艽道:“坐下,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秦艽信吗?暂时不信。 脸上绽起抹僵硬的笑,秦艽对穆云珠说道:“王妃,我对王爷并无爱慕之心。” 正将茶盅往嘴边送的穆云珠手上动作一顿的同时,眼底有黯然一闪而过,但却很快被她掩饰了过去,再抬头看向秦艽时脸上已经恢复寻常的温柔优雅。 自失地一笑,穆云珠看了秦艽,“你这么说倒是叫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什么意思? 难不成请喝这顿茶的目的是想娥皇女瑛不成?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哈?这年头多的是原配替自家男人纳妾的。 秦艽目光警惕地看着穆云珠。 许是她的敌意太过明显,穆云珠一时间竟然怔了怔,稍顷哂笑一声,轻声说道:“你可能不信我对你没有恶意。” 秦艽笑了笑,心道:有没有恶意可不光是靠嘴巴说说的。 穆云珠也不把秦艽的无礼放在心上,她拎起桌上的茶壶起身替秦艽续茶,秦艽慌忙便要站起来,却被穆云珠一个眼神制止了,“我是把你当朋友看的,朋友之间不讲究身份地位,只讲究性趣相投。” 可我也不知道,我和你有什么性趣相投的啊! 秦艽讪讪地笑了笑,她不是个能言善辩的,虽说她并不认为南宫晨同穆云珠的夫妻不睦她并没有多大的责任,可想着南宫晨这两年对她毫不掩饰的情感,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也因此向来能言善辩的她,这会儿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说,不然只有一个多说多错的结果。 秦艽端起茶盅,默默地摩挲着茶盅外壁的花纹,搜肠刮肚的想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离开。 却在这时,穆云珠再次开口了,“香堇,我有几句话同秦姑娘说,你去外面守着。” “是,王妃。” 香堇行礼退了出去。 秦艽放下手里的茶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副悉听教诲的模样。 穆云珠看在眼里,不由扑哧一声轻笑,看着她说道:“表哥说你是个很强势的姑娘,可是我却怎么觉得他说错了,明明你看起来很是温驯乖巧啊。” “我对同性相来都是很温柔很和气的。”秦艽说道。 穆云珠倒好似对秦艽的话并不有疑,她看着秦艽,“可是桐姨不是这样说的,桐姨说你虽然年纪小,但心机手段样样都不缺。” 桐姨?秦艽目光微滞,但很快便想起这个桐姨是谁了。 呃!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彼此却好像都是知根知底的哈……不对,是安王妃对她知根知底,她对安王妃一无所知才对。既然装不了小绵羊那就还是回归自我,当她的大尾巴狼! 秦艽笑笑看着穆云珠,“王妃特意在这拦人,不会只是想同我说这些?” “是,也不是。” 虽说这一路秦艽都是吃喝玩乐过来的,但那也不代表她有闲心有闲情和个不熟悉非友似敌的人瞎扯蛋,当下她敛了脸上的笑,目光清亮地看着穆云珠,“言归正传,王妃。” “好。” 穆云珠点头,但虽说答应的好可在秦艽等待的目光里,她却端起了桌上的茶盅,掀了茶盖一下一下的撇起浮沫来。 秦艽看得头皮发麻,正想着再催一催时,穆云珠却突然目光轻抬朝她看了过来,“进王府,秦姑娘。” 也幸亏秦艽这会儿是没喝茶,不然非得把自己呛死不可。 她看着穆云珠,“王妃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你放心,虽然是侧妃,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在王府的地位绝对不会低于我,你如果愿意,我甚至可以让你主持中馈。”穆云珠一脸认真地说道。 卧草! 秦艽差点就没控制住暴了句国骂出来,硬是生生忍了下来,她同样两眼认真地看了穆云珠,“王妃,我已经说了我对王爷并无爱慕之意。” 既无爱慕之意,又何谈什么入王府做侧妃? 秦艽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秦艽,良久,哂笑一声目光轻抬看着窗扇外蔚蓝的天空,一脸落寞地说道:“我对表哥也并无男女之情,可我不照样成了安王妃!” 秦艽脑中警铃大作,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快得让她抓不住,她看着穆云珠,“什么意思?” 穆云珠收了目光转而看向秦艽,脸上笑意不减只是却满目苦涩,“你不是猜到了吗?” “不,我不懂。”秦艽摇头,“我也没有猜,我说了,你有什么话还是开门见山的好,我不喜欢玩猜来猜去的游戏。” 穆云珠叹了口气,沉沉看了眼秦艽,完了缓缓站起身,“话,我已经说到了,怎么选择你再仔细想想,想好了或是来王府找我,或是让人上门说一声我来找你都可以。” “不用了。”秦艽跟着起身,目光坚毅地看着穆云珠,“我说不会进王府就不会进王府的。” 她拼死拼活这么几年,就算不能求个自由自在,但也绝不至于卑微到嫁给一个自己不爱且还是只能给他做妾的男人。 穆云珠看着秦艽,她相信秦艽说得是真的,毕竟当初的她也曾像秦艽一样,可是最后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乖乖的嫁了! 她到是愿意秦艽不要走上她的老路,可是可能吗?姑姑她能答应吗? 穆云珠拍了拍秦艽的肩,拔脚走了出去。 随着穆云珠的离开,幽雅精致的雅室里很快便只剩下秦艽独自一人,她倔强的握紧了双拳,表达着她深深的愤怒,可随着周遭越来越静,身上的力气慢慢流逝,她“咚”一声坐在了身下的椅子里,向来笔直的腰身这会儿也弯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道熟悉的声音,“艽艽,你怎么了?” 第312章 秦艽见过王爷 第312章秦艽见过王爷 秦艽目光茫然的朝着自门口进来的人看去,等看清是穿一身青色襦衫的秦道武后,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弯了嘴角,想要对他笑一笑,可眼里却突然滚出了两行泪。 这一幕,吓到了秦道武也惊呆了走在他身后跟着的望秋等人。 “艽艽,出什么事了?” 秦道武走上前,待要抽出袖里的帕子递过去,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捧住了秦艽的脸。 “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安王妃为难你了?”望秋一脸心疼地问道。 秦艽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会委屈的哭,但既然话是从穆云珠嘴里说出来的,那就说明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说出来也不过是让大家跟着一起烦恼罢了。 “不是,就是刚才突然刮了阵风,沙子迷了眼。”秦艽说道。 话落,神态自然的将脸从望秋手里挪开,然后扯了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痕,起身对秦道武等人说道:“走,我们回家。” “嗯,回去,你嫂子听说你要来,早早就把屋子给收拾出来了,一大早便出去买了好多菜……”秦道武絮絮叨叨地说道。 一行人走出茶楼,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朝着秦道武在桐花巷的宅子行去。 正是桐花开的季节,离巷子还有半条街的距离,空气中便有馥郁的幽香扑鼻而来,这是秦艽最喜欢的花香了,她甚至想过能不能把桐花的香提炼出来专门弄一款自己用的香水。 秦道武的妻子林氏是地道的樟州城人氏,娘家在樟州也算是大族,只是却不显赫,跟着秦道武一起来的小厮早早跑了回去报信,秦艽的马车才进巷子,她便已经衣裳妥当的带着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等在了大门外。 秦艽才下马车,她便上前抓住了秦艽的手,“可算是等到你了,你不知道,自打收到你说要来樟州小住的信,我和你哥便天天等日日盼的,这下好总算是来了。” 秦艽笑着喊了声“嫂嫂”然后将林氏带到了望秋跟前,对望秋说道:“望秋这便是我嫂嫂。” “嫂嫂。”望秋红着脸上前行礼。 林氏连忙伸手托住了望秋,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既没有怜悯也没有轻视就像是寻常朋友一般,秦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赞了一声,不枉她欠下战岐林一个大人情,自家堂兄未来三代有保障了。 莲嫂上前跟林氏见过礼后便帮着杨十六将马车卸了下来,赶马进马厩。 秦道武夫妻俩则将秦艽和望秋领进了门。 两进的宅子虽然不大,但因为人口不多的缘故,还是显得很空旷的,林氏先将秦艽带去她二进院的东厢房,指着屋里的陈设说道:“你看看缺什么,回头我给添补起来。” “嗯,我先住着,缺了再和你说。”秦艽说道。 林氏便要带了望秋去看给她安排的屋子,却被秦艽给阻止了,“别麻烦了嫂嫂,就让望秋和我一起住,晚上还能作个伴说说话。” 林氏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她想着望秋是个孕妇,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不方便,当下少不得礼貌地征求她的意见,望秋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声说道:“我跟艽艽一起住,嫂嫂你放心,我晚上睡觉很老实的,不会踢着她。” 林氏听了不由得扑哧笑了说道:“我哪里是担心你踢她,我是担心她不老实踢着你。” 望秋红了脸,下意识地托了托肚子,讷讷道:“不会的,这一路我都是和艽艽同吃同住过来的。” 林氏听了便道:“那行,我等会再搬床被子来。” 樟州城离海不远,附近又山高林密,白天热晚上却是凉快的很,便是盛夏天晚上也还是要盖床薄被的。 林氏略略坐了会儿便去忙了,秦艽这时候才想起,自进门还没看到大侄儿秦传恒呢。正想着追出去问问,不想望秋却突然在身后喊住了她。 “怎么了?”秦艽问望秋道。 望秋上前挽了秦艽的胳膊将她带到屋中间的圆木桌坐下,然后看着她问道:“安王府的那个女人跟你说什么了?” 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秦艽苦笑着便要摇头,望秋却是一把摁住了她的手,“你跟我还不说实话呢?” “什么实话假话的,我说的就是真话啊。”秦艽说道。 望秋才要开口,外面却突然响起林氏的声音,“艽艽,你……你出来一下。” 林氏的语气听着有点急,秦艽和望秋对视一眼,下一刻两人齐齐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出门便看到林氏眉头微蹙目生愁绪的样子,这是……秦艽上前看了林氏问道:“嫂嫂,怎么了?” 林氏叹了口气,对秦艽说道:“安王爷来了,这会儿就在前院由你哥陪着,指名要见你,你是收拾下再过去,还是……” 南宫晨来了? 一霎的怔忡过后,秦艽对林氏说道:“就这样去。” 林氏点头,便要带着秦艽离开,却见望秋也跟着走了出来,少不得步子一顿,对望秋说道:“你就别去了,这一路坐马车也累了回屋去躺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望秋却是摇头。 “回去躺会儿。”秦艽抓了望秋的手,“放心,王爷可能是听说我来了,来约日子给我办接凤洗尘宴的。” 望秋怎么会信呢?可不管她信不信,秦艽都不让她跟着,她只能站在二院门口目送秦艽和林氏离开,默然片刻后却是悄悄的缀在了后头。 前院。 秦道武正同南宫晨说着话,只是南宫晨显然没有应酬他的意思,他说十句顶多也就得了南宫晨的三句话,时间长了秦道武也不愿开口了,两个人便默默的喝起茶来,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门口。 时间慢慢流逝,便在一盅茶快要喝完时,一阵细碎的步子声响起。 秦道武看在南宫晨目光突然一亮,下一刻便看到自廊檐下款款走来的秦艽,不待秦道武反应过来,南宫晨先就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王爷。”秦艽离着南宫晨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遥遥一笑屈膝福礼道:“秦艽见过王爷。” 南宫晨哼了哼,一拂袖子没好气地说道:“跟我来。” 话落竟然拔脚走了出去。 秦道武顿时傻眼,忙不迭地便要上前阻拦,却被秦艽一个眼神给阻止了,“中饭不用等我了,我和王爷在外面随便吃点。” 第313章 你要谋反 第313章你要谋反 因着客商云集,樟州城经济繁荣的同时,吃喝玩乐的产业犹为登峰造级。 这不,南宫晨一路带着秦艽出了城,直奔城外五里处的一艘画航而去,秦艽先始不明白怎么带她来这儿,等上了画航看到占据了一半画航的大灶台时,这才霍然惊觉这画航不是用来游河的而是后世的私家小厨。 见秦艽呆呆的忘记反应,南宫晨挑了眉梢,问道:“怎么,不是说出来吃饭吗?” 这边南宫晨话声才落,那边已经有穿着青灰色短褐的中年男子神态恭谨地迎上前来,“王爷,您来了。“ 南宫晨微微颌首,完了转身朝着二层走去。 秦艽低眉垂首跟在后面。 画航二层装饰精美,厚重的织花地毯,镶七彩琉璃的窗扇,角落里叫不出名字开得正艳的花朵……秦艽还在打量时,南宫晨已经顾自在当中的黑漆紫檀圆木桌边坐了下来。 秦艽走上前,在南宫晨右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方落座,一个三旬出头衣着素净的妇人端了红漆托盘上来奉茶。 石青色的茶盅内盛着琥珀色的茶汤,才掀开茶盖便有清香扑鼻而至,便是秦艽这种不懂茶的也忍不住心下暗暗惊叹好茶。 “他们家的鱼做得不错。”南宫晨突然开口说道。 正端详着茶盅里浮浮沉沉茶叶的秦艽闻言不由得抬起头来,恰巧对上正朝她看来的南宫晨的目光,秦艽一怔之后却是即刻笑着说道:“是嘛,那我可要好好偿偿。” 秦艽其实不怎么爱吃鱼,一来吐鱼刺麻烦,二来她总觉得不管怎么做鱼的腥味都是很难去除的。 当然,她向来擅于伪装,就比如南宫晨也曾同她相处不少日子,可他却并不知道,她不喜欢吃鱼这件事。 “试试,说不定你从此就喜欢上吃鱼了。” 秦艽目光有霎间的错愕,什么意思?这是知道她不喜欢吃鱼,但却还是想要劝服她爱上吃鱼?联想到之前穆云珠的来意,秦艽心头一沉地同时脑海中也绷起了一根弦。 “你知道的,我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很是固执。”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以偶尔偿试但却绝不会就此爱上。 南宫晨抚着茶盅的手指僵了僵,眼底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抬头看向秦艽,却发现秦艽这会儿正凝目看着远处的江面,江水涛涛,他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但却同样将目光留在了滔滔江水上。 “表妹来找你,我事先并不知道,如果知道我肯定会拦着她的。”南宫晨说道,顿了顿,“对不起,我保证这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秦艽相信南宫晨说到便能做到,但她更想知道的是,让她进王府到底是谁的意思! “王妃说让我进王府,还说保证我和她能平分秋色甚至略胜一筹。”话落,秦艽收回目光看向眸光似有期待但更多却是黯然如死灰的南宫晨,“这不是你的意思,也不是王妃的意思,那到底是谁的意思?为什么会关注到我这样一个草根人物身上?” 南宫晨撇了脸,看着地上繁复的花朵,轻声说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娘娘! 可真是日了狗了! 连个照面都没打的人,却三番两次算计起她的婚事来,先有一个墨明城不算,这会儿又来个南宫晨,难不成她还真以为天下万民都是她的孩子不成?就算真是,那她缺吃少穿的时候怎么没见她给分派点粮食钱财什么的! “为什么?”秦艽看着南宫晨继续问道:“为什么,她想要我入王府做侧妃?” 不问还好,越问秦艽心里越是一团乱麻,难不成这皇后娘娘是个神经病?不然,就着着安王妃是自家嫡亲的侄女,也不可能上赶着给侄女媳纳妾啊,且纳得还是……秦艽忍下心头的不适,目光直视着南宫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南宫晨不想说,可对上那样雾蒙蒙水漉漉的一双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开了口,“因为她觉得,你会是那个让我放下仇恨珍惜当下和未来的人。” 呃! 这话说得可真是……她是迪伽奥特曼吗?为守护地球而战! “我还是不明白。”秦艽摇头对南宫晨说道:“你有仇恨那不是很正常的吗?任谁看着自己的生身父亲受着那样的折磨都会恨的好?可是,再恨你也不可能把先太后挖出来鞭尸是不是?还有,皇后娘娘为什么要……” 秦艽的话声却突的嘎然而止,她脸色苍白目光惊惧地看着南宫晨,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愣是良久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南宫晨见她这样,目中生起抹复杂的神色,端起桌上的茶盅放在秦艽的手里,“喝口水。” 秦艽捧着茶盅却没有往嘴边送,而是看着南宫晨,那句一直不得出口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你要谋反?” 南宫晨垂了眼睑,手轻轻包裹住秦艽端着茶盅的手,“你也说了,没有人会不恨。” “可……” “你不用再说了。”南宫晨打断秦艽的话,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按说成王败寇由来失败者都没有好结果,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那样折磨他,哪怕就是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我也不至于这样恨,你明白吗?” 秦艽自然明白。 换成是她,日日夜夜看着至亲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她的恨只怕比南宫晨还要来得强烈。但是…… “南宫晨,你不要嫌我说话难听,可你应该知道,这明明就是你们南宫家自己的龌龊事,你不能让那些无辜的百姓替你们的家斗买单,是不是?”秦艽一字一句说道。 “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南宫家的家事,可谁让这天下是南宫家的呢?”南宫晨半是嘲讽半是无奈地说道:“我也不想牵连无辜,可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你明白吗?” 秦艽摇头,“我不明白。” “无妨,你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说着话,南宫晨松开裹着秦艽的手,端起茶盅啜了一口后,继续说道:“我原就想着找个借口让你来樟州城,没想到你自己来了,来了就别走了,你放心,我总是会护着你平安的。” 秦艽闻言变了脸色,急急看着南宫晨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打算马上就举事了吗?” 南宫晨却是突然笑了笑,末了,抬头朝秦艽看了过来,问道:“你知道吗?皇宫里的那位马上就要去见我的父皇了。” 秦艽手里的茶盅“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第314章 他是谁 第314章他是谁 长平帝病了,已经连着三日没有早朝,京城这会儿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但实则却是各方势水暗潮汹涌,他原本登基便没有几年,早前先帝又有传位皇长子安王的想法,这些年安王虽在藩地,但谁能保证他私底下同那些旧臣没有往来呢? 皇太子年幼,一旦长平帝撒手人寰,主少臣强内有皇权旁落之疑,外有安王虎视眈眈在侧,这里面压力最大的只怕莫过于穆皇后了。 这天穆皇后才出乾宁殿,等候在外的钟瑾便快步迎了上前,“娘娘,承恩候夫人到了。” 穆皇后微微颌首目不斜视地带着宫人离开。 乾宁殿离凤仪殿有些路程,一行人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 正在大殿内坐着喝茶的承恩候夫人杨氏听到宫人行礼的声音,放下手里的茶盅起身迎接穆皇后,正准备行礼却被走进来的穆皇后给抬手阻止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嫂嫂坐下。” 杨氏却是说着礼不可废的同时坚持给穆皇后行了个大礼。 不多时分主次坐下后,穆皇后使了个眼色给钟瑾,钟瑾便带着大殿内的宫人退下,然后亲自守在了大殿外。 杨氏这才一改之前的优雅从容,目光焦灼地看着穆皇后问道:“娘娘,皇上他……” “今天下午人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精神却很是不好,勉强说了几句话便又昏睡过去。”穆皇后说道。 “太医怎么说呢?”杨氏问道。 穆皇后脸上绽起抹嘲讽的笑,说道:“他们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需要静养这样的一堆废话。” 杨氏左右看了看,虽说大殿中只有她们姑嫂俩人,但她还是将声音压到只有两人才听见,凑到穆皇后耳边问道:“那娘娘您看皇上他还能康复吗?” 穆皇后摇了摇头,眸底波澜重重,让人难睽其间之意。 一向端庄稳重的杨氏在看到穆皇后摇头的刹那,失态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血色尽失,目光复杂地看着穆皇后,颤声道:“那……那娘娘您可有什么打算?” 穆皇后却没有回答杨氏的话,而是问道:“嫂嫂,云珠她有写信回来吗?” “半个月前到是写寄了封信回来。”这个时候提起自己的女儿杨氏也不知道穆皇后是什么用意,只能斟酌着说道:“信里也没说什么,只说洪都府的夏天燥热难耐,饱受蚊虫之苦想让我跟太医院求些驱蚊的药膏。” 穆皇后叹了口气对一脸自责地对杨氏说道:“都是我这个做姑姑的没用,帮不了她不说还带累了她。” 穆云珠和南宫晨是奉旨完婚,赐婚的人是长平帝。 旨意未下达前,穆皇后在乾宁殿外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还是皇太子得了消息赶过来半拉半只的将人请回了凤仪殿。 “娘娘您千万别这样说。”杨氏急急说道,“云珠从出生的那刻起便享受着家族的供奉,自然也该为家族做出她应有的贡献才是。” 穆皇后听了杨氏的话,淡漠的脸上绽起抹恍然之色,稍顷,目光也慢慢变得自嘲起来。 果然父亲亲自挑选出来的儿媳妇就是不一样,说的话都和父亲如出一辙,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她跪在院子里苦苦哀求父亲,父亲说的也是这样一番大义凛然之语,可是她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她想着如果知道曾经的锦衣玉食富贵荣华是要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换取,她宁可从来就没有过这荣华富贵。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只有后果和结果,却从来没有如果。而她到底没能视全家人的生死如无物接下了那道赐婚圣旨。 “云珠,她是恨我的?”穆皇后讷讷道。 “没有,没有。”杨氏摇头道:“云珠说她本就没有心仪之人,嫁给自己的表哥也好,婆婆又是自己的大姑,最其码没了难搞的婆媳关系。” “这到是那丫头能说出来的话。”穆皇后轻声笑着说道。 只是,笑意却在脸上却没能等留多久。 “安王妃……” 穆皇后开了个话头却没有往下说,杨氏听到这三个字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默然良久方轻声说道:“云珠说自安王爷没了后,王妃精神便一日不比一日,人也跟着变得恍惚起来,近来时常将安小王爷错认成安老王爷。” 这其实是说得好听点,真实情况其实是安王没了后安王妃便疯了,这种疯和别的疯又不一样,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只是她却再也认不出身边的人。 “她也是个苦命人。”顿了顿,又补充道:“穆家的女儿都命苦。” 杨氏不好接话。 命苦吗?可比起那些寒不蔽体饥不饱腹的人来说,穆家的女儿真的是从出生那刻起就泡在了糖罐子里。可你要说不命苦,穆家的女儿似乎没有一个婚事顺利的。 叹了口气,杨氏有心想要把话题转回来,手上却骤然一紧,她下意识地看去,便见穆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手,正借着宽大的袖摆将一封信塞在她的手,与此同时耳边也响起穆皇后如蚊蚋的声音。 “嫂嫂,把这封信交给他。” 杨氏整个人如被雷击,她怔怔看着穆皇后,想说什么却被穆皇后摇头阻止,穆皇后作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抱住杨氏将脸靠在她的肩上,“告诉哥哥,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的手里。” 他是谁? 杨氏没有问,穆皇后也没有说,可显然两个人都知道。 穆皇后留杨氏用了午餐才让钟瑾亲自将人送出宫,杨氏离开的时候恰巧遇上来给穆皇后请安的皇太子,远远的杨氏便站定屈膝行礼,“臣妾杨氏见过太子殿下。” “承恩候夫人免礼。”皇太子抢上前亲手扶起了杨氏,末了,又退后一步双手揖礼道:“七七见过大舅母。” 杨氏侧身受了半礼,待皇太子站定她才满面笑容地上前,握住皇太子的手,问道:“殿下可是去看望皇后娘娘?” “回舅母的话,七七正是去给母后请安。”皇太子瞪着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杨氏说道。 杨氏听了不少得夸赞皇太子孝顺,完了这才状似无心的问道:“殿下从哪里过来的?可曾先去给皇上请安?” “舅母,我是从父皇的乾宁殿来的。”皇太子脆声答道。 杨氏装作不知道的问道:“殿下,皇上的病好些了吗?” “原本不大好的,但后来我给父皇说了件京城近来的趣闻,父皇的精神似乎便好了很多,我打算以后每天都给父皇说件新鲜事,舅母您如果有什么有趣的事可要说给我听,让我好说给父皇听。” 杨氏听得一头雾水,明明穆皇后才说皇上不大好,怎么皇太子却又说皇上好了很多?心下虽然狐疑,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殿下给皇上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不是闹出甜食记的东西吃死人的事情吗?后来京兆府却查出是有人恶意构谄,据说这主使之人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因为嫉恨甜食记的东家是明城的未婚妻,便想出这样歹毒的办法对付人家。” 说完八卦,皇太子还不忘问一声,“舅母,您说这事是真的吗?” 杨氏:“……这事臣妾不曾听闻,不好断定真假,殿下不若召了京兆府伊问问。” 第315章 萧王萧之初 第315章萧王萧之初 五天前,京城东几家甜食记突然先后发生了有食客中毒的事,而这当中闹得最凶的却是叶凡姝管事的那家,一个男人将装着他妻子的棺材摆放在了铺子外,跟随他一同来的人砸了铺子不说还把叶凡姝给打了。 到底是天子脚下,事情才闹将起来便有人飞快地去了京兆府报官,只是等衙役赶来时叶凡姝已经被男子和他带来的人打得起不了身,一身是血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与此同时消息也报到了东宫墨明城跟前。 墨明城不知道京城有多少人知道甜食记的东家和他是未婚妻的关系,但既然有人将消息递到了他跟前,他又还需要这份关系,身为未婚夫的他自然责无旁贷的去了趟京兆府。 东宫太子宾客的面子京兆府尹不敢不给,可就在府尹大人要将男子及其同伙下大牢时,京兆府外却被围观的百姓堵了个水泄不通,要求京兆府公开审理此案,这下子京兆府尹也没办法了,不想墨明城却说他本人也希望能公开审理,毕竟他的未婚妻是想将甜食记做成百年老店的,没道理就这样让人坏了名声。 京兆府自是连连答应,但这样一来身为甜食记当家主事人的秦艽便要出庭受审,可秦艽这会儿并不在京城,一番商议后便决定由墨明城派人去接秦艽进京,等人到了京城后再开堂审案,不曾想当夜闹事的男子却突然死在了京兆府大牢,这下子事情闹得愈发沸沸扬扬了。 有人说是畏罪自尽,可也有人说是被杀人灭口,最后就连京兆府都牵连了进去,毕竟人是死在京兆府大牢的,很快便有御史在长平帝面前参了京兆府尹一本,只是还没等长平帝做出批示,他人便突然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朝廷内外谁还在乎这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长平帝身上,都在想着倘若长平帝就这样醒不过来,皇太子便是唯一的帝位继承人,那向来被皇太子亲睐的墨明城呢? 于是乎,不知道怎么的坊间就又有了一番传言,说是那男子是被卫国公小姐邓世芳收买的,因为对墨明城爱而不得知道甜食记的东家是墨明城的未婚妻后,便弄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计划,目的就是毁了甜食记毁了秦艽好让自己能取而代之。 谁也不知道谣言是怎么传进东宫的,又是怎么传到皇太子跟前的。 且说杨氏离开皇宫回到承恩候府后,却是立刻将主院侍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又让心腹婆子和丫鬟退出半丈之外层层守候,如此不够还将主院内的窗扇尽数打开,确定绝无可能被人偷听了去,这才将穆皇后塞在她袖笼里的信递给了承恩候穆琛的手里,颤着声道:“娘娘说让候爷务必亲手交到他手里。” 他!? 承恩候瞳孔骤然一紧,他看着杨氏,杨氏对上承恩候的目光缓慢而坚决地点头,一时间承恩候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拿在手里的薄薄一封信如火子一般烫得他掌心手痛。 良久…… “她这是疯了吗?”声音暗哑仿若用砂纸打磨过。 杨氏却在一下刻说出句不亚于石破天惊的话,“候爷,皇上他快不行了。” 长平帝身子不好,朝野之外人尽皆知,但谁也不敢想他会连三十岁都过不了。 承恩候想到了年幼的皇太子,想到前朝侍候了两代帝王的朝臣,他突然就能理解皇后娘娘的这番行为了。 真要是皇帝驾崩,是会留下顾命大臣辅佐新帝,还是会让穆皇后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穆皇后都需要强而有力的靠山保证她们母子的安危。如果是他,他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他,能甘心做母子俩的靠山吗? 承恩候内心忐忑不已,但他还是稳了稳心神后对杨氏说道:“我知道了,这事你谁都别提起,记住了?” “候爷把妾身当成什么人了?”杨氏不满的地说道,“我就算不替候爷想,我也得想想大哥儿他们几个?” 承恩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伸手揽了揽杨氏的肩,以示安抚接着轻声说道:“我晚上会找个借口出去,你把家看好,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 “我知道的。”杨氏点头。 皇宫内。 穆皇后一脸慈爱地看着正端着水晶盏吃葡萄的皇太子,接过他手里的空盏,正准备拿起盘子里的葡萄继续剥皮时,皇太子却已经摇头说道:“母后,儿臣不吃了。” “那要不要吃香瓜?”穆皇后问道:“才刚送来的,很新鲜,我吃了一块很甜。” “我不吃,不过明城喜欢吃,母后若是多可以让儿臣带回去给明城吃。”皇太子说道。 穆皇后不由失声笑道:“七七你到是把他放在心上。” “嗯,因为明城是我的人啊,我把母后和父皇也放在心上的。” 穆皇后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仔细的将手擦拭干净,又重新换了块帕子帮着皇太子拭了拭唇角,待母子俩重新坐定后,她这才牵了皇太子的手看着他问道:“七七,母后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母后您说,只要儿臣能做到的一定责无旁贷。” 穆皇后笑着摸了摸皇太子乌溜溜的头顶,然后缓缓说道:“七七,让明城娶了邓世芳好吗?” 皇太子一脸惘然地看着穆皇后,“母后,明城不喜欢邓世芳,而且明城他有未婚妻,儿臣怎么能让他做停妻再娶这样的事?” “七七。”穆皇后敛了脸上的笑,眼底绽起抹浓浓的忧伤,她揽着皇太子的肩,将人带到怀里,柔声说道:“七七,这个世界上母后最在乎的便是你,你要相信,不管母后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包括让明城娶邓世芳吗?”皇太子问道。 穆皇后重重点头,“是的,墨明城是你的人,卫国公只有这一个女儿,墨明城娶了邓世芳,卫国公他便也会成为你的人。” “为什么?”皇太子问出他的疑惑,“儿臣是太子,是父皇唯一的男嗣,父皇在他们是父皇的臣子,父皇不在他们便是我的臣子,为什么……” “傻孩子。”穆皇后打断皇太子的话,她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当中的复杂,只能旧事重提,“你忘记你晨表哥了吗?你皇爷爷在世时,可是一直都想把皇位传给安王伯伯的,现在虽然你安王伯伯不在了,可你晨表哥还在,你知道朝中有多少大臣是他们的人吗?” “卫国公骁勇善战半辈子在军营打滚,大梁军士素来敬他如神,你能得到他的支持……” 皇太子却突然打断穆皇后的话说道:“娘,军中将士不是奉萧王萧之初为神吗?什么时候变成卫国公了?” 第316章 她和他的孩子 第316章她和他的孩子 萧王萧之初,父亲太仆寺卿萧汉祥,虽为九卿之一干的却是掌管国家马政的工作,在京城这样动辄公候之家的地方,实打实的处在了鄙视链的下方。这一切,只直萧之初十五岁那年一举夺得京城会试乙榜第六名的好成绩才得到改观,但真正让京城世家对萧家改变态度的却是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那年发生的事。 长平一年,新帝登基未足一月,与大梁接壤的鞑靼国突然大举进兵侵犯大梁,鞑靼国人能征善战且残暴不仁,每得一城必屠尽城内居民,年轻的女子受尽凌辱后还会被他们杀死充当补给,以至于在大梁连失三城之后周边城池的官员不战而逃,百姓也是拖家带口逃离故土。 面对此情此景朝中亦无武将敢自请出战,整个京城人心惶惶,便在这时候,萧之初突然主上折请战。只是谁也没把他这个舞文弄墨的文弱书生看在眼里,只当他是书生意气。但当他在大殿之上当着长平帝及文武百官的面拉开一张三石弓,并准确无误的射落远处宫殿上觅食的小麻雀时,再没有人能将他说成是文弱书生。 之后,萧之初又请旨将他自制的沙盘搬上大殿,一连邀请数名武将与他对抗皆败于他手下,如此上至长平帝下至百官无不对他另眼相看,长平帝当即下旨以他为将,十日后带兵出征鞑靼。 六月后,鞑靼国派使者进京求和,愿意签订两国三十年内互不侵犯条约,朝中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不可交,长平帝力排众议将议和之事全权交给萧之初,萧之初亦不负圣望,除了三十年互不侵犯的条约外,还要求鞑靼国每年进贡五千头羊,鞑靼先不同意,但当萧之初带人打到王廷掳走他们的大王及一干贵族后,再不敢废话痛痛快快签下了条约。 萧之初再回朝时已经是长平三年的秋,离他领兵出京已过去整三年。 长平帝亲自前去京城外迎接萧之初回朝,并且当着十万大军封了萧之初的王,且是以他的姓氏为封号,荣宠可想而知。 萧之初却也是个妙人,回朝第一次早朝便当着百官的面交出了手中兵符,且以身上伤病为由辞了每日早朝之苦,在京城做起了闲散王爷。 因为两国相安无事,有关于他的传奇便渐渐地消于无声,鲜少再有人提及。 穆皇后从没有想过,当她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却是会从皇太子的嘴里听到,一怔之后她不由得看了皇太子问道:“七七,是谁告诉你萧王的事的?” “我从前就听说了啊,只是那时候小虽然听说却不能明白,但后明城来了后,他会选了朝中的人和事讲给我听,恰巧前些日子明城说到了萧王,我就记住了、”皇太子说道。 穆皇后“哦”了一声,伸手轻轻拍着皇太子的背,柔声问道:“那七七,你觉得萧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大英雄?”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是个聪明的大英雄。” 穆皇后没有想到皇太子会这样说,一怔之后失声笑道:“是吗?你怎么会觉得他很聪明呢?” “是明城说的,明城说萧王这个人有才而不恋权,实在是个极聪明的人,若是可以他很想同他结交一番呢。” 墨明城想要结交萧之初? 穆皇后到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惊喜等着自己,但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已经让她习惯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她只是一脸疼爱地看着皇太子,说道:“嗯,母后觉得墨大人的这个想法很好,七七你可以帮他完成这个愿望呢。” “可是,萧王行踪不定,我哪知道去哪里找他?”皇太子嘟了嘴说道:“再说了,母后怎么知道,我去找他,他就会见我。” “会的。”穆皇后脸上的笑是从未有过的温婉和温暖,她看着皇太子,“你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他怎么会不见你?” 皇太子小小的眉头拧得紧紧的,黑漆漆的眼睛好似笼了层雾,但这一切他都没有让穆皇后看见,他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七七知道了,七七回头就让人去打听萧王的去处,打听好了便带着明城去见他。” 穆皇后笑着揉了揉皇太子的头,将话题重新带了回来,“七七,见萧王的事先放在一边,母后说的让墨大人娶了邓世芳这事,你怎么说?” “我不赞成。”皇太子摇头,“如果明城他喜欢邓世芳,让他停妻再娶也没什么,毕竟两情相悦,可明城不喜欢她,明城喜欢的是她未婚妻,我怎么能让他违背自己的心意娶一个不爱之人呢?” “傻孩子。”穆皇后听着皇太子虽稚嫩但却不无道理的话,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说道:“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十全九不美的,身在这个位置,你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而不是考虑他人的幸福与否。” “你如果觉得这事不好同墨大人说,那便由母后来同他说。当然也不急在这一时,听说他的未婚妻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我想到时候就算墨大人不愿意,那位小村姑总是愿意的。” 毕竟,当初她也曾经主动带着穆桐去了墨家退亲不是? 这话穆皇后没有当着皇太子的面说出来,只是在自己心里过了一遍。 “行,若是母后您能说动明城,又或者是他的未婚妻,这事情儿臣肯定不再过问。”皇太子说道。 穆皇后总觉得他这话说得矛盾,可一时间也没有多想,因为皇太子已经起身向她行礼告退。 等把人亲自送出凤仪殿后,穆皇后对走在身侧的钟瑾问道:“皇太子是从哪里过来的?” “回娘娘的话,殿下先去了乾宁殿,之后才来的您这。”钟瑾说道。 穆皇后闻言目光微微一暗,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南宫家的人,身上流着南宫家的血,骨子里亲的还是他父皇。” “娘娘可真是……”钟瑾笑着打趣道:“您不是一直教导皇太子要时刻以皇上为尊吗?怎么这会儿又不高兴起来了。” “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 只是什么? 穆皇后眼底有黯然一闪而过,她只是想,假如七七是她和他的孩子,那么七七是会偏着她多一点,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偏着长平帝一样偏着他多一点呢? 民间不都说儿子和娘亲吗? 想来,如果真是她和他的儿子,肯定是会把她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第317章 你想离开樟州吗 第317章你想离开樟州吗 樟州城。 知道南宫晨有谋反之心后,秦艽这些日子想得最多的便是要不要找艘船出海躲一躲,等南宫晨和小皇帝分出胜负后她再回来,到时候百废待兴说不得她还能发一波不义之财。可想到她把这几年赚来的大部分钱都买田买地了,秦艽就后悔的想哭。 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南宫晨亲口承认了,秦艽也不敢同人提起,只是等屋子外突然多了几个摆摊的生面孔,她就算是想淡定也淡定不了了。 南宫晨这是让人把她看起来了! “当初之所以买这幢屋子就是看中了它闹中取静,可这段时间怎么门口的摊贩越来越多了?瞧着也不像是做生意的人,个个贼眉鼠眼的。”陈氏这天一进门便同秦艽报怨道。 秦艽听了陈氏的话,也不知道怎么搭嘴,她总不能说那是南宫晨派来监视她的人?只能笑笑状似不经意地打趣陈氏道:“嫂嫂,会不会是我哥他财名在外打了别人眼?” “你敢这样想,我可不敢这样想。”陈氏笑着说道:“就你哥赚的那些碎铜钿放在这樟州城根本不够人看,打谁的主意也不会打到他头上!” 话落,却是嘻嘻一笑,挨着秦艽说道:“我到是想着,会不会是哪家的少爷看上你了,使人到咱们门前来看着别让你跑了,等黄道吉日到了就来上门提亲呢。” 呵呵…… 秦艽干笑,陈氏虽未猜中但却亦不远。 南宫晨看没看中她,她不知道,但外面的人确实是他派来的人。 “嫂嫂你可真敢想。”秦艽干笑着说道。 心里却少不得暗暗揣度,陈氏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因为心里装着事,她同陈氏说话便有些心不在焉,还好没多会儿秦道武回来了。 “咦,艽艽也在,那可正好得我跑一趟。”秦道武进屋见到秦艽当即说道。 这是有事? 秦艽看向秦道武,“怎么了,有事?” 秦道武坐了下来,接过陈氏奉上的茶放在桌上,看着秦艽说道:“下午铺子里来了个客人,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然后他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打听你,言语间的意思,好像知道铺子是你开的。” 樟州这间铺子知道东家是秦艽的只有极少数的人,这极少数的人里还只限定在秦家内部,对外一直都说这铺子是秦道武的。 秦艽莫名便想起那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话。 她看了秦道武,“对方姓什么,知道吗?” “姓颜。”秦道武说道。 姓颜?! 秦艽在脑海里把自己所有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可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颜”姓这么一号人物,略一沉吟,她对秦道武说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铺子,如果对方是有备而来,那今天只是他的试探,明天肯定还会再来。” 陈氏听得皱起了眉头,不由得想起了大门外那几个鬼头鬼脑的小商贩,皱了眉头对秦道武说道:“艽艽的生意在这樟州城并不打眼,按说惹不到什么人,难道是从前的仇人?” 话落,目光朝秦艽看了过来。 “从前的仇人?”秦艽摇头,“这几年我虽然一门心思做生意,但做的都是正经的生意,并没有立下什么生死仇敌。” “那是怎么回事呢?”陈氏不解地问道:“如果不是仇人,只是单纯的想认识你,光明正大的上门就行了,干嘛鬼鬼崇崇的试探打听?” 这话问住了秦艽,她苦笑着说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秦道武这时候对陈氏说道:“这事目前也只是我们单方面的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往后看,还有对方是敌是友现在下判断也早了点。” 陈氏却是不认同,她娘家也有族人是做生意的,再则她出生在樟州城,虽说没经历过但却听说过不少生意场上你来我往的倾辄之事,家财散尽妻离子散的比比皆是,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然知道了肯定是要早做防范才是。 当下便将门口这些日子多了些不怀好意小商小贩的事同秦道武说了,末了,轻声道:“不管是敌是友,我们都要早做防范才是。” 不想,秦道武却是哈哈笑了说道:“别的我不知道,门口的那几个人我却是知道的,那是王爷安排来的人,说是有股悍匪流窜到洪都府内,怕我们势单力薄给几个人让他们暗中保护我们。” 樟州城富庶,便也催生了另一行勾当,便是绑架人质索要钱财。 前两年便有城中富商独子被绑交了赎金却还被撒票的事情发生,偏这股凶徒仗着樟州城水路发达,做一票便撒走顺着水路出海,如鱼入海再无消息。 “是王爷的人?”陈氏一怔之后,苦笑着对秦道武说道:“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才和艽艽在说这事呢,还以为是叫哪个坏人给盯上了。” 秦道武自进屋说了这么一番话早渴了,端起茶盅喝了口水后,这才开口道:“那我不是也才知道吗?是路上遇见战大哥,聊着天才说起的。” 这里才说起战岐林,那边厢守门的老苍头走了进来,禀报道:“爷,战五爷来了。” 战岐林在战家行五,外面的人都喊他战五爷。 “路上遇见的时候,也没听他说要来我家啊,不然我和他一起回来便是。”说着话,秦道武站了起身准备出门见人,不想陈氏却突然喊住他说道:“让艽艽和你一起去,我怎么觉得五爷他是来找艽艽的呢?” 还真让陈氏说着了,战岐林确实是来找秦艽的。 同秦道武寒喧几句后,他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能不能单独同艽艽说几句话?” 按说是不方便的,毕竟秦艽已经大了,而战岐林又是有妇之夫,但两家关系不一样,秦道武干脆地说道:“行,我去院子里站着,你们说好了喊我一声便是。” 秦道武走了出去,秦艽看着战岐林。 战岐林对上秦艽的目光,叹了口气说道:“艽艽,你想离开樟州吗?” 第318章 我要去京城 第318章我要去京城 什么意思?秦艽看着战岐林。 别人不知道南宫晨把她监视起来,战岐林不可能不知道。可战岐林明知南宫晨不愿让她离开,却还问出她想不想离开的话,秦艽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是她和他之间情意深厚的关系,她更倾向于战岐林是两利相权取其重,毕竟战家不只是和南宫晨私交好,战家和太医院的关系私底下也不错。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秦艽问战岐林道。 战岐林目光赞赏的看着秦艽,轻声道:“艽艽,我一直都在想,明明你比白芷还要小上几岁,可为什么不任是为人处事,又或者是临场应变她都远不及你。” 这是战岐林第一次当着秦艽的面说廖白芷的不是,秦艽少不得多问了一句,“战大哥,白芷姐姐她是不是又让你为难了?” 要说,战岐林和廖白芷的这桩亲事,不知道是廖白芷的幸还是战岐林的不幸,总之两人成亲这几年来情况不断,两年前还传出廖白芷跟个戏子勾搭成奸的事,秦艽心底其实挺同情战岐林的,但同情归同情她却不是个多嘴多舌的,像今天这样的话,这都是极难得的了。 战岐林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秦艽附和着说道:“我想也是,白芷姐姐她只是性子骄纵了些,人其实不坏的。” 人确实不坏,只是性格却是太执拗了些,他也不知道还能庇护她多久,又能容忍她多久! 暗暗叹了口气,战岐林将万千复杂心绪尽数压下,温文一笑,对秦艽说道:“不说她了,我们说回刚才的话题,我知道王爷派人盯你,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帮你。” 秦艽默然,稍顷,她看着战岐林问道:“你想要我去哪?” 就算是战岐林同南宫晨私交好,可战岐林帮她离开显然是违背了南宫晨的意愿,若是平时许就是几句争执,可南宫晨已经决意谋反,而战家同朝廷的关系摆在那,不敢保证南宫晨会不会疯到拿战家祭旗。 秦艽不认为战岐林会没有想到这后果,可想到了却还在问她,那是不是说这是得到了战家当家人许可的呢?那是什么样的利益能让战家的人冒这样大的风险?是不是说是京城里的那位发话了? 秦艽目光灼灼地看着战岐林,不肯漏掉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就怕一个不留神让战岐林给糊弄过去了。 不想战岐林却没打算糊弄她,对上秦艽看来的目光,他只是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然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在京城的铺子出事了,京兆府的人这会儿已经从京城出发去你乌石镇找你了,墨明城知道你在樟州让人带信给我,让我尽力帮你离开樟州。” 秦艽的注意力尽数落在战岐林的第一句话上,她问战岐林道:“铺子出什么事了?” “说是你铺子里的吃食吃死人了,叶凡姝被打伤了,铺子已经暂时被衙门封了。”战术岐林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 “吃死人了?”秦艽猛地站了起来,但下一刻却是一迭声地说道:“不可能,我卖的是甜食,吃坏肚子有可能,吃死人……我又不是卖砒霜的。” 天热甜食容易坏,偶尔吃坏肚子在所难免,虽然说秦艽再三要求铺子里必须使用当天新鲜的食材,隔夜的食材必须作废,但难保有人阳奉阴违,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吃死人不是? 眼见战岐林一言难尽的样子,秦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问战岐林道:“是不是有小人作崇?” “有没有小人作崇我不知道,不过死者家属死在了京兆府大牢。”战岐林说道。 “那就更说明是有人栽脏陷害了。”秦艽“嗷”地一声喊了出来,“你看我这个苦主都不在京城,那死者家属是怎么死的?肯定是背后主使的人心虚杀人灭口……简直是丧心病狂,什么仇什么恨要这样害我?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战岐林也不打断她,就看着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来回蹦哒着嘴里一句又一句的骂人,他很少看见这样鲜活的秦艽,忍不住就想多看一会儿。 不知道多了多久,秦艽终于停了下来,她看着眉目温润目光隐隐含笑地战岐林,唇角翕翕想说点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战岐林笑意不减,问秦艽道:“那你想到主使之人是谁了吗?还想离开樟州吗?” 敢拿人命来害她,这主使之人显然不是寻常之辈,她要是肯做缩头乌龟老实地呆在樟州城自然没事,若是逞强斗狠想去京城跟人一决高低,小命能不能活还真得打个问号。 秦艽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地对战岐林说道:“去,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铺子是我辛辛苦苦开起来的,凭什么拱手让人?至于主使之人……现在不知道是谁,将来还能不知道?” 这个回答在战岐林的意料之中,倘使秦艽是个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之辈,这会儿她也不会呆在樟州城了。 “那你等我安排,安排好了我送你离开。”战岐林说道。 秦艽不知道京城的事影响有多大,但铺子关一天门就损失一天的钱,赔钱她不怕,做生意没有赚有赔才是正常现像,但她是主事之人,在明知道对方的目标是她时,她若是还迟迟不显身,那让合作的人还有她雇的那些管事会怎么想? “尽快。”秦艽对战岐林说道:“我需要尽快离开,最迟三天,三天内我必须离开,不然……” 战岐林没让她把话说完,他对秦艽说道:“不用三天,两天之内我一定送你离开。” 秦艽点头,“好,我等你。” 正事说完,战岐林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来秦艽没有心情,二来他也不知道有什么话题好说,端起茶盅喝了口茶,战岐林便站了起来向秦艽告辞。 秦艽起身送他,院子里的秦道武见了,连忙拔脚走了过来,说道:“战大哥这就走了吗?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 “不用了,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下次。”战岐林笑着说道。 秦道武眼见秦艽脸色不好,猜着怕是有事便也不敢硬留,兄妹俩人将战岐林送出垂花门外,目送战岐林离开后,秦道武这才问秦艽道:“发生什么事了?” “道武,我要去京城。”秦艽闷声说道。 第319章 靠本事吃饭 第319章靠本事吃饭 “去京城?”秦道武看向秦艽,问道:“怎么突然就想到要去京城了?” 秦艽看了眼街道上不时抬头看来的商贩,对秦道武说道:“进去再说。” 兄妹二人并肩往里走。 等在后院的陈氏一听说战岐林走了,急急赶来花厅,眼见兄妹俩神色凝重的坐着,不由得心一沉,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嫂嫂。”秦艽笑着起身上前抓了陈氏的手,“就是京城的铺子出了点事,我得赶去处理下。” 陈氏闻言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我们一点都没听说呢?” 这就得问南宫晨了,为什么京城出了那样大的事,可樟州城却风平浪静的如同世外桃源,究其原因不过是这里是他的地盘,消息被封锁了而已。 当然这话秦艽不可能同陈氏说,不但不能说她还得叮嘱陈氏几句,这么一想,秦艽便轻声同陈氏说道:“嫂嫂,你知道的安王妃有意让我进王府,但却被我拒绝了,我担心她知道我要走后会从中做梗,所以我要走的事不能声张。” “不声张,肯定不能声张。”陈氏一迭声地说道,完了又说道:“这话你不说,我也不好提,现在既然你说起来了,那嫂嫂就多几句嘴,有说错的你也别见怪。” 秦艽笑了道:“不会的,嫂嫂你说。” “你啊,不答应进府是对的,说得好听点是侧妃,但其实就是个妾。妾是什么?妾就是个供人消遣娱乐的东西,吃穿用度是比旁人好了,可却是一点做人的尊严都没有。有道是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艽艽你是个有本事的,可以靠本事吃饭,干嘛要以色侍人?” 一番话前半段说得还好,后半段就有点……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秦道武目光薄怒地瞪了陈氏一眼,“艽艽不是已经拒绝安王妃了,什么叫她可以靠本事吃饭,干嘛要以色侍人?真是的,往常的伶俐劲也不知道去哪了……行了,你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有,我再同艽艽说几句话。” 都是说堂前教子,床前教妻。 虽说秦艽不是外人,秦道武的那番话也不算严厉,但陈氏还是红了面孔,只是她却没有顺着秦道武的话退下,而是涨红了脸固执地对秦艽说道:“艽艽,嫂嫂说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一个南宫晨。” 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一个南宫晨,京城更是个大染缸什么样的人没有? 秦艽这一去,到底会发生什么还真是难说。 明白过来陈氏的用意后,秦艽真心实意地向她道着谢,说道:“嫂嫂,谢谢你的提醒,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陈氏拍了拍秦艽的手,“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应该就是这两天,具体的时间不好说,你知道的我们家外面盯着的人太多。”秦艽说道。 “那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张罗特产什么的了,这两天我就好好张罗几个你爱吃的菜,毕竟这次吃了下次再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陈氏说道、 秦艽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再留下来继续话题也不过是徒添烦恼还不如跟着陈氏去厨房瞎混,这么一想,便起身说道:“嫂嫂,我跟你一起去。” 陈氏笑着嗔道:“我又不缺烧火的,你跟我去干什么?别去了,留下跟你哥说说话,好了我来喊你。” “我没话和我哥说了,还是去跟你偷师学艺的好。” 话落也不管陈氏是个什么意思,扯着人就往外走,陈氏眼见秦道武并不阻止,便也顺着秦艽的意思,偕同她一起去了厨房。 夜里,秦艽看着坐在灯下缝制婴孩衣裳的望秋,想了想到底还是把她很快就要离开的事说了。 望秋手上动作一顿,但却是很快又继续手里的活,低着头说道:“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些,我要是没有肚子里的这个,肯定是要跟着你一起去的……” 秦艽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想了想,将留夏夫妻俩想要收养这个孩子的话说给望秋知道,“你自己想想,若是愿意便写封信回去,若是不愿意就当我没提过。” 望秋没有立刻回答秦艽的话,而是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自觉的伸手抚上了微微隆起的肚子,半个月前,她便感觉到了胎动,随着胎动越来越频繁,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如果那个人不是留夏,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那是留夏啊…… “我这会儿也想不好,你容我再想想。”望秋说道。 活了两世,秦艽都只是个姑娘,没有体会过为人母的感觉,但她理解望秋的不舍和为难,上前坐在她身侧,挽了望秋的胳膊说道:“你别想太多,你就想自己愿不愿意舍不舍得。” 望秋点头,“我知道的。” 多余的话秦艽也不好再说,她将来前吴氏给她的银票拿了出来,“这是来的时候,婶子托我转交给你的,你拿着。” “我不要……” 秦艽却是不由分说的抓起望秋的手,将银票塞在她手里,“不要,你也先拿着,以后亲手还给婶子。” 望秋的手僵了僵,以后……她是真的没脸去见她娘还有弟弟们。 秦艽又转身走到西边角落打开墙角放着的箱子,翻找了一番后,转身折回了望秋身侧,“这是我给你的。” 说着话,将一个红漆小匣子递到望秋手里。 望秋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什么东西?” “好东西,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秦艽嘻嘻笑了说道。 望秋犹豫着打开了手里的红漆匣子,随着匣子被打开的刹那,一阵夺目的银光晃得她下意识的撇开脸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看清一匣子都是几分大小的造型各异的银锭子后,她连忙将匣子递还给了秦艽。 “这个我不能要。” “又不是给你的。”秦艽将匣子重新塞了回去,“这是给我干儿子(干闺女)的。” “那也不能要。” 望秋说道,又要将匣子递还给秦艽,却被秦艽一个眼神给盯住了。 “我也不知道你生的时候,我能不能赶回来,道武和嫂嫂肯定能把你照顾好,可他们好是他们好,你自己手头却不能没有点活用钱,我既然给你了你收下就是,又不是给你一千,一万的。”秦艽佯装生气地说道。 望秋嘴角噏噏,还想说什么,秦艽却没给她机会,“行了,你有这时间不如多给我缝两双袜子,你知道的外面买的我穿不惯。” 一句话,望秋将手里的小衣裳一扔,便去开箱子拿布准备裁了给秦艽缝袜子,秦艽本想阻止,但想了想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由着她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秦艽起了个大早,便在她心急如焚等着战岐林的消息时,不想没等来战岐林的人却等来了南宫晨。 第320章 出去避一避总是好的 第320章出去避一避总是好的 照旧,南宫晨将秦艽去了城外,只是这次没有去画舫而是去了樟州城外的一个小庄子,庄子不大,景致却是难得的好,特别是庄子前面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给仲夏的天带来丝丝的凉意,最特别的是溪流边有株老树,临水的岔枝上架了个秋千,几个光屁股的小子正在嬉水,抢着荡秋千。 正跟着南宫晨往前走的秦艽不由得停了下了,含笑看向水里闹得正热闹的孩子们,南宫晨见她停下脚步,便也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六七岁的孩子最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因为父母都是庄子的人,虽说没有过得大富大贵但却也是温饱不愁,恣意的笑脸,欢快的笑声,成了这个夏日最美的一副画。 秦艽收回目光正打算追上南宫晨的步伐,一抬头却发现南宫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可能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南宫晨目光轻转朝她看了过来,略一迟疑后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秦艽摇头,“没有。” 这个回答显然不在南宫晨的意料之中,眉眼间生起抹疑惑之色,他不解地问道:“没有?” “是的,没有。”秦艽说道。 南宫晨眼底有刹那的失意一闪而过,秦艽没有错过那一霎间的黯然,不由得暗自揣测,南宫晨这是怎么了?难道他希望她说点什么吗? “我以为你会劝我放弃。”南宫晨突然开口说道。 放弃? 秦艽有片刻的迷惑,但却很快便明白过来南宫晨这话的意思。 南宫晨是以为她被这样一副人间烟火气的画面吸引,应该是会劝他为天下苍生放下心中仇恨不要举事? 想了想,秦艽犹疑着说道:“我不是不想劝,而是我没有立场劝。” “哦,为什么这样说?”南宫晨问道。 “怎么说呢?”秦艽自失地一笑,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缓缓说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不能感同身受你所遭遇的一切,自然便也不能自作聪明的劝你大度和原谅。”顿了顿,秦艽几不可闻地说道:“我怕打雷的时候会被雷劈。” 南宫晨先始还挺震惊她的那番话,毕竟自从他打定主意要举事时,劝他的人很多,说得最多的便是,个人得失不该凌驾于苍生之上,可他只想说一句“去他妈的苍生,苍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替他父亲讨回一个公道。”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敢劝他,因为怕打雷的时候会被雷劈。 南宫晨突然就笑了,他看着秦艽,“秦艽,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孩子太聪明不好?” “怎么会呢?”秦艽回以一笑说道:“你看从小到大不管是我们的父母还是别家的大人,他们无一例外喜欢的都是聪明的孩子。” 南宫晨还想说什么,但对上秦艽看来的目光时,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笑了笑,指着前方几点掩映在葱葱翠竹下的白墙黛瓦,说道:“走,就要到了。” “嗯。”秦艽点了点头,跟着南宫晨重新往前走去,“这是你的庄子吗?” “不是。”南宫晨摇头道:“是战家的。” 战家的! 秦艽步子骤然一停,抬头看了南宫晨,“你,你带我来这战家的庄子干什么?” “怎么,你不喜欢吗?”南宫晨没有回答秦艽的话,而是顾自说道:“可我看你同战岐林相处的挺好啊?” 秦艽哑然失笑,她看着南宫晨,“我和战大哥相处愉快,那是因为我们除了生意上是合作的关系,私下里我和他还是朋友。如果是他带我来这,我也不会这般奇怪。你来找我,没有去酒楼也没有去茶肆,却来了战家的庄子,我问一句为什么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带你来这,是因为我喜欢这里,我想和你一起分享这份喜欢。”南宫晨说道。 秦艽顿时哑然。 这是个再完美不过的解释。 只是,这解释她能相信吗?不,她一点都不信。 默然片刻,秦艽言不由衷地说道:“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谢谢你的这份分享。” 只是可惜她没打算在樟州城长住,不然隔三差五的来一趟还真是个度假避暑的好地方,别的不说就说溪沟边的那个秋千,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的荡一荡。 南宫晨看着秦艽笑了笑,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走,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没有给秦艽拒绝的机会,秦艽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被包裹进另一只手的掌心,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人却被南宫晨带着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 绕过阡陌纵横的田野,在幽林小径中穿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停下步伐时,秦艽这才发现,南宫晨带她来到了庄子后面的一处山坡,此刻的他们站在山顶,目光所及处是一片翠绿的原野以及错落有致的白墙黛瓦还有不远处依稀可见的樟州城。 南宫晨没有松开秦艽的手,而是略略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然后抬手指着远处闪着粼粼波光的河流,对秦艽说道:“这条河的尽头是海,你知道吗?” 秦艽点头,“知道。” 南宫晨便又说道:“那海的尽头是什么,你知道吗?” “海的尽头想来是另一个国家?”秦艽轻声说道。 南宫晨回头,山风呼啸,吹起他和她的长发,飞舞纠结的长发这一刻分不出谁是谁的,看着秦艽略带迷茫笼了层雾一样的小鹿眼,南宫晨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他很想不管不顾的将人揽进怀里,最终却只是略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轻声道:“是的,海的尽头是另一个国家,艽艽,带着你的家人去那里。” 秦艽猛的抬头朝南宫晨看去,“你说什么?” 南宫晨收回目光,看向那条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河流,哑声说道:“我说,让你带上你的家人出海去,战乱一起,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出去避一避总是好的。” 第321章 为什么不能是我 第321章为什么不能是我 秦艽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南宫晨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时间心内五味杂陈,就连看着南宫晨的目光也变得心虚起来。 良久…… 秦艽轻声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话想要告诉我?” 南宫晨听得一怔,电光火石间却是目光陡然一亮,只是那亮光却如流星般一闪而逝快得叫人捕捉不及。 “没有。”南宫晨轻而坚决地说道:“你仔细想想,决定了告诉我一声便行,我会安排船只和人员。” 秦艽深吸了口气,脸上绽起抹苦笑,抬头看了南宫晨说道:“我在京城的生意出了问题,需要我去处理,我可不要以带着十六叔和莲嫂离开樟州?” 南宫晨瞳孔骤然一紧,漆黑的眸底有痛色攸然而过,与此同时唇角绽起抹自嘲的笑,他垂了眼睑,目光落在自己和秦艽相握的手上,他依稀记得好像有人说过,左手无名指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可是现在的他和她十指相扣,为什么她却感觉不到他的心意? 她要离开樟州,不是出海避战乱,而是要去京城……真的是去处理生意上的问题吗?还是去见他,墨明城?!南宫晨心乱如麻。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给不了秦艽未来,适时的放手才能全了彼此的情意。可内心又抱着微乎其微的一点希望,总觉得自己并不是全无胜算,万一赢的人是他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不是他和她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心酸得像是被狠狠捶了一拳,南宫晨甚至不看着秦艽的眼睛的说话,就怕自己会在嫉恨交加下做出些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狠狠地吸了口气,终是没有忍住,问道:“是去处理生意,还是去见墨明城?” 秦艽这两天别的事都没做,就是把京城发生的事在脑子里来回的盘,她甚至隐隐猜测到了那个幕后主使之人很有可能是邓世芳,也猜到墨明城在这件事里应该帮了不少的忙,当然在她到达京城前,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南宫晨的话,秦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的想了想后,才说道:“是去处理生意,但也是去见墨明城。” 私下无人时,她也会在想她和墨明城的关系,她和他是朋友还是合作伙伴?你问为什么不是男女情侣关系,呵呵……秦艽觉得,人还是要切合实际的好,而她恰恰是个很务实的人。 南宫晨的心思,秦艽多多少少总能猜到一些的,被一个这样优秀的人喜欢,说不高兴是假的,但除了高兴之外还有的便是遗憾,遗憾她们虽然在对的时间相遇,只可惜却不是对的人。 她不喜欢他! 秦艽还在犹豫着要怎样解释她同墨明城之间并不是南宫晨想的那样时,南宫晨却在这时开口了,“墨明城这几年对外宣称你是他唯一认定的人,等你及笄便迎娶你过门,你呢?是不是也一直在等这一天?” 秦艽一刹那的犹豫后,点头道:“是的。” 南宫晨的脸色蓦然一白,忧伤溢满眼底,却犹不肯死心地说道:“你撒谎。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我,这几年,你和墨明城从没有书信往来……” 这话,秦艽还真无从反驳。 不过…… “我们确实没有书信往来,可是那和他要娶我,我要嫁他有什么关系呢?”秦艽看着南宫晨,虽然不忍他的悲伤和难过,却又不得不硬起心肠说道:“自从当初他不畏权势执意认定这桩婚事开始,我便在心里发誓,这一生非他不嫁。” 一句“非他不嫁”像记重雷一般轰得南宫晨脑海里一片白茫茫,如果真是像秦艽说得那样,那这几年他为她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呢?这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南宫晨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说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恰在这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突然乌云密布,竟像是要下雨了一般。 “走,要下雨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庄子里再说。”秦艽对南宫晨说道。 不想,南宫晨却像魔怔了一般,久久没有反应,直至秦艽突然用力扯了他一把,带着他往山坡下走去,他才醒过神来,而便在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阵惊雷,不消多时,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直往下砸。 “那边有个茅屋,我们去那里先避会儿雨。”南宫晨指着不远处的一幢茅草屋对秦艽说道。 话落,抓着秦艽的手便急急跑了起来。 才堪堪跑进茅层,雨突然便“哗”的一声好似从天空倒下来一般,天地之间瞬间变得白茫茫一片,风助雨势,雨雾浇了秦艽一脸,她不得不再往里退了退,这一退便撞到了站在身侧的南宫晨。 “去里面坐着,那里有张竹床,虽然破了点但坐还是能坐的。”南宫晨说道。 说话的同时,独属于南宫晨的气息和着雨水扑面而来,气氛莫名的变得暖昧起来,秦艽下意识地便要拒绝,只是南宫晨却已经抓着她的手带着她角落里走去。 南宫晨将秦艽安置好后,突然问道:“你冷不冷,要不要生堆火?” “我不冷。”秦艽摇头说道。 南宫晨却仍旧固执地拿出了火折子,只是光有火折子没有柴火也是徒然,找了一圈似乎除了拆茅草屋便没别的办法,南宫晨只能放弃生火的念头,他起身背对着秦艽站在那,默默的替她挡了一阵阵被风吹进来的雨雾。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天地之间安静的就只剩“哗哗”的雨声。 秦艽抬头想要看看外面的雨,却只能看见南宫晨单薄却笔直的背影,以及那如鬼斧神工般的侧影,不可否认南宫晨是好看的,甚至不只是一般的好看。 秦艽怔怔地看着他的侧颜,这一刻什么都想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对吗?” 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得秦艽瞬间回神,便在她慌乱的想要收回目光时,却发现南宫晨正目光灼灼地朝她看了过来,“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会是墨明城,你说因为他长得好看,我也长得好看,为什么那个人便不能是我?” 第322章 刺杀 第322章刺杀 为什么那个人却不能是我? 秦艽不意南宫晨会问出这样的话,一瞬间的错愕后,她下意识便要开口,却在对上南宫晨灼灼逼视的目光时,那些推脱敷衍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见秦艽不说话,南宫晨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此刻被暴雨洗涮的树又乱又凉,这种感觉还是五年前才得到父王去世时有过,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体味,谁想……南宫晨垂了眼睑,唇角挽起抹自嘲的笑,他应该想到的不是吗? 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再度变得微妙起来。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雨过后天空出现一道彩虹,斜斜地挂在天边,光彩照人,却转瞬即逝。 “我们走。”南宫晨回头对秦艽说道。 秦艽默然起身,跟在南宫晨的身后往山下的庄子走去。 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格外的蓝,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泥土味,喜欢的人觉得亲切,不喜欢的憎恶厌弃。 山路泥泞湿滑并不好走,秦艽先还提着裙摆控制住脚下的重心,后来几次险些摔倒后,她干脆将裙摆撩起在身后打了个结,虽说形像尽毁但到底脚下的路平稳了许多。 许是负气,南宫晨这一路都没再开口,秦艽几次想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沉静,可在瞥见他微微抿紧的唇以及冽厉的侧脸线条时,都将嘴边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就这样,与其让他念念不望,倒不如就这样让他心死。 拿定主意后的秦艽不再留意南宫晨,而是将所有的专注力都放在了脚下,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第一时间发现那条正从她脚背滑过像蛇又像黄鳝的“东西”。 “啊!” 秦艽尖叫着跳了起来,脚下一滑,整个人朝正转身一脸紧张朝她看来的南宫晨扑了过去。 南宫晨下意识的伸手一捞将秦艽抱在怀里,虽说他下盘很稳,但因为一来没准备,二来山路湿滑,脚下一个不稳,抱着秦艽仰面倒了下去。 这是秦艽没有想到的,等她醒过神来时,她整个人都趴在南宫晨的胸口,四目相对,她在南宫晨漆黑的眸底看见了小小慌乱无措的自己。 “对……对不起……” 秦艽手忙脚乱的想要起来,却不想搂着她腰的手陡然一紧,她非但没能拉开彼此的距离,反而同南宫晨的距离更近了,近得彼此呼吸相闻,南宫晨薄而有形的唇同她只隔着一个鼻子的距离。 少年独有的气息揉杂着淡淡的龙涎香瞬间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身下隔着薄薄的两层衣裳,擂鼓般的心跳声告诉着她即将可能会发生的事。 “秦艽。” 南宫晨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呼出的微热的气息打在脸上,秦艽瞬间脸红如血,整个人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就怕一个不小心触动了南宫晨的某个点。 然,怕什么偏来什么。 秦艽还在想着怎么体面的解决眼前这个囧境时,南宫晨的另一只手却突然抬住了她的下颌,逼迫着她抬头看向他。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漆黑的眸子控诉着直直看向秦艽,似是要看透她的灵魂。 秦艽唇角翕翕,只是所有的说词在对上南宫晨看来的目光时,都变得苍白无力。 良久,她苦笑着说道:“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真要给出一个为什么,可能是你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出现!” 于千万人中间遇见你所遇见的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这样的相遇才能让人奋不顾身,即使明知万劫不复也会义无反顾的奔赴。 “不是这样的。”南宫晨摇头,看着秦艽的目光带着三分的委屈七分的不甘,“明明我只比他晚一步,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我?” 秦艽叹息着想要开口,南宫晨却突然目光一暗,突然翻身将秦艽压在了身下,秦艽大惊,紧紧攥住了南宫晨的胳膊,目光惶惶地看着她,“南宫晨……” 南宫晨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抵在了秦艽的嘴上,秦艽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嘎然而止,她看着南宫晨,努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自然,她甚至扯了扯了嘴角,脸上绽起抹僵硬的笑,像是在告诉南宫晨,看,我其实并不怕你。 却不知道,她的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却刺痛了南宫晨眼睛。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不过就是出现的比墨明城晚,为什么秦艽选择的那个人便不能是他,明明这几年,他才是那个她需要时便随时出现的人。 “这对我不公平。”南宫晨捧着秦艽的脸,“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为什么……你对我也要这样残忍?为什么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不……” “你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 南宫晨的手指再次抵住秦艽的嘴,他看着眼前鲜妍如新剥石榴的红唇,眼底眸色汹涌。 秦艽的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她不敢直视南宫晨的眼睛,也不敢表现的太抗拒,害怕会激起他的野性,她只能目光瑟瑟地看着他,抿了抿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如星星之火燎原了南宫晨,让他瞬间理智尽失,突然便朝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秦艽瞪大眼,怔怔看着眼前被无限放大的脸,她甚至能看到南宫晨眼下长睫打出的阴影,她忘记了反抗,也忘记了拒绝,就那样傻傻地看着。 千钧一发之际,静止的空气里突然响起利刃破空之声。 仍旧处于懵逼中的秦艽没有听到,可自幼便跟随名师习武的南宫晨却没错过,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秦艽往边上的草丛里一推,紧接着自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弹地而起,迎上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黑巾蒙面,仅露出一对杀意凌凛的眼睛在外面,此刻正杀气腾腾地看着南宫晨,他扔掉手里的弓箭,缓缓拔出背上的大刀慢慢指向了南宫晨,虽一字不发,但其间意思不言而明。 南宫晨没有丝毫的怠慢,同样目光咄咄地看着黑衣人抽出腰间软剑,“呛啷”一声挽起一朵剑花后,同样杀气森森地指向了黑衣人,“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南宫晨的话,而是批着大刀暴起朝着他的头顶劈了下来。 第323章 为你守身如玉 第323章为你守身如玉 “小心!” 趴在地上的秦艽看着这一幕,心揪成一团的同时忍不住高声提醒南宫晨。 南宫晨眸色微变,因为是临时起意又是和秦艽在一起,所以他没带护卫,若只是单打独斗他没有丝毫畏惧,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对方来了多少人他不知道,并且他还得护着秦艽的安危。 南宫晨提起软剑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与此同时不忘高声提醒秦艽快走。 秦艽其实也在想黑衣人有没有同伙的问题,听到南宫晨让她离开的话,不过是一瞬间的犹豫她起身便急急朝着山下的庄子跑去,庄子虽是战家的但战家的人不敢见死不救,秦艽想着与其在这拖后腿不如下去搬救兵。 南宫晨先还防着黑衣人会对秦艽发难,但黑衣人却像是没看见秦艽一般,一门心思都用来对付他,而且黑衣人的身手非常高超,几次避开了南宫晨至命攻击的同时还不忘回敬南宫晨几下,如此这般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后,眼见得谁也赢不了谁,黑衣人突然使了个虚招引得南宫晨上当后,他却借机脚尖轻点人如离弦的箭一般逃走了。 南宫晨没有追,而是站在原地凝了目光看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此刻的秦艽已经跑到了山脚下,她的运气不错,庄子里有不少年轻力壮的后生在,听说南宫晨在后山遇刺,众人先是吓得齐齐没了反应,还是秦艽一嗓子把他们喊回了神,回过神的众人当即抄刀拿枪的往后山跑去。 秦艽虽说年少体力好,但因为才一口气跑下山力气已经用竭,只能远远的缀在众人身后,走着走着迎面却走来一抹穿着短打满身泥土一瘸一拐的身影,看样子应该是急着赶去救人摔坏脚了,秦艽没放在心上,想着这会儿也不知道南宫晨怎么样了。 很快两个人便擦肩而过,秦艽不自觉地看了来人几眼,只是那人半边脸也糊满了泥很是狼狈,秦艽收了目光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不想脑后却突然刮起一阵风,下一刻,秦艽像团烂泥一般朝地上倒了下去。 只是,她没有摔在地上,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接住了她,与此同时耳边响起道熟悉的声音,“得罪了,秦姑娘。” 秦艽豁然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是你!” “咦,姑娘你还记得我啊?”祥麟瞪大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对秦艽说道:“我还以为姑娘你早把我家爷给忘了呢?” 这话说得可真是…… 秦艽不知道祥麟对她做了什么,总之除了身体瘫软无力外身上并没有别的不适,眼睛能动,耳朵能听,嘴巴能说,意识还很清醒。 祥麟抱着她像抱个布娃娃一般匆匆朝着庄子外的路走去,不过走的却不是秦艽他们来时的路,而是另一条隐蔽的小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秦艽问祥麟道。 不想祥麟却不答反问道:“按常理来说,你不是应该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吗?” “是啊,你怎么会这里呢?”秦艽从善如流地问道。 祥麟眼角余光扫了眼秦艽,淡淡道:“少爷让我回来接你去京城,很不巧我到的时候你已经启程来樟州,没办法我只好跟着来。” 秦艽已经知道京城发生的事,只是她没有想到墨明城会让祥麟离京来接她,默然片刻后,她突然问道:“我铺子出事是不是和你家少爷有关?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有人想要拿我杀鸡儆猴?” “看,我瞧着你还是挺聪明的,可怎么这么聪明的人就过不了美色这一关呢?”祥麟再次将话题带偏到批判秦艽来,他垂目看了秦艽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姑娘家长得丑点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品性好……小安王他再好看还能好看过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为你守身如玉,可你呢?” 秦艽想到刚才那一幕,不由自主的红了脸颊,要不是祥麟适时出现,她的初吻就该交待了?要知道这可是个“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年代,真要是她和南宫晨那什么了……秦艽摇了摇头,真要那什么了又怎么样呢?她还能以死谢罪不成?不过…… 什么叫墨明城为她守身如玉? 秦艽嗤笑着对祥麟说道:“做忠仆是你的职责,但做烈女却不是我的义务,我和你家少爷已经退亲了,这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祥麟当然知道,就因为知道他更生气,他家少爷那样神仙似的人物,什么样的姑娘不能有?结果到好一门心思放在了这不识好歹的人身上,什么叫做忠仆是他的职责,当烈女却不是她的义务?她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见一个爱一个不成?把他家少爷当什么了? 祥麟越想越气,到最后干脆将秦艽“扑通”一声扔了出去。 秦艽哪里会想到他会干出这样的事,直至一阵钝痛从屁股上传开,她这才后么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厮干了什么! “你疯了!”秦艽不能动,躺在地上涨红脸瞪着祥麟,“你知不知道会出人命的!” “放心,死不了。”祥麟忿忿蹲了下来,看着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秦艽,哼哼道:“原来你也是知道痛的啊!” 这不是废话吗? 她是活的又不是死的,怎么就不知道痛了? 秦艽瞪了祥麟,“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愿抱着我走说就是了,你把我身上的穴道解了,我自己走。”末了不忘催促一句,“赶紧的,听到没有。” 是他不愿抱着她走吗?明明就是她……祥麟才想还嘴,却突然目光一凝,下一刻抄起秦艽往肩上一扛撒了脚丫子便疯跑起来。 秦艽猜到应该是南宫晨追来了,有心想让祥麟放她下来,可人早已经被祥麟颠得七荤八素,别说说话,她连张嘴都不敢,就怕一张嘴吐了祥麟一身。 不知道跑了多久,等祥麟终于停下来将秦艽从肩头放下来时,倒在地上的秦艽什么话都没说先就“哇”一声吐得昏天黑地起来。 祥麟“噌”一下离了秦艽半丈远,一脸嫌弃地看着连苦胆水都快吐出来的秦艽,没好气地说道:“这点颠簸都受不了,接下来我们要昼夜不停的往京城赶,你确定你能抗得住?” 第324章 还记得她吗 第324章还记得她吗 去京城? 虽说秦艽在认出祥麟的那一瞬间便猜到他的来意,但当真的从祥麟嘴里说出来后,她还是有片刻的恍惚。到不是她不想去京城,而是她不确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会不会激怒南宫晨,南宫晨又会不会以为这本身就是她和墨明城设下的一个局呢? 只可惜,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衡量,她很清楚,眼下是最好的机会,再说了即使祥麟不出现,她不是也打算在战岐林的相助下悄悄离开吗?不过…… “祥麟能不能想办法让南宫晨知道我是安全的?”秦艽对祥麟说道。 祥麟哼了一声正想开口,却被秦艽抢先开口,“你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你怎么就这样笃定我有办法?你可别忘了,这里是樟州不是京城,强龙不压地头蛇,我……” “扑哧”秦艽的轻笑声打断了祥麟话的,对上祥麟看来的不善的目光,秦艽敛了笑缓缓说道:“祥麟,你别欺负我年纪小就想拿话随便来蒙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觉得你说的那番话我会信吗?” 肯定不能信啊! 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差点就把地头蛇给砍两截了! 看明白秦艽目光中的讥诮之意后,祥麟讪讪地撇了脸,“行,我知道了,我想办法就是了。” 得了祥麟的承诺,秦艽便安心的跟着他一路往北上往京城去。 半个月的马不停蹄,终于在这天太阳落山的时候,两人赶在城门落钥前进了城门。 这不是秦艽第一次来京城,但却是她来得最急最狼狈的一次,京城的小院她是不敢去住了,毕竟京兆府的人十二个时辰派人守着呢,客栈也是不能去的,她到不是怕去吃牢饭,而是想着得在进去前把这吃牢饭的天数给算好了。 祥麟不知道是猜中了她的心思,还是早得了嘱咐,还在城外他便告诉秦艽便是进城后也还得跟紧了他。 半个时辰后,枣红马停在了一座石雕牌坊前,回头对秦艽说道:“进了牌坊后一直往里走,看到石榴树后往里数过去第五道小门。” 秦艽看着祥麟,“你不进去?” 祥麟摇头对秦艽说道:“把马留下来,你去。” 秦艽没有片刻迟疑的翻身下马,半个月马不停蹄地赶路,她早已经疲惫不堪兼伤痕累累,翻身下马的那刻,腿上的张力牵扯了伤口痛得她脸一白冷汗便层层冒了出来。只是,却被她咬牙给忍了过去,站在牌坊下,秦艽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的朝前走了进去。 祥麟不作停留,骑着马继续往前走去,走了才几步远便有人自角落里出来,接过他手里的马匹,不多时便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子深处。 秦艽这会儿已经停下了脚步,她的正前方是一扇破旧的木门,门上的缝隙能够清晰的看到天井里绿油油的南瓜藤。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不管心里如何置疑,秦艽手上动作却没停,见门没上锁她干脆直接推门,破旧的木门吱呀着应声而开。 秦艽这才发现,整个天井已经被南瓜藤和南瓜叶霸占,藤叶交缠间还有几个大南瓜,也不知道是人种的还是野生的。 穿过天井是连着堂屋的廊檐,虽说这天井很是潦草了些,可摆在堂屋一水的黑漆彭牙家俱却让秦艽有种开盲盒的感觉。 不过这会儿也别管肓盒不肓盒了,还是先烧锅水洗个热水澡给旧伤未去新伤又添惨不忍睹的伤处上药才是正经。 水缸里的水是满的,厨房的灶台上摆着油盐酱醋,旁边的木架上分门别类的放着当季的蔬菜水果……秦艽抓起一根黄瓜“咔咔”地啃了起来,啃完便坐在灶台前开始烧水。 本想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但想到洗完澡做饭又得是一身汗,秦艽干脆便先给自己做了碗青菜肉丝面,端起比她脸还大的钵子正准备开动,不想耳边突然响起阵细碎的步子声,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给我也盛碗面。” 说完一脸疲惫之色的墨明城便在秦艽身边坐了下来。 秦艽有点傻眼,什么时候她和他这么熟了? 虽然满心疑惑,但秦艽却还是放下手里的海碗,起身另拿了只碗将锅里剩下的汤和面盛起,递给了墨明城。 墨明城接在手里,正准备开动,却发现他的这碗面好像只有汤没有面,更别说什么肉丝和青菜了,不由得问秦艽道:“为什么我的面这么少?” “不知道你会没饭吃,没做你的那份。”秦艽说道。 说完好像生怕墨明城会跟她抢面一样,捧起碗便稀哩哗啦吃了起来。 秦艽是真的饿,这半个月尽啃烧饼了,馋得她看到人都恨不得咬两口偿偿荤腥的味道。 墨明城默然片刻,看了看吃得正欢的秦艽,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大海碗,稍顷,放下筷子斯斯文文的喝起汤来。 等秦艽一碗面吃完,他碗里的汤却还有三分之一。 秦艽放了碗和筷子,拿起一边备着的干净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问道:“怎么,不好吃吗?” “还行,不过我更喜欢吃面吃肉。”墨明城说道。 秦艽点了点头,“确实喝汤哪有吃肉痛快。” 墨明城[你其实可以不说话的。] 等墨明城也放下碗,擦过嘴捧着茶盅解腻消食时,秦艽这才问道:“是谁?”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叫墨明城眼底绽起抹笑,目光熠熠地看着秦艽说道:“说起来也算是熟人了,邓世芳,还记得她吗?” 怎么会忘记呢? 好歹也是名义上的情敌不是! 秦艽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墨明城说道:“你这是把人得罪的有多狠,不惜搭上人命。” “也没什么,就是和你的管事多说了几句话而矣。”墨明城如实说道。 这可真是…… 秦艽摇头,“那现在怎么办?” “估计得委屈你去京兆府大牢住上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秦艽问道。 墨明城摇了摇头,“不知道。” 秦艽动了动捧着茶盅的手指,想着她要是一杯茶水泼过去会是什么后果? 墨明城显然并不知道秦艽的想法,他垂了眼睑目光直直地看着茶盅里青碧色的茶汤,缓缓道:“皇上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第325章 立刻进宫 第325章立刻进宫 只是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长平帝竟是连两天都挨不住,次日一早随着窗外叽叽喳喳鸟鸣声一同响起的是京城各大寺庙的丧钟声。 大梁律,帝崩,在京诸寺观各声钟三万杵。 才刚睡醒正处于懵逼状态中的秦艽一时间没弄搞明白,这钟声齐鸣是因为什么,直至街道上响起一声又一声“皇帝驾崩”的喊声。 皇帝死了?! 秦艽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隔着薄薄的一层中衣感觉到心慌的不行,她拧紧了眉头下意识地便想去找墨明城,只是脚刚踩到地上便想起墨明城昨天晚上便离开了。 皇帝死了,这天下很快便要乱了? 秦艽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来京城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的本意只是想给那些合伙人一个交待,生意可以不做,但人品不能不要,谁能想到皇帝会在她抵达京城的第二天就没了!皇太子年幼,皇后母族势微,南宫晨一意复仇,这京城应该很快就要乱了? 秦艽想起墨明城让她去京兆府躲几天的提议,倘若长平帝还在她肯定是愿意的,就算是走个过场好了,可现在……秦艽摇了摇头,京兆府的大牢她还是不去的好,真要去了估计就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了。 趁着这会儿乱势未起,她还是先想办法见一见京城几个管事的好,是蛰机以待来日东山再起,还是富贵险中求拼死一搏,这都需要了解她们的想法后她才能做出决定。 拿定主意秦艽换了身衣裳又给自己化了个妆,早饭都没吃便打算出门去找叶凡姝,只是她才打开院门,守在外面的祥麟突然夺门而入,劈头盖脸地说道:“少爷说了,他回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秦艽傻眼了,她在樟州被南宫晨监视软禁,怎么到了京城墨明城又来这一出? 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算,秦艽看着祥麟问道:“你家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祥麟摇头,“不知道。” “那他要是一直不回来,我就一直得待在这屋子里,哪里也不能去?”秦艽问道。 祥麟想了想,点头道:“是这样的。” “是你大爷!”秦艽对着祥麟便是一声狮吼,“他是你少爷又不是我少爷,你听他的,我凭什么要听他的?” 祥麟瞥了眼秦艽,淡淡道:“他是你未婚夫,你不听他的想听谁的?” “谁……” 秦艽的话还没说完,祥麟却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你进去,你屋子西边角落的柜子连着隔壁屋子,要是形势不对,你就从那柜子到隔壁的屋子去,等我来找你。” 说着话示意秦艽赶紧回屋,他则拔出背后大刀严阵以待。 秦艽有片刻的犹豫,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她便转身匆匆朝她歇着的屋子跑去。 不想身后却突然响起祥麟的声音,“等等,是砺羽,肯定是少爷让他来的。” 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的秦艽身子一僵,连忙回头看了过来,果然如祥麟说得那样,从门外进来的是砺羽,可能是一路跑得太急的缘故,砺羽满脸都是汗呼吸也很是急促。 “砺羽,是少爷让你来的吗?”祥麟问道。 砺羽没有回答祥麟的话,而是看着秦艽大声道:“秦姑娘,少爷说让收拾一下立刻进宫。” 进宫? 别说是秦艽,就连祥麟都跟着呆了呆,他问砺羽道:“进宫干什么?” 砺羽瞪了祥麟一眼,“这个时候还有比皇宫更安全的地方吗?” 没了长平帝的皇宫安全吗? 祥麟还真得打个问号,但既然是墨明城的吩咐,他便没有置喙的余地。 当下便催促着秦艽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收拾啊。” 收拾?收拾什么! 当日两人匆匆离开樟州,她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来得及带,还是经过一个小县城时随便买了几身,穿一路扔一路,最后一身这会儿还搁在洗漱室呢。 秦艽没有理会祥麟,而是看着砺羽说道:“我不进宫。” “不进宫?” 两人齐齐出声。 秦艽点头,“是的,我不进宫,我去见几个人,见完这几个人我会立刻离开京城。” 祥麟到是赞成秦艽的打算,要他说皇宫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还是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砺羽却是不赞成地对秦艽说道:“秦姑娘,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家少爷?” “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我不进宫是因为我不想进宫,怎么就和信不信你家少爷扯上了。”秦艽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回头对祥麟说道:“我要去找叶凡姝,你方不方便陪着走一趟?” 说是陪着走一趟,但其实就是想让祥麟做个保镖,不过祥麟真不愿去,秦艽觉得这会儿也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毕竟长平帝才刚死,就算京城要乱也不可能这会儿就乱起来。 祥麟才要开口,不想砺羽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祥麟立时闭了嘴冲着秦艽摇头,并且说道:“少爷说让你进宫,那你就进宫。” 行,这就是说不打算给她当保镖了。 秦艽点了点头,也幸亏她因为之前就有离长樟州的打算,所以一直贴身放着几张银票,她还就不信了,这年头有钱还买不到鬼推磨! 拿定主意的秦艽也不管祥麟和砺羽是什么想法,抬脚便朝着院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那行,我自己去。” 两人看秦艽点头还以为她这是改变主意愿意进宫了,哪里想到她却是固执的不行,一怔的同时连忙齐齐上前拦住了秦艽。 “秦姑娘,你怕是不知道,卫国公这会儿正在宫里太子殿下谈条件……你还是进宫,趁着这会儿邓家的人还不知道来了京城,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你真的就有性命危险了。”砺羽苦口婆心地说道。 只是,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秦艽越发坚定不进宫的想法了。 原因无它,她到是信得过墨明城,可她信不过穆家的人和小太子,万一穆皇后和小太子为了得到卫国公的支持把她当诚意献了出去呢? 第326章 二见 第326章二见 皇宫。 墨明城揉着欲要炸裂的额头出了昭阳殿,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瞳孔骤然一紧,一夜未眠加之才和被长平帝临终指定的几个辅政大臣议了半上午的事,这会儿的他是又累又困又饿,乍然被骄阳一照差点就眼一闭倒了下去。 “墨大人。” 身后响起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朱勋的声音。 墨明城回头见是朱勋正待揖手行礼,却被朱勋上前一步伸手阻止了,朱勋年过六旬虽是三朝老臣但为人却很是谦和有礼,不止是内阁另外几位大学士,便是朝中官员对他也很是信服。 “墨大人是出宫吗?”朱勋问墨明城道。 墨明城摇头,“不出宫,下臣去看看太子殿下。” 此刻尚且是太子殿下,但过不了几天便是大梁的新任国主。 正如穆皇后所猜想的那样,长平帝到底还是信不过她,并没有选择让她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而是选择了托孤大臣。先是颁下任命三公的圣旨,后又留下宗人令单独叙话,宗人令离开后又单独召见了墨明城和皇太子,直至生命的最后那一刻,他才见了穆皇后,只不过穆皇后进去半刻钟不到的功夫,长平帝便闭了气。 朱勋看墨明城的目光是复杂的,他能想到皇帝任命他为太师,萧王为太保的用意,却是怎么都想不通,怎么墨明城区区一个太子宾客摇身一就成了太傅。太傅啊……比起他这个虽是三公之首却无实权的太师来说,太傅除了有教导之职外还有代为处置政事的特权。 二十岁的太傅,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墨明城能感觉到朱勋目光间的复杂,但这会儿他实在无心应付,除了要去安抚皇太子外,他还得去操心另外一个人的安危,要是知道皇上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拖不过去,他是无任如何也不会让她来京城的。 叹了口气,墨明城对朱勋揖了一礼,道:“朱大人,下臣先告辞了。” 朱勋回过神来,连忙道:“老夫这会儿正要去和几位大人去找皇后娘娘商量皇上丧仪之事,恰好顺路,一起走。” “朱大人请。”墨明城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朱勋没有和他客气,抬脚先走一步,墨明城紧随其后。 长平帝驾崩后,皇太子便被穆皇后带在了身边,到底年纪小天刚亮的时候便在穆皇后的怀里睡着了,这会儿穆皇后在前殿和几位宗室内命妇说着话,他则由钟瑾看顾着在内殿睡了过去。 “娘娘您还得打起精神来才是,知道您和皇上夫妻情深,可眼下太子尚且年幼,一切都还得仰仗您这个做母亲的呢。” “是啊,娘娘,有道是为母则刚,逝者已矣,活者如斯,您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顾好太子殿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 承恩候夫人杨氏也在殿内,只是在座的都是南宫家的人,她一个外人不好插嘴也不方便插嘴,便只能满目悲伤怜惜地看着穆皇后。 穆皇后拾起帕子拭了拭眼角重新淌出的泪,哑着嗓子说道:“诸位的好意本宫都心领了,也请诸位放心,本宫虽痛心和皇上的天人永别,但也绝不会忘了身上担负的职责。” 这个时候,凤仪殿的大太监走了进来,轻声禀报道:“娘娘,朱大人等几位大人求见,许是要来商量丧仪之事,您看是现在见还是让他们晚会儿再来。” 殿内的内命妇听了连忙起身告辞。 她们来这一趟,原也不过是职责所在,可不敢作张拿乔的认为几句场面话便比皇帝丧仪之事还重要。 穆皇后也没留她们,起身亲自将人送出凤仪殿。 只是等到杨氏时,穆皇后却开口挽留道:“承恩候夫人且请留步。” 走在最后的杨氏连忙停下了脚步,另外几位内命妇不由得回头看了过来,但很快便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头秩序井然的离开。 穆皇后这时候对杨氏说道:“太子在后殿睡着,嫂嫂去帮我陪陪她,我担心他昨夜受惊。” 杨氏闻言连忙道:“娘娘尽管忙您的,来之前候爷已经吩咐了,一切都听从娘娘的安排。” 穆皇后微微颌首,指了个小宫人道:“你送夫人进去。” 小宫人领命陪着杨氏往内殿走去。 这时候,穆皇后才对大太监说道:“请了几位大人进来。” 很快朱勋几人鱼贯着而入,一一同穆皇后见礼后,按着官位高低坐了下来。 这边厢,穆皇后等人商量着丧仪之事,那边厢,墨明城知道皇太子歇在了凤仪殿后,略一迟疑便折身回东宫去找顾还止,只是找一圈下来也没见到人,想着顾还止怕是也留在了凤仪殿,略一思忖便回昭阳殿去找福无庸。 叫墨明城没有想到的时,他找到昭阳殿的时候,福无庸正背对着他同一个身材颀长一身白衣孝服的男子说话。 墨明城不由得脚步一顿,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宫,且直抵昭阳殿还让福无庸放下姿态,此人显然不是一般人,他虽不常出入朝堂,可朝中能排得上号的官员却是心中都有个数,只是这个男子却是眼生的很,他是谁? 墨明城还在猜测男子身份时,男子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突然抬目朝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墨明城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 怎么说呢,他自己就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眼前的男子却让他这个美男子都忍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特别是男子身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气质,真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进可沉鱼落雁,退可邪魅狂狷。 京城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人物,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墨明城心中生惑,但却还是朝着男子走了上前,听到动静的福无庸这时候也回头看了过来,见来的是墨明城,连忙行礼问道:“墨大人可是来寻太子殿下?” 墨明城摇头,“殿下在凤仪殿由娘娘看顾着,我是来找福公公您的。” 福无庸“哦”了一声,正待问墨明城寻他何事,却见墨明城话虽是同他说的目光却看向了他的身后,恍然回神之下,连忙道:“墨大人,您还没见过萧王爷?这位便是萧王爷。” 话落,又萧之初道:“王爷,这便是皇上亲封的太傅墨明城墨大人。” 萧王,萧之初! 墨明城瞳孔骤然一紧,只是却快得让人捕捉不及,下一刻他已经揖手道:“下官见过王爷。” “墨大人免礼。”萧之初摆手示意墨明城不必多礼,完了又对福无庸说道:“本王才回京城还未回过王府,这会儿便不去给皇后娘娘见礼了,烦请公公代为通禀,明日本王再来向娘娘请罪。” “王爷言重了,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娘娘她最是廓达大度温柔敦厚,您且去忙,小的稍后便亲自去向娘娘回禀王爷已然回京的事。”福无庸说道。 萧之初对着福无庸抱了抱拳,“有劳公公。” 完了冲墨明城微微抬了抬下颌算是见礼,便拔脚朝着殿外走去。 第327章 你说这是为什么 第327章你说这是为什么 送走萧王,福无庸神色恭敬的对墨明城问道:“墨大人找小的何事?” 墨明城原本是想向福无庸要个可靠的人去宫门口打探一番,看看砺羽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把人请来,但这会儿却改变了主意。 他没有回答福无庸的话,而是问道:“公公,萧王什么时候来的?” “您和朱大人他们离开后萧王就到了。”福无庸说道。 之前长平帝病重之际,便让人出宫找萧王只是一圈找下来都没找到人,这会儿人一死,萧王却出现了,是巧合吗? 墨明城沉吟着没有吱声,默然片刻后突然说道:“公公,我想向您借两个得用的人替我去宫门口等人,您看方便吗?” 方便吗? 这要是从前长平帝还在的时候,别说是墨明城就是这贵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都未必能向福无庸借到人,可这会儿福无庸要想有个好结果,就得广结善缘特别是深得太子殿下信任的太傅大人墨明城。 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福无庸连声说道:“这自然是方便的,旁人未必好用,到是福缘康这小子机灵,就让他去。” 福缘康是福无庸收的干儿子,打小就在他跟前侍候着,福无庸无儿无女到真拿他当亲儿子疼,福缘康也孝顺他。 墨明城闻言当即道:“那就有劳公公了,人等到了还小福公公带去东宫。” 福无庸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墨明城谢过福无庸后便匆匆离开,福无庸站在大殿内目送着他的远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福缘康说道:“去,机灵点别把事情办砸了。” 福缘康恭声应是,但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垂了眉眼轻声问道:“干爹,您这是决定了吗?” 话问得突兀,但福无庸却没有半点不解,闻言白皙阴柔的脸上阴鸷的眸子里有幽芒一闪而过,下一刻已然是垂了眼睑淡淡道:“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过就是去宫门口等个人哪有那么多的说词?” 福缘康听了目光一顿的同时,道:“是儿子多嘴了,请干爹责罚。” “行了,赶紧的干活去,这宫里……” 话声嘎然而止。 福缘康等了等眼见得没有下句,揖了一礼后转身匆匆朝着宫门口走去。 福无庸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大殿。 看着大殿中央的金丝楠木棺材,福无庸沉沉叹了口气,踩着沉重的步伐上前跪在地上的蒲团上,拾过一旁的黄纸一沓沓的往盆里扔,明明灭灭的火光中福无庸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微微阖着的眼底有水光一闪而逝。 墨明城到凤仪殿的时候,恰巧遇上已经议完事的朱勋等大臣离开,穆皇后牵着皇太子的手,母子二人亲自将人送出了大殿。 “明城。”皇太子看到避让在一侧的墨明城,松开穆皇后的手撒脚跑了上前,亲昵的仰头看着他,问道:“明城你去哪了?孤醒来没看到你。” 这一幕,别说是以朱勋为首的大臣,就连穆皇后看到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臣见过太子殿下。”墨明城向皇太子行礼。 皇太子嘟了嘴,“你答应过孤,哪里都不去的。” “殿下睡着后,娘娘怕您夜惊受凉把您带去她殿中歇息了,臣便在昭阳殿陪了先帝一会儿。”墨明城说道。 提起长平帝,皇太子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起一股悲伤之色,不多时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紧接着“哇”一声哭了出来,“我要父皇……” 这一声哭喊像刀一样扎在了在场众人的心上,痛得他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穆皇后同样红了眼眶,她走上前将哭得稀哩哗啦的皇太子揽在怀里柔声道:“别哭了,母后这就带你去看你父皇。” 说着话便要牵了皇太子的手朝外走去。 朱勋却在这时走上前道:“娘娘,让墨大人陪着殿下去,适才臣等所议之事还需您亲自过问主持安排下去。” 穆皇后略作思忖后,喊了墨明城道:“如此便有劳墨大人。” “不敢,照顾好殿下乃是臣之职责。”墨明城揖手道。 穆皇后目露欣慰之色,柔声对皇太子说道:“七七,你这些日子好好跟着墨大人,想母后了就来母后这里,母后会一直都在凤仪殿等你的。” “儿臣知道了。” 穆皇后想了想,却又喊了钟瑾上前,说道:“钟瑾,这些日子你搬去东宫同墨大人一起照顾太子,出了这样大的事,太子又年幼本宫实在放心不下他。” “是,娘娘。” 钟瑾自是唯穆皇后之命是从。 墨明城带着皇太子同朱勋等人离了凤仪殿,墨明城一边走一边同朱勋说道:“朱大人,适才下臣遇见萧王殿下了。” 朱勋步子一顿,抬头朝墨明城看来,“萧王进宫了?” 墨明城点头,“是的。” 便是官海沉浮早已做到七情六欲不上脸的朱勋,这时候脸上的神色都变了,褐色的眸子里此时竟隐隐有着风起云涌之势,但却很快的被他掩饰了过去,“可惜,之前使了那么多人去找王爷都没找着,谁曾想皇上才一殡天王爷便回来了,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墨明城没有接朱勋的话,他只是向朱勋揖了一礼,完了便牵着皇太子的手朝着昭阳殿走去。 皇太子一路都没开口,但当昭阳殿远远在望时,他才突然开口问道:“明城,你见过孤的太保了是吗?” “是的。” “那他为什么不来见孤呢?” 墨明城:“……萧王说他才回京城,琐事诸多明日再进宫向殿下和娘娘请罪。” 皇太子“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皇太子身后一直低眉垂眼的钟瑾这时候突然抬眼看了过来,目光在墨明城和皇太子身上一扫而过,下一刻又重新垂了眼睑继续做着无声的背景板。 不想,她愿意做背景板,却有人不愿意。 皇太子突然步子一顿,回头看着钟瑾问道:“姑姑,孤听人说萧王不但是美男子,还是个文武全才的美男子,你见过他吗?” 钟瑾哪里能想到皇太子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怔之后,轻声说道:“回殿下的话,奴婢久居深宫,虽见过萧王几面但尊卑有别奴婢并不敢多看,所以也不知道传言是真还是假。” “姑姑,你是母后身边的人,怎的这般妄自菲薄起来?”皇太子不满地说道:“你这般,岂不是堕了母后的名头。” 钟瑾:“……奴婢谨记殿下教诲。” 皇太子深觉无趣,他重新看了墨明城,“明城,孤听说萧王已过而立却未曾娶妻生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第328章 兴师问罪 第328章兴师问罪 这问题问得真好。 墨明城脚步一顿,垂目看向正仰头朝他看来等着他回答的皇太子,“想来是萧王爷没有遇上合自己眼缘的。” “可是明城你不是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皇太子不认同地说道。 既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和合不合眼缘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世上总有疼爱子女的父母,更愿意他们能找个合自己眼缘的人过一辈子。”墨明城说道。 皇太子想了想,说道:“嗯,孤以后也要找个合眼缘。” 墨明城一脸复杂地看着皇太子,暗自说道:这世上谁都可以如此,唯独你却不可以。 只是,这话却无法同皇太子明说,墨明城笑了笑,指着就在咫尺之外的昭阳殿说道:“殿下,我们到了。” 福无庸得了宫人的禀报急急迎了出来,待看到墨明城时目光不由得一顿,皇宫可不小,能在一天之内连打几个照面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福无庸见过太子殿下。”福无庸上前行礼。 皇太子上前亲自扶了福无庸,“大公公免礼,孤来陪陪父皇,你给孤领个路。” 福无庸一时间红了眼眶,撩起袖子拭了拭眼角恭声道:“殿下请往这边来。” 墨明城想着被打发去宫门口等人的福缘康,稍作迟疑后,对身侧的钟瑾说道:“姑姑,下官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殿下这里有劳你看顾,下官去去就来。” 钟瑾虽心有疑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落落大方地说道:“墨大人尽管去忙,殿下这里有奴婢在不必担心。” “有劳姑姑。”墨明城匆匆揖了一礼后大步离开。 钟瑾目送墨明城离开,好一会儿才转身朝着昭阳殿走去。 只是,墨明城走到半路便和急急走来的福缘康撞了个正着,“墨大人,您来得正巧,小的适才路过东华门遇上您的小厮砺羽,看那样子似乎是有急事找您,您要不要去看看?” 皇宫禁卫森严,特别是这个时候,砺羽即便是墨明城的人也是进不了宫的,除非是太子或者皇后发话,领了令牌才能由宫人带进宫。 “有劳小福公公,我这就去。”墨明城冲福缘康抱了抱拳。 福缘康道声“不敢”侧身让出了脚下的路。 砺羽像只困兽不停的在东华门外转着圈圈,时不时地踮起脚尖朝里张望,当他再一次抬起头时蓦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喊了声“大少爷”,突兀的声音使得周遭的宫人齐齐朝这边看了过来,顿时砺羽如同犯了错的孩子臊得低下了头。 不多时,墨明城走到跟前,眼睛在砺羽身后扫了一圈,没看到秦艽也就算了,却是连祥麟也没看见,不由得问道:“祥麟呢?” 砺羽有点傻眼,难道不是应该问“秦姑娘”的吗?怎么却问起祥麟了! 虽然很是不解,但还是照实说道:“秦姑娘不肯进宫,祥麟不放心她的安危决定跟着保护她。” 秦艽不肯进宫,这原就在墨明城意料之中,只是祥麟不来复命却自作主张去给秦艽做保镖这事……墨明城脸色变了变。 砺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少爷,秦姑娘说要去找叶凡姝叶姑娘……” “我知道了。”墨明城打断砺羽的话,“你再去跑一趟,告诉她不想进宫也别乱跑,当然她如果想死的话,这话就当我没说。还有你告诉祥麟,让他去盯一个人。” 砺羽连忙打起了精神,等着墨明城往下说,不想墨明城却突然侧过身抓起他的一只手,飞快的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砺羽先是一怔,但很快便说道:“小的这就去办。” 墨明城点了点头,下一刻却又喊住砺羽说道:“你再去趟我大舅家,问问他们有没有回乡避暑的打算,如果有的话说一声,我要置办些东西让他们捎回去给太太。” 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要去避暑了? 砺羽不敢问,他自来知道别人聪明是心有六窍,自家少爷却是心有七窍,不懂没关系,只要照他的吩咐去做,把事办妥了就好。 这么一想,当即说道:“知道了,小的找到祥麟后就去舅老爷家。” 墨明城摆手示意砺羽去办差。 砺羽离开后,墨明城正打算折身往回走,不想一抬头却见卫国公在几位大臣的簇拥下从南书院走了出来,墨明城想都没想便打算折身离开,不想卫国公身边的人却突然大声道:“咦,那不是墨明城墨大人咱们大梁朝最年轻的太傅吗?墨大人,墨大人……” 这要是以前,就算是墨明城是东宫太子宾客那又怎样?在他们这些大佬眼里根本就不够看,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也别说什么太子很快就是皇帝,墨明城摇身一变成了天子宠臣,单就说先帝临终托孤,宾客变太傅这样的殊荣世间能有几人? “墨大人留步。” 众人喧嚣着朝墨明城走了过去。 墨明城皱了皱眉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转身看向众人的脸上神色却是一片谦逊随和,甚至先于众人抱拳道:“明城见过几位大人。” “哎呀,墨大人可真是折煞我等,该是我等给您行礼才是。” 话是这样说,但却并没有人付之行动,看着墨明城的目光也带着几分调衅之意。 墨明城不置可否一笑,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而过,这才发现在场的都是武将。不过想想也知道,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梁朝文臣看不起武将,武将也不待见文臣,聚在卫国公身边的自然都是武将。 “几位大人唤在下,可是有事?”墨明城刻意忽略了卫国公咄咄逼视的目光,彬彬有礼地问着众人道。 有什么事? 就是觉得你小子不识好歹,仗着喝了几年的墨水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竟然敢拒卫国公的亲事,要不是你小子天天缩在皇宫,早就套了麻袋打你个半身不遂了! “墨大人,你那未婚妻到底什么时候到京啊?这苦主天天去敲京兆府的大鼓,我可是听说京兆府的大鼓这半月就换三个了!”说话的是会昌伯曹胜,向来以卫国公马首是瞻。 有了曹胜这个出头檩子在先,自然人人不甘落后,于是乎永宁候冯善又跟着发难了,“墨大人,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又深沐皇恩,可不能干那营私舞弊无视律法之事。” 附和声一片,所有看着墨明城目光无不在说,看,这就是你和卫国公做对的下场。 墨明城垂眸一笑,冷冷道:“几位大人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哎,墨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冯善哈哈笑着上前大力拍了墨明城的肩,他是习武之人又是有意让墨明城出丑手上没留力,原以为墨明城会被拍得踉跄,不想墨明城站得却是稳如磐石,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不但如此,还用他那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冯善蒲扇一样大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曹大人的关心,墨某心领了,不过这事还是交给府尹大人去关心,便是诸位信不过府尹大人,不是还有大理寺吗?” “墨大人……” 眼见几人还想发难,这时候一直没有吱声的卫国公开口了,“好了,既然墨大人这样说了,几位大人便稍安勿燥静待结果。” 第329章 闭眼等死 第329章闭眼等死 皇宫里发生的这些秦艽一无所知,她这会儿正由祥麟陪着朝着叶凡姝的住处去。 叶凡姝的住所离铺子不远,也就是一柱香的路程,但离秦艽这会儿的住处却有些距离,好在一到大街上祥麟便随手招了辆等在路边拉客的马车,秦艽坐稳好他报了地名马车便笃朝驶去。 为了不引人耳目,祥麟也坐进了马车。 大街上酒楼茶肆已经挂起了白幡,国丧期间是严厉禁止饮酒作乐的,是故这会儿的街市上人少得可怜,沿街的青楼和小倌楼也没了平日的喧嚣热闹,几个色衰妆残的姑娘依门而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目光呆滞地看着来往行人。 秦艽收了目光将手里的帘子放下,抬头朝祥麟看了过来。 祥麟被他看得一愣,问道:“怎么了?” 秦艽摇了摇头,“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祥麟不乐意了,“你明明就是有话想说,结果又突然改变主意不说了。” 呃! 秦艽确实有话说,只是她寻思着这话和祥麟好似不大好,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既然祥麟强烈要求,她也只能达其所愿。 “那个……我其实是想问你,你见过那位邓小姐吗?” 祥麟怔了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想都没想地说道:“见过,比你好看,也比你有气质,还比你有良心。” 秦艽顿时黑人问号脸。 比她好看,比她有气质,她都认了,可比她有良心这话是从何说起?为着一己私欲人命都闹出来了,就这还好意思说有良心?怕不是祥麟大哥你弄错了“良心”这两字的意思? “那个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善良却是不多优点里的最大的优点。”秦艽笑着看向祥麟,问出心里的疑惑,“你能不能说一下,她是怎么比我有良心的呢?” “别的不说,光就她对我们家少爷忠贞不一,可你呢?”祥麟可算是找着机会说出心中的不满了,“我家少爷为你殚精竭虑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和南宫晨那个王八蛋卿卿我我,你不但没有良心,你还人品堪忧。” 秦艽:“……” 这怎么还搞上了人身攻击呢? 她什么时候和南宫晨卿卿我我了?明明那就是个意外好不好?要不是那条突然出现的蛇,她怎么什么脚滑?她要是不脚滑……那后面祥麟看到的自然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哪怕她说得是事实,祥麟也只会认为她是在辩解,再说了她好像也没必要同他解释,这么一想,秦艽便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那个……我虽然不赞同你的话,但我誓死扞卫你说话的权利。”话声一顿,在祥麟懵懂不解的目光里,秦艽话峰一转,突然问道:“你说,那个对你家少爷忠贞不二的良心人,知不知道我到京城了?这会儿会不会就埋伏在哪里,准备给我来个意外死亡呢?” 当街杀人,秦艽到不是觉得邓世芳不敢,而是这会儿京城未乱,宫中局势未明卫国公肯定会严厉约束她,但以邓世芳这种大小姐的脾气肯定不甘心什么都不做,那最好的自然就是一场意外了。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点,秦艽才会厚着脸皮拉祥麟做保镖! 两人说着话的同时,马车拐进了大街一侧的小巷子,秦艽的目光在看到巷子两侧紧闭的门扉时,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祥麟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略一思忖,突然扬声对车夫说道:“就停这里,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就行了。” 叶凡姝住在石桥巷,穿过这条巷子再往前过一条街再过一座桥就到了,按说本来应该走大道的但因为穿过这条巷子可以少一半的路程,车夫便偷了个懒。 结清车资,祥麟跟在秦艽身后一路警觉的护着她朝前走去。 可能是对祥麟的绝对信任,秦艽反而不似祥麟那般紧张,脚步不停的同时还有闲心打量小巷两侧的人家,只是,走着走着秦艽便拧紧了眉头,终于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祥麟问道:“你知道这条巷子的名字吗?” “知道啊。”祥麟想也不想地说道:“这条巷子最早是卖丧葬品的,什么扎纸人的,卖棺材的……好像它最开始就叫纸人巷,现在叫升官巷。” 升官巷这名字…… 秦艽唇角的笑还没来得及展开,耳边突然响起祥麟的惊呼声,“小心!” 与此同时,便看到祥麟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扑了过来,秦艽只觉得眼前一阵天眩地转,等她醒过神来时,祥麟已经拔刀在手将她牢牢的护在身后,秦艽也是这个时候感觉背心处一阵寒凉,却原来是她的身后便是一堵长着青苔的院墙。 秦艽定了定神,才要问祥麟出什么事了,余光处却瞥见地上一条被砍成两截,有头的那截正扭曲翻滚着的毒蛇。 霎时间秦艽头皮一麻的同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总觉得背后的墙上说不定就会窜出条蛇来。明知这个时候不动最好,可她还是忍不住对祥麟说道:“我们赶紧离开这去大街上。” “闭嘴!”祥麟没好气地喝斥她道:“你以为我不想啊,问题是我们去得了吗?” “那,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去不了呢?”秦艽弱弱地说道。 祥麟恨不得将秦艽扔出去,这是能试的事情吗? 而就在两人说着话的同时,巷子的另一头响起阵笃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辆青蓬马车朝着这边缓缓驶了过来。巷子本就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行,这会儿那马车一进来,顿时便将出路给堵住了,不但堵住了就连这巷子里发生什么外面怕是也看不到。 秦艽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邓世芳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女,既然有心打伏击,自然是前前后后都算计过了,务求一击必中。 “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沿着来路出去。”秦艽轻声说道。 祥麟也觉得眼下唯一的生路怕是只能主动出击,略一沉吟后,他点头道:“好,我断后,你走。” 秦艽没有和他客气,看了看四周,沿着墙角往外巷子口挪去。 然,就在这时离她最近的小院突然扬起一个簸箕,下一刻便看到一陀陀扭在一起的蛇迎头落下。 “啊……” 秦艽的尖叫声响彻整条巷子的上空,没等祥麟反应过来,她突然像只离弦的箭一般没命地跑了出去,只是她快却还有人比她更快,驶进巷子的马车突然撒腿跑了起来,眨眼间便冲到了秦艽的身后。 祥麟眼见得车帘子被风吹起,露出一张英气蓬勃的脸,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好看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狂傲之色,只是眉宇间却有着隐隐的忧郁。 这张脸,这个人,祥麟虽不熟悉却是识得,正是他嘴里夸着的那个对他家少爷“忠贞不二”的“良心”人,邓世芳。 秦艽这会儿也看到了邓世芳,甚至看到了邓世芳唇角噙着的一抹笑,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邓世芳突然朝她一甩手,一道绿光流星般朝秦艽的面门直直扑了过来,秦艽看到了它张开的嘴以及尖尖的獠牙,还有那令人作呕的腥气。 完了,完了,这可是竹叶青,被它咬一口那还了得? 秦艽本就怕蛇,更别说扑面而来的还是巨毒竹叶青,她干脆放弃挣扎,紧紧闭着眼睛等死! 第330章 吓死我了 第330章吓死我了 祥麟目眦欲裂抡起大刀便要上前,不想身后院门突然响起吱呀几声响,下一刻便有数道身影冲了出来将他给团团围住,这些人的身手都很不错,祥麟一时间难以脱身。 马车里的邓世芳笑容愈甚,她目光死死地看着秦艽,等着看她被咬毒发身亡。 只是…… 变故突生,秦艽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直奔她面门而来的竹叶青,下一刻抡起便往地上砸,“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蛇头都被砸扁了秦艽手上动作却不停。 邓世芳变了脸色。 那边厢祥麟终于将杀出一个缺口,急急冲着秦艽跑了过来,到得跟前才发现秦艽手里只剩半截蛇身子,可她还在狠命的往地上抡着。 “好了,好了,没事了。” 祥麟知道秦艽这是吓到了,一边轻声安抚着她,一边上前瓣开她攥得铁紧的手,接过那半载蛇身子远远扔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无意,那半截蛇砸向了怔着的邓世芳。 “蛇,祥麟有蛇……呜……吓死我了……呜……” 秦艽抓着祥麟的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便再也停不下来。 祥麟那个急啊……姑娘哎,少奶奶啊,这还不是哭的时候啊,能不能等他先把这些人打发了再哭啊!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祥麟却是一边戒备地看着正打算重新围上来的人,一边轻声安抚着秦艽,“不哭了,没事了,蛇已经被你砸死了。” 秦艽当然知道蛇被她砸死了,可是她还是很害怕啊! “咦,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小巷的寂静,也打断了秦艽的哭声。 所有人齐刷刷地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就连秦艽也止了哭声瞪着哭红的眼睛看了过去。 秦艽她们来的巷子口,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站着。 高个的一身月白色锦袍,面若冠玉,目若繁星,正眉目清冷地打量着秦艽以及马车里的邓世芳。矮个的穿一身素色杭绸长衫,腰间束着根麻绳,一看就是在给谁戴孝,说话的人正是他。 秦艽的目光在锦袍男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只是男子身上的气质却是给人他不好惹的感觉,秦艽不敢多看很快便收了目光,往祥麟身边凑了凑,闷声问道:“这人是谁?” 祥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不认识。” “怎么会不知道呢?”秦艽不解地问道:“你都在这京城呆几年了,不是随便拎块砖揪块瓦出来都知道的吗?” 祥麟气得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是想知道,秦艽是怎么能把这么无知的话问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 “别管他是谁,赶紧趁着这机会走人。”祥麟对秦艽说道。 话落,扯着秦艽的手便急急朝着巷子口走去。 原本还想着会被邓世芳阻止,不想眼见得便要走到来人身边了,邓世芳却什么动作都没有。这下子轮到秦艽和祥麟疑惑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大招在巷子外面等着?可不对啊,巷子外面就是正街,当街杀人卫国公敢邓世芳她敢吗? 可不管怎么想,反正离开才是最要紧的。 秦艽和祥麟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坚定不移地走着巷子外走去。 离得近了,秦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异香,没等秦艽寻思出这到底是什么香时,她和主仆两人已经擦身而过,她不由脚步一顿,鼻尖轻耸,很奇怪这香又变了个味,这会儿像极了五月的樟花香但又像是八月的桂香,幽幽沉沉千变万化,一个呼息间便是一个味。 秦艽依稀好似听说,近来京城最大的陈氏拣香铺新出了一款叫“如是我闻”的香,据说这香一面世便被世人追捧,价至十两一钱。 这香会不会便是陈氏拣香铺的如是我闻呢? 秦艽尚在猜测,身后却响起了邓世芳的声音,“世芳见过萧王爷。” 王爷,萧王爷?! 秦艽再想不到解她困局救她于危难中的人,竟是有战神之名的萧王爷。 秦艽以目示意祥麟,[要不要停下来表达下谢意?] 祥麟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秦艽,沉着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走着。[表达谢意?傻了你,先保命要紧,命保住了别说是表达谢意,你就是想金山银山的给人家拿都没问题!] 秦艽不知道祥麟所想,但她很乖觉的知道,这会儿抱紧祥麟的大腿便是守住自己的小命,于是非常配合的跟着祥麟往外走去。 身后,萧之初的温润的声音响起,“邓小姐,好巧,不想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邓世芳可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巧的事,但就算是不信,她也不敢说,她觑了眼头也不回已经走出巷子的秦艽,皮笑肉不笑地对萧之初说道:“是啊,真巧,若是臣女没有记错,王爷的府邸好像不在这边?” 萧王府座落在皇宫的东边,而京城素来便有东贵西富,北贫南贱之说。 她们这会儿站着的地方可是最贱的南边,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到这来。 邓世芳话中的诘问之意显而易见,萧之初身边的中年男子蹙紧了眉头,目光不善地瞥了眼邓世芳,正待开口不想却被他主子抢了先。 萧之初呵呵一笑,淡淡道:“萧王府确实不在边,不过卫国公府好似也不在这边。”不等邓世芳开口,萧之初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本王有没有认错,适才离去的两人,男子很像是墨大人身边那个叫祥麟的小厮,只是却不知道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又是谁。” 邓世芳脸色几番变幻,眼底有怒意蓄积,只是很快这所有的情绪都被她以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给结束了,她轻笑着说道:“父亲向来对王爷推崇备至,很是敬佩王爷用兵如神,原本臣女还觉着怕是父亲他言过其实了,现在看来却是臣女见识浅薄。毕竟,似王爷这般难得出门的人,却连旁人身边的一个小厮都记得,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大胆!”萧之初身边的中年男子厉声喝斥道:“区区一个国公之女,竟敢这般同王爷说话,你家大人就是这样教你的?” 邓世芳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斥责过,顿时间便给满脸涨红,更甚至眼眶都红了,张嘴便要还回去,不想萧之初却抢在她开口前,轻声喝斥道:“萧原不得无礼。” 萧原虽然被斥却神色不变,而是揖了一礼退后半步。 萧之初这时候重又看着邓世芳,说道:“下人无状,邓小姐莫怪,本王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 话落,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邓世芳怔怔立在原地,目光纠结地看着萧之初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 良久,她纵身跳上马车,“回府。” 第331章 娘娘也还是需要我的 第331章娘娘也还是需要我的 卫国公府。 邓世芳才下马车便朝着卫国公住着的主院跑去。 卫国公还没回府,卫国公夫人由心腹婆子陪着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说着闲话,冷不丁地便看到邓世芳没头苍蝇似的一头撞了进来。 “娘,我爹呢?他回没回来?” 也不等卫国公夫人开口,邓世芳便打算往主院的花厅里跑。 卫国公夫人看她满头满脸的汗,神色间也有着从未见过的慌张,不由得起身拦住她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被狗撵了吗?” “娘,我爹呢?你快把他叫出来,我有事同他说。”被卫国公夫人拦住的邓世芳,急得直跺脚,一边跺脚一边大声道:“爹,爹,您快出来,女儿有事同您说。” “你瞎叫什么啊!”卫国公夫人没好气地嗔了邓世芳道:“你爹都没回来,你就是喊破喉咙也叫不到他出来。” 不想,话声才落后,身后却响起卫国公的声音。 “你们母女俩这是干什么呢?还在前院就听到世芳的声音了。” 邓世芳连忙撇了卫国公夫人,转身朝着卫国公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爹,我有话同您说。”话落却是扫了眼院子里侍候的下人,一摆手道:“你们都下去,没得吩咐不许近前来。” 下人们不敢违命,齐齐行礼鱼贯着退了下去。 很快小院便只剩下一家三口。 卫国公这才看了邓世芳问道:“这是又在外面闯祸了?” 邓世芳也不知道今天的事算不算是闯祸,但就算是闯祸她也不会承认,当下抱着卫国公的手撒娇道:“没有,我没闯祸,我就是去见了见那个村姑,只是很不巧的被萧王爷撞上了。” 卫国公自然不会真的相信,自家女儿真的是单纯地去见一面秦艽,自己养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性子还是知道的,只是听到邓世芳说到萧王时,他目光骤然一紧,看着邓世芳问道:“萧王?你确定你没看错?” 邓世芳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就算是认错我自己,也不可能认错萧王。” 毕竟在墨明城出现之前,萧王萧之初才是京城的传说,要不是年龄相差悬殊说不得邓世芳纠缠的那个人是就是萧王,而没有墨明城什么事了。 卫国公捋着颌下的山羊须,略作沉吟后对邓世芳道:“你跟我去书房,把今天的事祥细说来听听。” 邓世芳不敢违逆乖乖地跟在卫国公身后。 卫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转身招了不远处的心腹婆子上前,“让人沏壶茶你亲自送到书房来。” “是,夫人。” 心腹婆子退下。 卫国公夫人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里,邓世芳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遍,当然她丝毫没有隐瞒对秦艽所做的一切,卫国公全程面色不变,只在听说秦艽陡手抓蛇时目光变了变,等再听到萧王有意出面保下秦艽时,卫国公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只用难看来形容了。 “如果不是萧王突然出现,那个村姑今天肯定是在劫难逃。”邓世芳恨恨地啐了一口,完了,忿忿地对卫国公说道:“爹,您说萧王他是有意的吗?” 卫国公没有回答邓世芳的话,习惯性的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盅,只是手伸出去后才发现桌上空空的,卫国公夫人等到心腹婆子送来沏好的热茶,她接过托盘示意婆子退下,自己则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世芳,你回自己屋去,我和你娘说会儿话。”卫国公对邓世芳说道。 邓世芳不乐意,但对上卫国公看过来的目光时,却只能缩着脑袋走了出去,也没指望着贴墙壁偷听几句,父女这么多年,她爹那耳朵好使得跟猫似的,一点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待邓世芳离开后,卫国公夫人端起托盘里的茶盅递到卫国公手里,“喝口茶,这死丫头就是来讨债的,我恨不得把她塞回肚子不生她。” 卫国公夫人不是邓世芳,她很清楚如果不是邓世芳非要强求了这份姻缘,卫国公不必年纪一大把了还这般费心筹谋,甚至是冒着抄家灭族的危机只为成全了小女儿的这份痴心。 卫国公夫人叹息着坐在了卫国公的身边,“萧王多少年没有在京城露过脸,可皇上才驾崩,他便出现了,这是巧合还是有心?”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和娘娘谈得怎么样?她答应替世芳指婚了吗?” 卫国公端着茶盅久久没有往嘴边凑,而是手指一下一下地摸着茶盅壁上的花纹,目光沉沉地看着地上的青砖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卫国公夫人耐不住这寂静打算再次开口时,卫国公才终于开口说道:“我得到消息,承恩候曾经夜访过萧王爷。” 卫国公夫人猛地坐直了身子,“他们两家私下里还有来往呢?” 安王少年时喜好舞刀弄枪,先帝延请名师指点,一心想将安王培养成文武双全的好皇帝,这样的安王自然便和掌管马政的萧汉祥混得很熟,那时候待字闺中的皇后娘娘穆时常跟在兄长和安王姐夫的身后,一来二去便和萧之初生了情愫。可谁能想到,先帝会棒打鸳鸯竟然一纸圣旨把穆二姑娘赐婚给了太子! “老爷。”卫国公夫人起身走到卫国公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说娘娘她是什么打算呢?难不成她还想学宣太后不成?” 当年秦惠文王驾崩,宣太后为保幼帝帝位无忧,不惜以自身为饵宽衣解带,主动献媚牺牲色相,笼络住了义渠王长达三十年之久,不便使得秦国毫无后顾之忧,还一跃成为六国霸主。 穆皇后本就与萧之初有情,这会儿长平帝驾崩,太子年幼,萧王这些年不娶不纳,在军中又有着难以撼动的威望,两人旧情复燃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卫国公沉沉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不简单的人物。” “娘娘若是得了萧王的支持,她还需要老爷你吗?”卫国公夫人皱紧了眉头,看着卫国公劝道:“要不算了,总不能为着个死丫头赔上老爷您一辈子的名声!” “名声算什么呢?”卫国公嗤笑一声,冷冷道:“人死如灯灭,别说是名声,就是尸骨他们是鞭是毁都无所谓。” “老爷……” 卫国公抬手,示意卫国公夫人不必再劝,“行了,这事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你就别再说了。”顿了顿,不忍看老妻脸上的悲伤,叹气道:“或许事情并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即便有萧王,娘娘也还是需要我的。” 第332章 南宫晨必反 第332章南宫晨必反 同一时间,秦艽也在同祥麟说着萧王这个人。 “这人身份不简单。” 祥麟看着她手都快被洗掉层皮的秦艽,问道:“怎么说?” “他用的是陈记如是我闻的香,这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 秦艽呵呵笑着说道,却在看到自己发白起皱的手时,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那种湿冷黏腻的恶心感再次升上心头。“呕”秦艽发出一声干呕,正想开口让祥麟再打盆水来时,祥麟却拔脚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要不,你还是把这只手砍了。” 秦艽:“……要是砍了能再长新的出来,我肯定砍了。” 祥麟表示,他不想和傻子说话。 抬头看了看天色,祥麟对秦艽说道:“要不,你还是去宫里。” 秦艽脸上的笑微微一滞,邓世芳已经动手,十六叔和莲嫂又不在,祥麟到底是墨明城的人,想要活命好像进宫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谁知道邓世芳下一次动手又是什么时候?可是皇宫是那么好进的吗?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 见秦艽不吱声,祥麟少不得继续劝道:“进宫,卫国公在京城盘踞多年,不说他府里圈养的死士,便说他在这京城盘根错结的势力,我不确信我真能保你平安无事。” “那你就能确信皇宫没有他的人?”秦艽看着祥麟,见祥麟讷讷着不言语,她嗤笑一声,继续问道:“你能确信皇后娘娘不会拿我当投名状?” “什么意思?什么投名状?”祥麟不解地问道。 秦艽瞥了祥麟一眼,看在他今天拼命相护的情况下,决定好好给他上一堂政治课。 “皇帝没了,太子年幼,皇后母族势微,想要让小皇帝做稳皇位,皇后娘娘她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秦艽问祥麟道。 祥麟想也不想的回道:“揽权,特别是兵权。” 秦艽给了祥麟一个“算你还没蠢到家的眼神”,完了继续道:“对,兵权在这个时候犹为重要,卫国公以军功起家在军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朝中武将又以他马首是瞻,他的女儿看中了你家少爷,皇后娘娘她会不会为了笼络卫国公让我来个非正常死亡,然后再顺便给你家少爷赐个婚呢?” “不能?”祥麟不确定地说道,完了不忘指责秦艽道:“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黑暗?把人心想得那么坏?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皇后娘娘有自己的考量,那不是还有我家少爷吗?你就那么信不过他?” 秦艽简直是无语了,当下没好气地说道:“你家少爷除了长得比别人好看点,书比别人会读点,他还有什么?他一个书呆子拿什么去跟皇权抗衡?” 祥麟看着秦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就是这样看我们家少爷的?” “不然呢?”秦艽问道。 祥麟指着秦艽,因为太生气竟是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也只有一句,“你良心有没有?” 那表情跟个饱受冤屈的小媳妇似的。 秦艽到是被他这表情给逗乐了,正待开口再打趣几句,不想门外却响起另一道清冷的声音,“良心这种奢侈的东西,她怎么会有呢?” 前一刻还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祥麟,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慰贴了,他哼哼道:“就是,这样奢侈的东西,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秦艽却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已经走进来堂屋的墨明城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墨明城眉梢轻挑话中带刺的问秦艽道。 背后说人坏事没什么,可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那就有点那个了……秦艽讪笑着说道:“怎么会呢?你是这房子的主人,拥有绝对进出的自由。” 墨明城漆黑的眸底有亮光一闪而过,这么多年,小丫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已经炼到炉火纯青了哈! 摆了摆手,示意祥麟退下后,墨明城撩了袍摆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胡乱喝了一口后,这才看着秦艽问道:“为什么不肯进宫?” “你不是都听到了。”秦艽虽然有点怂,但面对原则性问题却是寸步不让,她迎着墨明城的目光,问道:“皇宫就是绝对的安全之地吗?” 这点墨明城还真不敢打保票,不过…… “不是绝对的安全,但相对安全。”墨明城说道,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个我们稍后再说。”秦艽看了墨明城,问道:“现在先来说说你惹来的烂桃花,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叫我一辈子躲躲藏藏避着她?” “不会。”墨明城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放心,只是短时间的暂避锋芒。” “这个短时间是多久?”秦艽寸步不让的问道。 墨明城却是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你觉得南宫晨会在什么时候举事?” 秦艽如被当头敲了一棒,她看着墨明城,稍顷,撇了目光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虽然南宫晨当面同她说过谋逆之事,但只要他一天不举起反旗,秦艽便只当他只是情绪的发泄作不得真。现在墨明城冷不丁的问这话,她不得不多想想墨明城的用意。 墨明城垂了眼睑,长长的眼睫打下了一层扇形的阴影,浓密纤长的眼睫在深邃的眼窝处打下一片扇形阴影,将眼底的情绪尽数遮掩。 秦艽摸不透他的用意,不敢率先开口,也不敢打量他,只能安静的站着,同时深深的戒备着。 “这个时间是多久,取决于卫国公什么时候成为南宫晨的内应。”墨明城突然开口说道。 秦艽叹了口气,坐在墨明城右手边的椅子上,双手撑了下颌,轻声道:“那要是南宫晨不反呢?” “可能吗?”墨明城嗤笑一声,淡淡道:“虽然你比我更清楚他的心思,但我还是得说一句,南宫晨他必反。” 第333章 你不用怕 第333章你不用怕 前一刻墨明城还在说南宫晨必反,后一刻京城便收到由洪都卫所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安王南宫晨领兵十万,出洪都,直指京城。 消息传出后,整个京城顿时人心惶惶。 秦艽心里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好似那把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了下来,三天前,在墨明城的安排下,她见到了叶凡姝以及其他几个管事,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后,她决定暂时性的关闭甜食记,多发了三个月的工钱当做是遣散费,并且承诺甜食记再开的时候一定优先考虑她们几个。 送走那几个管事,秦艽看着坚持留下的叶凡姝,叹了口气,说道:“凡姝姐,你也走,找个地方避避等这场仗打完了再回来,你放心,第一大管事的这个位置我肯定给你留着。” 没错,叶凡姝是京城所有甜食记分号的总管事,她负责的甜食记也是京城的总店,不得不说邓世芳还是有点眼光的,擒贼擒了王不是! “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叶凡姝转着手里的茶盅,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她邓世芳真有胆子杀上门,姑奶奶我也不是好欺侮的,弄不死她咬我也要咬下她一口肉来。” 秦艽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摇头道:“凡姝姐你想多了,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她大小姐亲自动手?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替她卖命。”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默然片刻,将手里杯子“啪”一声搁桌上,抬目看了秦艽,说道:“再说的,你让我走我也没地方去是不是?太平盛世我一个弱女子尚且难以自保,更别说眼下这乱世了,行了就让我留下来帮你。” 秦艽还待再说,叶凡姝已经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要是想我死,你就赶我走。” 这下秦艽还真不好再说让她走的话了。 叹了口气,秦艽轻声道:“行,那就留下来,好歹咱俩还有个照应。” 叶凡姝脸上绽起抹灿然的笑。 说了几句闲话后,叶凡姝便问秦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 这还真把秦艽给问着了,其实最好的打算便是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是邓世芳把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别人走得了她走得了吗? 苦笑一番后,秦艽说道:“进宫。” “进宫?”叶凡姝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秦艽,“不是说进宫也危险吗?怎么又决定进宫了。” 秦艽继续苦笑,进宫确实危险,但不进宫更危险,眼下这样的情形,别说她,只怕是墨明城自身都有危险自顾尚不暇,又怎么能分身分心来保护她! 秦艽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同叶凡姝说了,末了,轻声道:“凡姝姐,你再想想,其实我觉得你就算不离开京城也没关系的,可以找个不惹人注意的小院子住下来,静待结果。” 叶凡姝摇头,“小东家你把人心想得太好了,我一个单身女子,这个时候走到哪里都是旁人眼中的大肥肉。” 秦艽承认叶凡姝的话也不无道理,想了想,说道:“那就跟我一起进宫,反正墨明城说过了,皇太子会罩着我们的。” “嗯,挺好的,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去过皇宫,这辈子能去一趟,也算是没白来人世一遭了。”叶凡姝说道。 秦艽没来由地想起后世历经两朝的紫禁城,不知道大梁朝的皇宫能有那样的恢弘气势不! 但很快,秦艽便知道她想多了。 大梁朝的皇宫倒也是磅礴大气,三丈高的朱红宫墙,幽深曲折往返的宫道,明黄的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光芒的琉璃瓦……秦艽闲庭信步似的自在引来无数窥视打探的目光。 以至于连叶凡姝都看不过去了,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道:“小东家,你收敛点,那些人都在看我们呢?” 呃! 秦艽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一时间看得入神了,然后错把脚下的路当成了从前游览紫禁城的路。 被提醒的秦艽垂了眉眼,学着宫人的样子,双手交叉垂在胸前,安静无声地朝前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最后领路的宫人停在了一处花木扶疏的殿宇外,转身对她说道:“姑娘,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 话落屈膝福了一礼后,转身退了出去。 秦艽正待打量一番四周,不想一阵细碎的步子声突然响起,紧接看着便看到一抹清瘦玲珑的身影朝她走来,走得近了才发现来人是个大概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妇人,妇人穿着绯红的宫装,梳得一丝不苟的头上插了枝金钗并一朵宫花,简单至极的装扮,身上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见秦艽打量自己,妇人也不恼,笑着说道:“殿下这会儿由墨大人陪着同几位大人议事,墨大人临走前嘱咐过了,说姑娘今天进宫,让我帮着看顾一二,姑娘请随我来。” 话落,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艽屈膝行了一礼,“有劳姑姑。” 钟瑾笑着摆手,上前亲手扶起了秦艽,“姑娘客气了,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姓钟,姑娘可唤我钟姑姑也可唤我钟瑾。” 钟瑾,皇后娘娘身边的头等红人! 秦艽是真没有想到,墨明城会请托了她来照顾自己,心下一个突突的同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心,“钟姑姑,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钟瑾携了秦艽的手,和颜悦色的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宫中许久没进新人了,你这一来,感觉整个皇后都鲜活了不少呢。” 秦艽:“……姑姑过奖了。” 真不愧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候的,就这说话捧人的本事,秦艽自问让她再穿越个十回八回她也学不来。 走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样子,秦艽轻声问道:“钟姑姑,民女初次进宫,照规矩应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行礼?” “无妨,这会儿后娘娘也没空,我先领着你们二位去歇息,等回头娘娘得空了,你再去请礼问安好了。”顿了顿,钟瑾又补充道:“娘娘她年纪不大,不怎么讲究这些虚礼,你不用怕。” 第334章 墨明城不同意 第334章墨明城不同意 皇后娘娘年纪看起来确实不大,都说若要俏一身孝,一身丧衣的皇后娘娘在秦艽眼里如同待字闺中的小姐一般年轻,很难想像她已近而立且已为人母。 秦艽照着才学的宫礼给皇后娘娘行礼,“民女秦艽见过皇后娘娘。” “秦姑娘免礼。”穆皇后免了秦艽的礼,待她起身后,又对陪秦艽一同前来的钟瑾道:“搬个凳子给秦姑娘坐。” 钟瑾吩咐下去,很快便有宫人搬了个绣凳进来,秦艽谢过穆皇后搭了半边屁股在坐下。 感觉到穆皇后打量的目光,秦艽微微垂了眼睑,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任由穆皇后上上下下打量着。 “虽说本宫是第一次见你,但秦姑娘在本宫这里却已是老熟人了。”穆皇后说道。 这话,秦艽不知道怎么接干脆就不接。 半个时辰前钟瑾突然传话,说是皇后娘娘已经议完事,趁着这会儿空召她去觐见,她原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但当叶凡姝被钟瑾留下时,秦艽便知道这个会面不简单。 穆皇后似乎也没想过要秦艽回答,她接过钟瑾亲手奉上的热茶,一边拨着上面的浮沫,一边同秦艽说道:“你在樟州见过云珠了,她还好吗?” 秦艽想了想,点头道:“那个时候的安王妃挺好的。” 穆皇后拨茶的动作僵了僵,那个时候的穆云珠挺好的,那现在的穆云珠还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呢? 叹了口气,穆皇后放下手里的茶盅,抬目看向秦艽,“你为什么拒绝云珠的提议?” 秦艽霎时间头大如斗,她为什么拒绝穆云珠,自然是因为她不想给人做小老婆了。只是,这直白的话却不能说给穆皇后听,人心和人面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她可不指望弱弱小白花一样的穆皇后真的就是朵小白花。 “民女有罪。”秦艽起身提着裙摆端正跪下,一头磕倒在地,脆声说道:“启禀娘娘,民女与墨明城有婚约在身,不敢做背信弃义之事。” 穆皇后垂了眼睑,目光自一片扇子似的阴影里看着秦艽,冷冷说道:“你和墨明城的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回娘娘,民女确实退还了婚书和庚帖,但民女的婚书和庚贴却一直在墨明城的手里,他并不认同退婚之说,且当时的聘礼也未曾收回。”秦艽如实答道。 “荒唐!”穆皇后斥道:“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穆皇后的话还没说完,殿外却突然响起串“咚咚”的步子声,紧接着便看到同样穿一身丧服的皇太子从外面跑了进来,“母后,孤听说明城的小媳妇来你这了……” 在看到跪着的秦艽时,皇太子步子一顿,绕着她走了一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转身走到穆皇后身边坐了下来,“母后,她犯什么错了吗?” 穆皇后哑然失笑,一脸慈爱的将皇太子揽在怀里,轻声问道:“怎么这样说?” “没犯错,母后您为什么让她跪在地上?”皇太子不解地问道。 穆皇后脸上的笑微微一滞,握着皇太子的手问道:“是墨明城让你来的吗?” 皇太子摇头,“明城和太师,太保他们正在商量出军的事,孤听得累了便出来转转,记得明城前两天说起过,他小媳妇今天进宫,便想着去看看,结果宫人说人来母后您这里了。” 南宫晨已经连夺三城,照这情形下去,只怕不日便要攻打到京城。 这几日南书房的屋顶都快被吵翻了,平叛肯定是要平的,但是以谁为帅却是连日争执不休,以卫国公为首的一派自然推荐他,当然萧王的支持者也很积极。 穆皇后听了皇太子的话,敛了脸上的笑,不赞同地对皇太子说道:“七七,这是军国大事,你怎么可以因为嫌烦就走开呢?你这样将来怎么成为一代明君?” “孤说的话他们又不听,孤出来躲个清净还不行吗?”皇太子一脸委屈地看着穆皇后,“母后您自己都嫌吵躲开了,为什么孤就不可以?” 穆皇后肃沉了脸色,但下一刻似是想到什么,又飞快的舒展了眉头,她抓着皇太子的手,轻言细语地说道:“七七,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是想以卫国公为帅还是以萧王为帅呢?” 皇太子摇头,“孤不知道,他们两个其实都可以,孤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争的。” “你啊,还小……”穆皇后叹了口气,稍顷,她松开皇太子的手,对跪得两脚已经不像是自己的秦艽说道:“你起来,本宫光顾着和太子说话,竟把你给忘了。” 是忘了吗?怕是存心给个下马威! 秦艽心里明镜似的,可脸上却是不显露分毫,嘴里说完谢恩的话,这才慢慢站了起来,就算是两只脚像是被几千几万只蚂蚁在咬,她还是稳稳地站在了那。 “坐。”穆皇后指着凳子对秦艽说道。 秦艽想了想,反正今天的事难善了,还不知道后面皇后娘娘会出什么招呢,能偷得一时懒就偷一时懒,这么一想,嘴里再次谢过穆皇后一点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不但坐了,还是坐得四平八稳! 皇太子看着秦艽的目光变了变,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不想穆皇后却突然说道:“七七,以卫国公为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这之前你得先赐婚。” “母后是想让孤给邓世芳和明城赐婚吗?”皇太子看着穆皇后问道。 穆皇后点头,“是的。” “那若是孤不同意呢?”皇太子问道。 “七七你就不怕卫国公和南宫晨勾结来个里应外合?”穆皇后问道。 皇太子想了想,“孤可以以萧王为帅。” “这样一来京城空虚无人驻守,万一卫国公做出逼宫之事,你我孤儿寡母的如何应对?”穆皇后问道。 这便是这几日南书房吵不出结果的原因。 穆皇后信不过卫国公,即不能让萧王离开又不能不让萧王离开,唯今之计,似乎只有赐婚一途。只是,墨明城却又不同意! 第335章 娇柔的秦艽 第335章娇柔的秦艽 将母子俩的话听了个全的秦艽,有种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她想到了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她竟然重要到决定一个皇朝的命运,果然老天爷的金手指不是随便开的,凭什么别人死了就肉体和灵魂一同消失,她却那么好运的重活一回!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南宫晨的接了她爹娘出海去。 秦艽心里一万个后悔,可后悔不能解决问题,她得替自己谋个出路才行,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秦艽当即便要向穆皇后表忠心,不想钟瑾却匆匆自外面走了进来,路过秦艽身侧时,还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秦艽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总之就是她脚底生寒,头皮发麻。 “娘娘,墨大人求见。”钟瑾轻声对穆皇后说道。 说是轻声,但这声音却恰到好处的让秦艽也听到了。 大佬这是来捞人了吗? 秦艽心里总好算好过点了,不管怎么样,虽说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好在这个错误还不是太离谱。 穆皇后看了眼秦艽,眼底闪过抹复杂难明的笑,末了,淡淡道:“请了进来。” 钟瑾应声退下,很快便带着墨明城返回。 几乎是脚才进踏进大殿,墨明城的目光便落在了秦艽的身上,等看到秦艽是坐着的且神色淡定从容并无任何委屈愤恨之色后,这才收了目光看向坐在上首的穆皇后和皇太子。 “臣,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墨大人免礼。”穆皇后免了墨明城的礼后,又对钟瑾说道:“给墨大人搬个椅子来。” 秦艽顿时酸了,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墨明城来了坐椅子,她一介庶民就只配坐个凳子! 很快小宫人便抬了椅子过来,墨明城谢过穆皇后撩了袍摆腰背挺直地坐了下去。 “明城,你是来找你家小媳妇的吗?”皇太子看着墨明城问道。 随着皇太子的话声落下,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墨明城,很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墨明城满目温柔地看了眼秦艽,完了,这才轻声答道:“回殿下,臣确实是来找她的。” 呃! 秦艽好似听到一片唏嘘声,但她仔细去听时,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穆皇后看了眼秦艽,又看了看墨明城,稍顷,垂了眉眼淡淡道:“太子,秦姑娘和墨大人早已解除婚约,你这样说可是要坏了秦姑娘名声的。” “解除婚约?”皇太子看着穆皇后,“母后,您怕不是弄错了?明城和秦姑娘的婚事,是父皇赐的婚,谁能解除?” 话一说出,别说是穆皇后就连秦艽都瞪圆了眼睛。 赐婚? 还是死了的长平帝给赐的婚!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下一刻,秦艽目光一转直直看向了垂眸不语言的墨明城,这厮到底满了他多少事? “七七,你说什么?”穆皇后看着皇太子,“你父皇什么时候给他赐过婚了?” 不用皇太子开口,墨明城自怀里取了当日离京时向长平帝讨来的圣旨,双手呈上,“娘娘,圣旨在此。” 钟瑾上前一步,接过墨明城手里的圣旨呈给了穆皇后。 穆皇后接在手里,一目十行看过,半响抓着圣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最终,还是皇太子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寂静,他起身走到墨明城跟前,“明城,你们商量好了吗?到底以谁为帅。” “回殿下,臣等已经商量好了。”墨明城看着皇太子说道。 皇太子便问道:“是谁?” “是微臣。”墨明城说道。 “胡闹!”穆皇后猛的拍桌而起,凤目圆瞪怒视着墨明城说道:“这是去打战,不是去比诗作对,你一个探花郎去能干什么?” 就连秦艽也觉得这事太匪夷所思了,虽说五千年的历史中能文能武的不少,可那到底是传说,是真是假谁知道?墨明城这一去,可是真刀实枪的上,弄不好就是命丧国亡,还不如让她去劝劝南宫晨呢。 秦艽正待开口,墨明城却在这时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也是这一眼让秦艽硬是将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干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做起了木头人。 墨明城这才收了目光,转而看向怒形于色的穆皇后,淡淡道:“娘娘,臣在来您这之前和萧王爷过了几招,微臣侥幸打了个平手。” 萧王天生臂力过人,能在他手下打个平手,那可不是嘴巴上说的侥幸,得拿出真本事才行。 穆皇后默然片刻后,对吩咐钟瑾道:“你去请了萧王爷来。” “是,娘娘。”钟瑾行礼退下。 墨明城知道穆皇后这是打算亲自过问这事,看看萧王是不是有放水的嫌疑,他无所谓,只是……余光处瞥了眼装乖扮巧的秦艽,轻声道:“娘娘,艽艽年幼又是初次入宫,能不能让她先下去歇歇,有什么事回头再传唤便是了。” “是啊,母后,明城这小媳妇孤看着跟纸扎的似的,让她先下去。”皇太子在一边附和道。 纸扎的似的? 秦艽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宫里随便拎个人出来都没她壮实好?不过,皇太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好心她确是要接受的。 于是乎,秦艽一手搁在膝上,一手则轻轻按在胸口,一副娇弱不胜惊吓的样子,只是本该西子捧心的娇柔愣是被她做出了东施效颦的效果,以至于皇太子不忍直视,眼睛都不敢朝她这边看。 墨明城更是蹙紧了眉头,很想说让她别作妖,可余光处瞥到穆皇后却硬是生生忍住了,不但忍住了还得替她补漏,“娘娘有所不知,因为自幼家贫,艽艽打小落下心悸的毛病,受不得惊吓。” 受不得惊吓? 也不知道是谁硬生生摔死摔断一条蛇的,还是巨毒竹叶青! 穆皇后这会儿也不想去计较眼前睁眼说瞎话的两个人了,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秦艽,淡淡道:“下去。” 秦艽还没反应过来,墨明城已经率先起身揖礼道:“谢谢娘恩典。” 末了,又喊了怔忡失神的秦艽道:“艽艽,还不快向娘娘谢恩。” 被提醒的秦艽连忙站了起来,“民女谢娘娘恩典。” 穆皇后摆手。 “娘娘,微臣可否送一送她?”墨明城得寸进尺问道。 穆皇后想着即将到来的萧王爷,默然片刻后,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回去,七七你也回去,本宫有事再让人传召。” “是,娘娘。”墨明城揖礼。 皇太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儿臣告退。” 当下一行三人离开凤仪殿朝着东宫走去。 大殿里的穆皇后看着两大一小三人的身影,眼眶莫名的便是一红,为什么她竟然有种他们才是一家人的感觉?真是荒谬!穆皇后摇了摇头,似是要将这种不该有的感觉摇掉。只是,这种奇怪的感觉却一直占据着她的心头,直至另一道身影的出现才让她放下了这怪异的感觉。 第336章 小媳妇是个人精 第336章小媳妇是个人精 秦艽跟着墨明城和皇太子回了东宫,远远的便看到叶凡姝像只长颈鹿似的站在门外张望,才见到秦艽便飞奔着跑了过来,人没到声音先到,“小东家,没事?她们没为难你?” “没有,娘娘就是传我去问了几句话,没为难我。”秦艽轻描淡写的说道。 墨明城是早就知道她凡事报喜不报忧的,到是皇太子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等秦艽和叶凡姝走远了,这才轻声对墨明城说道:“明城,你家小媳妇是个人精。” 墨明城看着小小一只说出来的话却很是老练的皇太子,毫不避讳的说道:“是的,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个人精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然,臣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皇太子顿时一副吃了苍蝇的感觉,啧啧道:“明城,你这到底是在夸她聪明,还是夸自己有眼光?” “不重要。”墨明城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皇太子一脸无语地看着墨明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控诉,只把个墨明城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便想走快些,只是还没等他迈动步子,皇太子已经闷声说道:“你答应过我的。” 是“我”不是“孤”。 墨明城看了眼已经走远的秦艽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蹲了下来看着委屈地不行的皇太子,“殿下,臣答应过您的事从没忘记。” “撒谎。”皇太子红着眼眶看着墨明城,“你说过,只要没有外人在,你和我便是兄弟,不是君臣,可是你看你刚才的样子,那是兄弟应该有的样子吗?” 墨明城被问得老脸一红,正想开口,皇太子却已经垂了眼睑负气地撇了脸,愤愤不平地说道:“亏得我一听说你小媳妇被母皇叫走了,便急急赶去捞人,我把你哥哥,当师长,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墨明城看着委屈的就差哭出来的皇太子,心里沉沉叹了口气,他很清楚,皇太子的情绪已经积压许久,自打他说出那个挂帅平叛的人是他后,皇太子的心里便积攒着太多的情绪,虽说从小便被长平帝带在身边教授为君之道,但到底心智和年龄还小,能等到这个时候发作已是不易。 “如果在我的心里,您仅仅只是太子,只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我又何必主动请缨?”墨明城扶着皇太子的肩膀,迫使他看向自己,继续说道:“臣和殿下的约定,臣从未忘记。” 皇太子看着墨明城,努力想要咽下心底汹涌的委屈和恐惧,只是到底没能忍住,但却也没像大多数他这年纪的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而是抿紧了嘴唇,任由大滴的泪水簌簌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隐忍倔强的样子叫墨明城心痛的同时,万分不忍。 他伸手将皇太子揽在胸前,让皇太子靠在他的肩上,哑声道:“别怕,臣答应过先帝,一定会让您平安长大,您将来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皇太子趴在墨明城的肩上,咬住他有衣裳发出幼兽一般的呜咽声,“父皇没了,你也要走了,我怎么办?” “你在这里好好守住你的东西,我把小媳妇留给你,她会像我一样保护你的。”墨明城轻声说道。 皇太子却是哭声一顿,将头从墨明城的肩上抬起,退后一步看着他问道:“她怎么保护我?她连自己都护不住。” “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墨明城卷了袖子擦去皇太子脸上的泪水,一边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一边说道:“你记住,秦艽是黑芝麻馅的汤元宵,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却是个女罗煞。” 皇太子眨巴着眨巴着被泪水洗得分外清明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墨明城说道。 皇太子想了想,点头道:“那行,我试试。”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东宫,眼见得四下无人,墨明城突然停下脚步,抓着皇太子的手,“殿下,臣有件事要叮嘱您。” “什么事,你说?”皇太子问道。 墨明城左右看了看,虽然他能肯定一丈之内无人偷听,但还是示意皇太子俯耳上前,这才轻声说道:“臣走后,殿下您要小心一个人。” “谁?” 墨明城却没有说话,而是在皇太子的掌心写了几个字。 完了,再将顺势将皇太子揽在怀里,揉了揉他圆乎乎的小脑袋,道:“记住了吗?” 皇太子没有说话,良久却是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记住了。” 与此同时,凤仪殿内,穆皇后也遣散了殿内侍候的宫人,让钟瑾亲自守在了大殿门口,这才对萧王道:“为什么会是墨明城?” 正负手打量着殿外开得一片荼糜芙蓉花的萧王,闻言转身回头看了穆皇后,说道:“因为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更合适。” 穆皇后听了眼里的憔虑瞬间消散,默然片刻后,轻声说道:“我到不是不信他,就是觉得他一个读书人……” 眼见得萧王眼底有揶揄之色一闪而逝,穆皇后不由得顿住话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萧王收了目光,淡淡道:“只是想起在成为萧王之前,也曾经是个读书人。” “他怎么能和你比。”穆皇后失声道。 萧王淡淡一笑,勾了唇角对穆皇后道:“他如何不能与我比?我当初不过是乙榜第六名的成绩,他可是甲榜第三名。不但可以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许你这般妄自菲薄。”许是想到了过去那些甜美却悲伤的回忆,穆皇后眼中带泪,强忍悲伤说道:“你文武全才,当世能有几人如你这般,文能治国,文能安邦?”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之前我也是这般想的,但在来之前我和墨明城过了几招,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藏私,又用了几成力,总之我是全力以赴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不用猜,钟瑾已经告诉了她结果。 穆皇后走上前,揽住萧王的腰,将脸贴在他坚实如一堵墙的胸口,柔声道:“那又怎么样呢?他是他,你是你,他超越不了你,也成不了你。” 萧王略一迟疑,但下一刻还是回抱住了穆皇后,“让他去,于公于私,他都是最好的人选。” 第337章 秦怼怼 第337章秦怼怼 东宫。 见墨明城进来,叶凡姝忙不迭地站了起来,“那个……小东家,姑爷来了。” 姑爷?! 秦艽一头黑线地看向同样神色错愕地墨明城,只是却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适应了这个称呼,甚至冲叶凡姝微微点头打招呼,相较他的从容,秦艽却是显得有反应迟钝,好半天才默默的咽下了那口卡在胸口的气,对叶凡姝说道:“凡姝姐,我想跟墨大有单独说几句话。” “哎,应该的,我,我这就出去。”叶凡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路过墨明城身边却是脚步一顿,鬼使神差的问一句,“姑爷,您爱喝什么茶?” 墨明城唇角挑起抹弧度,说道:“我都行,不挑。” 不挑?! 秦艽似笑非笑地看着墨明城,不想墨明城却坦然而视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好,秦艽表示她就不该对大佬的无耻度抱有期望。 叶凡姝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姑爷,东家喝茶。” “谢谢。”墨明城微微颔首道。 可真是…… 秦艽简直没眼看了。 大佬什么时候这么和颜悦色过? 叶凡姝这会儿也有点晕乎,据她这两年对姑爷侧面非侧面的了解,姑爷绝对是个目下无尘的人,也就对皇太子稍微有点人情味,真想不到有生之年她还能得到一样的福利,呀,可真是……可真是好话人人都爱听啊! 秦艽决定桌上的茶她不喝了,她要用来洗眼睛,不只是洗眼睛还要洗耳朵。 “喝茶。” 眼底突然出现一只甜白瓷的茶盅,秦艽怔怔看着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木着脸接过茶盅凑到嘴边……等回神过来,自己是打算用这茶水来洗眼睛和耳朵时,她已经喝了小半盅。 秦艽放下茶盅,看着墨明城,“我们聊聊。” “好。” 话落,墨明城往后靠了靠,整个人身上透着股慵懒感来。 秦艽不自觉地笑了笑,轻声说道:“认识这么久,好像只有这刻我才有种你是有钱人家少爷的感觉。” 墨明城闻言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僵,但下一刻却不由自主的跟着挽起了唇角,对秦艽说道:“是吗!那还真是我的错,想来是我第一次出场太凶残,以至于你避我如避蛇蝎,对?” 呃! 秦艽呵呵笑着没吱声,心里却暗暗说道:你也知道啊!她要不是个西贝货,这会儿就算没残也废了! “其实也不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承认,秦艽垂了眼睑,“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道不同?”墨明城嗤笑一声,突然道:“你年年都往樟州跑,是和南宫晨同道,还是和战岐林同道?” 秦艽一脸奇怪地看着墨明城,“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墨明城突然话峰一收,“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秦艽怔怔看了墨明城,这话题转换的也太快了?但还是问道:“什么事?” “我走后,护住皇太子,等我回来。” 秦艽:“……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墨明城看着秦艽,“只要你愿意,你就一定能做到,当然你放心我不能让你白出力,条件由你开。” 秦艽却突然扑哧笑出了声,对上墨明城不解略显讶异的目光,她敛了笑,慢腾腾地说道:“你就那么确定你一定能回来?” 墨明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艽,稍作沉吟后,轻声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押一万两银票在你这,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带着这银票离开。” 一万两…… 秦艽没有片刻迟疑,“成交。” 墨明城目光那个复杂啊……暗暗吁了口气后,不无晦涩地说道:“你果然是爱财如命啊!” 秦艽笑了笑,并不予反驳。 墨明城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就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我把祥麟和砺羽留给你用,宫内有顾还止,宫外有他们两个,再加上你手里的叶凡姝,和他们周旋两个月应该没大问题。” 秦艽很想问一句,没有大问题那小问题呢?然后什么才是大问题,什么又是小问题呢?不过,眼下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事情简单墨明城也不可能出到一万两银子。 “好,我知道了。”秦艽说道。 正事说完,屋里突然便安静了下来。 墨明城拎起桌上的茶壶替秦艽的茶盅续上茶,然后将茶盅推向秦艽,“喝茶。” “谢谢。”秦艽端起茶盅。 墨明城淡淡道:“不用谢,应该的。” 秦艽突然感觉自己骨头好像有点贱,为什么大佬平易近人了,她反而不适应了。 喝茶,喝茶。 秦艽端起茶盅,一口便闷了半盅。 嗯,正事说完了,这人什么时候走呢? “我得到消息,南宫晨把你两个仆人放了,这回儿他们夫妻俩应该快到京城了。”墨明城突然说道。 十六叔和莲嫂来京城了? 秦艽猛地抬头看向墨明城,说出口的话却是,“战岐林是不是你的人?” 墨明城应该是也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怔之后摇头道:“不是。” 不是? 秦艽懵了,战岐林不是墨明城的人,那他是谁的人?还有,墨明城又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呢?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墨明城却再次扔出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墨祈投靠了南宫晨。” 墨祈! 秦艽傻傻看着墨明城,“他,他不是失踪了吗?” “他没有失踪,只是改名易姓出海了。”墨明城一脸嘲讽地说道:“南宫晨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举事,背后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浪。” 什么意思?难道说南宫晨原本是不打算这个时候举事的? 说完墨祈,墨明城又说起了邓世芳,“她如果敢在皇宫对你动手,你不必顾忌,弄死她便是。” 秦艽:“……你以为杀人是杀鸡吗?” “你什么时候这般菩萨心肠了?”墨明城一脸好笑地看着秦艽,“人家杀到你头上了,你还想着她是个人?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得不提醒你,别说护住皇太子,就是护住你自己都难。” 秦艽用力点头,“你说得没错,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呢?” 墨明城:“……” 第338章 她被他算计了! 第338章她被他算计了! 十日后,长平帝梓宫移入地陵,皇太子称帝,延用年号长平。 又十日,新帝以墨明城为帅领兵十万南下平叛,新帝带着一干文武大臣亲自在城外送行。 大军浩浩荡荡出了京城,秦艽跟在新帝的仪仗后默默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她身侧的叶凡姝左看看右看看,完了,轻声对秦艽说道:“东家,你说那疯女人不会这个时候动手?” “不会。”秦艽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又不傻,今天这个时候动手,那可就是行刺皇上,诛九族的罪。” 叶凡姝翻了个白眼,“您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人家还会脸上写着‘我是邓家派来的人’啊,真要被抓着了肯定就往叛军身上栽脏啊。” 秦艽下意识地愣了愣,完了便感觉两侧人头攒动的街市上,谁看来的目光都不善,谁看起来都很有可能下一刻就会变身成刺客。 “秦姑娘,秦姑娘。” 顾还止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秦艽扯着叶凡姝急忙朝着马车跑了过去,到了跟前后气喘吁吁地问道:“公公,什么事?” 顾还止白皙略带阴柔的脸上绽起抹温和的笑,说道:“皇上让你和叶姑娘到马车上来。” 啊! 秦艽刹那的惊怔过后,立马手脚并用的往马车上爬,上马车好啊,皇帝的马车周围可是重兵守护,邓世芳只要没得狂犬病绝对干不出谋害皇上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顾还止弓着背打开马车的门,恭声对马车里的小皇帝说道:“皇上,秦姑娘和叶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小皇帝稚嫩的声音响起。 不等顾还止示意,秦艽抓着叶凡姝的手便进了马车。 马车宽大的不像是马车,到像是个移动版的缩小宫室,小皇帝一个坐在明黄纹绣龙描凤的垫子上,双手托腮睁着大大的水灵灵地眼睛朝秦艽她们两看来。 秦艽才要行礼,便被他提前给摆手阻止了,“免了,反正这里也没人看得见,你们俩坐下陪朕说说话。” 客随主便,秦艽也不愿跪来跪去的,当即便和叶凡姝坐了下来。 离得近了,这才发现小皇帝的眼睛有点红有点肿,像是哭过的样子,秦艽没敢声张,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她知道小皇帝和墨明城感情好,但没想到却是好得家般,突然好像就明白墨明城为什么要她进京了。 墨明城在知晓老安王身上发生的一切后,以他的聪明才智必然推断出南宫晨必反之心,他想要帮小皇帝,可是他没有合适的信任的人放在小皇帝身边,这才打起了她的主意。 说到底,她被他算计了! 秦艽那个郁卒啊! 人家小皇帝虽然没爹了,可娘还好好活着呢,他墨明城吃饱了撑的操这闲心。 “艽艽,你怎么了,朕怎么看着你好像不高兴?”小皇帝突然问道。 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孩子叫“艽艽”,秦艽心底那个复杂啊,已经不是打翻五味瓶而是打翻千味瓶了! 勉强扯了抹笑,秦艽半真半假地说道:“墨明城走了,不知道他这一去是凶是吉。” 秦艽的心情很复杂,她不想墨明城有事,也不想南宫晨有事,可是这两个人已经站在了敌对的立场,总有一方会有事。 小皇帝听了秦艽的话,垂了眼睑,沉沉叹了口气,说道:“明城走了,朕也难过,以后都没人陪朕说话了。” 秦艽:“……怎么会呢?不是还有顾公公吗?墨明城说顾公公从小照顾皇上您长大,在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您和他是最亲的。” 小皇帝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在对上秦艽的目光后,到底没有说什么。 马车笃笃朝前行驶,秦艽透过琉璃做成的玻璃看向马车外的沿途的风景,以及正将她们当成风景看的人群,却在下一刻,突然目光一滞,猛的往前扑了扑。 “东家!”叶凡姝察觉到她的动作,忙不迭地凑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秦艽一只手紧紧扣着窗户,目光急急的在人群里搜寻,当确定是真的再找不到后,这才颓败地叹了口气,收了手身子往后重重一靠,闷声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邓世芳了。” “在哪,在哪,你快指给我看看。”情急之下,叶凡姝连“您”字都不用了,上手便要推开琉璃窗,还是秦艽眼疾手快给拦住了,“别看了,或许是我看错了。” “怎么会看错呢?”叶凡姝却不认同她的话,“东家,这事可非同小可,她可是想要你命的人,她要真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做,那不是……” 叶凡姝话声骤然一紧,猛的回头看向正一脸好奇看着她和秦艽的小皇帝,没头没脑地问道:“小皇上,你堂兄弟多不多?” “你问这个干什么?”小皇帝一脸错愕地问道。 叶凡姝也不管秦艽了,她凑到小皇帝跟前,想了想,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掰着手指头说道:“邓世芳把我们东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姑爷不在了,她爹又是能臣干将,你说她会不会来个一箭双雕,借着杀我们东家的机会,把你也干翻了,然后她爹另外扶持个皇帝?” 小皇帝还没开口,秦艽已经是厉声喝斥叶凡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种事怎么可以信口开河的?”末了又回头对小皇帝说道:“皇上,您别听她瞎说,她就是这性子,嘴上缺个把门的。” 叶凡姝却是一脸不服气还要争辩,只是被秦艽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到底没敢造次。 不想,小皇帝却幽幽地说道:“你骂她干什么?我觉得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我?! 秦艽捂脸,也不知道是小皇帝情急之下的失误,还是将叶凡姝引为自己人的操作,反正她已经能预感到未来生活无限可能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叶凡姝不解地问小皇帝道。 小皇帝翻了个白眼,“你都能这样想,朕贵为天子,从小习的是为君之道,这都想不到,那还当什么皇帝?” 秦艽卒! 第339章 去还是不去 第339章去还是不去 街道旁一家叫聚福喜的茶楼。 落葵一脸紧张地看着站在窗边的邓世芳,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间邓世芳却自己从窗户边走了回来,坐在了黑漆圆木桌边的椅子里,端起桌上早已经没有温度的茶盅。 落葵不敢耽搁连忙上前道:“小姐,茶水已经凉了,奴婢去让他们重新沏壶热的来。” “不用了。”邓世芳淡淡道,端起茶盅递到了嘴边,慢慢喝了起来。 冷了的茶水没了馥郁芬芳的幽香有的只是淡淡的清苦和涩重。 邓世芳却似不曾察觉一般,一口一口地浅浅啜着。 一边侍候的落葵大气也不敢喘,垂了眉眼屏息凝神地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邓世芳说话了。 “我们走。” 落葵脱口而出问道:“小姐,我们去哪?” 去哪? 邓世芳脸上绽起抹嘲讽地笑,淡淡道:“还能去哪?我们回家。” 一听说是回家,落葵那颗悬着的心“砰”一声落回了原地的同时,连忙说道:“奴婢去把帐结了,小姐您迟些下来。” 说着话便要转身下楼,不想,邓世芒却已经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下去。” 话落也不管落葵是什么意思,率先朝门口走去。 落葵不敢有二话,急急跟了上前。 出了茶楼,落葵还担心邓世芳会中途改变主意什么的,不敢懈了精神,心里将所有的可能都猜测了一遍,也将劝导的话都备好了,只奇怪的是像来任性妄为的邓世芳自上了马车后便闭目靠在马车上养神,直至到了国公府前一句话都没说。 马车驶入国公府,落葵先下的马车,服侍着邓世芳下了马车,正打算搀着人回她们自己的院子,一路都没说一句话的邓世芳却突然道:“我们去母亲的屋里坐坐,顺便看看父亲回来了没有。” 落葵当下脚步一转,扶着邓世芳朝主院的方向走去。 虽说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落葵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年也谨守着自己的本份,不该说的一句不多说,但凡事总有个例外的时候,就比如此刻。 “小姐……” “嗯?” 邓世芳并没有特别的留意落葵,仍旧像之前一样沉着脸大步往前走着。 落葵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伐,但也是因为这样,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衡量,当下便将自己酝酿了许久想说却不敢说的话给说了。 “小姐,要不还是算了。” 虽然是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话,但到底因为心虚而说得很是无力,好在却还是被邓世芳给听清了。 邓世芳停下脚步,回头朝落葵看了过来,“算了?” 落葵对上她看来的阴鸷的目光,硬着头皮点头道:“小姐强扭的瓜不甜,或者您对墨大人并不是真的喜欢,而只是一时意气,毕竟您从小到大想要的都能得到。说不得您这会儿把他放下,过上一段时间您就把他忘了呢?” 邓世芳看着落葵的目光微微变色,一番沉默后,她的目光落在落葵垂在身前的手上,她知道落葵从小有个习惯,一旦紧张左手的手指就会挠右手的拇指,而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会儿落葵的手指正不停地在动着。 “是谁让你来说这番话的?”邓世芳突然问道。 落葵吓得猛地瞪大了眼,青白着脸说道:“没,没有人,是奴婢……是奴婢自己要说的。” 类似的其实落葵之前也说过,只是在邓世芳发过一次脾气后她便不再说了,没想到今天又旧话重提,这就让邓世芳不得不怀疑,她是被谁买通了做说客。 “以后别再说了。”邓世芳冷冷道。 话落,转身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小姐……” 身后传来落葵带着哭腔的声音,邓世芳抿了抿嘴,下一刻却是摇了摇头,越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卫国公夫人正拿着把小剪子精心修剪着西墙脚下,一丛枝干虬结开得荼糜的金老梅,这还是卫国公年轻时在外打了胜战后给带回来的,据说这花当时生长在一处悬崖峭壁上,黄色的花骨朵迎风招展,卫国公一眼就看中了,愣是亲自攀上峭壁将它挖了下来带回京城送给了卫国公夫人。 这些年,不管官怎么升,家怎么搬,房子怎么换,很多东西都没了,唯独这株金老梅一直跟着她们,并且还长势良好。 “娘。” 听到邓世芳的声音,卫国公夫人在花丛后抬起头朝邓世芳看了过来,“回来了?见着你爹了没?” “见着了,爹和萧王他们站在最前面,一眼就看到了。”邓世芳说道。 话落,上前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上前亲自服侍着卫国公夫人净手。 卫国公夫人剪子递给了身边的婆子,接过自家闺女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后,本不想问但还是问了一句,“也见到他了?” “见到了。”邓世芳点头道。 卫国公夫人默然片刻,起身往主院的花厅走去,邓世芳上前扶了她的胳膊,母女俩并肩往前走着。 “世芳,现在回头还来得急。”卫国公夫人轻声说道。 邓世芳看着卫国公夫人,完了,摇头道:“娘,我宁愿他死,他也不愿看着他娶别的女人。” 话说到这里再往下说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卫国公夫人长长叹了口气,点头道:“娘知道了,你下去,你爹没那么快回来,就算回来了他这些日子也很忙,你别去打扰他做正事。” “女儿明白的。” “你啊……” 那句“你不明白”在对上清瘦憔悴了不少的邓世芳,到底没能说出口,卫国公夫人只是爱怜的拍了拍邓世芳的手,轻声说道:“你爹说让你去你姨母家住几天,等这边事了再接你回来,你回去把东西收拾收拾,等你爹忙完就安排人送你去。”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您和爹。”邓世芳摇头道。 “别胡闹,爹和娘都是为了你好,又不是让你住一辈子,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卫国公夫人轻声道。 邓世芳还待摇头坚持,卫国公夫人却是沉了眉眼,“娘过几天打算进宫陪皇后娘娘一段时间,你要是不去,那娘也不进宫了。” 邓世芳顿时变了脸色,“娘……” “去还是不去?”卫国公夫人问道。 邓世芳委屈的垂了眉眼,半响,闷声道:“我去。” 第340章 天灾不可避 第340章天灾不可避 皇宫里的秦艽并不知道卫国公府母女俩的这番对决,她像之前的日子一样,去东宫的小厨房做了几道甜点,拿红漆托盘端了去找小皇上。 只是叫秦艽奇怪的是,往常松散像个小公园的东宫,这会儿却无端透着股肃杀之气,可真是奇了怪了,墨明城那个杀神在的时候都不曾这样,怎的那杀神一走气氛反而不对了? 虽说心有诧异,但秦艽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仍旧端着托盘朝小皇帝平日休憩嬉戏的宫室走去,只是,她一只脚才踏进月洞门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厉喝,“什么人?” 秦艽:“……” 什么意思? 墨大佬一走,这东宫的侍卫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么想,秦艽便想看看是哪个势利眼侍卫,只是空落落的院子里别说人就连个影子都没看到。电光火石间,秦艽想到了电视里小说中常出现的暗卫,念头才起她便朝着那些能藏人的地方看去。 没等秦艽看出个所以然来,顾还止突然从大殿内走出来,见到端着托盘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眼睛滴溜溜转得跟个算盘珠子一样的秦艽,轻声一笑回头对殿内说道:“皇上,是秦姑娘来给您送点心了。” “快让她进来。”小皇帝急声说道。 顾还止笑呵呵地迎了过来,“秦姑娘,皇上他一直在等您呢。” 才怪! 真把她当才进城的村姑看呢! “公公,我怎么觉得,皇上他是在和你商量大事呢?”秦艽呵呵笑了说道。 顾还止笑眯眯地眼睛里有幽芒一闪而过,但却快得让人捕捉不及,当然秦艽也没指着顾还止会承认,而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样,顾还止确实没有承认,而是笑着着说道:“没有,没有,是墨大人这一走皇上心里难过,咱家陪着说几句闲话。” 秦艽“哦”了一声,“辛苦公公了,正好我今天点心多做了些,等会儿您也偿偿味。” “那小的可是有口福了,要说自打姑娘您来后了,别说是皇上就是咱家也跟享福了。”顾还止笑得眼睛都快起褶子了。 这话还真是没说错,秦艽自打进宫后,不是在东宫的小厨房,就是在去小厨房的路上。小皇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胖了不少!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小皇帝已经迫不及待地亲自迎到了殿门口,圆溜溜地大眼睛直直盯着秦艽手里的红漆托盘,嘴里则问道:“艽艽,你今天给朕做了什么好吃的。” 虽然说托盘里的盘子是被盖住的,但秦艽还是故意抬了抬手,逗着小皇帝道:“皇上您猜。” 小皇帝背着双手,抬了下颌黑水晶一样的眼睛看着秦艽,摇头道:“朕猜不着。” 秦艽本想说“猜都没猜怎么就知道猜不着呢?”可转念一想,还真是猜不着,毕竟蛋挞这东西是几千年后的东西。 “是蛋挞。”说着话,秦艽将托盘放在桌上,揭开盖子露出里在带着微微焦糖色的澄黄蛋挞,对小皇帝说道:“我还做了奶茶,等下凡姝姐会送过来。” “蛋挞是什么?”小皇帝问道。 奶茶他已经不稀奇了,他现在就想知道蛋挞是什么。 这还真是问住秦艽了,蛋挞是什么?蛋挞就是蛋挞啊! 但秦艽想了想,还是一脸认真的回答道:“蛋迫就是拿蛋浆做成馅料的一种馅饼。” “馅饼?”小皇帝想了想,问道:“馅饼不都是拿肉做馅的吗?怎么还能拿蛋浆做?” “别管它是怎么做的,只管试试它好不好吃。”话落,秦艽抓起一只蛋挞递到小皇帝手里,“快吃,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一刻钟后。 小皇帝揉了揉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脸满足地看着秦艽说道:“艽艽,朕不能白吃你的东西,做为交换朕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秦艽哭笑不得的问道:“为什么不是好消息?” 小皇帝想了想,“嗯,可能朕觉得是坏消息,但或许你觉得是好消息。” 秦艽:“……那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卫国公夫人要进宫了。”小皇帝说道。 卫国公夫人要进宫,这还真不是个好消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秦艽这里还在想着卫国公夫人进宫可能会发生的事,叶凡姝却已经抬头看了小皇帝说道:“皇上,这皇宫是您的地盘不错?您总不能说让一个国公夫人在您的地盘上撒野?” “那是自然不能的。”小皇帝老神在在地说道:“这不,我才和顾还止商量这件事,你东家她就来了。” 叶凡姝寸步不让,“那您和顾公公商量出结果没有?” “嗯,这段时间艽艽你除了东宫哪里都别去。”小皇帝对秦艽说道。 意思是,只要不出东宫,秦艽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叶凡姝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她撇了撇嘴角,“皇上,您现在是皇上不再是太子,整个皇宫都是您的,怎么能仅仅满足于一个东宫呢?” 顾还止瞪了叶凡姝一眼,正待要开口,小皇帝却已经慢悠悠地说道:“那不是因为朕还小吗?等朕像明城那么大了,别说皇宫就是这天下也都是朕的。” 叶凡姝不服,还要再说,却被秦艽拿眼睛给瞪住了。 秦艽略作沉吟,回头看了顾还止道:“公公,能不能把麻烦您去跟那些暗卫打个招呼,别让闲杂人等靠近,我有些话要同皇上说。” 顾还止面色一肃,道:“咱家这就亲自去外面盯着,看哪个不长眼的敢窥探天威。” 话落,顾还止当真走了出去,亲自守在了大殿外。 小皇帝这时候看了秦艽问道:“艽艽,你要同朕说什么?”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问下皇上,倘若卫国公夫人因为意外死在了宫里会怎样。”秦艽说道。 叶凡姝手里的蛋挞“啪”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她瞪大眼看着秦艽,“东家,你,你想做什么?” 小皇帝却没有叶凡姝那样大的反应,他看着秦艽,白皙如玉的脸上一片端肃之色,对秦艽道:“有道是天灾不可避,人祸皆可防,既然是意外那便是天灾是不是?非人力所能及,朕对卫国公除了表示同情和哀悼外便只有歉意了,毕竟是在皇宫--朕的地盘出的事。” 第341章 秦艽完胜 第341章 秦艽完胜 没几天,卫国公夫人果然进宫了,而且听钟瑾的意思,似乎卫国公夫人还打算在皇宫小住几日,陪穆太后说说话。(小皇帝登基,穆皇后便荣升太后。) 叶凡姝这几天眼睛珠子不错地盯着秦艽,就想知道她打算怎样让卫国公夫人在皇宫非正常死亡,秦艽知道了后顿时哭笑不得,“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 “怎么就是随口一说了?”叶凡姝跟只炸毛的猫一样跳到了秦艽跟前,“东家,这说好听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说难听点那可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你有手段可都得使出来,我可不想明年的孟兰节给你烧纸钱做法事。” 秦艽:“……你能盼着点我好不?” “当然能,要是我盼着你好你就能好,我天天盼着你好,睡觉不闭眼盼着你好。”叶凡姝说道。 这天没法往下聊,不然她怕她还没死在卫国公夫人手里,先被这丫的给气死了。 秦艽甩手起身往外走去。 “哎,东家,你去哪?”叶凡姝起身去追。 秦艽才待开口,却见一个小宫人自外面匆匆走了进来,远远见到她便说道:“秦姑娘,太后娘娘那边使了人来请您,说是卫国公夫人要见您。” 这算不算是怕什么来什么? “知道了,你去,我收拾收拾换身衣裳就去。”秦艽说道。 小宫人行礼退下。 秦艽原地站了会儿,正打算转身回去换身衣裳,不曾想一转身却和叶凡姝撞了个正着,“凡姝姐,你这样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去就山,山来就你了,还有你赶紧想应对之策,我告诉你,这些人最会仗着身份逞强行凶,你今天注定凶多吉少了。”叶凡姝没了往日的嬉笑打闹之色,那双好看的杏眼里全是浓浓的担忧和惊惧。 没等秦艽开口,她又紧接着说道:“行了,这会儿你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我去找皇上,你一会儿见机行事,真要有个什么事,你记得一定得拖到皇上来。” 说完,也不管秦艽是什么想法,拎了裙摆便跑。 秦艽本想阻止,但想着真要把叶凡姝拦下来,她肯定得吵着和她一起去,那还不如让她这会儿跑了,左右出了这东宫皇上可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拿主定意,秦艽待叶凡姝跑得远了,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说道:“麻烦你们派个人跟着凡姝姐,别让她出事。”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但原本寂静的院子却响起一阵微不可闻的衣袂翻飞声,秦艽长吁了口气,这才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一刻钟后换了身衣裳的秦艽施施然朝着穆太后的宫殿走去。 此刻,穆太后正同卫国公夫人说着闲话。 “确实是个聪慧能干的,做生意怎么样本宫不知道,不过这吃食确实是做得好。”穆太后轻声说道。 卫国公夫人听了,便笑着说道:“是吗?您都说好了,那肯定是极好的,正好今天借着您的光,妾身也跟着享享口福。” “那本宫可不敢打包票。”穆太后笑着说道。 卫国公夫人听了不由得讶然问道:“这是怎么说?难不成,她连您的面子都敢驳?” “她到是不敢驳本宫的面子,可七七是个护食的,便是送到本宫这里仅有的几道吃食,那也是墨明城还在时劝着他才答应的,自墨明城离京本宫这里的吃食也断了。”穆太后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说道。 卫国公夫人轻轻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盅喝起茶来,并没有立刻接穆太后的话。 穆太后同样端起茶盅凑到嘴边,只是下一刻她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放下手里的茶盅抬头看了卫国公夫人,问道:“夫人,听说你把世芳送去她姨母家了,这不年不节的,虽说已经入秋可秋老虎正厉害着,世芳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您也不怕把她给热坏了。” 卫国公夫人垂着的眸子里有暗芒一闪而逝,下一刻,却是笑着对穆太后说道:“这不是实在拿她没办法,妾身家那些破事娘娘您也知道,想着说不得离了这京城她指不定就能断了那心思。” 穆太后叹了口气,唏嘘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真是难为你和卫国公了,想来这天下的儿女大抵都是前世的仇人这世来讨债的,你和国公爷都想开些,说不得真就像你想的那样,离了这京城她或许就不再堵那口气了。” 卫国公夫人轻声附和着。 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时殿外的小宫人走了进来,禀报道:“娘娘,秦姑娘来了。” “请她进来。”穆太后吩咐道。 不多时,秦艽跟在小宫人的身后走了进来。 一进大殿,她便感觉到一道灼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没有抬头,但余光处却看到了穆太后下首一角绯色的衣摆,想来便是那道目光的主人? 秦艽按制行跪拜之礼,头顶却突然响起卫国公夫人的声音,“原还想着,说不得是个怎样神仙似的姑娘,不想这一见面才发现也就只是五官略显端正的小丫头罢了,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妾身倒是觉得她给世芳提鞋都不配呢。” 好嚣张的国公夫人! 秦艽的额头抵在手背上,掩在手背后的脸上绽起抹讥诮的笑,并没有如卫国公夫人想像的那样暴跳而起,而是等穆太后发话了,她才慢慢站了起来。 “秦姑娘,这是卫国公夫人,超一品诰命夫人。”穆太后指着卫国公夫人介绍道。 按制,秦艽也是要对卫国公夫人行大礼的,跪拜之礼也就算了,一个福礼却是免不了的。不想,秦艽却在穆太后话落后,神色冷清地对卫国公夫人抬了抬下颌便算是见礼了。 她的这个行为,别说卫国公夫人的反应,就连穆太后都怔忡半响没能回神。 “大胆。”回过神的卫国公夫人厉声斥道:“你不过一介庶民……” 打断人说话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特别是在这种官方场合,只是,秦艽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免了,她还会在乎这点不礼貌?显然不会! “请问国公夫人,大梁哪条律法规定了,庶民见着诰命夫人是需要行礼参拜的?”秦艽打断卫国公夫人的话问道。 还真没有,只对内命妇和外命妇入宫觐见的礼仪有要求,至于庶民和官夫人之间的礼仪还真没写进梁律! 卫国公夫人涨红了脸指着秦艽,“你是庶民,我是诰命夫人,你不该行礼吗?” “我没有行礼吗?”秦艽问道。 “你那是行礼?” 秦艽嗤笑一声,“国公夫人这是想让我给你行跪拜之礼?” 卫国公夫人自然不敢说“是”皇太后就在这坐着,真要像秦艽说得那样,对她行跪拜之礼,那置穆太后于何地?虽然她心里确实没把太后当回事,可那不代表她这会儿就能承认。 于是乎,这第一回合,秦艽完胜! 第342章 她碰瓷 第342章 她碰瓷 秦艽不知道卫国公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两方已经站在了敌对面,那也没必要来表面客气背后捅刀那一套,还不如干脆先就撒破了脸大家都痛快。 “来人,给秦姑娘赐坐。”穆太后吩咐道。 很快钟瑾便带着小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秦姑娘,请坐。” 秦艽谢恩后坐下。 很快又有小宫人奉茶,秦艽端了茶盅却没有喝,而是拿着茶盖轻轻地撇着浮沫,低垂的眉眼尽显温婉之色。 卫国公夫人虽然吃瘪,但却并不妨碍她目光不善地打量着秦艽,秦艽无所谓,人生在世不就是被人看被人说的?卫国公夫人只要敢亮爪子她就敢亮刀,反正大佬临走前说了,天塌了有高个的顶没她什么事。 只是,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卫国公夫人并没有继续发难,而是狠狠盯了她一眼后,收了目光跟着端起了几上的茶盅慢慢地啜了起来。 穆太后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默然片刻后突然轻笑一声,问道:“秦姑娘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做了几只蛋挞。”秦艽如实答道。 穆太后闻言“哦”了一声,挑了眉梢笑着问道:“怎么没捎两只给本宫偿偿呢?” “第一次做,怕做不好,做得不多。”秦艽一脸歉意地说道:“娘娘若是想吃,下回民女做的时候多做些再送来。” “你真有心,又何必等下回呢?”卫国公夫人冷笑着看了秦艽说道:“这会儿你坐在这闲着也是闲着,娘娘既然开了口,你何不现在就去做呢?” 秦艽没有接卫国公夫人的话,而是抬目看了穆太后问道:“娘娘也是这个意思吗?” “可真是……” 卫国公夫人啧啧两声摇头,一副看秦艽不上的表情。 秦艽用膝盖想也能想到她这“啧啧”是什么意思,只可惜秦艽直接无视了她,卫国公夫人倒也没有继续作妖,而是安静了下来。 穆太后这时候方笑着说道:“那倒不是,你愿意动,本宫就吃个新鲜,懒怠动就坐这陪本宫和卫国公夫人说几句闲话,这宫里太冷清,看来看去都是那些老面孔。” 秦艽:我宁愿数宫墙上的砖,也不愿看着这张新面孔! “民女是个笨嘴笨舌的,不如还是去做自己擅长的事。”秦艽说道。 穆太后看着秦艽的目光变了变,但不过几息的功夫,她便将那抹异色掩饰了过去,含笑对秦艽说道:“行,那你去。” 秦艽当即起身对着穆太后福了一福,这才退了下去,尽是完全的无视了卫国公夫人,把个卫国公夫人气得老脸涨红,差点便没把桌上的茶盅给砸了。 “这种粗鄙不堪的乡野丫头,娘娘您是怎么忍受她的荼毒的?”卫国公夫人皱了眉头,满目怒色,愤愤不平地道:“也不怪她的铺子能闹出人命官司,就这样目中无人的张狂劲,怕是连爹娘是谁都忘了。” 卫国公夫人说这话时,秦艽尚未走远,是故字字入耳。 若是说别的,秦艽便也忍了只当她是狗吠,可说她的铺子里闹出人命官司,这脏水她不受。 秦艽猛的一个转身,提着裙摆大步回了宫殿,对着穆太后草草一福,完了直面卫国公夫人道:“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您说我粗鄙可以,但不能把人命官司扣我身上,这人命官司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您会不知道吗?” 卫国公夫人立时横眉怒目瞪了秦艽道:“你这话到是没有说错,这人命官司不正是因为你家铺子的东西吃死人才来的吗!不但我知道,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我家铺子里的东西吃不死人,是有人求爱不成因爱生恨视人命如草芥栽脏陷害。”秦艽针尖对麦芒地说道。 “简直是放肆。”卫国公夫人指着秦艽,怒声骂道:“谁求爱不成因爱生恨栽脏陷害了?你把话说清楚!” 秦艽冷哼一声,嗤笑道:“说清楚?当然得说清楚,只是,把这话说清楚前,能不能麻烦你解释解释,我和你邓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怨,她为什么要在纸人巷设伏杀我?” “简直是胡说八道。”穆太皇指着秦艽,气得整个人打起了哆嗦,“我家芳儿虽然生性顽劣,但却最是心地善良,平日里踩死只蚂蚁都不敢,怎么就会设伏杀你了?简直是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把邓小姐请出来当面对质啊!”秦艽冷声说道。 “没做过的事,对什么质!”卫国公夫人厉声喝道,完了,又看着穆太后满腹委屈地说道:“娘娘,您是看着我家世芳长大的,世芳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妾身绝不允许有人这样污蔑诋毁她,国公爷也不能答应。” 这是逼着穆太后出面责罚秦艽? 穆太后确实也顺势瞪了秦艽一眼,安抚地对卫国公夫人说道:“您都说了她是个粗鄙不堪的乡下丫头,何必同她一般见识呢?”话落,又对秦艽说道:“再怎么说,国公夫人也是长辈,你怎么能对个长辈这样不敬呢?跟夫人陪个不是下去。” “我不同意!” 异口同声的话语响起。 卫国公夫人和秦艽如同两只红了眼的斗鸡,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秦艽瞪圆了眼道:“满京城谁不知道邓世芳垂涎墨明城的美色,私下里都在说是她迁怒于我,故意投毒杀人后栽脏陷害我,我一个苦主凭什么跟作恶者赔礼道歉!” “你,你……”卫国公夫人指着秦艽,因为太生气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简直是信口雌黄,哪个少年不慕艾,哪个少女不怀春,世芳确实倾慕墨明城,可她绝对做不出这种灭纸人性的事。” “那她当街设伏杀我,又怎么解释?”秦艽寸步不让地问道。 “你撒谎,她没有。” “她有!” “你……” 卫国公夫人突然身子一晃,两眼翻白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夫人!”穆太后急急变色,抢上前扶住穆太后,急声道:“来人,快请太医!” 秦艽:“……她,她碰瓷!” 第343章 我陪你一起 第343章 我陪你一起 卫国公夫人碰瓷成功! 隔日京城内便一片对秦艽口诛笔伐之声,甚至有御史在前朝弹核秦艽,强烈要求小皇帝问罪秦艽给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一个交待。 叶凡姝愁得不行,恨铁不成钢地埋怨秦艽道:“你都说了她来者不善,怎么就还能让她奸计得逞?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抢在她前面碰瓷的吗?这下好了,你说怎么办?闹得这样厉害,谁知道小皇帝他挡不挡得住。” 秦艽苦笑着道:“我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谁知道她……” “我知道啊!”叶凡姝打断秦艽的头发,“这些女人的把戏我可是太清楚不过了,所以我才会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你一定要先发制人,走她们的路让她们无路可走,可你倒好……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叶凡姝一屁股坐在椅子里,抓起一边的宫扇呼呼的扇了起来,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抱怨几句就行了,当务之急还是想应对之策要紧。 这么一想,叶凡姝又起身走到了秦艽身边,问道:“你想出解决的法子了没?” “嗯,我打算明天去卫国公府负荆请罪,这算不算法子?”秦艽问道。 叶凡姝:“……你脑子没进水?你去卫国公府负荆请罪?你是嫌自己活得太好想去死一死,还是嫌事情不够乱想让它更乱点?” 呃! 秦艽表示这都不是她想的,她单纯就是想去看望下卫国公夫人,看看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样,一天要吐三回血,恐命不久矣。 见秦艽不似在说笑,而是真的打算去卫国公府,叶凡姝气极之下连粗口都爆了。 “艹” 转身急急走了出去。 秦艽还在想着叶凡姝不会气得去跳荷花池?不想,一抬头却见叶凡姝扯着小皇帝一阵风似地跑了回来,气都没给小皇帝喘稳,便将他带到秦艽跟前,“喏,你现在当着小皇帝的面,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因为跑得太急,小皇帝的脸红扑扑的鼻尖上还有层细密的汗,眼睛却亮得很,正一脸好奇地看着秦艽,问道:“艽艽,你真的打算去国公夫人负荆请罪?” 秦艽点头,“真的。” 不想小皇帝却问道:“你知道什么是负荆请罪不?” “知道啊,就是背着有刺的木条……” 小皇帝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错了,你得脱了上衣光着半身背着刺木条,这才叫负荆请罪。” 秦艽:“……谁教你的?” “太傅啊。”小皇帝嘻嘻笑着说道:“艽艽,你就算是嫌弃太傅老不想嫁给他,那你也用不着这样作贱自己啊!你这样,虽然可以不嫁给太傅,但也没人敢再娶你了,我觉得你还是再想想,请罪有很多方式,没必要非用这种。” 秦艽:这算不算是近墨者黑? 小皇帝跟着墨明城这几年,怕是早就被他给带坏了? “南宫曜(yao),你在说什么啊!”叶凡姝上前扯了小皇帝,“都说了是那老太婆碰瓷,为什么还要让东家去赔礼?你就不怕老太婆趁机弄死她?” 小皇帝不理会气得跳脚的叶凡姝,而是看了秦艽说道:“艽艽,你听到了没有,卫国公府现在就是龙潭虎穴,说不定你还真是有去无回,你还要去吗?” “去一趟。”秦艽沉沉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小皇帝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我高大一回,当一次孤胆英雄。” 小皇帝黑漆漆的眼睛里有亮光一闪而逝,他沉默着撇了脸,看着阳光下刺目的明黄琉璃瓦,半响,才轻声说道:“谢谢你,艽艽。”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叶凡姝看着秦艽和小皇帝,“我怎么听不懂?” 秦艽起身上前挽了她的胳膊,“没说什么,没说什么,行了,你陪我去挑些赔罪的礼品,总不能空着手上门是不是?” “不是……”叶凡姝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秦艽不由分说的拖了出去。 大殿里的小皇帝默然片刻后,转身追了出来,“艽艽,朕的库房里有好多好东西,朕让顾还止带你去挑……” 三天后。 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驶出皇宫,直奔位于东城的卫国公府。 马车才出宫门便引来无数的目光,等知道马车上坐着的是秦艽,专程去卫国公府看望卫国公夫人时,人群顿时哗然,当然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是很克制的,偶尔有那么一两句不协调的声音,也没掀起什么风浪。 马车里的秦艽放下手里撩着的车帘子,对眉头蹙得能夹死只苍蝇的叶凡姝说道:“你看,我就说了没什么事的?” 叶凡姝哼哼道:“现在是没什么事,可不代表等会儿就没事。” 秦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半真半假说道:“有事不奇怪,没事才奇怪呢。” 叶凡姝目光骤然一紧,她盯着秦艽看,“东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秦艽一脸无辜地问道。 叶凡姝摇头,她拿脑袋担保,东家一定有事瞒着她,可这些日子两人同吃同住,她是真想不出来,东家能瞒着她什么事! 约走了两刻钟的样子,马车停在了气势恢宏的卫国公府门前。 同来的小宫人下马车去敲门,不多时门房打开,守门的老苍头看了眼扣门的小宫人,又看了眼她身后的马车,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卫国公府干什么?” “劳烦帮忙通禀一声,便说秦艽秦姑娘奉皇上旨意上门向卫国公夫人赔礼来了。”宫人按秦艽吩咐地说道。 老苍头再次看了眼马车的方向,末了,嗡声说道:“稍等。” 话落,门被轻轻阖上。 小宫人退到马车一侧,低眉垂眼地站着。 跟着马车走了一路的人这会儿指着马车议论纷纷,更甚至还有人当场设起了赌局,赌卫国公夫人会不会见秦艽,秦艽听到后便想着她是不是也去下个注,犹豫间卫国公府的角门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穿着打扮却不俗的婆子脚步生风地走了出来。 “秦姑娘,老奴是国公夫人身边侍候的下婢,国公夫人身体不适不能来接,还请秦姑娘恕罪,由老奴陪着姑娘进去。” 秦艽眉梢轻扬,掀起帘子扶着宫人的手下了马车,遥遥对着老妇福了一礼,“有劳妈妈。” “不敢。” 老妇人忙不迭地侧身避过,完了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开半步,示意秦艽上前。 紧随其后的叶凡姝急急跳下马车,上前挽了秦艽的胳膊,“东家,我陪你一起。” 感觉到叶凡姝的紧张,秦艽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 话落,这才抬脚朝着老妇人走去。 随着秦艽和叶凡姝剩下的一只脚跨过门槛后,身后响起“吱呀”一声轻响,厚重的红漆小门在她们的身后被重新关上,门里,门外瞬间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第344章 欠她一座小金人 第344章 欠她一座小金人 《黄帝宅经·序》有云:“夫宅者,乃是阴阳之枢纽,人伦之楷模。” 卫国公府分为东、中、西三路,各轴线均有院落数进,每进院落中,以主要建筑为中心,左右对称分布次要建筑,构成四合院式的布局。四合院的外观虽然是封闭式的,不显山不露水,走进去却自成天地,一砖一瓦都散发出古朴浓厚的生活气息。 主院华庆堂除栽种各色花卉外,主院外有两池竹子,竹子蓊郁葱茏,远远看来,仿若一片竹海。 老妇人在月洞门外驻足,回头冷眉冷脸地对秦艽说道:“在这里等着。” 也不等秦艽开口,撇下她和叶凡姝便顾自进了院子。 “我呸!”叶凡姝对着老妇人的背影啐了一口,末了,回头对秦艽说道:“看到没?我就说这些人惯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你看刚才在外边当着旁人的面表现得多得体,这会儿……把我们当阿猫阿狗呢!” 秦艽看着爬过墙头迎风招展的一簇黄色小花朵,淡淡道:“咱们是来赔礼的,既然是赔礼那就得有赔礼的态度。” 叶凡姝轻哼一声,随手揪了旁边一朵粉色的花朵,忿忿说道:“你又没错,为什么要赔礼。” “为君分忧啊!”秦艽收了目光看着安静的月洞门,说道:“来之前不就告诉过你了,我们来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趟我们必须来。” 叶凡姝看着秦艽,“你说过吗?” “我没说过吗?”秦艽反问道。 叶凡姝歪着头将这两天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笃定地摇头道:“没有,我确定你没说过。” 秦艽点了点头,“嗯,那就是没说过。” 叶凡姝瞪圆了眼。 秦艽笑了笑,抬头看了眼月洞门,问叶凡姝道:“你说这门我们有机会进去吗?” 呃! 一句话成功转移了叶凡姝的注意力,顺着秦艽的目光朝月洞门看去,有丫鬟婆子走动的身影,但似乎并没有来请她们的意思。 叶凡姝皱了眉头,说道:“这是打算把我们晾着?” 秦艽没有吱声,而是抬头看了眼头顶渐渐西移的阳光,唇角有笑意一闪而过,幽幽说道:“要只是晾着那到好了。” 叶凡姝顿时头皮一紧,目光警觉地打量了一遍四周,确定周遭连个扫地的婆子都没有后,她对秦艽说道:“东家,要不我们现在走。” 秦艽摇头,“再等等。” 两个人这一等便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期间下人进进出出几趟却没有一个主动上前与秦艽搭话,叶凡姝气得眼珠子都差点剜了出来。 秦艽到是淡定的很,闲着无事开始琢磨起周围的花草来,只药草她认识不少,这花花草草认得的却没有几株,想着这要是留夏在的话肯定难不倒她,想到留夏秦艽便又想到了时英,望秋,末了又想起她爹和她娘还有弟弟,不知道现在的她们怎么样了。 正想得出神,耳边响起秦艽的声音,“东家,那婆子过来了。” 秦艽敛了思绪抬目朝冷着脸走来的妇人看了过去,不等妇人开口,秦艽先笑了问道:“妈妈,夫人可是愿意见我了?” “夫人身子不适,你改天再来。”老妇人没好气地说道。 叶凡姝顿时怒了,不顾秦艽的阻拦噌地跳了起来,指着婆子便骂道:“这个时候来说不见,早干嘛去了?好歹也是一品的诰命夫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也使得出来,传了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满嘴喷粪的小娼妇,你打量着这是什么地方呢?由得你撒泼放屁的,再敢多一句嘴大棒子打了你出去。”老妇人同样骂道。 叶凡姝对着老妇人便一口啐了过去,“狗仗人势的老虔婆,你当姑奶奶我是被吓大的呢!有本事你动姑奶奶一个手指头试试!” 老妇人得了卫国公夫人的嘱咐,心思都放在秦艽身上,哪里会想到秦艽没动静叶凡姝这厮打了先锋,一瞬的怔忡后,猛的拔了声音吼道:“来人,给我把这贱蹄子打出去。” 立刻便有膀大腰圆的婆子冲了出来,气势汹汹朝着叶凡姝扑了过来。 这是真打算动手啊!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叶凡姝猛地扯了秦艽的手撒脚便朝着来时的跑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尖声喊道:“救命啊,卫国公夫人要杀人了……” 叶凡姝的尖叫声如穿云裂石般地响彻云空。 老妇人不遑多让,同样尖声喊道:“快去请太医,夫人被姓秦的小贱人气得吐了血。” 正没命往外跑的叶凡姝猛的步子一顿,对撞上来的秦艽说道:“东家,她又碰瓷。” 这会儿谁还管碰不碰瓷啊!赶紧跑啊,不然真要吃苦头了! “跑!”秦艽推了把叶凡姝,“赶紧跑,不然要被关门打狗了。” 叶凡姝立刻拔脚继续往外跑,一边跑还不忘说道:“东家,这是他们的地盘啊,他们不开门,我们也跑不出去啊。” 说话的功夫,便看到有婆子从前面包抄了过来,个个凶神恶煞的,大有不废秦艽一条胳膊一条腿便不罢休的意思。 叶凡姝吓得头皮发麻,尖声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就说不能来,看,这下完蛋了。” 秦艽却是不言不语只抿着嘴一鼓作气地往角门方向跑。 两个人仗着年轻脚步灵活,愣是冲出了包围圈一路朝着正大门的方向跑去,期间有两个婆子手里的棍子眼见着便要抡到秦艽身上,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扑通”“扑通”两声齐齐摔在了地上。 一刻钟后秦艽和叶凡姝终于跑到了正大门,但叫她们想不到的是角门处聚集着穿青衣的小厮,正严阵以待的等着她和叶凡姝送上门。 “你还在等什么?再不出来,我就要死在这了……”秦艽扯着嗓子喊道。 而就在她喊声响起的刹那,几道穿着黑色衣裳,黑巾蒙面的身影或是从围墙外跳了进来,或是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护着她和叶凡姝朝着角门冲去。 “东家……” 叶凡姝想说什么,被秦艽狠狠掐了一把,“先出去再说。” 话是这样说,但秦艽却飞快的自袖子里抽出两块帕子,一块往眼睛上用力一擦,眼眶瞬间红肿的同时,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紧接着她又将另一块帕子裹着的东西往嘴里一塞,完了将两块帕子胡乱一团塞回衣袖,然后扯着叶凡姝闷头便往前冲。 有了黑衣人的保驾护航,秦艽和叶凡姝有惊无险的从角门里挤了出来,而就在她们迈出角门的刹那,身后响起婆子如同死了爹娘的哭声,“快,快去请国公爷,夫人她不行了。” 与此同时,角门突然被用力打开,几个婆子窝峰地抢了出来,有人干嚎着说“国公夫人不行了要死了”有人则指着秦艽声泪尽下的骂着,说她上门赔礼是假,气夫人是真。 秦艽这会儿满脸泪痕,发髻凌乱不说衣裳也被扯得跟咸菜似的,听到婆子的指责,张着嘴想说什么,不想,下一刻却“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紧接着两眼一闭朝地上栽了下去。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叶凡姝将秦艽捞在怀里,对急急赶过来宫人说道:“快去回禀皇上,我们家姑娘被卫国公府的人打死了!” 闭着眼的秦艽给叶凡姝竖了大大的赞,没对剧本的情况下,能把戏演成这样,姐姐,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啊! 第345章 因女人而得 第345章 因女人而得 前朝乱了。 朝中官员分成了三派,一派以会昌伯曹胜为首的要求小皇帝问罪秦艽,还卫国公夫人公道,一派则以御史钱布为首,要求小皇帝彻查此事,还秦艽一个清白,不能寒了太傅大人的心,还有一派则保持中立安安静静看戏。 曹胜和钱布从天不亮上朝便开始吵,吵到日上中天仍旧没有个结果,还是永宁候冯善老奸巨滑,他也不问小皇帝了,直接问看热闹看得就差打瞌睡的萧王,“王爷,您看这事该如何处置?” 被点名的萧王懒懒掀了掀眼睛皮,冷冷瞥了眼冯善后,淡淡道:“本王只会打仗不会断案,冯大人怕是问错人了。” 这便是摆明坐壁上观的态度了! 冯善耷拉着的眼睛皮里有幽芒一闪而过,他不再看萧王转而看向朱勋,问道:“朱大人,您也是这意思吗?” “冯候此言何意?”朱勋冷了眉眼看着冯善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南有安王之乱,北有上河决堤,西有帖木尔国屡屡来犯,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比两个妇人之间的争吵重要?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思为君分忧,倒是管起这后宅妇人之事,简直是贻笑大方。” 冯善被朱勋说得老脸通红,自知嘴皮子功夫不及朱勋,盛怒之下抡起拳头对着朱勋便砸了过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大爷!老子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图个夫贵妻荣?你个老匹夫竟然敢说老子贻笑大方……” 朱勋年迈又不曾有防备,猝不及防之下被冯善一拳给抡翻在了地上,冯善尚且不肯甘休,冲上前还待再补上几拳,萧王反应及时抢上前抓住了他高高举起的拳头,“冯候,你当朝欧打命官,眼中还有王法?” “王法?去他娘的王法!”冯候挣脱出来,也不去管被人围着的朱勋了,指着萧王骂道:“萧之初,你打量着老子不知道你那点破事?靠着女人升官发财,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萧之初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对漆黑的眸子骤然一沉,刹时间大殿内气氛骤然变冷,也不知道他怎么动的,总之等大殿中人再定睛看时,便发现萧之初离冯善只有半步的距离,一只手不偏不倚堪堪掐在冯善的脖子上,冯善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紫,脸上青筋纠结。 “王爷!”会昌件曹胜顾不得急急撇了钱布冲上前抓住萧之初的手,“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快松手,要出人命的。” 只是任他如何用力,萧之初的手纹丝不动。 这时候,大殿上的人文武大臣全都慌了,百官再次分成了三派,一派劝萧之初手下留情,一派劝就快翻白眼的冯善赶紧服个软,另一派则再次看起了热闹。 眼见得冯善眼珠子翻了过去,因为窒息身下不受控制淅淅沥沥地拉起了尿,萧之初突然一脸嫌弃地一个甩手,竟是单手将冯善重重摔在了地上,完了抽了袖笼里的帕子一下一下地拭着纤细根根如玉的手指,三分嘲,七分恼地问道:“冯候说本王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靠女人得来的,敢问冯候那个女人是谁?” 冯善这会儿被突然呛入的空气刺得喉咙刀割一般的痛,正揪着脖子拼命的咳嗽着,看那架势像是不把心肝肺咳出来都不能停,哪里还能回答萧之初的话。 萧之初却似对他的不予回答很是愤怒,走上前对着冯善便是一脚,下一刻便看到冯善整个人朝后飞去,“砰”一声撞在厚重的殿门上后软软的倒了下来,嘴角淌血,抬手指着萧之初,“你……” 一个“你”字后却是“哇”一声吐出一口血,紧接着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整个大殿霎时间落针可闻。 冯善是世袭罔替的三等公爵,便是皇上要发作他也得寻个出处,再没有人能想到萧之初一个异姓王便敢当朝出手,一时间所有看向萧之初的目光都变了,有错愕,有诡谲,有愤怒,有…… 会昌伯曹胜一马当先,脸色青紫一脸愤怒地对萧王说道:”萧王爷,冯候纵然有错,也错不至死,你怎可下此毒手?你可别忘了这里是金銮殿,皇上还在上面坐着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似乎这个时候大家才想到了这个王朝真正的主人还在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大殿正上方的方向看去。 那里有一张楠木桌,楠木桌的后面是一把明黄色的高大龙椅,龙椅上坐着个身子还没它高的小皇帝……只是叫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龙椅里的小皇帝此刻正眼睛闭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小皇帝睡着了! 这一幕惊得大家差点掉了下巴。 “皇上!”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声,很快便有数道附和的声音响起,“皇上,皇上您快醒醒。” 小皇帝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无数道朝他看来的眼睛,问道:“没事了吗?是不是要下朝了?朕饿了,朕要去吃饭了。” 话落,肚子极为配合的发出一阵“咕噜,咕噜”声。 “皇上,萧王把冯候给打伤了。”会昌伯曹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 御史钱布紧跟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皇上,永宁候冯善打伤了朱太师。” 小皇帝闻言站了起来,自桌后绕了出来,走到朱勋跟前看着朱勋红肿青紫的脸,问道:“太师,朕给您召太医?” “皇上……” 小皇帝却没等他开口,对跟在身后的顾还止说道:“宣太医。” “是,皇上。” 顾还止匆匆退了下去。 小皇帝又朝人事不省的冯善走了过去,“顾还止给冯候也请个太医。” 完了,这才回身看着文武大臣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架?是因为冯候打了太师,萧王才打冯候的吗?” “这……” 一干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吱声。 一片寂静中,萧之初上前揖了一礼,冷然道:“回皇上,臣打冯候是因为冯候说臣今时今日一切都是因女人而得。” 萧王和穆太后的旧事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万万没有想到,谁都不敢说的话,却会由萧王自己口中说出。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看着正抬头朝萧之初看去的小皇帝,想着他会怎么处理今天这事。 第346章 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第346章 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太傅常说以理服人不若以事服人。”小皇帝目光澄明地看着萧王,又看了看已经醒转过来正一脸控诉看着萧王的冯候,继续说道:“萧王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但行事却和太傅大不相同,这是不是应了那句千人千面的话呢?” 小皇帝的话听得以会昌伯曹胜为首的一干人等皱紧了眉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维护在萧王啊! “皇上,冯候虽言语有失但却罪不至死。”会昌伯曹胜硬着头皮说道。 小皇帝却是哈哈一笑,对曹胜说道:“会昌伯,这话你和朕说不着,你们打架的时候朕睡着了,孰是孰非无从判断,而且朕还小未曾亲政,朝中大事都是由内阁几位大人主持,这事你还是去找首辅,朕饿了,要吃饭去了。” 话落,也不管会昌伯是个什么反应,转身拔脚便走。 顾还止不在去请太医了,前些日子才到小皇帝身边当差的福缘康这时候忙不迭地站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退朝。” “皇上,皇上……” 会昌伯还想阻止小皇帝,只是没等他近前,福缘康已经上前拦住他,说道:“会昌伯止步。” 曹胜狠狠瞪着福缘康,福缘康微微弓身算是赔礼,末了转身追着已然走远的小皇帝去、 便在这时,太医到了。 会昌伯急急转身对正在对给冯善诊治的太医道:“太医,冯候他没有事?” 在来的路上,太医已经听说发生什么了,正暗叹自己晦气怎么偏赶上今天当差了,听到会昌伯的问话,当即便将早就想好的说词拿了出来,“伯爷稍安勿燥,候爷受的只是皮外伤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曹胜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冯善这伤不是休养个几日便无事,当下怒声骂道:“太医,你可看仔细了,这要是候爷有个好歹可就是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太医连忙诺诺地站了起来,拱手道:“伯爷,想来是下官学艺不精,不若伯爷另召太医来给候爷诊治。” “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会昌伯干不过萧王,又不敢对小皇帝不敬,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尽数撒在了太医身上,一边喊着一边便抡了拳头要对太医动手。 于是乎才安静不久的大殿再次喧嚣起来。 前朝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内廷。 秦艽正和叶凡姝在小厨房忙着,闲着没事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美食上,这不昨天一时兴起答应说要给小皇帝做个不一样的肉夹馍(批萨),这一大早上都泡在了小厨房。 听完小宫人的八卦后,秦艽和叶凡姝面面相觑,半响,秦艽哑着嗓子问道:“卫国公他想干什么?” 秦艽可不会认为永宁候和会昌伯有这胆子,虽说文臣武将素来不对付,但自大梁开朝立国还真就没有哪个武将敢对文官之首的首辅动手,永宁候这也算是开天劈地了?不但如此,还敢不要命的暗戳戳萧王和穆太后之事,这怎么看怎么都你是存心找碴啊! 难道…… 秦艽陡然变了脸色,撩起围裙胡乱的擦了把手后便急急朝外走去。 “东家,东家,你去哪里?” 秦艽朝着小皇帝的寝殿跑去时,小皇帝也正急急地朝着小厨房这边跑来,一边还不忘问福缘康道:“你说她说的那个什么肉夹馍做好了没有?肉夹馍不都是馍夹肉吗?怎么还能做出花来不成?” 福缘康呵呵笑着说道:“皇上,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前面就是御膳房了,到底是个什么样您马上就知道了。” 话声落,却见秦艽迎面一阵风似的跑来,不由错愕道:“皇上,那是秦姑娘吗?” 小皇帝脚步一顿,抬头看了过去,完了点头道:“嗯,没错,是她。” 这时候,秦艽也看到小皇帝,越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不多时,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跟前,见陪着小皇帝的是福缘康而不是顾还止,略一迟疑但很快便又重新拿定了主意,对小皇帝说道:“听宫人们说永宁候把朱大人给打了,萧王又把永宁候给打了,这会儿他们正吵得厉害呢,是真的吗?” “是真的。”小皇帝点头道:“不过这会儿估计已经散了,你是为这事来的?” 见秦艽抿着嘴唇不言语,小皇帝探头看了眼后面匆匆追来的叶凡姝,问秦艽道:“你说的那个肉夹馍做好了?” “做好了,不过比预期中的要差一些。”秦艽说道。 半刻钟后。 小皇帝看着桌上白色盘子里焦得焦糊得糊的大饼,默然片刻后,抬头对秦艽说道:“艽艽,你给朕做碗面,朕想吃面了。” 秦艽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 半个时辰后小皇帝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脸满足的对秦艽说道:“你放心,就冲着你这碗面,朕也一定会护着你的。” 秦艽接过叶凡姝递来的茶,放到小皇帝身前的桌子上,默然片刻后,问道:“皇上,京城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小皇帝头看着秦艽,“艽艽,朕虽然从三岁起天不亮便要起来学习,但学的都是为君之道,别的东西就算是朕喜欢想学也是不被允许的,你想知道天会不会变,得去问钦天监,朕可不知道。” “皇上,墨明城有没有告诉你,一个人若是想掩饰什么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说很多话。” 小皇帝:“……艽艽,你和明城一样,都是贼精。” 秦艽的瞳孔骤然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手,看着小皇帝唇角噏噏,想说什么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小皇帝看着脸色突然变白的秦艽,慢慢站了起来,伸手扶住秦艽哆嗦不停的肩膀,轻声道:“艽艽,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秦艽伸手将小皇帝的手抓在手里,用力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有太傅在,我们不会有事的。”小皇帝垂了眉眼说道。 秦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能将小皇帝轻轻揽在怀里,拍了拍他单薄瘦小的肩,说道:“你说得对,有他在,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第347章 卫国公反了 第347章 卫国公反了 卫国公反了,就在这天的后半夜。 喊杀声把秦艽从睡梦中惊醒,她怔怔坐了片刻,等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高低不一的尖叫声时,用力推了把叶凡姝,“凡姝姐,出事了,快醒醒。” 叶凡姝猛的睁开眼一骨碌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东家,外面怎么这么吵?” “快起来,我们去找小皇帝。” 说着话,秦艽已经翻身下了床,抓了衣裳随手往身上一披,趿着鞋子就往外跑,叶凡姝不敢耽搁紧跟在后面。 出了屋子,秦艽才发现京城半边天都被火光给映红了,到处都是厮杀声,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响起,宫人如鸟兽般四处奔逃着。 “东家,这是出什么事了?” 叶凡姝不单单是声音打哆嗦,就连她整个人这会儿也跟着打起了哆嗦。 秦艽没有回答叶凡姝的话,她没命的朝着小皇帝的寝殿跑去,半道上和尖叫着跑出来的宫人撞了个正着。 “皇上呢?”秦艽随手抓到个小宫女,急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要跑?皇上呢?” 这些都是平日里在小皇宫殿里侍候的宫人,即便是发生了宫变这样的大事,但她们也应该守在小皇帝身边才是,而不是像被鬼撵了一样往外逃。 小宫女被秦艽抓住,惨白的脸上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哆嗦着嘴唇皮说道:“福……福公公带人挟持了皇上。” 福缘康! 秦艽脑袋嗡地一声炸了。 松了小宫女便继续逆着人流跑。 紫宸殿内。 顾还止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怒目瞪着正前方拿着把匕首架在小皇帝的脖子上的福缘康:“福缘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行刺皇上。” “做都做了,还来说胆子大胆子小的事,顾还止你果然是蠢。”福缘康嗤笑道。 “畜生,我跟你拼了。” 顾还止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福缘康扑过去,福缘康脸色一变的同时,抵在小皇帝脖子上的匕首猛的往下一压,霎间一丝血线顺着刀刃而出,吓得顾还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福缘康一脸得意,逼着小皇帝上前,然后一脚踢在顾还止身上,重重啐了他一口后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那一脚正踢在顾还止胸口的伤处,痛得他整个人都佝了起来。 小皇帝看着瞬间红了眼眶,他抬头看了福缘康,“你做的事,大福公公知道吗?” 福缘康嘿嘿一笑,用力捏了捏小皇帝白皙的脸,阴阳怪气地说道:“皇上你说呢?” 小皇帝摇头,“朕不知道。” “以后总会知道的,现在劳烦皇上你跟咱家走一趟。”说着话,福缘康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揪着小皇帝的胳膊逼着他往外走。 “皇上,皇上……” 顾还止捂着伤处想要上前阻止,却被福缘康看来的凶狞目光阻止。 “还止,你照顾好自己,朕不会有事的。”小皇帝安慰顾还止道。 福缘康没有给顾还止多说一句话的功夫,揪着小皇帝便朝殿外走去,小皇帝不作抵抗极为配合的往外走,还不忘跟福缘康讲条件道:“朕自己走,你把刀子拿开。” 福缘康却是根本不予理会,仍旧拿刀架着小皇帝的脖子。 宫殿的门槛有点高,小皇帝人小腿短,抬脚过门槛的时候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被绊了下,整个人向前扑去,福缘康怔了怔,下意识地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收了回来,便在这时一双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将小皇帝给捞了过去“咚”一声顺着石阶滚了下去。 福缘康骤然一惊,抓紧手里的刀子抬脚便追,却在这时一根门栓照着他的膝盖抡了过来,福缘康躲避不及,脚上一阵钝痛的同时,整个人扑在了地上,没等他痛呼出声,那根门栓又照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抡了下去。 小皇帝瞪大眼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切,抱着他的叶凡姝却是反应迅速,眼见得秦艽还要抡第二棒子,急声喊道:“东家,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个时候,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谁知道宫里除了福缘康还会有谁,情势未明的情形下得赶紧找个地方把小皇帝藏起来才行。 秦艽扔了手里的门栓,上前一把夺过福缘康手里的匕首,回头对叶凡姝说道:“你背上七七,我们走。” 好家伙,连皇上都不喊了。 叶凡姝没有多想,起身将小皇帝往背上一架,看着走来的秦艽问道:“我们去哪里?” 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去找穆太后才是,但从东宫到凤仪殿有好长一段路程,这一路上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略一沉吟,秦艽对叶凡姝说道:“我们去先小厨房,找些吃食带着,然后再找间空的宫室躲起来,等确定宫里太平后再去找太后。” 叶凡姝自是不会反对,只是…… 秦艽看着趴在叶凡姝背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的小皇帝,“皇上,您怎么说,是去找太后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艽艽,你喊我七七,我喜欢你喊我七七。”小皇帝答非所问地说道。 秦艽:“……”这样不好! “七七,你是想让我带你去找太后,还是想让我带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秦艽问道。 小皇帝才要开口,月洞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有穿着内侍服饰的陌生人杀气腾腾地朝着这边跑来。 秦艽目光一紧,拽着叶凡姝的胳膊便跑。 她这些日子在东宫住着闲来无事便到处瞎逛,可以说小皇帝这个主人都未必有她对东宫熟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七弯八绕一番后再停下时,三人已经停在了一处略显荒凉的宫殿外。 “这个宫殿的围墙连着外面的甬道,我上次看到围墙上有个洞,我们从那个洞爬出去,然后再找别的地方躲。”秦艽急促地说道。 话落,也不管叶凡姝和小皇帝是什么意思,一马当先进了宫殿,领着两人直奔她说的那个洞而去。 半刻钟后,三人站在黑漆漆一眼看不到底的宫道上。 “东家,我们现在去哪里?”叶凡姝问秦艽道。 秦艽对东宫熟,但东宫外面的地方她就两眼一摸黑了,就比如这条宫道,不过就是隔了几间宫室,别的地方热闹的如同开了锅的饺子,这里却安静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七七,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秦艽问小皇帝道。 小皇帝前后左右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某个笼罩在夜色中的建筑物说道:“那是静心殿,往前是慈宁宫,我们去西六宫,西六宫有许多空着的宫室,一时半会儿他们肯定不能找过来。” 长平帝死后,那些没有诞下子嗣的嫔妃都被送去皇家寺院了,西六宫不是空了许多宫室,是一大半的宫室都空着。 秦艽当即点头道:“行,我们去西六宫。” 一行三人就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朝着西六宫走去。 第348章 娘娘您好糊涂 第348章 娘娘您好糊涂 秦艽不知道的是,便在她和叶凡姝离开的时,一伙做宫人装扮的陌生人冲进了她和叶凡姝的屋子,等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两人身影后,便急急跑了出去直奔小皇帝的紫宸殿。 福缘康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一手捂着后脑勺,一边对问话作侍卫打扮的男子说道:“人肯定是去凤仪殿了,现在赶去凤仪殿还来得及。” 侍卫闻言一摆手对身后的人说道:“走,去凤仪殿。” 一群人如潮水般朝着凤仪殿涌去。 福缘康拔脚打算跟上,却在下一刻步子一顿,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殿内狼藉一片,顾还止脱了外面的衣裳正用撕开的里衣包扎伤处,见到福缘康进来手上动作一顿,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福缘康冷冷一笑,拔出身上的另一把匕首朝顾还止走了过去,顾还止捂着伤处,缓缓站了起来,目光警觉地看着福缘康,“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去死比较好。” 话落,福缘康拔出身上另一把匕首朝着顾还止狠狠捅了过去,顾还止瞳孔一紧,身子用力朝一边扭了过去,与此同时捂着伤处的手突然自腰间摸出一把通体漆一指宽两指长的薄刃,用力一送插进了福缘康的胸口。 福缘康瞪大眼,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近身侍候皇上的顾还止能随身携带刀具。 顾还止拔出匕首,朝着死不瞑目的福缘康狠狠啐了一口,骂道:“小杂碎,要不是想着你还有用,轮得到你来拥爷爷一刀。” 话落,不再看福缘康将褪下的衣裳用力在腰间打了个结,匆匆跑了出去。 顾还止出了紫宸殿,远远缀在那队陌生的侍卫身后,跟着他们一同去了凤仪殿。 凤仪殿的情形并不比紫宸殿好多少,到处都是尸体,一看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顾还止不敢靠得太近,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隐身在暗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月色下,负责皇宫安全的御林军正同一群假扮内侍的人斗成了一团,御林军首领是英国公之子张仲敏,他以一敌七,即不能将那群假内侍拿下,也不能摆脱他们的纠缠,两方人胶粘在一起。 凤仪殿内。 穆太后攥紧了双手,一动不动地站在殿门正对着的地方,目光死死地看着外面。 钟瑾不安地劝道:“娘娘,不如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就算是王爷带人来救驾,可宫门已锁,不到天亮没人开门。” 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只要是天黑宫门落钥了,不任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开门,违令者斩。 卫国公之所以这个时候反怕也就是打着在天亮前结束一切的主意? 穆太后垂在身侧的手瑟瑟颤抖,却被她咬牙忍了下去,闻着空气中隐隐带着热浪的灼热气息,哑着嗓子问道:“七七那边怎么样了?” 钟瑾眼底涌上一层泪意,哽着嗓子说道:“派出去的人都没回来……” 宫里才生变,穆太后便急急打发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前去紫宸殿,想要将小皇帝接到自己宫里来,可是派出去的人如泥牛入海,别说接人就连回信回报都没一个。 穆太后红了眼眶,看着天边的红光,眼泪到底没忍住簌簌夺眶而出,哑声道:“他答应过我的,一定会护我们母子平安……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不来?” 钟瑾不忍心,上前扶了穆太后的胳膊,哑声劝道:“娘娘,皇上是真命天子,自有神明护佑,倒是您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天亮了,王爷的人能进来,一切就都好了。” 穆太后却是摇头,“我不躲,我就在这看着,看着那些乱臣贼子是怎么打进来的,我不信……不信这宫墙连他也能挡住。” 钟瑾急得跳脚,“娘娘,现在不是赌气地时候。” “我没有赌气。”穆太后转身抓紧了钟瑾的手,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里闪着诡异地光芒,“我和七七的生死他可以不顾,那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呢?他也能不顾吗?” 一句话吓得钟瑾面无血色,蹬蹬连退两步,却又在回过神来时急急抢上前,死死抓住了穆太后的手,“娘娘,娘娘您好糊涂!” 穆太后垂下眼睑,两行泪水无声淌落,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比哭还难看地笑,轻声说道:“是啊,我好糊涂,我怎么就会以为他还是从前的他呢?” 话声落,眼泪如决堤的水汹涌而出。 钟瑾心痛如割,“既然是这样,那娘娘您更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落也不管穆太后愿不愿意,扯着她的手便急急朝着大殿的后方跑去。 而就在穆太后被钟瑾拽着离开后不到半刻钟,凤仪殿的大门轰然倒地。 一群孔武有力的假内侍蜂涌而入。 张仲敏苍白着脸,带着人奋不顾身的追在后面。 暗处藏着的顾还止趁机跑了出来,急声喊道:“张大人,赶紧让人去宫门外传信找救兵啊!” 张仲敏步子一顿,回头看了过来,等看清是顾还止后,急声问道:“顾公公,你怎么会在这?皇上呢?” “张大人放心,皇上没事。”顾还止抓着张仲敏的手,催促道:“张大人,宫里虽然有落钥不得开宫门的规矩,但眼下情形特殊,还是得赶紧让人去宫门口传信,让人进宫救驾才是。” 张仲敏闻言道:“公公说得有道理,可没有皇上和娘娘的手谕,谁能听我们的?” “我这里有皇上的手谕。”话声落,顾还止自袖笼里取出一份明黄的绢帕递给张仲敏,“事不宜迟,张大人还是找个信得过的人去搬救兵才是,不济是五大营的又或者是五城兵马司的,一定要赶在天亮前进宫救驾。” 张仲敏接过明黄的绢帕匆匆看了几眼,随口喊了个亲信上前,将绢帕递了过去,说道:“你去隆兴门找人将皇上的手谕送给今晚武英殿值守的大人。” “是,大人。”亲信匆匆离开。 张仲敏看了眼身后厮杀的两伙人,咬了咬牙,对顾还止道:“顾公公,还请带我去找皇上。” “张大人还是先救太后,皇上这会儿躲起来了,咱家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顾还止说道。 张仲敏瞪圆了眼,但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多想,当下二话不说转身便又迎着往外冲来的假内侍杀了过去。 第349章 今天你死定了 第349章 今天你死定了 幽暗的宫室里。 就着月色,秦艽捋了捋小皇帝略显凌乱的头发,又扯了扯皱起的衣角,完了,这才看着他问道:“怕吗?” 小皇帝想了想摇头道:“不怕。” “真的不怕吗?”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惨叫声,秦艽下意识的将小皇帝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轻声说道:“你还小,就算怕也是正常的。” 不想小皇帝却再次摇头,看着秦艽一脸认真地说道:“是真的不怕。” 这下轮到秦艽好奇了,她看着小皇帝,“真的不怕?为什么不怕?你知不知道道被他们抓住,我们都会没命的。” “知道啊。”黑暗中,小皇帝的一对大眼睛却亮得出奇,她看着秦艽,“太傅说了,你不会让我有事的。” 秦艽:“……”你对你家太傅可真是谜之自信! 想到墨明城,秦艽忍不住便暗暗的叹了口气,墨明城他这会儿在哪?知不知道他的大后方已经乱了? 见秦艽突然不说话,小皇帝往她身边靠了靠,轻声道:“艽艽,你怎么不说话了?” 秦艽苦笑着伸手揽住小皇帝,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又喊了一厅紧张贴在大门后听外面动静的叶凡姝,“坐下歇会儿,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来。” “那就是说迟早会找过来的,到时候怎么办?”叶凡姝苦兮哈啦地问道。 凉拌炒鸡蛋呗,不然还能怎么拌! 只是这话对上小皇帝亮晶晶跟星子一样的眸光时,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可小皇帝还小,叶凡姝也不过才花信之年,不该让她们早早的便放弃希望。 “天亮之前他们找不过来,天亮了知道宫中出事,自有勤王求驾的人来,放心,死不了。”秦艽故作轻松地说道。 但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卫国公敢逼宫,那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她们真的能等来救兵吗?秦艽的手无意识地拍着小皇帝的背,默然半响,她突然站起了身,“凡姝姐,你在这陪着七七,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 叶凡姝和小皇帝齐声问道。 秦艽苦笑着说道:“我出去打探下消息,再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食带回来。” “你不是说等天亮就好了吗?”叶凡姝狐疑地看着秦艽,顿了顿又说道:“为什么要去找吃食,你饿了吗?还是七七你饿了?” 话落,低头朝小皇帝看去。 小皇帝摇头,“我不饿,可能是艽艽自己饿了。” “忍一忍,等天亮救兵来了就好了。”叶凡姝对秦艽说道。 秦艽一脸无语地看着叶凡姝,不知道她平时的聪明伶俐劲都去哪了,怎么这会儿就跟个棒槌似的!她是嘴馋的人吗? “太后那边是个什么情形也不知道。”秦艽斟酌着说道:“我们得让太后知道皇上他没事。” 这话,叶凡姝也好小皇帝也罢,一时间都无从反驳。 秦艽见两人不说话,当即拍板道:“就这样,凡姝姐你照顾好七七,一个时辰后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换个地方躲,还有每天都要换个地方躲。” 秦艽还想说,一定不要在任何宫室留下她们来过的痕迹,但又害怕说多了吓到他们,最后只能囫囵着叮嘱一番,沿着来时的洞悄悄摸了出去。 秦艽没想着去找穆太后,说实话她不相信穆太后会没有谋划,就算是穆太后没有谋划,白月光萧之初也一定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危,眼下真正有性命之危的小皇帝,卫国公要是知道福缘康没得手,怕是掘地三尺都恨不得将他找出来。 幽深寂静的宫道里,秦艽贴着墙根走着,尽量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稍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吓得她背脊生寒汗湿夹背,等回到东宫时她后背的衣裳已然全湿透。 到处都是尸体,刺鼻的血腥气熏得人几欲作呕,秦艽扒了件死去宫女的衣裳披在身上,想着这要是遇上敌人她便倒地装死尸,一路小心翼翼地朝着紫宸殿走去。 叶凡姝和小皇帝都不知道,秦艽是来拿玉玺的。 传国玉玺这么重要的东西,秦艽不确定还在不在紫宸殿,但她必须回来试试,只要玉玺在手即便皇城失陷,以小皇帝正统的身份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秦艽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大殿,就在她打算去书桌前看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笑声,秦艽霎时间如同炸毛的猫一般,猛地转身将手里的匕首指着笑声响起的方向,问道:“谁?谁在那装神弄鬼?” 一道火光突然在殿内亮起。 大殿角落里,邓世芳女扮男装穿着侍卫的服装一脸得意地站在那,满目嘲讽地看着秦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果然让我等着了。” 打死秦艽都不敢相信,守在这里的人会是邓世芳! 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毕竟,她已经是邓世芳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亲手弄死她,邓世芳怎么能甘心呢? 想是这么想的,但秦艽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我是离开了,但我又回来了,不可以吗?”邓世芳斜斜睨着秦艽问道。 当然可以,你爹都逼宫了,你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秦艽紧了紧手里的匕首,目光越过邓世芳朝她身后的大殿外看去,如果是单打独斗,即便邓世芳是将门之女,她也不认为自己就一定没有胜算,但如果邓世芳有帮手那就完犊子了! 邓世芳应是看出了秦艽的疑虑,她冷冷一笑,将手里的火折子随手往地上一扔,对秦艽说道:“别看了,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便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走你,今天你死定了。” 话落,突然欺身而来,手中寒光一闪照着秦艽的脸狠狠划了下去。 秦艽早有防备,抬起手中匕首去格挡,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上抓着的砚台照着邓世芳砸了过去,砚台的墨未干,邓世芳虽然躺过了砚台但却被墨汁浇了满脸,目中怒色转而被杀意找替,再出手时已然是刀刀索命! 第350章 你果然是个狠人 第350章 你果然是个狠人 自从见过秦艽徒手抓蛇后,邓世芳便没敢再轻看秦艽,但也只是没轻看而已,等和秦艽你来我往缠斗了快一刻钟都没如愿杀了秦艽后,邓世芳的心态有点崩了。 她自幼习武,虽然没有修习内家功夫,但拳脚功夫却也不赖,原想着杀秦艽还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事?可却被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 当再一次被秦艽躲过手里的短刀后,邓世芳突然收手,回头对外喊了一声,“文叔。” 不是? 秦艽忍着痛看着一脸恼色的邓世芳,这是打不赢便叫帮手了?一对一,她都这样吃力了,那一对二,她还不是死路一条? 几乎是想都不想,秦艽便决定三十六计逃为上计。 只是她在里,邓世芳在外,她没有把握在邓世芳有帮手的情况下,能成功逃出去。可留下来也是死路一条,怎么办? 怎么办? 拼了呗,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死得壮烈一点! 秦艽抱定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决心,只是,还没动她行动,殿门外一抹挺拔清瘦的身影如鬼魅般飘了进来,现身的同时手里的长剑也朝着秦艽直直刺了过来。 秦艽面色大变,她不知道什么高手不高手的,但她见过祥麟杀人,出手就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一样,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住了秦艽,因为惊恐到极致连尖叫都不能发出。 邓世芳唇角漾起抹嘲讽的笑,甚至开口说道:“文叔,留半条命,还得从她嘴里问小皇帝的行踪呢。” 文商手里的剑几不可见的偏了半分。 秦艽还在想着是自己干脆死个痛快,还是怎么样时,殿外却突然响起道懒洋洋的声音,“不要脸。” 已经做好必死准备的秦艽猛地看了过去,喊道:“祥麟!”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嗓子嘶哑的像是拿砂纸打磨过,以至于正走进来的祥麟一脸嫌弃的拿手指掏了掏耳朵。 文商停下动作回头朝祥麟看了过来,“你怎么会在这?” “这是你家?你来得我来不得?”祥麟冷声问道。 文商被祥麟怼得说不出话,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心中杀意愈盛,嗤笑一声后,说道:“来得,怎么会来不得?阎王难拦要死的鬼,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同样是杀,便是再来十个也没关系。” 祥麟抽出背后的大刀,朝着文商轻轻点了点,目光轻蔑地说道:“废什么话,还是说你除了会欺负小姑娘,剩下的就只会耍嘴皮子?” 文商被祥麟骂得老脸一红,当下不再多说一个字,持剑便朝着祥麟刺了过来,祥麟不敢轻敌提刀便上。 文商既然能被卫国公安排在邓世芳身边保护她的安全,身手自然不可能差,但祥麟同样也是沈昱南千挑万选出来保护墨明城的,自然也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秦艽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盘算着祥麟的胜算有多大,又觑了眼沉了眉眼站在门边的邓世芳,想着就算祥麟不能赢,但逃拿本事肯定有,她是不是先悄悄离开,这样真要祥麟不敌她也不至于拖了他的后腿。 只是这样一来,她这趟可真就白跑了,玉玺没有拿到,吃食也没拿着……不过小命能保住已经是万幸了。 秦艽不动声色地往门边退着,一直关注着她的邓世芳上前一步拦在了正中间,看着秦艽问道:“怎么,想走?” 秦艽轻哼一声,说道:“你都没死,我怎么会走?” 邓世芳不跟她废话,抓着短刀朝秦艽重新扑了过来。 “阎王拦不住要死的鬼,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秦艽喊道,躲过邓世芳手里的刀,突然扬手将一个纸包朝着邓世芳扔了过去,邓世芳下意识地举刀去挡,纸包被刀割碎,一股黄色的粉尘纷纷扬扬弥漫而开。 邓世芳瞬间变了脸色,掩了唇鼻急急退去,秦艽却抓紧手里的匕首,整个人照着邓世芳扑了过来,邓世芳大惊失色一时间慌了心神,手中短刀照着秦艽刺了过去,“扑哧”“扑哧”两声轻响。 邓世芳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秦艽。 秦艽扯了扯嘴角,脸上扬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你不吃亏,看,我身上的伤可比你多。” 确实,除了之前被邓世芳伤的几处外,她这会肩胛骨上还插着邓世芳的刀呢,那一刀要是再偏个两寸,便是她的颈动脉了。 邓世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是才张嘴,大口大口的血便涌了出来。 秦艽将脸撇了撇生怕邓世芳的血会喷到她脸上,深吸口气,她将手里的匕首用力往前又送了一分,黏腻的血沾了她一手,那种感觉很糟糕,可她却不敢有半会松懈,更甚至还抽出一只手扶住了邓世芳的肩,只为将插在她胸口的匕首再深入一点。 “我……我……” 邓世芳吃力的想要表达什么,只可惜喉咙里翻涌的血愣是让她没能把那句话说出来。 秦艽将匕首转了一转后,感觉到邓世芳的身体在手里一阵抽搐后变得无力,她这才连着匕首和人狠狠用力一推,人也跟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咚”一声响。 邓世芳仰面重重倒在地上,鲜血染了她的衣裳,圆睁的双眼死死看着秦艽,似乎在控诉着她的满。 “小姐!”文商发出孤狼一样悲呛的喊声,疯了一般持剑朝秦艽砍了过来,“贱人,我杀人了你!” 秦艽伤得也不轻,失血的眩晕感让她恨不得一头倒在地上好好睡上一觉,可对上文商手里砍来的一片寒凉,到底还是拼命的往后退去。 文商已是全然忘记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劲敌,便在他不顾一切想要杀秦艽替邓世芳报仇时,祥麟瞅准他背后的空门,纵身一跃,大刀带起一抹匹练似的寒芒,但很快寒芒便被怒红替代。 文商“咚”一声扑倒地。 谁也没有想到,祥麟那一刀竟是生生将他砍得胸腹间只剩一层皮连着。 血像泉水一样“沽沽”地自伤口处冒了出来。 文商歪着头倒在地上,嘴里喃喃有词,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没了生息。 只到这时,秦艽才“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额头,脸上,汗水一片一片的沁了出来,她也顾不得去擦,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让她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祥麟扯了块帕子胡乱擦了把刀身上的血,完了,这才走到秦艽跟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经死透的邓世芳,点了点头道:“少爷没说错,你果然是个狠人!” 秦艽强忍着肚里的不适,抬头看了祥麟问道:“墨明城呢?” 第351章 虎卉军勤王 第351章 虎卉军勤王 “你这话问得真是好笑。”祥麟嫌弃地将一个白瓷瓶扔向秦艽,“少爷自然是在庐州平叛了,难不成你还指望他能夜行千里回来救你?” 秦艽有点傻眼,难道是她想差了? 祥麟眼见她不去处理自己的伤,而是瞪着大眼睛傻傻看着她,拧了眉头问道:“怎么,少爷不来给你上药,你就打算死给他看吗?” 秦艽:“……”上你大爷!死你祖宗! 秦艽在这之前一直想着,小皇帝那样明目张胆的偏向她,一定是有所依仗,而那个让他依仗的人有可能是萧王,更有可能是墨明城,以她对小皇帝的了解,更倾向于这个人是墨明城。 她还以为……秦艽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既然墨明城没有打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小皇帝和太后一行人为什么要这么早逼邓国公动手? 面对秦艽的问题,祥麟给了她一个“你可真够蠢”的眼神,冷冷说道:“你的意思是,就该把你交给卫国公夫人任打任杀,然后少爷再把邓世芳给娶了?行啊,境界这么高,你早说啊,早说我就劝着少爷这么干了,也不至于弄这么大阵仗是不是?” 秦艽气得差点没一刀扎祥麟一个透明窟窿,也就是实力不允许,不然…… 默默地捡起地上瓷瓶,胡乱的往伤口处倒了些药,踉踉跄跄地朝着桌子走去,祥麟看在眼里,不解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玉玺。”秦艽忍着伤痛,说道:“得把玉玺带在身上。” 祥麟已经无力吐槽了,看着秦艽说道:“皇上没亲政,玉玺怎么可能会在他手里,别找了,赶紧的带我去找小皇帝,我带你们出宫。” 玉玺竟然不在小皇帝手里! 秦艽看着祥麟,“玉玺在谁的手里?” “在太后的手里。”祥麟答道。 秦艽这下子是真傻眼了,她看着祥麟,“玉玺怎么会在太后的手里?” “皇帝还小,玉玺不由太后保管由谁保管?”祥麟反问道。 秦艽卒! 小半个时辰后,秦艽带着祥麟回到了小皇帝和叶凡姝藏身的宫室。 见到秦艽受伤,叶凡姝和小皇帝齐齐变了脸色。 没给叶凡姝和小皇帝问话的机会,秦艽一把将小皇帝扯到跟前,对他说道:“七七,我们要离开皇宫。” 小皇帝点头表示同意,不过也没忘记问秦艽,“艽艽,我们去哪呢?” 秦艽朝祥麟看去,她不相信墨明城会没有安排,甚至暗暗拿定主意,真要是墨明城没作安排,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小皇帝回麻岭村去,反正这几年她没少从外面带拾到的孤儿和乞丐回去,到时候随便给小皇帝安个假名字和身份就是了。 “少爷离开前都安排好了。”祥麟说道,“城外十里有个叫崔家庄的村子,少爷在那里置了宅子,我们去那。” 秦艽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按照她的想法,做皇帝哪有当地主来得好,真要把小皇帝拐回麻岭村,冲着小皇帝这些日子对她的好,怎么的她也得分田分地给他,让他当个快快乐乐的小地主啊! 有祥麟在,秦艽一行人出宫虽然有惊但却无险。 等出了皇宫,看到外面随处可见的火光以及倒在街头的尸体,尽管有心理准备,但秦艽还是忍不住的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砺羽自藏身处走了出来,抱怨地说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先出城,回头再细说。”祥麟说道。 砺羽便不再问,带着几人进了沿街的一处屋子。 进了屋子,也不敢亮灯,好在因为四处的火光,即便是半夜也依然可见。 “皇上,秦姑娘,叶姑娘,您们换身衣裳我们再走。”砺羽说道。 话落,将一个黑色的大包袱递了过来,待秦艽接过,砺羽便退出了屋子,走到站在廊檐下警戒的祥麟身边,轻声道:“我怎么瞧着秦姑娘好像是受伤了?” “差一点就死了。”祥麟说道。 砺羽一脸错愕地看着祥麟,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却只是狠狠吸了口气,说道:“得赶在天亮前离开。” “也不一定。”祥麟却反驳了他的话说道:“我去找她前,先去看了看太后,发现正像少爷说的那样,太后的宫殿边多了许多来历不明的高手,有他们足以护住穆太后不出事,说不得天亮了真正的好戏才开场。” “你想留下来看戏?”砺羽问祥麟道。 祥麟想了想,问砺羽道:“你知道她是怎么受的伤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少爷要是知道你因为去看热闹而误了事,他不扒你一层皮,也一定会打断你一只脚。”砺羽说道。 心里不忘默默补充道:你怕是在京城太平日子过久了,忘记咱们少爷是什么性子的人了! 祥麟却是不被砺羽吓到,而是说道:“邓世芳趁乱进了宫,她的伤是杀邓世芳的时候伤到的。” “姑娘杀了邓世芳?”砺羽瞬间抓住了重点。 祥麟点头啧啧道:“你是没看到她那股狠劲,拥了人一刀不说,还要搅一搅,我现在觉得她和少爷是绝配,两个人都凶残的很。” 砺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恰在这时,换好衣裳的秦艽开门走了出来,对上朝她看来的二人目光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砺羽才要开口,一墙之隔的街道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与此同时还有道粗犷的声音喊道:“卫国公谋逆犯上,虎卉军奉旨进京勤王,城中百姓自即刻起关门闭户不得出门,有违令擅自出门者杀无赦。” 秦艽傻眼了。 虎卉军是当年萧王一手组建起来的军队,虽说只有区区三千人,但这三千人却个个能以一挡百,萧之初当日卸甲交权时不是已经解散了这支队伍吗?什么时候他又重新将他们组建起来了?还无声无息的安置在了京城? 秦艽想不明白,此刻正举刀与萧之初对峙的卫国公也同样想不明白。 第352章 明城和他们不一样 第352章 明城和他们不一样 东边的太阳露出第一缕霞光时,萧王的三千虎卉军控制了京城局势,卫国公夫妇以及一众追随者被枭首悬挂城门示众,与此同时萧王频布京城自即日起实行宵禁制度,还有进城出城都必须出示路引。 听完祥麟的话,秦艽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卫国公既然伏诛,那我们现在应该立刻回宫才是。” 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是这“君”是个孩子,那他也还是君不是。 不想,祥麟却说道:“再等等。” 秦艽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心城隐隐有所猜想,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等什么?” 祥麟却没有回答,而是目有不忍地看向小皇帝。 秦艽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顺着祥麟的目光朝小皇帝看了过去,对上小皇帝澄净的眸子,默然片刻后,回头问祥麟道:“是你家少爷的意思?” 祥麟没有承认但同样没有否认,这样的态度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秦艽收了目光,垂眸不言,稍顷,却是嗤笑一声喃喃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什么一定要考验人性呢?难道不知道人性这东西从来都是不堪一击的吗?” 祥麟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梢。 叶凡姝因为站得远了点,并没有听清秦艽的话,闻言走上前问秦艽道:”东家你刚才在说什么?” 秦艽摇头,“没什么。” 话落重新看了祥麟说道:“既然是等,那在哪里等都是一样的,想办法出城。” 这次祥麟没有拒绝她的提议,而是干脆地应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进出城都需要路引,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很简单的东西,对小皇帝来说却是难事,这历朝历代有谁给皇帝做过路引? 这么一想,秦艽看了祥麟问道:“你怎么安排?” “西城门有家豆腐坊,豆腐坊下面有条地道直通城外,我们从地道出城。”祥麟说道。 秦艽半响都没能回过神来,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祥麟,问道:“这也是你家少爷的手笔?” 祥麟但笑不语。 秦艽看在眼里,本想再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会儿说什么好像都没意义,先逃命,谁知道墨明城那个疯子在下的什么棋,虽然已经不幸沦为棋子,但谁又说棋子就没有求活的机会呢? 祥麟自行离开安排出城的事宜。 秦艽几人也没闲着,她就着屋子里备下的瓶瓶罐罐给自己化了个妆,妆成后惊掉了叶凡姝和小皇帝的下巴。 “东家,你,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叶凡姝怔怔问道。 要不是她亲眼看着秦艽往脸上抹那些东西,她都不敢认。 小皇帝也好奇地看着秦艽,伸手摸着把自己化成个鞋拔子脸不说还一脸尖酸刻薄相的秦艽,问道:“艽艽,这是不是就是江湖中传说的易容术?” 秦艽笑了,她看着小皇帝,“你从哪知道的易容术?” “话本子里看来的。”小皇帝说道。 呃……皇帝也看话本子,果然八卦才是灵魂归宿! “嗯,可以说是易容术也可以叫它化妆术。”秦艽说道,末了,将小皇帝往跟前一扯,“来,我把你这张脸也变一变,这样走出去安全系数高点。” 小皇帝听了当即仰起脸任由秦艽在他小脸上抹抹画画。 看着乖巧配合的小皇帝,秦艽手上动作不停,嘴里的话也跟着一句一句问了出来。 “七七,你不想回皇宫吗?” “想,不过明城说,我得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得去哪。” 秦艽手上动作一顿,墨明城这是把锅甩她身上了?这万一有个好歹,她全家老小的命……不带这样玩的哈! “你是君,他是臣,只有他听你的,哪有你听他的道理。”秦艽冷声说道。 小皇帝皱了眉头,“可他是太傅,父皇说我亲政前都得听他的。” 墨明城得圣宠,秦艽是知道的,但圣宠到让小皇帝亲政前都得听他的,秦艽这脑子就感觉有点不够用了。 “为什么啊?”她假装不解地看着小皇帝,“那除了太傅,还有太师和太保呢,你父皇就没说让你也听他们的?” 小皇帝看着秦艽,一本正经地说道:“明城和他们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小皇帝摇头,“反正不一样。” 嗯,确实不一样,要一样的话,小皇帝也就不会站在这了! 秦艽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套话。 “七七,墨明城离开前是不是交待了你什么,能不能说给我听听?”秦艽一脸温柔地看着小皇帝问道。 “明城说让我相信你,还有一定要听你的话。”话落,小皇帝脸上绽起抹暖暖的笑,看着秦艽说道:“艽艽,我一直都听你的话的是不是?” “是的,你很乖。”秦艽揉了揉小皇帝的头,略作沉吟后,咬牙问道:“七七,你想不想回宫找你娘,你要是想的话,我……” 小皇帝突然抬头看了秦艽,黑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有水光一闪而逝,不等秦艽凝目细看,他已经嘟起嘴垂了眉眼,闷声说道:“艽艽,我从来都没出过宫,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你让我玩几天再回去,好不好?” 这是玩的时候吗? 秦艽不知道墨明城在筹划什么,她原以为小皇帝和她一样蒙在鼓里,可这一番试探下来,很显然小皇帝是知情的,不但知情还全力配合墨明城。 看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孩子,她知道翻过年小皇帝就九岁了,可能是因为基因遗传的关系,虽然小皇帝不像长平帝那样身子弱,可他比同龄孩子身高却是要小上不少,以至于他看起来就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 “七七,现在不是玩的时候,你不见了,太后这会儿怕是急得不行,不如……” “艽艽。”小皇帝打断秦艽的话,目光棱棱地看着她,轻声说道:“艽艽,我很快就会有个弟弟了,你知道吗?” 不亚于一道惊雷轰在头顶,秦艽被小皇帝的话炸得眼前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七七,你……你说什么?” 因为紧张还因为慌乱,秦艽的声音哑了不说,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颤音。 小皇帝垂了眉眼,眼底三分嘲讽七分冷笑,重新说道:“我说,我很快就会有个弟弟了,可能是年底也可能是过完年,母后她就要给我生个弟弟了。” 第353章 情话 第353章 情话 穆太后有孕! 以朱勋为首的一干文武大臣全都傻了眼,若是长平帝尚在,这必是喜事一桩,若是小皇帝没有失踪,这也算是喜事一件,只是长平帝已死,小皇帝失踪……殿内的大臣齐齐皱紧了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见众人不言语,端着茶盅的萧王与坐在上首的穆太后,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末了收回目光,对一边侍候的宫人道:“茶冷了,给各位大人重新换盅茶。” 宫人轻声应是,当即喊了外面侍候的小宫人进来重新沏热茶。 朱勋看了看鱼贯而入的小宫人,又看了看身姿慵懒神色闲怠如同坐在自家庭院的萧之初,紧了紧搁在膝上的手,轻咳一声后,开口说道:“太后,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皇上找到。” 有了朱勋开口,很快便有一干人附和。 “是啊,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找回皇上,万一城中还有邓氏余孽,又或者消息走漏被南宫晨知道,只怕……” 只怕什么,大臣没有往下说,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这“只怕”后面的话谁都能想到。 小皇帝真要有个好歹,南宫晨也别谋什么反了,回洪都府去等着名正言顺做皇帝。太后有孕又怎样?谁能保证瓜熟蒂落那天一定是个男孩?就算是个男孩,谁又能保证他血统的纯正?太后和萧王哪点子事谁不知道?先帝在时那么多嫔妃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这会儿突然就崩出太后有孕的事,拿这满殿的人当傻子呢! 到底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要说小皇帝不见了穆太后不伤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比起两情相悦的结晶,这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又能得到几分真心呢? 穆太后抬手抚上尚且平坦的腹部,眉眼轻垂柔声说道:“王爷已经下令封城,禁军已经陪同顾还止挨家挨户的找人,本宫相信先帝和南宫家列祖列宗的护佑,皇上他一定能遇难呈祥平安归来。” “太后所言极是,有先帝护佑皇上他一定能平安归来。”朱勋顺着穆太后的话说道,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眼下前线战事未明,又有邓贼之乱,臣等奏请太后允许我等先去处理朝事。” 至于太后有孕这件事,朱勋保持了自己的意见,连句恭喜的话都没说。 朱勋是文臣之首他的没有态度就是态度。 穆太后垂了眉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郁和戾色。 萧王这时候放下手中的茶盅,抬头看了朱勋说道:“朱大人,倘若皇上他回不来,我等又该如何呢?” 几乎是萧王话声才落,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朱勋压下胸中的怒火,抬头看了萧王道:“适才不是说了吗?皇上有先帝庇护自是能遇难呈祥平安无事,何来回不来的说法?” “本王说的是如果。”萧王淡淡道。 “那就到时候再说。” 硬梆梆甩下这么一句话,朱勋起身向穆太后随手一揖,转身便大步朝外走去。 他这一走,其它大臣便也跟着起身,当然他们没有朱勋那样的气势,除了向太后行礼还谦和的同萧王告了个罪,这才鱼贯着走了出去。 很快,大殿内便只剩下萧王和穆太后两人。 穆太后摆了摆手,殿内侍候的宫人当即低眉垂眼大气不敢出的退了出去。 “现在怎么办?”穆太后沉声问道。 萧之初笑了笑,起身走上前站在穆太后身前,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的小腹,淡淡道:“该怎么就怎么办。” “你……”穆太后瞪了萧之初,恨恨一跺脚,咬牙道:“你也看到了,他们虽然嘴里不说什么,但其实根本就没想承认这个孩子。” 萧之初在穆太后身边坐了下来,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腹部,柔声说道:“那不重要,他们承不承认他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认他就可以了。” “不是……” 穆太后想说什么,却被萧之初给打断了。 “我想见一见福无庸。” 穆太后被他打断了话头,本来不高兴想着再继续往下说,但听到萧之初提起福无庸,心底的不悦顿时都散了,她皱着眉头对萧之初说道:“福无庸不见了,皇宫里找不到他的人。” “不见了?”萧之初沉吟着问道:“是死了,还是趁乱逃出宫了?” “死了总是有尸体的?可钟瑾带着人亲自一一验看那些死在宫乱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穆太后抓着萧之初的手,一脸忧虑地说道:“元朝,我总觉得福无庸会是个祸根,你知道的他活着的最后那些日子,他见得最多的人不是我,而是福无庸和墨明城。” 提起墨明城,穆太后少不得又抱怨道:“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当初怎么就会答应让他领军出城。” “不然怎么办呢?”萧之初笑着伸手抚平穆太后额头上的皱纹,“不是他去,就是我去,如果去的是我,你现在会是什么情况呢?” 宫乱之时,虽说御林军拼死护卫,但倘若没有萧之初带人冲宫救人,穆太后想到当时的凶险,抱怨的话不好意思再说出口。 萧之初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抚之意,看着穆太后情绪平复了不少,才又问道:“李德荣那边都处理干净了?” 李德荣是敬事房总管太监,专司负责记录长平帝在世时临幸后宫嫔妃的时间。 长平帝在世时已经不大去穆太后的凤仪殿,当然穆太后主动求见时他也偶尔也会召见,但有没有行房是天知地知李德荣知的事,想要证明这个孩子的血统,就必须收买李德荣,不过滋事体大,还没等宫乱发生穆太后便找了个借口处置了李德荣。 “早就处置了。”穆太后不耐烦地说道。 自打有孕后,她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 萧之初也没有计较,虽是第一回当父亲,但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更何况他还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早就从府里的婆子那里了解了许多妇人有孕后变化。 “最近事情多,我脑子有点乱,你别生气。”萧之初柔声安抚道。 穆太后发过脾气后就后悔了,听了萧之初的软言软语,顿时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偎在萧之初怀里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乱发脾气的。” “没事,你不跟我发脾气跟谁发呢。”话落,低头在穆太后脸上亲了亲,“你好好养胎,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我说过,只要你想,不管再难我总是会让你如愿的。” 穆太后默然不语。 萧之初见她不说话,便也跟着沉默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相偎着,安静的看着殿外被夕阳照成金色的琉璃瓦。 第354章 吃完我就去抓鸡 第354章 吃完我就去抓鸡 五城兵马司就差掘地三尺,可却仍然没能找到小皇帝和秦艽几人的行踪。 五天后,太后在勤政殿召见五城兵马司的各司指挥使。 “太后,会不会是皇上他根本就不没有出宫?”东城指挥使壮着胆子问道。 穆太后掀了眼睛皮目光幽冷地看着东城指挥使,“没出宫那就是在宫里。” 东城指挥使顿时额头生汗。 皇上若是在宫里为什么不现身?唯一的解释就是,皇上很有可能已经死在当日的混乱中。可,活不见人,死总要见尸?尸体呢? 东城指挥使不敢接话,其它四个指挥使同样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穆太后的手习惯性的抚上了腹部,便在今天早上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有了胎动,那个瞬间的喜悦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穆太后不说话,底下的几个指挥使也不敢开口。 良久。 穆太后说话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如当头一棒敲得五个指挥使懵在当场。 “发布悬赏令,不拘是谁只要能找到皇上,赏金千两,赐万户候。” “这……”东城指挥使一脸犹疑地看着穆太后,试探着说道:“太后,您看这事要不要商量朱大人和萧王爷?” 还是那句话,小皇帝再小那也是天下之主,眼下已有安王之乱,真要公布了皇帝失踪的事,怕不只是安王,整个天下都要乱了? 穆太后想了想,稍顷,轻声道:“你说得对滋事体大,这是关乎国本的事确实冲动马虎不得。这样,你带着人继续找,不仅限于皇城里面,皇城外面甚至是附近的县也可以找一找,对外就说有人盗走皇宫里的宝贝。” “臣等遵旨。” 几个大人连忙起身揖手行礼。 送走几个指挥使,穆太后又让钟瑾把等候在外的顾还止喊了进来。 短短几日的光景,顾还止憔悴苍老了不少,两鬓的斑白俨然成了一片银白之色,白皙阴柔的脸上眼角边的褶子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顾还止进了大殿便要跪下行礼,被穆太后摆手免了,他便肃着双手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到一侧。 “这事,你怎么看?”穆太后看着顾还止问道。 顾还止垂着的眼睑不受控制的一阵痉挛,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的抖了抖,但很快他却便平静了下来,“皇上洪福齐天一定能平安回来。” “可这都多少天了,真要能回来早就该回来了。”穆太后叹了口气,扶着钟瑾的手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顾还止跟前,目光淡淡地看着顾还止,“真要说起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都是你的错。” 顾还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太后责罚。” “责罚?”穆太后嗤笑一声,冷冷说道:“你让本宫怎么责罚你?若是剐了你,能让皇上立刻出现在本宫面前,本宫立马就让人把你千刀万剐了。” 顾还止“咚”一声,一脑门捣在了地上,悔恨和担忧潮水般上涌占据了他的心,心里难过的像是有几千只几万只蚂蚁同时在啃噬。 头顶响起穆太后一声沉沉的叹息声,紧接着她三分哽咽七分悲呛的话声在顾还止的头顶响起,“外面的人继续找,皇宫内也要继续找,把那些找过的地方重新再找一遍,一寸寸的找,之前没有找过的燕湖也让人下水找一找,实在不行就干了燕湖。” 燕湖位于御花园内,占地十几亩水深数丈,真要是说有人失足落水什么的,不等尸体浮起来,想要靠人下水去捞无异于大海捞针……真要是人在糊里,这都几天了早就该自己浮起来了,哪里还用得着安排人下水捞?不过…… 顾还止脑海里有个声音说道:若是绑了石头往下扔呢?还会自己浮起来吗?想到这种可能,顾还止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只觉得浑身冷彻骨髓。 打发走了顾还止,穆太后怔怔地坐在铺着厚厚褥垫的椅子里,目光呆呆地看着殿外渐渐昏暗的天空,一滴泪突然自眼角滑落。 钟瑾看在眼里心一阵揪痛,走上前拿起帕子轻轻拭去穆太后脸上的那滴泪,轻声道:“您别担心,皇上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一起失踪的不是还有秦姑娘主仆俩吗?那个秦姑娘……不说墨太傅这般看重她,便是奴婢和她接触来看,是个聪敏机灵的。” “我知道。” 穆太后哑着嗓子说道,话落,脸上还绽起抹浅浅的笑,只是这笑落在钟瑾眼里,却让她莫名生起一种诡异的感觉,甩了甩头想要将那种奇怪的感觉甩掉,穆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瑾,你有没有觉得,七七他打小就和我不亲?” 钟瑾变了脸色,欲言又止地看着穆太后。 都说孩子是最真诚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孩子其实都知道,不论是嗷嗷待哺的襁褓婴儿,还是呀呀学语的懵懂小儿。 太后说皇上同她不亲,可她又何曾真正敞开心扉爱过皇上?多少个晚上,她歇斯底里的对着隆起的腹部痛哭咒骂,那些怨怼,那些愤恨,那些痛苦……皇上他其实都是知道的? 钟瑾叹了口气,“娘娘,您想多了,皇上她对您向来礼敬孝顺。” “你也说了是礼敬孝顺。”穆太后轻声说道。 钟瑾还想再劝,穆太后摆手,“不说了,我累了,你扶我去躺会儿了。” 皇城五十里外有座龙脊山,半山腰处有个娘娘庙。 也不知道是山不够高无仙难灵,还是因为这娘娘庙融合了佛道二教神仙打架的缘故,总这这娘娘庙的香火很差,以至于庙里除了个无家可归年近古稀的老尼姑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这会儿,秦艽正将一罐子闷得鲜香四溢的鸡汤倒了出来,小皇帝舔了舔嘴,又咽了咽馋出来的口水,指着陶罐里一朵朵的山磨菇对秦艽说道:“艽艽,我不吃鸡肉,我要吃蘑菇。” 秦艽听了,笑着说道:“你到是会吃。”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将罐里的蘑菇都捞到了小皇帝的碗里,当然该有的大鸡腿也没少。 小皇帝捧起了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 祥麟正准备捧起自己的那一碗,秦艽却突然撇了个眼刀子过来,“这是最后一只鸡了哈。” “明白,吃完我就去抓鸡。”祥麟说道。 砺羽也忙跟着说道:“我和他一起去。” 几天前,一行人通过地道出了城,却没有往说好的地方去,而是半道改了主意来这山上,秦艽当时还天真的以为说不得这山上有墨明城安排的人,可等到了地看到衰败得随时都会倒的破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所幸正是山里产蘑菇的季节,再加上这附近的飞禽走兽比较多,老尼姑又种了几亩红薯地,总算是勉强能糊个饱,只是离京城远了消息便不灵通,秦艽不喜欢这种两眼一摸黑的感觉,可又不能私自行动,当即将所有怒火都发到了祥麟和砺羽身上,更是当着两人的面将墨明城横过来竖过去骂了个遍。 第355章 她…… 第355章 她…… 因为气得狠,秦艽连国骂三字经出来了,叶凡姝倒还好,反正她是秦艽的大迷妹,别说是国骂就是秦艽放个屁那对她来说都是香的,只是小皇帝却是傻眼了,私下里悄悄问叶凡姝道。 “姐姐,艽艽她总是说明城是狗日的,狗咬人我知道,那狗日人是什么?” 叶凡姝看着瞪了大眼睛一副求学好问模样的小皇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一边玩去。” 完了,少不得找了机会劝秦艽说道:“东家,我觉得你这样骂姑爷不好。” “怎么,你要替他打抱不平?”秦艽看着叶凡姝问道。 叶凡姝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帮姑爷呢?你肯定是帮你的啊,我就是觉得,你以后是要嫁给姑爷的,姑爷是狗日的那你又是什么了?” 秦艽:“……谁告诉你,我就一定得嫁给他了?” “你不嫁给姑爷,你想嫁给谁?”叶凡姝很是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秦艽还真就没有想过,嫁人这件事她确实没少想,但想得最多的并不是她会嫁谁,而是怎么样才能嫁得晚,嫁了以后又怎么样保持独立自主。 “和你人有关系?”秦艽没好气地问道。 叶凡姝:“……不能说有关系,但也不能说全然没关系,是?” 秦艽看着叶凡姝,末了,“呵呵。” 叶凡姝可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本意是嘲讽和不屑,不过搭配上秦艽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即便不知道这两字代表的意义,却也还是知道这两字怕不是什么好话,可没办法对于迷妹来说,偶相是神一样的存在,别说“呵呵”就是啐她一脸,她也能唾面自干! “东家,你真没打算嫁姑爷啊?”叶凡姝开启叨叨逼逼模式,“姑爷配你虽然差了点,可再找比他好的还真不好找,你要真不想,我觉得你也没必要这会儿就说明,还是等找好了下家再说,老话不都说骑驴找马吗?” 秦艽第一万次感觉自己就是个神经病,不然也不至于会在那么多人里相中叶凡姝这个疯子!撇下侈侈不休的叶凡姝,秦艽出门去找祥麟。 这些日子她困在山上哪里都不去了,可祥麟却是每天都要进一趟城打听消息,虽然会主动和秦艽互通有无,但秦艽却总觉得他刻意隐瞒了些消息。 秦艽出来的时候,祥麟正和砺羽一蹲一站的缩在角落里说话,秦艽才一露面,两人便打住话头,齐齐朝秦艽看了过来。 不等秦艽开口,砺羽先就说道:“那个……我正准备和祥麟进山抓鸡。” “不止是鸡,米也快吃完了。”秦艽说道。 砺羽连忙道:“那个简单,明天祥麟下山的时候,让他买些回来。” “我就是来说这件事的,明天我打算和祥麟一起下山。”秦艽说道。 一起下山? 砺羽还没开口,祥麟已经先开口道:“不行,你不能下山。” “我为什么不能下山?”秦艽看着祥麟问道。 祥麟想都没想地回道:“下山太危险。” 秦艽将脚下早就瞧好的石子朝着祥麟踢了过去,“你闭嘴!危险?你现在知道危险了?当初墨明城那王八蛋要拿利益考验人性的时候,你怎么想不到危险?我告诉你不想让我下山也行,你让墨明城那王八蛋来见我。” 祥麟:我家少爷是王八蛋,那你是什么?乌龟蛋吗? 砺羽:果然找媳妇还是不能找太彪悍的,自家这未来少奶奶属实太彪悍,这往后少爷的夫纲能振吗? 秦艽是越想越生气,原本之前没琢磨透的事情,这几天也慢慢琢磨透了。如果她猜测得没错的话,怕是墨明城早就盘算着借卫国公逼宫这事顺便把萧王这只老虎也给打了,她是真想知道这人脑子里是不是神经搭错了线,一个南宫晨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竟然还来捋萧王的虎须,他嫌自己命长,凭什么捎带上她啊! 秦艽那个悔啊,肠子悔绿了算轻的,肠子不但悔绿了还打上了结! “少爷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突然响起的话声,使得秦艽猛的瞪大了眼。 见秦艽不言语,只是瞪着双圆溜溜似小鹿的眸子看着自己,祥麟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不忍直视小鹿眼里的委屈和错愕,垂了眉眼轻声说道:“是真的,少爷他这会已经在回来的路,只是什么时候能到不知道。” “安王被打败了?”秦艽哑声问道。 不是她盼着南宫晨死,而是两军对战,身为主将的墨明城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那肯定得是战事有个结果,要不然就是主将被换……主将被换…… 秦艽目光骤然一紧,看着祥麟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哑巴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祥麟那个委屈,我到是想说,你倒是给我说的时间啊! “安王没有被打败。” 安王没有被打败,那就是墨明城被换。 一股寒意从脚底向四肢百骸散去,秦艽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她看着祥麟,“既然安王没有被打败,那墨明城为什么能回来?” 祥麟摇头,“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积蓄在心底和脑海里的寒意被愤怒代替,秦艽冲上前,在祥麟还没回神来时,跳身揪住了他的衣襟,咬牙问道:“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祥麟高秦艽一个多头,被她揪着衣襟按说以他的身手随随便便就能将她甩开,可是想到秦艽未来的身份,想到自家少爷的谋划……为了不让秦艽踮累脚,他屈了屈膝,尽量让秦艽揪得舒服点。 “是真的不知道。”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并没有避开秦艽,而是坦然地与秦艽对视着。 对视良久,秦艽慢慢松了手。 便在祥麟习惯性地低头整理衣裳,一旁自秦艽冲过来便往后退了几步砺羽突然说道:“她走了。” 祥麟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朝秦艽的背影看去。 娇小的身影,这会儿正提着裙摆跨过高高的门槛,最后的夕阳在她身上打了层淡淡的金光,不显温暖却见凄凉。 这…… 第356章 我病了,你知道的 第356章 我病了,你知道的 秦艽病了。 她的理解是山里昼夜温度相差太大,加上又是季节交换,她肯定是着凉了才会感冒,可是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却都认定她是因为太想念墨明城才病的。 秦艽不想解释,也不想辩驳,懒怠的躺在门缝能穿过半只手屋子里,怔怔瞪着头顶的蜘蛛网发呆。 叶凡姝端着托盘推门进来,“东家,起来吃药。” 虽然秦艽知道,普通感冒是一种自限性疾病,可以自愈。即使不吃药,只要多喝水,洗热水澡,多吃蔬菜水果就行了。但介于落后的医疗水平以及患者的高死亡率,秦艽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喝药。 喝过药秦艽继续蒙头大睡,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还是身上黏腻的汗把她从烦燥闷热中惊醒,醒来时发现屋里亮着萤萤的烛火,隐约感觉床前的椅子坐了个身影,想着是叶凡姝便哑着嗓子问道:“凡姝姐,什么时辰了?” 可能是发过热的缘故,秦艽感觉嗓子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声音更是如同断了弦的胡琴一样难听。 “丑时三刻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听在秦艽的耳里,却如同平静的湖面砸落一块巨石。 她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只是整个人却因为又饿又病眼前一阵天眩地转后重新“砰”一声摔回了床上。 秦艽扶着额头,闭上眼睛适应那片眩晕感和无力感。 一只手却在这时轻轻托住了她的腰身,紧接着感觉唇边凑近了一只碗,她下意识的张了嘴大口大口喝起水来。 一碗冷茶下了肚,意识清醒了不少。 秦艽看着即便是烛光都无法温柔的一张脸,飞扬的眉毛,坚挺的鼻子,每一处骨赂都丝丝入扣,五官浓重得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刀刀指出要害,刀刻般的俊美不过一眼便能让人沉沦。 秦艽却是冷冷一笑,目光三分恼,七分嘲地看着他,淡淡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墨大人自重。” 墨明城寒星似的眸子里有无奈一闪而过,苦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等你病好了,你要怎样都好,这会儿还是让我……” “墨大人这话就说差了。”秦艽扭了扭身子,挣开墨明城扶在她腰间的手,一副“你不要脸,我却是要脸”的模样,冷腔冷调地说道:“我和你的关系还没到生不生气那一层,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你出银子,我办事。” “眼下既然墨大人已经回来了,我这就去把人喊来,咱们当面银货两讫,从此山高水长江湖不见。” 话落,秦艽真的就下了榻,胡乱趿着鞋子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凡姝姐你去把七七找来,来接他的人到了。” 墨明城料想到秦艽的怒火,也做好了承受这怒火的准备,但眼前这一幕却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心里到是暗自庆幸,还好他一到便把叶凡姝打发出去,还嘱咐了祥麟把人看住,没得他的吩咐不准让人过来。 秦艽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想到肯定是墨明城做了手脚,一咬牙便准备开门出去找人,不想她的手才搭上门框,墨明城已经闪身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半抱半拽的将人往回扯。 秦艽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涌上心头,她用尽全力甩开墨明城的手,甚至因为太用力人也跟着打了个趄趄,吓得墨明城连忙抢上前伸了手想扶又不敢扶,只能满目担忧地看着她唇角翕翕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秦艽意识虽然清醒但人却全身无力,她撑着双膝抬起头目光猩红地瞪着墨明城,想骂人可才张嘴眼泪却突的夺眶而出,突然的变化,别说是墨明城被惊得忘了反应,就是秦艽自己都傻眼了。 哭什么啊? 抬手用力擦了把脸,把才要涌上的泪狠命逼了回去,这才重新看了墨明城,说道:“你不用多想,这纯粹是生理反应,我病了,你知道的。” 生病,墨明城是知道的,但纯粹是生理反应却是什么意思?但他是聪明人,很清楚眼下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秦艽肯静下心来同他说话已经是万分难得,抓住机会比什么都重了。 当下,墨明城忙不迭地点头道:“我明白,你看你病了,还是去坐着,我们坐下来说。” “我没什么和你说的,小皇帝和你的小厮住一间屋,你去接了人走。”秦艽撇了脸说道。 还是要划清界线啊! 墨明城决定换个方式,“你饿不饿?我让砺羽煮了鸡肉粥一直在灶上热着,你饿的话我现在就去取。” 眼见秦艽又要杠,墨明城当下快刀斩乱麻,“你肯定饿了的,你等等,我现在就去取。” 话落,起身便走。 “你……” 秦艽的一个“你”字才出口,墨明城已经逃命似的出了门。 出了门,看着天空皎洁的月色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拖着疲惫的步伐朝着庵堂的厨房走去,走了没几步,便看到双手抱臂斜斜依在柱子上的祥麟,墨明城拧了眉头,没好气地问道:“你不去守着皇上,跑这来干什么?” “小皇上已经睡着了,我来看看你还活着没。”祥麟说道。 墨明城瞪了祥麟一眼,“你看到了?人还没死,滚。” 祥麟摸了摸鼻子,觉得砺羽说得真对,这个狗脾气的少爷就是对他们厉害,有能耐把对付他们的本事使到屋里那人身上啊!只是念头才起,祥麟心里却暗暗的叹了口气,屋里那位其实也挺可怜的?不过遇上自家这狗少爷,谁不可怜呢? 祥麟朝着身后秦艽的屋子抬了抬下颌,问墨明城道:“你都和她说了?” 墨明城摇了摇头。 说? 怎么说?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人就要和他江湖不见,真说了会不会就血溅当场了?他到不怕死,只是……只是就这样死了好像挺憋屈的哈! 祥麟见墨明城摇头,略一沉吟,抱拳对墨明城胡乱揖了揖,“您自求多福,我先撒了。” 第357章 我们不怄气了好不好 第357章 我们不怄气了好不好 熬粥的米是好米,熬粥的鸡肉是祥麟亲手抓回来的野鸡肉。 墨明城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进厨房,头一回帮人拿碗盛粥,头一回端着托盘去侍候人! 只是,那个被侍候的人却是根本不领情。 眼睁睁地看着桌上的粥从冒着热汽到没了热汽,期间墨明城几次想要开口劝秦艽吃一点,可抬头对上秦艽湿漉漉的小鹿眼时,别说劝人的话就连张嘴的勇气都没了。 秦艽到不是想和自己的五脏腑怄气,实在是嘴巴里苦得什么都不想吃。 两人静坐的这会儿功夫,她心里的那点子不愤和委屈也被消化了,这会儿脑子也能正常运转起来。 “我问过祥麟了,南宫晨没有败,你是一军主帅非圣旨不能轻易离营……”秦艽一边说着一边抬目看向墨明城,“你是怎么回来的?” 知道墨明城要回来时,想着怕是萧王和穆太后动了手脚,可看墨明城的表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那么这期间到底又有着他什么样的谋划呢? 秦艽自认虽然是活了两世的人,她对政治和权谋是一窍不通,她也没想着能在这个搅风起浪,她就只想努奋斗做个家有闲田千倾的小地主!可事实却不如己愿,不想也被搅和进来了,还被人当成了棋盘上的棋子,便这个执棋人还是…… 秦艽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悲愤,眼见得墨明城抿紧了薄唇不想回答,她默然片刻,将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压了下去,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子底一片清明之色,只是看着墨明城的目光却是变了许多。 墨明城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也知道这变化是因为什么,他不想这样,却又深知一旦说出事实的真相,只怕事情会朝着更糟糕更难以挽回的地步走去。 犹疑间,秦艽再次开口,“你不用为难,既然你不肯说想来是不方便说,我不怪你。” 墨明城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却又再度揪紧,什么时候这小丫头是这么好说话的主了?而果然念头才起,秦艽的再次开口。 “我记得我的庚贴还在你手里,你还我。” 墨明城猛的抬头看了秦艽,“你要庚贴干什么?” “我们婚事已经解除,我的庚贴和婚书自然应该收回,毕竟我年纪已经不小了,早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是不是?”秦艽说道。 墨明城顿时有种吞了三斤黄莲的感觉。 从前到未必就觉得非小丫头不可,可自打带军离城,随着祥麟一天一份飞鸽传书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觉得那个和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就该是她! 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墨明城故作轻松地说道:“婚书和庚贴都不在身上,你要回头我找机会给你就是。” 秦艽嗤笑一声,目光嘲讽地看了墨明城,一副“你觉得我会信吗”的表情。 墨明城难得的红了老脸,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真的不在身上,谁没事会把婚书和庚贴带身上呢,是不是?” 也是。 虽然秦艽不相信他的说词,但她也没打算争执,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打算过两天就离开京城回家去议亲,你现在给我手写一份解除婚约的。” 墨明城瞬间傻眼。 秦艽却已经去到角落里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了出来。 “需要我替你砚墨吗?”秦艽问道。 墨明城看着秦艽,星子似的眸子好似蒙了层灰布,没了熠熠光辉。 秦艽笑了笑,拎起桌上的茶壶往砚台里倒了几滴水,拿见墨条便准备砚墨,墨明城却在这时,伸手挡住了她,“丫头,我们不怄气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你说要怎样才不生气?” “墨大人,民女姓秦,你可以喊我秦姑娘,也可以喊我秦艽,再不济秦氏也行,丫头这两个字真不适合。”秦艽垂了眉眼生硬地说道。 墨明城重重叹了口气,将墨条和硕台推到一边,看着桌上萤光似的烛火,慢慢说道:“这一切都是先帝的意思。” 长平帝!? 秦艽看着墨明城,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只能张着嘴怔怔看着墨明城,等着他往下说。 话真说出来了似乎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墨明城对上秦艽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若有似无的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这事情说起来很复杂,真要论起来不过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的爱,还有就是一个皇帝对他的万千子民,对列祖列宗肩付的责任和义务” “怎么说?”秦艽问道。 “先帝早就知道他活不过而立,也知道一旦他死后主少臣疑怕是会掀起不小的波澜,犹其是以邓国公还有萧王为首的武将之家。” “知道邓世芳垂涎于我时,皇上便想着借这桩事试探卫国公,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老天爷竟连这短短的时日都不肯给他,于是他在死前单独召见了我,让我以你为饵诱逼邓世芳,看看卫国公是忠君还是爱女。结果……” 结果卫国公到底是爱女情切。 秦艽没什么好说的,有道是君命难违,既然是长平帝的意思,那她完全怪罪墨明城似乎也说不过去,不过他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告?难道她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呃……好像,还真是哈! 秦艽压下心头的嘀咕,问墨明城道:“那萧王呢?你明知道他和皇后有旧,为什么还要……” “这也是先帝的意思。”墨明城苦笑着说道。顿了顿,干脆一咬牙,说道:“皇后有孕,你知道了?” 秦艽点头,见墨明城眸子里满是一言难尽的复杂,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不是皇室的血脉?” 墨明城猛的抬目看了过来,眼底的锋利像刀一样刮得秦艽头皮一麻,忙不迭地收了目光低眉垂眼做小鹌鹑状。 墨明城看在眼里,暗暗叹了口气后说道:“你看,不是我想要瞒着你,实在是你胆子太大,这种事情想想就好,为什么要宣之于口呢?” “真不是皇上的?”秦艽再次脱口而出道。 墨明城抿了嘴,一个字不说。 秦艽了然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第358章 我只是以理服人 第358章 我只是以理服人 不,你不明白! 墨明城看着秦艽,眼底有着不自知的悲伤和彷徨,只是这异样的情绪在秦艽朝他看来时却飞快的敛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 “我大概猜到先帝和你在谋划什么了。”秦艽斟酌着慢慢说道:“不过有一件我还是想不明白,你能帮着解释一下吗?” 墨明城很想拒绝,因为他很清楚,秦艽想不明白的那件事是他最不能提却又不能不提的事,苦笑着看了秦艽,明知故问道:“什么事?” “你是怎么说服南宫晨退兵的?”秦艽问道。 墨明城的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颀赏和欢喜,他看着秦艽很想夸她几句,只是想到即将要说的话,那份欢喜又被忐忑的不安而替代,患得患失间以至于秦艽又说了什么,他竟然没有听到。 只至,秦艽略提了声音道:“你怎么不说话?” 墨明城恍然回神,看着秦艽说道:“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秦艽张嘴下意识的想要将话重新说一遍,只是话到嘴边却蓦然一笑,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问你,你是怎么让南宫晨主动退兵的?又或者你不仅让他主动退步,怕是你们私底下还达成合作了?” “为什么这样说?”墨明城目光赞赏地看着秦艽,“为什么会认为我和南宫晨合作了?” 自然是因为如果单纯的只是退兵,墨明城不可能回京城的第一件事是来这里,毕竟以小皇帝的重要,以墨明城对皇室的忠诚,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墨明城不会轻易的暴露他的行踪。 秦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完了,看着墨明城问道:“我说对了吗?” 墨明城笑着点头,“很对,非常对。” 秦艽再次点了点头,重新看着墨明城问道:“那么我能知道,你们合作的条件是什么吗?” 墨明城看着秦艽,嘴里如同压了千斤重的石头,以至于连嘴都张不开。 前世的时候,秦艽喜欢逛知乎,有段时间经常会刷到一个“关于笑容在脸上慢慢消失”的例子,那个时候她搜肠刮肚也没能想出一个来,可眼下,真实的案例有了,她却永远用不上知乎了! 笑容一点点的自墨明城脸上褪去,及至到了最后,不仅是脸上就连眼里的光都暗淡了。 秦艽看得头皮发麻,一种不安感油然而生,揣测着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会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墨明城变成这样一番模样。 好在,没有让秦艽多想,墨明城开口了,“先帝留了道禅位遗旨给我,倘若皇上夭折不能平安活到亲政诞下子嗣,那么这皇位便由南宫晨继承。” 秦艽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 那句“草,果然是当皇帝的人!”差点就冲口而出,总算是在对上墨明城难得得像是被人抢了老婆的脸时,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条件确实够吸引人,反正南宫晨造反不就是为了做皇帝吗?”秦艽喃喃着说道。 现在不用抢了,人家主动送上来,这么大的便宜不占那不是王八蛋吗?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又在说,不是这样的,南宫晨造反并不是为了皇位,他是为了复仇。 “你知道,当年先太后为什么会给安王赐毒吗?”墨明城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自然是因为嫉妒恨了,因为太上皇对安王的偏爱,因为…… 似是看穿秦艽的的想法,墨明城挽了挽嘴角,只是那笑却是刹那消失,他垂了眼睑,轻声说道:“先太后之所以给安王下毒,是因为当年安王的母妃在她怀孕时给她下了毒,也是因为这毒才导至皇上自出娘胎时太医便断言,即使能活也不活不到及冠成年礼。” “先太后穷尽所有不惜一切代价,好不容易让皇上撑过这一劫,只可惜人力有时而穷,皇上他到底还是没能……” 秦艽隐约记得,翻过年长平帝好像也才二十八。 “你把这些告诉南宫晨了?”秦艽问道。 墨明城点头。 “他信吗?”秦艽问道。 “皇上把先太后留下的证据给了我,我给南宫晨看了,由不得他不信。” 秦艽想了想,问道:“所以说,你主动请缨那天,其实就没抱着打仗的想法,最开始就是去做说客的, 是?” 墨明城摇头,“不是,我不是做说客,我只是以理服人。” 呵呵! 我信你个邪! 以理服人?小皇帝怎么说来着的……秦艽还在想当日前朝打起来时,小皇帝说的那番话,墨明城已经再次道:“你知道的,南宫晨是个聪明人。” 南宫晨是不是聪明人,秦艽不知道,不过她知道墨明城肯定不是个好人就是了。 “这件事我捋了捋,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秦艽看着墨明城说道。 墨明城迎着她的目光,说道:“你说。” “就算是安王的母妃不仁在先,但安王十几年的折磨是真的,南宫晨不是圣人,不可能因为说他祖母的错就轻易的放弃了这份复仇。是不是?” 墨明城没有言语,只是看着秦艽示意她继续说。 秦艽于是继续说道:“还有,虽然先帝留了禅位诏书给你,但前提却是七七不在世的情况下,对?” 墨明城点头,“是的。” “那如果你是南宫晨,你会退兵吗?你会合作吗?” 合作的目的是什么?是帮小皇帝铲除异己坐稳江山,南宫晨就算是再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可为了完成老安王的遗憾,他也会逼着自己去冲去抢,绝不可能就这样退兵甚至还配合墨明城,除非有更大利益的条件能让他放弃。 那么,那份更大的利益是什么? 秦艽看着墨明城,“条件!南宫晨合作的条件是什么?” 墨明城猛地闭了眼睛。 秦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她的手死死扣住了掌心,再次问道:“你答应南宫晨的是什么条件?”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屋顶上吹了半夜寒风的祥麟,抬头看着躲进云层的月亮,长长叹了口气后,抬手揉了揉自己被吹得麻木的脸,心里狠狠为自家少掬了把汗。 秦艽眼睛不眨地看着墨明城,一副他不说,她便不休的势头。 时间缓缓流逝,便在秦艽以为永远等不来墨明城的答案时,墨明城却开口了。 “是你。” 秦艽的瞳孔似被针扎了一般,骤然一紧,看着墨明城问道:“我?” “是的。”墨明城睁开眼,看着秦艽,“南宫晨的条件是事成之后,我把你送去樟州。” 呵…… 秦艽嗤笑一声,在墨明城悲伤得难以自抑的目光里,她慢慢走上前,隔着半臂的距离,目光咄咄地看着墨明城问道:“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丫头……” “啪”地一声脆响,打断了墨明城的话。 因为太过用力,秦艽的整只手掌都麻了,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墨明城白皙如玉的脸上瞬间一片绯红,慢慢的五个手指印清晰的浮现,他默默咽下嘴里的血,看着秦艽笑着问道:“你会这样生气,是不是说明你心里其实也是在意我的?” 第359章 凭你也配 第359章 凭你也配 一瞬间,秦艽突然就想起那句着名的“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她不知道是该啐墨明城一脸,还是该云淡风轻一笑地说一句“凭你也配?” 无从选择,秦艽便也不做选择,她一脸平静地看着墨明城,“我在不在意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将我当作条件送给人了。” 墨明城却固执地看着她,一副她必须回答的样子。 秦艽被气笑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仕途走得太顺,以至于让墨明城已经忘记了,他之前的人生中也曾经有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我第一天进樟州城,安王妃便在半道把我劫去茶楼,劝说我进安王府,她承诺只要我肯入府,她愿意交出执掌王府中馈的权力。”秦艽看着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的墨明城,轻轻笑着说道:“当时只觉得她既羞辱了我也侮辱了她自己,我秦艽再不济也不至于自甘堕落到与人为妾,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是我错了。” 墨明城腮帮子都快咬烂了,才将心头的一股邪火给压制住,他撇了脸不看秦艽,苦大仇深地看着外面的夜色,可就算是这样,秦艽也没打算放过他,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似的怎么痛怎么往他心上扎。 “做妾多好啊,既不需要劳心劳力的操持老老少少的生活,更不需要背负绵延子嗣的期望,只需要哄着南宫晨开心,高兴了陪他吃吃喝喝睡睡,不高兴了甩个脸色使个小性子,他还得回过头来哄你。真的是……果然还是墨大人和安王妃想得周全,这妾我看做得。” “秦艽!”墨明城忍无可忍,狠狠瞪了秦艽,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般,“谁告诉你,我要你去给南宫晨做妾了?” “你把我送给南宫晨不是去给他做妾?”秦艽表情浮夸地看着墨明城,做作地说道:“难不成南宫晨还答应你杀了安王妃给我挪位?” 话落,小手“啪啪啪”地拍着胸脯,用一种夸张地语气说道:“这样不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比起做正妻,我还是觉得做妾更好也更适合我。” 墨明城都被秦艽气死了。 比起她这些软刀子的话,他宁可再挨她几巴掌。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她真的会去樟州城,这世上的人谁还没有个耍赖的时候!只是,耍赖的事情做得却说不得,他以为凭着两人的了解,秦艽应该知道他给出的不过是一个空口承诺。谁想到……墨明城无奈且悲伤地看着秦艽,“你一定要这样气我吗?” “墨大人……” “够了!”墨明城用力一摆手,似是想要斩断什么一样,阴沉着脸对秦艽说道:“我以为,凭着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对我应该有足够的了解和信任,可显然我是想错了,你从来就没试着了解我,更没想过要信任我。” “所以呢?”秦艽看着墨明城问道:“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一个不了解不重视我的人?墨明城请你记住,当你手指头指向别人的时候,还有三个手指头是指向你自己的。” 这都什么和什么? 墨明城感觉再吵下去他不是被气死,也会被气得吐血。 行了,都是他的错,他就不该赶在这个时候来见她,更不该和盘拖出,说到底还是他太害怕她受委屈了。 秦艽要是会读心术,怕是真的要啐墨明城一脸,你大爷的,到底是你脑子进了水,还是我脑子被驴踢了,以至于对“委屈”的定义如此不同! 墨明城是个执行力非常强的人,既然知道这会儿不适合说这个话题,那就干脆利索的结束这个话题,当下看着秦艽说道:“行了,我们不吵架了,我知道人病了心情会变得很烦燥,我们说点别的。” 呵呵…… 除了这两个字,秦艽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看着墨明城,“好,我们继续另一桩没有做完的事。” 墨明城拧了眉头看着秦艽,似是在问她,什么事? 秦艽以行动做为回答,她将桌上的笔墨纸硕朝墨明城跟前推了推,抬了抬下颌,说道:“把退婚书写了。” 墨明城烦躁地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可对上秦艽冷冰冰的脸时,顿时没了说放的欲望,叹了口气,他轻声对秦艽说道:“不早了,你歇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话落,拔脚便要离开。 不想,身后却响起秦艽的声音,“墨明城,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这婚书和庚贴不退,你就能拿捏我一辈子?” 墨明城背脊一僵,目光不敢与秦艽直视。 是的,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只要婚书和庚贴还在他手里,秦艽就只能是他的人! 可能是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太无耻了,墨明城难得心虚地垂了眉眼,只是冷峻的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淡漠疏离感。 秦艽知道,既然墨明城没有否认,那就是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到了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不过好在她没忘记怎么扎刀子。 “你这是打算卖了我一回不够,再多卖几回?”秦艽走到墨明城跟前,逼迫墨明城与她的目光对视,“墨明城,我到底什么地方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你说出来,我改可以吗?” 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墨明城却是听得明白。 秦艽真正想表达的其实是,你怎么就会以为我喜欢你喜欢到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不好意思,我是真不喜欢你,如果给了你错觉,我很抱歉,你说出来我愿意改正这种给你错觉的行为。 “我没打算卖你,也没打算把你拱手相让南宫晨,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墨明城邓难地说道:“丫头,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语气之卑微,让秦艽不由自主的心惊肉跳了一把。 都说美人乡是英雄冢,但那些长得漂亮又会哄人的男人,又何偿不是小姑娘们劫数? 秦艽压制下心头不合时宜的柔软,本想再说几句扎心的话,但她却又深知,打嘴皮子仗不过是图的一时痛快,并不能解决事情的根本。 罢了,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吃亏就吃亏,反正手里那一万两的银票总是真的。秉持吃亏是福的秦艽默然片刻后,摆了摆手道:“你走,赶紧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墨明城还以为是自己的示弱终于软化了秦艽心底的坚硬,眸底有喜色一闪而逝却被他飞快的压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秦艽,“那我去睡了,明天静下心来再好好谈谈。” 秦艽没有出声。 墨明城只道她还在使小性子,便也没放在心上,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第360章 秦艽走了 第360章 秦艽走了 秦艽走了。 是叶凡姝第一个先发现的。 因为墨明城突然回来,叶凡姝被赶去和老尼姑睡,一个晚上都在想墨明城会和秦艽说什么,是故东边才露出第一抹朝霞她便急急去找秦艽,可推开破烂的房门时看见的却是空空的屋子。 叶凡姝先还疑惑秦艽病了怎么还起这么早,但转念一想,肯定是墨明城把人哄高兴了,说不定起这么早是去厨房给未来姑爷做早餐呢,这么一想叶凡姝便喜滋滋地去了厨房,谁想却是再度跑了个空,到这时叶凡姝总算是感觉不对劲了,她拔脚跑去找墨明城。 “人不见了?” 傻眼的不止是墨明城,还有小皇帝。 “明城,你不是说你和艽艽昨天晚上谈得挺好的吗?”小皇帝抬头看了墨明城问道。 墨明城脑仁子一歇一歇的痛,因为心里有事他只到天微微亮才稍稍闭了会儿眼,起个大早原本是想着再去跟秦艽服个软,谁能想到……墨明城揉着额头,沉声对祥麟说道:“她一个人走不了多远,你去追、” 祥麟却是没有动,而是用一种看傻瓜的目光看着墨明城。 墨明城这会儿心里正拱着邪火,见祥麟不动,眉眼蓦然一沉,冷声斥道:“使不动你了是吗?” “下山的路不止一条,我去追哪条?”祥麟问道。 墨明城:“……” 一旁的砺羽连忙说道:“我们大家分头去追,不管追没追到都在山脚小汇和。” 祥麟看了眼墨明城,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砺羽见了急忙跟上,但却在走出几步后又转身折了回来,犹豫着对墨明城说道:“少爷,我们都去追秦姑娘了,小公子这里怎么办?” 小皇帝的身份一直都是被隐瞒着呢,大家一直都是“小公子”“小公子”地喊着。 没等墨明城开口,小皇帝已经飞快的抢着说道:“我也要去找艽艽。” 墨明城没想着小皇帝去找秦艽,但这个人却是肯定要带在身边的,一切的谋划都是以他为基础,倘若小皇帝有个好歹,所有的谋算都将成为泡影。 “他跟着我。”墨明城说道。 砺羽见墨明城已经有了安排,当下便不再说什么,拔脚去追祥麟的身影。 墨明城看着叶凡姝,默然片刻后,开口道:“你在这里等她,万一她不是下山了,只是出去走走呢?如果她回来了,不要告诉他,我们去找她了,追不到人我们自然会回来。” 叶凡姝点头,“好,我知道了。” 墨明城这才牵着小皇帝的手,沉着脸朝外走去。 “明城,艽艽她为什么要偷偷地走?” “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你怎么惹她生气了?” “明城,你说我们追得上艽艽吗?艽艽她会去哪里呢?会不会有危险?” “明城……” 小皇帝的“十万个为什么”差点没把墨明城逼疯,可小皇帝不是祥麟,他就算是这会儿极度不想说话,也不能不开口,只是语气却是差强人意,“七七,我现在心里很烦,你让我静静好吗?” 小皇帝张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墨明城,像是在控诉他,你心里很烦,我还更生气呢,你没来的时候都好好的,你一来就把艽艽给气走了。 只是,虽然满眼的控诉,到底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耷拉着脑袋闷声道:“哦。” 一个“哦”字后,小皇帝不再开口说话,寂静的山路上只听到两人踩着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各种不知名的鸟叫声。 晨起的太阳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破碎的金光,那些光有些落在两人的身上,有些则落在一侧的花草灌木上,生动的叫人平生欢喜,只是两人谁也没有心情去欣赏此刻的美景,只目光焦急地看着前边的方向,期盼着下一刻眼底就能出现惊喜。 山上的叶凡姝像只笼子里的困兽一般烦燥地来回走动着,起晚了的老尼姑迎面走了过来,问道:“你干嘛在这里转圈圈?地都要被你磨出个坑来了。” 叶凡姝听到脚步声时心头生起狂喜,以为真的是像墨明城说得那样,秦艽只是出去走走发散心情了,等听到老尼姑的声音,再看到她的人,失望难以掩饰地挂在了脸上,闷声道:“我家小姐和姑爷吵架离家出走了,我在这里等她回来。” 当日上山时,秦艽和小皇帝是姐弟的身份,和叶凡姝则是主仆身份,至于砺羽和祥麟则是家里的护卫,老尼姑因为年纪大了又久不下山,虽说觉得这姐弟俩身上的气势太悬殊,但却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这会儿听了叶凡姝的话,便走到她跟前,问道:“姑爷?你们姑爷回来了?” 叶凡姝点头,“嗯,昨天晚上姑爷赶来了,不知道怎么气着小姐,今天一早小姐就不见了,这会儿姑爷正着人去找呢,我在这等消息。” 老尼姑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不成想一抬头却对上了正从外面缓缓进来的秦艽,脸色一滞的同时脱口而出道:“你这丫头怎么尽瞎说呢?你家小姐不是在吗?” “我没瞎说,我家小姐……呀!”叶凡姝一怔之后猛地拔脚朝秦艽跑去,“你去哪了啊?姑爷急死了,这会儿正还着祥麟和砺羽还有小公子去找你呢。” 秦艽看了眼老尼姑,使了个眼色给叶凡姝后,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随口扯了个谎,“我去山里看看有没有蘑菇捡。” 叶凡姝跟着秦艽进了屋子,老尼姑则蹒跚着朝厨房走去,打算找点吃的。 屋子里,秦艽看着跟进来的叶凡姝,“我要离开京城,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你和姑爷怎么了?”叶凡姝不答反问道。 秦艽摇头,“我最后一次纠正你,墨明城不是我的夫婿,成不了你嘴里的姑爷,你如果还是改不过来,那你也没必要跟着我了。” 虽说从前秦艽也因为这个称呼训斥过叶凡姝,但却是第一次语气这么严厉,叶凡姝不敢再马虎,小心看了她的脸色,问道:“到底怎么了?” 秦艽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自嘲的笑,“他把我送人了。” “什么!?” 第361章 逃离京城 第361章 逃离京城 阳光恣意的挥洒在群山之间,温暖散遍全身,也温暖着万物。小草在微笑,花儿在微笑,不知年龄的老树也在微笑……唯独叶凡姝沉着眉眼,一副全世界都欠她的模样。 “这是人干的事吗?这怎么能是人干出来的事?” 叶凡姝一路叨叨逼逼,秦艽有种与祥林嫂同行的感觉,不过有个同仇敌忾的人,不可否认心情确实舒爽了不少。 “他可不是人,他是狗,不,他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护食呢。”秦艽咬牙说道。 果然,这世上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啊! 只是秦艽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墨明城竟然也会是这大军中的一员,秦艽这会儿都不分清自己到底是失望多过于气愤,还是气愤大于失望了。 叶凡姝狠狠点头,顺着秦艽的话,说道:“没错,确实连狗都不如,” 秦艽眉梢轻扬,笑意不自觉的浮上眉梢,抬头看了看天,秦艽停下脚步,对差点便在一头撞上来的叶凡姝说道:“凡姝姐,找个地方我们歇歇脚。” 叶凡姝左右四处看了看,指着左前方的一棵参天大树说道:“那树下面不错挺荫凉的,要不去那里歇歇?” 她是不理解为什么歇脚还要找地方,累了就停下来就地歇息嘛,谁还特意去找地方。 不想,秦艽却是摇头,指着距她们两丈远的一处灌木林,说道:“去那边。” “东家,你确定我们是去歇脚,不是去躲猫猫?”叶凡姝怔怔问道。 躲猫猫?! 秦艽扑哧笑出了声,说道:“你要这样想也可以。” 话落,撩起裙摆在腑下打了个结,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的灌木丛走去。 叶凡姝被秦艽说得一头雾水,虽然满是不解,但还是忠实地跟随在秦艽身后,朝着灌木丛走去。 很庆幸虽然是灌木丛,但除了些长不大的野竹和一些不知名的小树枝外,并没有带刺的荆棘,两人一路走到目的地除了头发被枝条勾得有点乱外,衣裳到是完好无损。 也是到了跟前,叶凡姝才发现灌木丛后面有一块裸露的山石,山石半人高,背光的一处是一块草地,秦艽解了裙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着山石呼呼地喘着粗气,这一路走的她是真累! 叶凡姝看着秦艽额头在阳光下闪着晶光的汗珠,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人没好透又难受了?” 秦艽摇头,人没好透确实也是关系,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内心的紧张,她不知道这一场较量,她和墨明城谁会更棋高一着,只是自尊告诉她,不管输赢,她都要斗一场。 叶凡姝还待再问,秦艽摆手示意她别说话,她自己也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不是人难受,是还没好透赶路赶急了有点累,凡姝姐你别说话,让我歇歇。” 叶凡姝忙不迭地点头,当真就一个字都不说。 两人就这样靠着山石沐浴着阳光,听着风从耳边轻轻拂过的声音,身与心全所未有的放松了下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至隐约响起道稚嫩的声音,叶凡姝猛的坐了起来,下一刻便要爬起身来张望,却被早有准备的秦艽用力给压制住了,叶凡姝待要张嘴,对上秦艽满是厉色的目光顿时哑巴了。 秦艽不敢松手,一直压制着叶凡姝,只至声音渐远,心里默默估算了下时间,等到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后,这才松开叶凡姝。 “东家,是七七,我听到七七的声音了。”叶凡姝激动地说道。 秦艽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叶凡姝看着秦艽,“你怎么会知道?” 秦艽垂了眉眼,重新将裙摆在腰间打了个结,沿着刚才走过的路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他们下山的时候,我就守在不远处看着,祥麟和砺羽走的是小路,墨明城和七七走的是大路……你没发现吗,我带你走的就是大路。” 叶凡姝似懂非懂,张着嘴,傻傻看着秦艽问道:“什么意思?我,我为什么听不懂?不对,我好像有点懂。” 秦艽没打算隐瞒叶凡姝,当下竹筒倒豆子一样说道:“我昨天晚上就决定下山了,可是以我的脚程,一定会被墨明城和他的人追上,所以我起早藏在了庙外,等墨明城他们匆匆下山追我的时候,我再跟在他们的身后下山,他们追不到我肯定要回山来确认,我提前避开他们,等他们往山上走的时候,我再往山下走,这样一来,他们脚程再快也没用。” 叶凡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秦艽没有半分留恋的一路往山下走,她犹豫半响后,轻声问道:“东家,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 秦艽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最先是想着干脆就去樟州城主动找南宫晨气死墨明城,可是又觉得这样很傻,墨明城做大猪蹄子是他的选择,她干嘛要把自己弄成傻白甜? 可是不去樟州城,她又能去哪里呢?回麻岭村?秦艽下意识地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回麻岭村和留在京城没有多大的差别。 去哪里呢? 秦艽脑海里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叶凡姝见秦艽不说话,一时间也不敢再开口,想着管去哪里,就算是阎王殿,她也一定是要跟着的。 两人默默地走着路。 秦艽的脚程很快,她很清楚,一旦墨明城回到庙里见过老尼姑,立刻便会重新下山来追,她必须赶在墨明城重新下山前到达山脚的村子,雇一辆牛车或者马车离开京城,至于离开京城去哪里,她可以边走边想。 不知道走了多久,秦艽只觉得两只脚都不是自己的,后背的衣裳也尽数湿透黏腻腻地让她极不舒服时,两人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白墙黛瓦的村子。 秦艽长吁了口气,但却不敢放松心情,她喘了口气,回头对叶凡姝说道:“凡姝姐,我们去村子里雇一辆牛车或者马车。” 叶凡姝也是累得不行,闻言抹了把汗湿的额头,说道:“要不,你找个地方歇歇脚,我一个人去村子里。” 秦艽摇头,“一起去,省得回头还要来接我耽搁了时间。” 叶凡姝想了想也是,当下两人重新提起脚朝着村子走去。 第362章 芽姑 第362章 芽姑 虽说卫国公之乱只发生在皇城,但到底还是影响到了周边,远的不说,就说秦艽和叶凡姝一路相扶着进村,村民们好奇的有,疑惑的有,同情的有,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眼底都少不了戒备和防范。 两个人一路走来都是又累又渴,饿就别说早饿过头了。 “小姐,我去讨杯水喝。” 下了山,两人又恢复主仆相称的名份。 秦艽喘了口气,“一起去。” 只是,不论是老人又或者是小孩,只要她俩一露出靠近的意思,这些人的反应无不是转身便跑,顺带着将门重重关上。 秦艽和叶凡姝面面相觑,这是把她们俩当妖怪了吗?不然就她们两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何至于此惊吓成这样! 叶凡姝不服气,逮着一个跑得慢的小姑娘,“我和我家小姐就想讨口水喝,你们为什么都要跑?” 小姑娘瞪大眼一脸惊恐地看着叶凡姝,抿紧嘴一句话都不说,人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秦艽叹了口气,对叶凡姝说道:“让她走,别吓着她。” 叶凡姝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松了手,小姑娘转身便朝着一幢破破烂烂的黄泥茅草房跑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屋里走出来,将小姑娘揽在了怀里,小姑娘踮起脚尖在老妇人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使得老妇人抬头眯着浑浊的眼睛朝秦艽她们看来。 秦艽看在眼里,轻声对叶凡姝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刚准备抬脚,小姑娘却突然离开老妇人的怀抱朝着秦艽她们跑了回来。 秦艽和叶凡姝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加快步伐迎着小姑娘走过去。 “姐姐,奶奶说让我带你们去我家喝水。”小姑娘仰头看着秦艽说道。 秦艽这才发现,小姑娘虽然衣着邋遢脸色饥黄,但一对眼睛却很是清澈灵动,像两汪静幽幽的山泉水。 “谢谢你,小妹妹。”秦艽微笑着对小姑娘说道。 “姐姐我叫芽姑。”芽姑看着秦艽,脸上绽起抹羞怯的笑,“姐姐,你真好看。” 秦艽:“……芽姑你也很好看呢。” 芽姑抿着嘴笑,转身在前面领路,“姐姐,走,我带你们去我家。” 跑不远也就半刻钟不到的路程。 老妇人早已经在桌上倒了两碗水,听到三人的声音,转身回头看了过来,目光和蔼地看着秦艽和叶凡姝,说道:“快喝水,锅里还有些菜粥,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去热热给你们吃。” “奶奶,我们不嫌弃的,只是给您添麻烦了。”秦艽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妇人笑着摆手,“不麻烦,好东西没有,菜粥还是有的。” 说着话,佝着背蹒跚着朝西边的厨房走去。 秦艽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四周,黄泥糊的墙因为年数太长的缘故已经有好几处裂了,屋顶的茅草也有好几处漏着微光,一到下雨天可想而知。 太平盛世又紧邻京城,庄户人家再穷也不可能穷成这样,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家有特殊情况,秦艽看了眼蹲在门槛外玩石子的芽姑,走上前,轻声问道:“芽姑,你爹和你娘呢?” 芽姑抬头看着秦艽,“姐姐,我爹和我娘都死了。” 秦艽眼底闪过怜悯之色,这就是为什么,村子里大多都是青砖瓦房,再不济也是木头房子,怎么就她们祖孙俩的屋子是黄泥茅草房? 秦艽揉了揉芽姑的头,“对不起,姐姐不知道。” 芽姑笑了笑,露出缺了两个大门牙的牙床,莫名一阵喜感,但却让秦艽满心不是滋味。 不多时,老妇人端着两碗菜粥走了出来,“姑娘,来吃。” 叶凡姝忙不迭地上前,自打上山后她便没有刻意去掩饰脸上的伤疤,这会儿发髻凌乱汗水斑驳的她看起来确实有点骇人,只是老妇人的眼里却满是怜惜。 秦艽和叶凡姝坐下喝粥,粥寡淡无味菜多米少吃在嘴里有股淡淡的苦涩味,秦艽和叶凡姝却是什么都没说,而是默默的吃得一粒不剩。 放下手里的粗瓷碗,秦艽轻声问老妇人道:“奶奶,村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看到我们都躲了起来?” “前些日子有官兵来村里找人,说是皇宫里失了样宝贝,挨家挨户的搜,村里人都被吓怕了。”老妇人哑声说道。 秦艽顿时头皮一紧,几乎瞬间她便猜到是萧王,找宝贝是假找人才是真的。 “当时那些官兵手里拿了画相,画相上就是两个姑娘。”老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官府的人说了,如果查出有人私自藏匿全家问斩。” 秦艽这会儿是不得不庆幸,这一路狂奔两人因为狼狈不堪形貌什么的都变了不少,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就算是这样,真要被有心人告到官府去怕是也要给这祖孙俩招祸。 “奶奶,我们……” 老妇人笑着打断秦艽的话,“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真要是你们俩个偷了宝贝,怕是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秦艽汗湿夹背,奶奶,我们确实没偷宝贝,但我们人拐跑的人比宝贝宝贝多了! 这话秦艽不敢说,只能讪笑着对老妇人说道:“奶奶,您高寿啊?除了芽姑的爹,还有别的子女吗?” 老妇人摇头,沦桑的脸上绽起抹起抹悲苦之色,戚声道:“我才生下芽姑的爹,她爷爷就没了,好不容易养大了她爹,替他娶了媳妇,结果媳妇生她的时候血崩没了,两岁的时候她爹也因为一场意外没了。” 秦艽一时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人的命有时苦有时好,可是青年丧夫,中年丧子什么都叫让老妇人遇上了,这样的人生简直就是泡在黄莲水里。 秦艽叹了口气,无力地安慰道:“等芽姑长大就好了。” 老妇人看着芽姑接了秦艽的话,说道:“这也就是我唯一的指望了,把她拉扯大,找个疼惜她的人家,我也就敢去见她爷爷,她爹了。” 只是,这样卑微的希望,却都在这天夜里成为了一场奢望,这一夜,是秦艽一辈子都无法遗忘的恶梦! 第363章 我跟你走 第363章 我跟你走 秦艽做了个梦,梦里的她和叶凡姝被一只恶狼盯上了,不任她们怎么逃怎么跑都逃不掉,眼看着那只饿狼森冷的獠牙便要贯穿叶凡姝的喉咙时,秦艽嘶吼着惊醒过来,但几乎是睁眼的瞬间,她便感觉到了屋子里的异样。 屋里有人! 念头才起,幽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醒了?” 话声落,火光一闪,屋子里霍然多了一坐一站的两道身影。 秦艽的手立刻朝枕头下摸去,只是另一只手比她更快,扣住她手的同时另一只摸向秦艽的枕头,只是,他的手才堪堪抓住冰凉的匕首,余光处陡然有寒光一闪,待他反应过来时,一只磨得又尖又利的银制凤头钗已经狠狠的插在了他的手背上。 “找死!” 男人眉眼间戾色一闪,抬起那只被扎得鲜血淋漓的手便朝着叶凡姝劈了过去。 叶凡姝拼着被揍断鼻骨的风险,双手合力拔出银钗后朝着那人的眼睛刺了下去,秦艽这时也动了,她不再去试着抓匕首,而是不顾手被扭断的可能,一把薅住了男人的头发……这一幕着实惊呆了坐在床前的另一个人。 只是,武力值的悬殊注定这是场始于孤勇败于现实的战斗,眼见秦艽还要负隅顽抗,椅子里的人突然开口,“把人带进来。” 下一刻,秦艽便看到老妇人搂着芽姑被推搡着带了进来。 “姐姐……”芽姑埋脸在老妇人怀里,哭着说道:“我害怕,姐姐。” 秦艽的心顿时针扎般痛了起来,她松开薅着男人头发的手,垂目看向面目模糊的男人,哑声道:“这事和她们没有关系,你放了她们,我跟你走。” 老妇人将芽姑紧紧搂在怀里,闻言抬头朝秦艽看了过来,想要说点什么可哆嗦着嘴唇皮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凡姝在看见芽姑祖孙俩时,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满脸怒色地瞪着椅子里的男人,啐了一口后骂道:“欺负老的小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自己来提刀来干,谁怂谁是孙子!” “啪”一声响。 叶凡姝捂着半边麻木的脸想要上前拼命,却在看到芽姑祖孙俩时,硬生生忍下了那股冲动,“呸”一声吐出嘴里的血水后,恨恨撇了脸不再说话。 屋子变得安静下来,手背受伤的男人撒了一截袍角开始给手背止血。 秦艽努力想要看清椅子里坐着的男人,一边试探着问道:“你是萧王的人?” “呵!”随着嗤笑声响起,男人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秦艽走了过来 ,“怎么,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随着话声落下,男人这时候也已经完全暴露在秦艽面前。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有张精致不逊色于墨明城的脸,只是半边上的一道淡粉色疤痕却破坏了这极致的美,让人心生遗憾。 “墨祈!”秦艽惊声道。 墨祈笑容满面看着满目错愕的秦艽,只是眸子里的冷意却如刀刃般刮得秦艽头皮发麻,为什么墨祈会出现在这?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墨祈嘲笑着对秦艽说道:“这得谢谢我的好大哥啊!如果不是有他在前面带路,我又怎么能捡到这么大的便宜呢?” 话落似是为了渲泻自己的得意,墨祈吃吃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犹为的突兀和恐怖。 芽姑已经吓得整个人都瑟瑟颤抖起来,拼命的想要将整个身子都缩进老妇人的怀里。 不管墨祈是怎么来的,也不管他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和打算,秦艽都不想让他再吓到这可怜的祖孙俩,当下她主动示弱,轻声说道:“这是你和我还有墨明城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连旁人,我跟你走,你放过她们祖孙俩。” “旁人?她们怎么能算得上是旁人呢?”墨祈目光轻撇看了眼芽姑祖孙俩,冷笑着道:“穷途末路之时,她们给你水喝给你饭吃,这么大的恩情你都不想要报答一番吗?” 秦艽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想着墨祈对她的仇视,以及从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只觉得芽姑和老妇人只怕是要凶多吉少。 她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了躲避墨明城进村子,不该问芽姑讨水喝,更不该在芽姑家留宿。她知道,和墨祈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可是她要怎样才能打动他说服他放过芽姑祖孙俩? 只是,让秦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墨祈连给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在她思忖不语时,墨祈已经伸手拽出了老妇人怀里的芽姑,芽姑吓得哇哇大哭,挣扎着想要回到老妇人怀里,老妇人也拼命的想要将芽姑重新护在怀里。 “芽姑,芽姑……”老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力地朝墨祈磕头,“求求您,放过我孙女,千错万错都是我老婆子的错,你放过她,要杀要刮冲我来……” “是吗?”墨祈冷冷一笑,将哇哇大哭的芽姑用力朝着黄泥墙扔去,眼见得老妇人要抢身上前,墨祈一脚将老妇人踹在地上紧接着上前一步,一脚踩在老妇人的胸口,微微低了身子,看着老妇人说道:“这可是你要求的,我怎能不如你所愿呢?” 说着话脚上用力,老妇人一双手无力的抓着他的那只脚,苍老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张着的嘴里血水沽沽直往外流。 “奶奶,奶奶……”芽姑尖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老妇人跑去,抱住了墨祈的脚,“你放开我奶奶,放开我奶奶……” “姓墨的,我艹你祖宗!” 叶凡姝猩红着眼睛,同样不顾一切的朝着墨祈扑去。 只是,她才动,站在她和秦艽身前的男人也动了,秦艽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叶凡姝已经被砸在了适才芽姑摔倒地方。 “咳……” 叶凡姝捂着胸口咳出了一口血,她却只是反手一擦便要重新站起来,打算继续和墨祈拼命。 却在这时,秦艽开口了。 “墨祈,你的方子应该告诉过你,必须把我活着带回去?” 面目狰狞如兽的墨祈闻言,缓缓抬头朝秦艽看了过来,待看到正拿着匕首抵着脖子的秦艽时,他瞳孔骤然一紧,却又飞快的掩饰了过去,冷冷说道:“秦艽,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人生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死不得,活不了?” 秦艽冷冷一笑,将手里的匕首往肉里抵了抵,一缕鲜红瞬间顺着刀口沁了出来,沿着她白皙的脖子流成了一条线,异常刺目。 墨祈眼底却有疯狂一闪而过,他一把掐住抱着他的脚哇哇大哭的芽姑的脖子,看着秦艽道:“来,咱们比比,看是你的刀利,还是我的手快!” 这就是告诉秦艽,她的威胁对他毫无作用! 秦艽心知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谁够狠,当下厉声道:“她祖孙俩既是因我而死,那我赔了这条命谢罪!” 话落,手里的毫不犹豫的用力划拉了下去。 “东家!” 叶凡姝吓得两眼一翻,人事不省的昏死了过去。 第364章 墨明城在哪里 第364章 墨明城在哪里 秦艽赌赢了。 墨祁松开了芽姑,只是秦艽却因为收不住手,还是在脖子上划拉出了一条口子,血沽沽往外流,瞬间染红了她大半个脖颈和前襟。 摔在地上的芽姑小脸涨得通红,乍然涌入的空气使得喉咙像刀割了一样痛,芽姑捂着喉咙剧烈地咳了起来,恰在这时叶凡姝也醒了过来,几乎是才睁开眼她便朝秦艽看了过去,等看到秦艽还好好地站那,突然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芽姑这会儿也止了咳,虽然很怕墨祁但还是一边哭着一边朝着老妇人爬过去,她不知道的是,老妇人早已经没了气息,圆瞪着的双眼里满是痛苦和不舍。 “奶奶,奶奶你醒醒……哇……我要奶奶……” 叫不醒老妇人,芽姑跟着哭出了声,哭声撕裂了静夜,让人惊惧的同时心生怜悯。 秦艽不敢放下手里的匕首,她知道她的命,是她唯一可以制擎墨祁的手段。 “凡姝,带芽姑走。”秦艽忍住心底的悲伤对叶凡姝说道:“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 叶凡姝却满脸是泪地看着秦艽,哭着说道:“我没地方去,我能带她去哪里?” 五岁丧母,七岁被继母卖进戏班,十五岁被班主当作礼物送人,十七岁被大妇划脸赶出府邸……世界之大,她能去哪里? 叶凡姝看了看秦艽,又看了看面目阴沉的墨祁,下一刻她膝行到墨祁跟前,双手抱着墨祁的腿,泣声道:“我求求你,你让我替东家去死,我求求你了……” 话落,她松开墨祁一头重重磕在地上,没有得到墨祁的答复,她便一个又一个头磕在地上。 芽姑见她磕头,也跟着起身面朝墨祁磕头道:“求求你,你放过我们,求求你了……” 秦艽目眦欲裂,她瞪着叶凡姝嘶声吼道:“叶凡姝,你起来,你给我起来,你听到没有……” 如果磕头求饶有用,她早就跪下磕头了,生命面前尊严又算什么! 可她很清楚,墨祁和她和墨明城早已经是不死不休,她的求饶换不来墨祁的心软,只会让他变得越发凶残。 正如秦艽所想的那样,看到叶凡姝和芽姑的哀求,墨祁狰狞的眸底有得意一闪而过,脸上带着抹半是嘲讽半是得意的笑看着秦艽,好像在说:看,她们所有的屈辱都是因为你。 秦艽抿了唇默然不语,她看着叶凡姝,似图用眼中的厉色唤醒她,让她明白,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与虎谋皮。奈何叶凡姝已经被绝望和恐惧笼罩,已然完全看不到秦艽,她的额头已经一片青紫,大滴大滴的血珠沁了出来。 “凡姝,你要是不想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你现在就带着芽姑走。”秦艽无力地说道。 她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明明被连累的人是叶凡姝和芽姑啊!可这两个人还在不顾一切的磕头替她求饶,秦艽恨不得一刀抹了脖子。 可她不能死! “叶凡姝!”秦艽怒吼着朝叶凡姝冲去,嘴里兀自骂道:“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看着气极败坏的秦艽,墨祁脸上笑意愈深。 然,就在这一瞬间剧变陡生! 秦艽手里的匕首照着墨祁的要害刺了过去,叶凡姝紧跟着跳了起来,整个人八爪鱼一样抱住了墨祁,芽姑吓得瞪圆了眼,可小小年纪的她却在一怔之后飞快的扑上去,拼死抱住了墨祁腿。 墨祁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如同地狱之火的愤怒,他先是重重一脚朝芽姑踢去,芽姑闷哼一声,咽下涌到嘴里的血,手上动作却没松。 眼见踢不开芽姑,墨祁便要挣开叶凡姝,然就在这时秦艽的匕首已经到了眼前,惊惧间,他厉声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跟着他的那些人当即便要抢上前帮忙,然,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似穿破雨夜的闪电闯了进来,一个照面间便将朝着秦艽扑来的人给撩翻在地,连个犹豫都没有,手起刀落便将地上的人一分为二,浓郁的血腥气瞬间侵占了整间屋子。 芽姑吓得瑟瑟发抖,却只是紧紧闭住双眼,双手仍旧死死抱着墨祁的腿。 墨祁带来的人并不少,只是大部分都被他布置在了村子里,少部分留在屋子外面,这会儿那些留在屋子外面的人惊觉不对,齐齐朝屋子里抢进来,只是,却无一不被门前的一把大刀给挡了回去。 门里的人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秦艽什么都没有管,她迎着墨祁恨意滔天的眸子,将手里的匕首一点点一点点的扎进他肩颈窝里,到底还是让墨祁躲过了要害,只是秦艽也没有手软,她是一边扎一边往里搅的,墨祁痛得脸白如纸,却也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直至将匕首扎穿了墨祁的肩胛,秦艽也没有松手而是用尽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正打算再照着墨祁的胸口再来一刀时,墨祁却在这时终于挣开了叶凡姝,秦艽生气他会对芽姑下死手,不敢再耽搁抓着芽姑便急急往后退。 墨祁捂着伤处,他没有看秦艽,而是看着门口提刀挡人的祥麟,脸上神色诡谲反复最后发出一声嗤笑,垂了眉眼悲愤地问道:“为什么?” 秦艽将芽姑护在身后,目光不错地盯着墨祁,防止他陡然发难,对于她的那句“为什么”便也没有多上心。 墨祁却突然转身冲着门外嘶声吼道:“墨明城,你滚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趁着这功夫,叶凡姝飞快地走到秦艽身边,捂着胸口轻咳一声后,问道:“东家,姑爷来了吗?” 秦艽摇头。 她不知道,如果墨明城真的来了,早已经一刀将墨祁给抡了,哪里轮得到他在这里大喊大叫。可墨明城没来,祥麟又怎么会来呢?他现在又在哪里? 墨明城在哪里? 墨明城在娘娘庙煮茶待客,煮茶的壶是之前用来给秦艽煎药的药锅子,茶是问老尼姑要的野茶,斟茶的杯子是几个缺口的粗瓷碗,可就是这样粗陋简鄙的条件,却仍旧让他和眼前的人喝出了一种此情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的气势。 第365章 王爷也有在乎的人 第365章 王爷也有在乎的人 萧王端着粗瓷碗习惯性的把玩着,等回过神手里并不是自家薄且精细的粉定时,茶水已然晃出,虎口的湿意让他不自觉的蹙了眉头,又看了眼手里漆黑的碗底后,到底还是嫌弃的放回了桌上。 墨明城却是就着粗瓷茶碗浅浅的啜了一口,眉眼之间未有半分嫌弃之色。 萧王看在眼里,不由得轻笑一声,说道:“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之前还不以为然,这会儿却是深有体会。从前在军中的那些日子,别说是这样的茶水就是马尿……也是喝过的。” 可现在,不过是茶叶粗糙了点,装茶的碗脏了点,他却是难以下咽! 萧王唇角绽起抹自嘲的笑。 墨明城放下粗瓷碗,抬目看着萧王,“王爷可是已有决断?” 不想,萧王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道:“你真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墨明城扶着茶盅的手僵了僵,但却被他飞快的掩饰了过去,他眉眼微垂淡淡道:“王爷也有在乎的人。” 萧王眉梢轻挑,似笑非笑看着墨明城,“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墨明城眼睛皮轻掀,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王,“王爷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萧王简直要被气笑了,而他确实也是笑了。 “王爷,你笑什么?” 话声响起的同时,小皇帝迈着小短腿从外面走了进来。 墨明城皱起眉头不赞同地看着小皇帝,似乎在责怪他自作主张,小皇帝明澈的眼睛里盛满委屈,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明城,我想艽艽了。” 一句“我想艽艽了”像针一样扎在了墨明城的心上,他又何曾不想呢?原先还想着找到人,一定要狠狠骂一顿,可是当萧之初带人把他堵在山下时,他只祈求她能坚持到祥麟赶去,别的他再不敢社奢求了。 小皇帝在墨明城身边坐下,抬头看着萧王,“王爷,母后她好吗?她肚子里的宝宝没事?” 萧王目光复杂地看着小皇帝,默然片刻后,轻声道:“太后无事,孩子也平安。” “那就好。”小皇帝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王爷是来问明城要东西还是要人的?” 萧王目色紧了紧,这些年他看似远离朝廷,但朝中的事和人却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小皇帝在他的认知里,一直都是木讷寡言的,可就刚才自他进屋后说的这几句话来看,怕是他的认知出了问题。 “王爷,你怎么不说话?” 耳边响起小皇帝的声音。 萧王恍然回神,他看着小皇帝,蓦然一笑,轻声道:“臣走神了,皇上恕罪。” 小皇帝回以一笑,“王爷,你还没有回答朕,你来,是问明城要东西,还是要人?” 萧王看了眼墨明城后,目光重新落定在小皇帝身上,“来之前,确实有这打算,不过臣这会儿改主意了。” “为什么?”小皇帝问道,“王爷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为什么改变主意? 因为既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才是,免得一世消磨,悔之晚矣! 只是,这样的话萧王不想说也不愿说,他笑了笑,手习惯性地去端桌上的粗瓷碗,只是却在下一刻又收回了手,目光不可避免的看向了自小皇帝进来后便没说一句话的墨明城,稍顷,笑了笑,轻声道:“皇上有个好太傅。” 仅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只是再多的话,萧王不想说,也不能说。 “嗯,朕知道,明城他很好。”小皇帝一脸与有荣焉地说道。 当日大殿之上,他可是自己一眼相中的,能不好吗? 小皇帝在心里暗自得意地说道。 萧王笑了笑,待笑意敛尽,他看着小皇帝问道:“皇上,臣可不可以向您求一个恩典。” 小皇帝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看着萧王,想了想才开口说道:“王爷想好了再求,朕怕王爷会后悔。” “皇上知道朕想求什么?”萧王看着小皇帝问道。 小皇帝垂了眉眼,“朕一直羡慕别人家兄弟姐妹多,只是父皇却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多几个没关系,儿子还是不要多的好,不然就是一出出的人间惨剧。” “朕初心未变,只是王爷却要知道,世事很难两全,你求了荣华富贵可能就要舍了福寿绵绵,你求了两情相悦可能就要舍了子女情缘……王爷,你确定你还要求吗?” 萧王垂了眉眼不语。 良久…… 他长长叹了口气,重新抬目看了小皇帝,说道:“皇上,臣当年据守雍州征战鞑靼时,很是喜欢雍州的粗犷豪迈,臣想请皇上下旨,让臣一辈子镇守雍州。” 小皇帝默然不语。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墨明城,这时候突然开口说道:“皇上,臣认为萧王此请可予恩准。” “明城……”小皇帝看着墨明城欲言又止,但下一刻,却攥紧了小手,点头道:“好,朕应了。” 萧王起身掀了袍摆跪在地上郑重行了一礼。 小皇帝抿唇眼底有水意一闪而逝,他默默撇了脸,红着眼眶看向了外面破败的屋檐,讷讷道:“明城,我想艽艽了,想吃她做的小鸡炖蘑菇,也想凡姝了,我们去找她们。” 墨明城弯腰牵起小皇帝略显冰凉的手,温声道:“好,皇上您去找慈恩师太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下山,臣和王爷再说几句话。” 小皇帝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待小皇帝离得远了,墨明城这才看向已经起身站定的萧王,“王爷是临时起意还是来时就已有的打算?” “墨大人是指我自请去镇守雍州的事?”萧王问道。 墨明城挑了眉梢,“不然呢?” “临时起意也罢,蓄意谋划也罢,墨大人在担心什么?”不等墨明城回答,他却突然笑着摇头道:“墨大人下了这样大的一盘棋,本王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就算是有朝一日本王勾结鞑靼,朝中不是还有你吗!怎么你这是怕了,后悔了?” “王爷误会了,我既然敢劝皇上让你去,自然就敢承担一切的后果,我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想提醒王爷,有些事,有些人,王爷还是提早安排的好,毕竟王爷想去镇守雍州并不是为了自己,是不是?”墨明城淡淡道。 萧王听了,点头道:“如此,本王多谢墨大人了。” 墨明城面无表情的抬了抬下颌,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王笑了笑,转身便走,却又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墨明城问道:“墨大人,我有事一明,还请墨大人解惑。” “王爷请说。” “这一切到底是先帝的手笔,还是墨大人的手笔?” 墨明城默然片刻后,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王爷可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是在哪?” “不是皇宫吗?”萧王问道。 墨明城摇头,“我曾有幸在京城街头一窥王爷之风华。” 萧王目光骤然一滞,不解地看着墨明城,但很快他的脸上便有了“原来如此”的神色,微微一笑后大步离开。 第366章 他,怎么办? 第366章 他,怎么办? “为什么?” 凄厉绝望的喊声穿透屋脊响彻上空,久久回荡不绝。 没有人回答。 “为什么?”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歇斯底里,而是“咚”一声无力地跪在了地上,耷拉着脑袋目光死灰地看着漆黑的地面。 就在刚才,随着天空亮起一道绚烂的烟火,他带来的那些人倾刻间如潮水般散去,不任他怎么发怒,怎么嘶吼都没能阻止。 祥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撇了眼半跪在地上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墨祁,完了朝秦艽走了过去,一步外站定,目光扫过秦艽血湿一片的前襟和脖子,蹙了眉头问道:“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秦艽说道,话落,同样撇了眼一旁的墨祁后,问祥麟道:“他,怎么办?” 祥麟还以为秦艽第一句话问的应该是自家少爷,一时之间竟然没能回过神,等回过神来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地说道:“等少爷来决定。” 墨祁再坏可他到底是墨家的人,没有墨明城的话祥麟不能动他。 秦艽这会儿也管不了墨祈,眼前要处理的事很多,比如得找大夫帮忙处理自己的伤,还有叶凡姝和芽姑都需要让大夫看看才行,但当务之急却是把老妇人的后事。 “祥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秦艽犹豫着问道。 祥麟顿时心生警觉,他看着秦艽小心地说道:“你先说说看,能帮我一定帮。” 当然如果不能帮的,那他肯定就不帮了。 “十六叔和莲婶子是不是已经在京城了?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们?”秦艽问道。 祥麟松了口气,点头道:“可以,这个没问题。” 秦艽指着地上的老妇人说道:“还得麻烦你去拆扇门板下来。” 等祥麟把门板拆了下来后,秦艽让叶凡姝烧了锅热水,她则让芽姑带着去屋子里找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替老妇人擦洗过后换了身衣裳便将人放在了门板上。 这一切做完,天边露出了蟹壳青的颜色,再过不了多久便要天亮了。 叶凡姝抱着哭累了睡着的芽姑,走到秦艽身边,问道:“东家,芽姑怎么办?” “她以后就跟着我,我认她做妹妹。”秦艽说道。 叶凡姝点了点头,又觑了眼屋子里瘫在地上目光痴痴喃喃自语的墨祁,咬牙道:“为什么不一刀砍了他?” 秦艽顺着叶凡姝的目光看了过去,她当然也想一刀砍了这人,只是她不确定砍了他的后果会是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人留着让墨明城来处理更好。 “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秦艽轻声说道。 叶凡姝摇头,她哪知道这疯子是谁的人。 “他之前应该是投靠了南宫晨,现在……”秦艽想了想,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改投了萧王。” “哎,这些读书人不是都很讲忠义的吗?不是总说什么一臣不侍二主,一女不嫁二夫什么,怎么……” 秦艽嗤笑一声,冷冷道:“谁告诉你这天下的读书人都讲忠义的?” 叶凡姝顿时哑然。 是了,真要是读书人都是好的,也就没有那句“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的话了。 秦艽收了目光,看着叶凡姝怀里即便是睡梦中也皱着眉头的芽姑,轻声道:“你带芽姑去屋里睡,我在这守着就行。” 叶凡姝本想拒绝,但在看到怀里的芽姑时改变了主意,点头道:“好,我先去睡,等会儿我来换你。” “不用了,你陪着她就好,我累了会来喊你。”秦艽说道。 叶凡姝没有多说,抱着芽姑便要往屋里走,不想却在起身的那一刻,怔了怔,脱口而出道:“姑爷!” 秦艽猛的抬头看了过去,昏黄灯光下,只见墨明城牵着小皇帝的手安静地站在大门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对上秦艽看过来的目光时,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在看在秦艽被暗红一片的前襟时,目光骤然一紧,眉宇间有戾色一闪而过。 “艽艽,你没事?”小皇帝先于墨明城开口,与此同时他跨过门槛朝着秦艽大步走了过去,才上前便一把抱住了秦艽,将脸埋在她的怀里,闷声道:“艽艽,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是不是明城惹你生气了,你可以和我说的啊,我会替你做主的。” 秦艽脸上神色僵了僵,稍顷,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复杂难言的神色,僵着手轻轻拍了拍小皇帝的头,“我没事,你呢,怎么下山了?” “萧王来山上了。”小皇帝轻声说道。 萧王找到了小皇帝,小皇帝光明正大的跟着墨明城下山,那也就是说形势往好的一面发展了,虽然是这样想,但秦艽还是不确定地问道:“萧王是来接你回宫的吗?” “一开始不是,但后来他和明城聊了几句后,便说是来接我回宫的。”小皇帝说道。 那就是说墨明城和萧王就某桩事达成了共识,萧王愿意放弃某些利益继续拥护小皇帝……这会是真的吗?秦艽愿意相信是真的,毕竟谁也不敢保证穆太后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孩是不是?当然最主要的一定是墨明城手里握着能证明这个孩子身份的东西,不然萧王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认输放弃。 秦艽不由得好奇,墨明城手里到底握着什么底牌。 “砺羽,你进城去请大夫,再去棺材铺买副上等的棺材来。” 一直没有出声的墨明城这时开口了。 同来的砺羽连忙应是,完了转身便走。 墨明城这时候朝祥麟看去,问道:“他人呢?” 祥麟朝着屋子的方向抬了抬下颌。 墨明城当下抬脚进了屋子,祥麟待要跟上,却被他摆手阻止,“谁都别进来。” 屋子里的墨祁许是听出了墨明城的声音,他慢慢抬起头看了过来,等看清真的是墨明城来了后,他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猛的跳了起来,野兽一样咆哮着冲向墨明城,“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最后都站在了你这边?南宫晨是这样,萧之初也是这样……” 墨明城没有理会他的疯狂,只是在他冲到跟前,一个抬脚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然后转身将房门轻轻掩上,却在目光与秦艽撞上的霎间,手上关门的动作微微一顿,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随着“吱呀”一声响,屋里屋外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第367章 好走,不送 第367章 好走,不送 墨祈死了。 秦艽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晚边,杨十六和连婶也都已经到了,两夫妻,一个在厨房操持着几人的三餐,一个则去找村里打听这家有没有族亲,再顺便问问芽姑的爷爷和爹娘埋在那,打算把老妇人跟他们葬在一起。 白幡已经挂起,但除了里正来问了几句话外,这一天下来竟是没有一个村民上门吊唁。 “姑娘,起来吃点东西。” 莲婶用托盘端了碗白粥并一碟子小菜进来。 秦艽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身上的衣裳也换了,这会儿肚子也确实有点饿了,闻言翻身坐起趿了鞋子走到桌边,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问道:“莲婶,芽姑呢?” “叶姑娘带着呢。”莲婶坐了下来,看着眼下乌青的秦艽,半是心疼半是责怪地说道:“大夫说您这伤虽对性命无碍,但却是要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恢复元气。”顿了顿又继续道:“还说这段时间也不能吃得太油腻怕对伤口不好,至少半个月才能开荤。” 秦艽是个无肉不欢的,半个月不能吃肉对她还真是场不小的折磨,顿时觉得嘴里的粥味同嚼蜡,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了。 “莲婶,大夫的话不能不听但也不必全听,都说我伤了元气,那肯定是要吃好点才能补回来是不是?不吃荤腥怎么能补呢?你明天给我炖只,我想喝鸡汤。” 莲婶才要开口,不想小皇帝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我也要吃鸡,我要吃艽艽做的小鸡炖蘑菇。” 说着话,小皇帝同墨明城一前一后自外面走了进来。 莲婶不知道小皇帝的身份,但却是知道墨明城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家未来的姑爷,当下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大少爷。” 墨明城摆手免了莲婶的礼,看了眼秦艽还剩大半碗的粥,想了想,轻声道:“去给她炖只。” 莲婶迟疑地说道:“大夫说了,要想不留疤最好是能忌一个月的荤腥,这第一天就……” 言语间满是不赞成。 “没事,宫里的太医有专门针对这种外伤的药,我回头问他们要就是了,她想吃什么,你给她做就是,病人最重要的还是心情。”墨明城轻声说道。 莲婶一听能拿到宫里贵人用的药,心里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忙不迭地说道:“行,行,我现在就去杀鸡炖鸡。” 秦艽本想阻止,但想着怕是大家都没吃,这鸡杀了她不吃还可以给旁人吃,当下便没开口。 待莲婶离开后,墨明城正打算找个借口打发走小皇帝好同秦艽说几句话,不想小皇帝却抢在他开口前,说道:“明城,我有几句话要同艽艽说,你去外面等着可以吗?” 墨明城怔在原地,稍顷,僵着脸问道:“皇上,我不能留下来听吗?” 小皇帝摇头。 墨明城即便满心不愿,却也只能转身去了门外。 当然,他没有走远,只要他凝神还是能听到屋里对话的。 屋子里。 秦艽微微笑着看了小皇帝问道:“七七,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不想小皇帝却摇头,“不是。” 秦艽脸上的笑不由僵了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于是继续问道:“那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我想问你,要不要做我的皇后。”小皇帝说道。 屋外的墨明城猛然回头看了过来,满目错愕地看着小皇帝,却不知道此刻正背对着他的小皇帝正朝同样满目错愕的秦艽又是呲牙又是挤眼的。 好在秦艽虽然急智不足,但却也不至于笨得无药可救,等明白过来小皇帝的用意后,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说道:“七七,你的皇后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我知道,不过有太傅在,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小皇帝老神在在地说道。 秦艽这会儿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知道小皇帝是在用他的方式来维护她,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更别说眼下小皇帝对墨明城多有仰仗,可他却宁愿得罪墨明城也要替她出头。 “谢谢你,七七。”秦艽扶住小皇帝的臂膀,无比真诚地说道:“不过,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弟弟,虽然你不嫌弃我老,可我却嫌弃你小呢。” 小皇帝皱着鼻子,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虽然小,可我会长大的啊,你再等等我就好了。” 秦艽失笑,她将小皇揽了过来,抬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等你长大,我却是已经老了,到时候你就该嫌弃我丑了。” 小皇帝还待开口,身后却响起脚步声,他才回头便被墨明城给拎了起来,“你去找你的叶姐姐,她身边的小姑娘和你年纪相当,你和她才应该玩到一处去。” 话落也不管小皇帝愿不愿意,径直把人带了出来交给守在外面的砺羽,“跟着,别让人乱跑。” “是,少爷。” 砺羽忙不迭地上前接过小皇帝。 “我不要,我要去找艽艽……” 门在小皇帝的抗议声中关上。 墨明城在秦艽身边坐了下来,目光落在她缠着白布的脖子上,默然片刻后,轻声道:“对不起。” 秦艽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墨祁会找上我,也不全然是因为你的缘故。” “不是的……”墨明城想要解释,但却被秦艽打断,“七七很快就要回宫了?” 墨明城便知道秦艽这是还在生气,默然片刻后,点头道:“是的,三天后萧王会和朱大人一起来迎他回宫。” “挺好的。”秦艽轻声道:“能这样和平解决比大动干戈好多了。” 墨明城还想说什么,秦艽却再次说道:“等奶奶下葬后,我打算带芽姑回麻岭村,以后估计是没什么机会来京城了,你要是愿意退婚书和庚贴,趁着这两天我还在就给我,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招赘便是了。” 墨明城看着秦艽,“你真的决定了?” 秦艽点头。 墨明城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最终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良久,他探手自怀里取出折叠整齐的大红婚书和庚贴,朝秦艽递了过去。 秦艽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确认是她当日亲笔所书的婚书和庚贴后,想也不想的便将婚书和庚贴举到了豆油小灯上,屋子里瞬间一暗下一刻却又陡然一亮。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至手里的婚书和庚贴烧得只剩一个小角后,秦艽这才扔在地上,很快地上便多了一层黑色的纸灰。 墨明城缓缓站了起来,“你身上有伤,好好歇着,我不打扰你了。” 秦艽垂了眉眼,“好走,不送。” 第368章 七七说让我跟着他 第368章 七七说让我跟着他 墨明城没有在村子里多留,隔日天才微微亮便带着小皇帝离开了,甚至连和秦艽道别都不曾,就好似两个人真的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般。 叶凡姝很是着急,她现在已经不同仇敌恺了,毕竟墨明城并不是真的打算把秦艽拱手送人的,再则她仔细想了想,想要给秦艽找个比墨明城更好的属实比较难,那还不如将就着就墨明城呢。 只是,这样的话她不敢说,她甚至连在秦艽面前提起“墨明城”三个字都不敢,毕竟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秦艽这会儿正在火山爆发的边缘,就看哪个倒霉蛋先撞上。 叶凡姝转了几圈,最后干脆去找莲婶子。 “你跟着东家的时间长,婶子,你劝劝她。”叶凡姝一边帮着烧火,一边说道:“你别看她生意做得好,可这男女感情上的事她真不懂,你说这天底下像墨大人那样的能有几个?” 莲婶子不言语,只管专心干着手里的活。 叶凡姝说得嘴皮子都干了,也没等来莲婶子接腔,气得将火钳“啪”一声扔在灰坑里,起身看着莲婶问道:“我说婶子我说这么多,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莲婶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停下手里动作,抬头朝她看了过来,笑着说道:“都听见了,也知道你是想让我去劝姑娘。” 叶凡姝长舒了口气,“婶子,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姑娘性子使过了头?” “使没使过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但凡她拿定主意的事,谁劝都不顶用,所以我劝你也别废那口舌了,让姑娘自己决定。”莲婶子说道。 感情说了半天都是白说! 叶凡姝气得一口气差点都没上来,恨恨跺了一脚转身出了厨房去找芽姑。 芽姑这会儿还在堂屋呆着,明天就是老妇人出殡的日子,等老妇人出完殡秦艽便会带着她离开去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地方生活。 叶凡姝到的时候,芽姑正抓了沓纸往盆里扔,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叶凡姝走上前在芽姑的身边跪了下来,接过她手里的黄纸一张张撕着往孝盆里扔,“别难过了,奶奶她肯定是希望你开心快乐地活着。” 芽姑点了点头,抬头看了漆黑的棺材,问叶凡姝道:“叶姐姐,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再回来看他们了?” “怎么会呢?”叶凡姝揉了揉芽姑的头,柔声说道:“等以后你大了,你什么时候想她们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来看她们。” 芽姑低下头,“那要到什么时候呢?别人清明都要上坟除草烧纸,我不能来,奶奶和爹还有娘他们在那边用什么呢?” 呃! 这还真是把叶凡姝给问住了。 总不能每年的清明都带着芽姑回来上坟烧纸? 想了想,叶凡姝轻声道:“我们可以托人帮着上坟烧纸。” 比如说,她们可以留一笔费用在里正那里,托里正每年的清明帮着上坟除除草烧烧纸什么的。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叶凡姝正待喊了芽姑去同秦艽商量,不想芽姑却突然开口道:“叶姐姐,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留下来?”叶凡姝怔怔看着芽姑,“你在这里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留下来跟谁一起生活?万一有人欺负你了你怎么办?” 芽姑偷偷觑了眼房屋的方向,扯了扯叶凡姝的袖子,然后踮起脚尖凑到叶凡姝耳边轻声说道:“叶姐姐,七七说让我跟着他,有他护着我没人敢欺负我,还有他每年都可以安排人陪我上坟的。” 叶凡姝有点傻眼。 她这两天几乎寸步不离地和芽姑在一起,什么时候小皇帝跟芽姑搭上了,她竟然不知道?当然,既然小皇帝说要护着芽姑,那一定就是能护住的,只是……叶凡姝看着芽姑,“芽姑,你知道七七是什么身份吗?” “知道。”芽姑点头,瞪着一对澄净明澈宝石一样的眸子看着叶凡姝,说道:“七七说他是皇帝,还说我进宫后不侍候人,他会安排我给公主做伴读。” 给公主做伴读,那说得好听点是伴读,说得难听点不还是侍候人的活? “芽姑,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叶凡姝试着说服芽姑,“宫里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说有七七护着你,可总有他看不到的地方,万一……” 芽姑摇头,“不会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叶凡姝还待再劝,身后却响起秦艽的声音,“想留下就留下。” 芽姑和叶凡姝齐齐回头看了过来,不知道秦艽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正站在两人身后。 芽姑小脸白了白,目光不敢与秦艽对视,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秦姐姐。” 秦艽上前,伸手将芽姑揽在怀里,“你没有错,不用说对不起,真正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连累你连唯一的亲人都没了。” 芽姑头摇得像拨浪鼓,“姐姐,你不要这样说,我不怪你,奶奶也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秦艽轻轻将芽姑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手指轻轻抚着她脸,柔声道:“你想留下就留下,要是觉得宫里不好想离开,就写信给我,我来接你好不好?” 芽姑重重点头,“好。” 一夜无话。 次日老妇人出殡下葬后,秦艽让杨十六驾车把芽姑送去皇城,她则和叶凡姝还有莲婶子等在了路上,这一等便等到太阳落山,才看见杨十六驾着马车急急赶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莲婶率先问道。 杨十六连忙解释道:“出了点意外。” 秦艽不由得眉头一紧,看着杨十六问道:“十六叔,出什么意外了?” “按照芽姑的说法,我把他送到午门就有人来接她的是不是?可是我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接她的人,我担心出事便想着先把人带回来再说,可就在这时候有个年纪略大自称太后身边侍候的宫女来了,说要带了芽姑去见太后……” 穆太后想干什么? 秦艽看着杨十六,“那个宫女是不是叫钟瑾?” 杨十六忙不迭点头,“芽姑不肯跟她去,说是和小皇帝说好了,来接她的人是顾还止。” “那后来呢?”叶凡姝迫不急待的问道。 “那个叫钟瑾的宫人说顾还止在皇上跟前侍候走不开,芽姑若是不放心的话,她可以先带她去见皇上然后再去见太后,芽姑同意了,我不放心就想跟着她一起进宫,把人亲手交到小皇帝手里再说,可那个钟瑾说我是外男无诏是不能入宫的。” 莲婶听了重重捶了杨十六一拳,“那你就让芽姑独自一个人去了?” “没有,没有,她不让我陪着我芽姑进宫,那我也不能让她带走芽姑,我们就耗在那,耗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那个顾还止来了。”杨十六说道。 秦艽不知道这之间出了什么变故,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变故,也已经是她鞭长莫及的事了,她只能祈祷芽姑一切安好逢凶化吉遇难吉祥。 第369章 皇上 第369章 皇上 秦艽不知道的是,当顾还止带着芽姑去到紫宸殿时,殿内正同内阁几位大人议政的墨明城目光不错地看着大殿外,眼底满是期盼和激动之色,当确定只有芽姑一人时,目光瞬间暗淡如灰。 “皇上,小的适才去接小姑娘时遇见了钟姑姑,钟姑姑说太后也想见见这位小姑娘,您看……”顾还止抬头看着小皇帝,等着小皇帝决断。 “母后这些日子身子不适,芽姑又是才从民间来很多规矩都不懂,你告诉钟姑姑等芽姑学好规矩了再去给母后请安。”小皇帝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词拿了出来。 顾还止应“是”便要出去打发钟瑾。 小皇帝却在这时喊住了他,“顾公公,你去趟尚宫局,让她们安排几个机灵乖巧的宫人到撷芳殿侍候。” 撷芳殿是小皇帝替芽姑准备的住处,离他的东宫不远,走慢点半刻钟的路程。 “是,皇上。” 顾还止应声退下去安排。 小皇帝本想让芽姑也退下,但想了想,却回头对墨明城说道:“明城,芽姑她一直也没个大名,你给取个大名。” 芽姑姓孟,因为是女孩子,打小又没了爹娘,一直就芽姑、芽姑的喊着。 墨明城听了小皇帝的话,略一思忖后,说道:“叫苏梵如何?” “苏梵!”小皇帝看着墨明城,“有什么讲究吗?” 墨明城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这名字顺口罢了。” 小皇帝:“……”你那探花是靠美色得来的? 一旁的朱勋见了,笑着插话道:“皇上,梵字的本意是寂静、清净,用在名中,有不染纤尘之意,墨大人这是希望孟姑娘不管身处何地都做她自己呢。” 小皇帝一脸怀疑地看了眼墨明城,是不是真有这意思他不知道,但就如墨明城说的这三个字放在一起,确实挺顺口的。 当下,便对一脸懵懂看着他的芽姑说道:“芽姑,你记住了你以后就叫孟苏梵。” “我记住了。”芽姑重重点头道。 一旁侍候的宫人连忙小声说道:“孟姑娘,您不能对皇上称‘我’,你要说‘民女’两字才行。” 芽姑忙不迭地改口说道:“民女记住了。” 小皇帝看着她脸上的慌乱之色,暗暗叹了口气后,指了个宫人说道:“你领着孟姑娘去撷芳殿,记住了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可以擅自出入撷芳殿,违者斩。” 宫人一个瑟瑟颤声道:“是,奴婢记住了。” 末了,这才上前小意对芽姑说道:“孟姑娘,您请跟我来。” 芽姑抬头朝小皇帝看去,得到小皇帝的首肯后,这才跟着宫人朝外走去。 小皇帝看着渐行渐远的芽姑的背影,眼底有一瞬间的犹豫闪过,他现在真的不知道,他自作主张地将芽姑带进他的世界,到底是对还是错! 殿内的几位大人这时候看着芽姑的目光也是复杂的,当然他们心中的纠结却是不能与外人道,一番无声的目光交流后,最后将目光齐齐定格在了朱勋身上,希望首辅大人能做这个出头的檩子,然却忘了老奸巨滑从来说的就是朱勋这种人。 “皇上,您看还要继续吗?”朱勋无视几位大人的目光和心意,看着小皇帝一脸温和慈爱地说道:“您难得有个朋友,您看要不要先去招待这位朋友,左右萧王这件事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定夺的。” “继续,朋友之间要的是来日方长,朕和孟姑娘以后有的是时间。”小皇帝说道。 “皇上圣明,臣等奉先皇遗命辅佐皇上,原还担心皇上年幼贪玩顽劣,如今看来却是臣等愚钝,臣相信假以时日皇上一定能缔造一个盛世。” 墨明城看朱勋的目光变了变。 小皇帝嘿嘿笑着轻声道:“哪有,朕哪有太师您说的那么好。” “有的,有的,皇上您……” 朱勋一番劝导夹着彩虹屁的话,听得小皇帝热血澎湃不说,更是让一众与他同朝为官多年的同僚傻了眼,几乎怀疑他的这个首辅之位是不是就是拍马屁拍来的。 一个时辰后,众人相继离开大殿。 吏部尚书不解地看着朱勋,问道:“朱大人,您今天是怎么了?皇上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带进宫,还将人安排了撷芳殿,您不说规劝几句,怎么还一个劲地拍上了马屁?” 朱勋倒是没有嫌弃他话说得难听,抚着颌下花白的山羊须,呵呵笑着说道:“怎么,皇上的马屁不拍,我等还能去拍谁的马屁?” “朱大人……” 朱勋摆手打断吏部尚书的话,沉沉叹了口气,说道:“几位大人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众人齐齐朝朱勋看了过来。 朱勋对上众迷茫不解的目光,再次摇了摇头,叹气道:“皇上年纪虽小,但心智却非寻常人可比,城府之深实属罕见,这些年来怕是我们都看错了。” 吏部尚书看着朱勋不服气地说道:“朱大人何出此言?” 朱勋冷冷撇了眼吏部尚书,淡淡一笑后,问道:“童大人可知当日萧王曾私下单独见过皇上?正是那一面才让萧王主动迎回皇上,并且自请离京永住雍州?” “这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萧王见的不是墨太傅吗?不是说墨太傅手里握有先帝遗诏,倘若皇上有不测,皇位便由安王继承,也是因此安王才主动撒兵的吗?”吏部尚书问道。 朱勋本不想多说,但想着这几人同他共事十几年,虽说偶有龌龊,但到底都是经历过生死的,有些事还是要说一说,至于听不听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于是,朱勋便将当日小皇帝威逼利诱萧王的那番话说了,“皇上的意思很明白,想要让他承认太后肚子里的孩子,萧王便要自戕,若不想自戕那就远远的离开京城,用他的忠诚换太后和那个孩子的一世平安。” 众人齐齐傻眼,这真的是小皇帝说的话吗? “萧王就这样认了?” “不认能怎么样?”朱勋嗤笑一声,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皇上手里一定握有能证明这孩子不是皇室血脉的证据,这才让萧王不得不认栽。” 第370章 孩子必须留下 第370章 孩子必须留下 大殿之中,小皇帝和墨明城同样在说着萧王。 “明城,萧王走了,可只听令他一人的虎卉军怎么办?” 三千虎卉军便能控制住偌大个皇城,虎卉军的实力不容小觑,不管是让他们跟随萧王去雍州,还是让他们散于民间,对小皇帝来说都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危机。 但是,他也不能说把这三千人杀了。首先杀得了杀不了尚且难说,其次虽然他们只听令于萧王,但却也是为大梁出生入死过的将士,他要是把他们都杀了,天下人会怎样看他? 墨明城对上小皇帝纠结的小眉头,想了想,说道:“皇上想不想训练一支只听命于您的影卫呢?” “当然想的啊。”小皇帝说道:“可是,光想有什么用呢?也别说训练了光是养着这样一批人都不容易,朕哪有那么多的银子。” 说到最后小皇帝都想哭了,什么天下之主,富有四海,狗屁,根本就是徒有其名的穷光蛋! “没银子可以赚啊。”墨明城不动声色的引着小皇帝的思路,“谁的银子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都是一个铜子一个铜子赚回来的吗?” 小皇帝翻了个白眼,“赚?你让朕怎么赚?买官鬻爵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 小皇帝摊了双手看着墨明城说道:“那你说我怎么赚?” “你不用赚,让别人替你赚。” “明城,你说的那个别人是不是艽艽?” 墨明城白皙的脸上浮起淡淡红晕,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思被人窥破的窘迫,又或者是羞愧于自己对秦艽的念念不忘,只是他很快的便掩饰了过去,点头道:“是的,臣说得就是她,她赚钱的本事是臣亲眼目共睹的,皇上若是信得过臣,就将您的私库交给她打理好了。” 小皇帝却没有立刻接墨明城的话,而是瞪着明亮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墨明城后,才说道:“明城,你是不是在怂恿我留下芽姑时,你就打着这主意了?” 墨明城却是笑着问小皇帝道:“皇上难道不喜欢她留在京城吗?” 小皇帝自然是喜欢的,她喜欢秦艽和叶凡姝身上那种女性的温暖和温柔,那是他在皇宫那么多年从不曾感受到过的,他喜欢她们不仅仅是把他当皇上,还会把他当成亲人。不过…… 小皇帝看着墨明城,“明城,你是不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墨明城还在想着是干脆的承认还是坚决的否认时,小皇帝却已经再次说道:“明城,你别想了,艽艽她不会原谅你的。”顿了顿,“就算是会原谅,估计也得好几年?到那时候你都老了,艽艽她就该嫌弃你了。” 墨明城:“……也不一定。”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小皇帝才待要再开口,门外却突然响起宫人的声音,“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穆太后来了? 小皇帝眉头紧了紧,下意识地朝墨明城看了过去。 自回宫后,小皇帝和太后就只见了一面,之后母子俩便似刻意的避开了彼此,这个时候穆太后来找小皇帝,来意如何可想而知。 墨明城略一思忖,轻声说道:“先弄清太后的来意再做定夺。” 小皇帝点了点头。 便在这时,穆太后由宫人簇拥着自大殿外走了进来。 “臣,墨明城见过太后娘娘。”墨明城上前行礼。 穆太后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而是径直走到小皇帝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小皇帝。 “儿臣见过母后。” 穆太后看着低眉垂眼的小皇帝,良久,嗤笑一声,冷冷说道:“墨大人退下,本宫和皇上说几句体己话。” 墨明城朝小皇帝看去,“明城,你去,有事朕再让人传你。” “臣,告退。”墨明城行礼退下。 只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大殿外,与此同时钟瑾也被穆太后打发了出来,见到站在廊檐下的墨明城,钟瑾略一迟疑后还是拔脚走了过来。 大殿内。 穆太后看着小皇帝,手轻轻地抚着并不见孕相的小腹,一字一句道:“我要带着他一起离开京城,你会答应的是不是?” 小皇帝的目光落在穆太后抚着小腹的手上,想了想后说道:“萧王应该把儿臣的意思都转告母后了?” 穆太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目光骤然一厉,看着小皇帝怒声道:“皇位,江山,都已经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一定要鱼死网破吗?” “皇位和江山难道不应该是朕的吗?”小皇帝看着盛怒的穆太后,巴掌大的脸上却是一片冷静自持,就连那对黑宝石一样的眸子也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穆太后对上那双和长平帝如出一辙的眸子,眼底难以掩饰地生起厌恶之色,她撇了脸,咬牙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一直都不喜欢我,你恨我,你怪我,这些我都能理解,我不是你想要的母亲,你也不是……” 嘎然而止的话声使得大殿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 “我也不是你想要的孩子,是吗?”小皇帝接了穆太后的话问道。 穆太后没有否认,她撇了脸看着殿外湛蓝的天,脸上绽起抹悲伤且自嘲的笑,“七七,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份的,虽然我们是母子,可我却不得不承认,我们缺了点母子的缘份。” “我知道,所以我从不强求。”小皇帝同样看了殿外的蓝天白云,语气平淡的就如同说着别人的事,“我不强求,你也别强求,念在你生我一场,我可以让你离开,但孩子必须留下。” “为什么?”穆太后恨恨看着小皇帝,“你自己得不到的就要让别人也得不到吗?” 小皇帝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目光泛红地看着穆太后,“母后,李德荣是怎么死的?” 穆太后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僵,慌乱的避开小皇帝的目光,“当时宫里那么乱,我怎么知道……” “母后当日没有找到起居注是不是很失望?”小皇帝打断穆太后的话说道。 几乎是小皇帝的话声才落,穆太后的脸便涨红如紫,她想看小皇帝又不敢看,甚至连目光该往哪里放都不知道,藏在袖笼里的手死死的攥着,以至于长长的指甲扎破了掌心都不自觉。 起居注,记录着皇上临幸宫人后妃的册子,她就差将整个后宫掀翻也没有找到的东西。 “母后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早在父皇驾崩的那个晚上,父皇便让人把起居注给了明城让他带出宫,所以就算是你杀了李德荣,他也办法把东西交给你,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由他保管的起居注是怎么突然不见的。” 小皇帝的话像刀一样扎在了穆太后的心上,原来……原来早在她算计这一切的同时,长平帝就已经在算计她了,是了,她什么时候赢过南宫家的人?南宫家的三个男人,就这样毁了她的一生,到最后还要让她骨肉分离…… 穆太后突然疯了一样冲着小皇帝吼道:“恶心,你们南宫家的人真叫人恶心!” 第371章 人笨就要多读书 第371章 人笨就要多读书 不管穆太后有多愤怒和不甘,小皇帝始终没有改变他的决定。 几日后,一人一骑一仆就着晨曦的微光悄然出了城门。 已是深秋的季节,吹在脸上的风冰冰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城门外早早排队进城的人无不缩着脖子拢着袖口,就想多蓄积些暖意。 披着大氅半张脸都被掩去的萧之初,默默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城门,狭长的眸底有异色一闪而过,身边的老仆沉沉叹了口气正打算开口,萧王手里的马鞭却突然挥起与此同时双腿一夹,身下的枣红马“咴律律”一声长鸣撒脚便急急跑了出去。 老仆不敢耽搁,忙不迭地踢了下马腹紧紧追了出去。 枣红马一气跑出了五里地。 京城五里地外有个六角凉亭,凉亭既做为贩夫走卒休憩之所,也被做为知己好友送别饯行之地。 这不,今天的六角凉亭里便早早摆好了一桌酒水,只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便在路上的行人频频侧目打量时,亭子外穿着一袭厚重秋衣,腰背笔直如刀削的青年男子突然转身对亭子里的人说道:“爷,人来了。” 凉亭里身材颀长如同一道风景的男子闻言,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天人之姿的脸,对亭子外下人装扮的青年男子道:“去把王爷请过来,就说我在这略备薄酒替他饯行。” “是。” 便在青年男子应下转身之时,一骑枣红马突然横空出现,停在了凉亭外,萧王高坐马上目光睥睨地看着凉亭内的墨明城,“墨大人,早啊。” “王爷,早。”墨明城笑着侧了侧身,指着凉亭内的酒席,对萧王说道:“我备些薄酒,还请王爷赏个脸。” 这时候萧王的仆人也已经追上了来,见着墨明城脸色变了变,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萧王已经纵身下马,将手里的马鞭随手一扔,便大步朝凉亭走去。 下意识伸手接过马鞭的祥麟傻眼了,看了看已经和墨明城分主次坐下的萧王,又看了看翻身下马走来的萧王仆从,下一刻将手里马鞭朝碰上他一扔,傲骄的转身走到了凉亭外侧的墨明城身后当背景板。 墨明城执壶斟酒,萧王接过酒盏,抬目看着墨明城,“说,什么事。” “如果我说没什么事,单纯就是想来送一送王爷,你信吗?”墨明城笑着说道。 萧王嗤笑一声,放下手里酒盏,“换成是你,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墨明城挑了眉梢,看着萧王,“王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两国之间尚能化干戈为玉帛,更何况你我之间?真要论起来,我和你又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萧王看着墨明城的目光变了变,但须臾却是哂笑一声,淡淡道:“是啊,真要论起来,我和你无仇无怨,不过是彼此立场不同罢了。” 话落,端起桌上的酒盏对着墨明城举了举,也不说什么而是一口饮尽,只把外面的老仆吓得脸都白了,想说什么却在觑到凉亭内的墨明城时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墨明城同样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将空了的酒盏满上,完了放下酒壶指着桌上的几道有荤有素的芭,说道:“王爷偿偿,知味观宠大师傅的手艺。” 知味观在京城并不显声名,但墨明城却知道这些年萧王一个月总会去上那么几回,每回必是姓庞的大师傅掌勺。 萧王其实在看到桌上的几道菜时,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待墨明城把话说完,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的同时,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 墨明城却好似未曾察觉,拿起桌上的公筷夹了一筷子咸甜适中的糖酸肉放到萧王面前的碗里,“王爷不要见怪,你既然能那么合适的出现在升官巷,那我能知道知味观知道庞大师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说是不是?” 萧王垂了眉眼,眸底有幽色一闪而过,再抬眼时却已是风轻云淡的一副表情,点头道:“墨大人说得有道理,现在我是真相信,墨大人真就只是来给本王饯行了。” 话落,端起面前的酒盏对着墨明城举了举,完了又是一口饮尽。 墨明城跟着再次一饮而尽,只是没等他再去拿酒壶,萧王已经先一他拿了酒壶斟起酒来。 接下来,两个人不再说话,而是你一盏我一盏,一筷子肉,一筷子鱼的吃起东西来。 直把个凉亭外的祥麟和老仆看得一头雾水。 终于,酒壶空了,桌上的菜也被吃得七七八八,萧王这时候放下酒盏,拿出块雪白的帕子拭了拭嘴角,看着墨明城说道:“墨大人今天的这壶酒本王记下了,假以时日墨大人若是愿意,可以来雍州看看,本王一定尽地主之谊。” “好,我记下了,若有机会一定不忘叨扰王爷。”墨明城说道。 萧王点头,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早了,本王该起程了,虽说露宿山林也不是件坏事,但能有暖床睡,有热水用却更是美事一桩。” “明城恭送王爷,祝王爷此去,鹏程万里,扶摇而上。”墨明城揖手道。 “鹏程万里就不用了,扶摇而上也不必,只希望大梁和鞑靼能能岁岁平安永无战事。”萧王说道。 “有王爷镇守雍州,这必不是难事。” 萧王深深看了眼墨明城,须臾,转身大步走了出去,早已候在外面的老仆连忙将马牵了过来。 接过老仆手里的马鞭,萧王纵身一跃高坐马身,目光微垂看向凉亭外眉目温和的墨明城,稍作沉吟后,轻声道:“明年春,我在雍州等你。” “好,明年春,我必来。”墨明城说道。 得了墨明城的回答,萧王不再多作停留,手中马鞭轻轻一抽,枣红马头一摆扬蹄而去,眨眼的功夫便没有了踪影。 祥麟这才走上前,看着远处模糊的大路,问道:“少爷,您明年春天,为什么要去雍州?” 墨明城撇了眼一脸不解的祥麟,甩手在他头上重重一拍,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人笨就要多读书,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第372章 你是不是很难过 第372章 你是不是很难过 秦艽一行几人离开京城,原本是打算直奔麻岭村,不想却在半个月后进入庐阳府地界时被人半路截了胡。 明明距离两人上一次相见不过才短短数月,可秦艽再看着南宫晨却有种恍若重生的感觉。 南宫晨变了很多,那种变化不仅仅只是外形,是从由到外的变化,唯独看着面对她时眼底的温柔一如从前。 秦艽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干巴巴的笑,说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南宫晨同样回以一笑,只是他的笑却比秦艽要真实许多也温和许多。 早晨下了场雨,到处都是冷冷的湿意,南方的冷不似北方,南方的冷是那种沁人骨髓的湿冷,特别是下雨的天,人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秦艽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这样的天她最愿意做的事是窝在暖暖的被子里,不管是放空思绪睁着发呆,还是看着窗外鱼网一样的雨丝,想来都比站在这吹打着冷风强。 只是,很显然这想法显得有点奢侈,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要给个结果,躲是躲不过去的。 笑了笑,秦艽对南宫晨说道:“你饿不饿?我晚饭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有点饿,想弄点宵夜吃,你要是饿的话,我们一起。” “好啊,我确实也有点饿了。”南宫晨说道。 秦艽解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守在一边的叶凡姝,招呼南宫晨道:“那走,看看厨房都有什么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做个锅子吃。” 冷天吃锅子怕是这世上最美的一件事了! 叶凡姝接过披风待要跟上去,却被莲婶给喊住了。 “婶,这孤男寡女的不大好?”叶凡姝犹疑地对莲婶说道:“他到是不吃亏,可咱们东家可是云英未嫁,这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吃亏的可是东家。” 莲婶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放心,东家吃不了亏,真要我说啊,这安王可比墨大人靠谱多了。” “他就是再靠谱那也是有媳妇的人了,难不成他还能休妻再娶?就算是能休妻再娶到底也是回锅饭,我们东家可不好这一口。”叶凡姝不服气地说道。 莲婶眼见得她越说越不像话,虽然安王是只身一人寻来,可像他这样的身份暗地里怎么少得了人跟?这话要是传到安王跟前指不定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当下瞪了叶凡姝一眼,斥责她道:“胡说什么呢?姑娘怎么做自有她的计较,还要你来教她不成?行了,你去歇着,姑娘跟前有我侍候着,你就别在添乱了。” 莲婶一直以来都是温和慈祥的,像今天这样翻脸骂人还是头一遭,叶凡姝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待回过神想要替自己分辩几句时,却发现莲婶早就走了。 她不愿再去找骂,又觉得莲婶说得有道理,想着反正有莲婶跟着出不了什么事,这大冷的天她还是躺被窝里自在,当下一扭身回了她和秦艽的屋子。 这边厢。 秦艽和趴在柜台里打盹的小二打了声招呼后,便和南宫晨一前一后去了西北角的厨房,因着客栈也提供一天三餐的饭食,是故食材还是比较丰富的,特别是发现案板上有新鲜的羊蝎子后,秦艽顿时有种发现宝藏的感觉。 “我给你做个羊蝎子锅子?”秦艽对南宫晨说道,“这个天最适合吃羊肉了。” “好啊,你做得的肯定都好吃。”南宫晨很是捧场地说道。 秦艽接受了这份发自内心的赞赏。 羊蝎子要做得好吃,关健是剁成块的蝎子需要用凉水浸泡出血水,等到肉色变白才好操作,但秦艽却运气好到爆的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捆甘蔗,于是乎她直接省略掉了凉水浸泡这一步,焯过羊蝎子爆炒后她直接放了砍成节的甘蔗一起炖煮。 秦艽做这一切时,南宫晨便坐在灶前默默看着,目光平和的就好似灶前忙碌碌的人,是和他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妻一般。 羊蝎子弄好,秦艽又翻寻了些蔬菜出来,想着也别找小锅子黄泥炉了,就在这灶前就着大铁锅吃。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拿了碗筷招呼南宫晨道:“吃。” 南宫晨看了眼冒着热汽的铁锅,又看了看站在锅前的秦艽,稍顷,笑了笑起身走上前,接过秦艽递来的筷子,“辛苦你了。” “没事,也不是做给你一个人吃,我自己也要吃是不是?”话落,秦艽夹了块最大的羊蝎子放到南宫晨的碗里,招呼道:“偿偿,看看味道怎么样。” 南宫晨于是夹起肉放在嘴里,在秦艽等待的目光里,笑着点头道:“好吃,有可能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羊肉。” 秦艽闻言哈哈大笑,一边往自己碗里夹肉,一边说道:“一辈子那么长,你才遇见几个人,吃过几回肉?放心,肯定还有这更好吃的羊肉等着你的。” 南宫晨却是笑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吃起碗里的肉来。 秦艽确实也是饿了,两个人大口吃肉,大口……没有酒。 “要不要喝点酒?”秦艽问南宫晨道。 南宫晨点头道:“好啊,有肉有酒有……才是人生幸事。” 那句有佳人相伴却是在舌头边打个滚后被他咽了回去,而是转身抱了坛不知道什么名的酒,拍开酒封取了两个酒盏满上后,给了秦艽一杯,给了自己一杯。 “来,我们碰个杯。”秦艽端起酒盏对南宫晨说道:“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南宫晨看着昏暗灯火下,那张生气蓬勃灵动有趣的脸,端着酒盏的手僵了僵,默然片刻后,手里的酒盏朝着秦艽的酒盏轻轻碰了碰,“好,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秦艽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酒水辛辣,乍然入喉的刹那感觉头皮都麻了,但也不过是刹那的时间,她便缓了过来,待要去抱酒坛续酒时,一只手却抢在了她前面。 “我来。”南宫晨说道。 秦艽无所谓,只要有酒喝,是谁倒酒又有什么关系呢? 酒是好酒,只是,不知道是天生海量还是对酒精无感,一坛子酒快见底了,秦艽也仍旧毫无醉意,只是一双小鹿眼却是潋滟如春水像是要把人的魂都吸进去一样。 南宫晨眼见得秦艽又要一盏见底,抬手一把给夺了下来,“再喝你就醉了。” 秦艽却是晃了晃手里的酒盏,“放心,我千杯不醉。” 话落,趁着南宫晨不留意再次来了个一盏见底。 南宫晨看着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很难过?” “没有,我有什么好难过的?”秦艽笑着要继续给自己续酒,只是酒坛子却被南宫晨一把夺了过去,他看着秦艽,说道:“你难过,他把你当成筹码。” 不想,秦艽却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呢?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吗?” 话是这样说不假,可为什么她却对他还抱有期望呢?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她在他的心里应该是不一样的存在?醒醒,秦艽,那个人的心里没有你,只有他自己! 酒意上涌,秦艽鼻子突然就酸了,眼泪夺眶而出的刹那,她呆了,南宫晨也呆了。 “你……” “不喝了,这酒后劲太冲。”秦艽打断南宫晨的话,将手里的酒盏一扔,转身便走,“南宫晨去歇着,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不想,身后的南宫晨却突然问道:“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放弃他是吗?” 秦艽自嘲的笑了笑,他从来就没有选择她,又何谈让她放弃? 只是,她才要开口,眼前却是一阵天眩地转,耳边响起南宫晨一声惊呼“秦艽”。 秦艽很想睁开眼看看,但脑袋却重的像是被压了几千斤的石头,她连睁开眼睛皮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南宫晨看着怀里安静等巧的像只兔子的人,良久,哂笑一声,正待抱了人走出去,不想莲婶却在这时走了进来,“王爷,我来。” 第373章 劝分 第373章 劝分 秦艽是在次日的午后醒来的,睁开眼发现屋里只有她独自一人,叶凡姝和莲婶都不在,宿醉的结果是嘴里苦得像吞了一斤黄莲不说,头还跟被车子辗过一样又痛又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屋檐下雨滴成了一条直线哗哗地直往下流,细雨穿过半敞的窗打湿了半边木地板。 秦艽端起床边柜子上温着的茶一饮而尽,人总算是好过了不少,只是嘴里却还苦得不行,正犹豫着是倒头继续睡,还是起床去喝碗热粥暖暖胃时,门被推开了莲婶端了个红漆托盘自外面走了进来。 “呀,醒了啊,这是才熬好的醒酒汤,正好趁热喝了。” 莲婶端着瓷盏走了过上前,待秦艽接过起身坐到桌前去喝时,她便开始整理起床铺来,完了又去准备洗漱的水。 醒酒汤是家常的鸡蛋醒酒汤,一把韭黄,两个鸡蛋,几片火腿,但汤中陈醋的咸酸味却很是开胃,一碗下了肚,秦艽这才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嘴里不苦了,头也没那么重了。 “婶子,凡姝姐呢?”秦艽回头问莲婶道。 “守了你一个早上,见你不醒,便出门逛街去了,说是回来的匆忙什么东西也没买,不好空着手去见老爷和太太。”莲婶说道。 虽说入了庐阳府的地界,但这么个偏远的小县城哪有什么好东西,叶凡姝这怕是被关在屋里憋坏了想出去走走发散发散。 秦艽笑了笑略过她不提,想到昨晚和南宫晨喝酒的事,也不知道自己醉了后有没有什么失态的举止,她只隐约记得好似南宫晨问过她一句什么话,偏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问的是什么。 “婶子,我昨天喝醉后没有什么失态的举止吗?”秦艽小心问道。 莲婶笑着将拧好的帕子递到秦艽手里,“没有,再没见过比姑娘醉得乖巧听话的人了,闭上就是睡,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一个夜里连翻身都不曾。” 秦艽讪笑接过帕子,起身道:“辛苦婶子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去歇会儿,劳累了你一个晚上真是对不住。” “什么劳累不劳累的,侍候姑娘不是我的本份吗?”话落,莲婶上前去收拾桌子,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姑娘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有的话我让厨房做了送上来。” 才一碗醒酒汤下肚,秦艽哪里还会觉得饿,连忙摆手道:“我不饿,婶子你别管我了,你去歇着,要什么我自己会去说的。” 莲婶知道她的性子便没再多说,正准备端了托盘出去,却突然想起件事,回头对秦艽说道:“姑娘,安王走了。” 秦艽手上动作一顿,朝莲婶看了过去,“走了?走哪去了?“ 莲婶摇头,“没说去哪,早上来道的别,不过那个时候你还没醒。” 秦艽一时不由得有些失神。 南宫晨就这样走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的来意,他就这样像来时突然的一样离开了。 莲婶见秦艽怔怔不语,想了想,转身走上前,轻声道:“姑娘,我以下犯上多句嘴,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就当我没说,要是觉得还能听,就听听,行吗?” “你说,我听着。”秦艽轻声道。 莲婶在秦艽身边坐了下来,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真要说起来,我其实觉得安王他更适合你,只是唯一不好的就是安王已经有了王妃,不过之前我们在樟州时,听说安王和安王妃感情不睦,两人是分府而居的。” 秦艽虽说想到了莲婶的话或许会和南宫晨有关,但却没有想到她竟是说媒的,一时间脑子有点拐不过弯来。等拐过弯后,不由苦笑道:“莲婶,就算是分府而居,那也是夫妻,我这辈子是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安王对你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真要点个头,和离也好休妻也罢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单纯就看姑娘你是怎么想的,你心里有没有安王这个人。”莲婶说道。 她心里有没有安王这个人!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莲婶,我一直把王爷当朋友。” 莲婶听了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看出来了。” 秦艽以为这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不想莲婶却又继续说道:“姑娘是个胸中有乾坤的人,按说轮不到我来多嘴多舌,但姑娘宽厚,我便以老卖老一回劝姑娘几句。” 秦艽苦笑着看向莲婶,“莲婶,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为我好。” 莲婶叹了口气,“姑娘,感情和过日子从来就是两码事,你对墨大人的心思,我看得出来,墨大人对你的心思也很明了,只是你们两个都是骄傲的人,过日子嘛,要的是你疼疼我,我让让你,可你和墨大人……” 莲婶没有往下说却是重重的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看好秦艽和墨明城的未来。 “婶,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墨明城和南宫晨两个男人,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在他们中间选一个呢?三条腿的男人没有,可两条腿的男人却是满地走,放心,我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的。”秦艽哈哈笑了说道。 莲婶看着笑得恣意欢快的秦艽,“姑娘,你真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秦艽好笑地说道。 莲婶也不确定秦艽是宽慰她,还是真就是像她说的那样,不过不任哪样这都不是她能操心的事了,本来这番话都不是她能说的,既然姑娘自己能想开,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下,莲婶一边欣慰地点头,一边起身往外走,“你能这样想就好,满世界那么多的好男儿,还能挑不出一个比这俩都好的?” 话是这样说不假,怕就怕,长得比他们好的,家世没他们好,家世比他们好的,长得没他们好,长得好家世也好的才情没他们好……总之人世间的事从来就难十全十美,平凡如秦艽又哪敢奢求! 待莲婶离开后,她坐着默默出了会儿神,完了起身甩了甩头,像是要将这一切都甩走一样。 有什么好比的呢?她是嫁人又不是买东西,干嘛一定要比个长短美丑出来,只要合了眼缘,脾性三观相投就行了,人生短短几十年,眨眼就过的事,何必弄得自己那么辛苦! 第374章 你大姑出事了 第374章 你大姑出事了 又走了几日,这天赶在太阳落山前,一行人进了连城县。 杨十六将马车赶去了客栈,秦艽想着这一趟到家怕是有很长日子不出门了,便让莲婶分别去了周行旭和时英家,送上一些沿途采买的特产,顺便再约了时英明天去看她。 不曾想,时英却是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等不及,竟是跟着莲婶一同回的客栈。 “不都说了明天会来看你吗?怎么一个晚上都等不得了。可真是奇怪,不都说急性子是做外婆的吗?怎么你这争性子却又是外婆又是奶奶的。”秦艽一边打趣着时英,一边将沏好的茶递到她手里。 时英接过茶盏,哈哈笑着说道:“那你以后是做外婆还是做奶奶呢?” “我?”秦艽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老天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两人互相打趣了一番后,秦艽敛了笑,看着时英道:“说,出什么事了,以至于你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我。” 时英往秦艽跟前凑了凑,脸上喜色难掩地道:“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我?”秦艽瞪圆了眼看着时英,问道:“谢我什么?” 时英见她这样子,啧啧道:“你可真是……行了,别装了,你的这份情,不仅是我和我们家三爷,就是我家公公都记下了。” 秦艽眼见时英不似在说笑,当下端正了脸色看着她道:“什么情?时英,你把话说清楚,你这没头没尾的,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时英原以为秦艽是在逗她,这会儿看着也不像,便收了脸上的嘻笑之色,看着她问道:“艽艽,我们家公公补了主簿的缺,不是你在墨明城跟前帮着说项,他出面帮的忙?” 秦艽有点傻眼,这是哪跟哪啊? “我知都不知道,怎么帮着说项?”秦艽傻傻问道。 “不是,我写了信给你啊,问你能不能请墨明城帮着打个招呼,结果这个月初,县令大人突然喊了我公公去说话,这主簿的位置由他接手了。” 秦艽怔怔看了时英,“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给我寄的信?” “两个月前……”时英不确定的说道:“丁主簿突发恶疾,他不是连城县人,家人想着让他落叶归根便辞了这主簿的职位,当时想要谋这个位置的人很多,三爷便说让我试试看能不能走墨明城的路子,我便给你写了信。” 两个月的京城……秦艽沉默着没有说话,看了时英问道:“我不是和你说我去樟州了吗?你怎么会想到写信去京城了?” “墨明城不是让他身边的小厮祥麟来接你了吗?我想着祥麟应该是去樟州接了你去京城的,便把信直接寄去了京城。”时英说道。 眼见秦艽沉默着不言语,不由得小声问道:“艽艽,怎么了?” 秦艽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着你怎么就确定这事是他办的呢?会不会是县令大人更欣赏苏老爷的才干,从而选定是他。” 时英摇头,“不可能,听人说县太爷原本是属意他旧时的一个同窗,是后来突然改变主意的。” 秦艽这就不好再说了,毕竟这事她一点都不知情。 “时英,这事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真就是墨明城的面子,那你和你家三爷回头谢他就是了,和我没有关系。” “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时英笑了说道:“墨明城给面子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他要谢,你更要谢,不过你们俩都是一家人,谢谁都一样,这样明天我在家中设宴……” “时英。”秦艽却突然打断时英的话,看着她说道:“我和墨明城已经分开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时英脸上的笑一瞬僵住,“发,发生什么事了?” 秦艽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她不是祥林嫂不需要一遍遍的去诉说自己的不幸。 “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我们的性格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也不开心,不如放手去找更适合彼此的人。” “我不相信,怎么就不合适了?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这样都不合适,那什么样的才是合适的?一见钟情吗?” 秦艽安慰的拍了拍时英的手,“不说了,反正都已经结束了,明天我就不过来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我离家这么长时间,想我爹娘和弟弟了。” 时英还待再问,可两人是打小一起大的,秦艽是什么的性格她很清楚,她要是不想说,你就是拿棍子撬也不撬不开她的嘴,闻言长叹了口气,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又坐了会儿,眼见得天色不早,秦艽便催促着时英回去。 时英惦记着家里的一双儿女,也无心多留,叮嘱秦艽得空来找她玩的话,便起身往外走,秦艽起身送她,时英却在上马车的那一刻,突然一顿回头看了秦艽说道:“艽艽,你得空去看看留夏。” “留夏怎么了?”秦艽看着时英问道。 时英叹了口气,“她舅妈要给苗承志纳妾。” 纳妾? 不是说好了过继的吗?怎么变成纳妾了? 秦艽说出自己的疑问,时英再次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原本是说好过继的,但苗承志坚持还要抱养一个,他娘一听就不高兴了,干脆也不让过继了,提出直接给苗承志纳妾,这些日子正到处相看呢。” 秦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古人重子嗣,留夏和苗承志成亲这么多年没能生个一男半女,纳妾在大义上完全说得过去。只是…… “那苗承志是什么态度呢?他同意了?” “他到是个好的,说要逼着他纳妾,他就剃了光头出家做和尚。”时英说道。 只是,这样的抗争又能坚持多久呢? 等到苗舅母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的时候,他还能坚持吗? 秦艽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原本是想着明天一早就回麻岭村的,这样看来马车得半道拐一拐去看看留夏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我明天顺道去看看她。”秦艽说道。 时英点头,这才由着下人扶了上马车,只是下一刻却突然又从马车里探出头说道:“还有件事,你大姑出事了,你还不知道吗?你大姑父家和你奶家扯皮呢,刘家的人吵着要你大姑做下堂妇!” 第375章 回家 第375章 回家 刘满财没有答应休妻,反到与秦玉茹有奸情的刘有财为了保全自己,态度异常激烈地要求刘满财休妻。 “怎么会这样?”叶凡姝听得傻了眼,看着留夏问道:“他不是奸夫吗?不是和东家的大姑有情的吗?难不成是想着让自己弟弟休了妻,以后来往起来更方便?” 秦艽的关注点却是这事是怎么捅出来的。 留夏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了她一眼,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是你让人把这事透露给了你小婶的娘家兄弟,让他们去捉奸的……不过,我也是挺服气你大姑的,我想着上次被我们撞见,怎么也会从此断了?谁曾想……” 秦玉茹就老实了半个月不到,等听说秦艽出了远门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后,立刻又和刘有财搅和在了一起,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刘月娥家的兄弟早已经如狼似虎的暗中盯上她了。 “中秋节前一天,你大姑谎称去庙里上香,结果你小婶的娘家兄弟把两人给堵在了床上,刘大郎还拿走了你大姑的一条裙子,逼着你大姑拿五两银子去赎,说不给银子就把她和刘有财的丑事喊出来……” “钱来得容易,刘家兄弟把你大姑当成了钱庄,你大姑估计是拿不出钱了,就找上了刘有财逼着他拿钱,谁曾想这刘有财是个心黑的,竟然反咬一口说你大姑和刘大郎有私,吵着要你大姑父休妻。你大姑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说是刘有财强占了她……” 秦艽听傻了眼,话本子都不敢怎么写? “那后来呢?”叶凡姝问道。 “后来?”留夏摊了双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啊,你大姑父不愿意谁还能逼得了他?” 叶凡姝啧啧道:“哎呦,东家你这大姑父可真是个好人。” 秦艽白了叶凡姝一眼,“你怕不是对好人这两个字的定义有什么误解?” 叶凡姝眨巴着眼,问道:“什么意思?” 秦艽摇头,她大姑的脏破事她懒得搭理,想必经过这事,她大姑再不敢来掺和她们家的事了,当下问起留夏苗承志纳妾的事来。 “这事你自己是什么打算?”秦艽留夏道。 留夏叹了口气,脸上浮起抹苦色,轻声说道:“我其实无所谓,纳妾也好,过继也罢,只要志哥他高兴,我怎样都好。” “你可清醒点。”叶凡姝抢在秦艽开口前,说道:“依着我说还是过继好,反正都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只要把家里的钱掌住了,嗣子也是要看你脸色过日子的,不怕他将来对你不好,可这纳妾就难说了。” 秦艽的想法和叶凡姝差不多,看着留夏说道:“你说只要苗承志高兴就好,那你呢?你高不高兴就不重要了?” “我?”留夏苦笑着摇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生不出儿子也就算了,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我还有什么资格说高兴不高兴的话。” “你……”秦艽气极想要骂几句留夏,可对上她满是苦涩的脸,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听说苗承志的态度很是坚决,苗家舅母这会儿也还没有什么极端的行为,留夏,要不你们夫妻俩去樟州去。” 留夏猛地抬头看了秦艽,“去樟州?” “也不是说一定要去樟州,想去别的地方也行。”秦艽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这世上有像你们这样没有儿女缘的,可也有儿女缘太多养不过来的,你们在外面呆上几年,等孩子大了再回来,谁还能说那不是你们的孩子不是?” 留夏目光一亮,突然就往秦艽身边凑了凑,压着嗓子说道:“艽艽,我其实有另一个打算。” “你说,我听着。”秦艽同样压低嗓子说道。 “我想寻个良家女子,让她替志哥生个儿子,孩子生下来后给她一笔钱让她走……” “不行!”叶凡姝不等留夏把话说完,便打断她的话,说道:“留夏妹妹,我劝你千万别这么做,你还是按我们东家说的收养。” 留夏看着秦艽,“艽艽,你也不赞成吗?” 秦艽当然不赞成,她看着留夏,“留夏,人性贪婪,人心易变,你怎么就能肯定,那女子生下孩子后会愿意离开?你又怎么确定她当时离开过后不会寻来?还有,苗承志这会儿对你一心一意,你们之间有了第三个人,他还会一心一意吗?” 留夏僵在了原地。 秦艽抓了留夏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是个聪明人,再想想。” 多余的话她也不好再说。 秦艽在峡阳镇呆了半上午,吃过午饭便让杨十六赶着马车全速往麻岭村赶,一路马不停蹄到了麻岭村也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远远的便看到青砖瓦房里灯火昏黄,孩童的笑声隔着老远的距离便能听到,在这寂静的山夜里犹显得清晰。 秦艽喘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也不知道是满崽的声音还是全哥儿的声音。” “满崽我知道是大少爷,全哥儿是谁啊?”叶凡姝问道。 “全哥儿是我堂弟,我小叔的儿子。”秦艽说道。 话落,越发的迫不及待起来,一时孩童心性起,站在那拢了双手大声喊道:“爹,娘,满崽,我回来了。” 毫无准备的叶凡姝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完了正想埋怨几句,却见秦艽提了裙摆朝着远处飞奔而去,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喊着,“满崽,你姐姐我回来了……” 叶凡姝那个无语外带嫌弃啊……但下一刻却又扑哧一声笑着回头走在身后的莲婶说道:“婶子,原来东家也有小孩儿样的时候呢。” 莲婶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接了话说道:“是啊,这么多年,我也是头一回看见呢。” 那边厢,紧闭的黑漆大门吱吱呀呀打开,秦万峰提着盏灯笼站在门口踮了脚四处张望,一边眯着眼睛往前看,一边喃喃说道:“没听错啊,明明是艽艽的声音,怎么看不见……” 一个“人”字还没出口,便看到漆黑的夜色下,远处一个人影风一样抢着朝他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我回来了,哈哈,满崽,全哥儿,姐姐回来了……” “艽艽!”秦万峰手里的灯笼猛的抖了抖,他将灯笼高高抬起,脖子伸得老长,等确定跑来的人真的是秦艽时,一边急急往前跑,一边扭着头往回喊道:“大哥,大嫂,艽艽回来了,是艽艽回来了……” 第376章 弟弟 第376章 弟弟 秦艽是仲春时节出的门,回到家却已是寒冬已至。 虽说不过是短短数月,但施氏和秦万岭夫妇俩却是红了眼眶,也好在夫妻俩并知道秦艽经历的那些凶险,都只以为她这是从樟州回来。 一番契阔后,秦艽引了叶凡姝上前同施氏和秦万岭见礼,京城的那些事,秦艽无意让施氏和秦万岭知道,路上便同叶凡姝商议好了,只说俩人投缘她是跟着来家中游玩的。 也因此叶凡姝地施氏和秦万岭夫妻俩行的是晚辈礼,虽说烛火昏暗,可叶凡姝脸上没做掩饰的疤痕却仍是清晰可见,夫妻俩虽目有异色但却并不曾表现在脸上,而是热情的招呼着叶凡姝,只说到了这就像在自家一样不用拘谨。 秦艽又引了刘月娥给叶凡姝认识,刘月娥脾性与叶凡姝有几分相似,两人年纪也相当,才说了几句话便有相见恨晚之势,要不是秦万峰自外面走了进来,两人还不定说到什么时候。 “弟弟们都好?我给他们带了些玩具回来,等他们醒了让他们来找我要。”秦艽说道。 刘月娥笑着替自家儿子道了谢,眼见天色不早,便起身道:“不早了,艽艽你赶了那么久的路也累了,先洗洗歇了,有什么话白天再说也是一样。” 秦艽确实也是累了,坐了一天的马车,腰脊骨都是僵的。 施氏也心疼女儿,当下起身催着秦艽回她自己的屋去歇息,刘月娥本打算带叶凡姝去客房,但被秦艽阻止了,“小婶,让凡姝睡我屋里。” “那也行,我去烧热水,你们洗暖和了再睡。”刘月娥说道。 秦艽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拦下了刘月娥,“算了,这大晚上的别折腾了,我们随便洗洗就行了。” 刘月娥还待再说,西厢房突然响起小孩的哭声,施氏连忙催促道:“快去,怕是全哥儿找不着你在哭,这里的事你就别管了,不是还有我吗?再说这是她自己家又不是来做客。” 刘月娥匆匆跑了出去。 施氏还待要领着秦艽去屋里,被秦艽给拒绝了,“您都说了这是我自己家,行了,娘您也去歇着,我也累了早些洗了好睡。” 打发了施氏,秦艽领着叶凡姝去了自己的屋里。 叶凡姝到不惊艳于屋内的陈设,毕竟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等看到秦艽半自动化的漱洗室时,那个震憾,那个欢喜,那个……简直是言语难以形容。 “东家,行啊!小皇帝都没你活得这么精致啊!”叶凡姝啧啧说道。 秦艽正试着“自来水”的冷热,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这精致的生活你也可以拥有,以后就住下来。” 叶凡姝听了,却是起身走到她身边,“住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还是一辈子?” “你想多久就多久,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秦艽说道。 一辈子啊…… 叶凡姝撑着下巴,看着特制水管里流出来的热汽氲氤地水,嘻嘻笑着说道:“骗人,你也没个年纪合适的哥哥,你小叔年纪倒是合适,可他已娶妻了,总不能让我给他做小?” 秦艽手一抖接热水的木盆“啪”一声掉在地上,盆里的水溅了她一身,叶凡姝忙不迭地拿帕子替她去擦拭,“哎呀,这种粗活你让我来干就行了,真是有福不会享。” 说着话,也不管秦艽愿不愿意,愣是将她推了出去。 等两个人漱洗完毕躺在床上,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亮起,这会儿两人竟是全然没了睡意,瞪着眼睛看着漏过窗缝的点点夜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天来。 “东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叶凡姝问道。 打算? 秦艽摇头,“没有。” “甜食记,你真的不打算再开了?”叶凡姝问道。 “看情况。”秦艽模棱两可地说道:“你也知道,之前是有安王和墨明城在背后撑腰,我的生意才做得顺风顺水。” 现在,她和墨明城闹翻,和安王虽没有闹翻,但她既然已经拒绝了他,自然便不好再借他的势,所以不单单是甜食记,就是手里的药材生意做还不做她都重新考虑才是。庆幸的是,这些年她没有一刻停止过买田买地,就算做不了商人,她还能做个大地主! 叶凡姝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道:“可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墨明城也好,安王也罢,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怎么就心思都放在你一人身上了呢?也还好我们离了京城,不然指不定京城的那些小姐要怎么收拾你呢!” 秦艽笑了笑,没接话。 过了会儿,叶凡姝又说道:“东家,这人嘛都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做错事不可怕只要能改正,你看你能不能给墨明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睡。”秦艽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对盖着另一床被子的叶凡姝说道:“早些睡,明天我带你去山里挖竹笋。” 这是不愿意聊这个话题,叶凡姝识趣的停了话头,和秦艽互道了晚安后不再出声,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到是秦艽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久久没能入睡。 是啊,人都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可墨明城他是犯糊涂吗?他不是,他不过是恃无恐罢了! 秦艽忿忿的翻了个身,恶狠狠地闭上眼逼着自己不去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睡着了。 次日,秦艽是被一高一低两道稚嫩的声音吵醒的。 “哥哥,你轻点声,别把大姐姐吵醒了,不然她一不高兴就不给我们礼物了。”低的声音说道。 另一道高的声音却是大大咧咧地说道:“不会,姐姐她最疼我了,她肯定不会生我的气的。” “那还是要轻点声啊,娘说大姐姐昨天回来的很晚。” “可是太阳都升起来了啊,都要吃早饭了,姐姐不吃会肚子饿的啊!” “也是哦……” 秦艽翻了个身,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便看到床前趴着两个穿一色衣裳留一样头发的小萝卜头,还没等她开口,那两个小萝卜头已经“嗷”地一声齐齐站了起来,一个喊着“姐姐,你醒了!”另一个则回头对外扯着嗓子喊,“娘,大姐姐醒了。” “全哥儿,满崽,不是说了让你们不要去吵你们大姐姐的吗?怎么又不听话……”刘月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是,等她进屋却发现,两个小家伙早已经脱了鞋爬上床坐在了秦艽的身边,正人手一个唐图(七巧板)玩得不亦乐乎。 “小婶,凡姝姐呢?”秦艽看着刘月娥问道:“她在干什么?” 刘月娥扑哧笑了说道:“她啊,她在外面逮猫逗狗呢!” 第377章 梦里什么都会有 第377章 梦里什么都会有 闲着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秦艽是个习惯忙碌的人,真没事做了突然就有种日子不知道怎么过的感觉,她还在想着怎么打发这种无聊的日子时,家里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先是以秦德顺为首的几个秦氏宗长上门,后是里正周义贵等人,当然这些人的来意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秦艽什么时候和墨明城完婚。 之前秦艽为了躲清净对两家退婚之事持含糊态度,但现在她已经对墨明城断舍离,自然不好再模棱两可,当下便说出五年前两家已经退亲之事,只把个秦德顺和周义贵等人惊得下巴差点砸在了地上。 两拨人自是好一番劝说,但秦艽拿定主意的事,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便能更改的,最终众人只得无功而返,当然自此退婚的消息便随着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覆盖了附近十里八村。 秦艽原想着她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来面对公开退婚引起的后果,但当媒婆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说媒提亲时,她觉得她的心理建设做得远远不够。 最高兴地当属施氏和秦万岭,夫妻俩前一刻还在惶惶不安,生怕因为退亲这事毁了秦艽的名声,再无人上门给秦艽说亲,再不曾想到自家女儿还有那样多的选择,唯一可惜的是这些人加在一起连给墨明城提鞋都不配。 夜里夫妻俩靠坐在床头,一边看着熟睡的儿子,一边轻声说着体己话。 “也不知道艽艽是什么想法。”施氏轻声说道。 秦万岭摇头,女儿越大心思越难猜,再说女大避父,有些话他这个做父亲也已经不方便去问了。 默然片刻后,秦万岭轻声道:“要不,你找个时间问问她。” 施氏却是叹了口气,“怕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这几年随着她年龄大起来,表面上看着和我们还是亲厚,但实际上很多事她都已经不和我们说了。” 秦万岭原想着自己是爹,女儿大了和他生分了也是正常的,但想不到施氏也有这样的想法,不由得怨责她道:“你光怪艽艽同我们生分了,那你怎么不想想,自打有了满崽,你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又有多少呢?” “我……” 施氏想替自己分辩几句,可才张嘴却又莫名觉得心虚,想想自打有了儿子,好像自己是真的没有像从前那样把女儿放在最要紧的位置了。 见施氏不说话了,秦万岭继续说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艽艽在我们身边最多也就十几年的事,可满崽不一样,他是一辈子都和我们在一起的,你别把心思都用在他身上,要多多关心关心艽艽……” “是我不想吗?”施氏委屈地打断秦万岭的话,“这几年她在家的日子有多少?再则满崽年纪小最是难养的时候,我不精心着点怎么行?艽艽不是也说了,让我尽管想着满崽,她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 秦万岭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家这个女儿啊就是太懂事了! 夫妻俩一阵沉默后,再次旧话重提。 “那这些人家,你有没有觉得合适的?有的话就跟艽艽说说,看看艽艽是什么想法,翻过年她就十五了,再留个两年就该嫁人了。” 想到女儿只能在身边呆两年,以后就要去别人家做媳妇,一年到头看不到几回,秦万岭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这会儿,他忍不住想,艽艽要是个儿子该多好! “我瞧着这些人加起来也顶不上大少爷一个手指头,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施氏嘟囔着说道。 秦万岭顿时不高兴了,“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算了,不许到艽艽跟前提,大少爷再好他是别人家的姑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艽艽喜欢,就是个傻子那也是我们家最好的姑爷。” “我知道,这话我怎么会和别人说呢?我就是心里不得劲。”施氏轻声说道,“那么好的人,怎么和我们艽艽就成不了呢?真要是大少爷能成我们家姑爷,能待艽艽好,我就是少活十年我都愿意。” 秦万岭待要训斥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是啊,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不了自家的姑爷?都怪京城的那些贵人们,没事惦记别人碗里的肉干什么? 夫妻俩说了半夜的闲话,最后生着闷气进入梦乡。 秦艽这个晚上也没睡踏实,想着天亮怕是又有一拨媒人上门,她恨不得太阳别升起,偏叶凡姝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麻雀一样念叨个没完。 “东家,你不会是真打算从这些人里选一个?都是些歪瓜裂枣,给墨大人提鞋都不配……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是一辈子的事,回头哭都没用。” “唉,不是我说,真的是你心性太大了,墨大人做错事不假,可人家错也认了,你就不能再给人家一个机会?那就是杀头还有个秋后问斩呢?你这……” 秦艽烦不胜烦,隔着被子踹了叨叨逼逼的叶凡姝一脚,没好气地说道:“睡觉,你要不睡,起床去喂猪去。” 嗯,叶凡姝自从来了麻岭村后,疯狂地迷上了喂猪这么个活,每天抢着拎一大桶猪食去猪栏,很享受膘肥体壮二师兄哼哼唧唧抢食的画面感。 听了秦艽的话,叶凡姝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我到是想去,可这离天亮还早着呢。” “那就睡觉,赶紧睡。”秦艽没好气地说道。 叶凡姝不敢再说,闭上眼翻了个身没多会儿就发起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秦艽却是看着那一抹漏过窗缝的夜色,久久难以入睡。 真的是她错了吗? 不,秦艽摇头,否定了自我怀疑。 墨明城或许心里是真的有她,当时也确实只是权宜之计,可这是不是也说明在他心里,她并不是不可替代的,是可以被牺牲的……日后再有选择之时,他是不是又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呢? 秦艽也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那些生死相随从来都只是传说中的美好而已,在这个男权社会能找到一个可以体谅包容她的人已是不易,不该要求再多。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嫁墨明城和嫁其它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反正大家都一样,难道就图了墨明城那一张盛世美颜吗? 沉沉叹了口气,秦艽默默拭去眼角不争气的泪水,翻了个身逼着自己不再去想,慢慢睡去,睡,睡着了梦里什么都会有。 第378章 是男还是女 第378章 是男还是女 既然决定了断舍离,嫁人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次日起她便打起精神好好相看起来。说是相看,但好赖却凭媒人一张嘴,秦艽在坚持了三天后便举了白旗,表示她其实有更好更简洁的法子来选。 “怎么选?”施氏问她道。 秦艽将那些媒人留下的庚贴全都扔进一个簸箕里,指着满簸箕的庚贴说到,“抽一张,抽到哪个就是哪个。” 简单粗暴,但却很是有效。 施氏却是气得抓起桌上的布老虎照着秦艽便扔了过去,“你以为抓猫,抓狗呢,随便逮着哪个就是哪个。” 秦艽接住布老虎将往怀里一揣,一脸痛苦地说道:“那怎么办?我听着都差不多,再说了媒人的嘴骗人的鬼,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既然都差不多,那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抓着哪个是哪个。” 施氏气得还想再抓个什么东西扔过去,左右看看却只有手里抱着的满崽了,这个不能扔,她瞪了秦艽一眼,“选不出来就慢慢选,觉得有眼缘的合适的都选出来,回头让你爹和三叔去打听清楚了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 秦艽叹了口气,看着散落一桌子的大红庚贴,垂死挣扎地问了一声,“娘,一定要嫁吗?可不可以不嫁人?” “不可以。”施氏斩钉截铁地说道,想了想,却是补了句,“你要是不想嫁,招赘也是可以的,我和你爹也都是愿意的。” 可那和嫁又有什么区别呢?为了长久的家庭和睦,母慈子孝,秦艽私以为还是嫁比较好。 “行了,我知道了,我回头选一选。”秦艽说道。 施氏看着她满脸的愁苦之色,长长叹了口气,正想着劝她几句,外面却突然响起叶凡姝的声音,“婶,又有媒人来了。” 施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太阳都要下山了,怎么还有媒人上门? 心里虽然犯起了嘀咕,但还是抱着儿子迎了出去。 这种时候,秦艽一般都是要回避的,正准备起身回自己屋里去避一避时,叶凡姝却突然一阵风似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东家,你快去看看,这会儿来的是谁。” 秦艽看着一惊一乍的叶凡姝,扑哧笑了说道:“你不是说了是媒人吗?怎么还是这次的媒人长得不一样,吓到你了?” “哎呀,不是,你快自己出去看看。” 说着话,叶凡姝扯着秦艽便要往外面走,秦艽一个没留神还真被她给扯着出了堂屋,才堪堪站稳,便看到一道修长劲拔的身影正从影壁后走了出来,四目相对,秦艽愣在了原地。 祥麟! 祥麟看着瞪圆了眼明显一副受惊模样的秦艽,翘了嘴角远远站定抱拳揖礼,“小的,见过秦姑娘。” 抱着儿子的施氏看了看祥麟,又回头看了看怔忡失神的秦艽,末了,问道:“艽艽,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叶凡姝撇了秦艽,嘻嘻笑着跑上前,指着祥麟对施氏说道:“婶子,这是墨大人身边的小厮,在京城的时候他帮了我们好多。” “墨大人……”施氏眼底满是疑惑。 “呀,就是墨明城,墨大人啊。”叶凡姝解释道,不等施氏开口,她又转身看了祥麟问道:“哎,你怎么来了?你家大人呢?他不知道……” “凡姝姐!” 突然响起的喊声打断了叶凡姝的话,叶凡姝讪讪着退到了一边。 秦艽走上前对施氏说道:“娘,这里的事我来处理,您带弟弟去找全哥儿玩去,晚饭等会儿我和凡姝姐做。” 施氏犹豫着没有吱声,她怀里的满崽听了却是吵着要去找秦道全玩。 祥麟见了,连忙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红纸,恭敬的双手呈了上去,“施太太,我是奉我家太太和少爷的命令来给我家少爷提亲的,这是我家少爷的庚贴。” 一语出,惊得施氏手一松,满崽“咚”一声掉在了地上,所幸他个头大,脚才沾地掉头便往外跑,也不管自家娘还张着嘴怔在原地没了反应。 “娘,满崽跑了。”秦艽冲施氏喊道:“您快去追他,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办。” 说着话便上手推着施氏去追满崽,不想施氏却难得的机灵了一回,一把拂开秦艽的手,指着叶凡姝说道:“叶姑娘,麻烦你帮我出去看看,别让他摔沟里了。” 叶凡姝也很想留下来的看热闹,但想到满崽还小确实容易出意外,当下一点头拔脚便往外追了出去。 施氏这时候又对秦艽说道:“你去喊你爹回来。” “娘,我……” 施氏难得的摆了一回母上大人的威严,瞪了秦艽道:“还不快去。” 秦艽没得办法,只得怏怏地走了出去。 当然,她并没有去田里喊秦万岭,而是出了门后绕了一圈爬墙躲在堂屋后的窗扇下偷听。 施氏虽说打发了走了秦艽,但其实心里却是乱糟糟的如同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给祥麟沏了盏热茶送上,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时,祥麟却在将茶盏放到桌上后,起身恭敬地立在堂前对着施氏一揖到底。 “太太,我家太太原本是打算亲自上门提亲的,但近来老太爷的身子不是很好她实在走不开,我家少爷这会儿也正在从京城赶回来的路上,他让小的向太太求个情面,能不能等见过他以后再决定秦姑娘的婚事。” 施氏攥紧了衣袖里的手,沉着脸说道:“当初要求退亲的是你们墨家,现在上赶着提亲的又是你们墨家,怎么你们墨家有权有势就把我们家艽艽当成是自家菜园子的菜,想摘就摘,不想摘就关着吗?” “太太言重了,我家少爷绝无此意,少爷对秦姑娘的心思从没变过,只是这中间出了诸多意外,这才有了诸多误会曲折,还请太太宽宏给我家少爷一个机会。” 话落,祥麟掀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施氏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施氏这辈子何曾受过旁人这样的大理,情急之下连忙站了起来,忙伸手扶了祥麟起来,“哎,你有话说话就是了,跪什么跪啊,还磕头,你是想折我的寿吗?” “太太受得的,以后姑娘和少爷成了亲,您就是亲家太太祥麟是下人,给您磕头也是应该的。”祥麟说道。 施氏这会儿有点后悔赶走秦艽了,这样的场面她是真的不擅处置。 好歹把祥麟劝坐下了,施氏想了想,问祥麟道:“你家少爷他真的在回来的路上?” “是的,原本姑娘动身回来的时候,少爷就想一起回来把误会解开,但因为朝中事杂实在脱不开身,只得将紧要的几件处置妥当了,这才匆匆往回赶,算着还有个八九日应该就能到了。”祥麟说道。 再有几日便是腊月了,朝中也到了休沐的时候,这个时候墨明城往家赶,既能过个团圆年还能顺便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不得不说时间效率确实是高。 秦艽给了个自嘲的笑,突然想起,算着日子太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差不多也要出生了,不知道生了没有?是男还是女! 第379章 艽艽她比你大气 第379章 艽艽她比你大气 京城,半个月前。 自凌晨穆太后发动,内阁首辅朱勋便和墨明城守在了凤仪殿外,此刻的凤仪殿从医婆到稳婆以及侍候的宫人全都是小皇帝的人,各处殿门和宫门之外也都做了安排,防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巳时,稳婆亲手抱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公主走了出来。 墨明城和朱勋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在交换一个眼色后陷入了两难之境。 按他们之前和萧王达成的协议,穆太后产子后便会被宣布难产而亡,待穆太后做完月子开春后由墨明城亲自送去雍州,可现在穆太后生的是个公主,一个对大梁江山,对帝位都造不成影响的小公主,穆太后和萧王还能接受骨肉分离的结局吗?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朱勋和墨明城念头才起,钟瑾便自遮掩严实的产殿内走了出来,“两位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勋朝墨明城看去,虽然同为托孤大臣,自己还身为百官之首,但朱勋很清楚不管是先帝还是现在的小皇帝,他们更信任的其实是墨明城。 墨明城对上朱勋看来的目光,略作沉吟后轻声道:“朱大人站了这半天也有点累了,我们去偏殿喝口茶歇歇再去向诸位大人报喜。” 朱勋明白这就是墨明城想要听一听穆太后的话了,当下便点头道:“墨大人说的是,人不服老确实不行。” 话落,同墨明城并肩去了偏殿。 才进偏殿,钟瑾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两位大人看在我家娘娘半生曲折坎坷的份上,不要让她后半辈子再经受骨肉分离之痛。” 朱勋捋着颌下花白的山羊须看向墨明城。 看这意思,是要墨明城做决定。 “钟姑姑,你先起来。”墨明城上前扶钟瑾。 钟瑾一脸哀求地看着墨明城,“墨大人娘娘她说了,一旦她带着小公主离开,终此一生她都不会再踏足京城半步。” 墨明城听了眼里却未见欢喜之色,而是看着钟瑾问道:“钟姑姑,你替我问娘娘一声,她的半生曲折坎坷和皇上可有关系,同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为何如此天差地别?” 钟瑾瞬间苍白了脸色,讪讪看着墨明城唇角翕翕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若说之前墨明城对穆皇后还有几分同情之心,这会儿那几分同情也已然化为乌有,他抬头看向朱勋说道:“朱大人,按我们之前商议好的做。” “好,老夫这就去前朝颁布喜讯。”话落,朱勋拔脚便要离开。 钟瑾情急之下抢上前跪在朱勋身前,“朱大人,朱大人当年的事,老大人您也是知道的,我家娘娘但凡可以选择,又怎会有今时今日的困境?都是自己的骨肉,娘娘她也不想负了谁,可她没有办法,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啊!” 朱勋哎呦跺着脚,想要绕过去,可却被钟瑾抱住了脚,又不好喊了外面的宫人进来帮忙,情急之下只得道:“你起来,你赶紧起来,再耽搁下去坏了大计可不是你能担待的。” 钟瑾虽是大哭不止说什么也不肯松手放他离去。 “墨大人,墨大人……”朱勋只得向墨明城求助。 墨明城待要开口,不想小皇帝却突然自殿外走了进来,“姑姑,你起来,朕都同母后说好了。” 钟瑾怔怔抬头朝小皇帝看去,“皇上……” 墨明城和朱勋这时候也朝小皇帝看了过来,小皇帝走到墨明城跟前站定,抬头对上两人的目光,轻声道:“先向外公布母后的死讯,一个月后再向外公布妹妹的死讯,两个月后由明城护送母后和妹妹离开。” “皇上!”钟瑾极度的悲喜之下一头磕在了地上,“奴婢谢皇上恩典。” 小皇帝却摇了摇头,说道:“姑姑不必谢朕,是母后自己的选择,从此她在这世上便只有妹妹一个亲人了。” 彼时钟瑾只道是小皇帝激愤之下断了母子之情,只至到雍州的很多年后,穆太后与萧王膝下仍只有一女时,她才知道,彼时小皇帝说的那句“只有妹妹一个亲人”是另有深意,却原来是在他答应穆皇后的请求时,亲眼看着产后虚弱的穆皇后服下了一碗绝子汤。 终此一生,穆太后和萧王再无一子半女的可能! 钟瑾和朱勋先后离开,一个去前朝频布太后产女的喜讯,一个则去后殿安排太后产后血崩而逝结局。 大殿里留下墨明城和小皇帝两个。 墨明城是真的累了,就连几步远的椅子都懒得走过去干脆席地而坐。 小皇帝见了撩了袍摆跟着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殿外湛蓝的天,轻声说道:“明城,我在这世上再没有亲人了。” “以后会有的。”墨明城轻声说道。 小皇帝不解地看了过来,墨明城笑着将散乱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温声道:“皇上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也是和您血脉相连的至亲,记住,您不曾得到的,渴望的,都要给他们。”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默然片刻,却突然问道:“明城,你什么时候去找艽艽?” 墨明城脸上的笑霎时僵住,目光也变得失了焦距。 小丫头啊……小丫头这会儿正忙着给自己相看女婿呢!他去找她,她还会要他吗? 见墨明城不言语,小皇帝学着墨明城替他捋发的动作,伸手摸了摸他颌下冒出的青色胡碴,说道:“明城,朕给你一道赐婚圣旨好不好?” “先帝已经给过了啊。”墨明城说道。 小皇帝嘻嘻笑了说道:“那不算,那是你自己去求来的,只放在你手里却没有过天下人的眼,朕给你一道赐婚圣旨,让顾还止亲自去传旨。” “这样不好?”墨明城犹豫着说道:“皇上不是还想让她做您的财神爷吗?您硬把她跟臣绑在一起,以后她还能心甘情愿做您的财神爷?” 小皇帝却是嘻嘻笑着说道:“会的,艽艽她可比你大气多了。” 被指小气的墨明城半响没能说出句话来,他怎么就小气了? 第380章 她不敢拼 第380章 她不敢拼 施氏接下了墨明城的庚贴,祥麟长舒一口气后一身轻松地离开了麻岭村。 麻岭村因为秦艽的婚事再次热闹了一回,听说墨家又使了人上门提亲后,秦德顺和周义贵老哥俩当天晚上便举着火把心急火燎地去了秦艽家。 “万岭啊,按说这嫁女娶媳的事我和周叔不该多嘴,可艽艽这桩亲事对咱们村实在太重要了。”秦德顺斟酌着说道。 话说得不紧不慢,但实则秦德顺的内心是焦燥的,这要是自家亲孙女,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啊,早就一口应承下来了。 “是啊,万岭。”周义贵接了秦德顺的话劝着秦万岭道:“当然,倘若男方人品德行有损,我和你六叔祖也不走这一趟,咱就算是再争功近利也不能干那种拿闺女换好处的事是不是?” “我和你义贵叔找人打听过了,当初你们两家之所以退亲,一则是京中贵人以势压人,二则是墨家老太爷起了攀权附贵之心,这三则么……”秦德顺觑了眼亮着烛火的秦艽屋子,“也不能说是艽艽的错,毕竟这世上再没有比命更重要的了。便,既然眼下误会都消解了,墨家又有结亲之意,你也就别再多想了,干干脆脆应下了墨家便是。” “是啊,万岭。”不等秦万岭开口,周义贵立刻接了秦德顺的话,道:“你别怪叔说话难听,艽艽议亲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这一两个月媒婆就差把你家门槛踩断了,可那些来提亲的人家能跟墨家比吗?” 自然是不能的! 只是,自己已经问过艽艽的意思,艽艽却对和墨家再结亲事表现得很是犹疑,他就这一个女儿,女儿不比儿子是要到别人家去过日子的,心理不痛快了这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得好? 秦万岭苦笑着看向秦德顺和周义贵,“六叔祖,义贵叔,您两位说的我都懂,可这事还得看艽艽的意思,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她要是觉得好,那就嫁,要是觉得不好,那就不嫁。” 秦德顺和周义贵顿时面面相觑,这感情说了这么久都是白说了? 那秦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知道?别看年纪小,主意可正着呢!当初要不是她一味要退亲,能有今天这麻烦? 秦德顺端起桌上的茶盅,喝了口茶压下肚子里的火气,重新开口劝道:“万岭啊,婚姻确实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艽艽她再能干,她也是个孩子,有些事情她想不到,你当爹的就要替她想,不能一味的顺着她,惯着她,须知惯子如杀子!” “是啊,万岭。”周义贵附和道:“艽艽这孩子的脾气,你是她爹你比谁都清楚,说句直话,按照她的意思,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嫁人?” “这……” 被说破事实的秦万岭讪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周义贵在心里默默给自家大孙女加了个鸡腿,攥了攥身侧的手,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六叔祖的话说得对,艽艽确实能干,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艽艽到底是个小姑娘,她不同意再和墨家结亲,你知道她是一时赌气,还是真的就不愿结亲?万一只是一时赌气,你却听了她的意思拒了这亲事,这以后她后悔了你怎么办?” “再有,就算不是赌气,那我问你,这论学识也好,论相貌也罢,还有比墨家大少爷更好的?依着我的意思,墨家愿意先低这个头,给足了你们家和艽艽的面子,那就该就坡下驴,别等人家失了耐心真就另结亲事,回头哭都没地方哭。须知,这世上的人和事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永远等着你的。” 屋子里。 将堂屋这番话尽数听在耳里的叶凡姝也小声劝着秦艽说道:“东家,你真的听句劝,我比你虚长几岁,旁的比不了你,可这男女间的情事却是比你多经历了些。男人啊是这世上最薄情的,趁着墨大人的心还在你这,高高兴兴把这亲事应了,以后他能长长久久地将你放在心上也就罢了,若是不能,你有自己的子女,当家主母做着谁也越不过你去。” 大抵是这世上一大半的女人都是这样过着的? 年轻时夫妻恩爱,色衰爱驰后,夫妻关系便成了雇主关系,只当自己是拿工资干着一份管家的活,唯一真心以待的也就是子女了。 秦艽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有自己的考量。 她怕,怕自己的贪心会在久长的岁月里让她变得面目狰狞,无欲则无所求,可她很清楚,她对墨明城是有着期盼的。 叶凡姝劝了几句,眼见秦艽垂了眉眼虽不反驳但却也不接话,当下便也没了再劝的心情,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去看看满崽,你要是累了你先歇着。” 秦艽知道叶凡姝这是眼见着劝不动她,想去走施氏的路子,让施氏帮着劝劝,她领了这片好意,便也没有阻止叶凡姝离开。 秦德顺和周义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秦艽也不知道,原以为秦万岭会让施氏来劝劝她,不想,直至她昏昏沉沉睡去,施氏也不曾来,甚至是次日夫妻俩也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一样,一句劝导的话也不说,完全一副她自己决定的样子。 好在接下来便忙着过年的事,媒人也不上门了,家里忙着杀猪宰羊置办年货,议亲的事被扔到了一边。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除夕过去,吃吃喝喝的正月到来。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秦艽年纪大了加之心里有事便不大愿走动,是故施氏去镇上给施家兄弟俩拜年时,她没有一同去,而是在家专心研究起吃食来。 手上有事忙,脑子里有东西想,日子便过得快一点。 但让秦艽没有想到的是,年初四镇上传来了墨老太爷逝世的消息,彼时秦艽正忙着做五色饭,听了秦万岭的话,秦艽一时间忘了反应。 秦万岭观察着秦艽的脸色,小声地问道:“艽艽,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吊个唁?” 按说是应该去的,可两家这会儿的关系有点复杂,去了……秦艽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 秦万岭见秦艽不吱声,连忙道:“哎,不去也没关系的,本来两家也没什么来往,是不是?” “去。”秦艽轻声道:“就算结不成亲,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秦万岭听了却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看着秦艽小心地问道:“艽艽,你这是决定了?” 秦艽点了点头,是的,她决定了,如果是后世婚嫁自由的年代,她或许会为自己拼一次,可在这个嫁人就是一世的年头,她怂了,她不敢拼。 第381章 是个好大的官 第381章 是个好大的官 年初三,秦万岭收拾了一番穿了身素衣去墨家吊唁,秦艽则继续在家和叶凡姝研究着吃食,今天她心血来潮想吃凉皮,一早便和叶凡姝两人和面洗面,忙了大半天才刚得了两碟子凉面,不想去舅家拜年地秦万峰和刘月娥回来了。 “怎么就回来了,三婶难得回趟娘家怎么没多住两天呢?”秦艽问道。 刘月娥涨红了脸,推诿了几句便抱着睡着的全哥儿回了屋子。 秦万峰这才轻声说道:“你三婶娘家兄长听说你在议亲,非得要你三婶把你说给他家儿子,你三婶和他们吵了一架,饭都没吃便被他们赶回来了。” “这么不要脸?”叶凡姝一脸错愕地问道:“这不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秦万峰讪笑着挠了挠头,对秦艽说道:“艽艽,你回头听到些什么千万别信,我和你三婶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你三婶也说了,这娘家她以后是再也不回了。” 这就是说刘月娥要同刘家断了关系。 秦艽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这年头,父兄,丈夫,儿子是女人的三大靠山,虽说刘家的人人品恶劣,可到底是自己的娘家,是血脉相承的亲人,刘月娥从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没断了和娘家的来往,今天却为了她把这娘家的关系断了。 “那你和小婶是不是还没吃过饭呢?”秦艽问道。 秦万峰讪讪笑着点了点头,“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饭。” 最主要是也没地方吃,这会儿不管是东田镇还是乌石镇都店家都没开业呢,他们就算是袋子里有钱也得扛着回到家来做。 这不提吃还好,一提秦万峰顿时有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左右看了看,等看到桌上两碗争泽鲜艳的凉面时,顿时目光大亮,问道:“艽艽,这是什么新鲜吃食?” “凉皮。”秦艽不舍得割爱,但想到屋里的刘月娥最终还是说道:“正好做了两碗,你和我三婶分了。” “哎,那我替你三婶先谢过你了。” 秦万峰说完话便上前一手一个碗端走了。 叶凡姝瞪大眼指着秦万峰,“我……” “我去炒两碗蛋炒饭,吃饱了我们继续做,晚上一样能吃着。”秦艽打断叶凡姝的话说道。 叶凡姝纵使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无奈的认了。 说是吃蛋炒饭,可等秦艽看到厨柜里的那些肉啊丸子这样时,又改了主意决定还是吃锅子。 牛肉片得薄薄的拿干辣椒末和盐先腌了最后用鸡蛋清裹了裹,再煎几个金灿灿的荷包蛋,香菇肉丸,冻豆腐,咸肉冻汤打底,再调一碗灵魂蘸料,直把个叶凡姝吃得嚷嚷着天天都要吃锅子。 秦艽想着一碗凉皮肯定吃不饱,正打算起身去喊了秦万峰夫妻俩一起吃,不想才起身她小叔和刘月娥正一前一后走来。 “呀,我就说闻到锅子的香味了,果然就是在吃锅子。”秦万峰说着话,端了手里已经空了的碗上前夹了个咸香鲜美的荷世蛋到碗里,又招呼着刘月娥道:“全哥儿娘你也坐下来吃,这大冷的天就是要吃锅子才暖乎。” 自打当了爹后秦万峰的性子变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死气沉沉,话多了人也变得热络起来。可能是受她的影响,刘月娥也变了许多,这会儿听了秦万峰的话嗔笑着瞪了他一眼,啐道:“你也好意思,抢了一次吃食不算,还打算抢第二次。” “哎,自家人那么见外干什么?”说着话,秦万峰看了秦艽道:“艽艽,你说是不是?” “是啊,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见外的。”秦艽笑着招呼刘月娥坐下一起吃锅子。 吃着吃着便聊起了闲话。 “艽艽,墨家老太爷没了,你知道?”秦万峰问道。 秦艽点头,“知道,我爹他今天一大早就去吊唁了。” “听说墨家大少爷也回来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秦万峰说道。 秦艽筷子上的丸子“咚”一声掉回了锅里。 顿时三个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来。 秦艽不动声色的重新夹起了丸子,吹了吹,咬了半口一边嚼着一边说道:“应该回来了?年前他的小厮不是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吗?” 见她这样,秦万峰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接了话往下说还是换个话题了。 好在秦艽没有给他更多纠结的时间,吃了一颗丸子后,她问秦万峰道:“小叔,你见着我大姑了吗?她还好?” 秦艽也不问,秦玉茹为什么没把被赶出家门的夫妻俩请去她家了,毕竟这其中内情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怕是秦玉茹这是将对刘家兄弟的恨转到她小叔和小婶身上了。 她就是单纯地好奇,秦玉茹的日子现在还过得滋润吗? 提到秦玉茹,秦万峰的黑脸上绽起抹红色,就连目光都变得局促不安无处安放起来,讷讷着说道:“没看到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应该是还好的?” 初二回娘家,今年初二秦玉茹没回娘家。 好不好的,还真是难说! 秦艽笑了笑,淡淡道:“也是,我大姑那么能干的人,谁过得不好都可以,她却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刘月娥想到自家兄长和弟弟干的那些事,一时间也是臊得两脸通红,可心里又觉得是秦玉茹咎由自取,要不是她不守妇道干出那种不要脸的事,自家哥哥和弟弟也干不出那种缺德事! 这不是个好话题,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嗞溜嗞溜吃菜和炭子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这要是有碗冰凉粉就好了。”秦艽喝口碗里的汤,不无感叹地说道:“极至的冷和极至的热,两者的冲撞是这世上最美的美味!” 叶凡姝点了点头,“嗯,这要是在京城不是什么难题。” 京城……嗯,这也不是个好话题! 秦艽低下头默默喝汤。 却在这时,院子里响起大黑的吠声,急促的狗叫声,惊得秦艽几人齐齐放下了碗。 秦万峰更是起身道:“我去看看。” 世道虽然太平,但偷鸡摸狗的人不少,他们又远离人群,指不定有人摸来想浑水摸鱼呢?秦万峰没忘提溜起放在门边角落的圆木棒。 只是,他才绕过影壁,大门外便响起周家大孙子周善永的声音,“万峰叔,快出来,京城来人了,是个好大的官……” 第382章 赐婚 第382章 赐婚 确是个好大的官,正四品的太监总管,皇帝跟前的第一红人,屁颠屁颠地跑这山窝窝里来了! “哎呦喂,秦姑娘哎,可怜咱家这把老骨头差点就颠散了。”顾还止弓着背踩着八字脚一路叫嚷着由小内侍扶了走进来。 秦艽看到他的那一刻人都傻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连忙迎上前,“顾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话落,又对一脸懵逼状的刘月娥说道:“三婶,麻烦您去帮忙烧锅热水沏茶。” “哎,哎,我这就去。” 说着话刘月娥急急去了厨房。 秦艽则忙不迭地请了顾还止去堂屋,叶凡姝一瞬的怔忡后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劈头盖脸地便问道:“顾公公,您一个人来的吗?七七呢,没和您一起来吗?” 说着话,还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好像下一刻小皇帝就会从影壁后走出来。 “叶姑娘,别看了,皇上他没来。”顾还止呵呵笑着说道。 小皇帝还在襁褓中时,顾还止便在跟前侍候着,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小皇帝心里对亲情和友情的期盼了,叶凡姝和秦艽在皇宫的那些日子,可以说是小皇帝这么多年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是故,顾还止的心里对秦艽和叶凡姝较旁人也多了几分亲厚。 虽然知道小皇帝不会来,但真从顾还止嘴里听到,叶凡姝心里还是免不了生起失望,叹了口气在顾还止身边坐下,问道:“顾公公,您跑来这鸟不屎乌龟不下蛋的破地方干什么?” 有这么说麻岭村的吗? 秦艽瞪着叶凡姝,“你前两天还说这里堪比人间仙境,这辈子都不想离开呢,怎么今天就成了鸟嫌龟憎的破地方了?” 叶凡姝讪讪的搓了搓鼻子,嘻嘻笑了说道:“那一时间,一时间的想法嘛!你不也常念叨着那什么‘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吗?” 秦艽:“……你能不能把舌头(话)捋直了(明白)了再开口?” “我舌头直着呢,你要不信,你拿尺子来量。”说着话,叶凡姝还冲着秦艽吐了吐舌头。 秦艽气得直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半响,“顾公公,您来得正好,走得时候还麻烦顺便把这祸害也捎走。” 顾还止看向逗嘴不停的两人,敛了笑,不无感叹地说道:“秦姑娘,叶姑娘果然你俩在哪,哪里就欢乐多啊!只可怜皇上他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官殿,连个说话的人没有。” “怎么会呢?”叶凡姝看着顾还止,“芽姑不是在吗?芽姑她不和皇上说话吗?” “咱家这不刚想说吗?幸好还有个芽姑,不然皇上这日子真的是难熬啊!”顾还止不无唏嘘地说道。 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可秦艽和叶凡姝却还是莫名的心虚,隐隐有种自己做了件很人道的事! 便在这时,秦万峰端着沏好的热茶走了进来,壮着胆子上前对顾还止道:“大,大人喝茶。” “三叔,我三婶呢?”秦艽随口问道。 “全哥儿醒了找娘,你三婶去给他穿衣起床了。”秦万峰说道。 顾还止这会儿确实也是渴了,年前就坐着马车往这边赶,一路上虽说有早早有人打点好驿站,热水热饭地侍候着也没怎么受罪,可到底是养尊处优的人,近一个月的马车坐下来,身上的骨头感觉都是拼凑起来的,一不小心就得散了。 端起桌上的茶盅,一边掀了茶盖拨上面的浮沫,一边招呼着秦万峰道:“你也坐,等咱家喘口气还有正事要办呢。” 一句话却吓得秦万峰瞬间白了脸,神色惶惶地朝秦艽看了过来,犹疑着问道:“艽艽,要不我去把你爹喊回来?” “不用。”秦艽摇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话是这样说,可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朝顾还止看了过去。 不想,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顾还止正端着茶盅浅啜全然没看到秦艽带着探询的目光。 叶凡姝看在眼里,嘿嘿笑着凑到顾还止跟前,“顾公公,您别光顾着喝茶啊,您快说说,您大老远跑来干什么啊?” “不急,不急,等我喝完这盅茶再说。”顾还止端着茶盅说道。 “哎呀,怎么就不急了?”叶凡姝不由分说上前夺了顾还止手里的茶盅,“这茶水您要喝,回头我烧一锅,您先说说,您千里迢迢跑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坐了这么会儿,顾还止气也喘匀了,拿了袖里的帕子拭了拭嘴角,正待掏出随身的圣旨,却见屋里只有秦万峰一个大人时,不由得手一顿,对秦艽道:“你家没别的大人了?” 秦艽心一沉待要开口,外面却响起周善立的声音:“艽艽姐,我爷和你太叔祖来了。” 周义贵和秦德顺来了? 秦艽还在愣神的功夫,秦万峰已经撒溜地跑了出去,把人给领了进来。 同来的除了周义贵和秦德顺外,其实还有秦家另几个宗老,前一刻还冷清的院子瞬间热闹了起来。 秦德顺和周义贵相偕着走上前,对顾还止行礼,“小老儿见过这位大人。” 顾还止看着头发花白的两人,呵呵笑着站了起来,揖手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两位老人家好啊,咱家这厢有礼了。” “哎,使不得,使不得。” 秦德顺和周义贵忙不迭地想要避开,只是年纪大了心里又紧张,这一动却是撞了个满怀,差点便一屁股墩地上,还好有各自的儿子扶着,这才站稳了。 待站稳了,秦德顺厚着老脸上前,说道:“大人,小老儿不才是秦氏族长,敢问大人此次前来是所为何事啊?” 顾还止呵呵笑着扫了眼院子里的人,又看了看眼正不断从远处走来汇聚在院墙外的人,扯了他公鸭似地嗓子说道:“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咱家是奉旨来给秦氏女儿赐婚的。” 赐婚?! 秦艽脑子嗡一声炸开了,虽然听到一片嗡嗡声,却不能将这所有的声音独立开来,只至耳边响起叶凡姝尖叫声,“东家,皇上给你和墨大人赐婚了,快,快梵香接旨……” 第383章 滚回你自己家去 第383章 滚回你自己家去 “少而婉顺,长而贞淑,行合礼经……”秦艽放下手里明黄的赐婚圣旨,一脸懵逼地看着凑了半个头过来的叶凡姝,“这说的是我吗?” “不是你,还能是我啊?”叶凡姝没好气地说道,顿了顿,嘿嘿笑着说道:“我到是希望是我。” 皇上赐婚,别管以后夫妻关系怎么样,反正休妻、和离是不可能的了!真就应了那句,生同寝,死同穴,管你是同床异梦,还是生死冤家。 秦艽将圣旨往叶凡姝手里重重一塞,想说点什么却难得的口笨舌拙起来,以至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凡姝小心觑着她脸上的神色,轻声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是不是?” 秦艽明白叶凡姝的意思,她自己难以决定这桩婚事答应还是不答应,现在小皇帝替她做了决定,就算以后日子艰难恩爱难再她也不必懊悔自怨自责。 笑了笑,秦艽说道:“是的,这样也挺好的。” 叶凡姝见她不似在敷衍,而像是真的接受了这桩赐婚,长吁了口气地同时,起身道:“算着时间你爹和你娘她们也快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即便秦艽已经决定接受这桩婚事,但还是需要时间理理思绪平复心情,这个时候让她独自呆一会儿是最好的。 这么大的喜事,秦德顺早就做主由族里出钱杀猪宰羊准备大肆庆贺,这会儿院子里简直是比过年还热闹,有那与施氏交好如吴氏这般的妇人不用嘱咐便张罗起来的,也有那想讨个好跟着忙前忙后的,当然也不乏拈酸吃味袖着双手躲清闲时不时还要说几句酸话的。 叶凡姝不管这些,她一出门便四顾张望,没找到人,就近扯了个人问道:“顾公公呢?” “大人说这山间景色极好,族长和里正陪着在外面看风景呢。”那人答道。 叶凡姝想了想,便又问道:“同来的小公公呢?” “到后院去歇着了,说是赶了这多天的路累了。” 叶凡姝当下便转身去了后罩房。 后罩房原本是被成杂物房的,但自打秦艽和叶凡姝回来后,便被秦万岭收拾了出来,打算他和施氏先搬去住了,免得叶凡姝不自在,但却被秦艽给阻止了,便空在那暂时充当了客房。 叶凡姝到的时候,小内侍正站在墙角看那株已经长得像棵小树的状元红,因为疏于打理,不任是花枝还是花冠都生长得很放肆,正是花开的季节,大朵大朵的花压弯了枝头争相斗艳很是好看。 “小公公。” 小内侍是见过叶凡姝的,知道她和小皇帝的关系好,不待叶凡姝上前,已是揖手行礼道:“见过叶姑娘。” 叶凡姝摆手,开门见山问道:“小公公,跟你打听个事,墨大人他是和你们一起回来的吗?” “是的,不过墨大人是骑马,应该比我们早到几日。”小内侍说道。 早到几日,那也就是说年三十前就到了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墨老太爷的病耽搁了,还是想等赐婚的圣旨到了再来见秦艽。 当然,叶凡姝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确定墨明城也回来了。 打听了一番小皇帝后,叶凡姝转身去了前院,想着把这消息去告诉秦艽,不想还没进门,却听到屋子里“啪”一声响,紧接着是秦艽冷厉的喝斥声,“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秦艽很少有这样疾言厉色情绪外放的时候,叶凡姝想都不想拔脚便冲了进去。 屋子里,秦艽冷眉冷眼地站着,她的身前则是一个穿着桃红衣面目清秀的小妇人,此刻同样一脸盛怒之色,瞪着秦艽的目光好似要吃人般,见着叶凡姝进来目光一滞,下一刻却是看着秦艽,冷声道:“秦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就不信了,大少爷真要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会愿意娶你,就算是君命难违不得不娶了你,可你这样的毒妇也一定不会得到他的真心的。” “我再说一次,滚,我不想看见你。”秦艽指着门口的方向对郑聘婷说道:“当然,你要是想当着满院子的人让我打脸,我也一定会成全你。” 郑聘婷脸上有了些许的慌乱之色,她知道秦艽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真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事情闹起来,秦艽不过是被落面子,而她绝对讨不了好。 咬了咬牙,郑聘婷色厉内荏的说道:“再怎么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没必要让满村的人跟着你不痛快,但是人在做天在看,秦艽你别得意,老天爷迟早会收拾你的。” 话落,重重一甩袖子转身便往走。 不想叶凡姝却突然迎面走了过来,没等郑聘婷反应过来,猛的扬手一巴掌扇在了郑聘婷的脸上,用力之猛以至于郑聘婷差点便摔在地上。 “你……”郑聘婷捂着脸,三分怒七分恼地瞪了叶凡姝,“你凭什么打人?” “打人?”叶凡姝甩着又麻又痛的手,看着郑聘婷道:“我什么时候打人了?我明明打的是狗,还是条喜欢乱咬人的疯狗。” 郑娉婷本就涨红的脸顿时更红了,甚至眼泪水也跟着夺眶而出,她指着叶凡姝和秦艽,“你,你们仗势欺人!” 话落,捂着脸哭着往外跑去。 叶凡姝刚想说“战斗力这么弱还敢出来献丑”,不想院子里却响起数道妇人关切的问声:“娉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哎呀,娉婷你的脸……” 郑娉婷却是什么都没说,吱唔了几句,又目带惊恐地看了眼秦艽所在屋子的方向,完了捂着脸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要表达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那就是,秦艽欺负她了! 不想,却在这时秦艽却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廊檐下对着院子里神色复杂的村民说道:“适才娉婷来找我,说是我害了我家大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便让她把话说清楚。结果她却又什么都不肯说,只说我这样是会遭报应的,还说就算能嫁给墨大人,也必然会遭大少爷所厌。” 秦玉茹的事情已然不是什么密秘,可谁都没想到这事会和秦艽扯上关系,少不得有人问道:“艽艽,你大姑的事真的和你有关系啊?” 秦艽却是一脸不解地问道:“我大姑她到底怎么了?我问娉婷她也又不肯明说,非得说我大姑回不了娘家是我害的,还说我以后会连我大姑都不如,凡姝姐一气之下便给了她一巴掌。” “哎呀,艽艽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十里八村的都传遍了,你大姑她和自家大伯哥好上了,被刘家的人捉奸在床呢!”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但下一刻便有道带着威严的声音斥道:“汪大丫你个多嘴多舌的蠢货,艽艽一个姑娘家,她能知道什么?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没事就喜欢东家长李家短?行了,这没你什么事,滚回你自己家去。” 第384章 她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384章 她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秦万岭和施氏半下午就赶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施大舅和施小舅一家人。 曾莞娥和秦艽向来亲近,李福娥虽然和秦艽没有那么亲厚,但她豁得出去哈啊,眼见曾莞娥和施氏都在屋里,她把孩子往施秉禾手里一放,转身便也跟着进了屋。 屋子里,施氏正问着秦艽,外面的那些关于郑娉婷和她的风言风语是怎么回事。 “婶子,这事明眼人一看就是那曾郑氏吃酸拈醋嫉妒眼红艽艽。”叶凡姝抢着对施氏说道:“旁的人都眼巴巴的来恭喜艽艽,她到好,进门就找事,说什么秦大姑回不了娘家是艽艽害的,艽艽怎么害她大姑了?是把秦大姑绑着送那刘有财床上了,还是把刘有财捆了塞她大姑床上了?秦大姑自己不要脸关艽艽什么事啊?” 是啊,秦玉茹自己不要脸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和秦艽有什么关系呢? 施氏自然是疼女儿,别说她本就和秦玉茹有怨,就算是没怨秦玉茹这样的作为也是连累了秦艽的名声,早就恨不得摁着秦玉茹一顿揍,这会儿听了叶凡姝的话,气得眼珠都红了。 “郑娉婷真是这样说的?”她看着秦艽问道。 秦艽点了点头,“差不多也就是这意思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想是我无意间得罪了她,才会趁着今天这日子上门来寻晦气。” “我呸!”李福娥狠狠啐了一口,骂道:“舌头生疮的小贱人,打量着姐姐,姐夫你们一家子好说话呢。我李福娥可没这好性子,看我不去撕烂她的嘴!” 话落,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却是回头看了曾莞娥道:“大嫂,你去不去?” 曾莞娥是个温吞的性子,本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惹事,但既然李福娥开口了,她自然便没有推脱的道理,当下便起身道:“去,怎么能不去呢?我到是要好问问郑夫子,咱们艽艽是怎么得罪他的宝贝女儿了!” “大舅母,小舅母,我看算了。”秦艽起身拦了李福娘和曾莞娥,“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再找上门到显得我们得理不饶人似的。” 曾莞娥脸上便有了犹疑之色,李福娥却是撩了袖子将秦艽扯到一边,说道:“艽艽,你还小你不懂,这舌头底下压死人的道理。你大度不同她计较,可她能甘愿只了这亏,怕是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呢,与其如此,不如把事情撕开来,谁是谁非让大家评评理。” 话落,招呼了曾莞娥一声便要往外走。 “福娘,你等等,我才是艽艽的娘亲,这事就算真要有人出头,那也该是我这个当娘的。”施氏说道。 曾莞娥和李福娘虽是秦艽的舅母,但到底是外姓人,真要让她们这样找到郑家去,怕是郑氏族人即便理亏与要抢回三分理,施氏去却不一样,她是秦艽的娘,是麻岭村的人,她上门那就是兴师问罪的。 屋里的这番动静早传到了外面人的耳朵里,眼见得这施氏领着两个弟媳妇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吴氏几人连忙走上前,“艽艽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今天的好日子。” “是啊,艽艽娘,这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那郑娉婷就是眼红嫉妒艽艽,她自己嫁得不如意,见艽艽成了村子的头一份,这是存心来恶心艽艽的呢,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说得难听点,就当是狗叫几声好了。” 施氏原就是个墩厚的性子,这会儿被劝了劝,那点子火气早散了,不由自主的朝两个弟媳妇看去。 曾莞娥不是个多事的性子,这事又是李福娘起的头,干脆便也跟着看向了李福娥,问道:“福娥,你怎么说?” 她怎么说? 饭可以乱吃,话是不能乱讲的,别人欺上门了不说打回去,但总要让人知道,她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福娥当下对着吴氏等人福了福,说道:“各位婶婶,嫂子,这事还真不是我们家得理不饶人,实在是郑家的姑娘太欺负人了,这我们要不去讨个说法,那回头是不是谁嫉妒我们家艽艽,都可以上门来恶心恶心我们?她满嘴喷粪倒是痛快了,我们呢?” “他郑夫子又是读书人,按说懂得道理应该比谁都多,怎么教出来的女儿却这样是非不分?这到底是郑娉婷嫉妒我们艽艽,还是说个中有别的缘由?都说知恩图报才是人情世故,这几年我姐姐家日子好过了,没把大家伙都拉下?就算是我那外甥女婿多事,出资给村里办了族学,那也没砸他郑夫子的饭碗?凭什么就因为我外甥女福气好,就得让人跑上门指着鼻子骂?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李福娘一席话说得满院子的人鸦雀无声。 是啊,托秦艽的福,这几年村里人跟着她种药材卖,日子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比起秦艽她们家却还是差了一大截。一样米养千样人,有感恩秦艽家的自然也就有眼红她们家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大有人在。 前院的动静,自有人报到后罩房陪着顾还止说话的秦德顺等人跟前,知道施氏要带着两个弟妹去讨郑家讨公道,秦德顺下意识地便是想阻止,他是真不愿这不堪的一幕让顾还止看在眼里,可听了李福娘那番话,他还真不敢出头去拦。 于是他只能把目光看向秦万岭,有心想说几句,可对上面目阴柔皮笑肉不笑的顾还止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多时便急出了一身汗。 “万岭……”周义贵犹疑地看了眼秦万岭,又看了看但笑不语的顾还止,壮着胆子说道:“大喜的日子便坏了气氛,要不,你去劝劝你媳妇?” 秦万岭却是头一甩梗着脖子说道:“不去,我家艽艽就差把命送给全村的人了,这些年为着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她一个小姑娘风里来雨里去的,除了我们当爹娘的心疼她,谁还心疼过她?可就这样,还有人嫉妒她在这样的日子给她添堵,真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 周义贵顿时讪讪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端起茶盏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说得好。”顾还止笑呵呵看着秦万岭,“有道是知理则不屈,知势则不沮,知节则不穷,咱们大梁都建朝百年有余了,麻岭村虽偏僻可也不是蛮荒未开化之地,怎的还有人这般不识古,不知今,为人行事全凭一己喜恶?” 秦德顺和周义贵那个惶惶啊,就差打哆嗦了,心里恨得就差把个郑娉婷杀了! 第385章 我未婚妻她是什么样的人 第385章 我未婚妻她是什么样的人 同一时间,郑娉婷一边哭着一边收拾着包袱要走,不任她娘郑高氏怎么问,郑娉婷都不肯说出个中源由,恰在这时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儿子郑秉信跑了走了回来。 “娘,我打听清楚了,我姐是是从秦艽家回来的,听说是让秦艽给打了。”郑秉信喘着粗气说道。 郑高氏顿时傻眼,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多人去秦艽家道喜,怎么就郑娉婷被打了! 她没有问郑娉婷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郑秉信跟前,问道:“好端端地怎么就把你姐给打了?” “还能怎么了?不就是她秦艽有钱了,攀上高枝了,不把人看在眼里了呗。”郑娉婷哭着说道。 “才不是。”郑秉信吼道:“明明是你跑去寻人家的晦气,说人秦艽害了秦大姑,还说秦大姑和他大伯子的事也是秦艽害的。” 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又因为姑娘在娘家也就那十几年的光景,所以郑夫子夫妻俩一直对郑娉婷都很是娇宠,就连长子郑秉德都要避让几分。也正是因为如此,养成了郑娉婷自私骄横的性子。 这会儿被郑秉信揭穿谎言,她非但不心虚反倒是变本加厉起来,扔了手里的包袱几步上前便重重搡了把郑秉信,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郑秉信,她秦艽是你姐,还是我你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不信呢?你是我弟弟吗?你是她秦艽的弟弟!” 郑高氏快四十才生了小儿子,有句话不是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吗?眼见得小儿子被女儿一把搡在了院围墙上,心里顿时便不乐意了,上前揽了红了眼眶的郑秉信,瞪着郑娉婷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长这么大,我和你爹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吗?” 郑娉婷却是犹不服气地说道:“你看看小儿弟都被你和我爹给惯成什么样了!放着自家亲姐不帮,胳膊肘朝外拐帮起一个外人来,你不说他反而来说我,可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郑高氏气得指着郑娉婷,却是哆嗦了半天也没骂出个字来。 郑秉信咽了眼里的泪,扯着他娘的袖子,神色惶惶地说道:“娘,我适才出去打听,婶子们说秦艽她娘带着舅母要来讨说法,你快想想法子,真要吵起来以后咱们家在村子里还怎么过啊!” 是啊,真要吵起来,郑家在麻岭村以后的日子怕是真就没法过了。 也别说家里跟着种的那几亩药材,单就说郑夫子这个夫子还做得下去吗?墨明城能找个老举人来族学坐倌,自然也能找个秀才顶了郑夫子的缺。 这都不要紧,这些年家里也攒了些银两,最重要的是长子郑秉德已经是童生,不管是族里的老举人又或者是郑夫子对他明年的院试都是抱着极大的期望,可眼下这个时候郑娉婷却当着京城来大官的面把秦艽给得罪了……郑高氏人生中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把郑娉婷宠得太过了。 “你走。”郑高氏强忍着懊恼悲愤的心绪,对郑娉婷说道:“回你婆家去,以后你兄弟不来接你,你都不许回来。” 什么意思? 郑娉婷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郑高氏,“娘,你这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女儿了吗?” “你叫我怎么认你?”郑高氏对着郑娉婷吼道:“你惹谁不好你偏要去惹秦艽,她现如今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你把她得罪了,你一走了之倒是没事,想过你爹,你哥他们呢?他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从前怎么过,以后就还怎么过。”郑娉婷不甘示弱的吼道:“她秦艽顶破天了也就只是个土财主,还能赶尽杀绝叫你们没活路不成?” 郑高氏气得两眼一翻差点就厥了过去,自己生的养的女儿,郑娉婷为什么跟秦艽这么不对付,郑高氏隐约能猜到点,原以为几年的时间早已经让她断了那份妄想,不曾想……郑高氏眼泪纵楧,她抹了把脸上的泪,不欲再同郑娉婷多说,而是上前推搡着郑娉婷。 “你走,以后都别回来了,我还想再多活多几年,还想看着秉信娶妻生子,不想早早就被你气死……” “我做什么了?你要这样赶我走?”郑娉婷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走去,“行,我走,以后都不再回来了,八抬大轿来抬我也不回来……” 郑家的这番吵闹,早就引来不少村民的围观,虽说大部分的村民都去秦艽家看热闹了,但因为村里有三个姓,郑氏一族和周氏一族的人去的并不多,这不围在郑夫子家门外的大部分都是这两姓的人。 眼见郑娉婷哭哭啼啼地走了出来,有看戏不怕台高的村民扯着嗓子问道:“娉婷,你这是怎么了?和你娘吵架了?哎呀,你也是的,不是才和秦艽吵一架吗?怎么又和你娘吵了?该不是让秦艽把脑子给打坏了?” 顿时一片哄笑声响起。 郑夫子虽然只是个童生,但因为麻岭村大部分的孩子都是由他启的蒙,在村里还是很受人尊敬的,但随着秦氏族学的兴办,新来的举人很快便分化了这尊重。 郑娉婷气得胸脯子一起一伏的,瞪着说话的人,“郑老八我们家怎么样关你屁事,要你在这阴阳怪气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别以为踩了我就能讨了秦艽的好,我呸!可惜你这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想讨好的人不在这呢!” 就算是郑,周两姓的人私下里对秦艽有什么想法,但那都是放在暗处放在心里,从来没有人敢当面揭开了说,更别说这会儿还有皇帝亲自赐婚的事。 郑老八顿时又是羞又是臊更多的却是恼,他冷了眼指着郑娉婷道:“你可真是你爹教的好女儿,怪道程家的人不喜欢你,就你这样多嘴多舌的有几户人家喜欢。” 七出里便有多言这一条。 郑娉婷的夫家之所以不喜欢她,到不是因为她多嘴,却是因为她对丈夫,对公公婆婆,对小姑,对叔伯妯娌的冷淡以及轻视。 郑娉婷却受不了郑老八这话,呼扯着便要和郑老八理论起来,郑高氏却是丢不起这人,将郑秉信送出来的包袱重重往她手里一塞,然后扯着郑娉婷的胳膊便往外送,“走,你赶紧走,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是?你是想把我和你爹这几十年的老脸都丢尽吗?” “我怎么就丢你和我爹的脸了?”郑娉婷被她娘推搡着往外走,心里的委屈使得眼泪不控制地往外流,“我今天才知道,在你们的心里,血脉亲情也抵不过利益相关,你们不就是怕得罪了秦艽,家里的药材卖不出去,爹夫子的位置被人给顶了吗……你从始自终问过我的委屈的吗?我被人打了,还要被你们埋怨责怪,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郑高氏被她说得心酸,是啊,就算是郑娉婷不懂事,可打也打了,为什么秦艽她们家还要上门兴师问罪呢?难道就为着几句话,真要人以死谢罪不成? 这话郑高氏不敢说也不能说,她只能抹着脸上的泪,对哭得不能自已的郑娉婷说道:“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能让你学乖吗?你既然都知道,又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郑娉婷才待开口,不想一管清冷淡漠挟着些许怒气的声音却突然在身后响起,“还请郑太太说说,我未婚妻她是什么样的人。” 第386章 不是克夫就是克子 第386章 不是克夫就是克子 未婚妻…… 郑娉婷看着神色冷清眸泛寒霜的墨明城,心头猛的一颤,似有羽毛滑过一般,只是还没等她生出更多的绮思暇想,墨明城冰碴子一样的声音再度响起。 “郑太太,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背后说人被抓了个正着,郑高氏又羞又臊一张脸早就涨成了猪肝紫,偏偏墨明城不依不饶还在咄咄逼人,巴望着有人上前帮忙打个圆场,可余光处看到的都是伸长脖子看好戏的表情,情急之下郑高氏干脆两眼一闭,一头栽了下去。 “娘,娘……” 耳边响起郑娉婷和郑秉信的哭喊声。 郑娉婷更是边哭边控诉着墨明城,“知道你有权有势,可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这个时候,已经有村民上前帮着将郑高氏背回屋里,又有村人急着去请大夫,当然也有人原地看热闹的。 按说郑娉婷这会儿应该回屋照料郑高氏才是,可不知道是心里委屈还是别的缘故,她没有进屋,而是满脸泪痕地继续控诉着墨明城,“大少爷您位高权重,按说我们这种田扒粪的平头老百姓不该与您相撄,可是……” 墨明城没有让郑娉婷“可是”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冷声打断她,问道:“不错,我确实有权有势位高权重,但这和你母女二人构陷我未婚妻清益有什么关系?罢了,我与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不清楚,请了你父亲和兄长出来。” “大少爷这是想要我去死吗?”被打断话的郑娉婷突然尖声喊道。不等墨明城开口,她又喊道:“好,我这就去死,我这就去死……” 话落,转身便朝着一侧私心石垒起的院墙撞去。 虽说事发突然,大多数村民都忘了反应,可却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闪身而出,抢在郑娉婷撞上院墙前拦住了她,只见那人一手搭在郑娉婷肩上,郑娉婷再回过神时人已经被那人甩在了地上,她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祥麟将搭过郑娉婷的肩膀的那只手在身上擦了擦,完了一脸嫌弃地对围着的村民说道:“郑氏族长出来回话。” 没有人出声,也没人走出来。 祥麟蹙了眉头待要继续开口,一个瘦瘦小小穿着一身补丁打补丁去浆洗得很是干净的小男孩走了出来,脆生生地说道:“大人,族长去您未婚妻家道喜去了。” 墨明城看着眉清目秀的约八九岁年纪的小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小的郑康成。” 墨明城冰冷的目光中泄出些许的柔光,微微颌首后对郑康成说道:“那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去把你们的族长和里正都请回来,就说我有事向他们请教。” 郑康成看了眼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神色惶恐地郑娉婷,犹豫着没有开口。 墨明城笑了笑并不勉强他,转而看向其它村民问道:“你们有谁愿意跑这一趟?” 当即便有村民跃跃欲试,只是,便在这时郑康成突然大声道:“大人,还是小的去。” 话落,也不管墨明城是什么意思,转身便跑了出去。 墨明城也不阻止,而是看着村民又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见郑夫子出面,还得麻烦哪位跑一趟去把郑夫子也请回来。” 这是不打算善了啊! 顿时所有村民看向郑娉婷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带了些许的同情之色。 郑娉婷控制不住的瑟瑟颤抖起来。 但同情规同情,有现成讨好墨明城的机会谁能不抓住,当即便有村民站了出来,甚至还有人建议道:“这事是因郑娉婷而起,她又是出嫁女,需不需要把她婆家的人也请来呢?” “不必了,虽说她是出嫁女,但到底这里是麻岭村,麻岭村的人和事就在麻岭村解决。”墨明城淡淡说道。 拍马屁拍到马脚,提建议的人讪讪笑了笑退回了人群。 祥麟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了墨明城身后,正想着是不是再去弄盅热茶来时,人群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这才知道是一道尖厉的嗓子正在不重句地骂着郑娉婷。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今天到是长见识了,这汪汪叫的狗咬起人来才是又凶又狠呢!”李福娘气汹汹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墨明城脸色微微一僵,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转身指着地上的郑娉婷骂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无赖又无耻的人?我们家外甥女婿位高权重怎么了?他是以权谋私了,还是以势压人了?你欺负人都欺负到门上了,难不成他还得忍着装作看不见?那他当个屁的大官啊!” 呃! 墨明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得不承认,这话虽然糙了点,可理却不糙。 他十年寒窗苦读吃尽旁人吃不下的苦,考功名做大官,不就是为了能庇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吗?倘若连未婚妻被欺负了都不能替她讨个公道,这官不做也罢! 郑娉婷急急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在下一刻心头微微一怔,她刚才还不能动,怎么这会儿就能动了?当然没容她多想,李福娘已经再次骂到了她头上。 “秦玉茹做下那种不要脸的事,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都会跟这种人断了来往,你到好,为着这么个不贞不洁水性扬花的妇人跑去寻我们艽艽的晦气,那秦玉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这样帮她?还是说,你之所以替她打抱不平,是认为她偷自己的大伯有理,你也打算跟她学学,先替她正个名,好替自己以后铺路?” 李福娘本就出身市井,又做了几年的寡妇,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遇见过,郑娉婷这样的小白花到她手里根本就不够看的。 这一通骂下来,郑娉婷是又羞又急又气又臊,指着李福娘嘴唇哆嗦得像风中的落叶,却愣是一个字也还不了口。 她还不了口,李福娘却是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嘣着。 “又或者说,你其实是眼红嫉妒我们家艽艽,恨她命比你好,找着我外甥女婿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有财有貌不说还有学问,年纪轻轻就做了京里的大官……还是说,其实是你肖想着我这外甥女婿,觉得污了我外甥女的名,搅黄了这桩婚事,就有你的份了?” “我呸!”李福娘重重一口啐去,手指就差戳到她脸上,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德性,你拿什么去跟我外甥女比啊!你是比她好看,还是比她能干?就你这样左眉长右眉短不是克夫就是克子的长相,还敢肖想我外甥女婿……” 第387章 你先想想你自己吧 第387章 你先想想你自己 郑娉婷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深藏于内心的那点妄想,会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暴露于人前。又羞又愤的同时却又不由得生起些许的期盼,她泪盈于睫地看着墨明城,试图在他的神色间找到一点点的可能,只到底还是失望了。 墨明城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给郑娉婷,才看到施氏便已然上前揖手行礼,语气亲昵地问道:“您怎么来了?艽艽她还好?” 施氏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碰上墨明城,毕竟她们半路遇上了郑康成,只是待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番蹰踟后,犹豫着说道:“出了点事,我和艽艽她两个舅母过来看看。”话声一顿,目光落在披麻戴孝的墨明城身上,问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待客吗,怎么跑这来了?” “是这样的,赐婚圣旨有两道,因祖父才过世,我想来向顾公公讨个人情,看能不能等三日后祖父出殡完,顾公公再去传旨。不想……”略一停顿,墨明城脸上绽起抹讥诮之色,冷冷道:“才进村便听到这母女二人构陷艽艽,我心有不愤上前询问,程郑氏却道我以势欺人……” 施氏哪里会不知道这其间的缘由,只是再没有想到郑娉婷不反省不说还继续攀扯秦艽,少不得眉间生起怒色,瞪了郑娉婷说道:“我原想着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你给艽艽陪个不是这事就算了,想不到你却是个黑心萝卜……” “姐姐,你和她这种人废什么话啊,那圣旨上都说了我们艽艽是个贞淑娴雅的,她不懂,她爹,她男人总懂,你犯不着和她置气,气坏自己不划算,让她爹,她男人给我们一个交待就是了。”李福娘扶着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施氏说道。 便在这里,屋里的郑高氏悠悠醒来,听到施氏的声音,扶着小儿子走了出来,人还没近前远远的便扯着嗓子说道:“凤云,是我们家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当娘的没教好她,求你看在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饶了她这回。” 说着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李福娘和曾莞娥当即抢上前,一左一右将人扶了起来,“嫂子,你这是干什么?若人人都似你这样,做了错事,哭一哭,求一求,跪一跪都行了,那朝廷还要律法干什么啊?” 墨明城听着李福娘的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想着这可真是张利嘴,这到好,有这么个人在,倒是省却了他不少的口舌。 李福娘并没有注意到墨明城的那一眼,她扯着郑高氏不让她往地上赖,嘴里的话像刀子一样往郑高氏的身上扎,“这天下父母疼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你心疼你闺女,那我姐姐就不心疼她闺女?难道就因为心疼自家孩子,是非对错都能不顾了?” 郑高氏被李福娘抢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哆嗦着嘴唇皮,一脸都是泪,“不是的,我不是这意思,我……” “娘,你不用求她们,大不了我陪她秦艽一条命就是了。”郑娉婷突然尖声打断郑高氏的话。 “你这个孽障,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啊……”郑高氏挣脱李福娘和曾莞娥的手,跌跌倒倒抢上前,抡起胳膊照着郑娉婷倔强扬起的脸扇了下去,“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糊涂东西!” 这一巴掌郑高氏没有惜力,郑娉婷被抡得转了个圈后跌坐在地上,她捂着脸怔怔看着她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想一道血渍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郑高氏对上那缕鲜红,眼角不自觉的一阵抽搐,心痛如刀割却不得不逼着自己硬生生的转过脸不去看她。 郑娉婷怔怔坐在地上,眼泪和着血水滴湿了衣襟,一副楚梦可怜的模样。 有年纪大的郑氏族人犹豫着想要上前劝说施氏几句,不想脚才动,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便看了过来,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回避着这道目光。 却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道喊声,“族长来了。” 话声落,众人便看到不远处郑氏的族长半走半跑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过来,仔细看不止是郑氏的族长,秦德顺和周义贵也由人扶着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零零散散的人不下十几二十个。 郑高氏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紧紧攥住郑秉信的手,可就是这样人也抖得像个筛子。 “娘……”郑秉信惶惶不安地喊了一声郑高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爹和大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郑高氏对上小儿子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想到今日之后,麻岭村再无她们家立足之地,幼子将来再难说上一桩好亲事,眼泪猛地便夺眶而出,她哆嗦着手将郑秉信揽在怀里,“秉信不怕,你爹和你大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没错,正如郑高氏所说,得到消息的郑夫子和郑秉德正脚步不停地往回赶,可看着前远似乎永远走不到头的羊肠小道,父子俩人恨不得能生出双翅膀往家赶。 “爹,您别急。”郑秉德喘着粗气安抚着焦燥不堪的郑夫子,“也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样严重,妹妹不懂事,娘却是个明事理的,有她在……” 不想,帮着跑腿来抱信的郑氏族人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秉德,你怕是刚才没听清,就是因为你娘说艽艽的不是,被墨家大少爷听在耳里,他这才让我来请了你们父子俩回去的。” 郑秉德:“……” 郑夫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哑着嗓子道:“都怪我,我只想着管教女儿是母亲的责任,却没有想到你娘她会将你妹妹纵得这般无法无天。” 话落,沉沉的叹了口气。 郑秉德听了,少不得再次劝道:“没事的,我们好端端地向大少爷认个错,再让妹妹诚心诚意去跟艽艽道个谦便是,他们都是大度的人,不会过多计较的。” 郑夫子却是灰败着脸摇了摇头,说道:“只怕是晚了。” 郑秉德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晚了?” 郑夫子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被他寄以厚望的长子,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却只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完了,才哑声解释道:“大少爷他要杀鸡敬猴,很显然你妹妹便是那只要杀的鸡。” “我不懂。”郑秉德看着郑夫子,说道:“妹妹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大少爷替艽艽出头责罚她这不奇怪,可你说的杀鸡敬猴却是为什么?你说要杀的鸡的是妹妹,那被敬的猴又是谁?” “麻岭村人。”郑夫子眯着眼睛看着麻岭村的方向,道:“所有麻岭村的人,秦,郑,周三氏族人,大少爷是用这个方式告诉大家,眼红嫉妒也好,不甘不敢也罢,只要敢有人伸手对秦艽和她的家人不逊,他不介意斩断这手以及伸手的人。” 郑秉德听得头皮一麻,颤着声问道:“那妹妹她……” 郑夫子摇头,“你还想着她?你先想想你自己,你明年的院试只怕……” 到底没忍心说出后面的话,自己一辈子只得了个童生,原以为他们这枝的命运会在儿子手上改写,可谁曾想……郑夫子心酸得如同浸在了醋罐里。 郑秉德傻眼了,前一刻还因为赶路涨红如紫的脸这会儿白得就像刷了大白的墙,他看着郑夫子讷讷道:“不,不会?” “为什么不会?”郑夫子哽着嗓子道:“你资质学识并不出众,明年的院试本就是指着学政大人他能卖一个面子,毕竟墨明城是咱们村的女婿。” 第388章 墨明城见过秦姑娘 第388章 墨明城见过秦姑娘 “除族?夺去郑夫子的夫子之职?” 秦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眼下的程度。 叶凡姝见她蹙着眉头不说话,以为她是不忍心,叹了口气劝道:“就这姑爷他还不乐意,还是太太在一旁帮着说好话,不然依照姑爷的意思,怕是要把他们一家人都逐出麻岭村。” 但就这样的结果而言,其实和将郑夫子一家逐出村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姑爷的意思,咱们家这几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似的过着,暗地里不知道刺了多少人的眼,不趁着这机会杀一杀他们的贪心,后面怕不知道还要起什么坏心思。所以,你也别怨姑爷下手狠,更别同情她,毕竟是她起坏心在先。”叶凡姝劝道。 秦艽听了,不由得轻声笑道:“我又不是圣母,我干嘛要同情她?要不是咱们有底气,墨明城有实力,这会儿躲着哭的就该是我而不是她了。” 见秦艽不似在说假话,叶凡姝忍不住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脯子一迭地说道:“可把我给吓坏了,我就怕你心软。” 秦艽笑了笑没说话。 心软? 怎么会呢?她其实也很早就想找个人杀鸡敬猴了,只不过是一来事多二来没有合适的节点,现在墨明城出手了,不得不说这事真做起来,他动手比她动手的效果好一百倍。 姑娘总是会嫁人的,而时间更是能磨平一切,但世人畏强者的心永恒不变,今天墨明城摆明了他的态度,只要他官还在做着,别说麻岭村就是整个连城县的人都不敢不敬着她们家! 叶凡姝见秦艽突然又垂了眉眼不说话,一时拿不准她是什么想法,但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姑爷说这些日子连做梦都在应酬人,嘴里苦得发涩,问你能不能亲自下厨给他做点吃食。” 嘴里苦得发涩是假,来跟她讨赏是真? 罢了,罢了! 秦艽说服着自己,既然事已成定局,那便以最积极的态度,最饱满的热情去迎接未来的一切,命运从来靠自己掌控,生活更是需要用心去经营,就从这一刻开始。 “嗯,他喜欢吃甜食,这会儿太仓促没时间准备,就做碗酒酿汤团。”秦艽说道。 “酒酿汤团!?”叶凡姝欲言又止地看着秦艽,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成,压着声音问道:“会不会太简单了?” 因为太简单所以不足以表达心意。 秦艽明白叶凡姝的意思,笑着说道:“虽然简单,但每件简单的事想要做成不简单却是最不容易的,相信我,你家姑爷吃过今天的酒酿汤团,这辈子他都忘不了这个味。” 叶凡姝表示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不过她不敢说,非但不敢说还得满心满眼都是拥护之情。 秦艽笑着去了厨房。 厨房这会儿正忙得热火朝天,刘月娥领着吴氏几人接手了厨房,煎、炸、炖、煮忙得不亦乐乎。见到秦艽进来,她不由得停下手里动作,起身问道:“艽艽,有事吗?” 叶凡姝才要开口,秦艽却抢在她前面开口道:“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刘月娥听了,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这里有我们几个就行了,你去歇着。” 话落,又想起秦艽已经在屋里坐了小半天,连忙改口道:“艽艽,你去外面走走,前些日子你小叔说对面竹林里有兰花开了,你去找找看。” 秦艽笑着道:“不了,我还是去陪顾公公说说话。” 刘月娥听了,连忙道:“那你快去,需要什么让人来说一声就是。” 秦艽当下辞了众人领着叶凡姝朝后罩房走去。 “东家,东家,你答应了的,你……”叶凡姝急得不行。 “急什么。”秦艽不紧不慢打断叶凡姝的话,“你难道要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要给你未来姑爷做吃食?我脸可没那么厚。” “可是……” 不等叶凡姝把话说完,秦艽突然停下脚步,对她说道:“你去和我小婶说声,让我小叔去对面竹林的石头下打一桶泉水来,就说是给顾公公煮茶用的。” 叶凡姝是个聪明人,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其间的关健,眼睛一亮,当即大声道:“好嘞,我这就去。” 话声落,转身便急急跑了出去。 秦艽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寻了坐在廊檐下一脸惬意赏花的顾还止。 见到秦艽,正帮着顾还止捶腿的小内侍连忙起身行礼,就连顾还止也打算起身却被秦艽给阻止了,“公公坐着,难得这会儿清静,我来陪你说说话,顺便再做道点心表达下谢意。” 顾还止听了,哈哈笑着说道:“说话就免了,我这大半天下来嘴都快说瓢了,点心送上就行了,毕竟咱家这十几二十天的几乎都是在吃土。” 秦艽便不再多言,而是进屋取了个红泥小火炉出来,紧接着又取了个宽约一尺深约一尺的砂钵出来……顾还止和小内侍看着她出出进进,一趟一个小炉子,一趟一个大钵子,一趟几个母鸡蛋,一趟…… “艽艽,取来山泉水来了。” 随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秦万峰拎了只斩新的木桶进来,满满一桶的山泉水清澈的能数清眼睛上的眉毛。 “辛苦了小叔。”眼见秦万峰站在那紧张的就差脚趾抠地,秦艽便说道:“小叔,你去忙,这里没什么事了。” “哎!”秦万峰不敢看顾还止,低着头嗡声说道:“我就在外面,你有事让叶姑娘隔着墙吆喝一声就行了,我听见立刻就会过来。” “哎。” 送走秦万峰,秦艽开始忙了起来,等炭火点着水烧开这才发现没看到叶凡姝的人,不由讶声问道:“咦,凡姝姐呢?” 顾还止才要让小内侍去寻人,前院却突然响起一片喧哗声,下一刻便看到叶凡姝像只花蝴蝶一样闯了进来,“艽艽,艽艽,姑爷他来了。” 秦艽手上动作一顿的同时,心也似乎漏跳了一拍,脸上不知道是被炭火熏得还是……总之滚烫的很,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刹那的事情,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继续手里的动作,下汤团,下酒酿,打蛋花,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至耳边响起那道熟悉如玉石相扣的清越嗓音。 “明城,见过公公。” 秦艽没有忍住,下意识地抬目看了过去。 然,却在下一刻,撞进一对亮如寒星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墨明城清俊秀逸的脸上绽起抹温柔缱缱的笑,珍而重之地说道:“墨明城见过秦姑娘。” 第389章 双簧 第389章 双簧 墨明城见过秦姑娘! 秦艽没有想到,两个人再次见面,墨明城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她打招呼,但仔细一想,似乎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模式。 他是墨明城,她是秦姑娘,他们第一次的见面本该如此庄重、礼貌、谦卑、恭逊。 秦艽含笑右手放在左手上两手握拳,位于腹部正中央,接着右脚向后撤一小步,两膝微曲,颔首低眉,微微伏身,行了个最为标准的万福礼。 墨明城眼底的笑意一瞬间如同炸裂的烟花般绚烂多彩,他看着秦艽,想说点什么,却在这时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淡淡的芬芳的甜香味。 “呀,东家,你的酒酿丸子要糊锅了!”叶凡姝咋咋呼呼地喊道。 秦艽脸上虽不显,心里却很是紧张了一番,一边想着果真是美色害人,一边则忙不迭地去抢救她夸下海口的酒酿丸子。 晶莹剔透的白色小汤团,嫩黄的蛋花裹着薄红的丹桂错落在粒粒分明的酒酿间,先不论滋味,光看着便是一种视觉享受。等装在薄薄的甜白瓷碗里送到手上时,墨明城眼底的笑已经藏也藏不住的满溢了出来。 顾还止呵呵笑着看向墨明城,“墨大人,咱家托你的福,总算是解了回口舌之欲,只却是苦了皇上啊……临来前,他还念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沈姑娘做得脆皮炸鸡。” “脆皮炸鸡的做法我不是已经写下来了吗?御膳房的师傅们只要照着方子做,肯定做得比我好。”秦艽说道。 墨明城将头从甜白瓷碗里抬起,目光熠熠地看着秦艽,“皇上不肯把方子给御膳房。” “为什么?”秦艽一脸的不解。 “这话说来就话长了。”顾还止将空了的碗递给小内侍,示意小内侍再给盛一碗,待小内侍接过碗,他扯了帕子拭了拭嘴角,这才对上秦艽看来的目光,说道:“皇上太穷了,他想用这方子赚点银子贴补私库呢。” 呃! 秦艽用一种“你是在说笑话”的目光看着顾还止。 这天底下谁穷也不会穷皇上啊!皇宫里随便拿件东西出来都能卖个成百上千两银子不是! 顾还止看不懂秦艽目光里的深意,也窥探不了她内心的想法,只管一味的替小皇上喊穷,“前些年九河不是闹水患吗?因为国库空虚,调拨不了多少银子赈灾,先帝便将私库一大半的银子拨了下去……再后来邓贼谋逆后宫多有损毁,又去了一大半,眼下咱皇上想要给个像样的赏赐都难,”顾还止看着秦艽,“本来随着赐婚圣旨来的还有皇上的赏赐,可皇上他穷啊!” 话落,顾还止很是愁苦的叹了口气,低下头接过小内侍呈上的碗慢慢吃了起来。 嗯,真好吃,怎么从前就不知道这酒酿丸子这么好吃呢? 墨明城同样适时的端起了碗,仔细品味着这难得的美味,想着回头是不是可以开间专门卖酒酿丸子的铺子。 最心疼的怕就是叶凡姝了,她凑到顾还止身边,问道:“公公,那以后七七他娶媳妇,这钱是从私库出还是从国库出啊?” 呃,这问题问得好。 顾还止脸拉成苦瓜地看着叶凡姝,“这个自然应该是国库出的,可是那国库没钱是不是就得皇上自讨腰包?总不能因为国库空虚皇上就不娶媳妇?” 叶凡姝听了不由得瞪圆了眼睛,“那照公公你这说法,七七以后娶媳妇岂不是连聘礼的钱都拿不出来?” “到也不至于。”顾还止笑着说道:“只是,这聘礼的规格怕是得降一降,不过这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说出去不好听些。” “那怎么行?”叶凡姝不赞成地说道:“七七在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亲人朋友,形单影只不说还势孤力薄,我都替他想过了,将来娶媳妇得往高门大户娶,哪家高门大户不看重聘礼?公公,为了七七的将来,你得想办法替七七赚钱啊!” “哎哟喂,我说叶姑娘你这就可是真难为咱家了,咱家打小到大学的是侍候主子的活,可没学过钱生钱财生财的法门。”顾还止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其实也不要紧啊,实在不行就让皇上从民间选秀好了,这不废钱,多的是人挤破脑袋送女儿进宫。” “不行……” “行了,凡姝姐,皇上的事有礼部,有宗人府替他操持,你就别操那闲心了。”秦艽打断叶凡姝的话,说道:“再说了,这会儿他才多大?他就算是及冠之后娶亲,那不也还有个六七年的时间,六七年的时间会发生多少事,哪是我们能想到的。” 叶凡姝讷讷着说道:“那不是未雨绸缪吗?再说了,这银子谁还会嫌多啊……” 顾还止却趁机偷偷给墨明城使了个眼色,墨明城却低眉垂眼装起了木塑泥雕的菩萨来,顾还止气得就差用眼睛夹死他,可又害怕两人间的动作被秦艽捕捉到,纵心有不甘,也只得无奈地收了目光,假意道:“是啊,还有六七年的时间呢,急什么?不急!” 墨明城这时候缓缓开口了,只是,说的却是…… “这酒酿丸子不错。” 秦艽笑着看了眼他空了的碗底,“火候没掌握好,稍微做得老了点,下次还得重新做过,到时再请你品鉴。” “好,那我可等着了。”墨明城笑着说道,顿了顿,却突然话峰一转,问道:“你有没有打算重开‘甜食记’?”不等秦艽开口,紧接着又道:“我觉得到时候,铺子里也可以售卖把这酒酿丸子,生意肯定不错。” 秦艽却说道:“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人人都会做的东西,只怕是卖不起价。” 言下之意便是有重开“甜食记”的打算。 墨明城眸底有亮一闪而逝,再看向秦艽时,眸子似乎用水洗过一样越发亮了几分。 “人人都会做不假,可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得这般让人食之不舍,思之难忘。”顿了顿,“我觉得可以试试,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到时候肯定天天捧场。” 这世上,有几个像你这样喜欢甜食的人! 秦艽心里腹诽了一句,却突然回头对顾还止说道:“公公,皇上手里的银子够不够买下京城夫子庙附近的一条街?” 顾还止听得眼睛陡然瞪圆,看着秦艽问道:“秦姑娘,你想要做什么?” 墨明城却突然插了话说道:“你是想要正街,还是正街之外的小街?” “最好是正街,如果正街不行,那么大点四通八达的小街小巷也可以,要求是必须四通八达,哪里都可以进,哪里都可以出。”秦艽说道。 墨明城呵呵一笑,抚掌道:“这有何难,即便皇上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京城钱庄那么多,找几家借一借也能解决。” 钱庄的钱可不是那么好借的,利息更是高得吓人。 秦艽眼见墨明城也不问她想干什么,便大包大揽下来,不由道:“你都不问我打算做什么?” 墨明城抬目看着秦艽,稍倾,粲然一笑,“何必问,即是你想的那必然是极好的。” 秦艽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笑,却又觉得眼眶有点发热,既感动于他的无条件信任,又暗恼他和顾还止唱的这出双簧。 良久,秦艽垂目陡然一笑,轻轻说了一个字。 第390章 你不知道吗 第390章 你不知道吗 好! 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却让顾还止和墨明城两人同时变了脸色,一瞬的怔忡后,两人眼底瞬间交织着错愕和狂喜,一脸复杂地朝秦艽看了过来。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秦艽好笑地看着两人,“你们不用这样感动,我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老话不是说求人不如求己吗?秦家不能一直仰仗墨大人,我也不喜欢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毕竟做朋友也好做夫妻也罢,旗鼓相当才能进退自如。” 这话就着实扎实了。 这才刚赐个婚还没过门呢,就为以后万一不能过作打算了。墨明城莫名感到一阵心虚,果然娶媳妇不容易,守媳妇更不容易啊! 话说到这份上,墨明城干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明了来意。 “祖父驾鹤仙去,我已经按制递上丁忧的折子,估摸着皇上会留中不发,待开春我从雍州回来后再下夺情的谕旨。”话声一顿,墨明城抬目看向秦艽,“你,是随同顾公公和我一起回京路上有个照应,还是打算在家再多呆些日子陪陪亲人,等天气暖和点再出发?” 秦艽曾经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只想做个奉公守法财务自由的小地主,但时间和际遇总会改变人的想法,就好比现在的秦艽,当机会来临时她愿意在这个时代留下属于她的印记,她自信没有改变这个时代的能力,但于民生相信还是能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 “我和你们一起走。”秦艽干脆地说道。 虽然是预想和期盼中的答案,但真当亲耳听到这个回答时,墨明城还是忍不住的心生欢喜,脸上露出愉悦而满足的笑。 “我原本打算做完祖父的头七就出发回京城,既是这样那就往后推迟几日,等过了元宵,这些年你也很少在家陪伴你的父母,这一去京城也不知道归期是什么时候,就多呆几天。”墨明城说道。 “可以的,那就过完元宵十七那天出发。”秦艽说道。 虽说两人已经定了亲,但当着半个麻岭村的人,秦艽也不好在后罩房多呆,说完正事眼见得有几个族中青年不停的往院内窥探,估摸着是想让墨明城帮着指点下学业,秦艽便辞了二人带着叶凡姝回前院自己屋里。 虽说只是短短几步路,可就这几步路遇上的人却是一拨又一拨,无不向秦艽道着喜,看向她的目光不再只是艳羡,于羡慕中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忌惮和畏惧。 秦艽看在眼里,忽然自失地一笑,对叶凡姝说道:“我算是知道了,人的本性就是欺善怕恶。” “你才知道啊!”叶凡姝扯了嘴角眼底掠过抹讥诮的笑,接了秦艽的话说道:“老祖宗早说过了,升米养恩,石米养仇,你倒是施恩不图报,可他们却想的是得陇望蜀,甚至是取而代之。” “嗯,这样的人肯定也有,但应该不是大多数。” 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前院,原先在院子里奔跑嬉戏的几个孩子,见到秦艽的身影立刻停下了脚步,忐忑不安地朝她看来,目光中有着不自觉的讨好之色。 叶凡姝这时候也停下了脚步,匆匆扫了眼她(他)们,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说,人啊还是得多读书,书读多了,才会让人变得聪慧,善良,谦逊,明礼,沉着,明晰,才能提升视野,开阔心胸,拨云见日,迷途知返……” 前半句听听还是那么个意思,可后半句怎么就不是那个味了? 秦艽回头看了叶凡姝,“这真是你说的话?” “不是。”叶凡姝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姑爷同老族长他们说的话,我囫囵着记下了几句。 “我就说嘛……” 秦艽笑着走向最打前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她认识,是郑氏族里一个叫郑常玉的小姑娘,平素里和秦蓉关系最好,年前跟着秦蓉来过好几回。 “常玉,你替我去办件事好不好?”秦艽对郑常玉说道。 郑常玉已经开始留头,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的皮肤不是很好,小脸上起了一层的萝卜丝,只是一双眼睛却又是墨又圆灵动的很,闻言重重点头道:“可以的艽艽姐。” 这时候,郑常玉身边另外几个小姑娘也跟着说道:“艽艽姐,我也可以的。” 郑常玉委屈地瞪了她们一眼,却没骂人而是一脸紧张地看着秦艽,生怕秦艽改了主意,把这活派给别人。 秦艽笑着伸手薅了薅她头上梳着的两个小揪揪,“你回去和你爹娘还有你哥哥说一声,就说我说的,让他们晚上都来我家吃饭。”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但下一刻却是咧嘴笑问道:“真的吗?艽艽姐,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哥哥,他们都可以来吗?” 秦艽笑着点头,“是真的,你去喊他们,就说是我请他们来的。” “哎,我这就去。”话声落,拔脚便往外跑,却在跑出几步后突然折身跑了回来,对着秦艽大声说道:“谢谢你,艽艽姐。” 虽说是一个村子的人,但因为这是秦氏族里的喜事,郑,周两族来的都是周义贵这样台面上的人物,像郑常玉她们家这样的村民很多都不好意思不请自来。 剩下的几个小姑娘里一会儿羡慕地看着郑常玉跑远的身影,一会儿眼巴巴地朝秦艽看了过来,她们有秦氏族人,但也有像郑常玉这样的郑氏和周氏族人,是跟着跑来看热闹的。 秦艽便笑着说道:“一会儿,你们都留下来吃饭,吃完饭再回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 虽说不能喊了爹娘家人来,可自己有得吃也不错。 有胆大机灵地便问道:“艽艽姐,晚上还能来吃吗?” “可以的,想吃就来。”秦艽说道。 小姑娘少不得欢呼雀跃起来。 秦艽这才和叶凡姝笑着朝屋里走去,没看到全哥儿和满崽的身影,秦艽不由嘟囔着道:“这两个皮猴不知道去哪了。” 叶凡姝却突然问道:“东家,那个郑常玉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不知道吗?”秦艽回头看了叶凡姝,笑着说道:“那个来请太叔祖和我爹的郑康成是她哥哥。” “我听蓉蓉说过,郑康成读书不错,只是他家地少不说,母亲还常年吃药,即便族学免了学费,可因为买不起笔墨纸砚,他只得放弃进学回家务农,我打算等下和他家大人说说,以后由我每年资助郑康成读书的费用,让他继续把书读起来。” 叶凡姝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原来如此。 这是打一棒给一个甜枣?自家东家这是用行动告诉村民,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对她好的,她不吝还十分,对她不好的,她也不介意百倍偿之! 第391章 她还会酿醋 第391章 她还会酿醋 席散人离已是掌灯时分。 秦艽正帮着收拾杯碗盏碟,祥麟悄悄找了过来,“能不能帮忙煮碗醒酒汤。” 秦艽愕然地看着祥麟,“喝醉了?” “没有醉,但也离醉不远了。”祥麟如实说道。 按说墨明城完全可以用有孝在身当借口滴酒不沾,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但喝了还把自己喝高了。 秦艽摇了摇头,轻声道:“知道了,我等会让凡姝姐送过来。” 祥麟这才转身退了回去。 说是让叶凡姝送,但等把汤真正煮好后,到底放心不下还是亲自送去了东厢房。 客人都已经走了,小院静悄悄的,秦艽端着托盘进来时,祥麟已经将墨明城染着酒味的外裳褪下,墨明城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蹙着眉头半躺半坐在黑漆雕花大床上。 听到脚步声,他打起精神看了过来,等看清来人是秦艽时,脸上绽起抹清浅的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艽上前将托盘放在圆木桌上,端了青花瓷盅上前小心递了过去,“解酒汤,你喝了睡会儿,明天起来头不会痛。” 墨明城闻言伸手接了瓷盅问也不问便往嘴边凑,刹时间一股浓烈的醋酸味直冲胸腔,涩重几近停滞的大脑瞬间清醒,他不由得看了秦艽问道:“我怎么闻到陈醋的气息?” “嗯,放了陈醋,怎么,你不吃醋?”秦艽问道。 昏暗的烛光下,墨明城的眸子亮得吓人,像极了白水银里浸着的两丸黑水银,此刻,他眉头轻蹙,唇角却有着若隐有似无的弧度,看着秦艽的目光温柔荡漾恍若春水,秦艽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怦怦”跳个不停,几乎是下意识的垂了眼眸避开他的注视。 扑哧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 秦艽下意识地抬头,对上墨明城笑意盈盈地眼,“醋,我自然是吃的,不但吃,还很会吃。” 这话……怎么听在耳里有种不一样的深意? 墨明城看着秦艽若有所思的脸,端起瓷盅一饮而尽,完了将空了的瓷盅递给秦艽,“看,我没有骗你?我确实很会吃醋,是不是?” 秦艽:“……不酸吗?” 怎么会不酸呢? 可难道就因为酸,他就不吃吗? “还好,可忍受范围内。” 秦艽:“……嗯,虽然滋味差了点,但解酒效果不错,你睡会儿,明天什么时候回去,是吃完早饭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秦艽有种莫名的慌乱感,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没了条理性。 墨明城也不打断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直至秦艽自己停下话头,脸上绽起浅浅的红晕,正犹豫着是起身逃离,还是胡乱告个别再逃离时,墨明城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吓得秦艽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因为长年干农活的缘故,秦艽虽然手指纤细掌心柔软但却有着微微的刺感,墨明城轻轻抚触着她指端的薄茧,看着秦艽染上一片血色的颈子,轻声问道:“你这是在害怕吗?” 秦艽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呃……自然是因为美色害人。 当然,这话秦艽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开玩笑真要让墨明城知道她拒绝不了他的美色,以后恃美逞凶怎么办? “酒味太重,我不惯闻那味。”秦艽掐了个半真半假的借口。 墨明城似是没有想到会得来这样的回答,一瞬的怔忡后,下一刻却是突然凑到秦艽耳边,说道:“你不惯闻那味,却怎么还能把自己喝醉了呢?” 喝醉,喝、醉……秦艽猛地抬头,也不知道是被算计了还是真就这么巧,她的唇凑在了墨明城的唇上,软软的触感,淡淡的酒味,扑扇扑扇如蝶翼地眼睫,高挺似刀削般的鼻子……秦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心跳更是已然失控。 墨明城微垂的眼底有笑一闪而过,悄悄伸手托住了秦艽的后脑勺,加深加重了这个吻。 秦艽回过神来时,墨明城正攻城掠池,她一脸狼狈地退了开去,想要夺门而出,又觉得这样不好,待要说点什么,嘴巴又干得好似几天没喝水。 失去了真实的触感,墨明城有刹那的失落,但当目光触及手足无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秦艽时,一抹不自觉的心疼和怜惜之情却溢上眼底,正待开口,不想叶凡姝却带着满崽和全哥儿嘻嘻哈哈地跑了进来。 “咦,东家,你怎么在这?”叶凡姝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一脸做贼心虚地秦艽,“咦,你脸怎么这么红?你也喝酒了吗?不能啊,我和你坐一起,没看到你喝啊!” 说着话,耸着鼻子往秦艽跟前凑,像条狗似地在她身上闻来嗅去。 秦艽:“……”来道雷劈死她算了! “姐夫,姐夫……”满崽和全哥儿不顾不管地冲到墨明城床前,四只眼睛瞪圆了看着床上这个好看得不行的男人,“姐夫,他们说你读书很厉害,是真的吗?” 虎头虎脑的两个小萝卜头,特别是满崽,长了双和秦艽一模一样的小鹿眼,看人的时候能把人的心都融化了。 墨明城笑着摸了摸两人的头,轻声道:“姐夫,不止是读书厉害,做官也很厉害的。” 两个小萝卜头眼里顿时满是崇拜之色。 长得好看,又会读书,还会做官…… “那你赚钱厉害吗?”满崽突然问道。 墨明城脸上的笑容一滞,正想开口时,满崽却是已经抢着说道:“你赚钱肯定没有我姐姐厉害。” “对,对,你没有艽艽姐厉害。”全哥儿这个小跟班立时大声附和道。 墨明城不由得抬头朝秦艽看去,不想,秦艽也正朝他看来,四目相对,秦艽脸上才腿下的红晕再度渲染而开,一直留着她的叶凡姝,啧啧摇头道:“不对,不对,你们肯定有什么事满着我,快说,你们满了我什么。” 秦艽:“……” 你可真是白活了这么把年纪!不对,不止白活了这把年纪,还白投身做了个女人! 墨明城却是笑着收了目光,对正脱了鞋往床上爬的全哥儿和满崽说道:“嗯,赚钱确实是你姐姐厉害,还有,你姐姐不止会赚钱,她还很会酿醋。” 这话什么意思? 秦艽满脸错愕,她什么时候说过她会酿醋了? 第392章 认错 第392章 认错 时间如白马过隙,眨眼墨老太爷出了殡,眨眼元宵节过完,一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间。 知道,秦艽会和墨明城一起回京城后,施氏和秦万岭即欣慰的同时又生起了强烈的不舍,可不管夫妻俩如何不舍,还是不得不含泪将人送出门。 “到了京城写封信回来,别离了家就跟出了笼子的鸟似的。”施氏殷殷叮嘱着,“还有,别跟明城总使小性子,他是男人又是做大事的人要面子……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不管什么时候,我和你爹都在家等着你。” 说到后面,施氏的眼泪已经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啪地直往下掉。 秦艽叹了口气,因为知道离别总是伤感的,所以她昨天晚上甚至想过要不要天不亮悄悄走,可一来她睡得太晚错过起床的时间,二来她爹和她娘起得比鸡还早,张罗了一桌的吃食…… “你别哭,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呸,呸,呸!”施氏连连啐了三口,半是恼半是怒地看了秦艽,“说话也没个忌晦,这才刚出正月呢。” 秦艽:“……”那你哭得眼睛都要肿了又怎么说? 被秦万岭抱在怀里的满崽,睁着圆溜溜地大眼睛看着母女俩,半响,贴着秦万岭的脸,问道:“爹,娘她为什么哭?是姐姐不听话吗?” “不是,是你姐要出远门了,你娘不舍得。”秦万岭哑着嗓子说道。 其实不舍得的又岂止是族氏,他这个做爹的同样不舍得,只不过男人有泪往肚里流罢了。 “姐姐去哪里?”满崽继续问他爹,“以后还回来吗?” 秦万岭搂了搂满崽身上的衣裳,天冷,满崽是在睡梦中被他们夫妻俩弄醒给秦艽送行的,这孩子也乖,就算是没睡醒也不闹,而是乖乖的让他爹抱在怀里。 “姐姐去京城,回来的,过些日子就回来了。”秦万岭说道。 满崽听他爹说姐姐还要回来的,就不吱声了,而是歪在他爹怀里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过去。 秦万峰默默走上前,“哥,天冷,要不让嫂嫂带了满崽回去。” 秦万岭还在犹豫,秦艽已经开口劝道:“爹,你也回去,有小叔送我们就行了。” “那不行,你爹得把你送到镇上,交到明城手里才行。”施氏说道。 秦艽无奈,只得道:“那你和弟弟先回去,这大冷的天,别回头把弟弟冻病了。” 施氏自然也是心疼儿子的,想了想,点头道:“那行,我带你弟弟回去,让你爹和你小叔送你们。” 秦艽上前将满崽从她爹怀里接了过来,亲了亲他被冻得冰冷的脸颊,柔声道:“在家要听爹和娘的话啊,等我从京城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满崽乖乖点头,“姐姐,你要早点回来哈,你看娘她都哭了。” “好,我早点回来。”秦艽又亲了亲满崽的脸,把他交给施氏,“回去,我到了就写信回来。” 施氏接过满崽,低头在他身上擦了把眼泪,哽声道:“去。” 山路不好走,昨天又下了场雨,泥泞打滑不说两边的树枝还沾着不少的雨水,走着,走着,秦艽的头发和身上便落了不少的雨水,等到了麻岭村口一行人已经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了。 “爹,今年夏卖了地里的药材,把路修一修。”秦艽说道。 修路?那可是不小的一笔费用。 见秦万岭脸上有有犹疑之色,秦艽想了想,便又说道:“你要是不舍得花银子,那就搬县城去,反正宅子什么的都有。” “那还是修路。”秦万岭连忙说道:“我和你娘这半辈子都和田打交道,你让我们搬城里去,种不了地也上不了山,还不得把人憋坏。” 早两年,秦艽就有全家搬县城去的打算,秦万岭也是这套说词,秦艽知道像他和施氏这种做惯了的人,乍然停下来什么都不做确实不好,便也不再劝说,只是叮嘱道:“那就把路修起来,我端午节要是不回来,中秋节肯定要回来的,到时候这路还是没修,那就搬城里去。” “知道了,我回头便和你太叔祖还有你义贵爷爷他们商量这事。”秦万岭说道。 这事其实商不商量他们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掏钱的是他们家,但一个村子住着,修路是大事,还是知会一声的好。 秦艽便不再说什么,这时候秦万峰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哥,艽艽,道武他爹等在前头呢。” 父女俩齐齐抬头看去,只是,这一看却发现等着的人并不止秦万嶂一人,似乎还多了几个身影。还在疑惑着会是谁,便已经到了跟前,这才发现秦万嶂身边站着的是候氏和秦万岘。 秦艽不由得朝她爹看去,秦万岭眉头蹙了起来,对秦艽说道:“一会儿,你和叶姑娘上牛车,我去和你奶还有你二叔说话。” 秦艽点了点头。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秦艽的手还没搭上牛车,陈氏先一步走上前,“艽艽,恭喜你了。” 初三的那场酒,陈氏没有来,秦万岘也没有来,秦英到是来了,只是在门口晃了晃便走了。 秦艽不知道陈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垂了眉眼淡淡回了一声,“谢谢。” “艽艽还要赶路,有什么事等我把她送到镇上,回来再说。”秦万岭对陈氏说道。 陈氏却是根本不看他,而是径直走到秦艽跟前,“艽艽,对不起你们家的是我,和你二叔没有关系,你要怪我怪我,不要怪他好不好?” 秦万岭待要再开口,秦艽却已经抬头看着陈氏说道:“为什么这样说?我什么时候怪过二叔他了?” 陈氏闻言长吁了口气,一脸迫切地说道:“那要是你二叔种的药材你也会收,是不是?” 这几年,麻岭村只要有田有地的都跟着秦艽种药材,不知道秦万岘是不服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半亩地的药材也没种,大家私下里议论的挺多,但秦艽因为常年不在家,就算是在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因此并没有过多关注。 这会儿听了陈氏的话,秦艽想了想,说道:“只要二叔的药材好,战大哥也罢,我也好,没有不收的道理。” 陈氏听了脸上顿时绽起抹大大的笑脸,末了一迭地对虎着脸好似秦艽欠了他银子的秦万岘说道:“还不快谢过你侄女。” 秦万岘满是愁苦的脸上顿时涨红如紫,看着秦艽却是嗫嗫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我还要赶路,有什么话回头二叔和我爹说就是了。”秦艽说道。 话落,秦艽就着他爹的手上了牛车,叶凡姝也紧跟着上了牛车。 秦万峰接过秦万嶂手里的牛鞭,看了眼站在一旁挡住牛车的秦万岘和陈氏,正待开口,秦万岘却已经飞快地拽着陈氏退了开去,“一路小心啊,艽艽。” 秦艽笑了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第393章 谈话 第393章 谈话 牛车出了麻岭村一路朝着乌石镇去,春寒料峭,秦艽紧了紧身上的厚重的棉衣,有种比过冬还冷的感觉,不过好在余氏早就在准备了火盆,秦艽拿起竹片拨了拨火盆里的灰,瞬间一股热意传了过来。 “三叔,你冷不冷?”眼见赶车的秦万峰耳朵都冻红了,秦艽将手里的火盆递了过去,“三叔,你把这火盆拿去暖暖身子。” 秦万峰这会儿内心深处正在天人交战,乍然听到秦艽关心的话语,连连摇头道:“没事,我不冷,你留着自己用。” “我和凡姝姐用一个就好了。”秦艽说道。 话落不由分说的将火盆放在了秦万峰身边的位置,怕火盆打翻,秦万峰只得将火盆小心收好,炭子散发的暖意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冷,秦万峰却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他以为有些事只要他不刻意去想就能忘记,可今天他才发现,有些事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 他知道,只要他不说,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二哥放火烧了大哥他们借住的祠堂。他也从没有打算说出这件事,毕竟这些年大哥,二哥两家已经形同陌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二哥他竟然……秦万峰脸红到了脖子后,臊得。 “三叔,我怎么瞅着你好像有心事啊?” 突然响起的秦艽的声音,使得秦万峰身子猛的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道:“没,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秦艽却是狐疑地看着秦万峰,虽说她早就知道这人是个闷性子,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但像今天这样心事沉沉的样子却是绝无仅有的,她敢拿脑袋担保,她三叔心里肯定有事。 默然片刻,秦艽收了目光,转而看向她爹秦万岭说道:“爹,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借住族里的祠堂,结果日子刚有点盼头,祠堂突然半夜失火的事吗?” “当然记得,幸亏祖宗保佑,虽然损失了钱财,但好在我们一家人都平安无事。”秦万岭不无唏嘘地说道。 他都不敢想,真要是那个晚上他们三个人谁出了事,这后面的好日子还能有吗?说来说去,只能说,感谢祖宗保佑,感谢菩萨开恩。 秦艽点了点头,问道:“是啊,幸好咱们一家人都没事,真要有事……” “真要有事,又哪里有我们相识一场的缘份。”叶凡姝接了秦艽的话说道。 是啊,真要有事,秦家和麻岭村很多人的命运都会被改变。 秦艽笑了笑,问秦万岭道:“爹,你想过那个放火的人会是谁吗?” “想过……”秦万岭揉了揉被风吹得冻僵的脸,嗡声说道:“但实在想不出来。” 是啊,谁能想得出来呢? 无怨无仇的半夜纵火,这是冲着谋命来的啊! 秦艽沉默不语,秦万岭也默然不语,就连向来话多的叶凡姝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冷得还是怎么了,也难得的安静下来。 牛车晃荡着慢慢往前走去。 秦艽拢了拢身上厚重的棉衣,看了眼被群山遮挡的麻岭村的方向,轻声说道:“爹,这次去京城,我打算在城外买个庄子,你和我娘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以后就在庄子里住着,弟弟再大点就该启蒙了,虽说不指着他当官发财,但书总是要读的。” 秦万岭愣了愣,怔怔看了秦艽道:“你让我和你娘都搬京城去?” 秦艽点头,“从前是没想过我和墨明城会有结果,所以没想这么远,但现在皇上赐了婚,若无意外,我这辈子都是要和他在一起的……他是京官,皇上又重用他,离京怕都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我不想几年十几年都见不到您和我娘一面,我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京城外买个小庄子,您们想我了,可以随时进城,我想您们了也可以随时出城来看您们。” 秦万岭怔忡着没有言语,他不知道这是秦艽早就想好的还是临时起意,但确实如秦艽所说,待墨明城孝期过了,两人完婚,这辈子他们父女见面的次数真的是手指头都能数清的。 想到这,秦万岭心动了。 一辈子就得这一个女儿,虽说女婿现在看是个好的,可人生那么漫长,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就算他这个做爹的没本事,可女儿委屈的时候总有个地方走?还有,他不是还有儿子吗?好好培养就算没有女婿那样的出息,但总有个关健时候能替女儿说上话的人?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秦万岭便开口道:“好,庄子不必大,但最好离京城近,不能超过半天的路程。” 秦艽原本还以为要花些时间说服她爹,没想到她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以至于她一时间竟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赶着牛车的秦万峰将秦艽和她爹的这番话尽数听在耳里,心里滋味百般难言,他知道这样隐瞒真相不对,可要把真相说出来,他又没有那个勇气。 他知道是二哥不对,所以这几年,他除了送四时八节的礼回一趟老宅,平日里从来不去,他知道村子里私下说闲话的不少,都说他为了巴结大哥,连亲娘和亲兄弟都不顾了。 “三叔,三叔……” 耳边突然响起秦艽的声音,冷不丁的将秦万峰从自己的心绪里拉了回来。 “怎么了,艽艽?”秦万峰问道。 “三叔,我爹说既然以后要搬京城去,通往家里的路就不修了,你怎么说?”秦艽说道。 秦万峰想都没想地说道:“左右住不了几年,当然是不修了。” “可,你和我三婶还住着啊。”秦艽说道。 秦万峰僵了僵,稍顷,扯了嘴角脸上绽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道:“我和你三婶这几年也攒了些银子,你们不住了,我们也打算搬出去。” “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啊。”秦艽劝着秦万峰道:“你们继续住着就是,放心我爹和我娘不会问你们收房租的。” 秦万岭跟着劝道:“是啊,住得好好的搬什么家,房子是需要人养的,我和你嫂嫂真要搬走了,你和弟妹继续住着就是。再说村里有族学,真要是全哥儿会读书老举人教不了他了,到那时你就带着他和弟妹来京城找我们,或是让明城教他,或是再给他找个好先生……” 秦万峰的眼睛骤然一热,鼻子酸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忍了又忍才将眼眶里的泪忍了回去。 第394章 以和为贵 第394章 以和为贵 墨明城和顾还止早早等在了出镇的路上,秦艽的牛车才露了个头,小内侍便撒腿往回跑,“公公,墨大人,秦姑娘她们来了。” 马车里的墨明城当即停下话头,就着祥麟打起的帘子跳下马车大步迎了上前。 与此同时,一直伸长脖子向前张望的叶明姝看到了墨明城,忙不迭地喊道:“姑爷,姑爷来迎我们了。” 就这么说着话的功夫,牛车已经停在了墨明城跟前。 “三叔。”墨明城先和赶车的秦万峰打了声交道,紧接着又急急上前去扶正待下车的秦万岭,恭敬地喊了一声,“岳父。” 秦万岭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却是笑呵呵应道:“哎。” 秦艽已经站了起来,正打算自己下牛车,却不想眼前突然伸来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她抬目看去,对上墨明城含笑的眼,莫名的一阵心慌后下意识地回了一个微笑,末了,就着那只带着些许暖意的手下了牛车。 “冷不冷?”墨明城轻声问道。 秦艽摇头,“还好,堂婶备了火盆在牛车上。” “果然,还是她们想得周到。”话落,一只小巧精致的手炉突然递了过来,“这是我娘替你准备的。” 秦艽红着脸接过手炉,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墨明城却已经撇下他朝着秦万岭走了过去,“岳父,三叔,我在春风楼定了桌酒席,你带上三叔,再喊上两个舅舅吃了中饭再回去。” 秦万岭忙不迭地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还得赶回家去,地里一堆活要干呢。” “不急这一天,家里管家在春风楼等着,他会替我招待您们。”墨明城劝着秦万岭。 秦万岭却是怎样也不肯答应。 最后还是秦艽出面断了这桩官司,“我爹不愿去,就别让他去了,你让人去和管家说一声,这会儿也不早了,我们早些上路,别回头错过了驿站。” “是啊,赶紧上路。”秦万岭接了秦艽的话,说道:“趁着这会儿天好多走些路,等天沉下来了就不好赶路了。” 墨明城这才作罢,同秦艽一起辞了秦万岭和秦万峰两人,砺羽赶着辆空了的马车过来,墨明城亲自扶着秦艽上了马车,想了想,转身对秦万岭揖礼辞别,“岳父,我们走了。” 秦万岭突然就红了眼眶,他撇过脸待眼里的酸涩过去,这才看了墨明城说道:“明城,我把艽艽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她,她还小,有做错的地方你好好和她说,她要是不听,写信给我我说她,你……你别委屈了他。” 墨明城本想说“艽艽她是个懂事的姑娘”但对上秦万岭泛着水光的眸子,却是郑重点头道:“好,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也会让着她的。” 秦万岭再没忍住,抹了把脸,拍了拍墨明城的肩,“去,别耽搁了赶路。” 马车里的秦艽这时候也已经红了眼睛,她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可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难受,这可能就是成长的烦恼?人大了对于离别总是特别的伤感。 叶凡姝看着默然不语的秦艽,默默地递上了手里的帕子。 秦艽接过帕子拭了拭眼角,抢在马车开动前,撩起帘子喊了声站在外面目光殷殷地秦万岭,“爹,您回去,照顾好自己和我娘还有弟弟。” “知道,知道,你去,别记挂家里,家里有我呢,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看了眼一侧的墨明城,上前一步抓着窗框对秦艽说道:“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啊。” 秦艽重重点头,“好。” 叶凡姝嘻嘻笑了道:“叔,你就把心放肚里,有皇上替她撑腰呢,谁也委屈不了她。” 秦万岭闻言笑着道:“嗯,我是说万一,万一受了委屈就回家来。” 叶凡姝听了眼珠子一转,完了,轻轻撇了眼含笑站在几步之外的墨明城,哈哈笑了道:“叔,我明白了,你放心,姑爷更不可能给姑娘受委屈了。” 被说穿心事的秦万岭脸上红了红,但也不过是瞬间的事,紧接着又对秦艽说道:“等十六兄弟他们夫妻回来,我就让他们上京城来找你。” 年三十前,莲婶的娘家突然让人捎信来,说是她娘家兄弟出事了,莲婶和杨十六匆匆赶回去,以至于年都是在路上过,走的时候就说了尽量在正月十五前赶回来,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好,我知道了。”秦艽轻声说道。 秦万岭既想多留一会儿,可又担心耽搁了路程,到底是咬牙往后退了几步,摆手道:“去。” 马车上的砺羽连忙甩了一鞭子,马车笃笃朝前驶去。 秦万岭下意识地往前追了几步,恰在这时,耳边响起墨明城的声音,“岳父,我们走了。” 秦万岭回头看着一袭白衣的墨明城,眼底的不舍这时候变成了浓浓的离愁和担忧,点了点头,再次叮嘱道:“明城,我把艽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好,我会的。”墨明城再次承诺道。 秦万岭知道再说下去就是他的不对了,他点了点头,“去,一路顺风。” 直至马车走出很远,远得只剩下个小黑点,秦万岭还站在原地,踮着脚眯着眼不舍得朝前张望。站在他身侧的秦万峰,同样踮了脚伸长脖子朝前张望着。 马车里的墨明城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撩了帘子看了眼前方行驶着的马车,微微长吁了口气,坐在身侧的顾还止看了,少不得打趣他道:“真是不容易啊,总算是把人给哄回来了,是?” 墨明城也不恼,而是温文一笑,大大方方道:“属实不易。” 顾还止听了,不由得微微动容,默然片刻后,轻声道:“咱家瞧着秦姑娘的父母也不是那种贪慕富贵的人,秦姑娘自己更是个有主意的……人是哄回来了,可要把人长长久久的哄住了,怕是不容易啊。” 墨明城闻言却是冁然一笑,道:“圣人曰:礼之用,和为贵……凡事我皆让她三分,想必夫妻恩爱情义久长并不难。” 顾还止不置可否一笑,却是突然问道:“墨大人可有纳妾的打算?” 墨明城听得一愣,稍顷,自失地一笑,道:“公公说笑了,妻尚且未过门,何谈纳妾之事。” “咱家的意思是,大人以后可有纳妾的打算?” 墨明城凝了目光,略加思索后摇头道:“没有。” 第395章 果然是你 第395章 果然是你 这年头但凡能吃口饱饭的普通老百姓,手里有两个闲钱了还想着娶小呢,似墨明城这般位高权重的青年才俊竟然没有纳妾的打算! 顾还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墨明城,嘿嘿笑了说道:“年轻人浓情蜜意的时候,总觉得对方就是你的全世界,殊不知再好的感情也敌不过时间的冲刷和生活的琐碎,到得那时,你又是否还能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墨明城被顾还止的话给逗笑了,要不是知道他是打小就净身进宫的,还会以为这人是中途看破红尘半路入门的呢! “自是记得的,说了,公公可能不相信,我从来就没有纳妾的想法,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顿了顿,墨明城接着说道:“我母亲这辈子受过的委屈,我绝不会再让我的妻子去受。” 他还有句话没说,他受的那些磨难,他也不会再让他的孩子去经历一回。 顾还止是知道墨家那些腌渍事的,闻言,脸上的笑慢慢消失,默然片刻后点头道:“咱家明白了。” 同样的话题,叶凡姝也在和秦艽说着。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秦艽半笑半恼地看着叶凡姝,“再说了,我这还没成亲呢,他就算是要纳妾,也得等我这正妻过了门才行吗?” 话是这样说,但秦艽却有种墨明城不会纳妾的想法,就算是要纳,怕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了,现在……她对他有信心。 “我也没说姑爷这会儿就会纳妾啊,我就是问你,以后姑爷真要纳了妾,你怎么办?”叶凡姝一脸委屈地说道。 秦艽看得都乐了,捏了把她丰腴了不少的脸,笑了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顾好眼前的事要紧。” “不是……”叶凡姝还待再争辩,秦艽却已经撩起帘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坐在前面赶车的砺羽说道:“得走快点,不然怕是要错过投宿的地方。” 一心两用竖着耳朵偷听的砺羽,本想着能听到几句去他家少爷跟前讨个好,哪里想到秦艽会突然探出个脑袋催他赶路,一怔的同时差点把手里马缰都给扔了,等回过神后,忙不迭地说道:“是,小的这就加快马速。” 秦艽笑了笑,探头看了眼紧跟在后面的马车后,又重新坐回了车厢。 连着赶了小半个月的路,这天一行人到了齐州境内的禹城县,还在寻客栈的路上,天空便飘起了柳絮般大小的雪,等一行人到了客栈投宿完毕,雪已经下成了鹅毛大,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在屋檐围墙上盖起了薄薄一层。 “冻坏了?”墨明城一边说着话,一边解下身上的狐狸毛大氅披在秦艽身上,对叶凡姝说道:“你先陪着你家姑娘回屋子去,我去让小二多准备几个火盆放屋里。” 这些事,明明砺羽和祥麟都能做,但因为事涉秦艽,这一路上他都是亲力亲为。 叶凡姝见怪不怪,当下扶着秦艽便往二楼的天字号房走去,不想却在这时一对衣着艳丽的男女嬉笑着自楼上走了下来,男的穿一身藏青色镶黑色狐狸毛的长袍,女的穿一身玫红色的小袄,配一条蓝织金裙,这样大冷的天却露出一截凝脂似的雪胸,艳抹浓妆摇摆着走下楼。 叶凡姝蹙了眉头,扶着秦艽侧身避到了一边。 不想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女子突然步子一顿,侧头朝秦艽看了过来。 “看什么看!”叶凡姝一边喝斥着女子,一边上前一步将秦艽挡在身后,瞪了女子骂道:“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冲撞了贵人是你能担待得起的吗?” 秦艽也不喜欢女子放浪形骸的样子,但人生在世多艰难,每个人都有在这世间行走的方式和方法,她可以不接受但却要理解。 是故,她不赞成的扯了扯叶凡姝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太凶。 叶凡姝却是不管,她就觉得这女子看人的目光像针似的满满的不怀好意。 “秦艽?” 疑惑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意响起。 别说是叶凡姝了,就连秦艽听到这一声喊都惊愕万分,她第一时间在脑海里搜索着对于这个女子的记忆,只是翻遍所有的记忆,却也找不到有关她的记忆。 而就在这时,女子已经推开愣住的叶凡姝,一张脸怼到了秦艽跟前,四目相对……秦艽终于在厚重的脂粉下找到了些许熟悉的感觉,她犹疑地喊了一声,“小姑?” “哈!” 随着一道尖厉的笑声响起,被秦艽认出的秦夕茹突然就笑得前仰后合起来,她花枝乱颤,一手扶腰,一手指着秦艽,“果然是你!” 秦艽看着形似疯颠的秦夕茹,心内五味杂陈,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候,可谁能想到,不过就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和秦夕茹见面。 “弄玉,这小姑娘你认识吗?” 弄玉?! 这是秦夕茹的花名! “认识,当然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秦夕茹嘻嘻笑着往后退了退,半个身子都靠了男人怀里,一脸轻佻的看着秦艽说道:“我那超有本事的大侄女呢。” “侄女……”男人的淫邪的目光在秦艽身上来回游走着,稍顷,他呵呵笑了说道:“你这侄女长相一般,但那双眼睛却是很勾人,不如你姑侄二人都跟了我如何?” “我到是愿意,就怕人家看不上你。”秦夕茹嘻嘻笑了说道,话落,还不忘一脸挑衅地看着秦艽,吃吃笑了道:“真要让她也跟了程爷您,那我们姑侄岂不是成姐妹了?这辈份乱了,乱了……哈哈……” “我呸!”叶凡姝忍无可忍,对着笑得肆意的秦夕茹啐了一口,戳着她的脸骂道:“不要脸的狗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和你这样的人做了亲戚。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别在这丢祖宗仙人的脸。” 秦夕茹顿时变了脸色,打开叶凡姝就快戳到她脸上的手,只是不等她撒泼撕扯,一管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回事?” 随着话声落下,墨明城大步走了过来,眼见这会儿本该在屋里烤着火的秦艽被堵在楼梯上,脸色瞬间冷成了冰碴,回头对祥麟说道:“送姑娘回房,无干人等若敢纠缠,扭送去县衙就说他们冲撞官眷。” “是,大人。”祥麟很是聪明的换了个称呼,然后在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唬着脸对犹自目光痴痴看着墨明城的秦夕茹道:“不想吃牢饭,就给我让开。” 秦夕茹身后的男人早在看到墨明城的那一刻便已经变了脸色,听到祥麟的喝斥声,忙不迭地扯着呆呆怔怔的秦夕茹往楼下走。 第396章 给七七赚媳妇本 第396章 给七七赚媳妇本 都想着话说到这份上,况且秦夕茹的那位金主看着也是个识相的人,必然不敢也不会再做纠缠,可下一幕发生的事却惊掉了秦艽的眼珠子,也惊呆了在场的众人。 谁也没有想到,便在秦夕茹被扯着离开,同墨明城擦肩而过的刹那,她会突然转身疯了似的一把薅住了墨明城的袖子,一张被脂粉糊得看不清本来眉目的脸,用力的往墨明城眼前怼嘶声吼道:“墨明城,是你害的我对不对?” 秦艽脸色骤变。 好在祥麟应变能力极强,几乎是秦夕茹话声落下,他便将人拎小鸡似的甩了出去,与此同是怒声喝道:“找死!” 秦艽不知道祥麟有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但显然和秦夕茹一起的男人没有这习惯,几乎是秦夕茹话声才落,男人已经一把薅住了她头发用力一扯,紧接着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瞬间秦夕蓉半边血红青紫一片,破了嘴角渗出缕鲜红的血。 “烂表子,你想害死我啊!” 男人薅住秦夕茹的头发,蹬蹬地往楼下走,秦夕茹后知后觉地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秦艽被这一幕看傻了眼,直到叶凡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呸,真是晦气,怎么就遇这种丧门星了。” 这时候客栈掌柜的也已经忙不迭,驱散三三两两围着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就是个疯女人,没事了,大家都散了。” 人群渐渐散去,当然也有不少揣测的目光朝秦艽她们一行人看来,窃窃私语着。 秦艽无所谓,人生在世谁还没有被围观的日子! 墨明城轻声对秦艽道:“走,这外头冷,先回屋再说。” 当下一行人继续朝着客房走去。 墨明城使了个眼色给祥麟,祥麟飞快地退了下去。 即便是城内最好的客栈,但因为只是个小县城,条件设施还是有限。 秦艽和叶凡姝才刚进屋,小二便跟在后面端了个火盆进来,进进出出好几回,等到三个角落都摆上了火盆,木炭是上好的银丝炭,屋子里虽说没能温暖如春,但气温却也是直线上升。 秦艽这边厢才刚洗漱好,正准备坐下喝口叶凡姝沏好的热茶,房门被扣响了。 叶凡姝起身去开口,不多时一边将人引着回屋,一边说道:“东家,姑爷来了。” 秦艽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墨明城显然也已经洗漱过了,换了身竹青色圆领窄袖便袍,见着秦艽后,回头对叶凡姝说道:“我跟艽艽说几句话,你去找顾公公。” 叶凡姝“哦”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出门前还体贴的将门给掩上了。 秦艽大致能猜到墨明城来找她的原因,示意墨明城坐下后,给他倒了盅热水,这才问道:“是来说我小姑的事吗?” 墨明城笑了笑,“很意外?” 确实挺意外的,秦艽很是实诚地点了点头,“是挺意外的,不过人生不就是一桩桩意堆砌而成吗?习惯了就好。” 墨明城听得一愣了,稍顷,扑哧一声轻笑,摇头道:“来之前,我还想着该怎么和你解释,现在看下来却是我想多了。” 秦艽听了不由好笑道:“解释?解释什么?解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算了不说了。”墨明城突然就改变了主意,看着秦艽说道:“这一路上我也没找着个机会好好同你说说话,等到了京城怕是更没时间了,趁着这会儿我们聊聊。” 秦艽其实一直也想找个机会同墨明城聊聊,但正如他所说,这一路上光顾着赶路了,哪有机会坐下来说几句话。 墨明城见秦艽没有反对,而是露出“我也恰好正有此意”的神色,不由得神色一松,脸上绽起了抹浅浅的笑,看着秦艽问道:“到了京城后,你打算住哪里?” “先住客栈,回头再看能不能买间小院,毕竟我也不知道要在京城呆多久,总不能一直住客栈是不是?”秦艽说道。 “皇上的意思应该是想让你住宫里。”墨明城说道。 秦艽想也不想地便摇头拒绝了,“不方便,我还是住外面的好,真有事了再进宫也不迟。” “我也是这意思,不过能不能说服皇上,就看你的本事了。”墨明城笑着说道。 秦艽想了想,觉得好像不难,毕竟,她来京城是当财神爷的不是! “嗯,应该不难。” 墨明城微微一怔,但很快却是了然一笑,点头道:“也是,毕竟你这趟进京是有重任在身的。” 说起这个话题,少不得又扯到秦艽当日提到让皇上在夫子庙买条街的话题,当下墨明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让皇上买下夫子庙买下一整条街是有什么打算?” “眼下也就是一个想法罢了,具体的还要等我实地去逛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决定。”顿了顿,秦艽又补充道:“其实,也不是说一定要买下夫子庙的街,别的地方也行,只是我觉得夫子庙那边人流量更大罢了,如果那边的商铺价格太高,我可能会考虑别的地方也不一定。” 墨明城见秦艽不肯露底也没过多纠缠,而是卖了回乖说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可以来找我。” 秦艽点头,“我会的。” 不过,心里却想着,找你难道会比找皇上还好使?人家拿着鸡毛还能当令箭,她这可是尚方宝剑在手,还有办不成的事? 当然这话自己想想就行了,也没必要说给墨明城听。 “你想不想去领略一番塞外的风景?”墨明城突然问道。 秦艽被问得一愣看着墨明城问道:“什么意思?” 墨明城笑着说道:“字面上的意思。” 秦艽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是了,待天气转暖,墨明要护送“薨逝的穆太后和早夭的小公主”去雍州和萧王团圆,雍州可不就是塞外了,墨明城这是邀请她公费旅行呢! 还真别说,秦艽确实挺心动的,不过想到她的宏图大业,这心动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了。 她看着墨明城,笑了笑,说道:“以后有机会再去,眼下当务之急是给七七赚媳妇本。” 第397章 墨大奶奶 第397章 墨大奶奶 几天后,两辆乌蓬马车悄无声息的进了城门,一路朝着皇宫驶去。 “哎呀,也不知道七七长高了没有。”叶凡姝搓着手一脸激动地对秦艽说道。 秦艽同样心怀雀跃之情,只是不同于叶凡姝的喜形于色罢了。 虽说空气中仍有寒意,但正午的阳光却照得人懒洋洋地,秦艽撩着帘子的一角,兴致勃勃地看着沿街的热闹,便在马车驶过一条小巷子时,一树嫣红不期然的撞入眼帘,她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指着那抹怒红说道:“看,好漂亮的梅花啊!” 叶凡姝忙不迭地凑了过来,顺着秦艽手指的方向看去,“不是梅花,是樱花。” “樱花这么早就开了吗?”秦艽失声问道。 她的记忆里,樱花开得早也要三月中旬的样子,这会儿虽说已经入春,但离樱花季还早了点,恰是梅花绚烂绽放的时候。 “差不多也到时候了,这不都已经三月初了吗?”叶凡姝笃定地说道,末了,又接着说道:“不过,你还真别说,那花确实开得漂亮,远远看着跟团云似的,你说要不要让七七在皇宫的御花园里也种几株?” 秦艽想了想,说道:“再说。” 叶凡姝才待问“为什么”,外面砺羽的声音乍然响起,“秦姑娘,叶姑娘,前面就是皇宫了。” 而几乎是砺羽的话声才落,一抹身影便远远的朝着秦艽她们的马车跑了过来。 “咦,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叶凡姝犹疑地说道。 秦艽听了下意识地便要上前张望,不想耳边却响起清脆稚嫩地喊声,“艽艽姐姐,凡姝姐姐,你们终于来了……” “芽姑,是芽姑……”叶凡姝拍手顿脚地说着,不等马车停稳,便纵身跳了下去,一把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芽姑搂在怀里,“芽姑,怎么是你来迎我们啊?” 芽姑的鼻尖上冒着屋细细的汗珠,一脸笑容地看着叶凡姝,“皇上一早收到了顾公公送来的信,本来他也要来迎你和艽艽姐的,但被朱大人给绊住了,皇上就让我来宫门口等你们了。” 也别管芽姑是客气话,还是说小皇帝是真的打算来的,总之这话成功的取悦了叶凡姝,她嘻嘻笑着揉了把芽姑梳得整整齐齐的花苞头,嘿嘿笑了说道:“算他还有良心,不枉我们千里迢迢来帮他。” 芽姑嘻嘻笑着,探头朝叶凡姝身后看去。 前后两辆马车这会儿都已经停下了,秦艽提着裙摆正准备下车,先一步下车的墨明城抢走几步上前伸手打算扶她一把,另一厢,顾还止嘟嘟囔囔着由小内侍侍候着下了马车。 芽姑撇下叶凡姝,小跑着上前站定在才下马车的秦艽跟前,甜甜喊了一声,“艽艽姐。”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可芽姑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粗糙暗黄的皮肤变白变嫩了,头发也变得又油黑发亮,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会儿越发灵动传神。 秦艽笑着上前牵起芽姑的手,“好久不见,你都好,皇上也好?” 其实不用说,光看芽姑的变化就知道,她肯定过得很好。 果然,秦艽话声才落,芽姑便已经点头如捣米般,一迭声地说道:“艽艽姐,我好的,皇上他也很好。” 说着话的功夫,顾还止也已经走过来了。 芽姑少不得上前请安问好,“顾公公,您走后皇上天天都念叨您呢,昨儿收到您托人送来的信,知道您和艽艽姐还有墨大人今天能到,可高兴了,晚饭都多吃了一小碗。” “是,哎,咱家也没有一天不想念皇上呢。”说完话,顾还止举起袖子拭了拭眼角,完了,红着眼眶对墨明城说道:“墨大人,咱家这就带着秦姑娘进宫见皇上了,您是一起,还是……” “公公你们先进宫,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明天一早我再进宫给皇上请安。”墨明城说道。 顾还止自是没有疑议。 墨明城本想再叮嘱秦艽几句,但想了想却是作罢,只简单的说了几句,一行人便在皇宫门外作别,秦艽和叶凡姝跟着芽姑进宫,墨明城则重新坐上马车,朝着他自己的府邸驶去。 祥麟不是很理解,等马车驶出段距离,便问墨明城道:“爷您怎的不和秦姑娘一起进宫?您就不担心她……” “她没打算在皇宫长住,趁着这会儿天色尚早,我去趟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墨明城打断祥麟地话说道。 这是要给人买房子去啊! 祥麟不吱声了,但过了会儿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爷,这京城的宅子动辄成千上万两的银子,上回您半公半私的送了秦姑娘一万两银子,那可是您全部的家底,这会儿您拿什么给人买宅子啊?” 有句话他一直没好意思说,皇上娶媳妇没银子还有时间有人替他赚,可爷您娶媳妇没银子怎么办?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长安米贵,居不易! 都说京城物价贵,一入了京城的地界,河水都要涨三涨,但其实真正贵的是房价啊!寻常几千两银子可以在乡下造个五进五出的大宅子了,可在京城,指不定就是间一进的宅院! 墨明城手上确实有些赚钱的产业,但问题是他应酬多啊,又不能做贪污腐败的事(其实是没时间没机会),银子光出不进,地主家也经不住这样花不是! 祥麟想着,这话他都说了,想来他家爷会知难而退,可谁曾想,墨明城却慢悠悠地说道:“无妨,我们只管看,看中了自然有人出银子。” “谁?”祥麟问道。 墨明城唇角翘起抹浅浅的弧度,“你家大奶奶。” 他家大奶奶? 祥麟愣是没能回味过来,他家大奶奶是哪号人物,直至马车驶出一射的距离,他才“啪”一声重重拍了自己的大腿,问道:“爷,感情这宅子的银子,您是打算让秦姑娘她自己掏啊?” 墨明城脸不红心不跳,异常淡定的看了眼祥麟,问道:“不然呢?” 第398章 还有我 第398章 还有我 小孩子三天一个样,本就早慧的小皇帝再见面时已然是少年老成,但好在面对秦艽和叶凡姝时还能表现出些许孩童的天真稚气。 免了秦艽和叶凡姝的礼数后,小皇帝走上前,抬头看了秦艽很是委屈地问道:“艽艽,都不想朕的吗?” 这话问得…… “怎么会不想您呢,肯定是想的啊。”秦艽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答道。 小皇帝却是皱着鼻子,一脸不爽地说道:“骗人,你要是真想朕,为什么不给朕写信呢?” 呃…… 秦艽没法说,就算是她写了信也没法寄到他手里啊!这年头还有往皇宫捎信的人吗?就算是有,那是她搭得上话的吗? 可谁曾想念头才起,小皇帝已经紧接着说道:“朕一直以为你就算是生明城的气,不会给他写信,但你肯定会给朕写信,然后让他转交给朕,那样的话,朕就可以好好取笑他一番了,谁知道……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秦艽汗流夹背,真心实意地道了个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不给你写信的。” 叶凡姝生怕小皇帝是真生秦艽气了,忙不迭地替她描补,“那个七七啊,真不是艽艽不给你写信,艽艽回去后她就大病了一场,整个人跟没魂了一样,吃饭都难写信就更难了。” 虽然说她去年年底确实小病了一场,但也没到连吃饭都难?这谎撒的可真是……没水平。 秦艽不赞同地看了眼叶凡姝,小皇帝是没去麻岭村,可人顾公公可是在麻岭村吃住好些天,该知道的该了解的,就没一样不知道不了解的,你也不怕被按上个欺君之罪! 叶凡姝不服气地怼上秦艽看来的目光,怎么的,她好心帮忙还帮错了? 秦艽:…… “生病了啊?”小皇帝一脸担忧地看着秦艽,“那好透了没?要不再叫太医给看看?” 说着话便要喊了殿外侍候的小内侍去传太医。 秦艽忙不迭地给拦住了,“不用,不用,已经好了,现在打老虎都没问题了。” 小皇帝似乎还不肯信,秦艽也不能撸起袖子证明下什么,是不是?只得转移话道:“那个……顾公公说您很缺银子,是真的吗?” “其实也不是很缺。”小皇帝腼腆地笑着说道,眼见秦艽和叶凡姝目有疑色,想了想,解释道:“如果朕冠礼后愿意从京中贵族里选娶皇后,朕非但不缺银子,应该还能狠赚一笔。” 话落,对着秦艽和叶凡姝嘻嘻一笑,露出几颗松子似的大白牙。 不等秦艽开口,叶凡姝率先反对道:“那怎么行?那不成了吃软话的吗?” “没事的,凡姝姐,朕可以软饭硬吃。”小皇帝嘻嘻笑了说道。 叶凡姝那个难过啊,当即便红了眼眶,头摇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七七,你可是皇帝,你都没什么亲人了,娶个媳妇要是还不和你一条心,你这日子还怎么过啊?不行,我不同意,娶媳妇就得娶自己喜欢的,还得给足了她体面……” “那要按凡姝姐姐你的要求……”小皇帝看了看叶凡姝又看了看秦艽,叹了口气,说道:“朕确实挺穷的,怕是连媳妇都娶不起了。” “没事,左右七七你还小,咱们这会儿就开始赚,用上六七年的时间,别说是娶媳妇,就是养小老婆的钱也保准给你赚足了。”叶凡姝就着拍着胸脯子下保证了,末了还不忘对秦艽说道:“东家,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 秦艽狠狠瞪了叶凡姝一眼,因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会儿到也不急着商量这事,反到是另一件事,她觉得有必要问问小皇帝,只是…… 左右看了看,虽说殿内侍候的没几个人,但秦艽问小皇帝道:“能把这些人都打发了吗?我们私下说几句话。” 这还是他自进宫见到小皇帝后第一次摒弃尊卑,小皇帝眼睛一亮,当即不由分说的便摆了摆手,当下殿内稀稀落落的几个宫人便鱼贯着走了出去。 叶凡姝看着秦艽,迫不及待地问道:“东家,你要和七七说什么?” 她这一问,却问得秦艽犹疑了。 小皇帝等了等,没等到秦艽开口,等看到她脸上便秘似的表情时,默然片刻,突然问道:“艽艽,你是不是想问我有关母后和皇妹的事?” 秦艽长吁了口气,点头道:“是的,墨明城待天气暖和些,他要出一趟远门……” 这话说得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内容,换个人怕是得让她把话头捋顺了再开口,可小皇帝却是笑着说道:“是的,应该就是这个月底或是下个月初?” 秦艽想了想,小声问道:“你真的愿意吗?” 小皇帝没有急着回答秦艽的话,而是想了想后,才开口道:“不愿意也得愿意,是不是?” 秦艽顿时有种想抽自己几巴掌的冲动,就算是皇上和太后母子情浅,可当自己是那个被放弃的人,再浅的情,也会难过伤心的啊!她还非得搁这再给人扎一刀子! “七七,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小皇帝却是打断秦艽的话,甚至还翘了翘唇角,说道:“艽艽,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明城以前同我说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了她,我不是还有你,有凡姝姐,有明城吗?” “还有我。”角落里一直没吱声的芽姑,突然走了上前,站定在小皇帝身边,脆声说道:“皇上,你放心,芽姑会永远都陪着你的,哪里也不去。” 秦艽:“……”芽姑,你长大不嫁人了吗? 小皇帝听了芽姑的话,嘻嘻笑着说道:“是真的吗?你哪里都不去,永远都在这陪着我?” 芽姑用力的点头,“是真的。” “长大了也不嫁人?”小皇帝问出了秦艽心里的话。 芽姑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不嫁,奶奶说这世上的好男人太少,姑娘家但凡有口饭吃,能养活自己,不嫁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 “行,那不嫁就不嫁,朕养着你。”小皇帝豪气千云的说道。 秦艽:“……”你可拉倒,你自己媳妇都娶不起,还有余钱养别人? 第399章 人心是偏的 第399章 人心是偏的 三日后,宫中传出小公主感染风寒难治而亡的消息,又几日宫里又传出太后怕是不行了的消息,便在各种纷至沓来之时难以分辩真假时,突然有一天,宫中响起了丧钟的声音,钟声响起未及片刻,便有全身素白披麻戴孝的内廷卫骑马踏街,大声喊着“太后崩了”的话。 刹时间皇城内外不论是商铺还是私宅,门前廊下全都挂起了白布。 秦艽看着廊下被风吹得摇曳多姿的白布,叹了口气,对叶凡姝说道:“趁着这会儿还早,我们去做点新鲜的吃食送进宫。” 小公主没了,太后崩了,富有天下的小皇帝确是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 “姑爷说,你前些日子送去的那什么驴打滚,七七很是爱吃,不如就做它。”叶凡姝接了秦艽的话说道。 秦艽无所谓做什么,反正做吃食的目的只是安慰小皇帝,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他,最其码,她和叶凡姝心里还是记挂着他的。 说干就干,秦艽和叶凡姝去了厨房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准备起吃食来。 “东家,你想好哪条街了没有?”叶凡姝问秦艽道。 秦艽最初的打算就是想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打造一条汇聚全国各地地方特色的小吃,在知道她属意的夫子亩几条正街的房价后,再看了看小皇帝私库里的银子,秦艽很是有眼力见的放弃了。 这些日子,她和叶凡姝没事就逛街,不夸张地说,真的是脚底板都走薄了一层,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另外又选了几条街道出来,只是一时难以决定到底哪条街,也是因此才有叶凡姝的这一问。 “我还是属意鼓楼大街,只是那边离皇宫有些远,也有些偏。”秦艽犹疑地说道。 “也还好,坐马车也就是小半个时辰。”叶凡姝说道。 按说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根,半个时辰的路真不算远,多少文武大臣上个朝还得坐大半个时辰的马车呢,一条小吃街远点怎么了?打出了名声,还能怕人不去? 秦艽却有她自己的度量,毕竟这年头出门在外多数靠街,马车小半个时辰,那步行呢?小吃街赚的可是那些达官贵人的钱,靠他们,怕是一个月不到就得关门歇业。 见秦艽不吱声,叶凡姝默然片刻后,说道:“那要不还是夫子庙,你不是说可以拿出四成的股份出来让人认股吗?等回头咱们手里宽泛了再把这四成股赎回来就是。” 秦艽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轻声道:“我再想想。” 这可是几万两银子的买卖,小皇帝的全部身家,不能说赚不到老婆本还把这点子底都折腾光了?那她可真是万死难赎其咎了。 叶凡姝听了便不再多劝,过了会儿,突然话峰一转问道:“姑爷过些日子就要启程了?” 可不就得出发了,毕竟该死的都死了不是! 秦艽点了点头。 虽说这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可心里到底还是为小皇帝难过了一回,穆太后嫌弃他,可当初是她把不问他的意愿就将他带来这个世上的啊,他有什么错,要被这样对待。 “凡姝姐,要不我们进宫住几天。”秦艽轻声说道。 叶凡姝求之不得,闻言差点原地崩了起来,她看着秦艽,“真的吗?你真的想要进宫住几天?” “算了。”秦艽想了想,说道:“反正墨明城这些日子都在宫里,有他在七七不会有事的。” 叶凡姝眼里的光瞬间消失怠尽,看着秦艽道:“东家,不带这样玩人的。” 秦艽笑了笑,继续忙手里的活。 却在这时,小院外响起敲门声,不等秦艽出声,叶凡姝先就站了起来,“有人来了,我去看看是谁。” “你去,我这里也快好了。”秦艽说道。 叶凡姝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听到她带着惊喜的声音,“东家,姑爷回来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秦艽跟墨明城已经成亲了似的。 秦艽想着回头一定得和叶凡姝说说,有些事还是要注意注意。 心里这样想但上门都是客,她打了盆水正准备洗手出去迎一迎,不想门前突然一暗,下一刻便看到一袭白衣的墨明城自外面走了进来。 “叶姑娘说你做了驴打滚要送进宫,做好了吗?”人到话也跟着到。 秦艽笑着说道:“马上好了,怎么你现在就要进宫吗?” “不是,我才从宫里出来,中饭没吃多少,想着你做好了我先吃点。”墨明城说道。 话落,目光已经停在灶台上青花瓷盘里摆放齐整的吃食上,也不用秦艽招呼,熟门熟路的拿了双筷子和小碟子,顾自吃了起来。 一盘驴打滚有六个,别看他吃得很斯文,可不过眨眼的功夫盘子就空了。他却意犹未尽的看着秦艽正忙乎着的手,似乎在问下一盘什么时候好。 知道他喜欢吃甜食,但真不知道已经喜好到这种地步! 秦艽想了想,将一块新做好的递了过去,“最后一块,甜食吃多了不好。” 墨明城本是伸了碟子去接,闻言,想了想又将碟子拿了回来,“好,那就不吃了。” 秦艽不由得微微一怔,不解地看了墨明城。 墨明城笑着说道:“你说的,吃多了不好。” 秦艽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另外一个碟子里,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末了,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 秦艽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抬头看了墨明城,“这么快?” 墨明城眼底的笑意微微一凉,轻声道:“她等不及了。” 秦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稍顷…… “哧”秦艽嗤笑一声,冷冷道:“是怕七七改了主意了吗?” “可能。”墨明城不怎么确定的说道:“也有可能是觉得这京城就是座牢笼,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对皇上……她未必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只是……” 只是,人心是偏的。 第400章 夫人 第400章 夫人 五天后,一辆青纱小轿在京城浩瀚如雪的白幡中出了城门,到了城外五里地,裹一身鹤氅怀里抱着个熟睡婴儿的穆太后,由钟瑾小心搀扶着上了早已等候在那的马车。 墨明城驱马上前,隔着厚重的车帘子向穆太后问好。 “辛苦墨大人了。” 穆太后平平的声音隔着道帘子响起。 “夫人言重了,为君分忧,没有辛苦一说。”墨明城淡淡道。 乍然听到“夫人”这个称呼,穆太后脸上的神色有刹那的怔忡,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眨眼的功夫她已然恢复如常,轻声道:“墨大人启程。” “好。”墨明城轻声应道。 这个“好”字才落下,负责赶车的祥麟手上缰绳一抖,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墨明城却是策马回头,目光深深地看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后,才万分不舍的踢了踢马腹,朝着前方的马车追去。 青蓬马车像一面旗帜在长长的官道上起起伏伏,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眼底。 秦艽收了目光,对还在踮着脚张望的叶凡姝说道:“走,我们该回去了。” 叶凡姝“噢”了一声,收回目光跟着秦艽爬上马车。 “姑娘,我们是回家还是去街逛逛?”砺羽问秦艽道。 别问为什么驾车的是砺羽,问就是某个疼媳妇的人因为太疼媳妇狠心抛弃了跟随自己十几年的小厮。 砺羽的心在滴着血,可脸上却不得不带着笑,心里默默发着誓“今天的爷对我视若敞履,来日的我必定让爷高攀不起”,至于怎么个高攀不起法,砺羽表示从今以后以大奶奶马首是瞻,他的心里,眼里从此只有大奶奶一人! “先进城。”秦艽说道。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逛街,她想进宫看看小皇帝。不管小皇帝伤心不伤心,她都觉得今天这样的日子, 她和叶凡姝应该陪在他的身边。 这么一想, 秦艽便要开口,不想砺羽却突然说道:“姑娘,小的怎么好像看到顾公公了?” 顾还止?! 秦艽忙不迭地撩起了帘子,正待探了头出去张望, 叶凡姝却先她一步探头出去了。 “呀, 真的是顾公公。”话声落,叶凡姝便要扯着嗓子招呼, 却被秦艽一把给扯了回来, 她一脸不解地看了秦艽问道:“东家,怎么了?怎么不和顾公公打个招呼?” 秦艽瞪了她一眼, 没好气地问道:“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你打算怎么打招呼,是扯着嗓子喊公公,还是喊顾还止?” 叶凡姝:“……不是,我想着喊顾公公的。” 秦艽:“……”你可真是人才!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 砺羽已经将马车赶了过去, 叫秦艽意外的是, 顾还止并没有离开, 好像就是特意站在那她似的, 马车到了跟前, 秦艽还没说话, 顾还止已经小跑着走上前, 隔着车帘对秦艽说道:“秦姑娘, 我们家主子想见你。” “七七来了?”叶凡姝惊声道,话落, 掀了帘子跳下马车,抓着顾还上的胳膊问道:“公公, 七七在哪?” 顾还止“哎呦,哎呦”拍着叶凡姝的手, “快松开,骨头都被你攥疼了, 小姑娘家家的力气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个时候秦艽也已经下了马车, 她没急着说话,而是对着顾还止福了一礼后方问道:“他人在哪?” “看到没有?”顾还止下颌指着秦艽对叶凡姝说道:“这才是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叶凡姝嘻嘻笑着说道:“她是姑娘,我不是,所以我不用像她那样的。” 这话说得…… 顾还止也不知道怎么接口了, 干脆不搭理她,正打算领着秦艽去找小皇帝, 不想叶凡姝却突然松开攥着她的手,撒脚朝他身后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七七,你也来送人吗?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们可以一起啊!” 秦艽捂脸,很想说“她是真的不认识这个傻货”。 小皇帝笑着任由叶凡姝抓了他的手,一脸和气地说道:“原本没打算来的,后来想着还是来一趟,就没和你们说了。” “哦,哦,没关系。”叶凡姝点头道,稍倾,她压低声音凑到小皇帝耳朵边,“七七,你别伤心,她走她的,你有我, 有我们东家,还有我们家姑爷。” 小皇帝漆黑的眼底有异色一闪而过,脸上笑容不变,侧身看了眼正朝他走来的秦艽,压低声音对叶凡姝说道:“凡姝姐姐,你说如果我现在提出让艽艽进宫,她会同意吗?” “会的。”叶凡姝当即很不客气地把秦艽给卖了,“就在刚才,东家还说要进宫看看你呢。” 小皇帝闻言脸上笑意愈深,正待开口不想只这一会儿的功夫,秦艽已经到了跟前,正满目温和地看着他,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也没安慰他的意思,而是开口说道:“七七,我还是决定不了是选夫子庙还是鼓楼大街,正好你今天在,不如你跟我走一趟,把这两处都看看,你来决定选哪,好不好?” 小皇帝心头有暖意一闪而过,看着秦艽的目光也变了变,下一刻,他大声道:“好,除了要去看街,我还想去你家里坐坐,可以吗?” “可以,怎么会不可以呢?”叶凡姝替秦艽做了主,不但做了主还做得很彻底,“七七,你要是想住上一晚也是可以的。” 顾还止立时变了脸色,才想着要怎么劝阻小皇帝,不想小皇帝却已经说道:“那到不用了,凡姝姐你怕是不知道,我认床,换个地方我会很久很久睡不着。” 叶凡姝“哦”了一声,“那你就别住了,睡不着很难过的。” 小皇帝附和着说道:“是啊,我这还在长身体呢,不睡好怎么能长高呢,是不是?” 叶凡姝一迭地点头。 秦艽眼见得两人越说越偏,不得不出声将话题带了回来,“七七,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看街好不好?” “好,我要和你们坐一辆马车。” 这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秦艽和叶凡姝都没有异议,有异议的顾还止也只能放在心里。 不多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第401章 发财的路子 第401章 发财的路子 京城物阜民安,秦艽牵着小皇帝的手行走在人流如潮的夫子庙正街上,一行人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看着沿街的热闹,一路上也看见不少的酒肆茶楼,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也不少,只是能让人驻足停留的却是少之又少。 “艽艽,你是说要把这一整条街的铺子都盘下来,然后逐一安排他们的经营售卖吗?”小皇帝嘴里一边啃着酸掉牙的糖葫芦,一边问着秦艽。 秦艽眼瞅着他酸得眉毛一挑一挑的,忍不住拿走了他手里剩下的糖葫芦,“酸就别吃了,偿个味就好了。” “三个铜板呢。”小皇帝一脸肉疼地说道:“扔了好可惜,还是吃了。” 说着话便要拿回秦艽手里的糖葫芦,不想一直跟在后面不言语地顾还止却是抢前一步,说道:“小少爷,不如赏了老奴,老奴想偿偿味。” 不想顾还止话声才落,叶凡姝却突然伸手一把将糖葫芦从秦艽手里拿了过去,“行了,都别抢了,还是我来解决了。” 话落,咔嚓,咔嚓两口便将剩下的糖葫芦全给咬了。 秦艽给了叶凡姝一个“我墙都不扶就服你的”的眼神,完了,带着小皇帝继续往前走。 “是的,不过不是一定要这样的正街,也可以是正街下面的小街,唯一的要求就是这条街必须四通八达,哪里都可以进,也哪里都可以出。”秦艽说道。 “嗯,我知道,你说过的。”小皇帝驻足在一家扇铺前,被里面各式各样的扇面吸引了,这把看看,那把摸摸,完了抓起一把描着兰花的团扇对秦艽说道:“艽艽,凡姝姐,你们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送你们。” 伙计笑呵呵地站在一边看着秦艽二人说道:“姑娘若是不喜欢,还可以看看我们店里别的,总有一款会是您喜欢的。” 秦艽扫了眼店内的摆设,确实如伙计所说只要她愿意选,总能选到一款她喜欢的。 不过…… 秦艽的目光定格在标价上,好家伙这铺子里的扇子可不便宜,以两起步,十几二十上百两不等!乖乖,这可真是一不小心逛了把奢侈品店啊!想了想,秦艽拿起一把扇子仔细端祥,等看到扇柄处金漆绘着的“福源斋”三个字时心下了然,她确实逛了把奢侈品店。 她不知道这个架空的朝代是否和正吏记载的一样,丝,丝织品,瓷器……这些有着独特东方魅力的东西很受大洋彼岸客户群体的欢迎。不过……脚下的路总是走出来的,不管大梁是是闭关锁国还是万商云集,秦艽觉得她都可又适时的推动一把。 秦艽心里拿定了主意,将手里的扇子朝伙计晃了晃,问道:“就这把,多少银子?” “别管多少银子,你喜欢买了就是。”小皇帝一副霸道总栽范,也不管秦艽是什么意思,回头对顾还止道:“去结帐。” 顾还止忙喊了伙计去帐薄先生那结帐。 小皇帝则问空着手的叶凡姝道:“凡姝姐,你不挑把喜欢的吗?” 叶凡姝忙不迭地摆手,“不要,不要,这里买把扇子我别的店能买十几把了,都是扇子,他家的又没镶金,我干嘛当冤大头。” 秦艽好笑地看着叶凡姝,“你这是拐着弯的骂我?” “没有,没有。”叶凡姝连忙解释道:“东家你会赚啊,会赚还怕会花吗?我不行,我赚不来就只能抠索着点了。” 这话说得……好像确实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顾还止结完帐回来,小皇帝还在问秦艽要不要再挑把喜欢的,秦艽却已经带着他往外走去,“逛了这么久也累了,我们找家干净点的酒楼吃饭,我有事同您说。” 小皇帝一听有事,连忙跟上了秦艽的步伐。 街道上酒楼很多,秦艽随手指了家装修精致看起来颇有格局的,领着一行人走了进去,问伙计要了间楼上的雅室,点完单待伙计奉完茶后,秦艽将手里的扇子往小皇帝跟前一推,问道:“皇上,朝中除了墨明城您还有信得过的大臣吗?” 小皇帝不解地看了秦艽,问道:“艽艽,你想说什么?” 秦艽也不知道怎么说,理了理思绪斟酌着说道:“我呢,不知道本朝有没有专门设立管理夷人与大梁通商的衙门,但我曾经在樟州城呆过一段时间,发现那边有很多黄头发绿眼睛的夷人来樟州城进药材和香料。” “他们既然喜欢我们的药材,肯定也会喜欢我们的瓷器,绸缎,扇子……这些东西,我就想着,皇上你是不是可以找个信任的人,去明城设立一个专门管理来我朝行商的夷人办事处,向他们征收一定比例的关税,同样的大梁的商人要将商品运出去,也需要缴纳一定比例的税费……这样一来,国库充盈的同时也给底下的百姓找了条发财治富的路,是不是?” 小皇帝看着秦艽好半响没吱声。 秦艽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想着朝中那些官员哪个不比比她阅历丰富,不比她学识卓着,她能想到的,他们又岂会想不到,估摸着小皇帝这会儿是觉得她猪鼻子插蒜--装大象呢! 这么一想,不由得便红了脸,轻声道:“那个,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不等小皇帝开口,她又忙不迭地摆手道:“哎,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们来说小吃街的事,皇上您决定了哪条街吗?” 不想,小皇帝却突然站了起来,用力拍了下桌子,对秦艽说道:“艽艽,你可真是朕的贵人,走,朕这就带你去找朱大人,你把你的想法好好和他说一说。” 啊! 秦艽傻眼了。 小皇帝却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胳膊便要往外走,却在这时伙计端着托盘自外面走了进来,嘴里还不忘喊着,“客倌,您的菜来了!” 秦艽步子一顿抓着小皇帝道:“菜都上了,要不还是吃完饭再去。” 小皇帝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就觉得这么重要的事耽搁不得,只是他可以饿肚子,但不能让秦艽这个财神爷饿肚子啊,是不是?再者说了,这个小吃一条街的事确实也要定下来了,毕竟他娶媳妇的事也挺重要的。 “行,那就先吃饭。”小皇帝说道。 秦艽长吁了口气,想着,吃饭好,吃饱了饭好开溜,她可不想做那出头的檀子,趁着吃饭的间隙,让小皇帝打消带着她见朱勋的打算。毕竟,这发财的路子都给了他不是?要是小皇帝还想着,她不但会做媒,还保生儿子,那就属实过份了! 第402章 可信可用之人 第402章 可信可用之人 小皇帝急急回去找他的大臣们商量如何招财进宝,秦艽则和叶凡姝再次纠结的用脚丈量起鼓楼大街和夫子庙正街来,终于在太阳下山的那一刻,秦艽拿定了主意。 “夫子庙?”叶凡姝看着秦艽,“可是,你不是嫌那里的房价太贵吗?” 就算是皇上富有天下,可要租下一整条街的铺子,那也是笔不小开销,更何说是商业重心之地的夫子庙了。 秦艽点了点头,“确实贵,所以,我打算把这个小吃街开在西河岸边。” 西河紧挨着夫子庙,比起夫子庙正街上的房价,未完全开发西河沿岸店铺要便宜的多。 叶凡姝怔怔看了秦艽,“东家,你是认真的?” “是的。”秦艽点头道:“我想过了,把小吃街定在西河沿岸即解决了房价贵的问题,也解决了客流量的问题,顺便我们还能开发一些水上乐园的项目,比如弄个画舫截着食客游湖,又或者时不时弄个什么赏花会搞搞大促销,还可以弄个水车吸引下小孩……凡姝姐,你记住,这世上最好赚的钱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而是孩子。” 对女人小气的男人比比皆是,对自己抠门的女人更是多如牛毛,可再小气的爹,再抠门的娘都不会舍得委屈自己的孩子, 但凡只要条件允许, 他(她)们总会倾其所有的满足。 叶凡姝想像了一番秦艽描绘的场景,可因为没有秦艽那“独特的见识”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然是秦艽的头号小迷妹, 自然是无条件地支持她。 “那我们是不是要进宫告诉七七一声?”叶凡姝问道。 不想, 秦艽却是摇了摇头,“七七这会儿有大事忙, 这种小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小事?! 叶凡姝瞪圆了眼睛看秦艽, 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西河以及西河岸边稀稀落落的商铺和民宅, 末了才跟猫咬了舌头一样, 结结巴巴地说道:“东,东家,这是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事吗?” 自然不是她们能解决的事。 秦艽笑着对叶凡姝说道:“走,我们先回家。” 地方定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出一份规划书和详细的设计图纸, 秦艽前世不是学这个的, 但闺蜜是城市管理学的高材生啊, 耳染目濡的情况下多少她也沾了点仙气。当然她也没觉得自己就能一步到位, 她相信古人的智慧并不比后人差, 她要做的就是抛砖引玉! 叶凡姝云里雾里的跟着秦艽上了马车, 马车笃笃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 秦艽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叶凡姝见她在想事便安静的坐在一侧看起了沿途的风景,只至耳边响起砺羽的声音, “咦,门口怎么停了辆马车?” 一句话将马车里的两人齐齐拉回了神, 叶凡姝更是迫不及待的挑起帘子跳下马车,嚷嚷道:“不会是舅太太来了?” 自秦艽回到京城后, 沈太太陶氏时不时的会来看看她,今天是墨明城离京的日子, 想必是她是提前得了墨明城的嘱咐这才等在门口的。 秦艽正想着上前打招呼, 不想马车后面突然绕出一抹身影,远远的便喊道:“当家的,姑娘回来了。” “是莲婶。”叶凡姝喳喳呼呼地喊道:“东家,是莲婶和十六叔来了。” 可不是, 迎面走来的不是莲婶又是谁。 秦艽笑了迎上前,拦住了要行礼的莲婶, “婶, 你也不提前让人捎个信来,这样我好让凡姝姐在家等你,你也就不用和十六叔在这门口吃闭门羹了。” 莲婶笑着说道:“到是想让人捎信的,可不知道这信往哪捎啊。” “婶,你可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不知道东家住哪, 那姑爷住哪你总知道?你让人把信捎他那里不就行了。”叶凡姝接了莲婶的话说道。 莲婶听了一怔之后连连自责道:“是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哎,真是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变傻了。” 这个时候杨十六也已经走了过来, 秦艽也阻止了他的行礼,对夫妻俩人说道:“进屋,赶了那么远的路, 肯定累坏了,先进屋喝口水,我再下厨做几个菜,今天我们热闹热闹。” 秦艽骨子里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些日子一进的四合院就住着她和叶凡姝两人,虽说大部份时间都在外面跑,可还是觉得冷清了些,现在好了莲婶和杨十六来了,小院总算是多了些人气。 秦艽果真像她说的那样,亲自下厨整了几个热菜,然后又让砺羽去打了几斤酒,很是吃了顿热闹的洗尘宴。 因不常饮酒,次日秦艽便起得有些晚。 不想, 她这里才动, 叶凡姝却是急急推门走了进来,“东家, 你可醒了, 顾公公都在外面等小半个时辰了。” 秦艽傻傻看着叶凡姝, “顾公公来了?” 叶凡姝点头,手脚利索的上前侍候她穿衣起床,一边说道:“是七七打发他来的,说是有事请你去商议,但听说你昨天喝过酒后,顾公公便没让我喊醒你……” “你可真是……”秦艽打断叶凡姝的话,“早点把我喊醒多好?这下好了,丢人丢大发了。” 回头这事传了出去,别人还不定怎么想她呢! 毕竟才送走墨明城隔天她就是宿醉误事,人家可不会说她故人相聚高兴的,人家只会说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秦艽按了按涩重的太阳穴,接过叶凡姝递来的水,漱了漱口后,问道:“顾公公有没有说七七找我什么事?” “说了,不过我没听懂,大意是内阁的几位老大人和七七商议一番后,想要请了你去详细说一说。”叶凡姝说道。 秦艽便明了,这是她昨天提了一嘴设立市舶提举司的事。 不过这事就奇了怪了,秦艽抓着打湿的帕子怔在了原地,市舶司这种海关征税的衙门,据史书记载是从唐朝就有的,只是规模和制度不同而已,难道说大梁没有? 秦艽想得出神,叶凡姝却在一边催促道:“东家,你快些,之前你没醒那是没办法,这会儿你都醒了,你还不得利索些,七七这会儿怕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呢。” 小皇帝确实急,不过他到不是急秦艽不来,而是急他眼下没有可信可用之人! 第403章 你想明城了吗 第403章 你想明城了吗 “朱大人说前朝时明州和岭南泉州是有市舶司的,担任市舶使的则是皇宫内侍……”小皇帝看着秦艽不紧不慢地说道:“但自我朝太祖皇帝开朝立国后,市舶司便被取缔了。” 秦艽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取缔?” “这就不知道了,据说是太祖皇帝不喜欢那些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小皇帝如实说道。 秦艽:“……”果然有权就是可以任性! “朱大人还问朕,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一岔了,朕照实说了,朱大人还奇怪说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朕告诉他说你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秦艽听得好笑,暗自庆幸还好前朝是有市舶司的,不然这朱大人可不会单单只是这样一番话。 小皇帝还在继续,“朕和朱大人以及另外几位大人都说过了,这市舶司得重新弄起来,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老百姓的银子可以不赚,那些绿眼睛红头发的夷人,他们的银子怎么能不赚呢?” “是这个道理。”秦艽突然福至心灵,接了小皇帝的话说道:“老百姓的银子可以不赚,还可以由朝廷出钱鼓励他们把我们的国家的产品销往国外,这样既赚到了夷人的银子,也惠利了老百姓。” 小皇帝听得愣一愣,“出钱鼓励老百姓和洋人通商?” 秦艽重重点头,“是的,不过这是个很复杂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皇上还是把这事放在大朝会让百官来议,集思广议定下个章程。” “集思广议不难,难的是朕没有可用之人啊。”小皇帝很是颓废地看着秦艽, “朱大人说前朝的市舶司的银子都进了皇帝的自己的口袋里, 朕没那么贪心能得个三四成就行了,可朕让谁去呢?” “朱大人还说市舶司是个黄金窟,前朝凡是任过市舶使的内侍没一个得善终的。朕原本还想让顾还止去的,可听了朱大人的话朕改了主意……”小皇帝看着秦艽, “艽艽, 朕身边的亲近之人已然不多,顾还止是看着朕长大的, 朕不是不信他, 朕是不想拿金钱试人心。” 秦艽看着小皇帝一时间心头百味缠杂。 “您做得对。”秦艽抓了小皇帝的手,温声道:“不能拿利益考验人性, 我和您一样从不怀疑顾公公对您的忠诚, 但是人心易变,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小皇帝听了,脸上绽起抹苦笑,“可这样一来, 朕就没有可以用的人了。” 秦艽正打算告诉小皇帝几句, 既然无人可用那便谁都可用时, 脑海里却突然灵光一闪, 只是下一刻她却又变得犹疑起来, 还是那句话, 金钱考验人性, 利益暴露人品。小皇帝不愿顾还止变得面目前非, 她也不愿…… “艽艽, 你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小皇帝的声音。 秦艽恍惚回神,她敛了思绪看着小皇帝, 轻声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人和事。” 小皇帝却是突然眼睛一亮, 看着秦艽说道:“艽艽,你是不是有想要推荐的人?” 秦艽忙不迭地摇头, “没有,没有……” 小皇帝目光徒然一暗, 叹了口气, 坐到了秦艽的身边,双手托着下颌,无精打彩地说道:“算了,这个便宜只能让别人去占了。” 秦艽想像得到, 一旦市舶司设立,一个市舶使的位置怕是能引出不少的妖魔鬼怪, 而到最后各方角力的情况下, 这个难题肯定会被抛到小皇帝手里,到得那时不管花落谁家,小皇帝定然都会得罪不少人,这不是件好事情。 “这事你先别急,容我再想想。”秦艽轻声说道。 “急也急不来,都是些尸位素餐的东西,要好处要官位勤快的不得了, 让他们做点事就跟砍他们的头一样。”小皇帝阴郁了眉眼, 忿忿说道:“等着,总有一天, 朕把他们全都一锅端了。” 秦艽:“……”端就端呗,能不能别乱放狠话,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秦艽看着小皇帝郁卒的眉眼, 想了想说道:“他们要真让您不痛快了,那就拎一两个出来杀鸡敬猴。” 就算小皇帝没亲政,可他到底是皇帝,真要砍一两个人的脑袋,也不是太难的事。 不想小皇帝却是摇头道:“不急,朕容他们这些跳梁小丑再跳会儿,一锅端了才痛快。” 秦艽便也不好劝什么,想着难得进趟宫得哄哄小皇帝,便把她打算将小吃街定在夫子庙西河沿岸的事给说了。 “西河岸边?” 小皇帝歪着脑袋想了想,只是他难得出宫,那天没留多久就匆匆回了宫,对西河脑子里只有一个大概的印像,但既然是秦艽提出来的, 秉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他表示他没有疑议。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要多少银子……算了,这事反正你一手包办,要人要银子了只管来和朕说。”小皇帝说道。 秦艽却笑着说道:“这事我昨天想了一晚上,鉴于您银子不多, 而要用银子的地方又太多,我决定这银子不问你要了,我自己解决。” 小皇帝顿时瞪圆了眼珠子,“艽艽,你挖到金矿了?” “没有。” “那你……” 秦艽笑着替小皇帝解疑,“皇上您没钱,我也没钱,可是这京城里有人有钱啊!有钱人总想钱生钱是不是?我可以找他们入股啊。” 说得好听点是入股,说得难听点就是借鸡生蛋! “那入了股以后是不是就要分红给他们?”小皇帝试着理解秦艽话里的意思,说出自己的疑惑,“分红都给他们了,朕拿什么呢?” 秦艽哈哈笑了说道:“他们吃肉你喝汤呗。” 小皇帝看着笑得形像尽失的秦艽,默然片刻后,沉沉叹了口气道:“也行,蚊子腿上也是肉,反正都是白拿的,白拿还嫌弃什么啊!” “就是。”秦艽笑着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你要是嫌弃,我可不嫌弃。” 说笑了一番,小皇帝突然问道:“艽艽,你想明城了吗?” 第404章 借钱 第404章 借钱 你想明城了吗? 坐在出宫回家的轿子里,秦艽脑海里还在回响着小皇帝的这句问话。 想他吗? 很奇怪,明明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就是那不多的在一起的时间也是各干的各的事,可秦艽却不得不承认,从墨明城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想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小皇帝忙,秦艽也忙,忙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顾得上见个面,直到有一天,莲婶拿着封信找上坐在屋里东窗下正奋笔疾书的秦艽。 “姑娘,墨大人来信了。” 秦艽握在手里蘸满墨汁的毛笔突然一顿,一滴浓墨滴落毁了已经写完大半张的纸,莲婶看到连忙将手里的信随手一放,忙不迭地想要拯救桌上的纸。她不识字但却知道秦艽已经足不出户好多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写那劳什子的招投文书,她听不懂,不过却知道这文书很值钱。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莲婶抖着手里的纸,就差拍手跺脚了。 秦艽已经拾起被莲婶随手拍在桌上的信,正准备拆了看听到莲婶的声音,抬头看了过来,笑着说道:“没事,我等会重新写一张就是了。” 莲婶还想说点什么,秦艽却已经撕了封口抽出了里面厚厚的一沓纸,莲婶见了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轻手轻脚帮忙收拾起桌子来。 信纸足足有五页,大多数写的都是沿途的风景,当然穿插在字里行间的还有对秦艽浓浓的思念, 北上途中的一棵树, 一株草,一朵花都被他拿来和秦艽分享。 墨明城学富五车,随意几笔都已经是旁人给以企及的高度,更别说此刻他发自身心的输出, 以至于读罢信后的秦艽最直观的感受, 不是墨明城汹涌如潮的爱意,而是他笔下令人神往的山山水水独具一格的异域风情。 “哎,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一样, 把大半个大梁逛一遍。”秦艽不无感概地说道。 恰在这时叶凡姝自外面走了进来,听见秦艽这番话, 不由说道:“那当日姑爷是说让你同他一起去的啊, 是你自己不肯去。” 秦艽瞪了叶凡姝一眼,“就你话多。” 叶凡姝不服气地顶嘴道:“本来就是嘛,这事莲婶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是, 是, 你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秦艽打断叶凡姝的话, 问道:“张夫人怎么说?” 叶凡姝闻言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一屁股坐在了屋中央的椅子里, 闷声说道:“怎么说?还不是那套老说词, 说她家老爷虽然是户部尚书, 但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清官, 家里勉强也就只能混个温饱,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认股。” 秦艽笑了笑, 拿起笔打开花名册在划去了张太太的名字,“没关系, 这会儿她对我们爱搭不理,回头我就让她高攀不起。” 叶凡姝却没有那么乐观, 愁眉苦脸地看了秦艽说道:“朝堂上排得上号的人家我们都问过了,没有一个搭理我们的, 东家, 要不还是进宫找七七。” 说起小皇帝,秦艽蓦然惊觉,她好似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他了,只听说小皇帝这些日子频频召见朝中大臣, 甚至朱大人有好几天因为议事太晚歇在了宫里。 “不找他。”秦艽拧着眉头说道:“找他也没用,这事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叶凡姝那个苦啊, 她到是愿意想办法, 可别的事还好说,这从人家口袋里掏银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她要是有那武力值,她干脆也别掏直接上手抢好了,可她没那武力值啊! 秦艽看了眼眉头能夹死苍蝇的叶凡姝,想了想后说道:“真不行,我们就按第二套方案执行。” “不行,不行。”叶凡姝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印子钱那可不是谁都能借的, 更别说你这一借就是上万两的银子。” 叶凡姝说的印子钱就是后世的高利贷,秦艽原本以为靠着“甜食记东家”这个招牌, 只要她登高振臂一呼,便多的是有人往她手里送银子,谁曾想……到底是她膨胀了啊! 秦艽其实也就这么一说, 她还没胆大到敢借高利贷的地步。 “其实我还有个主意。”秦艽慢条斯理地说道。 “只要不是借印子钱,别的我都听你的。”叶凡姝接了话说道。 秦艽点了点头,转而对莲婶说道:“莲婶,你和十六叔替我跑趟樟州怎么样?” “可以啊,反正我们两口子在这也是闲着。”莲婶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叶凡姝却是问着秦艽道:“你让莲婶和十六叔去樟州干什么?” 秦艽痛快地说道:“借钱。” 这会儿她也不说招商引资的话了,这话说出来先不说叶凡姝听得懂听不懂,单就说她招谁的商引谁的资呢?还不如干脆痛痛快快地借钱。 “借谁的钱?”叶凡姝看了秦艽,“战岐林的,还是……” 叶凡姝的话被杨十六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姑娘,来客人了。” 秦艽和叶凡姝齐齐一愣。 来客人了?来的哪个客人?来她这能够被称为客人的人可不多,沈太太勉为其难算一个,但因为秦艽早就吩咐了下去, 沈太太来了不需要禀报直接请进来就行, 所以可以排除沈太太, 那又会是谁?也不可能是小皇帝,毕竟小皇帝从来是不用人禀报便直接闯进来的! 秦艽想着起身走了出去,一只脚才跨过门槛,便看到天井里穿一袭青色广袖长衫手持一枝桃花,正四处打量的南宫宸。 秦艽一瞬愣在了原地,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南宫宸会突然造访。 还是叶凡姝乍然响起地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王爷!您怎么来了?”叶凡姝怔怔问道。 南宫宸含笑看了过来,熠熠如星光的眸子一瞬定格在秦艽身上,俊美无俦的脸上绽起抹温暖浅浅的笑,轻声道:“我来京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们。” 秦艽这个时候已然回过神来,对上南宫宸微笑的目光,她礼貌地回以一笑后,说道:“进屋坐下说话。” 第405章 安王府的家你败不了 第405章 安王府的家你败不了 男女之间最尴尬的关系是什么?秦艽想可能就是此刻她和南宫宸的模样! 有心想说点什么,可张着嘴却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一盅茶都快见了底,也没见秦艽开口,最后还是南宫宸先开口道:“我刚在外面无意间好像听到你说要借钱,你打算借多少?如果不多的话,我……” “多,很多。”秦艽看着南宫宸,“一万两万不嫌少,三万四万不嫌多。” 这年头家里压箱底能拿出个千两银子的,那都已经是大富之家了。南宫宸虽然贵为王爷,但王爷就一定有钱吗?有钱就一定能拿出那么多的现银吗?国库尚且缺银,王府…… 秦艽的想法还在放逐,南宫宸的声音已经响起,“一两万问题不大,三四万得容我一点时间。” 秦艽:“……你都不问问我拿那么多的银子干什么吗?” “你总不会拿银子往水里扔。”南宫宸一脸淡定地说道:“就算是往水里扔,只要你高兴,也不是不可以,偌大的王府这点家底还是败得起的。” 秦艽很是无语地看着南宫宸。 什么叫只要她高兴,银子往水里扔也没关系? 他没关系,她有关系的好不好!还有,她凭什么去败安王府的家! 南宫宸无视秦艽眼底的复杂,将手里空的茶盅对着被他那番话砸成呆头鹅的叶凡姝举了举,奈何叶凡姝这会儿两眼发直,早没了平日的机灵劲。 还是秦艽最先醒过神来, 喊了叶凡姝道:“凡姝姐, 让莲婶给王爷重新沏盅茶。” “哦,哦,哦……”叶凡姝接过空了的茶盅,三魂掉了两魂半一样地往外走, 跨门槛时因为心不在焉差点便摔倒在地, 幸得门外的莲婶扶了她一把,“叶姑娘, 你这是怎么了?” 叶凡姝一手端着茶盅, 一手攥着莲婶的胳膊,“莲婶, 你得劝劝姑娘, 这银子借不得。” 莲婶瞪了叶凡姝一眼,压着嗓子说道:“要死了,有什么话不能回头再说,这个时候说那么多做什么?看你这生魂出窍的模样, 你也别回屋了, 去厨房帮着烧水。” 说着话, 扯了叶凡姝往厨房走去, 不多时, 果然叶凡姝被留在厨房烧水, 莲婶端着重新沏好的茶走了进来, 将茶放到南宫宸身边后, 莲婶也没有多作停留, 而是低眉垂眼地去了门外呆着。 南宫宸一边撇着茶盅里的浮沫,一边问秦艽道:“不过, 借归借,规矩得讲清楚, 这银子我不白借,要收利钱的。” “你刚才还说就算是我往水里扔听个响也没关系, 怎么这会儿就谈上收利钱了?”秦艽脱口而出问道。 南宫宸听了浅浅一笑,放下手里的茶盅抬目朝秦艽看了过来, “你扔水里听个响是你的事, 我收利钱是我的事,两者矛盾吗?” 不矛盾,一点都不矛盾。 秦艽讪笑着端起茶盅,“不知道这利钱你打算怎么收?” 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真要收利钱这借贷关系就明确了,她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不过, 利钱若是太高, 她却还要再考虑考虑,毕竟她要真还不上小皇帝就得还! 秦艽突然想到,也不知道小皇帝知道这事后会怎么想,能同意她问南宫宸借钱吗?但转念一想,真要是小皇帝把市舶司整治起来了,一万两万的银子算个球啊! 一直留心着秦艽的南宫宸,将秦艽眼底几瞬间的千般变化都看在了眼里, 等看到秦艽眼底亮光一闪而逝目光沉稳如水时, 他便知道秦艽这是拿定主意了,提着的那颗心便也跟着落回了原处。 “朋友归朋友, 生意归生意,这利钱就按钱庄的算。”南宫宸说道。 古代的钱庄其实就是后世银行的前身,只是银行借款有利息钱庄却没有, 而且钱庄外放的贷款利息很高,官方规矩是半年为限,取息二分。但民间私下操作却是,一千纳三分的利,这里的三分就是三成,即借一千还一千三。 秦艽若是借一万就得还一万三千两,这利钱说实话和后世的高利贷有得一拼! 当然因着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南宫宸不会收要三分的利,可就算是那样借一千也是要还一千二,而且利滚利,着实有点恐怖啊! 秦艽想了想,最后咬牙道:“行,我不多借,我借两万。” 南宫宸点头, “可以,我出门急银票没有带在身上, 你容我半个月的时间。” “可以。”秦艽点头道,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问问我借银子干什么?” 南宫宸轻笑出声,看着秦艽,“我问你会说吗?” “当然。”秦艽毫不犹豫地点头道:“那句话怎么说的,肯借钱给你的人,一定是你人生当中的贵人,王爷,你现在就是我的贵人啊!” 南宫宸便笑着问道:“那行,你借钱干什么呢?” “你等会儿,我去拿份东西给你看。” 话落,秦艽起身去了屋子。 门外的莲婶抓紧机会走了进来,也不管南宫宸会怎么想,三步并作两步追着去了秦艽的屋子,“姑娘,这银子不能借。” 秦艽手里正拿着她已经完成大半的招投书,听到莲婶的话,抬头看了过来,问道:“为什么?” “那么大的一笔银子,那么高的利钱,赚了还好说,赔了怎么办?”莲婶蹙着眉头问道。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赞成秦艽弄那什么小吃街,这下就更反对了。 秦艽笑着说道:“赔了,让小皇帝还他银子就是了。” 莲婶有点傻眼,看着秦艽,“可是皇上他没银子啊!” 皇上要是有银子,还有这档子事吗? “皇上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话落,秦艽给了莲婶一个安抚的笑,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脸凌乱的莲婶怔忡站在原地。她当然知道皇上以后会有银子,可赚银子哪有花银子来得快!更别提这是利滚利的印子钱啊! 莲婶还在想着怎么阻止,秦艽却已经将招投书递给了南宫宸,说道:“看看,这就是我借银子的用途。你放心,这银子肯定不是往水里扔,安王府的家你败不了,不但败不了还能小赚一笔!” 南宫宸接过文书漫不经心的翻了起来,嘴里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是吗!” 第406章 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第406章 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老安王只有南宫晨这一根独苗,又自知自己是个短命的,于是乎在活着的时候恨不得把南宫晨打造成十项全能冠军,也正是因为如此,南宫晨在看完秦艽递来的那份招投文书后,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看着秦艽问道:“那个……能不能打个商量,这银子不算借就算是我入股?赚了我按股分红,赔了我认栽你也不必还银子。” 这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啊! 一旁的莲婶恨不得替秦艽开口应承下来,眼见得秦艽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答应,不由一脸急色地朝她看了过来,秦艽也被突然掉下的馅饼给砸晕了头,哪里还顾得看莲婶的眼色,她看着南宫晨唇角翕翕,那个“那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秦艽不说话,南宫晨也不催促她,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盅。 莲婶没忍住轻轻喊了声秦艽,“姑娘!” 秦艽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很清楚真要做起来了小吃街赚钱是一定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赚钱,南宫晨如果只是个闲散王爷倒也算了,可他是手握实权的王爷,还是和皇室有过节的实权王爷,这会儿虽然谈和了,可以后的事谁知道?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 但还是那句话, 人心是偏的,她一早就将心偏到小皇帝这边了,所以即便南宫晨掏心掏肺的对她,换来的也只能是她的狼心狗肺。 秦艽在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一顿, 抬头看着南宫晨轻声道:“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银子还是算我借你的,要是赔了我按本金赔偿, 要是赚了你也别分什么红利了, 回头我帮你在樟州依样画葫芦弄一个怎么样?” 真要是在樟州弄小吃街,生意怕是比京城还要好, 毕竟樟州城每年接待的那些来自东洋, 西洋,南洋的客人就不得了,而外国人对东方的一切有着非同寻常的痴迷, 不管是东西还是美食。 南宫晨尚且没反应,莲姨却是气得差点当着南宫晨的面狠戳秦艽一指头,骂一句“你可真就是个二货!” 南宫晨的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但却很快地被他掩饰了过去,他看着秦艽,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 答道:“好。” 一个“好”字, 咽下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秦艽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从上次在客栈见过南宫晨后他就变了很多,不, 确切地说在客栈的那次见面他就变了很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南宫晨的变化是情理中的事, 毕竟人生中经历了那样大起大落的事不变是不可能的。 他这一生,前十年有多快乐, 后十年就有多痛苦。 “你难得来一趟京城,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有的话告诉我, 我请客, 让我一尽地主之谊。”秦艽换了个让彼此都高兴地频道。 南宫晨很是配合,他笑着道:“你忘了我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当然想吃的还是有的, 只不是外面卖的。” 秦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非常大方地说道:“不是外面卖的, 那肯定就是自己家做的,说, 想吃什么, 给你个点菜的机会。” “真的?”南宫晨灿苦星辰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秦艽,想也不想地便说道:“那我想吃糯米糍也可以吗?” 秦艽有刹那的错愕,但转念却又明白过来。 南宫晨第一次吃她做的糯米糍时还是在麻岭村,当时因为被虎妞摸了把屁股闹得很是不愉快,可那个时候的他双亲尚在,即便老安王频频毒发可他却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南宫晨他应该是很怀念那段生活的? 秦艽心思复杂,看着南宫晨的目光便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轻声道:“可以的, 只是糯米要浸,一时半会儿吃不上, 你愿不愿意等?” “好饭不怕晚,只要吃得上等等也无妨。”南宫晨笑着说道。 秦艽想了想便又问道:“就只吃糯米糍吗?有没有别的还想吃的?” “今天就只想吃糯米糍。”南宫晨说道。 秦艽点了点头,喊了身侧站着的莲婶, “婶,麻烦你去跟十六叔说一声,让他帮忙去买几斤糯米。” “还是我去,你十六叔可干不来这种活。”莲婶说道。 莲婶提了个篮子出门去买糯米。 屋子里便只剩下秦艽和南宫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想说点正事……正事好像也说完了,说点别的……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一时间相顾无言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莫名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南宫晨先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京城吗?” 秦艽看着南宫晨,干巴巴地想问句“为什么”,南宫晨却突然垂了眼眸,脸上绽起抹幽幽地笑,凉声道:“我是来请皇上下旨准许我表妹和离的。” “你要和安王妃和离?”秦艽傻傻看了南宫晨, “为什么?” 一个“为什么”才出口, 秦艽便后悔了,万一南宫晨来句“自然是因为你”,那她要怎样回答。 不过, 事实却是秦艽想多了。 “我自己已经是个可怜人了, 就别再祸害表妹这个可怜人了,两个可怜人有一个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也是幸福,你说是不是?”南宫晨看着秦艽问道。 秦艽点头表示认同。 最是无情帝王家,那些生在帝王家的儿女,看似活得恣意张扬,可真正活得自由自在的又有几人? 叹了口气,秦艽轻声说道:“穆姑娘是个好姑娘,她值得拥有这世间的美好……和她想要的幸福。” “是啊,表妹她是个好姑娘。”南宫晨由衷笑了说道,稍顷,又继续道:“不说我了,说说你,你怎么样,他对你好不好?” “我挺好的,他……他对我也挺好的。”秦艽轻声说道。 南宫晨看着秦艽脸上绽起的浅浅红晕,眼里生起一片黯然,为了不让秦艽发现,他轻轻撇了脸,目光看向天井角落里一丛不知名的野花,淡淡的粉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若是不仔细看,谁能想到就是这样平凡普通的一株野花,却也有这样美丽耀眼的时刻。 南宫晨收了目光,重新看向秦艽,说道:“大婚的时候记得给我发份请帖,你也是个好姑娘,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第407章 肯定还有别的用处 第407章 肯定还有别的用处 送走南宫宸已经是华灯初上,月挂枝头。 仲春的夜,夜风已经带着微微的暖意,秦艽收了目光转身往屋里走,陪着她一道出来送客的叶凡姝便要上手栓门,却被赶过来的莲婶给阻止了。 “砺羽出去了,走的时候说让给他留个门。”莲婶说道。 秦艽没有多想,虽说砺羽是墨明城留下来照顾她的人,但因为杨十六和莲婶来了,她还是更喜欢用他们夫妻俩,是故砺羽大多数时候都是空闲的,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再者她可不认为墨明城留下砺羽真就只是照顾她,肯定还有别的用处。 “那行,你让十六叔听着点动静,别吵着了旁人。”秦艽对莲婶说道。 这年头虽说夜间娱乐也不少,但秦艽住的这条街都是些寻常的老百姓,奔波一日三餐都已经拼尽了全力,哪里还有余钱余力余心去灯红酒绿,家家户户几乎辰时一刻就吹灯上床歇息了。 嘱咐了莲婶一番,秦艽和叶凡姝回了屋子。 不多时,莲婶打了热水进来让秦艽洗漱,等待的空间少不得埋怨秦艽道:“姑娘,你容我说句僭越的话,你说人王爷自己都说是入股了, 你为什么就非得主张是借呢?这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么大的一笔投入真要是赔了,你怎么还人家银子啊!” 就凭秦艽名下的田地和庄子吗?还是凭她在樟州城的买卖?是,真把这些都搭进去了,确实还得上, 可这样一来, 不是一朝就回到解放前了吗?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做生意也是同样的道理, 真要败了再想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莲婶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对着秦艽却还不能说太重的话, 毕竟主仆有别不是! 叶凡姝听了也跟着埋怨道:“是啊, 东家,要我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秦艽看着两人苦瓜一样吊着的长脸, 笑了笑,说道:“我敢说借,自然是因为我对自己有信心,相信我,这绝对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话是这样说,但秦艽心底还是压力的, 因着银子还没有到帐, 之后的日子,她可以说不是在去西河的路上,就是在西河岸边站树桩子,背上背着块自制的画板, 手里拿着根炭条写写画画画画写写,只求等到开工动土的那天能万无一失。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一眨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与南宫晨约定送银子的日子也到了。 这天秦艽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毕便准备喊了莲婶赶个早市,买点新鲜难得的吃食好好整治一桌酒席答谢南宫晨, 不想, 她这才刚吃好早饭,还没来得及和莲婶说去早市的事, 砺羽却突然自外面走了进来。 “秦姑娘,我家少爷来信了。” 墨明城来信了? 雍州距京城三千里之遥, 她半个月前才收到墨明城的信,她的回信这会儿怕是还在路上跑着呢, 怎么墨明城第二封信就到了?这是前一封信才寄出来, 后一封信就跟着又寄了? 没有多想,秦艽接过砺羽递来的信。 叶凡姝嘻嘻笑着和莲婶交换了个目光,两人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朝外走去,不想,一只脚才刚跨出门槛,身后却响起秦艽的轻斥声。 “简直是脑子有病。” 咦! 这情况有点不对啊! 叶凡姝将手里的碗筷往莲婶的托盘上一放,转身便重新回了屋子, 走到秦艽身边问道:“怎么了?东家, 姑爷他惹你不高兴了?” 秦艽没有回答叶凡姝的话,却是将薄薄一页纸的信折了收回信封, 然后抬头看了砺羽,问道:“你家大人怎么知道我管安王借银子的事?” 砺羽到是不悚秦艽,他一脸正气浩然的看着秦艽, 答道:“回姑娘的话,是小的写信去告诉大人的。” “呵!”秦艽嗤笑一声,看着砺羽道:“我猜到你家大人把你留下的用意,但却没有猜到你是他留下来监视我的。” 这话说得就有点重了。 砺羽忙不迭地替墨明城辩解,“秦姑娘,你冤枉我们家大人了,他没有……” “他没有?”秦艽打断砺羽的话,扬了扬手里的信封,“那这是什么?” 砺羽顿时脸红如紫,但却没有放弃替墨明城申诉,“给大人写信说姑娘问安王借银子是小人自作主张,并不是授我家大人的意思办的,姑娘若是要责怪就怪小的, 不要怪我家大人。” “再有, 安王对姑娘是存着什么心思,姑娘会不知道吗?这样的情形下,这么大一笔银子,姑娘难道不应该和我家大人商议一番再做决定吗?” 叶凡姝看了眼脸色青白的秦艽,小声劝道:“东家,这事确实应该和墨大人商议之后再做决定的。” “凭什么?”秦艽厉声问道:“凭什么这事必须和墨明城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叶凡姝被她吼得一个瑟瑟,缩着肩膀不敢吱声。 砺羽却没那顾忌,他看着秦艽道:“凭我们家大人是姑娘的未婚夫。” “你也知道他只是未婚夫啊。”秦艽嗤笑着看向砺羽,说道:“他还不是我丈夫呢,怎么我做什么就必须要他点头同意才能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又把他当成我什么了?头顶的天吗?” 还真别说,真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墨明城还真就是秦艽头顶的天 砺羽愣愣看着气得就差喷火的秦艽,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可能好心办坏事了。 少爷哎,少爷你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啊? 砺羽不敢触秦艽锋芒,他嚅嚅着道:“秦姑娘,你消消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只是觉得……” “屋里有人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砺羽的话。 莲婶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见是一个衣着得体作下人打扮的男子,不由得问道:“你找谁?” 男子抱拳揖礼,“在下夜影,奉我家王爷之命来见秦姑娘,请问她在吗?” 秦艽这时候已经撇下砺羽走了出来,见到站在天井里正同莲婶说话的夜影有刹那的失神,到不是故人相逢不知如何应对,而是她没有想到南宫晨自己来而是差了夜影来。 夜影这时候已经看到了秦艽,他上前向秦艽行礼,“秦姑娘,我家王爷让我来给你送东西。” 话落,他将袖笼里的一个巴掌大小的匣子拿了出来,恭敬的双手呈给了秦艽。 秦艽接过打开,盒子里是一沓码放整齐面额五百两的银票。 第408章 你是想气死我吧 第408章 你是想气死我 “姑爷他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夜里,叶凡姝眼见秦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干脆便披衣坐起,把秦艽也拉了起来。 秦艽披了衣裳坐在床头,听着窗檐下啾啾的虫鸣声,看着那一轮浅浅的月色,摇了摇头,说道:“没说什么,就是说不能要南宫晨的银子。” “就只是让你不要向安王借银子,没有说别的?”叶凡姝问道。 秦艽点头,“是的。” 别的话自然也是说了的,只不过都是些想念的话罢了,这些话秦艽肯定是不会同叶凡姝说的。 “合着就为这点小事,你发那么大火?”叶凡姝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冷静下来,秦艽想想自己这火发得是有点大,不过…… 秦艽看着叶凡姝,“你以为我是因为墨明城不让我借安王的银子生气?” “不是吗?”叶凡姝问道。 秦艽摇头,“不是。” “那是……” “是因为他留砺羽下来监视我。”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他最开始留砺羽下来肯定是因为不放心我,还有就是让砺羽盯着京城的动静……” 等着秦艽往下说的叶凡姝眼见她顿住话头不言语,略一想,接了话头说道:“是啊,姑爷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怎么会让砺羽监视你呢?肯定是砺羽那混小子自作主张。” “就算是砺羽自作主张,但他信里说不让我借安王的银子是真的?”秦艽冷声说道。 “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叶凡姝不赞同地看着秦艽, “别人不知道, 姑爷他能不知道安王对你的心思?这不管是哪个男人也没大方到这种地步?你换位思考下,假若今天这事是别的姑娘向姑爷献殷勤,你能大大方方接受吗?” 秦艽才要开口,叶凡姝却是先她摆手道:“打住, 你可千万别说你能, 真要能的话,那姑爷在你心里还有几分重量?” 秦艽被她这么一说, 那个到了嘴边的“能”字还真就不好说出口了。 叶凡姝看在眼里, 嘻嘻笑了说道:“所以说嘛,东家, 你不应该生气, 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姑爷反应这么强烈,最其码表示在他的心里你份量很重,是不是?” 不想, 叶凡姝的话却让秦艽陷入了沉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只有在意的人和事才会令你情绪牵绊。 不过是几句话,她却生这样大的气,是什么时候,墨明城在他的心里竟然有这样重的份量了?秦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挫败感。她一直以为,在这份感情里她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却不曾想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陷其中。 叶凡姝看着再度凝目不语的秦艽, 本想再点拨几句,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过犹不及,有些事还是要让当事人自己去参悟的好。 这么一想,她便解了衣裳重新躺了回去,嘟囔着说道:“唉, 这世界就是这样,涝的涝死, 旱的旱死,老天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开眼, 赐给我一个像姑爷这样长得好学问好又深情专一的男人。” 秦艽下意识的回她道:“睡,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叶凡姝:“……东家, 你是想气死我?” 秦艽听了却是轻笑一声, 将披在身上的衣裳随手一扔,跟着躺了下去, “没有,我就是想说, 晚上做梦总比白天做梦好。” 叶凡姝:“……”你是真的想气死我。 一夜无话,次日秦艽起了个大早, 反到向来早起的叶凡姝今天起得迟了, 等她起来的时候,秦艽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桌子上吃早点,砺羽笔直笔直地跪在门外的阶沿下,低垂了眉眼看着阶沿下的蚂蚁搬家。 叶凡姝瞪大眼,看了看砺羽,又看了看泰然自若一口油条一口豆浆的秦艽,末了一步一挨地走到秦艽身边, 拿胳膊捅了捅她, 问道:“这又是唱的哪出?” 秦艽摇头,“不知道, 我才开门他就跪这了,喊他起来也不起来,行, 想跪就跪着,反正砖头跪不坏。” “砖头是跪不坏,那人要跪坏的啊!”叶凡姝起身走了出去,二话不说扯了砺羽的耳朵,“行了,起来,我们东家最不喜欢别人跪她,你才办错事,这会儿又惹祸,是想替你家大人搅黄这桩婚事不成?” 砺羽哪里会想到叶凡姝剑出偏锋,直接扯着他的耳朵叫他起来,人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先就起来了,等反应过来再想跪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只得涨红脸瞪圆了眼看着叶凡姝道:“叶姑娘, 你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大早上跪得跟个孝子上坟似的, 你这是咒我们东家呢, 还是……” “我没有咒秦姑娘, 我是来赔礼认错的。”砺羽打断叶凡姝的话说道。 叶凡姝听完他的话却是乐了,嘿嘿笑了问道:“赔礼认错?真的知道错了?那知道错在哪吗?” 砺羽悄悄觑了眼绷着脸的秦艽,大声说道:“大人离去前说过让我什么都听姑娘的,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姑娘,可我却自作主张背着姑娘偷偷写信给大人。” “不错,不错,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叶凡姝拍了拍砺羽,然后摆手道:“行了,既然知道错了,那该干嘛就干嘛去,别拄在这当桩子。” “可是……”砺羽犹疑地看了秦艽一眼,嚅嚅道:“姑娘她还没原谅我。” 叶凡姝气笑了,一掌拍在砺羽的背上,推搡着他道:“赶紧走,你越拄在这,我家东家越生气,你少往她眼前凑,过两天气消了也就原谅你了。” 砺羽还想再说,叶凡姝却不由分说的将他推了开去。 秦艽这时候也吃饱了,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一旁的帐子擦了擦嘴,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道:“十六叔,我要出门,你把马车套好。” 走在前头的砺羽忙不迭地跑了回来,“姑娘,我去,这京城我比十六叔熟,还是我来赶车。” 秦艽没有吱声。 砺羽急得跟个猴子似的站在那抓耳挠腮,拼命地朝叶凡姝使眼色,示意她帮忙说几句好话,不想叶凡姝却是狠狠刮了他一眼,斥道:“你还能再蠢点吗?套车去啊!” 砺羽一怔之后忙不迭地应道:“哎,哎,我这就去。” 话落大步跑开。 叶凡姝这才凑到一脸复杂的秦艽跟前,笑了说道:“行了,看在人家一大早就自觉跪门口的份上,原谅他一回。” “你以为他是真心知道错了?”秦艽斜挑了眼叶凡姝,冷冷道:“他只是怕我以后不用他罢了,回头他家大人问起来什么都答不上,毕竟某些人可不似我这般心慈手软好说话。” 叶凡姝听了扑哧笑道:“行,行,你是好人,你天下第一号大善人。” “我才不是什么善人,更不是天下第一号大善人,我只是不想把精力花在没必要的事上罢了。”秦艽轻哼着说道。 再有就是,对付醋坛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事都摊在他眼前办,这样他还吃什么飞醋? 第409章 有事 第409章 有事 手里有银子好办事,秦艽先是通过小皇帝同工部侍郎见了一面,然后通过工部侍郎又和员外郎等一众官员认识了一番,虽说有小皇帝撑腰,但秦艽却明白被动和主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是故在选好日子动工前,她先是让杨十六代表她请了员外郎等人吃了餐饭,末了又亲手制作了几道甜品送去了几人的府上,算是收买了这几位大人的后院。 阴历三月十四是个好日子,秦艽选了这天破土动工。 秦艽忙着她的小吃街时,朝廷关于设立市舶司的旨意也下达了,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市舶使这个肥缺给了恭王南宫堉。 晚上吃饭的时候,秦艽一边扒着饭一边问叶凡姝道:“凡姝姐,这个南宫堉是什么来头?” 前几天宫里传出话来,说是小皇帝染了风寒,虽说风寒大多数都可以自愈,但因为小皇帝身份特殊不说年纪还小,秦艽私下里教了叶凡姝一套掐穴的手法,这手法治疗小孩的伤风感冒特别有效,叶凡姝这些日子天不亮就进宫天黑才回来。 “七七说,恭王擅音律和数术,他去做这个市舶使再合适不过了。” 这到是真的,既然是去管钱的,数学肯定不能差了, 不然钱都算不明白还怎么管帐啊! 秦艽点了点头, 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不想,叶凡姝却继续说道:“不过,七七说之所以让南宫堉去做这个市舶使,除了他本人品性端方擅数术外,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宗人令周王南宫爽和曾经的老恭王关系铁, 他照顾了南宫堉,南宫爽那个老匹夫肯定得记他这个情。” 秦艽听得一愣, 抬头看了叶凡姝, “七七为什么要宗人令记他这个情。” “你不知道?”叶凡姝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秦艽,但下一刻却是一声轻笑说道:“也是, 要不是七七说给我听, 我也不知道呢。” 接下来叶凡姝详细给秦艽解释了下宗人府这个机构。 在秦艽的想法里,宗人府就是管束皇室成员的机构,她确实也没有理解错, 只是现实中宗人府的管理范围比她想像的还要宽。小到藩王读什么的书籍、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大到婚嫁丧娶等等事宜,都必须向宗人府报备。只有得到允许之后,才可以实施。 一旦藩王被宗人府抓到把柄,轻则爵位不保,重则全家难逃一死, 所以大梁朝, 皇亲贵族听到宗人府,那是妥妥的谈虎色变。 “你是说七七想用周王牵制各地藩王?”秦艽看了叶凡姝道。 叶凡姝头点得像鸡啄米,“显而易见啊……东家,你说这当皇帝的人真是不一样, 我像七七这么大的时候想的是什么?想得是什么时候能三餐吃饱肚子就好了。” 一旁的莲婶慢悠悠接了话说道:“嗯,好在你这会儿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这一日三餐不但吃得饱还吃得好。” 叶凡姝先是一怔,但很快便是哈哈笑了说道:“对, 不但吃得饱还吃得好。”塞了个香茹肉丸到嘴里,叶凡姝一边咬着一边问道:“东家, 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 毕竟自古民不与官斗,是不是?”秦艽笑着说道。 叶凡姝才要反驳, 不想外面却突然响起阵不小的响声,三人不由得放下碗齐齐朝小院里看去。 “你们吃, 我去看看。”莲婶放下碗说道。 话落起身往外走。 叶凡姝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闻言也跟着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 只是还没等她迈过门槛, 外面就响起莲婶难掩喜悦的话语声,“姑娘,家里来客人了,快出来迎一迎。” 叶凡姝傻傻看了秦艽,“来客人了?沈太太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也许不是沈太太呢?”秦艽说道。 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往外走,而与此同时,莲婶已经领着人往堂屋走来。 屋檐下的灯笼早已点起, 但烛火昏黄, 秦艽只看到当先一人是个身形苗条衣着光鲜的小妇人,不等她反应过来, 看到秦艽的小妇人已经尖叫着道:“艽艽,艽艽……” 秦艽瞬间懵逼。 时英? 她怎么听到了时英的声音。 而就在秦艽懵住的同时,周时英已经跑到了跟前, 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艽艽,你干嘛不理我,是不欢迎我吗?” “真的是你,时英。”反应过来的秦艽攥住了周时英的手,“你怎么来之前也不递个信,我好去城门接你啊。” “接什么,我自己这不是也找来了。”周时英嘻嘻笑了说道。 秦艽这时候往她身后看去,问道:“就你一个人吗?苏姐夫没和你一起来?” 秦艽话声才落,便见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一人着竹青色长衫,另一人则着杏白色长衫,都是风流倜傥, 玉树临风的人物, 但若是仔细看,却会发现穿杏白色长衫的不论是气质还是颜值都更胜几筹! 恰在这时, 来人也正抬头朝秦艽看来, 四目相对,秦艽骤然便没了反应。 “哈哈,高兴坏了?”周时英将秦艽的反应看在眼里,打趣着她说道:“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墨大人,不然这会儿我们还得在城门外关着呢。” 叶凡姝接了话问道:“苏三奶奶是说你和苏三爷在城门外遇见的我家姑爷?” 周时重重点头,“真就是那么巧,我还想着怕是要在门洞里窝一晚上了,结果墨大人回来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才跟着他进了城,一路畅通无阻的找了过来。” 叶凡姝还待接话,回过神来的秦艽拦下了她的话头,说道:“凡姝姐,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不迟,这会儿你先去前头街上的酒楼叫旧席面回来,再就近找家客栈,吃完好让她们夫妇二人先歇歇,赶了这许久的路怕是累坏了。” 说话的功夫,墨明城和苏蔚也已经到了跟前。 苏蔚上前同秦艽见礼,秦艽笑着回了一礼,请了他夫妻二人进屋。 墨明城特意落后半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间,偷偷扯下秦艽的袖子,秦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有事?” 墨明城:“……” 想了一路,再不曾想到,日思夜想的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有事”这两个字! 偏他还在想着怎么回话时,秦艽却已经撇下他转身进屋招呼周时英夫妇二人了。 墨明城看着一屋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突然就很懊悔出门前没有看黄历。 第410章 吻 第410章 吻 小院不大,周时英夫妇俩又长途跋涉,用过晚饭喝了盅茶说了几句话,夫妻俩便辞了秦艽去了叶凡姝订的客栈,走之前和秦艽约好,明天白日里再过来叙话。 目送夫妻二人走远,秦艽正待转身往回走一抬头却见墨明城也跟着她往回走,不由步子一顿,看了墨明城问道:“不早了,你不回去吗?” 墨明城抬头看了眼黑色的夜空,又看了看不似在说笑的秦艽,默然片刻后说道:“我明天一早要进宫见皇上,这之后什么时候有空很难说。” 言下之意,他也就这会儿还能和秦艽说说话,等回头进了宫就算秦艽让人去请他都未必有空。 秦艽知道墨明城说的是事实,可是他这态度却着实让秦艽很是不爽。 几乎是不加考虑,秦艽便说道:“既是这样,那你也早些回去歇息,赶了那么远的路肯定也累坏了。” 说的是体贴心疼的话,可听在墨明城的耳朵里,更多的却是敷衍和不耐烦。 长长叹了口气,墨明城抓了秦艽的手,“都这么久了,还在生气吗?” 生气,秦艽怎么会承认呢?不, 她从来就没生过气, 就算是生气也不可能生他墨明城的气。 “我没有生气啊。”秦艽看着墨明城,清泠泠的眼睛如同两汪幽静的潭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生气?时英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怎么还能生气?” “她来找你, 你高兴还来不及,那我呢?我那么远日赶夜赶的赶回来见你, 你不高兴?”墨明城问道。 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 这样的话秦艽肯定是不会说的,不但不会说甚至还会…… “我有说过不高兴吗?”秦艽反问道。 这天(情)聊(谈)得! 墨明城脸上的笑慢慢消失, 而随着脸上笑意的消失, 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以至身后站着的叶凡姝等人乍然有种凉嗖嗖的感觉。 “咦,怎么起风了?”叶凡姝揉着胳膊招呼莲婶道:“婶,走, 我们赶紧进去,怕是要下雨了。”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要下雨了。”莲婶附和着叶凡姝的话往屋里走。 秦艽抬头看了眼满天的繁星,又看了看已然走远的叶凡姝和莲婶,心道:哪里是要下雨, 怕是要下刀子! 总算是莲婶还有点良心, 确定远离墨明城这个低气压制造者后,她回头对秦艽说道:“姑娘,你和大人说几句也早些回屋,明天还有得忙呢。” 良心发现的叶凡姝跟着补了句, “是啊,东家, 送完大人就早些回屋歇着。” 墨明城慢悠悠地回头朝两人看去,没等他开口, 叶凡姝已经扯着莲婶逃命似的进了屋,墨明城收了目光, 重新看向秦艽, 稍顷,下颌轻抬指了指幽长的巷道, “你送送我。” 秦艽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却是率先朝前走去。 墨明城暗暗叹了口气, 抬脚跟上了秦艽的步伐。 小巷幽长,因为天色已是不早, 并不是家家都亮着灯火, 明明灭灭的烛火,影影绰绰的画面,像一场杂乱无章的电影,诉说着最是平凡的人间烟火气。 走在巷子里的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打算。 交握的掌心由最初的微凉变得微暖,秦艽悄悄的想要抽手,掌心却骤然一重, 紧接着整个人的重心也变得不稳起来, 再定下神时,她已经被墨明城推在了长满青苔的院墙上, 背后的凉意沁得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我知道是我的不对,不该在不作了解的情况下就横加干涉你的决定,但是丫头, 我和你一样,都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想要让你高兴是真的,我不想你的身边出现别的男子也是真的……特别那个人还是南宫晨。”墨明城艰难地说道。 秦艽想到了墨明城有可能会兴师问罪,也想到了可能会变本加厉,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看着墨明城,看着那对好似倾覆了满天星光的眸子,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意乱,再想开口时脸已经热得像是被开水烫过一样。舔了舔微干的唇,秦艽正待开口,不想眼前突然一暗,紧接着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秦艽猛地睁大了眼, 她,她被墨明城给壁咚了?! 醒悟过来的秦艽似图挣扎,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叫嚣着让她放弃, 脑子轰轰一片乱鸣的同时脚也软了, 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了墨明城的身上。 墨明城先始还只是浅偿辄止,但很快他便不满足于想要疯狂的攻城掠地,直至脑后骤然一痛,他才醒过神来,这才发现秦艽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紫胀,才一离开便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丫头,你没事?”墨明城紧张地看着秦艽。 秦艽才要开口,却感觉嘴唇已经麻麻木木的,她摆了摆手想说什么,下一刻却整个人呆了呆,连大口的呼吸都给忘记了,“你……” “怎么了?”墨明城不解地看着秦艽,却发现秦艽的脸比刚才更红了,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一样,“丫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要不要去看大夫?” 秦艽摇头,尴尬得脚趾头扣地不说更想地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低了头闷声说道:“你嘴唇破了,在出血。” 墨明城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下嘴唇,一阵粘腻的感觉传来,就着月光一看,手上果然一片淡淡的绯红。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秦艽扣着身后院墙上的青苔,嚅嚅着说道:“你看嘴唇都肿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其实破了嘴唇的又何止是墨明城一人,秦艽这会儿麻木中也有了丝丝刺痛的感觉,想来她的嘴唇应该也是被某人给磕破了!想想,接个吻能把彼此的嘴唇都给磕破,这世上怕是也没几个人了? 秦艽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会儿尚且好说,等过了今晚,明天她要怎么给人解释她嘴唇破了的这件事? 第411章 我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第411章 我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墨明城却显然没有这个顾虑,像是盛满星光的眸子里有异色一闪而过,下一刻,他便将狠狠地将秦艽抱在怀里,狠吸了口气,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地说道:“真恨不得能早点把你娶进门。” 成亲?嫁人! 秦艽闻着墨明城身上清冽的冷香,脑子里好似塞了一团浆糊,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嘴里却嘟囔着说道:“不行,我不想那么早嫁人,我还小……” “是啊,你还小。”墨明城三分恨七分恼地揉着秦艽的脑袋,“你要慢慢长大,可我却已经老了,怎么办?” 秦艽躲开他造作的手,抬头看了过去。 月光给俊美无俦的脸打上了层浅浅的银色,模糊了白日的锋利,多了些许朦胧的温柔,秦艽本就如擂鼓的心跳顿时越发的不受控制,轻声道:“你哪里老了?你一点都不老。” “不老吗?”墨明城的手拂在秦艽的小鹿眼声如陈酿,“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这年头多的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墨明城不过就是比她大八岁而已,不管是在这个异世还是在后世,八岁的年龄差真的算不了什么。 秦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一再的强调年龄差, 不过, 就算是美色诱人,她也没有忘记眼前这个恃美逞凶的可不是良善之辈。 不知道墨明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艽干脆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没关系,你可以觉得自己老, 我不觉得, 也不嫌弃就行了。” 墨明城:“……”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秦艽[估且就当是!] 叹了口气,墨明城帮着秦艽理了理被他揉搓乱的头发, 继续牵着手往前走。 因为那个吻, 接下来的这段路气氛莫名变得甚是美好,虽然秦艽仍旧没有说话, 可彼此心头都有种安静与惬意感。 眼见得便要走出巷子, 最终还是墨明城先打破了这份安静,“苏蔚说是你写了信给苏太太,请她夫妇二人来京有事商议, 是什么事方便说给我知道吗?” 墨明城不提这岔,秦艽也想着找个机会和他说这事,现在既然墨明城先提起,秦艽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朝廷打算在樟州和明州几地设立市舶司的事,你听说了吗?” “嗯,听说了。”墨明城点头, “我正打算过几天找个时间上门拜会恭王。” 这也就是说, 小皇帝打算让南宫堉出任市舶使的事墨明城也知道了。 秦艽到也不意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墨明城是政客, 朝廷动向他必然要掌握手中,市舶司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关注? “之前小皇帝说无人可用时, 我便想到了苏三爷……” 墨明城不解地看了秦艽,“苏蔚现下还只是举人身份, 虽说也有举人出仕的,但我一路观他言行并没有打算放弃科考入仕的打算。”顿了顿, “艽艽, 你不会是想打算举荐苏蔚去市舶司?” 秦艽笑了说道:“我确实是这个打算,只是我想举荐的人却不是苏三爷, 而是三爷的父亲苏举人。” “苏老太爷?”墨明城眼里的错愕更甚,若说秦艽艽举荐苏蔚这还说得过去, 毕竟苏蔚是周时英的丈夫,而周时英是秦艽的手帕交, 可这人选却成了苏老太爷……墨明城半是好笑半是不解地看了秦艽, “怎么会是他?” “因为我私下了解过苏举人,虽说他这辈子都只能止步于举人这个身份,可你知道,很多时候官当得好不好和学问高低深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是不是?” 墨明城认同的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没学问肯定是做不了官的,可有学问却也未必就能把官当好。 墨明城在脑海里翻找着有关苏举人的印像,但除了知道他是苏蔚的父亲, 还有便是当初石城县争夺主簿之事。 “苏举人庶务打理得很好, 这些年苏家的生意在他手里利润几乎翻了一番。”秦艽继续解释道:“士农工商,苏举人可以自降身份是一回事, 但降了身份还能在这一行混得风生水起,那就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了。” “七七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苏举人有才能, 有野心,有抱负,也有手段……我知道,市舶使这样的位置肯定轮不上他,可市般司里并不只有一个市舶使是不是?” 墨明城迎上秦艽看来的眼,他没有回答秦艽的问话,而是反问道:“那么你呢?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秦艽并不意外墨明城能看穿她的谋划,墨明城话声才落,她大大方方一笑,说道:“我想要的有点多,说轻点是苏举人的知恩图报,说重点是未来苏举人可能会有的苏举人对我的庇护……当然也不一定就是苏举人,或者是苏蔚也不一定。” 墨明城的眼底闪过抹痛色,他看着秦艽, “丫头,你信不过我!” “不,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秦艽笑着道:“我只是信不过时间, 时间是把杀猪刀, 它会改变很多人和事,但最重要的是我更愿意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那句话,男女之间最好的感情不是门当户对而是旗鼓相当。” 在向小皇帝委婉的说起市舶司时,秦艽那一刻脑海里想到的是清朝的江南制造总局,她想到了康熙和曹寅的关系,她无意去做曹寅,但她可以打造这么一个人设。 墨明城深深看了眼秦艽,稍顷,莞乐一笑,问道:“你就那么确信苏举人能得到七七的赏识?你就那么肯定真有那一天,苏举人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你要知道,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夫妻可以断义,父子亦可以成仇,你怎么就保证苏举人知恩图报?” 秦艽想了想,“我不能保证,不过,我愿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墨明城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都说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为什么就不能多给我一点信任?” “我说了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信任时间。”秦艽一脸的无奈,“还有,我其实觉得这事和我信不信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说难听点我是在替自己买一层保障,说好听点则是广结善缘,这不是好事吗?” 第412章 吃相太难看 第412章 吃相太难看 只是,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苏蔚知道她的打算后,不过是略一思忖便说道:“秦姑娘,如果我说我想去,你觉得可以吗?” 秦艽端着茶盅的手霎时僵住,她抬目看向苏蔚似图从他脸上找到玩笑的痕迹,可苏蔚的神色间却是一派肃然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秦艽收了目光,放下手里的茶盅,目光重新看向苏蔚,“三爷不继续科考了?” 苏蔚微微一笑,与周时英交换了个目光后,迎向秦艽看来的目光,说道:“科考的目的是为了当官,眼下既然不需要科考就能当官,还不需要熬资历,更不需要溜须拍马看人脸色,这样的好事,但凡我不傻,我都应该抓住这机会才是。” “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个机会,只是与机会并存的是风险。” “本朝素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当然,三爷未必想着位极人臣封公拜爵, 只是寻常七品县令也得是进士出身……三爷想走捷径这是人之常情, 我却得提醒三爷一句,旁人在那个位置犯了错或有机会从头再来,三爷若是犯了错那可就……” 秦艽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苏蔚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这话中未尽之意。 他是举人出身, 真要走了这捷径不犯错尚且好说, 真要犯了错他这辈子便与仕途无缘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苏蔚沉吟着说道:“说实话, 我之所以毛锥自荐, 想走捷径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我资质平庸, 与科考上很难再有进一步, 再有……” 苏蔚突然停下了话头,神色间透着股欲言又止,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很为难, 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秦艽有种感觉或许最后这个,让苏蔚感觉为难不好宣之于口的原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便在秦艽暗处揣测时,一直没吱声的周时英却在这时开口了。 “艽艽,其实我和三爷有自己的私心。” 秦艽听了扑哧笑了说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谁还能没个私心,难道我一封信把你们夫妻两人喊来就没存自己的私心?” 周时英笑了笑没有接秦艽的话, 而是顾自说道:“艽艽, 你知道的,别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老百姓,从来都是长子承家业。” 一句话解释了一切。 真要是说让苏举人去了市舶司,即便苏举人再疼爱苏蔚, 可为着家族的未来,苏举人他也只会倾全力扶持苏家大爷, 而不是苏蔚。 人都是有私心的,即便是父子, 兄弟。 苏蔚有自己的孩子,天下大多数的父母都是愿意给子女提供最好的。 秦艽一瞬间明白了周时英话里的意思, 明白过来的她不由得笑了说道:“时英, 我不骗你,其实我最初的打算就是想苏三爷去的。” 她不是很了解苏蔚, 可她了解周时英。 “那不正好。”周时英听了嘻嘻笑了说道:“就这样,我们三爷去。” “好, 我明天就进宫去找皇上。” 事情定了下来,苏蔚到底是外男, 即便有周时英在场他也不方便久留, 便寻了个借口走了,留下周时英跟秦艽叙旧。 周时英还是那个直性子,苏蔚一离开她便跟秦艽打听起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西河小吃街,“那天才进城便听了一耳朵,当时也没往心里去,今天一早上出门又听了几耳朵……好像说是这事是你操持的,艽艽, 是真的吗?” “是真的。”秦艽点头道。 周时英脸上的神色僵了僵, 但很快她却是突然起身一屁股坐在了秦艽身侧,“艽艽, 你跟我仔细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河小吃街动工的那天,秦艽便在街口张贴了很大一张告示,告示上详细作了说明, 造势的同时秦艽狠狠打了波广告,这会儿周时问起,秦艽自然没有隐满的道理,当下便竹筒倒豆子地说了起来。 足足说了有一盅茶的功夫,秦艽才停了下来,趁着周时英消化的功夫自己喝了口茶润润喉咙。 “艽艽,你是说那一整条街都是做吃的?”周时英问道。 “是的,都是吃的,各种各样的小吃。” 周时英突然双目放光地看着秦艽,“艽艽,我想入一股可以吗?” “可以啊!”秦艽想都不想地点头道:“你都不知道,我之前到处找人入股,偏偏这京城的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竟然没有一个人投股。” 周时英嘿嘿笑了说道:“都是群傻缺,你别管她们,你就说一股多少银子。” “我问安王借了两万两银子, 然后我自己手里的一万多银子也投进去了, 合计就是三万多两, 按十股算,一股三千两。” 周时英瞪圆了眼睛,久久没能说出句话来。 “怎么了?”秦艽问周时英道。 周时英默默起身坐得秦艽远了点,完了这才幽幽地说道:“三千两,你就是把我和我家三爷捆一起卖了也卖不了这么多银子。” 秦艽哈哈笑了说道:“放心,很快你家三爷就是连城之价了。” 说完这话,晚上叶凡姝从宫中回来时,秦艽便和告诉她,说明天一早要和她一起进宫,叶凡姝没有往周时英身上想,以为是秦艽遇上事了便多问了几句,等知道秦艽是要进宫帮小皇帝分忧后,少不得气哼哼说道:“七七真可怜,堂堂一个皇帝,谁能想到真正心疼他的竟然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秦艽听她这话说得不得劲,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叶凡姝闷声说道:“宫里的人私下里都在说,户部尚书张广森想要把他小姨子的小闺女送进宫。” “疯了?”秦艽失声道:“七七才多大?” 她很清楚随着小皇帝慢慢长大,朝中势力一定会盯上中宫之位,可小皇帝不是还小吗?这会儿就算计起来了,吃相要不要这么难看啊? “人家才不疯呢!”叶凡姝讥诮着说道:“人家是户部尚书,管钱的,就算是朱大人都得卖他三分脸呢。” 第413章 事定 第413章 事定 次日,秦艽起了个大早,难得进趟宫,她打算做道生煎包带进宫让小皇帝当点心吃,毕竟眼下怕是也只有美食才能让他心情愉悦了。 生煎包不算是什么稀罕东西,大街上随便逛一圈下来就有七八十来家卖的,但越是寻常的东西越不容易做出不寻常的味道。好的生煎讲究皮酥、汁浓、肉香、精巧。轻咬一口,肉香、油香、葱香、芝麻香全部的美味在口中久久不散。 秦艽是卯时一刻去的早市,等从厨房出来穿戴整齐接过莲婶递来的食盒准备进宫时,已经是辰时三刻,别说是当点心等到了宫里怕是正好能给小皇帝当午饭。 叶凡姝掂了掂手里的食盒,问秦艽道:“东家,给姑爷的带了吗?” “带了。” 三层的食盒,一层装八个,三层一共二十四个,别说是人吃,就是喂猪也够了? 当然这话秦艽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说肯定是不能说的,毕竟某人可不大方。 “我觉得比之前你做的那灌汤的好吃,怕不够,我都没敢放开吃,不然我还能吃下几个呢。”叶凡姝咂着嘴巴说道。 秦艽一脸无语地看着叶凡姝,“你吃了六个,还没吃够?” “你包子做那么小,俩个还不够塞牙缝, 三个又是单数, 四个数字不吉利,六个才够填肚角。”顿了顿,一脸认真地看着秦艽,“东家, 我真不骗你, 我怕不够,我都不敢敞开来吃。” 秦艽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了过去, 六个生煎还说没吃饱, 那是人的肚子吗?怕不是牛肚子!她才吃了三个就觉得很饱了。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宫门外。 因为叶凡姝这些日子常来,守门的侍卫早就认得她了, 但即便是认得也是在验过叶凡姝的腰牌后这才放行。 小皇帝这会儿已经退朝, 正和朱勋几个大人在御书房议政,听说秦艽进宫了,寻了个借口跑了出来。 “艽艽, 你给朕带吃的了?” 人还没进殿,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秦艽待要行礼,却被抢着进来的小皇帝给拦住了,他吸着鼻子眼睛四处张望,一眼便落定在了一侧的红漆食盒上,抓着秦艽的手, 问道:“是什么?” “早上才做的生煎, 这会儿吃应该还热着。”秦艽说道。 小皇帝忙不迭地说道:“正巧朕这会儿也有些饿了,顾还止你快打开给朕呈上来让朕偿偿。” “顾公公站了一早上肯定也累了,还是我来。”说着话,叶凡姝上前打开食盒端出了里面的生煎, “让人去弄点醋来,这生煎蘸着醋味道更好。” 顾还止忙让外面侍候的小宫人去御膳房拿醋。 小皇帝却是等不及, 抓着个包子便要往嘴里放,顾还止忙不迭地拦住了, “皇上,咱家也饿了, 先赏咱家一口。” 小皇帝还没开口, 顾还止已经不顾形像的抓了个包子往嘴里放。 “哎,老顾, 你这就不对啊!” 叶凡姝当即不乐意了,什么饿了, 明明就是不放心要试毒。 “我们东家拿七七当自己人疼,你怎么可以怀疑她呢?”叶凡姝瞪着顾还止。 顾还止讪笑着对叶凡姝说道:“叶姑娘, 咱家没有怀疑秦姑娘, 宫里的规矩你知道,咱们还是照规矩来,这样秦姑娘也吃不了亏。” 叶凡姝还待再说,被秦艽给阻止了,“凡姝姐,顾公公说得有道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这规矩别人要守, 我们更要守。” 叶凡姝嘟囔着走到了一边。 小皇帝想说什么,却被秦艽用眼神给阻止了, 叹了口气,小皇帝问顾还止道:“还止,怎么办, 你不会每个包子都咬一口再给朕吃?” 这话不仅问愣了顾还止也把秦艽给听得愣了愣,等明白过来小皇帝话里的意思后不由得扑哧暴笑出声,就连闷闷不乐的叶凡姝也跟着笑了。 顾还止看了看盘子里剩下的七个包子,又看了看剩下两层还没打开的食盒,完了一脸认真地对小皇帝说道:“皇上,若是您愿意……” “朕不愿意,朕一点都不愿意!”小皇帝大声道。 真是,真要每个都被咬一口他再吃,那成什么样了? 光是想想,小皇帝都觉得不能直视,更别说吃下肚子了。 恰在这时去拿醋的小宫人回来了,一碟子醋放在桌上,淡淡的醋香味混和着生煎的葱油香, 当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小皇帝抓起筷子夹了个包子蘸着醋便放进了嘴里,一口一个,一个一口,三两下便干光了一盘,顾还止很有眼力见的又开了一层食盒。到底还是小孩子,小皇帝放下筷子,第二盘里的生煎还剩一半。 “还止,你收好了,朕晚上继续吃。”小皇帝说道。 秦艽忙阻止道:“这生煎冷了吃就不香了,您要是爱吃过两天再给您做就是。” “真的?” “自然是真的,东家什么时候骗过你?”叶凡姝接了话,指着食盒剩下的一层说道:“找个人给我们姑爷送去,肯定也眼巴巴地等着呢。” 小皇帝这才想起被他扔在御书房的墨明城和朱勋等人,当即吩咐顾还止道:“还止,你亲自给明城送去,顺便再让朱老大人也偿偿,他年纪大了牙口和胃口都不大好,既然赶上了就让他也偿个鲜。” “是,咱家这就去。” 顾还止提了食盒往外走。 小皇帝又打发了殿内侍候的其它宫人,完了这才看着秦艽说道:“艽艽,明城说你有事同朕说。” 秦艽没有想到墨明城会提前跟小皇帝打招呼,不过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便回过神来,当下也不隐瞒便将她打算推荐苏蔚去市舶司的事说了。 “七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您说无人可用,苏三爷恰巧与我是旧识,他娘又是自幼同我一起大的,不敢说全然了解她夫妻二人,但七分了解也还是有的。当然,若是您觉得他资质学识不够,这事就当我没说。” “艽艽,朕就说你该给朕当皇后才是,朕才想着用谁牵制恭王,结果你这就给朕找到人了。”小皇帝抓着秦艽的手,“艽艽,要不你再想想,别嫁给明城了,还是给朕当皇后。” 秦艽半是恼半是好笑地瞪了小皇帝,抽出被他抓着的手,“赐婚圣旨可是您亲自下的,您可是皇上,金口玉言,不能反悔的。” 小皇帝当即耷拉着眉眼,闷声道:“朕后悔了,都是明城那厮诓得朕。” 第414章 要不要一起 第414章 要不要一起 得了小皇帝的准话,秦艽出宫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径直去了周时英夫妇俩下榻的客栈,只是很不巧夫妻俩却不在客栈出门闲逛去了,秦艽想了想便转身让杨十六送她去西河。 西河沿岸的商铺和民宅,秦艽是秉持愿卖就买,不愿卖就租的原则,有不愿卖也不愿租的她也不为难他们,仍旧让他们住着,毕竟再成功的商业模式也需要融合原有的人文旧俗,这样才更具有自己的特色。 秦艽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情景,工部的人正指挥着雇工按照秦艽给出的图纸将那些空出来的商铺修葺改造,人声鼎沸中一派欣欣向荣的景像。 因着这些日子秦艽时常同几个员外郎一同出现,是故她这才露面便有不少人同她打着招呼。 “呀,秦姑娘来了。” “咦,秦姑娘你今天可来迟了。” 秦艽一一笑着回了众人的话。 “咦,真的是你,姑娘。”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秦艽步子一顿,下意识地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几步开外站着个约六旬年纪的小老头,穿一身青灰色短褐,笑得额头眼角满是褶子地看着秦艽,秦艽总觉得这人很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时怔在了原地。 “不认识我了?”小老头嘿嘿笑着走上前对秦艽,“你家造房子的图可是小老儿给你画的。” 电光火石间秦艽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下一刻一拍脑袋哈哈笑了说道:“你是楼老爹。” “没错, 就是我。”楼恒呵呵笑着说道, 话落上上下下一脸慈祥地打量了一番秦艽,说道:“前几日我远远看着就像是你,可因为时间久不敢确认,今天离得近了看仔细了才知道真的是你, 真的是女大十八变, 越变越好看了。” 秦艽是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再次和楼恒重逢, 虽说两人只是有一面之缘, 但到底也是故识,她看着楼恒问道:“楼老爹, 您怎么来京城了?” 楼恒脸上的笑容一僵, 眼底更是有异色一闪而过,看着秦艽的目光也变闪烁起来。 他这样的表情到是让秦艽觉得奇怪了,不由问道:“怎么了, 楼老爹,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楼老爹左右看了看,眼见得一起上工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压了声音说道:“秦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秦艽“哦”了一声,便要领着楼老爹往一边走去, 不想那些之前还在观望的工人却突然三三两两地走了过来, 一边打量着秦艽,一边对楼恒说道:“老头,你还真认识秦姑娘啊?” “嘿嘿,也不算认识, 就是打过交道……” “可以啊,楼老头。”有人打断楼恒的话说道:“我可是听说了, 秦姑娘是我们最大的东家,你放着这现成的财神爷不请, 跑来和我们这些穷鬼抢什么食啊。” “快别这样说,哪有什么财神不财神的, 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秦艽笑着纠正大家的说词。 “咦, 不对啊。”有人反驳着秦艽的话,“都说这条街是秦姑娘你的产业, 你不是大东家,那谁是啊?” 真要论起来秦艽还真不是大东家, 但这个大东家是谁她也不能说出来啊! “各位,我真不是东家, 至于东家是谁, 恕我不能相告。”秦艽打起了太极。 开玩笑,她能说这是当今天子的产业吗? 众人还想再问,楼恒连忙上前打圆场,“哎,我和秦姑娘还有事要说,散了,散了, 回头下工了我请大家喝酒去。” “说好了哈, 耍赖可就是狗娘养的。” 楼恒啐了回去,“呸, 呸,呸,我楼恒是那样的人吗?一顿水酒我难道都请不起?” 一边说着话, 一边将秦艽带去了一边。 秦艽含笑看着这一切。 待到了僻静无人处,楼恒站定整了整衣冠突然便对着秦艽重重揖了一礼,吓得秦艽忙不迭地往一边跳了开去,嘴里更是尖声问道:“楼老爹,你这是干什么?” “秦姑娘,小老儿跟你赔个不是了。”楼恒一脸羞愧地看着秦艽说道。 秦艽被她说得一头雾水,问道:“好端端地您跟我赔什么不是啊?” 楼恒涨红了脸,臊着脸说道:“秦姑娘不是问我为什么来到京城吗?实不相瞒,我来京城已经有一年多了,而之所以会来京城,是因为……” 眼见楼恒脸上的红几近发紫,那么大年纪的人背都佝起来了, 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上去, 秦艽想了想,问道:“楼老爹可是将我当初的那份建房图拿出来卖了?” 楼老爹不意秦艽会猜到,一怔之后重重点头,“秦姑娘,楼恒一辈子无愧于心,可唯独这件事……实在对不起,当时家中发生变故急需用钱,小老儿实在没有办法,恰巧这时收到故友来信相邀,小老儿便带着家中老小来了京城,也是靠着秦姑娘您的那份图纸小老儿才能在京城重新站稳脚跟。” “楼老爹把图纸卖给了谁?”秦艽蹙着眉头问道。 “恭王爷。”楼恒嚅嚅着说道。 恭王?! 秦艽扶额,稍顷,压低声音问道:“楼老爹可曾说出这图纸的出处?” 楼恒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秦艽点头,“那就好,我没别的要求,只一条,不任是谁问起老爹一定不能说出这图纸是我所出。” “你放心,我没说,我只说这是我在一份残藉中找到的。”楼恒说道。 秦艽松下口气,心里却想着,这事还是得做个准备才是,毕竟有备无患。 叮嘱了一番楼恒后,秦艽也没心思再闲逛了,坐上马车打算回家去。不曾想,她这才到家却发现早有人在家等着她了。 “咦,今天怎么这空?”秦艽看着站在身姿如松站在廊檐下的墨明城问道。 墨明城轻哼一声,“宁可在外闲逛都不肯在宫中等我一会儿,丫头,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秦艽这才知道,这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是不等你,是不知道要等你到什么时候,想着时英等我的消息,便着急先回来告诉她,谁曾想……”秦艽笑着摇了摇头,上前站在檐阶下抬头看了墨明城道:“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这是忙完了还是……” 墨明城一步跨了下去,伸手将秦艽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事情哪有忙得完的,是和恭王约了晚上过府,想来问你一声,要不要一起。” 第415章 担心南宫堉 第415章 担心南宫堉 当然要一起! 一来看看楼恒有没有撒谎,二来替苏蔚打个前锋近距离观察观察这恭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出门做客总是要好好收拾一番的,更别说去的还是王府。 叶凡姝不在,莲婶听说秦艽要和墨明城一起去恭王府,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只是她本来出身就不高,又才来京城不久,虽然知道要往端庄高雅上面靠可却又不知道怎么靠,一时间汗都急出来了。 “衣裳倒是好办,就穿那身新做的桃红刺绣妆面裙,只是这首饰可怎么办?”莲婶手上忙个不停,嘴里也没停下,“早就劝你备下几套头面,你总说不喜欢,这下好了,临到要出门连件像样的妆饰都拿不出来。” 秦艽确实不喜欢那些珠光宝气的东西,平日里用的最多的也就是只小银簪或者是发带,但正如莲婶所说,不喜欢归不喜欢,但完全不妨碍备几套以应不时之需。 “是我错了,等忙完这几天我就去好好淘几套回来。”秦艽乖巧认错的同时还不忘下了保证书。 “那现在怎么办?”莲婶问秦艽道。 是啊,现在怎么办? 秦艽蹙起了眉头,犹疑地问道:“要不,让十六叔去银铺看看?” “你让他买烧火棍可以,让他去银铺买花簪……还是算了。“莲婶说道。 正想着说不行还是秦艽亲自去跑一趟,不想墨明城却突然自外面走了进来,将一个巴掌大小半尺来长的红漆盒子放在了秦艽跟前。 秦艽看了看盒子,又抬头看了看墨明城,末了问道:“这是什么?” 墨明城微抬了下颌,眉梢含笑地说道:“打开看看。” 秦艽拿起盒子慢慢打开,眼前突然一亮,盒子里是一枝蝴蝶形状的赤金镶红宝石步摇,瑰丽的红宝石宛若烟花一般绚烂光彩,熠熠生辉。 “好漂亮的步摇。”莲婶惊叹着说道。 确实漂亮,不说那米粒大小红宝石串连而成垂落的流苏,单就说蝶翼上的两粒红宝石,像是要随时振翅飞走一般。 即便是莲婶这种不懂行的人都知道,这只步摇怕是出自名家之手,价格一定不菲。 “大人,这步摇不便宜?”莲婶问道。 “还好,也不是很贵。”话落,看着已经梳好发型的秦艽,起身上前取出步摇说道:“莲婶,你去跟砺羽说一声,让他把马车准备好,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莲婶“哦”了一声,连忙走了出去。 墨明城取代了莲婶的位置,站在了秦艽的身后,一手持步摇,一手扶着她的肩,目光却是看着镜子里的秦艽,柔声道:“我给你戴上?”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手里的步摇却已经插在了发髻上。 莲婶给秦艽梳了个随云髻,步摇斜斜插在发髻右侧,黑的头发,红的宝石,金的璀璨,使得秦艽整个人突然就多了几分贵气,却又因着她水蒙蒙的一双小鹿眼,使得这贵气多了许娇软而少了几分锐利。 一时间便是连墨明城都看得移不开眸子,良久,手指轻轻抚过秦艽的脸颊,说道:“很好看,是不是?” 秦艽没有回答,却是看着镜子里的墨明城问道。“你听说过一句话没?” “什么话?”墨明城问道。 秦艽浅浅一笑,看着墨明城说道:“腐草之萤光怎及天空之皓月。” 墨明城皱紧了眉头,“怎么这样说?” “不是吗?”秦艽转过身,抬头目光直视着墨明城,迎着那双宛若坠落浩瀚星光的眸子,半是叹气半是无奈地说道:“再漂亮能漂亮的过你?有时候想想未来那么长的时间里,我每天都要面对这样一张让我备感压力的脸,真的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那可没办法了。”墨明城俯身轻轻捧起秦艽的脸,唇角噙起抹若有似无的笑,“不管是幸还是不幸,这张脸你都得看一辈子。” 话落,一个吻轻轻地印在了秦艽那对三月春水般的眸子上。 秦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几乎是与此同时,唇上突然一阵柔软,待她惊觉不对想要推人时,墨明城却已经自觉地离开,重新揽了她的肩膀,说道:“好了,我们出发,别让恭王久等了。” 秦艽一张脸早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再没了往日的牙尖嘴利,任由墨明城牵着手往外走去。 南宫堉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矮矮胖胖五短身材,一张脸也很是平平无奇,若不是那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秦艽差点就要以为他只是个土财主。 “下官见过王爷。”墨明城同南宫堉拱手行礼。 “墨大人免礼。”南宫堉亲手扶了墨明城,待墨明城站定后,目光这才朝秦艽看来,上下打量一番后,呵呵笑了问道:“秦姑娘,你的甜食记打算什么时候重新开张?本王可是脖子都盼长了。” 秦艽的目光下意识扫了眼南宫堉胖胖短短的脖子,笑了说道:“不急,等西岸的小吃街开业了,甜食记便也重新开张营业了。” “这样啊……”南宫堉难掩失望地说道:“那本王怕是没那个口福了。” 也就是说南宫堉会在近期离开京城,秦艽心里盘算着是让苏蔚跟着南宫堉一起离开,还是等南宫堉在那边扎稳脚跟后再去,嘴里却说道:“这不难啊,王爷要是喜欢,回头民女再开家分号就是了。” “那可就一言为定了,秦姑娘可不能食言而肥。”南宫堉追着说道。 正说着话,一名衣着华丽的侍女突然走了进来,“王爷,世子和郡主听说甜食记的东家来了王府,想请了她去见上一见,王妃让奴婢来问一声,可不可以。” 南宫堉便笑着对秦艽说道:“秦姑娘,本王的女儿和你年纪相仿,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当是去交个朋友,你看可不可以?” 秦艽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她来王府本就是搞好关系的不是,当即便辞了南宫堉跟着来传话的侍女去了王府的后院。 不过,一路走来这王府却不似秦艽想像中的那样气派,虽说是按制而建,府邸也确实够大,只是到处都透着股陈旧衰败的气息,不说砖缝间的杂草,便说雕梁上驳落的油漆,以及屋檐上的碎瓦。 秦艽一颗心不由得沉了又沉,不为别的,就是突然担心起小皇帝,担心起南宫堉来。 第416章 玩得开心吗 第416章 玩得开心吗 小皇帝这是妥妥的拿利益考验人性啊! 秦艽只能暗自祈祷南宫堉是个君子,毕竟君子爱财取之有。 恭王世子看起来和小皇帝差不多大,不过却是长得憨憨厚厚体形完全像到了他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胖子,到是郡主南宫静纤秀苗秀温柔秀气一副大家闺秀的作派。 “秦艽见过世子, 郡主。”秦艽屈膝福礼。 世子南宫珣还在瞪着小豆眼好奇地打量秦艽,南宫静却已经笑着上前亲手扶正了秦艽,“秦姑娘免礼。” “谢郡主。” 南宫静携着秦艽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番后,轻声笑着说道:“早就听说过你,也早就存了结交之心, 只可惜却一真无缘相识, 今天总算是能达成所愿了。” 这是主动示好啊! 也别管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说随着出任市舶使的旨意下达恭王将会挤身京城新贵,单就说即便是从前默默无闻的恭敬府郡主这个身份,也不是秦艽一介庶民可以结交的。 秦艽笑着看向南宫静,“也不知道是前世积了多少德行了多少善,才让民女这样粗鄙的人入了郡主的眼。” “秦姑娘快别妄自菲薄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佩服你呢。”南宫静抓着秦艽的手,杏仁眼里溢满真诚的笑,毫无作假伪装的情绪。 “是啊,我阿姐可佩服你了,她是真的很早就想认识你了,我们还去了好几趟甜食记,只可惜从来没在铺子里看到过你。”一旁的南宫珣不忘替自家姐姐解释鼓劲。 秦艽含笑看着姐弟俩,“是嘛!那真是可惜了呢,不过没关系,有缘的人总是会遇见的,是不是?” 南宫珣却没有接着秦艽的话说,而是拧着眉头问秦艽道:“秦姑娘, 你的甜食记到底什么时候重新开张啊?我想吃烧仙草,更想吃雪媚娘还想吃那个碎碎冰……今年夏天能吃上吗?” “今年夏天肯定让世子吃得上。”秦艽笑呵呵地说道,想了想,又卖了个乖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重新开张,这样回头我做了让人送王府解解世子的馋,你看可以吗?” “可以啊!简直是太可以了。”南宫珣高兴地就差跳起来,但很快他便眨巴着眼睛看了秦艽说道:“秦姐姐,其实把你请来我姐姐其实是想求你件事。” 嗯? 秦艽不解地朝南宫静看去,眼见南宫静白皙的脸上突然绽起抹红晕,目光也变得闪烁不定,心下生疑地同时,却是说道:“郡主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民女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我……” 南宫静一副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 秦艽看得心里直打鼓,暗忖:不会是又一个看上墨明城的? “姐姐,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呢?你不好意思说,那我来说。”南宫珣将一双小豆眼瞪得溜圆,“秦姐姐,我阿姐想跟你学做雪媚娘,你放心她不会去开铺子,她就是想以后做给姐夫吃,姐夫喜欢吃甜食。” “可以吗,秦姑娘?”南宫静一脸羞涩地看着秦艽问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别说南宫静只是想要体贴未来夫婿,就算是她真打算学会去开铺子,秦艽也不会拒绝。她不但打算教南宫静做雪媚娘,她还打算多教她几道甜点,比如黄金糕,糖不甩等等。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些都将是甜食记重开后推出的新品,先借着南宫静打出名气。 “可以啊,郡主要是想学,我现在就可以教。”秦艽说道。 “真的吗?”南宫静目光闪闪地看着秦艽,得到秦艽肯定的点头后,当即说道:“走,我们去小厨房。” 恭王虽然落魄,可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主子的院子里还是有各自小厨房的。 等进了小厨房,秦艽才发现楼恒真的是一比一的复制了她家厨房的设计,当然唯一不能复制的就是她是直接将山泉水引到家里当做自来水用,恭王府这边不行,但楼恒聪明的在灶台里镶了根铁管,保证了随时有热水用。 南宫静显然是早有准备,贴向原侍女和厨娘都等在了小厨房。 “秦姑娘,你看要些什么材料,我让人立刻备起来。”南宫静说道。 秦艽当即将需要的材料说了,厨娘和婢女当即一样一样的拎了出来。 这一忙起来了,便一直忙到前院南宫堉使人来请,说是墨明城要告辞了,秦艽一抬头这才发现天色已渐晚,而她准备做的东西,只有黄金糕因为要用到烤箱,而王府并没有这个时代的烤箱只能放弃,旁的雪媚娘和糖不甩都已完成,并且得到下人一致的点赞。 “秦姐姐,你留下来吃晚饭。”南宫珣眼巴巴地看着秦艽说道。 南宫静也跟着劝道:“是啊,秦姑娘,吃过晚饭再走。” “不了,我和朋友约好了,她晚上会来寻我,改日我再来拜见郡主和世子。”秦艽推辞道。 南宫静和南宫珣眼中都有失落之色,但却也没有强求。 姐弟俩亲自将秦艽送去前院。 墨明城和恭王站在廊下说话,远远见到秦艽三人走来,当即顿下话头抬目看了过来,笑着问道:“看来你和郡主是一见如故了,王爷不使人来请,你是不是打算在王府用过晚饭再走?” 秦艽笑了说道:“那到没有,不过郡主和世子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南宫堉听了便哈哈笑道:“是嘛,那秦姑娘有时间了可以多来王府坐坐,静儿她朋友不多,本王是很愿意她多几个手帕交的。” “只要郡主不嫌弃,民女定然时常上门叨扰。”秦艽说道。 南宫静忙不迭地说道:“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旁的南宫珣也跟着说道:“我也不嫌弃的。” 他的话使得恭王和墨明城齐齐笑出了声。 南宫堉亲自将二人送了出去。 等上了马车,墨明城抓着秦艽的手,含笑看了她问道:“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第417章 给恭王一个机会 第417章 给恭王一个机会 玩!她是来玩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她这一下午还真就是陪着郡主和世子玩了,以至于正事都给忘了。 “郡主和世子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不知道是像王妃还是像王爷。”秦艽意有所指地问道。 恭王妃是个短命的,世子三岁的时候便没了, 而自王妃没了后恭王也没有继娶的打算,再加之王府人事简单,除了王妃恭王就只有两个侍女提起来的小妾,据说那两个小妾年纪比恭王还要大上几岁是她们教的恭王人事,只是这十来年也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 也因此, 其实恭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知道,毕竟你要说她是个温和的人,那小妾无所出又是怎么回事?可你要说她不是,毕竟一进门就给了人名份。 墨明城听了秦艽的话却是半响没有言语。 秦艽莫名一阵心虚,她看着墨明城想说点什么,却在开口的瞬间又改变了主意,而是转过头看起车窗外的风景来。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诡异的安静使得气氛也变得沉闷起来,就连赶车的砺羽都感觉头皮麻麻的,不知道这车里的两个人是怎么了,这上车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地,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 秦艽眼睛虽然看着车外,但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墨明城身上,她感觉到了墨明城朝她看来的目光,也感觉到了他眉宇间压着的一缕怒火。 就这样,直到马车快到家门口,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直至砺羽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这诡异的局面。 “少爷,前面就要到了, 您是回家还是……” 墨明城收了目光,深吸口气,沉声道:“马车就停在巷子外,我稍后还要进宫。” “是,少爷。” 随着砺羽的声音响起,马车紧跟着停了下来。 墨明城就着砺羽打起的帘子下了马车,末了返身朝秦艽伸手,秦艽一瞬的犹豫后握住了那只骨节修长的手,在墨明城的护持下下了马车。 天色已黄昏,巷子里炊烟四起,有孩童在巷道上追逐嬉戏,看见秦艽和墨明城后无一不停了下来,瞪圆了眼睛朝他们看了过来。 最开始,墨明城出现在这巷子里时,总是会引来人围观,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不论是住在这巷子里的人还是附近的居民都适应了,有那热情的遇上了还会打声招呼,这不东半边住着的蔡嫂便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 “墨大人又来看秦姑娘啊?” 墨明城对着蔡嫂笑了笑,微微颌首便算是回应了。 蔡嫂也不以为意,而是回身对着正忙着劈柴的自家男人说道:“啧啧,我嫁给你十几年,原本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想临了临了还能有这……” 她男人睃了眼已然走远的墨明城的背影,完了嗡声嗡气地打断她说道:“你想什么呢?那是人家秦姑娘的夫婿,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啊,可这样的人就是每天看一眼,也是叫人心情愉悦不是。”蔡嫂嘿嘿笑了说道。 墨明城并没有听到夫妻俩的这番话,他走在秦艽身侧,不知道是被巷子里的人间烟火触动,还是终于别扭完了,他突然开口道:“恭王妃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王爷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没有继娶,就是因为再难找到她这样的。” 秦艽不由得步子一顿,抬头朝墨明城看去,“就是说世子和郡主都像到了王妃?” “也不全然,毕竟王爷他也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墨明城说道。 若不是这般,也就不会这么些年一直念着王妃而不肯再继娶了。 秦艽看着墨明城精致如同描画的眉眼,默然片刻后,问道:“王爷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王爷侧面跟我打听了你几句。”墨明城说道。 秦艽目光微微一滞,但紧接着却是微笑道:“许是王爷觉得我和你实在太不般配,所以就多问了几句。” 墨明城却是轻哼道:“你想错了,王爷跟打听你不是因为我。” “那是因为谁?” “因为一个叫楼恒的人。”墨明城说道。 秦艽心里顿时打了个突突,犹疑地问道:“楼恒?” 墨明城沉沉叹了口气,“去年王爷修葺王府,有人向王爷引荐了楼恒……楼恒的一张图纸引起了王爷的注意,他私下让人查了楼恒。” 也就是说楼恒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向恭王说起她,但那样一份不同寻常的图纸却引起了恭王的注意,所以恭王便查了楼恒。 这世上的事都怕较真,恭王有心要查,查到她头上一点都不奇怪。 秦艽突然就想起了墨明城曾经的告诫,出头的檩子先烂,她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王爷他……” 她突然就不知道应该怎么问了,也好像明白了墨明城的怒气从何而来。 只是…… “我当时跟楼老爹说过的图纸不能留档。”秦艽没什么底气地说道。 墨明城没有说话。 再往前走几步就到家了,可秦艽突然就觉得两只脚好似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提不起来。一种深深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尖,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她很清楚,她做的那些事不能深究,从前能混弄过去,是因为没有一个人恭王这样身份的人,而一旦恭王要认真……她八成会被火烧祭天! 死亡对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但好不容易熬过那些苦日子眼见得幸福生活就要来临……秦艽不畏惧但却不甘心。 墨明城停下脚步,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秦艽,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的生了恼意,“现在知道怕了?之前怎么就不知道怕?我提醒过你?” “我……”秦艽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可又觉得无从可辩,末了,只能悻悻地说道:“我没有想到,我以为……” “你以为?”墨明城打断秦艽的话,“这世上的事若是都能按你以为的想法来,又哪来那么多的失意和无奈。” 秦艽颓废的垂下了脑袋,闷声道:“那现在怎么办?王爷他是什么意思?” “王爷或许心中有疑,但他不是个多事的性子,我又隐晦地帮你圆了几句,他未必会信但想来也不会深究,只是这样一来,你还要举荐苏蔚吗?”墨明城问道。 恭王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当他知道苏蔚是皇帝的人且是秦艽推荐的人时,两相安好便罢,倘有一日反目成仇……秦艽一颗心忍不住就往下沉了沉。 见秦艽不说话,墨明城也不催她,而是温声说道:“要不我替苏蔚另作安排。” “可我已经和七七说了,七七也答应了,并且还很高兴。”秦艽说道。 “我来想办法。”墨明城抬手将吹落在秦艽肩头的花辩拂落,又弯身理了理她的裙摆,一切妥当后这才直起腰,对上心事重重的秦艽的脸,柔声说道:“行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来处理。” 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上门的周时英和苏蔚,想到小皇帝舒展的眉眼,秦艽猛地一咬牙,说道:“不了,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办。” “你……” 秦艽抬头看着墨明城,“我想给苏蔚也给恭王一个机会。” 第418章 面试官 第418章 面试官 “你给他们机会,他们可会给你机会?” 看着坐在下首的周时英和苏蔚夫妻两人,秦艽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墨明城带着薄怒的话语声。她理解墨明城的愤怒,毕竟人性这种东西太复杂,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一旦赌输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只是…… “艽艽,那你说要不要让三爷找个机会去拜会下恭王?” 耳边响起周时英的声音。 秦艽收回思绪,朝正看向她的周时英摇头道:“我想着是不用的,不过三爷若是觉得去去比较好,我也不反对。” 周时英便又看了苏蔚,问道:“三爷,你怎么说呢?” “我也觉得还是不去的好。”苏蔚说道。 “那就不去。” 周时英虽说是个有主见的,但这事既然秦艽和苏蔚都给出了意见,她也不会一意孤行,当下便说道:“那就不去。” 又想着一旦朝廷的任职文书下来便要即刻启程,可她夫妻二人还什么都没准备,且因为情势未明这事也没和苏家父母通过气,现在事情已经定下来也该和家里人说一声,还得把出行的准备做起来,最主要的是周时英想跟着苏蔚一起去。 这么一想周时英便向秦艽告辞,“艽艽,事情已经定下,我这什么都还没准备,家里也没通过气,我先和三爷回去写信托人带回家,再把出门的准备也做好, 你这里回头我再和三爷来谢你。” 话落,便招呼苏蔚起身离开。 秦艽也没留人,跟着起身把人往外送,一边送一边说道:“谢什么啊?你和我还这么客气?行了,你和三爷去忙你们的,得空了再来玩。” 没几日宫中下了在明州设立市舶司的明旨,同时户部也下达了恭王任市舶使的文书。 苏蔚的任职文书是由墨明城使人送去的,名义上苏蔚走的是墨明城的路子,加之又打听到他是连城县人氏,当下便有御史参了墨明城一本,说他任人为亲,只是折子却被小皇帝留中不发。 小皇帝留中不发,御史便又将事情吵到了内阁,朱勋等人本不想和墨明城撕破脸,但想到小皇帝对他的倚重和信任到底意难平,便把小皇帝请去了御书房拿苏蔚只是区区一个举人的身份说事,小皇帝也没留面子,当即便让顾还止将这些大人替自家亲戚谋差事的事摊到了桌面上。 “张大人能不能跟朕说说, 你那只会寻花问柳连个弓都拉不开的外甥是怎么进的金吾卫?” 户部尚书瞪目结舌怔怔看着小皇帝愣是说不出句话来。 小皇帝撇下他,又转头看向首辅朱勋, 对上两鬓花白的朱勋小皇帝默然片刻,却是一改语气问道:“朱老大人您是不是也觉得……” 在朝为官哪个敢说自己真的就两袖清风! 朱勋瞬间明白小皇帝这是给他留脸了,惶惶的同时连忙说道:“不过就是个判官之职,再说当日议市舶司时也说好了,市舶司的收入三成归入皇上的内库,这苏蔚虽只是个举人出身,但想来必有过人之处,不然墨大人也不会举荐他,下官并不反对。” 小皇帝亮晶的眼底闪过抹笑意,嗯,果然人老成精,看老朱大人这风向转得……他不置可否的一笑,转而看向殿中其他大人问道:“你们几位大人呢?” “回皇上,我等也无异议。”剩下的几位大人连忙说道。 小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行,没事就散了。” 朱勋等人当即行礼告退。 离了御书房有人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身边的人使眼色阻止,直至出了皇宫,自家的下人赶着马车过来,几人这才停了下来,齐齐朱勋看了过去,“朱大人……” 朱勋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户部尚书急了,“朱大人,您是首辅又是先帝托孤重臣,皇上年纪小不懂事任性胡来,您不能坐视不管啊。” 朱勋嗤笑一声,冷冷问道:“张大人想本官怎么管?适才在御书房你怎么不说皇上小不懂事任性胡来呢?” 张大人被问住,嚅嚅着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勋哼了哼,转身朝着自家的马车走去。 一群蠢货,以为皇帝年纪小就能拿捏,却不知道他们的这个小皇帝年少早慧并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还想拿他当刀使,可真是……摇了摇头,朱勋就着老仆的手上了自家马车。 秦艽并不知道因为苏蔚的事还引起了这样一番争执,因为周时英忙着苏蔚上任的事,她也将时间和精力重新放在了小吃街的事上。 西河两岸的商铺已经改造了一半,估计到七月初的样子就能结束,满打满算也就个把月的事了,就是不知道河里移栽的荷花能不能赶在今年开了。当然还有件重要的事,那就是牌头题字,秦艽犹豫着不知道是请小皇帝题还是让墨明城题,当然还有开业典礼到底怎么弄……总之就是事情一桩赶一桩,没有忙得完的时候。 晚上吃饭的时候,叶凡姝突然问秦艽道:“七七让我问你一声,他的事已经忙完了,你这边怎么样了?你那小吃街什么时候能正式营业,到时候他可不可以出宫来看看?” “还有个把月的样子。”秦艽扒了口饭说道。 “个把月……”叶凡姝放下手里的碗,看着秦艽问道:“那你商家都找好了吗?别到时候开起来就我们一家甜食记,那还不得把人笑死。” 商家的事,秦艽还真不担心,毕竟从小吃街动工的那天起,她便已经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在京城寻找有特色的小商小贩,另一路人马则从京城出发沿途寻找,报到她手里的人数已经足够填满小吃街的商铺了,她要做的就是再做一遍筛选,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推辞了。 “说起这件事,我正打算告诉你一声,明天开始你别进宫了,跟我一起做面试官。”秦艽说道。 “面试官?那是什么官?做什么的?”叶凡姝开启了她的十万个为什么。 秦艽却只给了她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419章 杀得他们心服口服 第419章 杀得他们心服口服 其实秦艽没把话说全,除了做面试官她俩还得做试吃官。 叶凡姝先始还乐得不行,但等连着吃了五六家的东西后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东家……”叶凡姝扶着墙可怜兮兮地看着秦艽,“我能不能请求换人?” 秦艽左右看了看,问道:“除了你我, 还有第三个人选吗?你是打算这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能行,还是觉得莲婶和十六叔能担此重任?” 想到莲婶和杨十六夫妻俩对吃食的佛性需求,叶凡姝哑然了。 她不死心的又看了看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张了张嘴却在看到秦艽举起的三根手指时,默默咽下那句到了嘴边的话,认命地道:“行,就算是撑死了好歹也是个饱死鬼。”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这其间既有遗憾也有惊喜,比如说秦艽期待的荷花没了影,可小吃街比秦艽预计完工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月。 “我想了想,这牌头还是让七七题,你明天进趟宫。”吃饭的时候秦艽对叶凡姝说道。 叶凡姝却有不同意见,她看了秦艽说道:“我觉得还是让姑爷写好,皇帝的名头虽响,可咱们姑爷却更是声名在外,让他题,等开业的时候再在牌楼那搭个台子,请了姑爷在上面吟吟诗,写写字,保管大姑娘小媳妇把牌楼都给挤塌了。” 秦艽还没说话,一旁坐着的莲婶却是来了个灵魂发问,“主意到是好主意, 只是姑爷他能答应吗?” 叶凡姝:“……”这个我只负责出主意,至于姑爷答不答应,那不是我范围内的事。 秦艽也觉得这主意挺好,不过她也很清楚墨明城肯定不能答应。 “还是让七七题。”秦艽拿定主意说道。 墨明城名头虽想,但探花每三年出一个,到时候自然是天子墨宝更有名不是! 这样的事拿主意的到底是秦艽,她拿定了主意,叶凡姝和莲婶便也不再多说。 不过…… 叶凡姝却是揍着饭碗突然问了一句,“东家,姑爷有些日子没过来了?” 她不得这岔,秦艽都没仔细想,毕竟她每天也是早出晚归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乍然听叶凡姝这么一问,不由得目光一滞,想了想,说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了,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上一回见面还是给周时英送行,他凑巧出城办事两人在路上见着了,这么一想竟有大半个月没见面了。 叶凡姝很是无语地看着秦艽,“虽说是御赐的婚事, 可姑爷也不是那泛泛之辈不但不是还很抢手,你就不能上点心?皇上赐了婚不假,可皇上可没下不许姑爷纳妾的圣旨,你这么不上心,总有上心的人,到时候你别哭。” 莲婶一脸认同地点头道:“凡姝说得有道理,你不能这样不把姑爷当回事。” 秦艽哭笑不得地看着颇有些同气(仇)连(敌)枝(忾)两人,不无委屈地说道:“我没有不把他当回事,我只是太忙了。再说……” 再说,她不去找他,他就不能来找她吗? 不说起,秦艽没什么感觉,可说起来了心里不免便有了些许的委屈。当然委屈也只是刹那的感觉,毕竟她很清楚墨明城同样很忙,比她更忙。 “朝里没什么事?”秦艽犹疑地看着叶凡姝问道。 叶凡姝被她问得愣了愣,半响,“你这可真是问对人了,我白天晚上都跟你在一起,我去哪知道朝里有没有事?” 秦艽“哦”了一声。 “应该没事,毕竟我们天天在外面跑,也没听到什么八卦消息是不是?”叶凡姝说道。 “朝里没大事,那为什么你姑爷这些日子没来?”秦艽问道。 嗯,不错,再次把叶凡姝给问住了。 叶凡姝默默看了秦艽一眼,捧起饭碗三两下扒光放下碗就往外走,秦艽少不得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问问我家姑爷,既然朝中没什么大事,为什么这些日子没来串串门。”叶凡姝答道。 秦艽:“……省省,我估摸着你去也是扑空,他肯定在宫里。” 秦艽说得没错,墨明城确实是在宫里,朝中也并不像她们说得那样无事,自上回小皇帝在御书房落了户部尚书几人的面子后,这几位大人表面不说什么,暗地里却偷偷使绊子。 这不肃州大旱,肃州知州八百里加急请朝廷拨粮拨银赈灾,户部尚书却是两手一摊,两个字,没钱。四个字,真的没钱! “国库空虚,朕是知道的,但也没有穷到连赈灾的银子都没有?”小皇帝苦恼地看着墨明城,“朕总觉得张千蒲那厮就是故意在和朕唱反调。” 肃州紧邻雍州,倘若肃州因为大旱引起民乱,那……墨明城拧了眉头,肃州不能乱,可户部咬死了没银子……或者有些人是该动动了。 “皇上让顾还止走一趟,去请了朱大人来。”墨明城说道。 小皇帝却是看着墨明城问道:“明城,为什么要请朱大人?” 墨明城却是淡淡道:“等朱大人来了,皇上就知道臣为什么要请他来。” 小皇帝虽还心有疑问,但却立刻让人去喊了顾还止进来,“还止,你去趟朱大人府上,就说朕请他入宫议事。” “是,皇上。”顾还止匆匆离去。 “再把左都御史大人冯大人也请来。”墨明城说道。 小皇帝便又派了个内侍出宫。 等了等,眼见墨明城再没有人要请后,小皇帝打发了殿中侍候的人,起身走到墨明城身边,抬头看了他问道:“明城,你是不是……” 小皇帝抬手做了个砍脑袋的动作。 墨明城倒不意外小皇帝能猜到他的用意,他看着小皇帝澄澈明净的眸子,冷峻的眉眼间掠过抹肃杀之意,唇角却挽起抹浅浅的弧度笑不达眼底地说道:“是的,臣确有此意。” 杀人不难,但难的是师出有名,当然就算是师出无名,他也会找个名出来。不过,既然连左都御史都请来了,墨明城相信一定会杀得他们心服口服! 第420章 我要办几个人 第420章 我要办几个人 朝中的风云诡谲,秦艽不知道,她这会儿只想着自己要像哪咤一样有三头六臂就好了,这样也不必每天累得跟狗似的, 睁开眼是事,闭上眼也还是忙不完的事。 “这是和商户签的契书。”叶凡姝抱着个红尺长尺宽的红木匣子进来,将匣子往秦艽跟前一推,说道:“喏,都在这了,你过过目。” 小吃街的商户已经全部入驻, 除了商铺租金外,每家还收取一成的管理费用,当然这一成的管理费用是根据商铺面积和盈利来定的,没有定额。 先始商家并不同意,但等叶凡姝领着他们往西河岸边走了一圈,并言明商铺可以试营业一个月,这一个月不收取任何费用可以随时退出,还有即使签了契书假使生意不好,这一成的管理费也是可以免的,立刻便有胆大的商户签了契书。 秦艽将红匣子推到一边,用暗哑的嗓子对叶凡姝说道:“签三年契的有多少人?” 商铺出租有两种模式,一种是一年一签,还有一种是三年一签,一年一签的随行就市,租金涨跌看周边商铺,三年一签的则是定额不随行情。 “三年契的有二十四家,一年签的有四十四家。”叶凡姝说道。 秦艽点了点头,这数字在她的意料之中。 莲婶端了碗冰镇莲子汤过来,叶凡姝接过三两口扒完,这才坐了下来看着秦艽问道:“东家,你把最西头的那间商铺留下来我理解, 可是你把那个临河上下两层的一进宅子留给自己要做什么?” 那间宅子因为一半临河看中的商户不少,但因为上下两层面积不小,考虑到租金和管理费一大半人放弃了,小半部分人还想考虑,结果秦艽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给自己走了个后门留下了。 “我打算开间酒楼。”秦艽说道。 “开酒楼?”叶凡姝一怔之后,却是猛地一拍大桌子,说道:“好主意,我早就说了御膳房的厨子都未必有你手艺好。” 秦艽笑了笑,说道:“是啊,论做菜,你东家我说天下第二,谁敢说天下第一是不是?” “对,对,对。”叶凡姝点头如鸡啄米,兴奋地问道:“东家,这酒楼你打算取什么名?还有,你亲自上手做大厨吗?” 秦艽还是挺喜欢做菜的,不过让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围着锅台转她却也不愿意,她的打算是先把酒楼开起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找个合眼缘品性好的带出来,以后这酒楼就交给他(她)。 听完秦艽的打算,叶凡姝突然问道:“东家,你看我行不行?” “你?”秦艽好笑地问道:“你不是一心只想做我的总管事吗?还说以后要跟着我去做管事娘子的,怎么主意改得这样快?” 叶凡姝嘿嘿笑了说道:“技多不压身嘛,总管事我是要做的,管事娘子就算了,后宅方寸之间不适合我发挥。” 秦艽“啧啧啧”正要刺她几句,却听见门外响起说话声,好似是有客人来了。 当即话声一顿抬头看去,见是杨十六领着墨明城大步走来,她不由得“咦”了一声,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今天是刮什么风,他有时间来串门了。” “谁啊?”叶凡姝问道,说着话回头看去,恰在这时墨明城已经走过天井正一只脚跨过门槛,“姑爷?你怎么来了?” 墨明城门槛外抬起的那只脚不由得僵了僵,不解地看了叶凡姝问道:“怎么,我不能来?” “不是,不是。”叶凡姝忙不迭摇头解释道:“不是你不能来,就是……你好长时间没来了,怎么今天突然就来了。” 墨明城闻言轻声一笑,“就是因为好长时间没来,今天得空了就过来看看。” 说着话人已经进了屋。 杨十六把人领到便退下去找莲婶了。 不多时莲婶端了红漆托盘进来,将热腾腾的茶盅放在墨明城身前的桌子上,拿了托盘退到一侧,笑着说道:“大人好长时间没来,我们姑娘念叨好多回了,正说找个时间去府上看看呢。” 秦艽:“……”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莲婶[嗯,确实没说,但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秦艽…… 墨明城端起茶盅抬头含笑朝秦艽看了过来,“是吗?那早知道我就在家等着你来了。” 呵呵……你想想就好! 秦艽端起茶盅招呼墨明城,“喝茶,这天热得人都要晒出油了。” “你的嗓子怎么了?”墨明城拧眉看了秦艽问道。 “天气热,话说得多,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秦艽说道。 墨明城想了想,问道:“西河小吃街再有几天就正式开门营业了?” “嗯,三天后。”秦艽说道。 三天后…… 墨明城眼睑微垂,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莲婶和叶凡姝交换了个眼色,很快便悄然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秦艽和墨明城。 墨明城放下手里的茶盅,寒星似的眸子看着秦艽,问道:“能不能推迟一些日子?” 秦艽听得一怔,下意识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墨明城本想摇头,可对上秦艽看来的目光后,却又改了主意,他迟疑地说道:“我要办几个人,他们是世家,我怕……” 怕什么他没说,但秦艽却想到了。 谁都知道她是墨明城的未婚妻,这些人既然是世家,在京城的势力必定盘根错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倘若墨明城不能一网打尽,很有可能便要祸及妻儿……啊呸,她现在还不是他的妻,可是那些人不会管啊。 “我到是愿意推迟,可是……”秦艽苦笑着看向墨明城,“商户们都做好了准备,也都卯足了劲……我小心点,想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墨明城却是苦笑,沉声道:“京城世家有养死士的习惯,你知道什么是死士吗?” 死士啊! 秦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她当然知道什么是死士,不然也不用吓得打哆嗦了。 可真是……她找了他,到底得到什么好了?除了一次次的死亡危机,他还给了她什么? 秦艽无力地问道:“你办的到底是什么人?” “户部尚书张广森,吏部侍郎南霖,兵部主事……” 好家伙,统共就六部,结果他一出手就动了三部! 秦艽能说什么? 她要是那几家,肯定也得拼个鱼死网破啊! 第421章 小心有诈 第421章 小心有诈 日子肯定是不能改的,墨明城没有办法,只能加强对秦艽的保护,他把祥麟派经了秦艽, 又跟小皇帝要了几个人乔装改扮暗中保护秦艽,甚至为了不影响西岸小吃街的开业,他提前一天实施对张广森等人的抓捕。 秦艽原以为会是一场血雨腥红,但很奇怪的是不任是张广森还是南霖又或者是那个兵部主事,这三家都很配合,不仅是配合甚至是一早脱去官袍只着中衣在家等候。 “肯定是要配合的啊,不配合的话抄家就会成为灭族不是。”叶凡姝说道。 莲婶在一边附和着说道:“可不是, 一人死总好过死全家。” 秦艽想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因着明天便是西岸小吃街开业,一早她就要过去统筹安排,吃过晚饭她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完食后洗洗便去歇着了。 也不知道是大脑太奋了还是没到睡觉的点,早早上床却愣是到了快三更才睡着,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一晚上的梦,偏生醒过来后竟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 囫囵吃了点东西,秦艽带着叶凡姝坐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 “吃过早饭了吗?”叶凡姝问临时充当车夫的祥麟道。 祥麟才要开口,不想叶凡姝却突然递上一个油纸包,“大肉包,吃。” 大肉包? 祥麟想了想上次吃秦艽做的大肉包是什么时候,一时没想起来,但味蕾上却绽放开了那份独特的味道,于是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吃了”接过油纸包,“谢谢。” 叶凡姝嘻嘻一笑,“谢错人了,包子是莲婶做的,我只是借花献佛。” 祥麟抓着包子怔了怔,叶凡姝却已经手脚利索的上了马车。 从秦艽住的地方到夫子庙约两刻钟的车程, 因为时间尚早这会儿街上的人还不多,祥麟便将马车赶得快了点。 秦艽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养神,因为没睡好眼睛有点痛,闭着眼就算不养神但最其码能养养眼。 叶凡姝先始还和她东拉西扯地说着些话,但三句得不到一句回应后,便干脆靠在窗边看起沿街的热闹来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家里穷得就差光腚了,你还吵着要吃肉包,你干脆把你娘我杀了包包子吃算了。” 尖利的骂声突然响起。 就连原本闭着眼睛的秦艽都睁开眼,看着叶凡姝问道:“怎么回事?” 叶凡姝探着脑袋朝前张望,稍顷,缩回脑袋说道:“前面两母子,小孩吵着要吃肉包,当娘的没钱买。” 秦艽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人啊没什么别没钱,一个肉包顶天了也就三文钱,可对穷人来说这三文钱很有可能就是全家一天的开销。 马车继续朝前走着,妇人的骂声里夹杂着孩子的哭声,莫名让人心生烦燥。 “凡姝姐,要不你去给孩子买几个包子,他哭得我头痛。”秦艽揉着额头对叶凡姝说道。 叶凡姝才要应好,不想四周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声,与此同时突然响起马的嘶鸣声,紧接着马车猛的晃荡起来,因为没有防备叶凡姝整个人朝外摔了出去,秦艽倒是还好因为是坐着,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窗框,可就是这样头也被撞得“咚”一声闷响。 “祥麟出什么事了?”秦艽摸着脑袋问道。 “姑娘……” 祥麟才开口,一阵尖利的哭声却突然响起,“狗蛋,狗蛋啊……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娘错了,娘给你买肉包,你醒醒……” 秦艽突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她顾不得头上的闷痛,起身上前一把掀了帘子,眼前一幕叫她呆在了原地。 一个衣裳褴褛的约摸三十出头的妇人抱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坐在了车前地上,正撕心裂肺的哀嚎着,孩子脸色苍白,两眼紧闭,不知道是死是还是活。 “祥麟,这是怎么回事?”秦艽颤着嗓子问道。 祥麟显然也惊了惊,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便镇定下来,回道:“我们马车往前走着,她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抓了孩子往街上扔,我们避之不及,孩子和马撞了个正着,马受惊后踩了孩子一脚。” 秦艽霎时变了脸色,被马踩了一脚,那这孩子还有救吗? 妇人抱着孩子哭得都破声了,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有指责妇人的,也有指责祥麟马车驶得太快的。 叶凡姝揉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张嘴便想骂人,却在看清马车前的情形时及时的咽下了骂人的话,转而看着秦艽问道:“东家怎么办?” 秦艽觉得自己今天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不然怎么就这么倒霉? 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才刚过卯时,离她定下的吉时的还有点时间,便对叶凡姝说道:“打听下,看这附近哪里有医馆,先把孩子送去看大夫。” “姑娘,前面阳照胡同就有医馆,只是那胡同有点小,你这马车怕是进不去”有热心的人大声喊道。 叶凡姝连忙问道:“叔,那离得远吗?” “不远,走走过去也就半柱香的时间。” 叶凡姝回头看向秦艽,“姑娘,要不我留下来陪她们母子去医馆,你……” 秦艽才要开口,不想却有人大声道:“咦,这不是秦姑娘吗?” “秦姑娘?哪个秦姑娘?”人群里有人不解地问道:“你认识她?” “你不认识?那墨探花你认不认识?她是墨探花的未婚妻你不知道?” 人群顿时哗然。 很快便有人议起昨天墨明城亲自带队抄了张广森和南霖等人家的事。 于是乎便有人悄声劝起妇人来。 “哎,小娘子我劝你自认倒霉,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她未婚夫是当朝太傅,位高权重,天子宠臣,户部尚书说抓就给抓了,不是咱们平头百姓能惹的。” 妇人本就惨白的脸越发的没了血色,一双眼睛里盛满惊惶和恐惧,只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叶凡姝听得不乐意了,当下便要发作,却被秦艽用眼神给阻止了。 阻止叶凡姝发飙后,她便要朝妇人走去,却被祥麟给喊住了,“小心有诈。” 秦艽看着惶惶如惊兽的妇人,又看了看她怀里满脸是血的孩子,暗暗叹了口气,就算明知道这是个圈套她也只能往里钻了,到不为别的,只是她倘若不钻,某人怕是就有麻烦了!他有麻烦没关系,可这麻烦只怕却会叫小皇帝为难。 算了,是祸躲不过,是福自然来,刀山火海她走一趟便是! “劳烦哪位熟悉的带个路,我陪着这位嫂嫂带着孩子去看大夫。”秦艽大声说道。 第422章 杀了 第422章 杀了 阳照胡同确实不远,不过就是一刻钟的路程,当然也确实像旁人说的那样,胡同很是狭小, 最宽处也就只能两人并肩而行,把医馆开在这里,秦艽还真是很难理解,不过想到京城寸土寸金的房价便又觉得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了。 “姑娘,你们赶紧进去,羊大夫虽说性子怪了点, 但医术却是真的好。”帮忙领路的人对秦艽说道。 秦艽点了点头, “有劳大叔了。” 那人摆了摆手转身大步出了胡同。 秦艽回头对抱着孩子的妇人说道:“我们进去。” 妇人将脸埋在孩子身上, 凌乱的发髻下一双小眼睛匆匆看了秦艽一眼,不等对上秦艽的目光便又急急的垂了下去,嚅嚅着道:“好。” 话落抱着孩子便大步往胡同里走去。 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狭长的巷道里走进走出的人特别多,有挎着篮子出门买菜的,有带着弟弟妹妹撒疯的,还有敞着门打媳妇给别人看的……总之和京城大多数的胡同巷子一样,并不是什么刀山火海。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秦艽几人,当看到妇人怀里满脸血的孩子时,有热心肠的大孩子跑上前,问道:“你们是来找羊大夫看病的吗?” 叶凡姝先一步上前,抓了把铜钱出来,说道:“是啊,你能帮我们领个路吗?” “不远,你顺着胡同一直往里走。”大孩子指着一丈之外伸出墙头的一簇绿意说道:“看到没,那棵槐树就是羊大夫家。” 叶凡姝将手里铜板往他手里一塞,“弟弟,你帮忙跑去提前打个招呼好不好?” 秦艽不赞同地看了眼叶凡姝, 她知道,叶凡姝怕是和她之前想的一样,这很有可能就是个陷井,有心让大孩子去试个深浅,但若真是个陷井,又怎么能连累无辜呢? 秦艽正待要开口阻止,不想大孩子却是攥着铜钱拔脚便跑了起来。 “行了,不急了,我们在这等会儿。”叶凡姝喘了口气说道。 “等?不能等,我家狗蛋……” 妇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叶凡姝粗暴地打断。 “你这会儿知道着急了?刚才怎么就不知道急呢?把孩子往路上扔,你是怎么想的?你是她娘还是她仇人啊?”叶凡姝“哒哒”嘴巴跟爆竹似的没停。 妇人被吼得不敢吱声,眼泪簌簌地直往下落,可怜兮兮地朝秦艽看了过来。 秦艽叹了口气,阻止叶凡姝道:“行了,你别说了,她也不是存心的。” “不是存心的?哈……” 叶凡姝还想说什么,可对上秦艽看过来的目光,不甘心的闭了嘴。 “走。”秦艽轻声说道。 话落,率先拔脚朝前走。 妇人连忙抱着孩子跟上,叶凡姝也没敢耽搁紧随其后。 没走几步,便看到之前跑去敲门的大孩子领着一人飞快地朝这边跑来,远远的指着秦艽一行人对跟在身后的人说道:“就是她们。” 不多时,两人到了跟前。 人才刚站稳穿青灰色衣裳,作伙计打扮的中年男子便喘着粗气问道:“孩子怎么了?” “被马给踩了。”妇人泣声说道。 男子脸色一变,伸手试了试孩子的鼻息,见孩子还有呼吸,当下便说道:“我先把孩子抱去让我们家老大夫扎针。” 妇人脸上有一瞬间的犹豫闪过,但下一刻却是将孩子痛快地交给了男子,“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狗蛋。” 男人没说话,而是抱着孩子撒腿便往回跑。 妇人提着裙摆跟在后面跑,跑了几步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来,等看到也加快了脚步的跟在后面的秦艽时,妇人又继续转身往前跑。 “真是的,难不成我们还能跑了吗?”叶凡姝不高兴地嘀咕道。 “也能理解,你看她连三文钱的包子都买不起,哪里又能拿出孩子的诊金?”话落,催促道:“行了,你别磨叽了走快点,只要人没事比什么都强。” 叶凡姝虽然也心疼孩子,但还是很反感妇人的行径,嘟囔着说道:“这也就是遇上我们,换个人试试?别说给孩子看诊,怕是还得追究她一个惊扰贵人的罪名呢。” 秦艽知道叶凡姝心里有气,这气不发泄出来她怕是得憋死,当下也不作声,干脆让她发泄个够。 说是医馆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私人诊所,正房用来作起居用,东厢房被收拾出来用作接诊。 秦艽到的时候,孩子已经被脱光了衣裳躺在榻上,须发俱白瘦瘦小小的老大夫正往他身上的几处大穴扎着针,见到秦艽等人老大夫连个正眼都没有,只一心顾着手里的银针。 “东家,这一套针扎下来怕没半时辰了不了事,要不我留下来,你先走?”叶凡姝看了会儿对秦艽说道。 秦艽想了想,问道:“你身上带了银子没有?” “带了。”叶凡姝拿出几角碎银子,“只是不多,就这些。” 秦艽不由得扶额,妇人要她同来为的是银子,这几角碎银子显然是不够的。 “你去看看莲婶和十六叔身上有银子没有。”秦艽对叶凡姝说道。 叶凡姝却是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秦艽看了眼正在行针的老大夫,又看了眼老大夫身边的中年男子,轻声道:“你也看到了,这真的是家医馆,今天的一切也真的就是个意外。” 叶凡姝还是犹疑,气急道:“这莲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的机灵劲哪去了?前后就隔着两辆车,怎么就到这会儿还没来?还有祥麟,不是说了让他把马车停好就跟上来的吗?怎么……咦,这是什么味?我怎么……” “咚”一声,叶凡姝两眼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便在闭上眼的那一孩,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张着嘴想说“东家,是陷井”,可嘴里却已经发不出声音。而她不知道的是,便在她栽下的同时,秦艽毫无预兆的一头栽了下去,不同的是,叶凡姝一头栽在了地上,秦艽却被她身后的妇人一把搂住了腰身。 “小蹄子,想要让你上套还真不容易!” 而前一刻还在扎针的老大夫这会儿却是将手里的银针随手一抛,回头对妇人喝道:“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带着人走,是想等外面的人追进来吗?你以为矮脚七能拦住多久?” 妇人不敢再耽搁,将秦艽往身上一背,抬脚便朝正屋的方向走去。 中年男子看了眼地上的叶凡姝问道:“这个怎么办?” “杀了。” 冰冷的声音就像是眼前要杀的不是人而是只鸡,是条狗一样。 中年男子二话不说拔出身上的匕首对准地上的叶凡姝便扎了下去,“噗嗤”一声随着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昏迷不醒的叶凡姝痛苦的皱紧了眉眼,男子还待再补上一刀,老人却已经招呼道:“行了,别耽搁时间赶紧走。” 此刻若是秦艽醒着便会发现,堂屋的西厢房衣柜后有扇门是通向隔壁屋子的,不仅仅是这一间屋子与人邻屋相连,连着三间屋子都是相连的。 走到第四间屋,妇人将秦艽放下,解了她的头发,又脱了她的外衣,在她脸上一番鼓捣,不过是半刻钟的样子秦艽便变成了一个脸色蜡黄的病人。 第423章 明城他快疯了 第423章 明城他快疯了 西河岸街此刻正锣鼓喧天,牌楼上“西河小吃街”五个大字,笔锋虽略显稚嫩,牌匾下方一玺天子印却是叫知晓内情的人又妒又恨。 秦艽没有搞什么花哩胡哨的噱头, 而只是简单的雇了几个秀才,写了一箩筐开业当天前一百名可以吃一个月的宣传单,然后又雇了人在京城东、西、南、北四条街分发广告。 当然造势还是要造的,于是便又请了个喜乐班子开业三天全天吹拉弹唱。 因为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又和衙门里的人打了招呼,当天不仅有衙役巡逻维持秩序, 还有南城兵马司的人隔上两个时辰便会来走一圈。 也正是因此, 即便是秦艽没有按她说的那样准时出现, 因为忙,因为秩序井然,她的没有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一直到夕阳西下,忙碌的一天结束,人们等待着迎接晚边的又一场高峰时,才恍然想起那个最该出现的人这一天都不曾出现。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一天都没看到秦姑娘?” “是啊,我还想着许是人太多,她忙不过来没来我们铺子,可是左右问了一圈,却是谁都没见到她,今天。” “会不会是临时有事来不了?” 众人纷纷猜测,只是还没等猜测有个结果,街头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当下只能放下心中的猜想继续做起自家的生意来。 与此同时,皇宫内小皇帝一张脸冷得跟刀子似的,问一侧侍候的顾还止道:“太傅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顾还止摇头,“没有。” 小皇帝突的便将御桌上的笔墨纸研“哗啦”一声全扫到了地上, 扯着嗓子吼道:“下旨,朕要诛张,南,史三家九族。” “皇上!”顾还止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 “息怒?朕的师娘不见了,你叫朕息怒,朕怎么息怒?” 吼到最后小皇帝抬脚对着楠木御桌便是一脚,指着顾还止说道:“去,把大理寺卿给朕喊来,朕要把张广森狗日的凌迟了,朕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小皇帝虽说打小便少言寡言,但脾性却甚是温和,就连当日穆太后打定主意要和萧王双宿双飞舍他而去,他也没这么生气过,这是顾还止侍候他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发这样大的脾气。莫名的脑海里便浮起那句“龙有逆麟,触之即死”的话。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皇帝的逆麟竟然是秦艽! 顾还止很清楚,倘若他不按照小皇帝的意思去做,只怕小皇帝的这把怒火就要烧到他头上来,当下应了声“喏”便匆匆退了下去。 当然,顾还止没有立刻出宫去找大理寺卿,而是喊了殿外侍候的小太监上前,“你们两个,一个去请了孟姑娘过来,一个去大理寺卿府上,就说皇上有召宣他入宫。” 小太监应声而去。 顾还止则心急如梵地在殿外转着圈圈,他不敢离开,怕小皇帝情绪上头又会做出什么惊天之举。 好在不多时,得了信息的芽姑匆匆走了过来。 因为吃得好住得好,芽姑长高长胖了不小,脸盘子撑开后已经可以隐约看到是个不错的美人胚子,又因为有嬷嬷教授礼仪,若不是熟悉她的人,谁也不会想到她曾是那个孤苦无依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农家女。 “公公。”芽姑远远地便先喊了顾还止。 顾还止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殿,提起袍摆急急朝着芽姑走了过去,“孟姑娘,因为秦姑娘的事,皇上在里面大发雷霆,得麻烦你进去帮着劝劝,咱家还得去天牢看看墨大人那边审得怎么样了。” 叶凡姝被重伤,秦艽失踪一早便被报到了宫里,芽姑这一天都在求神拜佛,祈求老天爷保佑秦艽能平安无事,听了顾还止的话,当下问道:“公公,有秦姐姐的消息了吗?” 顾还止摇头,不无担忧地说道:“再找不到人,这京城怕是又要一场血雨腥风了。皇上刚才说要诛张,南,史三家的九族,那可是上千人的性命。” 他到不是可惜那上千的人命,老祖宗都说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区区上千人算什么?他只是不愿意因为这上千的人命,让小皇帝还没登苦就背上暴君的名头。 “诛九族啊……”芽姑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想了想,轻声道:“公公,不是我吓你,秦姐姐没事尚好,真要有个好歹,别说是皇上了,怕是墨大人先就要发疯,墨大人万一发疯……” 芽姑顿下话头没言语,但眼底却闪过当日墨明城亲手虐杀墨祁的那一幕,那可是他的亲弟弟,就因为动了秦艽,结果活活死在他的手里! 顾还止没有错过芽姑脸上的骇然之色,他又怎么会轻看墨明城呢?一个能被先帝临终托孤的人,手段和心思能简单吗? “孟姑娘你先去陪陪皇上,咱家去天牢看看。”顾还止说道。 “你去,皇上那里我会尽力,但真要拦不住了……”芽姑想了想,轻声说道:“那就别拦了,有时候老虎不发威,旁人总会自作聪明的当它是病猫。” 顾还止想了想,点头道:“行,真要拦不住,就别拦了。” 皇上仁慈固然是好事,可这份仁慈若是失去了锋芒便会变成可欺! 芽姑目送顾还止离开,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待调整好心绪后这才转身朝着肃静威严的大殿内走去。 许是才将心里的那腔怒火发出来,这会儿的小皇帝很是安静,一个人独自坐在凌乱的大殿地上,脸埋在屈起的膝盖里,听到声音缓缓抬起脸看了过来,见是芽姑,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僵硬的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公公让我来的,他说秦姐姐不见了你心里难受,让我过来陪陪你。” 说着话,芽姑在小皇帝身边坐了下来。 小皇帝抹了把脸,“凡姝姐怎么样了?” “太医说凡姝姐的心脏长歪了,好好养养过几个月又能活蹦乱跳了。”芽姑捡起地上的玉狮子镇纸在手里把玩着,末了,轻声道:“七七,你要不要去看看凡姝姐?” 小皇帝摇头,“我不去,我在这等人,我想好了,一天没有艽艽姐的消息,我就每天砍张,南,史三家各家一个人头,砍到他们把艽艽平安无事送回来为止。” “可要是你砍他们的人,他们也拿艽艽动手怎么办?”芽姑忧心的问道。 是啊,双方各有人质在手,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谁更不在乎。 而很显然,小皇帝他在乎秦艽的生死。 小皇帝听了芽姑的话,愣是半响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可以砍他们三家任意一人的脑袋,但他不敢接受秦艽被他们伤了一丝一毫,可如果不这样做,他又要怎么做才能把人救回来? 小皇帝突然就红了眼眶,他看着芽姑,哆嗦着嘴唇问道:“为什么?我已经无父无母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唯一有的也就明城和艽艽姐,你们这几个人了,为什么就这么几个人都要从我身边带走?” “不会的,谁也带不走我们。”芽姑抓住小皇帝的手,“七七,艽艽姐,凡姝姐,我,还有顾公公,还有墨大人,我们永远都会陪着你的,陪着你长大,我们要看着你亲朕,要看着你立后,要看着你生小皇子,小公主,看着你做一个史无前例的好皇帝。” “你撒谎。”小皇帝撇了脸眨落眼里的泪,“凡姝姐差点死了,艽艽姐也不知所踪,明城,明城他都快疯了……” 第424章 死并没有那么可怕 第424章 死并没有那么可怕 墨明城确实都快疯了。 他亲自提审的张广森,也亲自动的刑,只是,虽说张广森只是个文人, 可骨头却硬的很,愣是咬死了不承认秦艽失踪的事和他有关。南霖和姓史的到是没有他骨头硬,可交待出来的东西都是些没用的废话,气得墨明城恨不得当场活刮了他俩。 “少爷,顾公公来了。”砺羽上前轻声对墨明城说道。 墨明城抬头朝砺羽看了过来,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 可砺羽却愣是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喘轻了喘重了都惹得已近暴走边缘的人发狂。 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珠子, 墨明城起身朝外大步走了出去,全然无视刑具上出气多入气少的南霖。 而几乎是墨明城一走,刑部主事急急走上前喊住了本要跟着一起离开的砺羽,“羽小哥,这人……” 砺羽觑了眼血肉模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的南霖,嗤笑一声说道:“死了就死了呗,还省了请人砍脑袋的钱。” 话落,也不管主事等人脸色难看,大步走了出去。 顾还止之所以没有直接却牢房,是因为他才到刑部便被刑部几个官员给拦下了,原因无它,谁也不敢进去阻止墨明城发疯,指望着顾还止脸大能把墨明城给请出来,而结果倒也没让他们失望。 顾还止到也能理解这几人的心情,毕竟都是朝廷大员,真要死在刑部大牢,人家不敢不说皇上,不敢招惹墨明城, 只会把所有怨气撒在刑部身上。 原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但墨明城来的速度却显然要比想像的快。 见到墨明城,顾还止连忙迎上前,问道:“怎么样,问出些什么了没有?” 墨明城摇头,他看着顾还止,“你怎么来了?” 顾还止叹了口气,把小皇帝喊了大理寺卿进宫,要下诛三家九族的事告诉给了墨明城。 “墨大人,您和皇上的心情咱家都能理解,只是……” 顾还止不敢看墨明城,话也说得哆嗦哆嗦的,就这样“只是”后面的话也没能说出来,因为墨明城突然拿了帕子擦起手来,前一刻还洁白无暇的帕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偏生他一双手生得极美,骨节修长,骨指匀称,一根根宛若玉雕。 “你回去和皇上说,先从他们三家的嫡子动手,砍完了脑袋,把头悬挂在城门上,暴尸三日,谁也不准收尸,否则视如同罪。”墨明城淡淡道。 完了,芭比q了。 顾还止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跑这一趟了,他就该知道,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疯的。 秦艽并不知道,因为她的失踪,京城正在酝酿着一场血雨腥风。 她怔怔瞪着头顶补丁打补丁灰不灰黑不黑的帐子,几乎是在睁开眼的刹那,一股刺霉腐令人作呕的刺鼻气息自身周传来,本来懵懵的脑子瞬间清醒,医馆内发生的一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凡姝姐!”秦艽猛的翻身坐了起来。 而就在她翻身坐起的刹那,一道身影快速走了进来,四目相对……秦艽拧了眉头看着妇人的脸,“和我一起的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杀了。”妇人眼都不眨地说道。 杀了?! 秦艽怔怔看着妇人,像是没听清楚一样,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和你一起的那个叫什么凡姝的已经被我们杀了,你放心,一刀毙命,她走得很痛快。” 秦艽猛地起身张牙舞爪地朝着妇人扑了过去,“你不是人,我和你拼了。” 可她又怎么会是一个练家子的对手,也没看见妇人怎么动,秦艽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站在她身后的妇人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狠狠一拽,秦艽闷哼一声。 “小丫头,跟我动手,你是不是活腻了?”妇人恶狠狠地问道。 秦艽咬紧牙关不出声,两只眼睛却是如同要吃人一般瞪着妇人,一副“你不把我弄死,我总会弄死你的”样子。 妇人到没想到她小小年纪骨头却这样硬,目光微微一滞后,噗嗤一声轻笑道:“看不出来,还有这骨气!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妇人没有说,但意思却尽透。 秦艽却并不为妇人的话所动,她看着妇人,“你们是谁的人?” 妇人同样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拎着秦艽的头发突然用力一甩,秦艽只感觉头皮上传来一阵撕裂的痛,紧接着“砰”一声,整个人撞在了木板墙上又“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会儿别说头了,身上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她抱着双臂蜷在地上,身上冷汗阵阵,痛,实在是太痛了。 最可恨的是,遭了这么大的罪,她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 秦艽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灰心绝望过。 她躺在地上,借着身体机能的反应小声哭了起来,她很清楚,眼下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活到墨明城找到她更重要的了。 “这就哭了?”妇人似是没有想到秦艽会哭,突然便笑出了声,“还以为你骨头能多硬呢,想不到就这点血性。” 秦艽不言语,仍旧蜷在那细声呜咽着,即不会让自己的哭声让人生厌,也不会让人觉得是惺惺作态。 “黄四娘,你可别把人弄死了,老爷子可吩咐过了,人得活着。” 声音不是很陌生,秦艽略想了想,便想起声音的主人便是当时主动出来帮忙带路的大孩子,还没等她怀疑自己的猜测,便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秦艽偷偷看了过去,可不就是那个热心的“大孩子”。 一股凉意从头顶直冲脚板心,这样大的一个陷井,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人才能布置而成?而谁又会是这个陷井背后的主人?会是张,南,史三家吗? 秦艽下意识地觉得,怕不只是这三家的手笔,只是,那又会是谁呢?难道是邓国公余孽?还是说是……秦艽不敢再往下想,总觉得一张大网好似很早以前就朝她张开了,偏生她却傻乎乎的一无所觉。 “用得着你提醒?”黄四娘斜了眼进来的人,没好气地说道。 男人不在乎黄四娘不屑的语气,而是走到秦艽跟前,蹲下来撩开她被头发遮挡的脸,稍顷,突然抬头对黄四娘说道:“长得挺不错的,应该还是个雏。” 黄四娘咯咯一笑,问道:“是个雏又怎么样?矮脚七,她男人可是探花郎,人家可看不上你。” “露水夫妻,要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矮脚七嘿嘿笑着说道,话落,抬头对黄四娘道:“四娘,要不你出去溜个弯?” 秦艽能想过想要活着必须要忍受很多不好的事,但为了活着要遭受这般不堪的凌辱,她……她突然觉得,死其实并没那么可怕。 第425章 除了死路还是死路 第425章 除了死路还是死路 “发什么疯呢?”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黄四娘拒绝了矮脚七的提议,不但拒绝还狠狠地警告他道:“别怪老娘没提醒你,你要是想干无耻之事,别怪老娘骟了你。” “你什么意思?”矮脚七不满地吼道:“你到底是哪一伙的?” “我哪一伙的轮不到你问, 你要不服就去佟老大那里告我好了。”黄四娘硬声说道。 矮脚七恨恨盯着黄四娘,那眼光堪比杀父仇人。 黄四娘却是丝毫不惧冷眼相对。 最终还是矮脚七恨恨瞪了眼黄四娘后,拔脚走了出去。 逃脱生天的秦艽哑着嗓子对黄四娘说道:“谢谢。” 不想黄四娘却是冷冷一笑,“你怕不是吓傻了?谢我?谢我什么?谢我把你掳到这来还是谢我打你一顿?” “一码归一码,我这人恩怨分明,掳我打我的帐我记着,帮我的帐我也记着。”秦艽说道。 黄四娘听了却是笑得花枝乱颤,一边笑一边说道:“怎的,你还想着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不成?” 秦艽不吱声。 她不会说,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放弃生的希望。 黄四娘见她不接话,慢慢止了笑,转身走了出去,只是也没走远就在门口坐着。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很快天色暗了下来,没有人进来点灯,唯一的亮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堂屋的烛光。 秦艽忍着一身的痛轻轻起身悄悄摸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破破烂烂的老屋在豆油灯昏暗的微光下,显得越发的破烂,黄四娘,碍脚七还有中年男子东一个西一个地散坐着,秦艽看了又看没看到老头,不由得暗暗揣测老头去哪了。 “要我说佟老大也太谨慎了,一个黄毛丫头而已,用得着让我们三个都在这守着吗?”矮脚七嘟囔着说道。 黄四娘不理会他, 坐在门边抬头看着外面清冷的月色,皎好的脸一半沐浴着灯光,一半沐浴着月色,明暗交错中给人一种狰狞的诡异感。 中年男子睃了眼抱怨的碍脚七,淡淡道:“你这话现在说晚了,佟老大走的时候,你该说的。” 矮脚七不服气地哼了哼,目光淫邪地朝关着秦艽的屋子看了过来。 秦艽几乎是下意识的往边上躲了躲,她也不知道那个侏儒(矮脚七)有没有看到她,心却是紧张的像要跳出来一样。 没有陷入绝境的人,永远不知道绝境中的人有多恐惧害怕,这世上有太多比死亡还可怕的事。 秦艽靠在薄薄的木板墙上,一边努力平息着心中的紧张,一边想着如果墨明城不能找到她,她要怎样给自己一个体面的死法,咬舌?撞墙!还是…… “喵……” 突然响起的猫叫声,打断了秦艽的思绪,也打破了堂屋内的寂静。 “这地方怎么会有猫?”中年男子看着黄四娘问道。 黄四娘不解地问道:“有猫不正常吗?别说是这贫民窟了,就是东城那么个富贵窝野猫也多得是。” 贫民窟? 秦艽蓦然想起有关京城东贵西富,北贫南贱的说法。 她这是在北城还是在南城? “喵,喵喵……” 猫叫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多,仔细听这猫叫声更像是奶娃娃的哭声,秦艽知道,这是母猫发情了,正到处找公猫交配呢。 唉……怪只怪老天不开眼,别的穿越女都带金手指,不是有空间就是能和动物交流,偏她啥也没有,就是普普通通一村姑。 秦艽还在埋怨老天爷的不公时,一只全身漆黑瞳孔是金色的黑猫突然跳上了高高的窗台,瞪圆了眼睛朝她看来。 “咪咪,下来。” 秦艽朝黑猫招着手,眼睛却滴溜溜地在屋里转着圈,恨屋子里没只公猫,恨屋里没只老鼠。 黑猫却是看着秦艽并不动,在秦艽试图朝它靠近时,突然调转身跃下了窗台一溜烟地跑了。 秦艽顿时傻眼。 她不敢相信,唯一向外求救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四娘,你进去看看那丫头片子怎么样了,这么久没动静别出什么事。”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秦艽没有听到黄四娘的回答声,但却听到细碎的步子声,起身是来不及了,她干脆在地上打了个滚,这一滚就滚到了屋子的中央,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黄四娘推开门走了进来,扫了眼惶惶抬头朝她看来的秦艽,冷冷说了声“没死,还活着”便又甩上了门。 秦艽长吁口气,屋外猫叫声还在继续。 “矮脚七,你去赶走那些猫叫得人心烦。”中年男子说道。 “凭什么我去?让黄四娘去。”矮脚七不服气地说道。 黄四娘才要开口,中年男子却突然说道:“佟老大回来了。” 话声落,便看到穿一身夜行衣的佟老大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屋便抬头朝秦艽这边看了过来,完了这才问站着等他的三人道:“没出什么事?” 黄四娘似笑非笑地睃了眼矮脚七,矮脚七不自在的撇了脸,嘻嘻笑着说道:“没有,没出什么事。” “人,怎么样?”佟老大又问道。 “没死。”黄四娘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让我给揍了一顿,身上有点伤。” 佟老大点头,“无妨只要不死就行。” 这时候,被矮脚七称为豹哥的中年男子问道:“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那丫头……” “小皇帝下了诛张、南、史三家九族的圣旨。”佟老大打断中年男子的话说道。 中年男子啐了一口,嗡声嗡气地说道:“毛都没长的小屁孩,心到是挺狠的。” 黄四娘也没有想到,因为秦艽会死那么多人,但转念想到那些人和她又没什么关系,死就死了呗。 “他就是把这整个京城的人都杀光了也和我们没关系。”矮脚七嘿嘿笑了说道,“佟老大,你就说我们现在怎么办?你把这丫头绑了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秦艽没有想到,这事真和张、南、史三家没关系,心下一沉的同时不由得的想到,难道真是那位萧王的手笔? “当年国公爷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我是没机会报了,那我就替他报杀身之仇。”佟老大捋着颌下的山羊须说道。 屋子里的秦艽如被雷劈,真是邓国公余孽! “能抓到这丫头,确实也呈了这三家的情份……”佟老大沉吟着对中年男子说道:“雷豹,你等会儿拿了这丫头身上的一件东西去找墨明城,告诉他,想让这丫头没事,就拿他和萧之初的人头来换。” 不是要救张广森,南霖他们,而是要杀墨明城和萧之初! 秦艽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是怎样的心情,是该庆幸她的命太好,好的要用一个王爷和一个一品大臣来换,还是该庆幸她的命太苦,苦得前方除了死路还是死路! 墨明城会不会拿命换她,她不知道。可人萧王,凭什么拿自己的命来换她? 第426章 很快就解决了 第426章 很快就解决了 “喵……” 又是一阵猫叫声响起。 正往屋子走的雷豹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佟老大说道:“真是奇怪了,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猫?” “猫?”佟老大对上雷豹的目光,问道:“很多猫吗?” 雷豹摇头道:“猫到是没看到, 就是猫叫声不停。” 佟老大目光里的凝重泄去,淡淡道:“这种天猫多也是正常的。” 雷豹“哦”了一声,抬手便要推开房门,然,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响起刺耳的裂帛之声,屋里的佟老大突然面色巨变,然不等他做出反应,无数枝弓箭“锵锵锵……”飞蝗似地破门而入。 “小心!” 佟老大手掌一翻,一柄雪白寒亮的长剑握在手中,与此同时黄四娘和矮脚七以及雷豹等人也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几人腾跳挪跃躲避着乱雨一般而来的箭矢。 “把那贱人抓出来,有她在手外面的人不敢放箭。”黄四娘喊道。 雷豹闷声不响身子却朝着屋子的方向靠近,只是不停的箭雨逼得他根本没办法腾出手,他只得喊道:“过来帮一把,我进不去。” 黄四娘和矮脚七当即一边挡着箭矢一边朝他靠拢。 好不容易两人将他挡在了身后,替他挡下一波箭矢期待着他能进屋将秦艽拎出来时,隔着道薄薄的木板门却突然响起“砰”一声巨响,听声音好似是什么被撞倒了一般。 雷豹顾不得去揣测发生了什么,手上用力破烂的木板门轰一声被震开,然屋中的情形却惊得他忘记了反应。 原来适才那一声巨响,便是靠着小院的木板墙被人暴力从外面拉倒的声音,天光泄了一屋,重伤的秦艽此刻正被一名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子揽在怀里,见到雷豹进来,男子抬起头,瓷白的脸, 英挺的眉,寒眸如星,此刻却冰霜凝结,淡漠冰冷地朝他看来。 那样的目光,即便是杀人如麻的雷豹也不由得心生寒意。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抓人啊!” 耳边响起黄四娘和矮脚七异口同声的催促声。 雷豹醒过神来,挥着手里的大刀便杀了进去。 只是…… “扑哧”随着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雷豹迈开的步伐顿在了原地,他疑惑的低下头,只看到胸口心脏的方向一个手指大小的洞正慢慢的被血洇湿,他不觉得抬头看了过去。 他先是看到一只手,一只握掌成拳的手,白皙的手背如同上了层釉的白瓷,好看的让人不忍移目,然后,他才看到在手的上方露出一截黑色,那是……袖弩! 雷豹的眼睛突然瞪大,他张大嘴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里正不停的往外冒着东西,大口大口的血让他说不出话来,眼见得男子抱起秦艽以鹊起兔落之势从破了的墙壁那纵身而去时,雷豹瞪圆眼睛发出“嗬”的一声,然后砰然倒地。 “阿豹!” 黄四娘尖叫着回头看了过来,刹时间一枝乱箭以流星之势“扑哧”一声自她身后穿胸而过,白色的羽尾因为余力未尽不停的颤动着。 矮脚七看得心惊胆颤,一边好似永远射不完的箭,一边大声喊道:“我投降,别再射了,我投降……” 只是,没有人听他的喊声,箭矢仍旧如雨。 到是佟老大无所畏惧,手中的长剑挥得水泼不进,眼角的余光不停的寻找着可以逃脱的方向,左看右看也就屋顶可以一试,但似乎像是猜到他所想一般,便在他打算破顶而出时,射进来的箭矢突然都带了火头……这,这是要活活烧死他们! 矮脚七吓得胆都要破了,他一边拼死抵抗,一边大声道:“佟老大你快想办法啊!” “从屋顶走。”佟老大对矮脚七喊道。 话落,他率先纵身而起,运力于掌对着头顶的纵横交错的房梁轰去,只是结果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应声而碎,而是窸窸窣窣的掉落下许多碎木和瓦片。 佟老大心知有异,怕是这屋子早已被做了手脚。 矮脚七如法炮制,碎木和碎瓦加剧,房顶也露出了一线天光,但当透过缝隙看到房顶密密实实的渔网时,佟老大终于明白,为何这破得随时要倒的屋子愣是破不了。 火已经将屋子里慢慢点燃,浓烟和着火舌扑面而来。 一直不停的箭雨终于停歇了。 佟老大知道,这是笃定他们逃不了了。 他持剑上前,站在一片火光里看着小院里怀抱秦艽默然而立的墨明城,嗤笑道:“果然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为了区区在下四人,不惜让这一片的百姓陪葬,墨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墨明城本该带着秦艽离开,但他却更想让秦艽看着这些伤害她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是故,在确定秦艽并无性命之忧后,他便抱着她站在了小院的天井里。 佟老大的话其实也正是秦艽的担心,报仇固然重要,可却不能因为报仇搭上诸多无辜的百姓。她抬头看了眉眼冷峻的墨明城,轻声问道:“人真的都疏散开了吗?” “放心,这里本来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临时搭建的栖身地,朝廷也早就想拆了,早在得到你消息的时候,兵马司的人便在悄悄撒人。”墨明城说道。 秦艽本想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看到眼前越来越的火,她知道这会儿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想了想,轻声道:“速战速决,我身上痛的历害。” 墨明城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眉眼间的戾气愈重,轻声道:“好,很快就解决了。” 话落,他重新抬目看向悍不畏死的佟老大,轻声道:“祥麟!” 祥麟自身后的人群里走了出来。 墨明城冷声道:“抓不到活的也别让他死得太痛快。” “是,少爷。” 话落,祥麟抽出身后长刀,纵身便朝着火里扑去。 秦艽惊惧之下,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只是手里空空如也。 “墨明城,你疯了,水火无情,祥麟他……” “他惹下的祸,他自己解决,真要死在里面那也是他学艺不惊,怨不得别人。”墨明城冷声说道。 秦艽怔怔瞪了他,还想说什么,不想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没等她看清发生了什么,她便被那阵热浪冲得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第427章 我们成亲吧 第427章 我们成亲 秦艽是痛醒的。 睁开眼,便看到莲婶红着眼拿了瓶不知道是跌打酒还是跌打油正在她身上揉,见到秦艽醒来,莲婶手上动作一顿“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姑娘,我和我那口子罪该万死,都是我们没用,害姑娘你遭这么大罪。” 秦艽头痛,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跪啊,她真的不习惯。 “莲婶,你起来,我这不是啥都没缺的回来了吗?”秦艽喊着莲婶起身。 莲婶抹了把脸站了起来, 继续给秦艽上药。 “姑爷请太医来看过了,大伤没有但小伤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些药膏先推着,我家那口子也已经去抓药了……” 莲婶话还没说完,外面便响起杨十六的声音,“阿莲,阿莲,姑娘醒了没有?” 莲婶放下手里的瓷瓶,取了身干净的中衣帮着秦艽穿上,便准备离开,却被秦艽喊住, “莲婶,墨大人,他……” “祥麟抓住了那个小矮人,姑爷说要亲自提审。”话落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继续道:“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秦艽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微亮,天空变成了蟹壳青的颜色,隐约似乎还能听到鸡鸣声。 天要亮了吗? 她本来还想问问莲婶, 墨明城是怎么找到她的,但莲婶却已经风风火火地赶了出去熬药。 也是难为十六叔这个时辰了还能抓到药回来。 身上揉过的地方经过最初的酸痛后慢慢发着热,秦艽躺着躺着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响起车水马龙的声音,一睁眼就对上莲婶一片乌青的眼睛。 “醒了?醒了就赶紧把药吃了,都热过好几遍了。” 说着话莲婶起身端起桌上温着的药碗侍候着秦艽服药,秦艽因为起身太猛牵扯到伤处,忍不住拧了拧眉头,接过莲婶手里的碗几口就喝了个干净,把碗递给莲婶后,抹了把嘴角的药渍。 秦艽问道:“莲婶,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姑爷在我们家那口子的屋里歇着,我这就去把他喊来。”莲婶说道。 墨明城回来了? 秦艽才想喊住莲婶,不想门外却响起串脚步声,“莲婶,你家姑娘醒了吗?” 是墨明城的声音! “我醒了,你进来。”秦艽大声说道。 墨明城推门走了进来,显然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收拾过了,穿了身家常的青色道袍,长发拿根白玉簪子松松挽在脑后,额前落下几缕碎发,这样的他颇有些青衫磊落孤芳自赏的书生形象。 墨明城在秦艽身前坐了下来,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还好,身上也已经不是那么痛了。”秦艽说道。 墨明城的目光却停留在她淤青的脸上,“胡太医不擅皮肤科,我看还得把赵太医给请来。” 秦艽自醒来还没有照过镜子,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伤,闻言想也不想地说道:“没事,不过就是些淤青,时间长了自然就消了。” 墨明城却是打定主意,回头让砺羽去一趟太医院。 莲婶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秦艽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能找到还多亏了恭王世子。”墨明城说道。 南宫珣?! 秦艽想到那个长着双小豆眼小男孩,怎么也想不明白,墨明城能找到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恭王世子有只猫,那只猫嗅觉异常,听说你失踪了,世子带着那只猫来找我,让我带着猫在你屋里转了一圈……” 秦艽想到了那只突然出的黑猫,她问墨明城道:“是不是一只黑猫,眼睛是金色的?” 墨明城点头,“是的,就是你看到的那只,世子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腓腓。” 腓腓,这不是山海经里的异兽吗? 秦艽到是想不到,小世子奇貌不扬,知识面到是不差! 不过,据山海经里记述这腓腓长得像狸脖子上有一圈鬃毛,长着一条白色的尾巴,养了能让人解忧。小世子的那只腓腓却是只黑得就剩双金眼,一不小心遇上了还以为是地狱的勾魂使者呢! 秦艽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还能浮想联篇,果然磨难是锻炼人心志的唯一途径! 墨明城见她唇角含笑不由问道:“怎么了?” 秦艽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着等我好些了,得亲自上门去谢谢世子。” “嗯,世子说了,记得多带些你做和的甜品去,最好是他没吃过的那些。”墨明城说道。 秦艽到是还有些很多可以做的甜品,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可操作的工具和材料,她能怎么办呢?不过嘴里却说道:“没问题,旁的我做不了,做吃的我还是有几份自信的。” “皇上本来也想出宫来看你,被我给拦住了。”墨明城看着秦艽说道:“非常时期,他还是呆在皇宫里安全。” 秦艽深以为然,“是的,你回头告诉他,等我好点了,我进宫看他,给他带好吃的。” 墨明城轻声应好。 秦艽本来还想问问小吃街的生意好不好,抓到的那个小矮人招供了没有,可却在抬目时,看到墨明城一脸的蹰踌之色,一副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开口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不想,她话声才落,墨明城白皙的脸上却突然绽起抹浅浅的红晕,他撇了脸看着透过窗户泄进来的一地阳光,缓缓道:“艽艽,我们成亲。” 秦艽怔了怔,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墨明城却好似突然间就拿定了主意,他回头,目光直视着秦艽,再次道:“我说,我们成亲。” 成亲?! 可她才十五岁,连法定成年……呃,她忘记了,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及笄,到了及笄的年纪便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是…… 见秦艽不说话,墨明城不由得拧紧了眉头,看着秦艽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嫁给我?” 秦艽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我还小……” “我们先成亲,等你满十八了再圆房。”墨明城打断她的话说道。 秦艽听得一愣,不由得看了墨明城问道:“为什么?” 话问出口后才惊觉这话问得实在没道理,搞得好像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圆房一样,这么一想,脸上顿时一片涨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墨明城却好似没看到她的窘迫一样,柔声道:“你还小,再过两年身子长好了,不管是圆房还是生孩子,都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得,秦艽的脸就差往外滴血了! 偏墨明城还没停下话头的意思,“我问过太医了,他们都说女子最好是满十八……” “那个我同意了。”为了不让墨明城继续往下说,秦艽以破斧沉舟的气势说道:“等我好些了,我们就开始筹办婚礼。” 这下轮到墨明城傻眼了,“不用让钦天监选个日子吗?” …… 门外听到两人对话的莲婶,恨不得扯一嗓子,“姑爷,你可以现在就让钦天监选日子啊!” 第428章 薅羊毛和剃羊毛 第428章 薅羊毛和剃羊毛 墨明城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个假,陪着秦艽东拉西扯说正事说闲话,即便是秦艽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也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拿了本书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 厨房里准备吃食的莲婶,却是和帮着烧火的杨十六抱怨了起来,“你说这姑爷也是的,想成亲了就去找钦天监算日子啊,还在这腻着干什么呢?” 杨十六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墨明城想成亲却不去找钦天监选好日子,但自家媳妇的话不敢不接,“可能是姑娘出了这样大的事, 他心里后怕想多陪陪?” 莲婶顿时便想到儿子没了时的自己,叹了口气,对杨十六道:“也不知道叶姑娘怎么样了,我寻思着等姑娘好些了,让姑爷带着我进宫去看看。” “还是不要……”杨十六犹豫着说道:“你又不是大夫,你去有什么用?” 他没敢说,那皇宫可不是个好地方,他不想让她去。 莲婶没能理解自家男人的苦心,当即提了声音骂道:“你这人可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要不是叶姑娘替咱们姑娘挡了一劫,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再说了,那天我就和你说了,走,别理那些人,你非不听……” 莲婶絮絮叨叨地骂着,尽管这话已经车轱辘似的来回骂了几百遍,可杨十六仍旧耷拉着眉眼认真听着,时不时的还得接几句“是怪我”,“你喝口水再说, 别累着了”这样的话。 莲婶打定主意等秦艽稍微好点,她就去看叶凡姝。 屋子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的秦艽才醒,墨明城便放下了手里的书走上前,“醒了?要不要喝口水?” 说着话,已经端起了桌上温着的茶盅递了过去。 秦艽接过茶盅喝了几口,碗才离开唇,一块洁白的帕子便已经递了过来,没等秦艽反应过来,墨明城已经将手里的碗放下,细心的替她擦起嘴来。 秦艽:“……”我虽然伤着了,但手还是能动的! 墨明城收好帕子,又抽了个靠枕垫在秦艽身后,帮着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在秦艽身边坐了下来,抓着她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柔声说道:“我明天去找钦天监天,让他帮着就近挑个好日子。” 这是说成亲的事? 秦艽莫名的红了脸,点头道:“那……是不是要写信,让我爹和娘她们来?” 说到这时,突然想起她还没兑现诺言,给她爹娘买庄子呢!还有……秦艽看着墨明城,“我想进宫看看凡姝姐,虽然你说她性命无碍,但我还是想亲眼看一看。” “这个不难,等你好一点,我带你进宫。”墨明城说道。 秦艽于是又说起买庄子的事,“之前就说了来京城后买个庄子把他们接来,结果一直忙着把这事给忙忘了,好在现在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这庄子……” “这件事暂时不急。”墨明城打断秦艽的话,“你出了这样大的事,皇上肯定会有所表示,到时候你问他要一个皇庄好了。” 秦艽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墨明城,暗道:大哥,羊毛不是这样薅的? 墨明城笑着撩了撩秦艽长长的眼睫毛,“这是什么表情?” “不是,一个庄子,会不会太狮子大张嘴了。”秦艽不确定的问道。 “不会。”墨明城拿起秦艽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手腕上的乌青,轻声道:“你听我的不会错,皇上如果问你想要什么,你就说你想要一个庄子。” 秦艽觉得自己隐约好似猜到了墨明城的用意,那句话怎么说的,当皇帝不怕底下的人贪,到是不贪的更让人头痛。墨明城这是想要提前打消皇帝对他们夫妻的顾忌,只是……秦艽觉得可能是她想多了。 “虽然说这次的事和张、南、史三家关系不大,但到底三家也插手了,九族不诛,可抄家却是少不了,史家就算了,张家和南家在京城可是经营了上百年的世家,城外的庄子,城内的铺子对别人来说是有钱买不到,可对他们来说却是信手拈来……” 等等…… 墨明城突然看了秦艽,“除了庄子,你还可以问皇上再要几间铺子。” 秦艽:“……”好家伙,不是薅羊毛,是剃羊毛了? “这,这样不大好?”秦艽弱弱地说道。 “怎么会不好呢?”墨明城看着秦艽,“不单单你要,我回头也得问皇上要几间铺子,不然我拿什么置办聘礼,你又拿什么当嫁妆。” 呃! 秦艽顿时无言以对。 是了,墨明城的钱,还有她的钱,全都投到小吃街了。 真要是不问小皇帝开口,她和他就得裸婚! 裸婚其实也没什么,可以今时今日她的名头和他的身份,好像确实有点丢人哈! “嗯,那你先把三家的庄子和铺子都打听清楚,到时候也别由着皇上给了,我们直接点名要。”秦艽说道。 墨明城不由得笑了,看着秦艽说道:“你这态度转变的可真大,先前还说不要,这会儿就点名要,挑着好的要了。” “反正都是要,自然要挑着自己合心的要。”秦艽说道。 墨明城不由得笑出了声音。 笑声朗朗清脆似环玉相击,以至于莲婶听见了,不自觉的探了脑袋张望,问道:“咦,姑爷笑得这么开心,莫不是有什么好事了?” 杨十六不解地问道:“成亲还不是好事吗?” 莲婶瞪了他一眼,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嘴角却不自觉的绽起了抹笑,一边笑,一边说道:“十六,你说姑爷和姑娘都生得那么好看,他们的孩子得是什么样的长像?我想想都很期待呢。” “应该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杨十六说道。 莲婶想了想,点头道:“嗯,肯定比年画里的娃娃还好看,哎呀,光想想我这心都要化了……” 正说着话,门外却响起叩门声。 “咦,莫不是来找姑爷的?”莲婶问道。 杨十六起身去开门。 莲婶自探了半边身子朝门口张望,一眼便看到脸白无须穿一身藏青色杭绸长袍的顾还止,莲婶才要打招呼,紧接着却看到顾还止毕恭毕敬的,领了个穿玉白色锦袍一身贵气的小男孩走来。 莲婶觉得小男孩有点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姑娘,有客人来了。”杨十六扬声喊道。 莲婶转身熟练的取了套上等的瓷盅出来,又取了罐好茶,忙着烧水沏茶。 屋子里的秦艽和墨明城听到杨十六的声音,齐齐生起疑惑,不知道这个时候谁会来。 “你坐着,我去看看。”墨明城说道。 只,他这话声才落,一道清脆的声音已经响起,“艽艽,你好点了没有,我来看你了。” 是,小皇帝! 第429章 又不是给你的 第429章 又不是给你的 秦艽打算下床迎接圣驾,墨明城略一犹豫最后非但没有阻止还上前帮忙,只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小皇帝已经走了进来。 见秦艽要动连忙上前阻止, “艽艽,你就躺着别起来了。” 墨明城这才借坡下驴,劝着秦艽道:“既然皇上有圣谕,那你就躺着。” “明城,你说什么呢?什么圣谕啊,我今天不是拿皇帝的身份来看艽艽的。”小皇帝嘟了嘴不高兴地说道。 墨明城听了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蹙了眉头一脸心痛地说道:“是吗?那艽艽可真是白高兴一场了,我也白高兴一场了。” 小皇帝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呢? 旁人想要的荣宠结果却成了他们俩的“白高兴”, 这话说得可真是……欠收拾! “是这样的。”墨明城看了眼秦艽后,对小皇帝说道:“你来之前我正和艽艽商量明天进宫找钦天监算个日子把婚事给办了,只是……我们俩这会儿都挺穷的,我拿不出聘礼,她拿不出嫁妆……” “你们想问让我借银子?”小皇帝问道。 墨明城摇头,“不是,我们都知道你也穷。” 小皇帝连连点头,“是啊,我也穷。” 惯会看眼色的顾还止却扯了扯小皇帝的袖子,轻声道:“皇上,您这会儿不穷了,不是才抄了张、南、史三家吗?虽说三家的现银不多,可田庄铺子什么的却不少。” 秦艽顿时怀疑墨明城肯定是提前跟顾还止通了气,目光少不得频频朝墨明城和顾还止看去,只这两人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交流,以至于秦艽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啊……明城,你的意思, 是想问我要田庄和铺子?”小皇帝问墨明城道。 墨明城脸都不带红一下地说道:“确实是这个打算,当然倘若皇上能再赏赐下金银首饰让我装装门面也是极好的。” 小皇帝没有接墨明城的话,而是看着秦艽问道:“艽艽,你呢?你想要什么?” 秦艽到底脸皮不够厚,听了小皇帝的话,轻声道:“我来京城的时候,答应在城外买个庄子把他们接京城来的,只是后来一直忙就把这事给忘了,等想起来……” 等想起来,手里没银子不说外面庄子也不好找。 叫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小皇帝没接秦艽的话,而是看了墨明城,问道:“明城,你刚才说你要找钦天监选日子和艽艽成亲?” 他这一手乱拳,打得秦艽和墨明城齐齐反应不及。 墨明城暂时想不明白小皇帝的用意,一边揣测着小皇帝的心思,一边答道:“是的,皇上。” “明城,你说我是给艽艽封个县主好呢,还是干脆认了她做皇姐更好?”小皇帝问道。 那自然是认了皇姐好啊! 认了皇姐,秦艽就是公主,就是皇亲,就算是没有血缘的公主,但这身份在京城已经足够能打了! 墨明城当即道:“自然是认了皇姐好。” “那行,你去找钦天监正的时候,让他多选几个日子报上来,回头我找个日子把圣旨下了。”小皇帝说道。 墨明城却是有些郁卒,他看着小皇帝,“那庄子和铺子呢?不给了?” “朕是那样小气的人吗?”小皇帝不高兴地看了墨明城,“你先把公主的封号想妥了,朕下旨的时候一并把封地和食邑都给划了。” 封地和食邑……这可比给几个铺子和庄子强多了。 墨明城再没有想到,小皇帝一出手就是这样大的手笔,连忙便揖手道:“臣谢皇上隆恩。” “你谢什么啊,又不是给你的。”小皇帝轻哼一声,末了,嘻嘻笑道:“明城,你可要想清楚了哦,艽艽真成了公主,你娶她就是尚公主,虽说本朝没有驸马不入仕的规矩,但是……驸马是不能纳妾的,公主却可以选侍。” 所谓的选侍其实是就是养面首。 墨明城脸上的笑一瞬僵住,但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又恢复如常,看着秦艽对小皇帝说道:“无妨,臣别无所长,也就这张脸长得还行。” 墨明城的话声落下,就连情绪极少外露的顾还止都忍不住笑了,他摇着头对墨明城说道:“墨大人,您太过谦了。” 小皇帝却突然说道:“明城,其实朕更愿意你和艽艽迟几年再成亲。” 墨明城似乎能明白小皇帝这话里的意思,于是解释道:“皇上,臣和艽艽成亲后并不会限止她的自由,她还是可以像现在这样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觉得你和艽艽迟几年成亲,到时候朕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定个娃娃亲。”小皇帝一本正经地说道。 墨明城:“……”你可真能想,自己毛都还没长齐呢,就想着生娃的事! “皇上,你还是等行了冠礼再说选妃立后之事。”秦艽轻声说道。 “那是肯定的。”小皇帝叹了口气,很是郁闷地坐了下来说道:“朕翻过年才十一,还要等九年才能行加冠礼。” 再过九年墨明城多大了? 秦艽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下,按小皇帝的说法,让墨明城再等九年成亲……嗯,估计他得疯! 墨明城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瞬间变了变,看着小皇帝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不爽,若不是君臣有别,怕是得当场翻脸。 顾还止轻咳了一声,轻声道:“皇上,结亲也不是一定要结嫡长的是不是?” 小皇帝“哎呀”一声,拍了脑袋说道:“是啊,朕可真是糊涂了。” 秦艽看着小皇帝却是哭笑不得,自己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呢,就操心起自己孩子的身份来了,果然天生就是当皇帝的命啊! 为了扯开这个尴尬的话题,秦艽问小皇帝道:“皇上,凡姝姐她怎么样了?” “太医说要静养,没敢让她知道我出宫来看你,怕知道了她也吵着要来。”小皇帝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艽艽,她这次立下大功,朕想着等她好了给她一个乡君的封号,你说好不好?” 叶凡姝半生坎坷,这次又死里逃生,虽说乡君只是个封号,但对于一直自卑身份的叶凡姝来说却是一份极大的荣耀,秦艽自然没有不赞成的意思,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替叶凡姝争个县主的封号,只是也怕小皇帝念头才起便又打消了。 当然,她心里已经拿定主意,等叶凡姝全好了,她要正式和她结了干姐妹,这样一来也算是顺便和小皇帝沾上了亲是不是! 第430章 德康长公主 第430章 德康长公主 小皇帝一直呆到吃了晚饭才走。 席间,又把他想再开几个市舶司的事说给秦艽和墨明城知道,秦艽自然是双手赞成,先就不说对经济的影响, 单就说闭关锁国而有可能会被人按在地上磨擦的屈辱就不是她能接受的。 “一口吃不成胖子,一个一个来。”墨明城对小皇帝说道。 小皇帝点头,“嗯,泉州和密州可以准备起来了,其它的慢慢来不着急。” 之所以急着先开泉州和密州,是因为这两州实在太穷,密州倒也罢了,泉州却是因与倭国相邻一直民间百姓一直有生意往来, 而倭国这几年政权更迭, 有一支夺权失败的贵族带着家丁部众占岛为匪,以至靠海吃饭的渔民苦不堪言。 泉州知府数次三番上书请朝廷调兵平匪,可一则国库空虚,二则又有官员与海匪暗中勾结,三则两任皇帝都短命没等这事摆上议程便没了,小皇帝心里早有打算,倭国的逆臣贼子说什么他也得收拾了。 墨明城并不知道小皇帝心中的想法,但市舶司这个事是自家小媳妇提出来的,而且小媳妇也表态赞成,他哄小媳妇开心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去拆小媳妇的台。 几人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话正事夹杂着说,当然大多都是小皇帝和墨明城说,秦艽几人则是听。 吃饱喝足小皇帝又喝了盏茶,眼见得再不走宫门要落钥了这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委委屈屈地同秦艽说道:“艽艽,我肯定是很难再找到机会出宫来看你了,你好点就进宫来找我好不好?或者你要是愿意的话, 明天就让明城送你进宫,你和凡姝姐一起在宫里养着,这样我下朝了也有个地方走,多个人说话。” 这话说得……谁听了谁心疼! 秦艽才想说“好”不想墨明城却抢先开了口,“伤好了她要备嫁,进宫有诸多不便。” 小皇帝看了眼一本正经的墨明城,想了想,轻声对秦艽说道:“艽艽,朕觉得你其实真不必那么急着嫁的,这嫁了人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鸡零狗碎的事特别多,真的。” 墨明城:“……皇上,天色不早了,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小皇帝哼了哼,不理会墨明赶人,不放弃地对秦艽说道:“艽艽,朕的话你再仔细想想。” 秦艽哭笑不得,看了眼天色,柔声道:“回宫, 有机会我进宫去看你。” 小皇帝顿时眉开眼笑乐得不行,伸了小手指去勾秦艽的小手指,“来,我们拉钩,说了不做的人是小狗。” 这样孩子气的小皇上可真是不多见,秦艽笑着和小皇帝拉钩,末了还拿大拇指盖了个章,“不盖章不作数的,盖了章才作数。” “真的吗?”小皇帝瞪大眼一脸惊奇地看着秦艽,“朕都不知道,拉钩还要盖章的呢。” 秦艽呵呵笑了说道:“当然是真的啊,你看你下旨是不是也要用玉玺加印的,不加印就不算是圣旨?” 小皇帝连连点头,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哦,是这个道理,我还说为什么从前和父皇拉钩……” 提到驾崩的先帝,小皇帝话声突然一顿,脸上跟着生起淡淡的失落和悲伤,只是这样的情绪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他看着秦艽,重新笑了道:“我们盖了章的。” 秦艽笑着说道:“是的,盖了章的。” 小皇帝心满意足的离开。 秦艽养了几日的伤,这天感觉身上不是那么痛了,便想起了和小皇帝的约定,又想着好些日子没见着叶凡姝了,是该进宫看看她顺便把她和小皇帝的约定给履行了。不想,她这还没进宫,顾还止却先带着封公主的圣旨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今秦氏之女秦艽,敬慎毓秀……是用封尔为德康长公主,锡之金册,谦以持盈,弥励敬恭之节;贵而能俭,尚昭柔顺之风;克树令仪,永膺多福。钦此。” 秦艽先还听得懂,等到后面已经是一头雾水,直至顾还止念到那句“是用封尔为德康长公主”她才又明白过来。 接了圣旨,顾还止这才笑盈盈地上前道:“德康长公主,咱家向你道喜了。” 莲婶忙不迭地拿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荷包递了过去,“顾公公辛苦您老跑一趟了,小小意思,我家姑娘……哎呀说错了,我家公主请您喝茶的,不成警意还望笑纳。” 顾还止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接了,却是转身便递给了同来的小太监,说道:“长公主赏你们的,还不谢过长公主。” 小太监连忙上前道谢。 秦艽笑着免了他们的礼,莲婶客气地请了他们下去喝茶吃点心。 秦艽将顾还止迎进堂屋喝茶,因早两天墨明城便有提醒,说是封公主的圣旨怕是这两天就会到,所以秦艽早早就便让莲婶准备了起来,是故桌上的点心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公公,公主也就公主了,怎么还加了个长字?”秦艽看着顾还止,惴惴道:“皇上这样的隆恩,我真是……” 真是有点招架不住,秦艽没敢说。 顾还止却是明了他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长公主待皇上一片赤诚之心,皇上又岂能不知?”顿了顿,又道:“长公主,咱家说名僭越的话,皇上他……”似是想不到合适的词,顾还长沉沉叹了口气,轻声道:“公主,皇上重情,还请公主和墨大人记着他今日待您的好。” 秦艽明白顾还止的意思,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时间是把杀猪刀,总是能让许多的美好变得面目全非。未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管不了别人,但她肯定不能忘了自己的初心。 当下,秦艽郑重道:“公公放心,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恰恰也是重情。” 秦艽其实更想说的是,公公哎,你就放心,我家男人没有做佞臣的想法,皇上亲政之日便是我夫妻二人江湖逍遥之时。 第431章 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 第431章 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 这么大的喜事,顾还止才走,莲婶便和自家男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篮子铜板拎了出去,不待着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左邻右舍开口, 莲婶便扯了嗓子喊道:“我家姑娘说了,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 话落,抓起一把铜板便撒了出去。 人群顿时哗然,谁也顾不得套近乎说漂亮话,全都低下头捡铜板了。 怕引起人群踩踏,夫妻俩分工, 一个就近撒,一个则撒开膀子往远处撒。 一篮子铜板半刻钟的功夫就撒完了, 莲婶陪着几个平时略有往来的邻居说了会儿话,便借口还要打点琐事辞了几人回家了。 屋里,秦艽正在翻看随着圣旨一起来的一沓房契和地契。 小皇帝确实很大方,光城外的庄子就送了三个,城里黄金地段东街的商铺有六间,更别说西街和北街了,秦艽正看着,却在一沓单子里看到了一本红册子,打开册子拈花小楷一溜下来都是首饰,整套的也有,单支的也有……不得了,秦艽合上册子,小皇帝这是把张、南、史三家抄来的挑着拣着好的都给她了? “姑娘。”莲婶从外面走了进来,问秦艽道:“之前顾公公说皇上还赐了宅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皇亲国戚那么多,京城又是寸土寸金,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占着,小皇帝赐下来的府邸也是张家才没收的宅子, 按照小皇帝的说法是换个牌匾再稍稍修葺一番,将就着就是德康长公主府了。 住哪里秦艽其实没什么讲究,毕竟她孤家寡人一个,给她广厦千间她也只需一屋一床就够了。是故,莲婶话声才落,她便说道:“以后再说,这里住得挺好的,短时间内我不想搬。” 莲婶得了准话便就不琢磨搬家的事了。 接了圣旨,秦艽便要进宫谢恩,养了这几日身上的疼痛已经不明显,只是偶尔胸口还有点闷的感觉,想着自出事后她还没和叶凡姝见上面,小吃街那边也没时间去转转,干脆明天先进宫谢恩,然后再去小吃街看看,过上几日天气找个凉快点的天气再去城外的庄子看看。 只是,进宫需要先递牌子,并不是她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的。 小皇帝没有大婚, 后宫没个主事人,秦艽也不知道这牌子应该往哪递。 好在, 晚饭前墨明城踩着点来了。 秦艽因为养傻的缘故,这些日子吃的都是汤汤水水的东西,墨明城虽然忙得连轴转,但却还是会尽量隔个一两天的来一趟陪她说说话吃吃饭。 知道秦艽想明天进宫谢恩后,墨明城想了想,说道:“内外命妇进宫都是要递牌子的,只是这会儿后宫没有主事的人,你这牌子也没地方递。” “那怎么办?”秦艽问道。 “你今天有没有和顾还止说明天进宫谢恩的事?”墨明城问道。 秦艽摇头,“当时光顾着说话了。” “明天我和皇上说一声,让皇上打发个小太监下旨召你入宫。”墨明城说道。 秦艽点头,想着这可真是应了那句朝中有人好办事的话。 吃过晚饭,两人在小院溜弯消食地时候,墨明城突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城外看庄子?” “等天气凉快点。”秦艽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说道:“这会儿动一下就全身都是汗,我不愿动。” “皇上给你的那的那几个庄子里,有个叫东庵农庄的在妙峰山脚下,庄子里有条半丈深一丈宽的小溪沟,四季水流不止,往常张家的人一到热天隔三差五便去避暑,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墨明城说道。 城里虽然热闹,但热也是真热,秦艽无数次怀念在麻岭村白天酷暑晚上却盖被子的日子,闻言当即说道:“真的啊,那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说是去看看,但心里却是打定主意,真要是凉快的话她就住到入秋再回来,反正小吃街有户部的人看着,兵马司的人一天巡逻几趟,别说几个月就是几年她不去都不会有事。 越想,秦艽心里越痒痒,正想告诉墨明城要不过两天她就去一趟,不想耳边却响起墨明城的声音,“成亲的日子选出来了,一个是今年的冬天,还有一个是明年开春,你喜欢哪一个。” 秦艽微微一愣,抬头看了墨明城,脱口而出问道:“这么快?” “快?”墨明城拧了眉头看了过来,“你觉得快?” 呃! 好,秦艽表示理解一个老白菜梆子想要脱离母胞单身狗的迫切心情。 “我已经让鲁川回去送信,等天气入秋后就让你爹娘他们启程来京城,到时,不管是今年冬还是明年春完婚都来得及。” 秦艽表示,既然大少爷你事无大小你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那我自然是乐得躺平,等着做新娘就是。 “还有一件事,嫁衣你喜欢蜀锦还是云锦?”不等秦艽开口,又接着说道:“依着我的意思,还是用云锦。” 秦艽前世只是个勉强吃口饱饭的拣药师,蜀锦和云锦都只是听过并没有见过,这辈子终于当了回有钱人,可这蜀锦和云锦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在她来说不管用哪种都已经是极至的奢华了,墨明城却说要用云锦,这是有区别? 这么想她便也问了,“有区别吗?” 墨明城点头,“区别自然是有的,云锦是四锦之首,既是给你做嫁衣自然要用最好的。” 秦艽:“……”好,我肯定不会拒绝你什么都想要给我最好的那份心,不但不拒绝,还会鼓励你一直坚持。 “那嫁衣是请了尚宫局的帮忙,还是……” “应该是尚宫局的栽剪缝制,皇帝既然封了你长公主,我猜着他可能是想让你从宫中出嫁,既是从宫中出嫁,那一切用度和礼制肯定都是遵循皇室旧例,由礼部和宗人府合议主持。”墨明城说道。 秦艽瞪圆了眼睛,那也就是说到时候,她还得去宫里住上几天待嫁? 呃,这无上的荣宠啊! 而事情确实如墨明城猜测的那样,次日秦艽跟着来传旨的小太监进宫后,小皇帝便把打算让她从宫中出嫁的打算给说了。 “到时候朕带着翰林院那帮子人亲自堵门,让他们挨着个的给明城出对子。”小皇帝一脸兴奋地说道:“朕还要亲自送你上轿……艽艽你是住公主府,还是住明城家?” 正默默在心里替墨明城点蜡的秦艽,没有想到小皇帝话题转得这样快,一怔之后说道:“应该是住他家?” “住他家干嘛啊?”小皇帝不解的说道:“朕不是给了送了宅子给你吗?你住公主府,住自己的房子底气足,明城要是惹着你,你可以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 秦艽听了不由咯咯笑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小皇帝一副“没事,我这不是替你想到了”的表情,把个秦艽给笑得直不起腰。 说了会儿闲话,秦艽想到自己入宫的另一个目的,忙止了笑,说道:“皇上,我想去看看凡姝姐,可以吗?。” “当然可以,朕和你一起去。”小皇帝说道。 话落,起身便带头朝外走去。 第432章 歪脖子之争 第432章 歪脖子之争 当日被雷豹一剑贯胸,要不是心脏长偏了点,叶凡姝这会儿应该是孟婆汤都喝过了。但就算是心长偏了点,这伤势也不是说说的, 太医院流水似的好药上着,养了这么些日子脸色还是苍白的很。 秦艽红了眼眶,强忍着才没有泪甩当场,“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你这样说就是拿我当外人了哈。”叶凡姝不高兴地说道:“再说了,明明是他们凶残歹毒没有人性, 怎么就是被你连累的呢?” 因为伤口的关系,叶凡姝连喘气都省着喘,这会儿到好,说的话都够她喘几天的大气了! 秦艽也知道她这情况要静养,拣着高兴的话说了几句便打算走人,不想叶凡姝却拽了她的袖子问道:“东家,七七说要给我一个乡君当当,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啊。”叶凡姝重新坐了下来,反握住叶凡姝的手,说道:“反正也就是个名头,有了这个名头以后这京城里的人就不敢小看你了。” 叶凡姝瞪圆了眼睛问道:“真的吗?” 秦艽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其实很久以前秦艽就问过叶凡姝,那个划伤她脸赶她出府的大妇是哪家的大妇,只是叶凡姝却怎样都不肯说,只说这仇她要留着自己报。 现在,小皇帝封了她做乡君,只要对方不是太厉害的来头,叶凡姝这仇想报也没那么难。当然,真要来头厉害秦艽也不悚她,她一个公主的身份不够, 再加上个太傅还不够吗?真要不够,那就把天下之主搬出来,就不信整治不了那恶毒的大妇。 秦艽想了想,突然回头看了小皇帝道:“七七,要不也别封什么乡君了,只接给县主好不好?” 小皇帝微微一怔待要开口,不想叶凡姝却抢着说道:“不用,不用,东家,你别为难七七了,七七他不容易的。” 小皇帝看着叶凡姝,半响没有言语,只是眸子里却有湿意一闪而过,稍顷,他突然咧嘴一笑,说道:“叶姐姐,朕不能随意给你一个封号,你介不介意做朕的皇姐呢?” 叶凡姝瞬间瞪圆了眼睛, 讷讷道:“那, 你不是一直喊我姐姐的吗?” “那不一样。”小皇帝笑着说道:“朕的意思是, 朕给你受宗室认可的金册, 这样一来你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 叶凡姝后知后觉地问道:“那我以后和你和东家就是以姐弟姐妹了?” 小皇帝才要点头,秦艽却解释道:“嗯,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就算我们是公主,但还是要遵循君臣之理。”怕叶凡姝不理解,便又补充道:“见了面还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这个其实私底下没有外人在也是可以免了的。”小皇帝连忙说道。 叶凡姝的关注点却不在这,而是看了秦艽说道:“东家,那我比你大,你以后不是都得喊我姐姐?” “难道我之前不是喊你姐姐?”秦艽好笑地问道。 叶凡姝嘻嘻笑了说道:“那不一样哎。” 至于是怎么个不一样却没有说,秦艽却隐约猜到,叶凡姝的想的怕是,这样一来她们就是真正的亲人了,是后代子孙往提起都要喊一声的亲人。这对于自小孤苦无依的她来说,只怕这声“姐姐”背后蕴含的亲情远重于皇亲国戚这四个字的份量! “是的,是不一样了。”秦艽顺着叶凡姝的话说道,末了,抬手替她理了理落在颌前的碎发,笑着道:“你好好养伤,等你大好了,让咱们的小皇弟替你找个如意夫婿,以后他对你好,你就和他好好过,对你不好,咱们就讨道圣旨休了他!” 还可以这样的啊! 叶凡姝吃吃笑了起来,尽管因为这笑牵动了伤口,她却仍旧满脸笑容满眼开心,“东家,那要是姑爷惹你生气了,你也会问七七要道圣旨休了他吗?” “当然,天下男人多的是,他不好,我自然要找个比他好的,怎么也不能吊死在他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啊!”秦艽大言不惭地说道。 话落,却见叶凡姝和小皇帝看她的目光似乎有点不一样,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不一样却又说不清楚,正想问他们,不想身后却响起道冷凛的声音。 “歪脖子树?在你眼里,我就是棵歪脖子树?” 墨明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艽,眼底有着即便明明用力压制却也压制不住的恼怒,以至于连向小皇帝行礼这种事都给忘记了。 小皇帝默默往后退了退,退到叶凡姝身边后,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叶姐姐,一两银子赌谁赢谁输。” “我押东家赢。”叶凡姝干脆利落地说道。 小皇帝当即不言语了,这还怎么赌?他押的也是德康长公主赢啊! 秦艽这会儿脑子完全停摆了,谁能想到生平头一次在背后说人坏话,结果就被抓了个现形,这……这让她怎么办? “你来了?你怎么来了?”她干脆装傻充愣起来,又踮着脚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完了自顾自说道:“哎,不早了,我还要去趟西河呢,那个……” 墨明城却是强势地打断了她的话,抓了秦艽的手,回头对小皇帝说道:“皇上,臣和德康长公主有私事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也不管小皇帝是什么意思,抓着秦艽的手便往外走。 他今天非得掰扯清楚,他怎么就成了歪脖子树了!还有,她怎么就笃定他会对她不好?还奉旨休夫,可真是……墨明城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路抓着秦艽往宫外走,以至于连自己是来找皇上商量嫁衣的事都给忘了。 秦艽想着话是自己说的,人是自己惹生气的,哄不了那就让着点,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一路上都不吭声,也不挣扎任由墨明城将她塞上马车,再黑着脸坐在她身边冷腔冷调地吩咐祥麟出城。 “出城?”秦艽傻眼了,她看着墨明城,“为什么要出城?我要去西河。” 墨明城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轻哼一声说道:“带你去看看歪脖子树是长什么样的。” 第433章 你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433章 你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嗯,城外山多树多,歪脖子树更是不少。 秦艽没有想到,墨明城带她去的竟然是妙峰山下的东庵农庄, 那个他之前提起过有山有水的小庄子,而事实上,庄子比秦艽想像中的还要好。 因为正是农忙时节,遍布在青山绿水间的一块块农田,庄头带着雇工们在金灿灿的稻田里忙得热火朝天,与这份忙碌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庄内白墙黛瓦下的屋舍前栽种的柳荫, 柳荫下的石桌,茶炉香袅,翠竹荫荫,好似另一个世界。 秦艽不确定地对墨明城说道:“事前也没使个人来说一声,我们就这样贸然走过去,他们能承认我们吗?” 墨明城却是冷冷睃了她一眼后,说道:“你想多了,我不是带你来参观庄子的,我是带你来看歪脖子树的。” 秦艽:“……”亲,你知不知道,一张会哄女人的嘴,远比一张会迷人的脸重要! 马车驶进庄子,只是墨明城却隐匿了他和秦艽的身份,只说是两人出外游玩被眼前景色吸引,想要借住一晚。 庄头是个年过五旬的姓陶的男子,身形瘦削看着不像是好讲话的人,但在打量了一番墨明城和秦艽后,却是安排了两人住下。 庄头不需要下地干活,但却要统筹安排, 农忙的季节,除了要调动庄子里的长工还要到外面请了短工来帮着抢收,是故把秦艽和墨明城安排下后,陶庄头便又继续去忙了。 庄子里小孩子不少,秦艽想起了墨明城说的那条由山水汇聚而成的小溪沟,当下喊了陶庄头的小孙子,让他带着她们去嬉水。不想…… “不行的,爷爷说了不能去玩水,不然他知道了会打屁屁的。” 许是从前被打过屁股,说着话小屁孩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被太阳晒得发亮的小屁股。 秦艽笑着撸了撸小屁孩蓄着的桃心头,“没事,我们不让你爷爷知道。” 小屁孩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告诉爷爷,爷爷也会知道的。” 呃! 秦艽没想到小屁孩这么难骗,正懊恼着出来得及没带点吃食在身上时,身后却响起管温婉的声音,“姑娘,我带你去。” 秦艽回头,却原来是陶庄头的大孙女陶月,小姑娘年纪和她相仿,穿着一身湖蓝兰色的衣裙, 使得原本微黑的肤色看起来白了不少。 见秦艽看来,陶月低着头涨红了脸手不自上的抓着裙摆,细声说道:“爷爷走前嘱咐过了,让我好好招待您二位。” 秦艽倒没多想,毕竟能当庄头除了能力之外情商也很重要,当下便说道:“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陶月急忙说道。 话落,拔脚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道:“路不好走,您小心些,还有现在天热了蚊虫比较多,山里的蚊子毒一咬就是个大包,万一被咬了您别挠,因为越挠会越痒,你说一声,我给您找草药擦。” “好的,谢谢你陶月。”秦艽真心向陶月道着谢。 陶月羞涩地一笑,偷偷扫了眼一直没有出声的墨明城,但却很快又收了目光,脸上不自然的绽起抹红色,讷讷着对秦艽说道:“不客气的。” 正如陶月说得那样,要到溪沟得绕过几庄稻田,田埂本就小又种着黄豆和绿豆,这会儿黄豆和绿豆苗长势正好,高的齐腰,碍的也到大腿边。墨明城将袍摆往腰间一掖走得那叫一个轻松自在,却苦了穿着一身正装的秦艽,因为进宫的关系,她身上的裙子很是繁琐复杂,用举步维艰来形容也不为过。 “要不,改天再去。”秦艽奋战了一番后说道。 一直走在前面的墨明城听了,回头看了看她,稍顷转身走了回来,什么也没说而是上前伸手一抄,秦艽只觉得眼前一晃,下一刻人已经乖乖的落在他怀里。 “这,这不行……你快放我下来,他们都看着呢。”秦艽羞涩地说道。 可不是都看着。 陶月已经瞪大了眼,不远处忙着收割的长工、短工也都齐齐停下手里的活朝他们看了过来,指指点点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隐约听到几声。 秦艽的脸比太阳光还要烫。 墨明城轻哼一声,“我抱自己媳妇还得他们同意?” “不是……” “不是什么?”墨明城没好气打断秦艽的话,“你的不是,是说你不是我媳妇,还是说我抱你得他们批准?” 秦艽不吱声了,她觉得和一个闷骚别扭的男人是没道理可讲的。 走过两道田埂,溪水湍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正走着的墨明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陶月说道:“你回去,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 陶月微微一愣,还想说什么却在对上墨明城犀利看来的目光时,头皮一麻下意识地说道:“是,大人。” 话落,转身往回走,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了,脚下好几次差点滑倒。 秦艽叹了口气,一手抱着墨明城的脖子,一手去捏他的鼻子,说道:“你不要总这样臭着脸,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吓得到你吗?”墨明城问道。 秦艽:“……那到不至于。” 墨明城轻哼一声,给了秦艽一个“那你说个球”的眼神。 有风吹过,稻田里掀起一层层金黄色的波浪,秦艽想像不出一袭紫衣华服的墨明城和她在这片天地里会是怎样的一副美景。 正暇想联翩时,耳边突然响起墨明城的声音,“你记住了,就算我是棵歪脖子树,你这辈子也只能吊这一棵。” “墨明城,没有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你不能,我也不能。” 墨明城停下脚步,寒星似的眸子直直逼视着秦艽,“我可以。” 秦艽突然就笑了,她伸手抚上墨明城如刀刻般的鼻梁,想说什么,却在看到他紧抿的嘴角,还有眼底溢动的恼怒时,突然抬头在他嘴上轻轻吻了吻,柔声道:“好,如果你可以,那我也一定可以。” 蜻蜓点水似的一个吻,却给了墨明城火星撞地球一般的冲击,他看着秦艽,很想做点什么,可又深知情形不容许,他只能狠狠将秦艽往怀里搂了搂,完了咬牙道:“你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秦艽吃吃笑着往他怀里钻了钻,“对啊,我就是专门来收你的妖精!” 第434章 庄子 第434章 庄子 山庄的夜晚宁静,寂寞,但却很有美感。 庄户人有乘凉的习惯,天才黑下来便有人将准备好的晒干的驱蚊草堆在顺风的角落点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秦艽和墨明城坐在香樟树下,一人一盏茶看着孩子欢笑着跑来跑去。 “真的不回去吗?”秦艽轻声问墨明城道。 墨明城伸手捡去她发梢间的碎草,“难得能出来躲个懒,干脆躲得彻底点,不回去了。” 秦艽还想说什么, 但想了想却又作罢。 也是,两个人都是劳碌命,要不是她这次受伤, 谁都不舍得给自己放躲这样的懒。 “成亲的日子,你决定了没有?”墨明城突然问道。 秦艽想了想,说道:“我喜欢春天,就定在明年的二月廿六。” 虽然墨明城更喜欢今年冬天廿四的日子,但既然秦艽说喜欢春天,那就春天。 “好,那就明年二月廿六。”顿了顿,又说道:“新房放在公主府还是……” “我是嫁人又不是招赘,你要是连新房都不愿出,那我不嫁了。”秦艽嘟了嘴说道。 墨明城眼底有温柔的笑慢慢绽起,他笑着揉了揉秦艽的头,“我怎么会不愿出新房呢,只是担心我那房子太小不能和你的公主府相比,怕委屈了你。” “房子小好收拾,也省钱。”秦艽说道。 墨明城顿时长笑出声。 自家小媳妇这脑回路真的是与众不同啊!旁的姑娘怕都是觉得房子越大越气派,只有自家小媳妇嫌弃房子大难收拾还费钱! 墨明城的笑声使得众人争相看了过来,陶月往自家祖母身边凑了凑, 细声说道:“奶,他真的是太傅吗?” 陶老太把孙女往身边搂了搂,轻声说道:“是的,大人身边那个年纪和你相仿的就是大人的媳妇,也是甜食记的东家,还是皇上亲封的德康长公主,也是我们现在的主家。” 陶月怔怔地看着秦艽,相同的年纪却有着云泥之别的身份,发自内心的自卑感让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眼底的光跟着慢慢熄灭,但很快她却重新抬起头,抓住陶老太的手,嚅嚅着问道:“奶,主家往年不是都要从庄子里选丫鬟的吗?你说公主她会不会也会选?听说公主和太傅大人还没成亲……” “陶老太目光犀利地看着陶月,“你在想什么?” “我,我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陶月没说,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不敢说她不服气, 更不敢说她也想要那样衣着光鲜受人仰慕的生活,还有……陶月的目光不自觉的偷偷朝墨明城看过去, 公主真的是运气太好了,得了皇帝的青睐,还得了这样神仙似的夫婿,真不知道前世的她得做多少好事,才有今生这样的福报。 “月月,做人主奴仆就是做得再好再体面,那也逃不了奴一个字。”陶老太语重心长的告诫着自家孙女,“你已经十四了,这样的年纪并不适合入府做事,你知道吗?还有,我和你爷已经相看了几家,等忙完这些日子找个合适的人家就给你定下来。” 陶月知道这是她最好的结局,可是心底却又有着浓浓的不甘心,但打小听话懂事的她却也没有顶撞陶老太,而是默默的低下了脸。 那边厢,墨明城才收了笑,便看到陶庄头朝他走了过来。 “有事,陶老爹?”墨明城问道。 庄子里的人都是这样称呼陶老汉,墨明城不意暴露身份,便跟着大家一起这样喊。 不想,陶老汉却是连连摆手,一脸恭敬地说道:“大人真真是折煞小老儿,小老儿贱名大柱,大人呼小老儿陶大柱便可。” 听这话里的意思,陶老汉应该是已经知道墨明城和秦艽的身份。 墨明城目带疑惑地看向陶老汉。 “大人恕罪,一早小老儿已经知道是您和公主,只是那会儿地里头事多人忙,不敢招呼大家伙停了手里的活来拜见,又想着大人和公主既不曾言明身份怕是也不意张扬,这才故作不曾识得大人和公主。”陶老汉说完一揖到底。 秦艽听了却是乐了,她免了陶老汉的赔礼后,问道:“我们从前也不曾来过,你怎就一眼认出了我们?” “回公主的话,当年大人考中探花打马游街时,小老儿恰巧进城办事有幸得见一面,大人风姿自此刻在脑海不曾忘记。”陶老汉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秦艽点了点头,狡黠一笑继续问道:“那你又如何确定他的身边便是我?我不曾见过?就没想过许是他另外的红颜知己呢?” 墨明城生气地睃了秦艽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有红颜知己。” “我知道,我就是好奇问问。”秦艽说道。 陶老汉听了,呵呵一笑,答道:“公主莫不是忘了当年邓国公之乱?” 秦艽顿时哑然。 这话回的可真是高明,看似没有回答,可其实什么都说了。 不同于秦艽的默然,墨明城却是愉悦一笑,指着一边的石墩对陶老汉说道:“坐下说话。” 陶老汉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小老儿站着便行。” “坐下陶老爹。”秦艽说道。 陶老汉还待再推辞,但见秦艽和墨明城神色间并无作假之意,谢过之后便搭了半边屁股坐下了,心里也跟着长舒了口气,这新主家果然像打听来的那样是个和善之人。 秦艽问了问庄子里的产出,又问了问有多少人后,还问了问有没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困难。 陶老汉一一回答,当然至于解决困难的事,他自然是不会提也不敢说的,只是委婉的表达了,庄户们都担心新主家有没有压工钱或者换人的打算,在得到秦艽肯定的回答不会哦,连忙代表庄户们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 “老爹,有件事我想提前和你通个气,入冬前我会接了我爹娘来京城,他们也是农家出身,习惯了侍弄土地这种活,我打算让他们住在庄子里。”秦艽说道。 陶老汉脸上神情有一瞬的呆滞,但却很快便恢复过来,忙说道:“公主放心,小老儿一定打点妥当了,当老爷和太太住得舒心。” 秦艽却能理解陶老汉的心情,她爹娘不来,陶老汉就是这庄子的头,现在弄两座大山在他头顶压着,短时间怕是有点难以习惯,换她她也不乐意,不过她下午大致把庄子逛了一遍,确实是觉得再没有这更合适秦万岭和施凤云的了。 “老爹放心,我爹娘都是极好相处的人。”秦艽说道。 第435章 驸马 第435章 驸马 夜色渐深,陶老爹请了墨明城和秦艽安歇,因为旧时的主家时常会来庄子避暑,是故主院几间屋子一直都空着, 隔三差五陶老太便会带着人打扫一遍。 即便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一日不曾成亲便需遵守礼制,也因此,墨明城和秦艽被分开安排住进了不同的屋子。 秦艽洗漱完毕后正准备上床歇息,门却突然被敲响,紧接着响起陶月的声音,“姑娘,您睡下了吗?” “没有,有事吗?”秦艽问道。 陶月听到秦艽的回答,一手推门,一手抱褥子走了进来,“姑娘,我爷说怕您一个人睡害怕,让我来给您做个伴。” 秦艽才要拒绝,陶月却已经将褥子垫在了脚踏上人也跟着躺了上去。 “要不,你还是睡床上来。”秦艽说道。 陶月摇头,“不用的,我就睡这好了。” 秦艽想着这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陶老汉未必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陶月,但也肯定叮嘱过她不能失了尊卑,想了想便说道:“那你去睡外间的美人榻,这脚踏这么小怎么能睡呢?” “没关系的姑娘,我个小,再说就一个晚上凑和凑和就过去了。”陶月答道。 秦艽本还想再劝,但想着或者是陶老汉交待过的,当下便点了点头,对陶月说道:“那行, 你早点睡,我也睡了。” 说着话重新躺回了床上。 只是,被陶月这一闹腾,她的睡意竟然一下子全消,躺在床上愣是半天也没能睡着,试着翻了几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想着墨明城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睡着,渐渐的便有了些许的睡意,不想,眼睛才闭上耳边却响起陶月的声音。 “姑娘,您也睡不着吗?” 秦艽:“……”你不说话,我就已经睡着了! 没有听到秦艽的回答,陶月便也没再吱声,枕着手继续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那一抹月色。 秦艽原以为只要闭上眼再培养下睡意,便能继续睡着,结果小半刻钟过去却仍无睡意,叹了口气她翻个身。 “姑娘。”陶月坐了起来, 抬头看着瞪大眼正朝她看来的秦艽, “你没有睡着啊!” “嗯, 本来是要睡着的,结果你一喊就睡不着了。”秦艽说道。 陶月当即红了脸,好在光线昏暗并看不出来。 她嚅嚅着向秦艽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听到姑娘翻来翻去以为你没睡着。” 秦艽翻身坐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微红的陶月,“你是不是有话想同我说?” 陶月大抵是没有想到秦艽会这样开门见山,一瞬的怔忡后,目光也变得闪烁起来,不敢与秦艽直视。 是啊,她确实是有话想说,只是身份的差别让她不知道那些话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说出口。 秦艽见陶月不语,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便摆了摆手说道:“要是没有的话,就继续睡觉。” 陶月自然不愿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她抬头看向秦艽,语气迫切地说道:“姑娘,我想去给你当贴身丫鬟,可以吗?” 嗯? 秦艽若有所思地看着陶月,“给我当丫鬟?” 陶月重重点头,像是为了表达决心,她起身跪在了脚踏上,目光殷殷地看着秦艽,“可以吗?我知道姑娘身边并没有什么得用的人,你放心只要姑娘肯让我跟了你,我一定誓死效忠姑娘唯姑娘之命是从。” “你可真逗。”秦艽听着陶月的话忍不住便笑了,“你连我是谁都没弄清楚,就说要去给我当丫鬟,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许是秦艽这话给了陶月希望,她突然重重一头磕了下去,“姑娘恕罚,爷爷已经将你和大人的身份告诉给家里人了,我知道你是皇帝新封的德康长公主,大人是未来的驸马爷。” 这下轮到秦艽错愕了,她猜到陶老汉会把她和墨明城的身份说破,但没有想到陶月在知道她和身份后会来自请为婢,小姑娘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呢? 秦艽看着陶月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与此同时她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你爷爷在这庄子里做了几十年的庄头,家里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又是个姑娘,你爷爷肯定会想办法替你说桩好亲事,你为什么要想着去给我做丫鬟呢?” “哪怕是我的贴身丫鬟,那到底也是下人身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还是说你不是这样想的?” 秦艽这话已经隐隐有着敲打之意,端看陶月能不能明白了。 而陶月显然也是个聪明人,听到秦艽那句“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时,原本微红的小脸猝然一白,紧接着心虚的垂了目光,讷讷着说道:“公主,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是不甘心,庄户人家的女儿嫁得再好,左右也不过就是家里略有薄田几亩,吃不饱饿不死罢了。这,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你想要怎样的生活?”秦艽看着陶月问道:“穿金戴银呼奴喝婢?” 陶月摇头,“没有,我没这样想过。” 秦艽乐了,“那你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我不知道。”陶月苦恼地皱了眉头,小脸也跟着挤成了一团,“我从出生起便在这庄子里住着,整天不是守在家里烧火做饭,就是守在地里侍弄庄稼,进进出出也不会超过里地的范围,年岁渐长后,便是坐在家里等媒人上门,等家中长辈定下门门第相当的亲事,以后……” 想到以后,陶月突然顿了话头,眼底闪过抹惊惶的颜色,摇头道:“我不想过这种一眼就能看得到头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像死水一般,让人很绝望。” 可是这种平凡却又普通的日子却是大多数人的宿命,也是很多人穷其一生想要也得不到的。 秦艽觉得自己大抵是能理解陶月的,一个出身于微末却有自己的野心想要改变命运改变人生的小姑娘,放在这个时代或许不多,可是放在她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却是如过江之鲫,只是她们的机会远多于陶月罢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话却要问清楚也要说明白。 秦艽看着陶月,“真的只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有所图有所谋吗?” “公主?!”陶月看着秦艽,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委屈和难堪,“公主以为我想图谋什么呢?” 秦艽无视陶月的委屈和难堪,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了两字。 “驸马!” 陶月的眸子一瞬如同被针扎了一般,骤然一紧,只是秦艽却丝毫不给她闪避和掩饰的机会,直白地说道:“陶月,你爷爷知道你来找我吗?” “公主!”陶月好似终于知道自己闯下了祸事,她苍白了脸,哆嗦着嘴唇看向秦艽,“公主,我没有,我对驸马绝无非份之想,我真的只是想……” “你想换一种人生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一定要来我的身边当丫鬟呢?”秦艽打断陶月的话,“陶月不要把别人当傻子,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这件事到此为止。” “公主,我真没有觊觎驸马之心……”陶月跪在脚踏上,因为着急眼泪夺眶而出,“当然也不得不承认,驸马风姿绝色很难叫人不起艳羡之意,可是……” “你不要说了,不早了,我想睡了,你也睡。”秦艽打断陶月的话说道。 为了显示她是真的不想再交谈,秦艽翻了个身面朝里面躺着。 寂静的夜里响起了几声细细的啜泣声。 第436章 我不想招桃花的 第436章 我不想招桃花的 都是大忙人,能偷得这半日闲已经属实不易,次日连早饭都没吃,秦艽和墨明城便坐上马车准备回城。 “姑娘。”陶老汉提着个篮子气喘吁吁地追上马车,“这篮子里的杏子和蜜瓜都是自己种的,您带回城去偿个鲜。” 秦艽示意祥麟接过篮子,瞥见篮子里还摆放了几枝带着露珠的荷花,不由得笑着对陶老汉说道:“这花很好看,谢谢陶老爹。” 陶老汉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笑容中带着些许讨好地说道:“姑娘喜欢就好。” 秦艽不置可否一笑。 墨明城冲陶老汉扬了扬下颌,示意他往边上让让别挡住马车。 陶老汉却忐忑地朝秦艽看了过来,眉宇间有刹那的犹豫但下一刻却又被一抹毅然之色替代。 “姑娘,月月昨天夜里来找您,我和她奶奶并不知情,我那老婆子今儿早上也已经把她和她娘都骂过了,原本打算等忙完这些日子再定她的亲事的,早上和我那老婆子商量了过后,决定这几日就给她定了。” 这番话陶老汉是垂着脸说的,期间并不敢抬头看秦艽和墨明城一眼。 秦艽确实一直在等陶老汉的交待,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不曾想到底还是让她等到了。 闻言,秦艽浅浅一笑,轻声道:“陶老爹,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特别是对姑娘家来说,陶月她有自己的想法,或者你可以听听她是什么打算再做决定。” 墨明城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艽一眼,然后又看了眼强装镇定实则惶惶不安的陶老爹。 “婚姻大事自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陶老爹哑着嗓子半是无奈半是羞愧地说道:“说起来都怪我们,是我们平日里太纵着她了,纵她这般无法无天,小老儿在这给姑娘陪个不是,还请姑娘大人大谅原谅她一回。” “老爹言重了,我没有怪她的意思,我刚才的话也是真心的,你再仔细想想。”秦艽说道。 陶老汉一揖到底谢过秦艽后这才侧身让到一旁。 祥麟手上马鞭一甩,马车笃笃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一夜不曾好睡的秦艽歪歪靠着,正打算让身体随着马节的节奏放松下来睡个补神觉时,耳边却突然响起墨明城的声音,“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艽不意搭理他,继续闭着眼睛培养睡意。 不想墨明城等了等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在和你说话呢。” “我昨天三更天还没睡着,你确定想要我回答你的话吗?”秦艽闭着眼问道。 墨明城手上动作微微一滞,稍顷,改捏为搓,一边搓着秦艽的脸一边问道:“三更天都不睡,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 这话问可真是…… “自然是在想你啊,想你想得睡不着,你呢,你想我了没有?” 说着话的同时,秦艽一直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一双小鹿眼亮闪闪水漉漉的看着墨明城,动听的情话,迷人的眼眸,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酸酸软软的同时溢满无尽的欢喜。 张嘴的刹蓦然惊觉嗓子好似被砂纸打磨了一样,不自觉的带着靡靡之音,墨明城却犹不自觉,没来由的就想起了昨天下午秦艽那蜻蜓点水似的吻,停在秦艽脸上的手不自觉地移到了她的下颌,轻轻抬起,缓缓靠近…… 秦艽看着眼前慢镜头一样放大的脸,便在彼此呼吸既将纠缠时,突然开口道:“陶月看上你了。” 墨明城:“……” 秦艽伸手把墨明城僵在她下颌处的手挪开,然后双手抱胸往后靠了靠,似笑非笑地看着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的墨明城,“我们聊聊?” 聊? 墨明城眨了眨眼,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垂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昨天夜里,陶月来找我,说想给我做丫鬟。”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墨明城无力地替自己做着辩解。 秦艽笑了笑,“说起来是没什么关系,不过……” 墨明城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总觉得这“不过”后面肯定没好话。 而事实确如他所想,秦艽学着墨明城刚才的样子伸手捏了他半边脸,“桃花是你招的,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呢?” 墨明城顿时哭笑不得,他看着秦艽,“我不想招桃花的。” “那要不把这脸划花了?划花了就招不了桃花。” 说着话秦艽的指甲还在墨明城脸上刮了刮。 却不知道她威胁的动作在墨明城眼里早已经变了味,墨明城目光陡然一暗,抓着秦艽的手略略用力,人便被他抱在了怀里,他抓着秦艽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划花了你也没得看,岂不是很可惜。” 马车里的温度急剧攀升,秦艽感觉到了来自墨明城眼底的危险,她干笑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是挺可惜的哈,那,那就不划了。” 墨明城察觉到了她的慌乱,笑容不自觉地绽放在脸上。 果然还是个小丫头,平日里再如何的端庄稳重,遇上男女间的这种情事便乱了手脚。他竟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发愁了。 墨明城的手轻轻抚弄着秦艽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打着哆嗦的嘴,唇角不自觉的噙了抹笑,问道:“你在害怕?” 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手反客为主玩得真溜。 秦艽很想像前世的那些小太妹一样放浪形骸的来个反转,只是骨子里到底不是那样的人,就连想说个荤段子缓解下眼前的窘迫,脑瓜子都自主的断了片,只剩茫茫然的一片空白。 “你昨天送了我一份礼,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我要还你一份礼。” 墨明城说着缓缓低下了头,只是秦艽对无辜清纯的小鹿眼正瞪得溜圆看着他,好似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般,墨明城目光一滞的同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 秦艽:“……”这是什么骚操作? 唇上突然一阵柔软的触碰,秦艽感觉一颗心“咚咚”好似要跳出来一般。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攥住了墨明城的胸襟,而就在墨明城一番辗转想要强势的攻城掠池时,马车却突然一个停顿,毫无防备之下的他抱着秦艽“砰”一声摔了下去。 秦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脸控诉地看着整个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墨明城,墨明城脸瞬间黑成了锅底,正不知道是出声喝斥祥麟还是先扶秦艽起来时,马车帘子却突然被一把掀起,突然照进的亮光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眯,与此同时几双邋遢满是污垢的手疯狂地伸进了马车。 “祥麟!” 墨明城飞快地将秦艽抱起护在身后,随手抓起脚边的一截短木棍朝着那几双手抽了过去。 第437章 这事可以找安王帮忙 第437章 这事可以找安王帮忙 墨明城下手没有留余力,一棍子下骨头都有可能被敲断的那种,可就算是这样,手的主人也没有退缩, 而是仍旧不顾一切的往车厢里伸着,黑漆漆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一只手摸到了掉在地上的杏,立刻紧紧抓住缩了回去,余下的手还在胡乱挥舞。 秦艽看傻了眼,轻声问墨明城道:“不会是遇上打劫的了?” 可打劫的也不该是抓着个杏子就跟摸到宝一样啊! 墨明城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仍旧护着秦艽,只是手里的棍子却不再扬起,外边响起祥麟的喝斥声以及拔刀出鞘的声音。 “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墨明城轻声道。 马车外手握大刀正准备狠杀四方的祥麟杀气顿消, 可看着乌泱泱越来越多的难民,他又不自觉地紧了紧手里的刀柄,“少爷,难民太多了,怎么办?” 杀,才能扬威,不杀……祥麟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饿疯了的人连易子而食的事都干得出来,你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难民?”秦艽抓了墨明城的袖子,问道:“怎么会突然间有难民?” 墨明城苦笑着说道:“不是突然间,你忘了肃州大旱的事了?” “可是肃州离京城那么远,就算是有难民也该是往雍州和兰州等地去,怎么会来京城?”秦艽问道。 “雍州有萧王镇守,肃州才大旱他便联络当地官府开仓赈粮,可是今年肃州的旱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后来又有疫情出现,雍州和兰州关闭城门拒绝再接纳难民, 这些人便一路南下来了京城。” 因为朝廷早有邸报,派了重兵在城门镇守,这些人进不了城便只能呆在城外,朝廷虽然派了人搭棚施粥,但奈何难民人数太过庞大能吃上粥的人很少,剩下大多数饿肚子的便铤而走险干起了明抢的勾当。 秦艽是真没有想到,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惨剧发生。 她看着那些还在瘦骨嶙峋的手,再看了看散落一地的杏,当即蹲了下为捡起地上的杏一个个的朝马车外扔去,不止是杏就是陶老汉给他们备下的一些零嘴吃食也全被他扔了出去。 人群一哄而散,所有人都去抢马车外的那些吃食。 祥麟抓紧时机一甩马鞭赶着马车便走,秦艽没有站稳人跟着往后仰了仰,墨明城连忙伸手将人托住,“刚才没伤到?” 秦艽摇头,“没有。” 墨明城却拧紧了眉头,将人揽在怀里重新坐了下来,“回去还是让太医给看看, 毕竟你身上的伤才刚好。” “我这伤死不了人。” 说着话,秦艽起身上前掀了车窗帘子伸头朝后张望,扬起的尘土像一道黄雾迷蒙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许多衣着褴褛的人撕打着争抢着彼此手里的吃食。 秦艽突然便感觉到背脊一阵阵发凉,她不是生来就在富贵乡的人,她也是从那种三餐不济温饱难解的困境中走过来的人,太知道饿肚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别看了。”墨明城将秦艽拉了回来,将人抱在怀里,下巴支在她的肩上,沉声道:“以后没有我陪着,不能独自一人出城知道吗?” 秦艽知道,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危,点了点头表示她听进去了。 “你之前一直见不到人,就是在忙这事吗?” “不单单是这事。”不提这些糟心事还罢,提起墨明城感觉脑袋都重了不少,粗着嗓子说道:“徽州连下暴雨,暴雨引发山洪半个县城被埋被冲死伤不计其数。” 秦艽整个人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以为她看到了盛世太平的景像,那么看不见的地方也是这样,可却不知道,有人身在天堂便会有身在地狱。 突然就想起小皇帝封公主时赏给她的那些田庄铺子,她没有富到达济天下,但她可以穷到独善其身。 “回头我和七七说一声,除了东庵庄,他赏赐给我的其它庄子和铺子我都还给他,把那些庄子铺子卖了多少总能凑点钱,救不了全部总能救一部分。”秦艽轻声说道。 话声才落,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她突然转身,回头看着墨明城,“之前你说你也要问七七要些东西当聘礼的,你是不是根本就没要?” 墨明城没有回答秦艽的话,反到是看着她含笑道:“怎么,难道没聘礼你就不嫁?” “真的没要?” 虽然是问话,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墨明城笑着将人往怀里按了按,“没要,不好意思开口要,想着反正你已经有了,真要不行我干脆就入赘好了。” 秦艽知道他是有意活跃下气氛,便顺着他的意思道:“嗯,你要是想入赘我也不反对,不过我觉得比起入赘你还是更适合吃软饭。” “什么意思?”墨明城不解地看了秦艽问道:“饭都不是软的吗?” 呃! 学贯五车的墨太傅竟然不知道“吃软饭”是什么意思,秦艽目光一滞的同时笑弯了眉眼,揉着墨明城那张看一眼就能让人沉沦的脸,“饭自然都是软的,只是软饭不能硬吃你要记住。” “你这乱七八糟说得什么?” 秦艽本还想再逗逗墨明城,可抛出去的梗没人接也就算了,关健还得承受满目质疑之色,得,她还是别抖小机灵了。 “没什么,我胡乱说着玩。”秦艽敛下脸上玩笑的表情,一阵默然后她将话题折了回来,“得赶紧想办法筹措救灾物资,老百姓其实要求不高,这个时候只要吃得上一口饭不被饿死就行。” 谁说不是这个理呢? 可是那么多的灾民,国库又空虚,这灾怎么赈? 墨明城沉沉叹了口气,他不意让秦艽跟着操心,便轻声安慰道:“阁老们都在想办法,皇上也说了所有市舶司所得暂先不入私库,全部充入国库用来周济灾民。” 市舶司才刚建起,哪里能那么快有进帐,就算是有进帐还得将它换成粮食,徽州本就是鱼米之乡,它这一遭灾要去哪调济粮食? 墨明城愁啊……愁得就差白了头。 “那个……”秦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墨明城看在眼里,问道:“你想说什么?” “内阁是不是还没有想出办法?”秦艽问道。 墨明城笑了笑才要说让她别操这心了万事有他呢,秦艽却已经飞快地说道:“其实这事可以找安王帮忙。” 第438章 这不是你的错 第438章 这不是你的错 安王,南宫晨。 墨明城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殆尽,揽着秦艽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两人离得这么近,墨明城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秦艽的眼睛,她到不觉得墨明城是拉不下脸去求人,怕是所计较的也不过是南宫晨也曾倾心于她这件事。 情敌嘛,她理解的很。 假如让她低声下气地去求某个对墨明城有好感的姑娘,她的反应怕是比他还要大! 只是,吃醋归吃醋,赈灾才是头等大事,这灾要是赈不好接下来就不是难民四处流窜了,只怕是要揭竿而起,到得那时……秦艽沉沉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要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由我出面好了。” “樟州虽富庶,但却也没到可富可敌国的地步,为什么要让我找南宫晨呢?”墨明城轻声问道。 秦艽听得好笑,捏了把墨明城僵着的脸,“你说为什么呢?” 墨明城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樟州出海便是交趾国,交趾国虽小但却是产粮大国,秦艽的意思是想让南宫晨出海购粮,毕竟眼下最缺的是粮食。可就算是知道,因为吃醋他故意歪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像个小孩子一样闹着别扭。 墨明城心虚的红了脸,目光也变得闪烁起来不敢和秦艽对视。 秦艽看在眼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她要真想和南宫晨发生点什么,还有你墨大少爷什么事啊!真是……幼稚的男人。 “当然你如果不愿让安王帮忙,也可以找恭王。”同理心使得秦艽没法生墨明城的气,反而还帮他想着主意,“倭国人和我们国家的人一样吃的也是大米,或者你可以请恭王帮忙联络下,看能不能从倭国买大米运回来。” 从邻国买粮回来赈灾,这是之前从没有的操作,墨明城的目光变得凝重起,他看着秦艽,沉吟着说道:“就算是这两国都能购买到粮食,运回来得要多久?” “你笨的啊。”秦艽轻笑着点了点墨明城的鼻子,“你让七七下一道圣旨,让地方驻军配合朝廷赈灾官员,先向当地富户借粮,等粮食到了再还给他们呗。” 其实如果极端点的话,完全可以来个杀富济贫,但考虑到权贵和大地主盘根错杂的关系,为了社会的稳定,还是借,也别管到时候能还上多少,总比白拿强不是? “借粮?”墨明城看了秦艽,“那些人能答应?” “所以说才需要当地驻军配合执法啊。”秦艽呵呵笑了说道:“相信我,这世上爱财之人不少,可惜命之人更多,没有人愿意发生那种钱还在人没了的悲剧。” 这话说得…… 墨明城看着笑得一脸纯良的秦艽,良久,他突然伸手扣住秦艽的脑袋,迫使秦艽抬头与她对视,四目相对中,他缓缓开口:“你……” 只是一个“你”字说出口,声音却又嘎然而止,只有一对寒星似的眸子里满是纠结和惶惶。 秦艽几疑看错,但事实却又告诉她,她没有看错,她确实在墨明城的眼睛里看到了纠结和惶惶然之色,那是一种害怕真相却又想要知道真相的纠结,是不知道真相过后是不是意味着便要失去的惶惶。 也许,这一生就这一次机会,她有勇气告诉他,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 拿定主意,秦艽双手托住墨明城的脸,不让他躲避她的目光,然后看着瞳仁里的自己一字一句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问我就说。但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以后你再想问我,我也不会回答,你想好了。” 墨明城同样看着秦艽眼底的自己,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内心,没错,他确实想问她,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人的好奇心是个无底洞,他知道了她是谁,知道了她来自哪里后,会不会又想知道更多的?这一生,他们是和和美美的过,还是就困在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里? 几乎是一瞬间,墨明城便有了决断。 他看着秦艽,“我不问,现在不问,以后也不问,你只要答应我,这辈子永远都不离开我就行了。” 秦艽突然就笑了,才要开口,墨明城却突然伸手抵住了她的嘴唇,固执而坚决地说道:“我不想听别的,你只需要说‘好,我答应你’就可以了。” 原来再稳重的男人也有他孩子气的一面。 明知道未来的不确定性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可这个男人却固执的想要她的承诺,好似只要她给了承诺,就一定能做到一样。 明明那么好笑,可秦艽却莫名的红了眼眶,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就那样半是笑半是哭地看着墨明城,末了,突然一笑,“好,我答应你,这辈子都不离开你,活着和你在一起,死了也和你埋在一起。” 墨明城眼底有水光一闪而过,他笑着刮了刮秦艽挺而直的鼻梁,柔声道:“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你自己也要记住,君子一诺重千钧,你……” 秦艽哈哈笑了说道:“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墨明城目光微微一滞,稍顷,突然伸手去挠秦艽腰上的痒痒肉,秦艽最是怕痒,一边笑得停不下来,一边急切地道着歉,“我错了,你停下来,我重新说,我是君子,我……” 马车里的笑声传了出来,使得正全神戒备着的祥麟不由得满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心想问可又觉得那不是他一个下人该管的事,不问又实在好奇。 好在笑声没持续多久,很快便又安静了下来。 也在这时,祥麟看到了远处气势恢宏的城门,以及城门边比往日又多了不少被阻挡在外的难民。叹了口气,祥麟轻声道:“少爷,我们马上就进城了。” 墨明城“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秦艽奇怪为什么进城了祥麟还要提醒一声,但当马车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以及一道道高低不同的乞讨声,还有拼命拿着个破碗想要通过车窗往里递的手时,她明白了,城门很快也要沦陷在大量拥挤而来的难民里。 马车里能给的东西早已经给光了,秦艽翻遍身上也没翻出个铜板和糕点来,便在她自责着没有从庄子里多带些吃食时,墨明城抓住了她的手,“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救得了一人也救不了全部。” 顿了顿…… “丫头,我打算亲自去肃州赈灾。” 第439章 琐碎 第439章 琐碎 去肃州赈灾! 秦艽一句“我不同意”卡在了喉咙口,她知道墨明城是最合适的人选,当朝太傅新帝宠臣,还有比他更能安抚人心的人选吗? 可,也正因为是这样的身份,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毕竟当活着都难时,天生的阶级对立会让人丧失所有的理智,墨明城这一去注定九死一生。 秦艽揽住墨明城的脖子,“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活着回来。” 墨明城抱着人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我不仅会活着回来,还会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 秦艽一直认为,男女间的承诺是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毕竟能够遵守承诺并且做到的人太少太少,可是这一刻,她愿意相信墨明城,相信他言出必行答应她的便一定能做到。 马车停在巷子里,墨明城正打算跟着下车,却被秦艽抬手阻止了。 “你去,我自己进去就好。” “无妨,哪里就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呢?” 说着话,他率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握住秦艽的手,扶着她下马车。 一夜未归,虽说小皇帝派了宫人来传话,说秦艽跟墨明城在一起,可莲婶还是不放心,一早就等在了小院内,听到动静便急急跑来打开门察看,不想这一开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正门依依惜别的两人。 “姑娘您回来了。” 跟在后面的杨十六及时的纠正她,“什么姑娘,应该叫公主了。” 秦艽笑着说道:“没关系,莲婶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话落,又回头对墨明城说道:“你去,记得答应我的事,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墨明城微微颌首,于人前,他又变成了不苟言笑端方君子的墨太傅墨大人! 即便万分不舍,可秦艽还是目送着马车缓缓离开,直至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拾裙进了小院。 走在身侧的莲婶不由得问道:“姑爷怎么都不进来坐坐就走了。” 墨明城去肃州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出行,而接下来很长时间他不来,莲婶心里肯定要问起,墨明城去肃州的事也不易大肆张扬,毕间大灾出大贪是千古定律,为了墨明城的安危,秦艽觉得知道他去肃州的人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这么一想,她便对莲婶说道:“肃州大旱,徽州又有水患,接下来的这些日子他肯定很忙,应该是没有时间来我们这,你和十六叔说声,让他这些日子把门都看紧了。” 莲婶每天出入市集,有些事秦艽都未必有她知道的详细。 就好比肃州和徽州的灾情,虽说士兵把守城门挡住了灾民,可城外每日进城的商贩那么多,还有穷人被挡住了那富人呢……莲婶听了秦艽的话,当即碎碎叨叨地念了起来。 “听说肃州那边十室九空,徽州虽然好点,但也死了不少人,这老天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你说把徽州的水往肃州调拨些过去多好。” 南水北调! 秦艽苦笑一声,心道:这事千百年后确实实现了,但人力永远无法和天灾抗衡,该旱时候它还是旱,该涝的时候它还是涝。 叹了口气,秦艽因为昨天夜里没睡好,大早上又受了一番惊吓,这会儿回到熟悉的环境里,随着精神的放松困意也跟着袭来,便对莲婶说道:“莲婶,我去睡会儿,午饭醒了就吃,没醒就不吃了。” 莲婶看着秦艽确实没什么精神,想到她昨晚和墨明城在一起一夜未归,小心肝顿时颤颠颤颠的,有心想问几句又深知自己一个下人身份不够,可不问又怕秦艽年纪小惹出祸事来不自知,一时间整个人就跟扭麻花一样纠结的不行。 “姑娘,你昨晚上没回来,姑爷带你去哪了啊?”莲婶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艽倒是没有想那么多,随口答道:“昨天去城外的庄子里呆了一晚上。” 提起庄子便想到陶月,想到陶月便想到墨明城这一次出去,不知道又得招多少烂桃花,前有邓世芳强取豪夺,后有陶月自荐枕席,秦艽不敢想像未来的日子里会有多少这样的惊喜等着她。 唉…… 秦艽长长叹了口气,年轻时候不懂事,总觉得嫁男人嘛,要么有很多的钱,没钱就要足够的爱,没爱怎么说也得要张百看不厌的脸……事到临头才发现,事情总是在想像中完美,在现实中崩蹋! 听说是去庄子里,莲婶提着的一颗心落回了原处。 也别管是谁家的庄子,这年头除了客栈会接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旁的人家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还是顺嘴问了一句,“哪个庄子啊?” “就是妙峰山下的那个东庵庄。”秦艽掩嘴打了个哈哈,回头对莲婶说道:“别说那里景色确实很不错,可惜就是路程远了些,回头真把我爹娘接了来,她们十天半月都未必会进一趟城来看我。” “那有什么关系,老爷太太不来,姑娘你跑勤快点就是了。”说着话,莲婶想起了观音菩萨座前金童一般的满崽,一脸怀念地说道:“也不知道老爷太太他们怎么样了,还有权少爷,应该长高长大了不少?”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更别说这大半年都没见到,秦艽突然间就无比地想念秦万岭和施氏还有那个小不点弟弟来,也不知道鲁川到了没有,就算是到了也要入秋了才会启程?这样算下来等他们到京城怕是都要入冬了。 “莲婶,过些日子我们还得去趟庄子。”秦艽对莲婶说道。 莲婶只当她是想再去游玩,便劝道:“这会儿世道不太平,城里还好说,城外就难说了,姑娘要不还是等姑爷什么时候空了,让他再带着你去住几天?” “他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忙不好,我爹娘迟一点初冬到,要是路上走快点秋天就到了,她们肯定不愿住在城里……” 莲婶一惊的同时不由得打断秦艽的话,问道:“老爷太太要来京城?” “嗯,去接的人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不过要等天气凉快点再让他们动身。”顿了顿,秦艽略带羞涩地说道:“我和他已经商量过了,婚期定在明年的二月廿六。” “呀,连头带尾一年的时间都不到,这嫁妆什么都还没准备……”莲婶搓着手眉眼间俱是兴奋之色,“也没事,这京城什么没有,现在准备起来也来得及。” 秦艽知道成亲是件烦琐的事,嫁衣这种事墨明城都接手办了,别的她就更不愿意操心了,当然她也不会阻止莲婶的热情,人嘛各有喜好,彼此尊重,彼此包容便是最好。 接下来的日子,莲婶忙着替替秦艽备嫁,秦艽则忙着做事业,又没白天没黑夜的一心扑在了西河小吃街。 第440章 鹿游园 第440章 鹿游园 西河小吃街,秦艽负手慢悠悠地行走在街道一侧,有认识她的老板会在忙乱的间隙喊声“来了,秦姑娘”,但下一刻便有人出声纠正,“哎,怎么能叫秦姑娘呢?是德康长公主。” 秦艽会笑着回应道:“都是称呼,不必刻意,你们愿意怎么喊还是怎么喊。” “还是叫德康长公主,礼不可废嘛!” 秦艽于是便道:“好,那就德康长公主。”末了,又问道:“诸位生意好吗?” “这两天不行,不过做生意嘛,有好就有差能中和就行了。” “是啊,就是差了,但和我们在老家的时候比,那也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秦艽走了半条街便有点累了,本想着找家小店进去坐坐歇会儿,却突然想起自己留下的临湖两层小楼,她当时是打算开酒楼的,可她这一被绑架又养了这么些日子的伤,那小楼空了这么久,多耽搁一天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么一想,便又拖着疲惫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盛夏的天,太阳像火炉一样挂在头顶,汗湿的小衣黏黏的贴在身上,这种感觉让秦艽很不舒服,此刻的她无比怀念前世堪称神器的冷热空调,这会儿要是有个空调间让她坐坐该多好啊! 就算没个空调有块绿荫地也好啊,河面有风吹过还算凉,可这头顶的大太阳实在是太厉害了,再晒下去她真担心会不会把自己给晒化了,也怪不得店家都说这两天生意不好,这么热的天谁愿意出门啊! 秦艽一边走着,一边怀念前世大热天坐在屋里吹空调的日子,手里的扇子恨不得能换成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下子把她扇回来的那个时代,当然也就只是想想罢了,毕竟她要真敢把自己扇走了某个人怕是得疯! 就这么乱七八遭的想着走着,终于走到了空着的小楼跟前,确实如秦艽所想的那样,小楼空着,虽然说有人天天来门口打扫,但房子需要人养,也就这么些天的功夫感觉好似旧了不少。 秦艽站在廊檐下,吹着河面的凉风,拿扇子挡着额头,目光四处张望着。 也是这时,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西河岸边竟然没什么树,没树的夏天是热的,没树的冬天是缺少了诗意的! “凡姝姐……” 话才出口,秦艽恍然意识到叶凡姝并不在身边,笑了笑,她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想着回头得去趟工部,问问这大热天的移树能活吗? 这一坐下秦艽便不愿意动了,想着要不干脆就坐到太阳下山回家,可想着街尾的“甜食记”自开张到现在,她这个东家都还没露面呢,这会儿来了哪有不去一趟的道理,便又认命的站了起来。 只是,她这还没站起来,突然就发现身边突然多了道阴影。 秦艽不由得抬头看了过去,对上一张清俊秀气的脸,见秦艽看来,脸的主人下意识的翘了唇角,给了秦艽一个温和浅浅的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这人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秦艽也还是礼貌的回以一笑,接着便收了目光打算起身离开,也是这时才恍然发现屋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些人。 不想,便在秦艽打算离开时,男子却突然开口问道:“姑娘可是姓秦?” 秦艽不由得乐了,这搭讪的话可真是找得没水准,她这一路走来,多少人喊着她“秦姑娘”秦艽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男子的话,而是冲她微微一个颌首后便要离开。 “姑娘你不认得我吗?”男子却穷追不舍,急急跟了上来。 这话…… 秦艽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男子,犹疑地问道:“我们认识?” 男子脸上绽起抹可疑的红色,但却也没有避开秦艽的打量,而是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说起来我和姑娘是半个同乡,从前也是见过的。” 半个同乡? 秦艽在脑子里搜索着有关男子的印像,既然是半个同乡,那就不是麻岭村人,有可能是乌石镇人也有可能是连城县人,能喊出她的名字,难道是生意上有往来? 眼见秦艽并不言语,男子于是说道:“姑娘,在下姓鹿。” 姓路?姓氏倒是普通,只是…… “不好意思,我……” “秦姑娘不记得我是应该的,我虽是麻岭村人,但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鹿游园连忙说道。 秦艽脑海里瞬间滑过一个名字,人,她虽然不认识,但实在是对那个名字印像深刻。 此鹿非彼路,她是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且还被他给认出来了,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尴尬,很快秦艽便恢复了神色,看着鹿游园道:“鹿公子怎么会来京城?” 鹿游园也不知道秦艽这是想起自己了还是没有想起,但他也不好意思追问,听了秦艽的话,红了脸垂着眼眸说道:“来谈笔生意,前两天才谈好这两天得空便过来转转,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姑娘。” 秦艽笑了笑,当初鹿家托人提亲,她给拒了,她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想到某个醋坛子觉得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当下便说道:“那你慢慢逛,我失陪了。” 话落,转身便要走。 “秦姑娘。”鹿游园却再次出声阻止。 秦艽眉宇间便有了些许的恼色,生意场上的人最会察言观色,她相信鹿游园应该看出了她的拒绝,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这便有些小人行径了。 鹿游园确实感觉到了秦艽的淡漠和疏离,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等看到秦艽眉间的薄怒时,心下一个突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唐突了,有心想道歉可又怕说多错多,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艽眼见他叫住自己并没有继续言语,而是一副目光闪烁做贼心虚的样子,当下冷了脸,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秦姑娘,我没有冒犯之意,是听闻这小楼在你名下,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出租给我。” 第441章 感动 第441章 感动 租房子? 秦艽步子一顿回头看了过来。 鹿游原长舒了口气,讪讪一笑后对秦艽说道:“不满你说,我这两天都在看这幢小楼,想着这条街什么样的小吃都有了,但却唯独缺家酒楼,若是把这小楼收拾收拾开间酒楼生意只怕不差。” 岂止不差,简直是要暴火好? 秦艽笑着对鹿游原道:“不好意思,这小楼不租。” “为什么?”鹿游原一脸错愕地问道。 知道鹿游原并不是刻意纠缠而是真的有事商量,秦艽的态度自然而然的有了天翻地复的变化,她笑着对鹿游原说道:“因为英雄所见略同,这幢小楼我之所以留着,也是打算做酒楼的。” 鹿游原一怔之后却是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奇怪说这整条街的铺子都开着,怎么就这幢小楼空起来了,原来是秦姑娘你打算一鸣惊人啊。” 秦艽尴尬了,哪来的一鸣惊人之所以空着那不是多方面的原因吗?不过这话也不必同鹿游原说便是。 天实在太热,秦艽站这么一小会儿便又是一身的汗,当下便一脸歉意地对鹿游原说道:“难得在这京城遇见半个家乡人,按说该请你去家里坐坐,但家里只我一人实在是不大方便,或者你把下榻的客栈告诉我,我定一桌酒席送到你客栈里,权当尽地主之谊你看如何?” “秦姑娘……” “这位小公子,可不能这么喊了。”一位铺子老板端了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两盏凉茶,走了过来,呵呵笑着打断鹿游原的话,“姑娘啊,她现在是公主了,皇上亲封的德康长公主。” 鹿游原目光微微一滞,但很快却是笑着对秦艽说道:“是吗?那可真是鹿某冒犯了,公主恕罪。” 话落,便双手抱拳对着秦艽一揖到底。 秦艽连忙阻止,“不用这样,真不用,不过就是一个称呼罢了,叫什么都一样。” 都一样吗? 不是的,原本他也以为是这样的,她还是那个一眼便让他惊艳的秦姑娘,可事实却并不是如此,曾经的她便让人难以企及,现在的她则更是高攀不起了。 鹿游原脸上绽起抹苦涩地笑,对秦艽说道:“鹿某明日便要离京返家,公主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真要论起来,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情份,这个人也好,这个名字也罢说到底都是陌生的,也因此听了鹿游原的话后,秦艽便没有再坚持而只是客气地说道:“那好,等下再来京城,我再请你吃饭。” 鹿游原笑着道了谢,又说了几句闲话后,两人互相道别。 秦艽继续朝着街尾走去,鹿游原则折身往街头走去,两人背道而行,平常的就像这街上大多数人一样。只是,这极为平常的一幕,却成了鹿游原半辈子午夜梦回时的一缕淡淡惆怅。 “这种天气移栽也不是不行,只是成活率很难说。” 次日一早,秦艽梳洗打扮一番后去了工部,找到之前打过交道的一位姓程的员外郎,和他商议移栽柳树的事。 听了秦艽的话,那位程员外郎捋着颌下的山羊须,说道:“这种天移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成活率却很难说,公主,依下官的意思还是等来年春天。” 秦艽其实来之前也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想着术业有专攻可能在她认为很难的事,对于工部的专家来来说应该不算难题,只是没想到这程员外郎一口就给回绝了,顿时郁闷的不行。她当然知道来年开春更合适啊,可这不是想着今年还有两季的生意要做嘛! 程员外郎将秦艽的郁卒看在眼里,呵呵笑着说道:“公主,听闻你和太傅大人的喜期在即,下官厚着脸皮问您讨杯喜酒喝,您看可以吗?” 啊! 这频道切换的太快,秦艽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后,已经呵呵笑着说道:“程大人这话说得,您就是不说我也得给你送请柬啊。” “哎呦,那下官可真是谢谢公主了。”程员外郎顿时喜形于色。 也是,朝野内外谁不知道,小皇帝对这位德康长公主好,要嫁的男人太傅更是就差和小皇帝睡一张榻,傍上这两人,前程不前程的别说,最其码保个平安问题啊! 秦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诸多官员眼中的平安符,她想起自己今天来还有另一桩事,便对程员外郎说道:“程大人,我今天来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 程员外郎连忙说道:“公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下官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秦艽便将昨天晚上熬夜画好的一份图纸交给了程员外郎,“您应该还记得我当时留了一幢小楼没动?” “记得,记得。”程员外郎一边点头一边打开手里的图纸,一眼瞄过去便发现这是一份室内装修图,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秦艽问道:“公主可是要下官找人那幢小楼按图纸改动?” 秦艽点头道:“是的,改哪里,怎么改,我已经在图纸上画出来了,当然程大人若是有觉得不合适的地方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商量着办,不过我希望能在入冬前把酒楼开起来。” 程员外郎有心想讨好秦艽,闻言想了想后说道:“公主若是不急的话,我再找几位同僚带着图纸实地去看看,这样的话合适不合适才能有个具体准确的说法。” 秦艽自是求之不得,本来这事她自己也可以做,但还是那句话,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干更靠谱。 当下,秦艽便说道:“那我先谢过程大人了,等酒楼弄好,第一顿饭我亲自下厨犒劳您和诸位大人。” “那可使不得,使不得。”程员外郎呵呵摆手笑道。 秦艽却是一迭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程大人不必和我客气,程大人年长我许多,我心里是把程大人当长辈看的。” 程员外郎那个感动啊……差点就泪洒当场,他虽是在工部任官但却是连个五品都排不上,说得好听点是官,但其实就是个打杂的,又是在工部这种清水衙门,往常哪个勋贵能正眼看他一眼,这会儿却被公主说是真心拿他当长辈看的。 果然,公主还是要来自民间的好,民间的公主才最能体谅底层人不是? 便在程员外郎一番感概不已经,正打算说一番表忠心的话时,却有小吏走了进来说道:“程大人,墨大人来了接公主了。” 第442章 奶奶客气了 第442章 奶奶客气了 马车上秦艽问墨明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不知道你在工部,我是先去了你家,莲婶说你去了工部我才知道的。”墨明城拿出帕子拭了拭秦艽额头的汗,“你来工部有事?” 秦艽把他想移栽柳树到西河岸边的事说了,末了不无懊恼地说道:“这事我早该想到的,程大人说这个天倒也不是不能移,只是存活率很难保证,算了,还是等明年开春再说。” 墨明城听了,却是笑着问道:“你昨天去西河了?” “是的。” 秦艽倒也没有多想,两人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她看着墨明城,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眉间已经有了浅浅的眉间纹,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揉,想要将纹路抚平。 墨明城没有阻止秦艽的动作,他确实也累,尽管天气炎热但还是长手一伸将人捞在了怀里,闭着眼问道:“有没有遇上什么好玩人和事?” 秦艽不由得想起了鹿游原,但也只是念头一闪便又被她抛到了脑后,摇头道:“好玩的人和事倒是没遇上,不过差点晒成人干倒是真的。” 原本闭着眼的墨明城突然打开了眼睛,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他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手里卷着秦艽的一缕长发绕着玩,轻声道:“明天我有一天的时间陪你,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秦艽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抬头看了墨明城问道:“真的?” 墨明城对上秦艽看来的目光,“自然是真的。” 秦艽却是皱紧了眉头,一脸若有所思地样子,顿了顿,突然问道:“是不是去肃州的时间定下来了?” 墨明城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有个聪明的小媳妇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毕竟聪明人跟前很难打迷糊眼,就好比现在,他只想和她规划一下明天一天的流程,可媳妇却一句话直戳肺管子。 叹了口气,墨明城苦笑着对秦艽说道:“这个话题我们留到明天之后再说,现在你就想想明天一天你想怎么玩。” 怎么玩? 大热的天,秦艽哪都不想去玩,她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躺平。 见秦艽不是很热情,墨明城不由得问道:“咦,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点都不高兴,不想要我陪?那要不我还去衙门。” 秦艽幽幽地叹了口气,末了,轻声道:“这么热的天,动一动就一身汗,我哪都不想去,真要去的话,我就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呆一天,什么都不干光躺着吹吹凉风就行了。” “这样啊……”墨明城想了想,轻声说道:“那要不我们去戒台寺,戒台寺建在龟背山顶,那里古木参天,寺里有处山泉水四季不断泉水清洌甘甜,这个时候去最是合适不过了。” 四季不断的山泉水,古木参天……秦艽光只是想想就觉得凉快的不行,当下点道:“好,那就去戒台寺。” 墨明城看着她陡然明亮的眼眸,心微微一跳,不由得说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这个时候出发,估摸着能赶上寺里的晚斋,你可能不知道戒台寺的素斋也是很出名的。” 前世秦艽隔三差五会特意去吃餐素食,这世因为穷早已经把吃肉当为人生一大快事,不过偶尔的几顿素食她还是能接受的,更别说身边还有个光看脸都能饱的超级美男。 得了秦艽的首肯,墨明城当即便让祥麟赶着马车出城。 马车跑了大半个时辰后,出了南西门。 一出城,秦艽便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撩了帘子频频朝外张望。 墨明城知道她在看什么,将她手里的帘子放下,轻声道:“放心,这边没什么灾民,上次我们走的是彰义门,那边是各州府进京的主要道路,因此成了难民聚集地。” 秦艽“哦”了一声,她知道燕京城有外城门七座,每座城门辖管着不同的区域,只是心里却并不相信墨明城的话,难民是活的流动的,彰义门进了不城每天都会被驱赶,他们不会来南西门吗?而事实却果然和墨明城说的那样,城门外热闹非凡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偶尔有乞丐参插其间,但数量少得可怜。 秦艽收了目光,懒懒地靠坐在椅背里,抬头看着墨明城道:“肃州你去赈灾,樟州和明州买粮的事谁去呢?” 墨明城去肃州是为稳定人心也是为了“劫富济贫”的,任何年头夺人钱财都如杀人父母,别管穷人富人真被逼到绝境的时候,都有愤而反击的那一刻。 “朱大人他们还在商量,不过肃州我必须先去,前两日收到密报肃州境内有前朝邪教白莲教死灰复燃欲借天灾举事。”墨明城沉声说道:“我这次去即是赈灾也是平叛。” 秦艽顿觉头痛。 白莲教啊! 可真是个牛逼的邪教组织呢,正史上纵贯三朝,因为教义简单很是被底层老百姓接受和欢喜。她之前就担心有人会借灾起事,结果……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秦艽问道。 墨明城这次没再回避,她抓着秦艽的手,狭的车厢在冷天是个不错增进感情的所在,但热天真的是一言难尽,墨明城看着秦艽鼻尖上一层细细的汗珠,拿出袖笼里的帕子轻轻地替她擦着,擦完顺带着把额头和脖子也擦了遍。 一切做完,这才说道:“后天。” 后天便出发要去肃州,这一去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秦艽的手心额头再次沁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看着墨明城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墨明城这次没有再用帕子,而是直接用手扶去秦艽脸上的汗,“你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 秦艽重重点头,她不知道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这个话题太沉理,以至于即便是知道出去游玩,可秦艽心头却像压了块巨石一样,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沉甸甸的味道。 墨明城同样心有戚戚,于是乎直至马车到达山脚下,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还是外面响起祥麟的声音,“少爷,到了。” 墨明城好似才如梦初醒,他松开秦艽的手撩起帘子先下了马车,待要伸手去扶秦艽时,秦艽却已经撩起裙摆自己跳了下来。 一眼,秦艽便看到一条林荫小道,青石板错落有致的向前延伸,路的两边是成人腰身粗的梧桐树,巨大的树冠宛若一朵绿云将青石铺成的小路遮得密密实实的。 路的右侧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山林,左侧有条潺潺的小溪叮叮咚咚的不知道流向哪里,溪水的另一侧则是一丘丘的稻田,金色的稻浪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秦艽看着绿荫下看不到尽头的青石板路,又抬头往山顶看了看,只是入眼的满是参天树木,她回头想问墨明城寺在哪里,一回头却发现墨明城正同祥麟交待着什么,见到她看来话声一顿,笑着问道:“怎么了?” 秦艽摇头,返身朝他走了过去,问道:“你和祥麟说什么呢?” “我让祥麟回去跟莲婶她们说一声,再顺便帮你取了换洗衣裳来。”墨明城说道。 秦艽“噢”一声拍了自己脑袋,“真是傻,来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明明可以先回家取身衣裳的,结果跑到这里却还要让祥麟再重新跑一趟,秦艽歉意地朝祥麟看去,“不好意思啊,祥麟又要让你跑一趟了。” “奶奶客气了,这是应该的。”祥麟说道。 奶奶? 秦艽傻傻看了祥麟,想问“你为什么要喊我奶奶”可话还没问出口,自己先就闹了个大红脸,她嫁给墨明城后,可不就是奶奶了吗?! 第443章 唯有自渡 第443章 唯有自渡 秦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扶着山石喘着粗气问墨明城道:“你说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把寺庙建在山顶?” 墨明城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说道:“可能是山下的地比较贵。” 秦艽:“……”还真是,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但等又爬了几级石阶后,秦艽却突然“呀”一声抬头看了墨明城,“不对啊。” 墨明城挑了眉梢,“什么不对?” “山下的地虽然贵,但这山上的人工贵啊,一趟趟的往山上挑石头,抬木头那得多花多少钱?”秦艽说道。 墨明城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不大爱出汗,就是大热天也很少有汗流夹背的时候,反到是秦艽最怕夏天,稍稍一动就是一身的汗,这不三分之一的山都没爬完,后背的汗便把衣裳都洇湿了,被山风一吹回头还不知道会不会冻出病来。 墨明城突然转身走到秦艽跟前然后蹲了下来。 秦艽怔怔看了他,问道:“做什么?” 墨明城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我背你。” “疯了你!”秦艽看着眼前越来越高越来越陡的山路,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你背,我自己走。” 开玩笑,先别说他背得背不动,单说这么陡峭的山路,一个不小心怕是就交待在这了。 秦艽的拒绝,墨明城又怎么会接受,不由分说将人往背上拢,抬脚便走。 山路背就陡峭,墨明城突然起身,秦艽晃了晃吓得尖叫一声,一把抱住了墨明城脖子。 低着头爬山的墨明城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脚下的步子却是不自觉的放慢了下来,力求迈出的每一步都又稳又准。 秦艽先还担心墨明城背不动自己,但等走了一段路,察觉墨明城丝毫没有吃力感后,她便放下提着的心,安心地趴在她背上,一边感受着山风的清凉,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墨明城说着话。 “沈太太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家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秦艽问道。 她养伤的那段时间陶氏时常上门探问,但这些日子却难得上一趟门,秦艽是个人家对她好一分,她便要还十分的人,想着真要是沈家有什么事,她能搭手的肯定也要搭把手。 “遥表妹有喜了,大夫说胎相不大好,舅母这些日子心思都花在了她身上。”墨明城轻声说道。 沈遥婚后一直没有身孕,嫁的男人虽然没什么怨言,只说两人还小子嗣的事不着急,但沈遥的婆婆却是急得不动,甚至动了给儿子纳妾先生个庶长子的念头,要不是有墨明城镇着怕是还真让她如愿了。 现下沈遥有喜也别说是生男生女了,最主要是先平平安安地把这抬生下来,不管男女总是嫡长,哪怕以后男人再纳妾那也越过她去,一听说沈遥胎相不好,作为母亲的陶氏自然着急上火,就差住到女婿家了。 “你怎么不早说。”秦艽拍了墨明城一记,“早说我收拾点东西去看看啊。” “还没满三个月,不能往外报,你大张旗鼓的上门,万一……” 墨明城的话没有往下说,但秦艽却明白这万一后面的意思,万一孩子没保住,沈遥难受不说指不定还怪她冲撞了,毕竟历来孩子在娘胎里不满三个月都是不能往外说的。 “那我抽个时间去看看沈太太。”秦艽说道。 “好。” 墨明城自然是愿意秦艽和舅舅家亲近,他在这世上至亲已然不多,当初没能按照大舅舅的意思娶了遥表妹,已经深觉愧对,现在秦艽愿意和舅舅家走动,他自是高兴的。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等顿下话头秦艽无意间抬头,却见高高的山崖一角霍然露出一角飞檐,恰在这时,一阵山风呼啸,飞檐的铜铃随风摇摆,发出“叮铃咚隆”的乐声,若金玉敲击,似钟磬齐鸣,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悠扬清脆,悦耳动听,仿如天籁。 “墨明城,你听到了吗?是铜铃的声音。”秦艽抓着墨明城的肩,兴奋的问道。 墨明城自然是听到了,他停下脚步,抬头朝着高高山崖上那一角的飞檐看去,唇角挽起抹浅浅的弧度,“听到了,我们快到了。” 确实很快,不过是转过一道弯,眼前便豁然开郎,山门巍巍,沐雨经霜,苍凉中透着肃穆,肃穆中尽显威严。 墨明城将背上的秦艽放了下来,没有急着进山门,而是先整理一番身上的衣裳,这才重新牵了秦艽的手,说道:“走,我们进去。” 进了山门是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天台,青石板铺成,缝隙中偶能看到青绿色的小草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天台的尽头是气势恢宏的天王殿,天王殿的右前方有一株两人合抱粗的菩提树,树上结满红色许愿幡。 秦艽牵着墨明城的手走到了菩提树下,抬头看着那些在迎风飞舞的许愿幡,有许愿两心相知永远不分离的,也有许愿金榜题名的,更有许愿儿女微体康健的。 “这供的又不是文殊菩萨也不是月老更不是药师殿,这些人的愿到底是怎么许的?”秦艽好笑的问道。 墨明城笑着拂开挡在秦艽头上的红幡,“可能是想着天上的神仙都是法力无边的,只要求到了便能保佑。” 秦艽想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前世的她好像也是逢庙必拜,别管供的是什么菩萨,求的都是保佑她长命百岁,可结果……说到底怕还是拜错菩萨的缘故。 “你要不要也许个愿?”墨明城问道。 秦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忙不迭地摇头,“不要。” 墨明城目光一滞,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众生皆苦,唯有自渡了!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和墨明城说,想了想,她看着墨明城问道:“你有什么愿想许吗?” 墨明城对上秦艽看来的目光,认真的点头道:“自然有的。” “是什么?”秦艽好奇的问道。 墨明城却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你不知道吗?” 哈…… 秦艽抬手指着两人眼前满树的红幡,“那这些人的愿望诸定都是一场空了?” 墨明城:“……”媳妇,你反应要这么敏捷吗? 第444章 跑得了和尚 第444章 跑得了和尚 寺庙除了供奉的菩萨不同,别的大抵都是差不多的。 秦艽和墨明城才进天王殿,便有知客僧热情地迎上前,墨明城之前陪着沈氏去过不少的寺庙,很是熟悉庙里的流程,不等知客僧开口便将一张早已经准备好的银票递了过去。 “劳烦替我二人安排两间禅房并一日三餐的吃食,我夫妻二人要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太阳下山后离开。”墨明城说道。 知客僧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神色淡定的接过银票,说了声“施主稍等,小僧这就去安排,”便离开了。 等秦艽和墨明城出了天王殿往后面的大雄宝殿走去,还剩最后几个石阶没走完时,便有小沙弥小跑着追了过来,“施主,您二位的禅房安排好了,慧静师叔让我带您二位去认认路。” 效率这么快! 秦艽不由得冲墨明城笑了笑,压着声问道:“你那张银票是多少面额的?” “十两。”墨明城说道。 十两银子,两间禅房,三餐素斋……嗯,抢钱都没这么好抢。 禅房建在大雄宝殿的左侧,独门独间无遮无拦。 秦艽瞪圆了眼睛,很是怀疑小沙弥是不是带错了路,这怎么看都像是寺内僧人的宿舍啊。 “左数第一第二两间便是施主的禅房。”小沙弥说道。 秦艽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墨明城,好似在说,这就是你十两银子得来的住房?燕京城顶好的客栈天字一号房也才只需一两银子一间! 墨明城也有刹那的迷惑,他不敢直视小媳妇奶凶奶凶的目光,冷了脸问小沙弥道:“你没弄错,这真的是给我们安排的禅房?” 小沙弥惧于墨明城陡然释放开来的威严,缩了缩脑袋,说道:“慧静师叔安排的就是这里。” 墨明城快要气笑了,但就算生气他也不能拿个小和尚怎么样,只是脸上的神色仍旧难看得不行,他继续问小沙弥道:“你们寺里在后山竹海不是有几间禅房吗?为什么没有把我们安排在那?” 小沙弥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犹豫着说道:“施主,这小僧也不清楚,禅房都是慧静师叔安排的,是他让我领了您们来这的。” “那你就去把你的慧静师叔请来,我问问他这竹海的禅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住法。”墨明城说道。 小沙弥年纪小,又惧于墨明城身上的气势,不敢违抗当即折身去喊人。 只是,墨明城和秦艽足足等了有两刻钟的样子才等来了慧静。 “施主。”慧静双手合什向墨明城和秦艽行礼。 秦艽笑了笑算是回礼,墨明城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而是负手看着禅房远处的山野碧空,冷冷问道:“竹海的禅房已经住满了吗?” 戒台寺虽不比潭拓寺声名在外,但每年接待的达官显贵却也不知凡己,虽说是出家人,但慧静在迎来送往中早已被红尘俗事迷了双眼,他之所以会那么快的出现在墨明城和秦艽眼前,是因为他一眼便看到两人的衣着并不普通,只是当看清墨明城给出的那张银票只有十两银子时,他…… “施主,竹海的禅房是为贵客准备的。”慧静垂了眉眼平着嗓子说道。 贵客?! 秦艽扑哧一声笑了。 他们两人,一个皇帝亲封的德康长公主,一个当朝太傅先帝托孤大臣,如果这都算不上贵,怕是小皇帝亲临才是贵? 当然这话她肯定是不会说的,有那么凶残的大boss在,她充什么好汉啊! 果然,秦艽这里念头才落下,那边厢墨明城已经眉梢轻挑,目光如刀地睇向慧静,“贵客?怎么个贵法?” 慧静平静的眉眼间有了些许的不耐,懊恼自己就不该跑这一趟的,但想到正与高僧在后山达摩洞论禅的住持,又不得不压下了那份不耐,必须安抚好眼前的人,不然一旦闹起来打扰了住持和高僧,那他……慧静心下叹了口气,道:“是小僧的错,为表悔过,小僧亲自请了两位去竹海禅房如何?” 这态度转变得可真是……翻书都没这么快的。 秦艽犹疑地朝墨明城看去,以目光示意墨明城,是不是认出他和她了? 墨明城并不觉得慧静是认出了他和秦艽,倘若真的认出,不会说出“贵客”这两个字,唯一的解释就是慧静他在忌惮着什么。 不过,他是来散心游玩的,不是来与人逞强斗狠的,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要收拾一个知客僧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给了秦艽一个“稍后再说”的眼神,墨明城冲慧静抬了抬下颌,一副“那就领路”的表情。 慧静再次呕血,但却也没有办法,咬了咬牙转身朝前走去。 竹海占据了半个小山头,一幢幢竹木小楼错落有致的建在竹林里,并不是千篇一律的模样,每幢小楼都是不同的,有竹篱围成小院的,也有高高搭起可以俯瞰半片竹海的。 秦艽可以想像夜晚住在里面,听着竹叶沙沙声入睡会是怎样一种愉悦的心情,她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体验一下。 “这里一共有八间禅房,除却广佛楼外,剩下十二间施主可任意挑选。”慧静说道。 墨明城却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广佛楼不能选?” “广佛楼已经有施主住下了。”慧静硬着嗓子答道。 既然是已经有人住而不是被刻意藏私,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墨明城转身携了秦艽的手,问道:“你喜欢哪幢?” 秦艽早就选好,墨明城话声一落,她便抬手指了左前方一幢搭在悬空搭在竹间的小楼,说道:“就那间,我打量过了那间最高,站在平台上的话应该可以看到山下的风景。” “行,那就那间。”墨明城说道。 见二人已经选定,慧静如同避瘟神一般,客气疏离地说了几句话,便打算离开。 不想,墨明城却突然喊住他问道:“今天寺里可是来了什么重要人物?” 慧静脸上的神色有片刻的呆滞,但却很快反应过来,低眉垂眼地道:“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住持大师昔日的一位好友来找他说经论禅。” 墨明城眼底闪过一抹了然,飞快地看了秦艽一眼后,又重新看了慧静道:“住持大师的那位好友也是世外之人?” “小僧不知,施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恕小僧告辞。” 话落也不管墨明城是什么想法,草草行了个出家人礼便匆匆离开了。 秦艽:“……”大师,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你完蛋了! 一刻钟后。 “走,我们下去逛逛,这后山有处达摩洞,洞里有个风眼,我带你去看看。” 在观摩完小楼后,墨明城对秦艽说道。 秦艽狐疑地看着墨明城,想说[你确定你是想去看风眼,而不是去给人穿小鞋?] 第451章 美团饿了么 第451章 美团饿了么 之前,秦艽确实跟墨明城提起过,可以让人去樟州向南宫晨求援,但小气的墨明城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所以秦艽又提了可以找恭王从倭国入手解决粮食危机,她原以为墨明城会选择恭王,没想到…… 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秦艽摇头道:“没有,他没和我说。” 叶凡姝听了不由得蹙了眉头,一脸惊讶地道:“这么重要的事,姑爷竟然都没和你说?” 秦艽再度确认,“是的,真没和我说。” “算了,姑爷应该有他的思量,不说肯定是有原因的。”叶凡姝话峰一转说道。 秦艽笑了笑,是啊,不说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么呢?自然是不愿意她和樟州和南宫晨沾上一丁点的关系。 不过小皇帝想到让承恩候去樟州,这还真是出乎秦艽的想像,不过虽在想像之外却在意料之中,毕竟满朝上下再没有比承恩候更合适的人了,就算不再是翁婿但却还是舅甥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秦艽突然想起了穆云珠,那个满身秀气满身温柔的女子,她现在怎么样了?因为想得出神,以至叶凡姝和她说话都没听到,还是叶凡姝喊了好几声她才回神。 “怎么了?”秦艽看了叶凡姝问道。 叶凡姝翻了个白眼,“怎么了?我说那么多话你都没个声音,目光呆呆的魂游天外,想什么呢?想这么出神?”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了前安王妃。”秦艽说道。 前安王妃?! 叶凡姝跟着怔了怔,不解地问道:“怎么突然就想起她了?” 秦艽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叶凡姝道:“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是嫁衣的事情。”不等秦艽问,她紧接着往下说道:“姑爷不是把嫁衣的事交给尚服局了吗?我出宫前尚服局的司姑姑让我帮着问一声,是你找个日子进宫量尺寸还是她们寻个时间出宫来家里量。”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有尚服局出手小小一件嫁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秦艽觉得那位司姑姑太谨小慎微了些,婚期在明年开春,这个时候量什么尺寸啊。 不过,宫里当差的谨小慎微惯了,再加上某人吹毛求疵的恶习,秦艽觉得她还是有必要配合司姑姑的谨慎。于是便说道:“等哪天有空我进宫再量。” 叶凡姝闻言点头,“知道了,我回头找人跟司姑姑说一声。” 说着话的功夫早饭也吃好了。 秦艽想去西河看看酒楼装修的怎么样了,叶凡姝听了吵着要一起去,被秦艽以她在养伤外面天气不好给拒绝了。 碧蓝碧蓝的天,太阳像个火炉高高悬挂在天空,就连地上铺着的青砖都热得像是被火烤过一样烫脚的很,一条大黄狗趴在屋檐下无精打彩的吐着舌头。 秦艽抹了脸上的汗,手里的扇子扇得越发用力了,可就连扇出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燥热。 再这样热下去,她真怀疑活人也要被烤成人干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公主来了”,下一刻不论是躲在柜台里避暑气的掌柜还是正忙着的伙计,所有人都朝秦艽看了过来,热情地同她打起了招呼。 秦艽热得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她笑着一一颌首示意,好不容易到了小楼处,离得还有些距离便看到一副忙得热火朝天的样子。 “公主,这么热的天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您使人来说一声,下官去找您就是了。”程员郎跑了过来一边抹着汗一边说道。 秦艽下意识的将手里的扇子朝程员外郎那边挪了挪,吓得程员外郎连连躲闪,“使不得,使不得公主。” 摆了摆手,秦艽示意程员外郎不必紧张,当然她也收了扇子重新替自己扇,看了眼不远处的小楼,说道:“我在家闲着没事,过来看看。” 说着话,秦艽拔脚朝小楼走去。 小楼外体没什么变动,唯一的变动也就是临河的那边向河面延伸出了不少面积,一个偌台的露天平台已经有了雏形,小工们这会儿正忙着给平台装雕花围栏。 “公主,您仔细脚下,别磕着也别碰着了。”程员外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提醒着。 外面热,秦艽转身往里面走去,屋子按图纸所画用可活动的隔扇隔成了一间间的雅室,把隔扇收拢便是空旷的大厅,见到秦艽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恭敬的喊“公主”秦艽顿时有种她怕是来添乱了的感觉。 “这么热的天辛苦诸位了。”来都来了也不能白来是不是?想了想,秦艽说道:“等会你们使个人跟我去趟街尾的甜食记,我请大家喝冷饮。” 人群顿时哗然。 甜食记的东西可不便宜,最少也得五个铜板起步,再者这大热的天能喝上杯冰凉的冷饮光想想就觉得浑身通透啊! 当即便有那机灵的高声向秦艽道着谢,有人带头自然便有人尾随,一时间小楼内谢声不断,秦艽连连摆手,想着自己再呆下去就不是添乱简直是误事了,当下便对程员外郎说道:“你找个人跟我走一趟?” 这么好的机会,程员外郎怎么会错过? “公主,您要是不嫌弃就让下官陪您走一趟,说实话下官这会儿也想躲个懒。”程员外郎嘿嘿笑道。 秦艽无所谓,就算没人跟她同去,她过去吩咐一声也会有人送过来,当下便接受了程员外郎的毛遂自荐。 热天是甜食记的旺期,只是这会儿实在太热就连甜食记也是门可罗雀。 秦艽进去的时候,管事的急忙迎上前,“东家您怎的来了?” “过来看看。”说着话秦艽左右看了看,见做出来的珍珠还是满满的,猜想生意不怎么好,便问道:“这两天生意怎么样?” “晚上还行,白天不好。”管事的据实答道。 秦艽想了想便又问道:“白天不好是来堂食的客人少,还是来打包带走的客人少?” “堂食的少,来打包带走的客人也不多。”管事的说道。 话落头又往下低了几分,做为管事的生意不好,她难辞其咎。 秦艽看了眼外面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的太阳,想了想,说道:“你回头在外面贴张告示,就说铺子招送货工五名,每跑一趟我们出三文钱。” 管事的愣了愣,“东家,三文钱我们可就没什么利润了。” 秦艽点头,“我知道,但与其东西变质倒掉不如尽量出售,这样一来虽然我们赚得少,但最其码不亏,再有那些勤快能吃苦的也有额外一份收入。” 管事的虽仍有疑虑,但却也不再质疑,而是温逊地说道:“是的,妾身回头就找人写了张贴出去。” 将两人对话听在耳里的程员外郎连忙道:“还找什么人啊,不过就是几个字的事,我来写。” 别管官大官小,即然能在朝廷做官,一手好字是少不了的。 程员郎愿意主动揽了这活管事的岂有不同意的道理,一迭声的谢过后,连忙找了笔墨纸砚出来。于是,秦艽在一边说,程员外郎在一边写,很快便将一张招工启示写好贴在了墙上。 而几乎是告示一贴出,立刻便有人围了上来看,这些人都是想在铺子找份小工的人,听人把告示读完,当即便蜂涌而来吵着要报名。 秦艽让管事的搬了把椅子放在铺子外,她坐在那挨个面试,她的要求很简单,第一就是要熟悉京城街头巷尾,第二就是脚程要快,第三则是身无异味(狐臭),毕竟大夏天出一身汗已经是熏人再来个狐臭,好家伙那是要人命了! 很快秦艽的亲自把关下,她便定下了二十人,给二十人划好各自的区域后,布下了第一个任务,“你们明天就到各自负责的区域尚街叫喊,就说小吃街接受包月和送货上门任务……” 足足讲了大半个时辰,秦艽才算是把这外卖方式输入了那二十人脑海里,完了又让这二十人去了趟小吃街里面,问问有别的铺子要不要参与,要参与的必须在明后两天出一份自家清单好方便客人选择。 程员外郎全程看完,末了对着秦艽竖起了大拇指,“公主,您当真是天才!” 秦艽呵呵笑着摇头,心道:她不是天才,她只是有了作弊神器罢了。 不过,她这团队是美团还是饿了么呢? 第452章 他……太难了 第452章 他……太难了 因为新开劈了外卖服务,接下来的日子秦艽又忙得昏天黑地起来,想着前世每到生意淡季的时候,商家都会推出各种吸引客户的活动,她想着是不是也来试试。 秦艽把这个想法说给叶凡姝听,叶凡姝举双手赞成,并且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东家,请戏班子怎么样?” 秦艽很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问叶凡姝道:“能不能提点有新意的建议?” 叶凡姝嘿嘿笑着摇了摇头,“不能,我觉得请戏班子就是最好的,你看这京城不管是娶妻还是做寿都是请戏班子,可见这请戏班子的效果是最好的。” 秦艽却不敢苛同。 这大热的天别说有没有人来看戏,那唱戏的怕是台上一站还没开腔先就来个中暑呢! 被她否决了提议,叶凡姝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问秦艽,“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秦艽摇了摇头,暂时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 “那你既然你也没什么好法子就用我的试试呗。”叶凡姝说道。 秦艽还是摇头,“不急,先让我想想,总会想到的。” 叶凡姝无所谓,反正这么大热的天就算真是请戏班子,她也凑不了那热闹。 秦艽还待再说点什么,外面却响起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便是杨十六的大嗓门,“姑娘,那个顾公公来了。” 顾还止来了? 秦艽和叶凡姝交换一个目光,稍顷,两人齐齐起身大步迎了出去。 顾还止来宣册封叶凡姝公主的圣旨了。 巷子里再次沸腾起来,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两个民间公主都出在他们这,这可是能吹三代的牛皮啊! 接圣旨是有规矩的,焚香什么的就别说了,秦艽特意帮叶凡姝换了一身新衣裳,衣裳是前几天抽时间去成衣铺买的,中间莲婶又帮着稍稍改了下腰身,因为时间关系,她脸上的那道疤来不及做修饰,但其实这两年因为用药的关系疤已经浅淡了不少,若是有个修容膏什么的肯定能遮掩掉。 顾还止宣读圣旨,秦艽和莲婶夫妇陪着叶凡姝跪地接旨。 同样是公主,但叶凡姝的这个公主和秦艽还是有不同的,封号是长乐,没有食邑和封地,但享有公主的特权。 叶凡姝谢恩,秦艽将圣旨捧着放回燃着香的堂屋案几上,又请了顾还止进屋喝茶,当然大红包也少不了。 顾还止没有和她客气,接过红包随手往袖笼里一塞后,呵呵笑着对叶凡姝说道:“咱家恭喜长乐公主了。” “公公还是叫我凡姝,公主留给外面的人叫。”叶凡姝说道。 顾还止听了哈哈笑了摇头道:“不可,不可,咱家是宫里的人,规矩比别人更要讲究些,该怎么称呼还是怎么称呼。” 叶凡姝也不和他争,只道:“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反正无所谓。”话落,又问顾还止道:“公公,七七他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长高些?” “皇上一切都好,至于有没有长高,这咱家还真不知道,天天在跟前看着,就是长高了也发现不了,长乐公主明天要进宫谢恩,回头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顾还止笑了说道。 叶凡姝便说道:“嗯,也对,明天我自己看了就好。” 顾还止于是又问秦艽道:“德康长公主您明天一起进宫吗?” 秦艽想起尚服局正在做的嫁衣,她本来就想着找个时间去趟宫里,明天和叶凡姝一道还有个伴,当下点头道:“要的,公公今天不来,我原也是打算这两天进宫给皇上请安的。” “如此甚好,出宫前,皇上也交待咱家说让你明天和长乐公主一同进宫。”顾还止说道。 秦艽倒没有往别处想,觉得小皇帝让她进宫肯定也是为的嫁衣的事。 不曾想,第二天进了宫,直到尚服局的司姑姑量完尺寸,小皇帝都没抽出时间见她,一直陪着的芽姑想了想,问秦艽道:“艽艽姐,要不要打发个宫人去看看?” 秦艽摇头,“不用,我反正也没事出宫也还早等着。” 这一等只等到用午膳的时间,小皇帝才匆匆忙忙的走来,秦艽等人要上前行礼,被小皇帝抬手免了。 “艽艽姐,凡姝姐你们再坐会儿,朕去换身衣裳现来和你们一起吃饭。” 天热,哪怕是大殿放了冰块,可里三层外三层的也还是把个小皇帝热得够呛,特别是脖子那里被捂起了一层痱子,他又不能做出失仪的动作,好不容易等到大臣们都去吃饭了,他跑来跟秦艽她们打声招呼便急急去洗澡换衣裳。 小皇帝才离开,芽姑也匆匆站了起来,“艽艽姐,我失陪一下,皇上脖子后被捂起了痱子,我得去给他上药。” “噢,那你快去。”秦艽连忙说道。 芽姑匆匆追了出去,秦艽看着她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的问叶凡姝道:“皇上的大小事不是有顾还止照料吗,怎么上药还要芽姑去上?” “这你就不知道了?”叶凡姝嘿嘿笑了说道:“七七很多私事都交给芽姑打理了,偶尔七七使小性子顾还止还得请了芽姑去劝呢!” 话少想起之前秦艽被劫持,小皇帝要诛人九族的事,“要不是有芽姑帮着劝,那几家真就要血流成河了。” 秦艽听了唇角绽起抹若有似无的笑,稍顷,轻声问道:“现在前朝的那些大人有没有再动送闺女入宫的事?” 叶凡姝摇头,“不知道,没听说起应该是没有了?” 秦艽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对叶凡姝道:“你大小也是个公主了,以后多和那些贵夫人走动走动,多帮着点七七,他……太难了。” 叶凡姝一头雾水地看着秦艽,“怎么了?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想为难七七了?” 秦艽摇头,“眼下没有,但不代表以后没有。” 叶凡姝想说他是皇帝,眼下他小没办法,以后他大了谁还敢为难他?但想到秦艽不会说没根据地说这番话,虽然想不明白,但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的。” 第453章 人笨是不分年纪的 第453章 人笨是不分年纪的 秦艽进宫除了为嫁衣量尺寸外,她还其实还想问问小皇帝墨明城有没有让信回来,虽然按脚程算墨明城这会儿还没有到肃州,但她心里到底挂念的紧。 不多时小皇帝去而复返,顾还止忙不迭地让御膳房传膳。 食不言,寝不语。 天气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便放了筷子让宫人撒了膳食。 宫人奉过茶后安静无声的退了下去,小皇帝将手里的茶盅放下,对秦艽说道:“艽艽姐,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新吃食?” 秦艽想着小皇帝扒拉了没几口便放下的筷子,“天太热懒怠动弹,不过前些日子翻杂记到是看到了一道叫米虫的吃食,要是做得出来皇上应该会喜欢。” “真的,那是什么?”小皇帝问道。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从墨明城砍了张尚书后,前朝的那些人乖觉了不少,就连内阁很多政事都会问过他的意见后再下决定,而不是像从前一样议定之后让顾还止送来让他批个红盖下玉玺就行,可天热他吃得又少渐渐的便有了力不从心之感。 “嗯,这吃食做起来其实很简单,精米泡石灰水里一个时辰,等大米软化后洗净用石磨磨成浆,磨好的米浆放锅里煮,煮的时候要不停的搅动免得粘锅发糊,煮好的米浆趁热拿漏子漏到装着冰的水盆里,另外再熬锅红糖汁,吃的时候米虫里加点冰水化开糖汁,冰爽可口应该很解暑。”秦艽说道。 确实简单,而且听起来就很吃,毕竟这天热啊,但凡是带冰的肯定都好吃。 小皇帝当即对顾还止说道:“你去和御膳房的说一声,让他们这就准备起来,晚上朕要吃。” 顾还止忙不迭地应下,转身便要往外走,小皇帝吃不下东西他看着也心疼,前两天甚至都动了把秦艽接进宫的打算,还是小皇帝不同意这作罢。 只是,走了没几步,顾还止却又步子一顿,转身犹豫着对小皇帝说道:“皇上,要不还是让德康长公主亲自走一趟,奴婢嘴笨怕说不清楚,误了皇上的事。” 不是顾还止嘴笨,是他担心御膳房的那群人笨,做不出秦艽说的那什么米虫,或者是味道做差了,秦艽亲自去指点,他在边上盯着,想来应该出不了差子。 秦艽也心疼小皇帝,闻言便主动站了起来,说道:“是啊,皇上不若我亲自去和大师傅说一说好。” “这大热的天你跑来跑去干什么?”小皇帝摆手,对顾还止道:“让人跑一趟,把御膳房的人叫来,让公主在这说给他们听便是。” 顾还止重重拍了下大腿,“是啊,咱家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年纪越大人越笨了。” “公公年纪不大啊!”叶凡姝看着皮肤白皙因为苦夏稍稍尖了些许下巴的顾还止,一脸认真的说道:“公公,人笨是不分年纪的。” 秦艽:“……”果然是身份壮怂人胆啊! 小皇帝却是“扑哧”笑出了声,对叶凡姝说道:“叶姐姐,你胆子不小,还止可是朕身边的红人,你不怕得罪了他没好果子吃啊!” 顾还止忙不迭地摆手,“皇上,长乐公主说得是实话,咱家一直就不是个聪明人……” 芽姑瞪着圆溜溜秋水一般明净的眸子,笑着说道:“公公是好人。” “嗯,我也觉得公公是好人。”秦艽接着说道。 顾还止哈哈笑了说道:“这个咱家人,咱家也觉得自个儿是个好人呢!” 大殿里再次响起笑声阵阵。 笑声中,顾还止迈着轻盈愉悦的步伐走了出去。 大殿中,小皇帝感觉胸口近来的滞闷轻减了不少,脑子似乎都清明了不少。 秦艽正想着怎么开口问墨明城的事,不想小皇帝却突然说道:“艽艽姐,你之前不是说要在西河开酒楼吗?酒楼的名字取好了吗?” “名字倒了取了几个,只是还没想好用哪个。”秦艽如实说道。 “那你说来听听,回头朕让朱大人帮着看看,再顺便让他把这匾给写了,你看行不行?”小皇帝问道。 当朝首辅给题匾,这样的殊荣怎么会不行呢?简直是太行了! 只是,秦艽却有自己的思量,她抬头迎着小皇帝看来的目光,说道:“皇上,这匾我想让墨明城题,可以吗?” 小皇帝略一想,点头道:“嗯,让明城题也好,他是朕的太傅,这名头不比朱大人轻。” 秦艽笑着默认了小皇帝的说词,没有告诉小皇帝她只所以想把这匾让墨明城题,是她固执的认为,有了她强加给墨明城的责任后,他便会早些回来。 话既然说到这,秦艽便也顺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所想,“皇上,太傅他有信寄回来吗?” 小皇帝摇头,“没有。” 眼见秦艽脸上绽起抹难以掩饰的失望,小皇帝连忙补充道:“艽艽姐,你别担心,明城离去前朕和他有约定,不写信来便是默认的平安无事。” 他没有说,其实是怕频繁的通信暴露了墨明城的轨迹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来一地的史治腐败都是内外勾结而成,小皇帝虽然年纪小,可是该懂得一样不少懂,他坚信京城之中一定藏着肃州的官员的后台,肃清肃州官府不难,可想要一网打尽连根拔除却是要费些心思。 所幸,他有墨明城,他和他很多时候的想法总是能同步。 秦艽没有想到小皇帝和墨明城之间还有这样的约定,一颗心放下的同时,却又吸了口冷气,这样一来,那岂不是说除非墨明城平安回来的那一天,不然她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在外面的消息了? 正想得出神时,殿内突然响起些起彼伏的请安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艽收了思绪抬头看去,却原来是御膳房总管带人来了,这会儿正跪在地上向小皇帝请安。 小皇帝免了这些人的礼,待他们在一旁站定后,看了秦艽说道:“艽艽姐,劳烦你把那个米虫的做法再同他们几个说一说。” 御膳房总管太监姓花,名飞福,不过在这宫里已经很少有人喊他全名,喊最多的都是花公公。 花太监得了小皇帝的话,神色恭敬的走上前揖一礼,“公主,劳烦您口累再给小的说一遍。” 秦艽微笑点头,便将米虫的做法重又说了一遍,末了想了想,说道:“熬糖汁的时候,可以放些冰糖和甘草。” 甘草有清热解毒、润肺、止咳化痰的功效,天热,小皇帝又忙于政事,润不润肺另说,这清热解毒的效果还是要用上的。 第454章 只娶妻不纳妾 第454章 只娶妻不纳妾 小皇帝忙,连个午觉都没歇便被来朱勋派来的内侍请了去议朝事,临走前委屈巴巴地看着秦艽,说道:“艽艽姐,你要是琢磨出什么新吃食了,一定要记得送一份给朕偿偿。” 人生至此,除了吃还能激发一下他的热情外,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他苦楚烦燥的人生多些乐趣了。 秦艽看得心疼,一迭地应道:“好,我记下了,一有好吃的我就让凡姝姐送进宫。” 小皇帝点头,想着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皇帝,眼前既是他认的皇姐也是他未来的师娘,他有必要将大方展示下自己的品高质洁,于是说道:“朕这里有了太傅的消息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秦艽:“……那我还是希望不要听到他消息的好。” 根据墨明城和小皇帝的约定,一旦有了消息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墨明城出事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小皇帝显然也是明白了过来,讪讪一笑后说道:“嗯,那朕这里得了什么好东西也让顾还止送些来给你。” 嗯,这可以有! 皇帝的东西虽然未必是真的好东西,但肯定是稀有的,她喜欢,真心的喜欢。 “好,我记下了。”秦艽说道。 小皇帝不舍得秦艽离开,宫里好久没这样热闹,也没这样让他感觉到鲜活了,于是再次可怜巴巴地问秦艽道:“艽艽姐,你可不可以在宫里住几天?” “不可以。”秦艽想也不想地便摇头拒绝了,眼见小皇帝脸上流落出失望之色,她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皇上,我已经定亲了,留宿在宫内不合适。” 小皇帝点头表示他明白,宫里没个女性长辈,任何适婚年龄的女子都不方便在宫内留宿。想到这,小皇帝不由得朝芽菇看了过去,现在芽姑还小他还能有个说话人,等芽姑大离宫,他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 秦艽顺着小皇帝的目光朝芽姑看了过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突然朝自己看来,但芽姑还是第一时间挑了嘴角脸上绽起抹大大的笑脸,说道:“艽艽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皇帝的。” 秦艽笑着点头,“嗯,我知道的。” 说着话的功夫,又有一拨宫人来催小皇帝。 秦艽便对小皇帝说道:“我们一起走,你去和大人议事,我和凡姝姐出宫。” 当下一行三人朝外走去。 秦艽和小皇帝走在前面,叶凡姝和芽姑跟在后面,两个人有些日子没见边走边说着悄悄话,不自觉的便拉开了和秦艽她们的距离。 “七七,等我和墨明城大婚后选个日子让墨明城认了芽姑做义妹好不好?”秦艽忽然说道。 小皇帝目光微微一滞,但下一刻耳尖却突然红了,不止是耳尖就连脖子也跟着向微泛红。 秦艽看在眼里,余光处瞥了眼正同叶凡姝说得高兴的芽姑,“只是,我想跟你讨个承诺。” 小皇帝直觉地认为这个承诺和芽姑有关,他不想拒绝,也根本不会拒绝,只是到底年少心事突然被窥破有点茫然失措的同时,反应也变迟钝起来,半响才轻声说道:“你说。” 落在秦艽耳朵里,却是以为他在衡量这个诺言能不能给,不过秦艽也没放在心上,小皇帝能这样衡量得失和轻重不正是他成长的证明吗? 于是乎,她跟着敛了脸上的笑,尽量以一种认真郑重的语气,说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我希望倘若真有那一天,你能念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给菇姑一个好的归宿,而不是……” 而不是和诸多皇后一般,没了恩爱没了荣宠也没了性命。 人性善变,谁也不敢保证未来的自己会怎样,甚至秦艽都不知道随着小皇帝年长,他和她之间的情份又会走到哪一步,只是,他是君,她是臣,真有那一日,他们可以山高水长江湖逍遥,可芽姑呢?她能走出这皇宫吗? 小皇帝显然没有想到,秦艽的竟然会是这样的要求,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便醒过神来,小小少年的脸上那对浩海一样的眸底有异色一闪而过,他看着秦艽,缓缓说道:“艽艽姐,朕幼时曾经问过少傅一个问题,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秦艽不期小皇帝会转移话题,顾不得去想他的用意,而是看了小皇帝说道:“什么?” “朕问太傅,今生会否纳妾,太傅说他从没生起过纳妾的想法。” 秦艽:“……嗯,太傅母亲一生受妾室之苦,太傅可能是不愿重蹈覆辙。” 小皇帝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太傅说他要娶的妻必是他真心爱慕之人,既是真心爱慕之人必然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眼里心里又怎么会装得下别人?” 呃! 不得不说,这话极大的满足了秦艽的虚荣感。 狗男人不错哈,当着她的面从不说情话,背着他情话地说得这样溜! 不自觉的秦艽眼底绽起了浅浅的笑意,附和道:“你家太傅说得对,既是两人真心相爱,眼里和心里自然容不下别人。” “嗯,所以朕也决定了,此生和太傅一样,只娶妻不纳妾!” 秦艽:“……” 皇帝哎,大话不是这样说的,牛皮也不是这样吹的! 你家太傅不想纳妾,是童年心理阴影太重,你又是为得哪般呢? 眼见秦艽脸上神色几番变化,只是所有的变化中都没有小皇帝期待的嘉许和表扬,小皇帝顿时不高兴了,难道这世上专情的男子就只有太傅一人不成? “艽艽姐,你好像不怎么相信朕说的话。”小皇帝问道。 秦艽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该露个大笑脸来一堆彩虹屁,还是该……算了,好孩子都夸出来的,好皇帝想必也是这般出来的? “没有,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秦艽笑着说道,顿了顿,似是为了说服小皇帝又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就冲着你是你太傅教出来的学生,我也得相信你啊,毕竟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你太傅能做到的,你肯定也能做到,是不是?” 小皇帝虽然明知道秦艽这话说得有点言不由衷,但还是一脸自豪的点头道:“是的,朕是太傅教出来的,必然不能坠了太傅的名头,放心,朕不但会是个好夫君,还会是个好皇帝,一个青史留名的好皇帝!” 秦艽:“……我相信你!” 狗男人,看到没,你以后要是敢变心,都不用我出手收拾你,自有人出手收拾你! 千里之外的墨明城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抬头看了眼远处咸蛋黄的一样的夕阳,即便是夕阳西下,这天也热得让人发慌,他怎么却感觉头皮发麻背脊发寒呢? 第455章 荒村 第455章 荒村 墨明城勒紧缰绳,对护在身侧的祥麟说道:“天要黑了,得赶紧找个地方借宿才行。” “这荒郊野外的连个破庙都没有,怕是今天得露宿荒野了。”祥麟说道。 墨明城无所谓,反正这一路上几乎都是天作被地当铺,他只想早点赶到肃州,早点把事情了结尽快回京城去,毕竟他是个要当新郎倌的人! 祥麟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又看了眼头顶滚瓜一样的太阳,末了目光再次看向眼前方因为太久没雨而龟裂的土地。 昼夜不停的赶路,他们在两天前进入肃州境内,只是旱灾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严重。 肃州境内早已经十室九空,留下的都是走不动走不了的老弱病残,路上偶尔遇上几拨逃荒因着他主仆二人的逆向而行便闲聊了几句,这才知道甚至已经闹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自今天早上赶路开始到现在再没遇上什么人,当然死人不包括在内。 “去前面看看。”墨明城对祥麟说道:“前面好像有个村子。” 祥麟手搭在眉头上向前张望,咦,好像是看到连绵成片的灰色屋檐呢。 “少爷,要不我先过去探探路?”祥麟问道。 墨明城摇头,这一路上遇到的灾民不少,遇到想打两人主意的灾民也不少,好在两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且一个比一个心狠,这才能平安无事抵达肃州境内。 “我们一起过去。”墨明城说道。 话落,踢了踢坐骑枣红马,枣红马也早已经精疲力竭,但被踢了一脚后还是强迫着自己往前走去。 出京前两人便换了装扮,扮成归家接亲的少爷和仆人,又因着连日的赶路一路的风尘仆仆,这会儿的墨明城哪里还是曾经那个名动京城风流倜傥貌比潘安的墨探花,一身上下也就一双眼睛还能看看了。 跑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村口。 村口立着一株被薅秃了叫不出名字的树,腰身粗的树身已经变得干枯,徒劳的将枝枝条条伸了出去,那些枝条像极了祈求老天降雨的手。 树的左下方是处河滩,干旱前这里应该是条小河,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东一堆西一堆杂乱无章的堆砌在岸边像极了一个个的坟包包,而河床同样也是千疮百孔,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坑,想来应该是河流断水后村里的人想挖口深井出来。 “少爷,还要进去吗?”祥麟在身后问道。 饶是胆大如祥麟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看河的另一边安静得如同死去一般的村庄也不由得一阵胆寒,他发誓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这样的天灾。 墨明城收了目光,说道:“去看看。” 祥麟无奈,只得牵着马匹向前。 墨明城收了目光也牵着马朝着石拱桥另一端的村子走去。 过了石拱桥便是一间青砖灰瓦的一进小屋,黑漆门扇敞开着,还没靠近空气中便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祥麟以举手拿袖子掩了鼻子,抬脚往里走,而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看到祥麟极速的退了出来。 “怎么了?”站在原地正察看着另外几幢屋子的墨明城转身问道。 祥麟快步上前抓过墨明城手里的缰绳,便催促道:“少爷,我们赶紧走,立刻离开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墨明城问道。 “里面是死人,屋里的床上一个,堂屋地上几个,已经腐烂生蛆辩不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这样热的天,尸体这样暴露在外不作掩埋,我担心会发生大疫。”祥麟苦着嗓子说道。 墨明城听了同样蹙紧了眉头,徽州已有时疫,倘若肃州再起疫情,这天下……整张脸瞬间挤成了苦瓜。 默然片刻,墨明城转身从系在马上的包裹里取了个白色的瓷瓶,倒了几粒莲子米大小的黑色药丸,一半递给了祥麟,一半则留给了自己。 “把这个吃了,临出发前我问太医正要的解百丸。” 解百丸又名消毒丸,是太医院根据民间药方制作出来抗疫药丸,据说对一些常见的时疫有防患作用。 接过药丸的祥麟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带这个?” “我在京城时便知道肃州有疫情出现,只是当时只说是肃州境内的西泽县。”墨明城说道。 “你知道有疫情你还来?”祥麟急了,他看着墨明城,“少爷,就算是想当官也没必要拿命去拼?你都已经是太傅了,再往上升能升到什么?” 墨明城没有理会祥麟的气急败坏,他牵着马走到当中一户人家门前的栓马石根前,将缰绳系好后,回头对犹自气鼓鼓的祥麟说道:“我们分头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活人。” 祥麟只当他是热糊涂了说糊话。 找活人?别说找活人,就是想找个好看点的死人怕是把这整个村翻一遍都找不着! 只是,气归气,话却不能说。 他气乎乎地说道:“你别去了,我去。” 话落,连马也不拴了,拔脚便朝着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墨明城自然不会理会他,两人一家一家找过去,赶在天黑前将整个村子都走了一遍,果然如祥麟说得那样,别说是活人,就具略显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死了这样多的人,村子里自然是不能过夜的,主仆二人返身往村外走去,过了石拱桥天已然黑透,祥麟抽出背上的大刀纵身一跃砍下村口那株大树的枝丫,取了火折子点燃照明。 漆黑的夜色下,主仆两人就着根火把没有目的往前走着,这一幕着实有些渗人。 祥麟几番想开口问个主意,可却在看到墨明城皱得能夹死只蚊子的脸色时,都不敢开口。 就这样一路往前走,只直身下的枣红马突然发出一声悲鸣,下一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很快便没了动静。 “这……”祥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墨明城,“怎么会这样?” 他们这一路宁可渴着自己都不敢渴着马,怎么就还逃脱不了马死人悲的结果? 墨明城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对愣着的祥麟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取了它们的血来饮用,我们已经一天半没喝水了,你也想像它们一样吗?” 喝马血? 祥麟一瞬的犹豫后,到底没有多说而是将手里的火把用力插在地上,然后再次抽出了背后的大刀。 第456章 小天王 第456章 小天王 因为了没马,接下来的路程主仆俩走得很是艰辛。 墨明城要去的是平凉府,只是越深入肃州境内旱情越严重,当然途中也有灾情没那么厉害还能喝上水的地方,只是这些地方却已经由当地乡绅族老抽出青壮年组成壮丁,拒绝所有没有血亲的人进入。 祥麟凭着一身蛮力和墨明城手里的天子剑勉强要到了一些补给,但即便如此在收留一个晚上后次日也是客气地请了二人离开,不过到是有族里姑娘看中墨明城的美貌想要招赘留下他的,在被墨明城拒绝后,主仆二人不出意外的被赶走。 这样走了大概有个四、五天的样子,黄沙漫天的荒凉景像到底有了改变,被剥了皮的树底下偶尔也会有点点新绿。 “估计再走个一、两天就到平凉府了。”墨明城抹了把脸上的汗的对祥麟说道。 祥麟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天怕是把我这辈子的路都走完了。” 墨明城却是摇了摇已经空了的水囊说道:“想办法找点水,还有一、两天的路程要坚持。” 祥麟点了点头,四处张望了一番,最后看定身边一个拔高的山坡,“我上去看看?” 得到墨明城的首肯后,祥麟纵身一跃上了山坡,不多时祥麟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少爷,前面瞧着好像有个县城。” 墨明城取出随身带着的舆图展开,手指在图纸上慢慢移动,最后定格在一处写着“柳林县”的蚊蝇小字上。 墨明城手指轻轻抚过这三个字,然后又将目光看向舆图上绘着的一条河流,河流是肃州境内最大的内河永宁河,始于平凉府境内的荆杞山,绵延千里,养活了无数河流沿岸的百姓。 墨明城从离开京城的那天起,就一直延着这条河流主干线走,从入肃州境内他便知道下游的河道已经干涸了,眼下就看柳林县内的河流的情形了。 深吸口气,墨明城对祥麟说道:“下来,我们继续赶路。” 太阳渐渐落山,金色的阳光夹着些许的红晕照在柳林县的城头上,静谧而安宁。 墨明城掸了掸满是灰尘的衣裳,回头看了眼身后倒地一片哀嚎不止的伤员,冷冷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不可以。”地上带头的男子抱着膝盖,脸痛苦的拧成一团,但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县令大人说了,柳林县不接收难民。天王老子来,这规矩也改不了!” 祥麟听了冷哼一声,“呛啷”一声拔出背后大刀抵在男子脖子上,“你再说一遍,老子虽然不是天王老子,但老子是阎王爷跟前的黑白无常先索了你的命再说!” “你就是杀了我,这城门也不会开的。”男子虽然害怕但却仍固执地说道。 祥麟一声嗤笑作势便要挥刀,不想另一个倒地男子却突然爬起,抡起手里的棍子便朝祥麟打了过来,“我跟你拼了!” “三狗,你快住手。”男子大惊之下,就势一滚抱住祥麟的大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我草!” 祥麟再想不到大男人打架还有张嘴咬人的,一个不防还真被咬住了,痛得他哇哇大叫的同时,抡了刀背便照着男子砸了下去,他也没惜力,是故男子“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只是就算是昏过去了,嘴也没松开。 “大哥!” 抡棍子的三狗眼睛都红了,手里棍子没有章法的往祥麟身上砸。 原来是两兄弟,行,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祥麟二话不说闪身避开棍子的同时,手里的刀背再次砸了过去。 下一刻。 “咚”一声响,三狗两眼翻了个白躺在了地上。 另外几个被祥麟抡翻在地的人看到这一幕,齐齐变了脸色,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下一刻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朝着不同的方向逃去。 这点小伎量又怎么能满过祥麟,拔脚便要拿人,却被墨明城给喊住了,“不用追了,让他们走。” 祥麟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兄弟俩,行,有这两个也够了。 趁着两人还没醒来,祥麟看了眼高高的城墙,问墨明城道:“少爷,要不要我进去会会这位县太爷大人?” 墨明城摇头,“你从他嘴里能问到什么实话?等这兄弟俩醒了问他们就是了。” 祥麟哦了一声,又问道:“那要不要我把他们弄醒?” 这会儿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墨明城他们看着就在城门下,但其实离城门还有个几丈远的距离,他们进不了城自然便没法在城内投宿,可是这外面……远处的村庄瓦舍鳞次栉比,只是墨明城很清楚,村子里的人同样不会收留他们过夜。 “把他们弄醒。”墨明城一番思量后开口说道。 弄醒昏了的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用水泼醒,祥麟倒是想泼一桶水,只是这会儿的水却是比金子还贵,算了粗人就用粗人的方式。 祥麟照着兄弟二人的屁股一人给了一脚,兄弟俩“嗷嗷”大喊捂着屁股醒了过来,但当看清眼前的情形时,不敢再嗷嗷了,而是背靠背看着祥麟和墨明城,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进城。”墨明城言简意胲的说道。 “进不去。”三狗是暴脾气抢在自家兄长开口前说道:“就算你把我们兄弟俩都撩翻了,你也进不去。不是我们要为难你们,是县太爷下了令,县城许进不许出,要是胆敢私自放人进去,抄家灭门!” “我弟没骗你们,看到城头下的那些栅栏没有?”大狗指着不远处一字排开很是壮观的木头栅栏,对墨明城说道:“那些栅栏后面都是县衙的衙役和当地的驻军,只要有人敢靠近他们会射箭城头的人也会射箭。” 祥麟不解了,他看着兄弟俩问道:“你们柳林县灾情又不严重,为什么不让难民进城?” 半个时辰前,墨明城带着祥麟查探永宁河,虽说水位低了不少但却不存在断流干涸,而柳林县外的农田村舍也是井井有条,可见这处并不受灾情影响,非但没有灾情还有余力兼济他人,可县太爷却一副枕戈待旦的态势,这是什么骚操作? “你知道什么?”三狗再次对祥麟吼道:“那些灾民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畜生,不,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祥麟和墨明城交换了一个眼神,墨明城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桑林县,你知道吗?”三狗问祥麟道。 祥麟摇头,他不知道,他又没来过肃州,又不是朝廷命官哪知道什么桑林县榆林县的。 墨明城却轻轻点了点头,答道:“知道,距你们柳林县五十里外,永宁河有条分流自县内流过,我想这场灾情也没波及它们。” “是,灾情是不曾波及他们,可是他们的县太爷却被进城的灾民杀了,不但杀了县太爷还把县太爷家年仅的九岁的小姐给害了……” “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大狗打断三狗的话,说道:“连大开仓施粮的覃员外全家满门都被他们给杀了,不但杀了还放火烧了覃员外家的屋子,覃家满门上下四十三口人无一幸留。” 墨明城瞬间僵立原地,他看着大狗,“此事当真?” “这种事能作假吗?”三狗忿忿不平地诘问着墨明城,“倘若不是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严防死守?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们早把家中妇孺送进了城,我们守的是第一道线,城外是第二道线,城内是第三道线,但凡有人真闯进城,宁可把城炸了也绝不给那帮畜生作恶的机会。” 墨明城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天前。”兄弟俩异口同声的说道。 七天前! 如果他们的马不死,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惨剧。 可世上的事哪来如果? 墨明城再次问道:“那桑林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兄弟俩交换一个目光,似乎不知道能不能说,该不该说。 祥麟气得踢了三狗一脚,啐道:“说啊,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良杀了县太爷和覃员外一家后便反了自封小天王,你们这一路没听说?”三狗问道。 第457章 一家子神棍 第457章 一家子神棍 小天王是个什么鬼? 祥麟不解地看着墨明城,造反称王的多,不就是什么秦王,晋王,周王等等,这个小天王是什么意思? “陈良说天上的大天王主宰天地一切神灵,他是大天王封的小天王,人世间归他管。”大狗解释道。 “我呸!”祥麟一口老痰狠狠啐到地上,“丫就是个满嘴喷粪的神棍,别落到老子手里,落到老子手里,老子管叫他后悔投胎做人。” 墨明城却是问大狗道:“陈良和那个白莲教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大狗嚅嚅着说道:“听说白莲教主是他亲妹子。” 好家伙,可真是神棍都出在一家了。 大狗见墨明城不言语,唇角翕翕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墨明城看在眼里,轻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大狗犹豫着问道。 “怎么,你还想把我们审一审?”祥麟没好气地问道。 大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却不说了。 祥麟恨不得一巴掌削晕了他,说话说一半,拉屎怎么不拉一半呢? “哎呀大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别说一句藏一句,你说得不累,我听得都累了。”三狗没好气地在一边喊道。 大狗拿自家的这个弟弟没法,又见墨明城虽然神色淡漠但却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当下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继续说道:“之前有人说朝廷会派人来赈灾,我想着您二位会不会是朝廷派来的人。” 墨明城到是没有想到大狗还有这样的眼力,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似笑非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问他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那你们可要小心了。”大狗看着墨明城仍旧有些犹豫地说道:“陈良一直说要拿个大官祭旗呢,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个人是平凉知府,不过听说平凉府的知府夫人已经入了白莲教,白莲教主无生老母和她关系很不一般。” “无生老母?这又是个什么东西?”祥麟傻傻看着墨明城,问道:“陈良说她是小天王这勉强还能弄得懂,可这无生老母是个什么意思?不是人生的?不是人生的,难道是畜生生的不成!” 呃! 大狗和三狗傻傻看了祥麟,稍顷,兄弟俩人齐齐往边上挪了挪,拉开了和祥麟的距离,一副你怎么敢这样说,你要大祸临头的,你知不知道? 墨明城自是知道这“无生老母”的来处和释义,只是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跟祥麟解释,想了想,轻声说道:“白莲教其实在前朝就有,他们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互相斗争的势力,叫做明暗两宗。明就是光明,它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它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 “教徒们侍奉信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八字真言。无生老母先后派燃灯佛、释迎牟尼佛、弥勒佛去往人间。他们分别在每一时期统治着人类世界。” 祥麟瞪大眼看了墨明城,“你别欺负我不懂佛法啊!我虽然不懂,可释伽牟尼佛我总知道的,那愁绪迎牟尼佛又是个什么东西?释伽牟尼佛的姐姐吗?” 墨明城:“……你要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大狗、三狗,[兄弟你可真会玩!] 墨明城没有理会祥麟,而是看着大狗,问道:“无生老母现在在哪里?” “平凉府啊!”三狗抢了自家兄长的话,说道:“不然,你以为柳林县铜墙铁壁的防什么呢?防贼是其次,防平凉府的官匪才是首要的。” 祥麟耙了耙乱糟糟的头,烦燥地问道:“这乱七八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人怎么这么蠢?比我还蠢!”三狗瞪了祥麟一眼,嗡声嗡气地说道:“意思就是平凉知府已经和陈良勾结在一起了蛇鼠一窝了!还有,别说我三狗没提醒你们,那无生老母最喜欢长得漂亮的后生,你家这位公子爷要是落在她手里……” 墨明城冷冷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三狗却吓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将后面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大狗悄悄的挪了挪,挡在了自家弟弟跟前,嚅嚅着说道:“这位公子我弟弟不大会说话, 您别见怪,不过他说的是真的,您二位这一路一定要小心。” 既要小心陈良这个杀贼,也要小心无上老母那个色胚! 墨明城轻轻颌首,“好,我知道了。” 大狗见墨明城并不似想像中的那么难说话,当即期期艾艾地说道:“那,您看我们兄弟二人同您说了那么多,您能让我们离开吗?” “可以。”墨明城说道。 不想大狗却是愣了愣,一副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表情,再次问道:“当真?我和我三弟真的可以走?” 墨明城笑了笑,“你们如果不想走,也可以留下。” “不,不, 不……”大狗一迭地摆手,“我们肯定要走的。” 话落,一把攥住自家弟弟的手,起身便走,先还不敢大步走,等发觉祥麟是真的不拦他们后,撒了脚丫子便跑,跑出大概有一丈远的距离后,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朝墨明城二人看来,不过也只是一眼,下一刻兄弟俩人转身又继续跑起来。 祥麟在墨明城身边坐了下来,刀鞘有一下没一下的砸着地上的泥土,问道:“少爷,现在我们怎么办?” 他们本来是要去平凉府开仓赈灾安抚难民,结果人平凉知府先一步开城迎贼了,这平凉府他们还去吗? “去桑林县会会那个小天王。”墨明城说道。 祥麟不解地看了墨明城,“擒贼先擒王?” 墨明城摇头,就算是擒贼先擒王,无上老母的危害可比陈良大的多,据他得到的密报,白莲教教徒已然遍布大梁各府各地。他之所以选择去桑林县不过是觉得那里离他们最近罢了! 等了等没等到墨明城的回答,祥麟也没追问,行,反正他只需要做好跟班就行,少爷在哪他在哪,至于去哪里,做什么,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不过…… “少爷,我们今天晚上歇哪里呢?”祥麟问墨明城道。 话落,肚子突然发出一串叽哩咕噜的声音。 “先去找吃的。”墨明城起身对祥麟说道:“我们在这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找到点裹腹的东西。” 祥麟指着前面夜幕下的村子,“要不去村里转转,就算找不到吃的,也能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墨明城什么都没说,只是率先提脚往前走去。 第458章 暴露 第458章 暴露 半夜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雨有点大,裹着热气往屋子里扑,被惊醒的秦艽连忙起身去关窗,也不知道是动作太大还是风雨太大的缘故,叶凡姝也被吵醒了。 “我怎么好像听到下雨的声音?”叶凡姝披了衣裳起身问道。 话声才落,突然一道闷雷在屋顶炸开,吓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真的下雨了,还打雷了。”叶凡姝说道。 窗户一关,屋子里有些黑,秦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取了火折子点亮桌上的豆油灯,恰在这时外面响起莲婶的声音,“姑娘,窗户都关好了吗?” “都关好了,婶你去歇着。”秦艽提了声音说道。 莲婶就顾声“好”但还是和杨十六各自检查了一番才回屋歇息。 主屋,秦艽接过叶凡姝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只是这样一番折腾她却是很难睡着了。 叶凡姝知道她这个习惯,干脆抱了被子和她挤了一床说话。 “也不知道姑爷现在怎么样了。”叶凡姝轻声说道。 京城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场雨,这雨要是能下到肃州多好啊! 秦艽听着外面簌簌的雨声,同样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墨明城,从他走到今天实打实一个月,没有只字片言寄来,虽然知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秦艽还是很担心的。 “应该没什么事,有事的话就该写信回来了。”秦艽轻声说道。 “嗯,肯定是没有事的,就是想着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叶凡姝说道:“明年开春就要当新郎倌的人了,总不能到了日子他换身喜服就来接亲?” “只要人能平安回来就行,别的我都不计较了,也不想计较。”秦艽说道。 叶凡姝原也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儿听到秦艽的话,心里少不得打了个突突,她坐了起来,问秦艽道:“赈灾不是好活,但也不至于有性命危险?怎么说姑爷也是钦差大臣,他要有个好歹,肃州那边的官员还不得砍一大片?再说了,七七总还安排了人随行?” 秦艽摇头,“我不知道,他只说要去肃州,别的什么都不肯说,我也不敢问,怕问了反而心里不踏实。” 有一点秦艽没有说实话,去肃州的真就只有墨明城主仆二人,一来小皇帝手里实在没人,二来是墨明城自己决定的,他只说他另有安排,至于是什么样的安排,他不说,秦艽同样没问。 不是秦艽不想问,而是她相信密秘只有自己知道才是密秘,特别是事关生死这样的大事,所以即便满心纠结她却咬牙一字不问。 千里之外的肃州,桑林县城外二十里地。 祥麟突然纵身而起,手中大刀划过一片匹练似的寒光,朝着村外那株半死半活的香樟树砍了下去。 “啊!” 惊叫声响起,一道瘦小的身影拔腿便跑。 只可惜,他的身后空无一物,他无所遁形,被祥麟掷过去的刀鞘砸中背心处,“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屎趴在地上。 那人情知自己逃不了,干脆爬到墨明城脚下拼命磕头求饶,“饶命……饶命啊……大爷饶命,小的没有恶意,小的是这附近的村民……” “你骗鬼呢!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跟了我们一路?”祥麟一拳头砸了下去。 拳头砸在脸上,噗嗤一声响,男子脸上开起了染房,人也跟着一头栽倒在地上。但他却又重新爬了起来跪倒在墨明城脚下“嘭嘭嘭”地磕头,“爷,我没有恶意,我是桑林县大秋庄的人,本打算跟着族人去投奔在平凉府经商的叔叔,不曾想路上遇到灾民,钱财和粮食都被他们抢走了……路上看到您二位,觉着您二位不像一般人,就想着跟着你们一起混入桑林县。” 墨明城没有理会男子的话,而是问道:“桑林县城门大开,谁都可以进,谁都可以出,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一起入城?” 男子哭丧着脸,说道:“桑林县是城门大开,谁都可以进,谁都可以出,可爷您不知道,别管是进还是出都要搜身,除了搜身还得出示路引,没有路引就会被当成官兵处置了。” 陈良反了朝廷,成了真正的反贼,和代表朝廷的官兵是敌对面,被当成官兵处置的结果,那就是一个死了! 墨明城却并没有轻易相信男子的话,而是继续问道:“你没有路引?” “一路逃难,又遇上难民抢劫,路引早不知道掉哪了。”男子哭丧着脸说道。 这解释倒也说得过去,换个人可能就信了。 但墨明城却有自己的考量,他使了个眼色给祥麟,祥麟大步上前二话抓起男子的手便是一番察看,看完后又对男子说道:“把衣裳和鞋都脱了。” 男子不知道祥麟想干什么,他苦兮哈拉目光哀求地看着墨明城,“爷……” 墨明城不予理会。 男子没有办法,只能照祥麟说的去做,先是脱了衣裳,脱得只剩一条牛鼻子裤,完了又把鞋脱了。 “你说是大秋庄的人?”墨明城等男子脱完后,继续问道:“在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回爷的话,小的家里有些许薄田赁给别人种,我和寡母每年收些租子过活。”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墨明城点了点头,突然道:“那你是读书人了?” “读,读过几年书,只是天生愚笨于科举上并无建树。”男子垂了眉眼说道。 不想,他话声才落,祥麟却突然一巴掌扇了下去,骂道:“撒谎,读书人因为握笔的原因,中指上都有老茧,为什么你的茧子却长在掌心上?一看就是长年抡刀舞剑磨出来的。” “还有你虽然瘦,但身上的肉却紧绷结实,肌理分明,读书人能读出你这样的身体,每年三月也就不用从恭院往外抬人了。” 读书人长年累月读书缺乏锻炼,很多人才进考场承受不住压力和恶劣的条件,昏倒生病的很多。 “你们是京城人氏?”男子突然问道。 祥麟这一声吼虽然吼出男子的伪装,但同样也暴露了他们自己的身份。 男子话出口的刹那,人也跟着突然暴起,明明此刻他身上就只剩一条牛鼻子裤,可就在他暴起的刹那,手里突然就甩出了几把飞刀,飞刀直指墨明城全身要害。 第459章 偷师学艺 第459章 偷师学艺 墨明城却好似早有准备一般,男子暴起的刹那,他手里的天子剑紧跟着出鞘,“叮当”几声飞刀被剑击落,满以为一击必中的男子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怔之后纵身便打算逃离,祥麟冷哼一声手中大刀掷出,寒光闪过溅起一蓬血雾,男子双目圆瞪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草他娘的敢跟你爷爷玩阴的。”祥麟上前拔出男子身上穿胸而过的大刀,啐了一口,将刀在男子身上擦了擦,这才收鞘朝着墨明城走了过来,问道:“少爷,现在怎么办?” 墨明城凝目看着桑林县的方向,久久没有开口。 祥麟没有等到墨明城的回答,也没继续问,安静的站在一边等着墨明城发话。 片刻后,墨明城收了目光,问祥麟道:“你说他是谁派出来的人?” 祥麟摇头,“别管是谁的人,反正来者不善。” 是啊,来者不善,就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了! 深吸口气,墨明城突然说道:“我们去平凉府。” “去平凉府?”祥麟不解地看着墨明城道:“怎么突然就去平凉府了?” 墨明城没有回答祥麟的话,而是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 祥麟还在后面问他,“为什么就突然要去平凉府了?我们都已经到桑林县城外了,杀进去把姓陈的那个神棍砍了多好……” 祥麟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墨明城却是连个余光都没给他,只管大步往前走。 “少爷,少爷……” 千里之外的京城。 秦艽正和叶凡姝说着话,门上的铜环突然被人扣响。 叶凡姝不解地问秦艽道:“咦,不是约的是未时三刻吗?怎和驼个时候就来了?” 程员外郎前两天让人来回话,说是酒楼那边已经完工了,今天未时三刻来接了秦艽一起去验收。 秦艽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可能是怕下雨,早点去以免半路上淋雨。”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莲婶已经去开门。 秦艽笑着起身准备打招呼,不想却在下一刻,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艽艽姐?!” 娇俏的声音响起,坐着的叶凡姝猛地坐了起来,呆呆看着莲婶身后如清水芙蓉般的少女,问秦艽道:“她是谁?” “恭王府小郡主南宫静。”秦艽说道。 “恭王府的郡主?”叶凡姝瞪大眼看着秦艽,一脸控诉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秦艽一把推开怼到跟前的叶凡姝,“回头和你解释,我先去迎一迎她。” 叶凡姝不服气地说道:“迎什么迎,她是郡主,你是公主,你比她还高一级。” 话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了秦艽身后走了出去。 “艽艽姐,我不请自来没有吓到你?”南宫静笑着上前挽了秦艽的手,目光却是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叶凡姝,完了,轻声一笑后,问道:“这位就是长乐公主?” 虽说两人的身份彼此都清楚,但秦艽还是正式做了个介绍,指着叶凡姝说道:“郡主没说错,这位就是皇上亲封的长乐公主。”又指着南宫静说道:“凡姝姐,她是恭王府郡主南宫静。” 南宫静松开秦艽的手便要上前行礼,叶凡姝连忙抢前拉住了她的手,“郡主千万别这样,你才是真正的龙子凤孙金枝玉叶,你要是愿意就跟着喊我一声姐。” “那我自然是愿意的啊。”南宫静笑着挽了叶凡姝的手,“我在这京城本就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交了艽艽姐这么一个朋友,可她又是个大忙人没空陪我瞎玩,现在有你这样一个姐姐,我可是太高兴了。” “我也很高兴的,虽说在京城这么多年,但确是一个朋友也没有,郡主要是不嫌弃,以后我们就做好朋友。”叶凡姝接了南宫静的话说道。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要嫌弃也是你嫌弃我啊!”南宫静笑着说道。 被两人撇到一边的秦艽,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默然片刻后,问道:“你两位要不要进屋去坐着说话?” 南宫静当即抓着叶凡姝的手,朝堂屋走去。 被彻底冷落的秦艽也不恼,她转身吩咐跟着的莲婶,“去砌壶热茶上些点心,再把井里澎着的瓜切了。” 瓜是秦艽澎着准备招待程员外郎的,但既然半路出了个程咬金,那就只能先供着程咬金了。 莲婶应声退下去准备东西。 秦艽这时候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往屋里走,不过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堂屋里的两人已经是一副热火朝天样子,那样子不像是刚认识,更像是老友久别重逢。 嗯,果然人和人真的是讲究一个缘份的! 秦艽坐了下来,趁着两人聊天的空隙,插嘴问了一句,“郡主来是有事吗?” “艽艽你这话说得可真是……”叶凡姝不赞成地嗔了秦艽一眼,“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秦艽:“……”这是有猫病吗? 她跟南宫静就只有一面之缘,不问人家为什么来找她,问什么? 南宫静轻拍了叶凡姝的手,笑着对秦艽说道:“确实是有点事要麻烦艽艽姐。” “什么事?”叶凡姝和秦艽异口同声地问道。 南宫静脸上的笑微微敛了敛,轻声道:“是我弟弟的事,他每年一到夏天就苦夏的厉害,日常就喝些汤汤水水冬天养的肉,一个夏天全掉光了,我想来问下艽艽姐,能不能教我几道吃食。” 秦艽想起瘦瘦小小的南宫珣,自己当初之所以能在劫匪手里化险为夷还是靠了他养的黑猫,救命之恩按说早该上门感谢,只是墨明城说这事由他一力解决,她便将这事放到一边,现在有机会报答自然是不遗余力。 当下,秦艽便大声应承了下来,“这不是什么难事,其实也不必郡主辛苦,世子想吃什么,你说一声,我做好送上门来就是了。” 南宫静却是笑了说道:“不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艽艽姐你就让我偷个师。” 她都这样说了,秦艽自然不好再拒绝。 第460章 世间第一好男子 第460章 世间第一好男子 南宫静虽然出身高贵,但却是个性情文雅静得下来的,又肯花费心思和时间去学,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便学会了好几道菜。 秦艽虽然料想到她不是个怕吃苦的,但却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坚持下来,当下既感动她的懂事又心疼她的乖巧,明明她也只是个小姑娘不是! 这天南宫静一大早又让王府的人赶着马车送来了,只是才下马车却见秦艽举着遮阳伞从巷子里走出来,她连忙快走几步迎上前,“艽艽姐!” 秦艽步子一顿,看着鼻尖顶着几颗汗珠的南宫静,笑着说道:“昨天不是说你了吗,这几天我外面有点事情要忙,等忙完这几天你再来我继续教你别的菜式。” “我知道。”南宫静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绯红,羞涩地说道:“我就是来习惯了突然在家闲了下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好,想着左右无事不如跟着你一起出门见见世面。” 恭王府日子艰难,秦艽是知道的,但随着恭王去了市舶司恭王府的艰难也成为过去式,身为恭王府嫡长女的南宫静也必然会迎来全新的生活面貌,只是那全新的生活面貌却不包括和她一样抛头露面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虽说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身份的不同却注定彼此要走的路不一样。 南宫静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是皇亲国戚,她以后要嫁的人必然也是这京城勋贵圈里的某一个,这样的人家重规矩,势必接受不了她抛头露面的行径。就好比秦艽自己,倘若不是墨明城自己相中了她,凭她就是有翻天的本事,也入不了那些世勋贵族人的眼! “天太热,我要去的地方有些远,郡主还是去找凡姝姐,就别跟着我到处跑了,这大太阳的晒黑了就不好看了。”秦艽好意劝道。 南宫静未必能理解秦艽的好意,但却看出了秦艽的拒绝之心,脸上飞快的闪过抹不自然,稍顷,抿了抿嘴扯了抹僵硬的笑,轻声道:“知道了,那我去找凡姝姐,你去忙。” 秦艽看出她眼里的窘迫和难堪,待想再解释几句,一起约好的程员外郎马车却驶了过来,“公主,让您久等了。” “没有,我也是才刚出来。”秦艽回着程员外郎的话。 程员外郎便笑着说道:“那现在走。” 秦艽笑着应好,正想回头再跟南宫静说几句,不想南宫静却早在她和程员外郎寒喧的时候走了,纤秀苗条的身影走在长长幽静的小巷里,单薄瘦弱的身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秦艽叹了口气,想着等回头再找个机会和她解释,便转身上了马车。 且说叶凡姝正和莲婶一边捡着豆芽一边说着闲话,突然听到门被叩响的声音,不由得抬头看了莲婶问道:“不会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 “我去看看。”莲婶说着起身去开门,等看清门外站着的是南宫静时,不由失声问道:“呀,郡主怎么来了?姑娘没和您说她今天要出门吗?” 南宫静秀丽的脸顿时红得如同上了胭脂,她红着脸羞涩地说道:“说过的,是我在家里呆不住,就……” “呀,郡主来了!莲婶你怎么不把人请进来呢?”叶凡姝走了过来,见到门外站着的是南宫静后,二话不说便上前抓了她的手,“这大热的天站在门外干什么,快进来,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做仙草冻,回头你给世子带一份回去。” 南宫静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跟着叶凡姝进了小院,却不忘回头对莲婶笑了笑,莲婶看着文文气气的小姑娘,下意识地回以一笑,说道:“井里澎了西瓜,是姑娘出门前让澎着的,等会儿我拿起来切给你吃。” 南宫静弯弯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却又问道:“那艽艽姐回来了怎么办?” 莲婶呵呵笑了说道:“我等会儿再去买个澎着不就行了。” “那谢谢莲婶了。” 莲婶摆了摆手,“去,我去捞瓜,现在就切了给你们送来。” 叶凡姝带着南宫静找了个穿堂风大的地方坐了,抓了把小核桃塞在她手里,“昨天你走后,宫里让人赏下来的,东家不喜欢吃,我吃吃味道还好,你偿偿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等会走的时候装点回去给世子也偿偿。” 虽说小核桃是贡品,但也并不是皇亲国戚吃不到的,只是恭王府从前落迫,这种稀有的东西自然到不了她们府上。 南宫静看着手里的小核桃眼底绽起抹复杂的神色,却在叶凡姝看来时又飞快的掩饰了过去,笑着拿起一边夹核桃的工具,一边夹着一边说道:“你也少吃点,现在天热万一上火就麻烦了。” “没事,等会儿多吃些仙草冻就是了,那玩意消火。”叶凡姝说道。 话落,拿起一个小核桃直接放在嘴里,上下牙齿用力一碰,只听“咔嚓”一声响,小核桃应声而散,她拿掌心接了,然后挑挑拣拣一番将核桃肉重新放进嘴里,剩下的壳则扔了。 眼见南宫静瞪圆了眼呆呆看着她,不由问道:“怎么了?” 南宫静忙摇头,“没,没什么,就是从没见过你这样豪放的吃法。” 叶凡姝哈哈笑了说道:“今天可让你见着了?” 南宫静笑着,用手里的工具慢慢剥起核桃来,只是剥出来的肉她却没有吃,而是一粒一粒的递给了叶凡姝,叶凡姝也没多想,她递她便吃着。 “凡姝姐,我听外面的人说,太傅对艽艽姐很是看重,几乎每日都要来看一眼艽艽姐,怎的这些日子我却一回也没见着他?”南宫静突然问道。 “他不在京城,自然没办法来了。”叶凡姝说道。 南宫静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叶凡姝,“太傅不在京城吗?” “不在。”叶凡姝笃定的摇头,“要是在的话,不说一天跑三趟,一天跑一趟总是要的。” 南宫静点了点头,稍顷,好奇地问道:“那太傅去哪了?” “赈灾去了啊。” 南宫静显然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答案,脱口而出问道:“太傅去肃州了吗?” 叶凡姝摇头,“不知道,东家说徽州也发生水患,是去徽州还是去肃州了,她也不知道。”话落,见南宫静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由问道:“郡主,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 南宫静闻言当即笑道:“没有,我这不是好奇吗!上回太傅和艽艽姐一起去我家,他们离开后,我父王对太傅和艽艽姐一直赞不绝口,特别是太傅,说是世间像他这样清醒又专一的男子不多了,我要是有艽艽姐一半的福气,他也就不必日日替我忧心了。” “那我这些日子天天都来,却一次太傅都没见着,就想着会不会是我父王看走了眼,又或者是传言有误,这才问问你这个知情人。” 叶凡姝听了哈哈笑着说道:“你父王没有看走眼,传言也也无误,我们家姑爷当得上这世间第一好男子!” 第461章 有点麻烦 第461章 有点麻烦 世间第一好男子,这会儿却是有点麻烦。 平凉府封城,进出都不允许。 “少爷,我打听过了,三十两银子一个人,从城头放下吊篮,坐吊篮上去。”祥麟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墨明城。 四五丈高的城墙,饶是墨明城和祥麟功夫再好,想要避开城头巡逻官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这世上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祥麟一番安排,是夜,主仆二人便到了约好的地方等着城头放吊篮下来进城。 平凉府府是肃州首府,又是千年古都,高高的城墙,夜色中宛若一头蛰伏的巨兽。 墨明城和祥麟到的时候,早有守卫候在了城墙下,见到祥麟和墨明城两人却并不急着叫城头放下吊篮,而是不时的抬头朝着夜色下的远处张望。 祥麟等得不耐烦,催促守卫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进城?” 守卫却是比他还不耐烦,瞪了他一眼斥道:“急什么,不愿等可以不进。” 祥麟顿时便要发作,一旁别的等着进城的人见了连忙将半哄半劝的将他给扯开了。 离守卫远了些后,祥麟抓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中年汉子问道:“兄弟,之前没听说平凉府城门关闭啊,这封城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在几天前他们主仆两人在柳林县还大狗兄弟俩说,平凉府城门大开广纳四方贤达,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怎么就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年汉子打量祥麟一番后,轻声问道:“你不是平凉府人?” 祥麟摇头,“不是。” “那是……” “我家少爷在南边经商,得了老家大旱的消息便一路赶回来打算接了家中老小去南边,谁知道家里人却跑来了平凉府,这不我们打算进平凉府找人。”祥麟把他和墨明城一早商量好的说词拿了出来。 中年男子于是又问了句,“南边?” “是,洪都府去过吗?”祥麟问道。 中男汉子摇头,“没,没去过。”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城墙下突然一阵骚动,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上面放篮子了”,中年汉子忙不迭的撇下祥麟,急急跑了过去,“哎,还有我,还有我。” 祥麟也趁机走到了墨明城身边。 说是篮子其实是一个大箩筐,城头上拿麻绳拴着放下来,一次坐一个人,遇上有女人和孩子的就一大一小坐一筐,但小孩子也要交三十两银子就是。 墨明城和祥麟安静的排在队伍的最后,兵荒马乱的年代也不是谁都能拿出三十两银子的,这不有一家三口便只能凑出四十两银子,男人对着守卫好话说尽求他行个方便,甚至提出只让女人带着孩子进城他不进,可守卫却是不耐烦的赶人。 “去,去,去,三十两银子一个人,说一个铜子儿都不行。” 年轻的妇人抱着才牙牙学语的孩子无助的站在那落泪,男人虽然恨极却又无可奈何,情急之下干脆跪在了地上“嘭嘭嘭”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每一下都用尽全力,额头瞬间一片血淋淋。 “军爷,我求您了,您行行好让她母子两人进去,我来世作牛作马报答你。” 妇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抹着脸上的泪,眼见守卫仍旧不为所动,她咬了咬牙目光在人群里一一扫过,最后却是落定在墨明城和祥麟身上,许是被墨明城身上不自觉释放的气势所慑,她不敢上前而是走到祥麟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祥麟如被雷击,傻傻看着妇人,“你……你这是干什么?” 难不成妇人以为跪下磕几个头,他就能替她把缺的那些银两补齐了?开玩笑,他就算想也得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男人显然也被自家小媳妇这操作给弄懵了,他急急上前抓着小媳妇,“五娘,你这是干什么?” “魁哥,就算我和阿宝进了城,可孤儿寡母的我们娘俩怎么活?”小媳妇哭着对男人说道:“我不进城了,我想把阿宝托付给这位大哥,我们身上所有的银两也都给他,阿宝跟着他或许还有条活路。” “这……这怎么可以……”男人摇头,一边摇头眼泪便也跟着落了下来,“阿宝是我和你唯一的孩子,是我们赵家三代单传的男孙,你把他送人了,我怎么对得起爹和娘。” 大灾之年为了能活命,为了多省下一口口粮给自己的孙子吃,爹娘是活活把自己饿死的啊! 男了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想,他的崩溃却换来守卫的一阵拳打脚踢,“滚,滚,你这是想把巡夜的长官给招来害死我们大家伙是?” 一句话使得剩下的人也跟着发作起来,无一不是驱赶着小夫妻俩。 祥麟看得生恼,攥着拳头恶狠狠的瞪了那些跟着发作的人,他虽年纪不大,但因为人生得壮实又蓄了胡须,怒目圆瞪的样子很是骇人,当下便有人不自觉的噤了声。当然也有不怕死的,小声嘟囔着说道:“瞪什么瞪?真有那菩萨肠,就收了这小孩子呗。” 祥麟狠狠盯了说话的人几眼,回头朝墨明城看去。 这要是往常他也不必请示自家少爷的意思,不过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可现下是非常时期,他们主仆俩人的命尚且提在裤腰带上,又怎么敢连累别人?且别说还是个稚子小儿!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家三口落难不成? 墨明城没有理会祥麟的目光,而是上前轻声对男人说道:“既然平凉府进不去,你们不如折道去柳林县。” “去柳林县?”男人看着墨明城,怔怔问道:“为什么?” “听说柳林县令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虽然县城也封了,但只要能拿出路引还是允许进城的。”墨明城说道。 “可是……”男人眉眼间有着犹豫和为难之色。 柳林县可以进,但那里离被反贼占领的桑林县太近,万一陈良那狗贼突然攻打柳林县,他们这一去不是便进了狼窝吗? 似是看透男人所想,墨明城轻声劝道:“平凉府虽好,但进了不城也是白搭,便算是我愿意收养你的孩子,你们又真的舍得吗?与其将未来交予他人不若掌控在自己手里,你是男人,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担当,你说是不是?” 男子默默点头,想了又想,最后一咬牙,对自家媳妇说道:“五娘,我们走,我们去柳林县。” 小媳妇还在犹豫,男人却是不由分说拉住小媳妇的手便要离开。 不想,墨明城却突然对祥麟说道:“之前听说姐姐和姐夫他们去了柳林县,干脆你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至于爹和娘他们就由我进城去找。” 祥麟一时回不过神,但对上墨明城看来的目光却又不敢多问,只得闷声道:“那,那我就同他们一起去柳林县,回头不管找得到找不到大小姐他们,我都会进城来找你。” 墨明城点头,自袖笼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你见到大姐后,把这信给她,若是她愿意,就带着姐夫他们一起来找我,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祥麟“哦”了一声,接过墨明城递来的信,随手往胸口一塞,招呼了旁边的小夫妻俩一声,“走,我们去柳林县。” 这一幕谁也没有想到。 因着祥麟他们是付过银两的,眼见祥麟和小夫妻离开,守卫急急对墨明城说道:“是你们自己放弃的,我告诉你,这银子我可是不会退的。” 墨明城淡淡道:“不用退,进城。” 话落,起身站到了地上的吊篮里。 随着吊篮缓缓向上升起,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墨明城一手扶着箩筐,一手抓着落款上方的麻绳,目光却如鹰隼一般锐利的打量着城头上的一切。 清冷的月光无声的洒落在他的身上,高高的楼檐遮住了他挺拔的身影,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轮廓分明的五官越发显得立体而生动。 “咝……” 本是一声极轻的吁气声,但却异常清晰的传入墨明城的耳朵里。 他猛的目光轻抬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城头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抹小巧的身影孤孤单单的站着,同样一半沐浴着月光,一半隐匿于黑暗中,见墨明城朝她看去,她微微一笑,像一朵独自芬芳的昙花,潋滟繁华却又清冷孤傲。 第462章 救人 第462章 救人 墨明城却是一眼便收了目光,抬脚朝着城门下走去。 女孩笑容微微一滞,目光里透着些许的若有所思,默然片刻后她抬脚跟在了墨明城的身后,黑暗中响起道阻止的声音,“姑娘……” 女孩抬手对着身后摇了摇,声音立时消失。 虽然进了城但还得找个地方等天亮,不然被巡城的守卫撞见了一样麻烦。 墨明城下了城门,一路往西走,期间好几次都差点与巡城的守卫撞见,但他身手敏捷习武之人听觉又异常灵敏,每每都在关健时候避了过去。只是,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就没那么好运了,在墨明城又一次避开守卫后,女孩没能避开被守卫撞了个正着。 “干什么的,城里宵禁你不知道吗?” 女孩秀丽的脸上,目光惊惶地朝隐在暗处的墨明城看去,哆哆嗦嗦着说道:“我,我家嫂嫂要生孩子,我出来请稳婆的。” 正打算离去的墨明城听到这话,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一眼。 城里宵禁,别管是什么理由只要被守卫抓到都会被当作流民处理,但妇人生产这样的事却非人力所可控制,再加上对方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但凡还有点人性都不会被为难。 女孩显然也注意到墨明城的驻足,垂着的眼底绽起抹喜色,下意识的便要抬脚走过去,拦着的守卫却突然喝斥道:“干什么呢,让你走了吗?” “军爷,我真的是来请稳婆的,我家住在城东十锦坊,你不信可以让人去问问。” 女孩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守卫,但若是仔细看却能看到眉眼间拢着淡淡的怒火。 皎洁的月光下,女孩的容貌一览无余,守卫眯了眯眼,手朝着女孩的脸上摸了过去,“行啊,给军爷我带路。” 正准备离开的墨明城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另外几个守卫见了,便有人上前劝着那个挑事的守卫,“老唐,这年头都不容易,让小姑娘走。” “去,去。”被唤作老唐的守卫推开上前来劝的人,手捏着女孩的下巴,哈哈笑着说道:“走,军爷我亲自跟你走一趟。” 暗处一直跟着女孩的人便要上前,却见女孩的手在背后摇了摇,那人立时退了回去。 “你,你放开我。” 女孩用力打开老唐的手,眼里噙着泪躲闪着往一边走去。 “胆子挺大啊!”被打开手的老唐狞笑着再次伸手往女孩的脸上摸去,“是你在前面带路,还是军爷把你送去城外七浦塞去?” 七浦塞是之前朝廷用来安置流放官员的地方,周围百里荒无人烟不说还缺水少土,把人往那里送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女孩瞪圆了眼眼泪哗哗掉个不停,“我不是流民,我家在城里……” “你说了不算,军爷我说了才算!”老唐哈哈笔着一把扯了女孩便往城墙下门洞里走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 女孩撕打着老唐,拼命的想要挣脱,绝望无助的哭声在夜里异常的凄凉刺耳。 那几个守卫在劝了老唐几句后便不再劝,而是扎堆走到了一边嬉笑着说起闲话来,甚至还有一两个犹豫着想要跟着一起去。 墨明城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眼底满是纠结。 上前帮忙势必会惊动城头的守卫引来更多的官兵,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受辱……墨明城突然想起了秦艽,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倘有一日她也遇上了这样的绝境,是不是也希望有一个人能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伸以援手? 墨明城脑海里两个小人激烈的打着架,一个劝着他离开,一个告诉他不能离开。 时间分分秒秒在流逝,女孩的哭喊声几近嘶哑,不难想像再耽搁下去发生怎样的惨剧。 是救,是走,墨明城都必须立刻决定。 这时候,城墙上巡逻的守卫应该是发现了这里的动静,一个领头模样的站定冲下面喊道:“怎么回事?是谁在下面?” 说着话的同时,有士兵举起火把照了下来。 墨明城脑海里一瞬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下一刻脚步如猫一般消失在黑暗中,却不知道,黑暗中有双一直紧盯着他的眸子,在看到他离去的刹那眼底有戾色一闪而过,与此同时袖笼里突然滑出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老唐正迫不及待的想要释放自己的小兄弟,下一刻却突然感觉胸口一凉,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小巧白皙的手里一柄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深深没入他的腹部,他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女孩,女孩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和怒意,对上老唐看来的目光,一手拔匕首一手轻轻推着老唐,老唐张嘴便要喊,眼前突然寒光一闪,没等他明白过来,脖子处已经“沽沽”地往外淌着鲜血。 老唐捂着脖子,瞪圆眼看着女孩,“你……唔……你……” 横眉冷目的女孩正待要开口,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裂帛破空的声音,她急急抬头看去,天空中一道火龙不知道从哪里射来,正正落在城头插着的旗帜上,风助火势瞬间连同旁边的的几面旗帜也补点燃。 “有敌情,快,快来人有敌情!” 惊叫声响起。 人群呼啦啦地自四面八方涌来,城墙下的几个守卫顿时作鸟兽散,抱着脑袋寻找着藏身处。 女孩怔怔看着头顶的火,慢慢的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的凝目朝某个角落看去,然角落空空如也,并没有她期盼中的那道身影,她不死心干脆跑了出去。 …… 京城。 秦艽这几天晚上睡得都不踏实,不是被噩梦惊醒,就是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了过来然后再也睡不着,加上苦夏吃得又少,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莲婶心疼得不行,变着法子做吃的,可换得再多秦艽只是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碗。 南宫静私下里悄悄问叶凡姝,“凡姝姐,是不是太傅那边太久没有消息的缘故?” 叶凡姝叹了口气,“应该是,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出去这么久了,不担心怎么可能呢?” “那艽艽姐为什么不给太傅写信呢?”南宫静问道。 “写了往哪寄?”叶凡姝摊了双手,“太傅这会儿在哪,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上也不知道吗?”南宫静看着叶凡姝,出主意道:“实在不行,干脆进宫问皇上。” 叶凡姝摇头,“算了,这事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南宫静“哦”了一声,稍顷,突然说道:“那要不,我们带艽艽姐出去散散心,我父王在城外有个庄子,我们去庄子里住几天怎么样?” 第463章 我明白 第463章 我明白 秦艽哪有心情去什么庄子玩,她白天要忙小吃街的事,晚上空下来还得想促销活动,完了还时不时的惦记一番墨明城,整个人跟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样没的片刻停歇。 “等忙完这阵再说。”秦艽婉一脸歉意地对南宫静说道,“我想在七巧节搞个活动,然后酒楼那边也要安排起来了……” “姑爷都没回来,牌头也没人写,酒楼怎么开业?”叶凡姝打断秦艽的话说道。 “牌头先空着,等他回来写好了再挂一样。”秦艽说道。 酒楼不可能一直空在那里,空一天房子就是一天的损失,而且她这几天想过了,要是能把酒楼做出特色来,说不得还能带动小吃街的生意。前世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多的是一家铺子养活一条街的! 叶凡姝待还要再说,南宫静却已经笑盈盈地说道:“就按艽艽姐的意思来,庄子什么时候去都在那跑不了,她手里的事却是耽搁不得。” 叶凡姝想想是这么个理,当下便不再劝说。 于是便问秦艽,“你不是说想在七巧节搞活动吗?这离七巧节也没几天了,你是已经有打算了吗?” “嗯,我是这样想的,七巧节那天去小吃街消费的客人,我们在入口处人手发一个手牌,手牌写上花名,然后我们再做个箱子,从这些花名里抽出三个名额,这三个人可以享受小吃街新品试吃权。” “换言之就是,不管是哪家有新品推出,她们都有优先无偿品偿的特权,期限是一年,到明年七巧节再重新选出幸运者为止。当然,这期间她们也可以享受我们酒楼所有菜品六折特价服务。” 叶凡姝还在理思绪,南宫静已经双掌轻击,赞道:“艽艽姐,你太厉害了,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叶凡姝傻傻看着南宫静,“这主意好吗?” “这主意不好吗?”南宫静反问道。 叶凡姝:“……我不知道,我就觉得可能当天会有人冲着那三个名额来,可过后呢?” “过后的事情就交给老天决定了。”秦艽接了她的话说道:“小吃街开业到现在,来的人不少,但没来的人也多,别的店我暂时不清楚,但我们自己的甜食记自从推出送餐上门的服务后,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个我到是相信。”叶凡姝打断秦艽的话,“说起来你找的那些人里有个叫申九的真是不错,你都不知道,他把城南和城北的赌坊都给包了。” 大户人家有下人,想吃什么了打发个下人跑一趟就是,但也有那些略显殷实虽然雇得起下人,但却雇不多的人家,这个时候秦艽的那些外卖员就派上用场了,跟他们定好固定的日子,按他们的要求将东西送上门。 “我还说呢,怎么生意一下子好了那么多,却原来是申九的功劳,那到时候我得封个大大的封红给他才是。”秦艽说道。 不谈钱的老板都不是好老板,秦艽立志要做一个有良心被广大员工热爱拥戴的大boss! 说了几句,话题又回到了七巧节。 “七巧节夫子庙那边本来就有放花灯的活动,小吃街临着西河,或者我们还可以临时做个花灯生意。”秦艽突然说道。 叶凡姝傻傻看着秦艽,“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转的,怎么转来转去都离不开赚钱的事?” “你不知道吗?”秦艽哈哈笑着看了叶凡姝:“想钱是人生一大乐事,享受这过程,更享受赚到钱花出去那一瞬间的快感,这种感觉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叶凡姝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得了,财迷就财迷,粉饰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你是财迷的本质。” “财迷就财迷,总之目前再没有比赚钱能让我更觉得快乐的事了。”话落,秦艽起身离开,“你和郡主玩,我去看看花灯的事情怎么弄。” 其实不止是花灯,既然是七巧节情侣间的标配鲜花又怎么少得了呢?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哪里能弄到鲜花! 秦艽一边思忖着一边往外走。 莲婶追了出来问她去哪里,她也只是摆摆手留下一句“不用等我吃饭”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宫静看傻了眼,好半天才回神来,只是等她回过神秦艽已经走得没影了。 她问叶凡姝道:“凡姝姐,艽艽姐很缺钱吗?” “不缺。”叶凡姝摇头道,“不过有人缺。” “谁?”不等叶凡姝回答,紧接着又问道:“是太傅吗?” “不是。”叶凡姝摇头,沉沉叹了口气,看着皇宫的方向,沉声说道:“皇上缺。” “怎么会?”南宫静一脸的难以置信,“皇上富有天下,国库……” “别提那劳什子国库了。”叶凡姝没好气地打断南宫静的话,“随便抄几个前朝大臣的家,怕是抄出来的银子都要比国库多。” “凡姝姐……” “是真的。”似是知道南宫静要说什么,叶凡姝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郡主,你别不信,你看认识你之前,我也觉得你爹贵为王爷,你贵为郡主,那肯定是过着金奴银婢的日子,是不是?可事实呢?” 南宫静讪笑着低下了头,喃喃道:“那不一样的京城里的王爷不少,皇上却只有一个。” “一样的。”叶凡姝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给南宫静知道小皇帝穷得就快光腚了,想了半天也只得出一句,“郡主,过日子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 南宫静到是认同这句话,“我娘在世时,常说这世上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神仙还忘不了金银之事呢,更何况肉体凡胎的我们。” 叶凡姝听了扑哧一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很能理解东家为什么喜欢做财迷了。” “凡姝姐,你为什么总喜欢称呼艽艽姐作东家呢?那不都是从前的事了吗?现在你和她一样都是公主了,你……” “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我东家,我们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关系,或者说她不仅是我的东家,她还是我的恩人,是她救赎了我,如果没有她我怕是早死了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叶凡姝含笑说道。 虽是笑着,可眼里却有泪兴闪烁。 南宫静看着似笑犹哭的她,良久,默默点头道:“我明白。” 明白吗? 叶凡姝摇头,她并不认为南宫静真能明白她,毕竟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有的只是冷暖自知。 第464章 有你在我心不慌 第464章 有你在我心不慌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巧节。 秦艽让人在西河的河面上搭了个台子,问顾还止要了几个教坊司擅舞蹈的姑娘,让她们几个轮流着在台子上跳舞,然后她又不惜血本的用了不少干冰制造了烟雾效果,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即视感。 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出动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维持秩序,就怕造成踩踏和落水事件。 近水楼台先得月,秦艽坐在自家酒楼二层的露台外,一边喝着甜食记的冷饮,一边欣赏着台上美人曼妙的舞姿,偶尔走个神想想这会儿的墨明城在干什么。 嗯,比起秦艽的惬意舒适,墨明城却是如同身处炼狱。 那夜一枝火箭救下了那个不知名的姑娘后,墨明城迅速离开,但平凉知府盛方明却立刻下了挨家挨户搜查地手令,一时间平凉府内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墨明城没有路引在城内也没有亲友可投靠,只能凭着过人的身手躲避着一轮又一轮的搜查,等到他能停下喘口气想着下一步的动作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盛方明没有住在知府衙门,而是在城南的金鱼巷买了间三进的宅子住着。 太阳换着颜色落下,天空变成了一种明丽的蓝色,屋舍房宇却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浅红,匆匆来去的行人昭示着一天的结束。 街头摆了一天的茶铺,佝着腰身的老头起身准备收摊回家,却发现角落里还有客人没有走,见老头起身收拾茶碗,窝着的客人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起身往外走。 老头看着客人离开的背影,对前来帮着收摊的老婆子说道:“这客人真奇怪,连着来了好几天了,往那一坐就是半下午。” 老婆子瞪了老头一眼,“你管人家奇怪不奇怪,人就愿意来坐着不行啊?又不是不给你茶钱。” 老头是惧内,当下不敢再吱声,只是第二天便悄悄打量起那人来。 一身脏不拉几的皱得跟咸菜似的衣裳,灰头土脸,浑身上下也就那双眼睛还能勉强看看,幽深宁静宛若深潭。 许是感觉到老头悄悄打量的目光,客人不经意地抬头朝老头看来,四目相对,老头刚想咧嘴笑笑打个招呼,不想那对深潭似的眸子却突然寒光绽放,老头一瞬僵住,头皮发麻的同时背心处一片薄汗,心也跟着“砰砰”狂跳不止,下意识地就撇了脸不敢再看。 客人漫不经心的收了目光,将头上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破斗笠压了压,继续窝在那里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魂游天外。 不多时,街道正对着的巷子里突然响起片喧哗声。 紧接着便看到一辆马车驶了出来,马车后边跟着七八个孔武有力和家丁外还有四个粗壮的婆子同行。 “让路,都让路……” 两个家丁在马车的正前拿着根子清道,遇见避让不及的行人抡起棍子便打,一时间鸡飞狗跳但却没有一人敢拭反抗,别说是反抗就连大声斥责都不敢。 很快马车便消失在街道,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凌乱的行人也慢慢恢复过来,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只是气氛却变得异常的低沉和一逼仄,就像是被块大石头压着一样。 “哎,这盛夫人又去拜仙姑了。” “不是说仙姑搬到盛大人府上和盛夫人义结金兰了吗?怎么盛夫人还要去拜仙姑?” “不是去拜仙姑,听说是仙姑感应到了佑圣真君的转世出现,说这佑圣真君是上天特意派来辅肋盛大人的,只要能找到佑圣真君盛大人就能扭转龙脉成为开国之帝。” 细碎的声音响起,尽管说话的人将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没能逃过墨明城的耳朵,原本正打算离开的墨明城慢慢的坐了回去,注意力却不自觉地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是路边一家酱货铺的老板娘和一个年纪略长的妇人,两人一个在柜台里,一个在柜台外压着嗓子说着八卦。 “佑圣真君,那又是哪路神仙?”老板娘拧着眉头尖着嗓子问道。 老妇人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谁知道是哪路神仙,不过听说这佑圣真君长得很是好看,仙姑画了他的相,让知府大人按着画相去找人呢。” “仙姑又没见过那什么佑圣真君,她怎么画得出来?”老板娘愈发不解了。 老妇人摇头,“这谁知道,不过她既然是仙姑,肯定有她的法子?”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老妇人才挎着篮子离开。 墨明城眼见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照例从袖笼里取了几个铜板扔在桌上后起身离开。 老头不敢看他,直等他走出老远,才敢上前收了桌上的几个铜板。 傍晚边老婆子来帮着收摊,老头期期艾艾地问道:“老婆子,我这茶摊能不能停几天?” “停几天?”老婆子瞪着双浑浊的眼,满脸怒色地看着他。“全家老小就指着这茶摊过活,你停几天,你是想停了你孙子的粮,还是想断了你儿子的药?” 老头被吼得缩了缩肩膀,不敢再言语。 过了会儿气消了,老婆子才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我总觉得要出事。”老头嚅嚅着说道。 老婆子又火了,生在这乱世,哪天不出点事?出事就不摆茶摊,那还活不活了?张嘴便要骂人,可转念又一想,自家老头子虽胆小畏事却也顾念家人,万不可能因为一点猜想就要断了一家人的生路。 于是耐着性子又问了遍,老头便把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那客人看着邋遢,可一双手却很是干净,那样的目光和气势便是知府老爷身上也没有,他日日来我茶摊坐着,我今天在他走后去他坐过的位置坐了会儿,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 “他坐的那个位置正对着盛大人的府邸,你说他会不会是在监视盛大人?”老头问道。 在这平凉府盛方明就是天就是地,没出事还好,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老婆子松树皮一样的脸皱得没了一丝缝隙。 良久…… “明天再看看,明天我和你一起出摊。” 老头虽然仍旧心有惶惶,但听了老婆子说明天一起出摊,一颗心顿时落回了原处,应道:“哎,听你的,有你在我心不慌。” 第465章 我会好好想想的 第465章 我会好好想想的 七巧节过完没几天就是立秋,立完秋这天虽然还是热,但早晚却是凉爽了不少,秦艽一边忙着酒楼准备开张的事,一边又记挂起她爹和娘进京的事。 “也不知道出发了没有。” 坐在小院里,秦艽一边摇着手里的团扇,一边晃着身下的摇摇椅,摇摇椅是莲婶听南宫静偶尔说起后去买来的,没想到却深得秦艽的喜爱。 叶凡姝则半坐半躺在竹榻上,手里捏着串黑紫黑紫的葡萄,叭唧叭唧吃得很是高兴,葡萄是宫里赏下来的,秦艽不爱吃便全都便宜了她。 “这会儿天还热,权少爷年纪还小,我估摸着应该是下个月启程。”叶凡姝说道。 确实,这会儿的天就算是晚上也不是每天都凉爽的,也还有燥热难耐的时候,白日里就更不用说了。 秦艽想了想,说道:“放百这样说,但我想着等再过些日子便让十六叔时不时去趟城门口看看,万一我爹和我娘想我了提前出发了呢?” 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去,十六叔跟着你,我反正闲着没事,雇个马车往城门去一趟,等上半个时辰没等到人就再回来便是。”叶凡姝说道。 秦艽自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对了,郡主说庄子里的柿子熟了,问你要不要找个时间去住上几天,顺便摘柿子玩。”叶凡姝说道。 秦艽差点忘了这一岔,不过这会儿她是真没什么心思去玩,真要去庄子也是该去自己的庄子才是,毕竟她爹和她娘随时都有可能来京城,到时候总不能所有人都挤在她这屁大点的地方? “以后再说,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得找个时间去趟东庵庄。”秦艽对叶凡姝说道。 叶凡姝无所谓去哪个庄子,只要能有个地方让她去走走,别一天到晚的再闷在这鸽子笼里就行,天晓得她都快被憋疯了。 “什么时候去?我回头问问郡主要不要一起去。”叶凡姝说道。 有些话秦艽其实早就想同叶凡姝说了,但一直没机会,这会儿话说到这里她干脆便顺着话题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 “凡姝姐,你觉得郡主这样跟我们时常厮混在一起,好吗?” 叶凡姝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看着秦艽问道:“好端端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不等秦艽开口,又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了?” 秦艽摇头,“我这一天天的不是在外面忙,就是在去忙的路上,哪有时间听人说闲话,再说了,就算有人说闲话,她能说到我跟前来吗?” 叶凡姝闻言轻吁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是有人说闲话呢,既然没人说闲话,你为什么要这样问?还是你觉得郡主和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 秦艽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叶凡姝解释这好不好的,当然她甚至觉得还有可能是她想多了,人嘛,总是喜欢捧高踩低的,别管她和叶凡姝之前是什么样的身份,可眼下她们就是灸手可热的大红人,想要奉承她们的人多的是,当然也有恨不得她们死的,可只要不闹到她跟前,她就不存在。 叹了口气,秦艽轻声说道:“郡主和我年岁相当,早到了议亲的年纪,之前因为王爷不得志被耽搁了,现在王爷出任市舶使一展抱负,郡主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那就议呗,和郡主跟不跟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还能因为我们耽搁了她的亲事不成?”叶凡姝不解地问道。 秦艽看着天空那轮怎么也看不清的月亮,轻声道:“以郡主的身份,议亲对像不是世禄之家便是钟鼎之家,这样的人家往往都极有讲究,姑娘的德容言行犹为重要……你和我身份虽为公主,但在这些人的眼里却永远都是臭水沟的老鼠,是上不得台面的。” 叶凡姝当即便要反驳,却在这时秦艽回头朝她看了过来,“凡姝姐,我不喜欢妄自菲薄,但我也不喜欢自以为是,我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便改变我做人的方式,但我希望待人待事上多想想,替自己多想想,也替别人多想想。” 叶凡姝明白秦艽的意思,她这是担心回以后南宫静明白过来后会对她心生怨恨,毕竟很多事只有经历了才会明白,身在局中时并不能想得那么通透明白。 不过,她并不认为南宫静是那样的人,再者说了,倘若对方因为看不起她们从而放弃和恭王府结亲,那她到觉得南宫静还要谢谢她俩才是,毕竟她们无形中成了渣男过滤器不是? “这事,我觉得回头可以找个机会同郡主挑明了说,问问她是什么意思。要是郡主自己都不在意,那我们也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叶凡姝说道。 秦艽点头,“这事就交给你来办了,你去问她。” 叶凡姝想都没想,点头道:“行,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她是个行动派,头天晚上才从秦艽那听来的话,第二天赶在南宫静上门来便把事情说了。 “郡主,你也别怪东家多想,东家从前有个顶要好的朋友,做姑娘的时候看上了个贱男人,东家觉得不靠谱,横说竖说可她那朋友就是不听……” 叶凡姝把望秋和戴戎的事挑着能说的说了些给南宫静听,末了,又说道:“东家嘴里虽然不说,可心里却是后悔的不行,时常说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是拼着被埋怨一辈子,她也要毁了这桩亲事。” “这世道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嫁人比投胎还重要。郡主你要想清楚想明白,千万别觉得突然疏离了我们不好,只要你过得好嫁得好,和不和我们来往真的没那么重要。” 南宫静秀丽的脸上神色有片刻的呆滞,似乎没有想到秦艽会想得那么多那么远,她怔怔看着叶凡姝,半响,垂了眉眼,轻声道:“我知道了,凡姝姐,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你多想想,一定要想清楚,想明白了,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不能有差池。”顿了顿,却是嘟囔着说道:“当然,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东家想多了,这世上的人多数是捧高踩低的,谁会那么傻为些子虚乌有的名声放弃大好前程。” 南宫静笑着说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真要有这样的人,那只能说这人家一定是食古不化不懂变通的,我还谢谢他的不结亲之恩呢!” 第466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第466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平凉府。 自那日后,老头再没等到那个奇怪的客人,不过却听隔壁杂货铺老板娘说朝廷派来的赈灾的钦差大臣要来平凉府了。 “钦差大臣这个时候来平凉府,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老头碎碎念念着同自家老婆子说道。 平凉府眼下是个什么情形,只要长着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来。 虽然说平凉府还没有举起反旗,可谁不知道平凉府知府盛方明早就私下和陈良还有无上老母沆瀣一气了,盛方明所图可不小,图的可是改朝换代。 老婆子瞪了老头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胡咧咧啥呢?想死早点说,买不起砒霜,老鼠药老娘管够。” 老头被吼得不敢吱声,乖乖地去收拾桌上的碗碟。 老婆子一个人坐在那,怔怔看着被日光照得发白的青石板,喃喃着说道:“没地儿去啊,要是有地儿去就好了,活到咱们这年纪哪天死都不亏,只可怜了我们家狗粪球,他才多大……” 说着话,浑浊的眼里淌出两行清亮的泪水。 收着碗碟的老头手上动作一僵,本就佝着的腰越发佝了。 日落日升,不管生活再如何艰难,日子总还是要咬着牙往前过。 这天,几个月艳阳高照的平凉府上空突然乌云蔽日,一时间整个平凉府都沸腾了,所有人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在室外的都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就等着久违的雨水酣畅淋漓的落下来。而老天确实也没叫人失望,傍晚边的时候先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惊雷阵阵,与此同时瓢泼大雨突然就倾盆而下。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雨会来得这样声势浩大,先始人们还在欢呼雀跃庆祝着天降甘露,但很快便有人发现不对了,这雨太大了,倾盆大雨足足下了半个辰不说,看雨势还没有变小的意思,照这样的下法下下去,怕是又要起涝灾了。 应了那句怕什么来什么,很快城西传来房屋房屋倒塌的消息。 如果只是一间两间倒踏倒也不至于引起轰动,但倒塌的那片房子却是平凉府用之前用来难民的,这会儿下着雨人都在屋子里,房子一倒塌压死压伤的人不计其数,一时间城西哭声震天。 墨明城进城后便藏身在城西难民窟里,白天他去茶摊坐着监视盛方明的动静,晚上便回到难民窟随便将就一晚上,确定了盛方明和白莲教那什么无上老母私下有来往后,他悄悄出了一次城,昨天晚上才回来,这会儿正和祥麟议着事,乍然听到惊雷声响起,他和祥麟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但当瓢泼大雨连着不停的下,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这雨再下下去,怕是就要出事了。”墨明城轻声说道。 祥麟抹了把脸上的雨雾,点头道:“是啊,再这样下去怕是又要成涝灾了。” 话声才落,耳边突然响起“轰隆”一阵巨响,紧接着便是哭声和凌乱的奔跑求救声。 不顾正下着大雨,祥麟急急跑了出去,墨明城紧随其后。 但当两人看清眼前的情形后,齐齐失了反应。 屋子塌了,一大片的屋子塌了,并且还有没的房子继续在倒塌。 “救人。” 墨明城喊完后,纵身便朝着最近的屋子跑去。 乱世人命不值钱,特别是穷人的命。 墨明城和祥麟在大雨里奔波到天黑,才看到官府陆陆续续来了些人,只是这些人也只是走了个过场便又离开了,没有安置被救出来的贫民,也没有救治受伤的人,就那样看了几眼走了,有人壮着胆子上前相求,换来的却是衙役的一顿毒打。 “呸!”祥麟攥紧了拳头对着那些走远了的人官兵骂道:“狗官,天杀的总有叫你们受报应的时候。” 墨明城却默然片刻后,对祥麟说道:“继续救人。” 祥麟不再废话,重新投入救人的队伍里。 大雨是到后半夜的时候才停下来的,墨明城和祥麟一夜没睡,两个人一刻不停歇的寻找着还有生机的人。 天光微明,下过雨的天空越发的澄净明亮。 墨明城看着东方那轮缓缓生起的旭日,即便眼睛被刺得想要流泪,却仍旧固执的睁着眼,对虽一脸疲态却满身杀气的祥麟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觉得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你说呢?” 祥麟点头如鸡啄米,他已经累得不想说话,只能用行动来表明。 墨明城点了点头,对祥麟说道:“行,我去知府衙门,你去城外和王爷会合,告诉王爷一只鸟都不允许出平凉府的城门。” “要不,你还是等我回来一起去。”祥麟说道。 墨明城摆手,“我虽不似王爷那般英勇但区区一个知府衙门,却也困不住我。” 祥麟还待再说,但墨明城却是已经转身朝着之前他们栖身的屋子走去,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钦差大臣的衣裳,手里拿着天子剑踩着满地的泥水一步一个脚印朝着知府衙门走去。 这幕看呆了所有人。 他们不敢相信,这些日子和他们一起混迹在一起的人竟然是朝廷大官。 渐渐的有人跟在了墨明城的身后。 祥麟抹了把脸,转身朝着城门的方向大步走去。 盛方明这些日子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还没等他想明白会发生什么大事时,突然就来了一场大雨,城西的难民营塌了,塌了就塌了,反正死的都是些无用之人。 “老爷,小仙姑昨天又问起那个佑圣真君的事了。”盛夫人一边送着盛方明往外走,一边说道:“小仙姑说老爷只要找到佑圣真君就不愁大业不成,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老爷您可不能再三心两意了。” 盛方明烦燥的皱了眉头,“没名没姓就凭着一张画相我到哪去找这么一号人,还有什么大业成不成的?我是朝廷命官,拿的是朝廷的奉禄……” “好了,这是在我们自己家,这种场面上的话就不要说给我听了。”盛夫人打断盛方明的话,丰腴的脸上绽起抹略显得意的笑,“我小时候有个游方的道士说过我是凤凰之命,将来定会母仪天下,富贵难挡,难道老爷你不信?” 盛方明还真不敢不信,毕竟他一个穷书生是娶了盛夫人后。才一路高升最后更是成为一方封疆大吏的,他敢说盛夫人的命不贵吗? 见盛方明不言语,盛夫人说道:“行了,你快去,我还要去找小仙姑,小仙姑说最近她夜观星像,紫微星有异怕是有大事发生,到时候山河变色,日月无光,老爷您登高一呼……” 盛方明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打断盛夫人的话说道:“知道了,你去忙,我也要去衙门了。” 盛夫人面有不快,但却也没有发作,而是直到把盛方明送出府门后,才对身侧侍候的下人说道:“吩咐下去让马房备车,我要出门。” 下人忙不迭地去安排。 第467章 萧王带兵围城 第467章 萧王带兵围城 知府衙门。 除了两个眦牙咧嘴的石狮子外还有手持佩刀的衙役一左一右守着,一开始墨明城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但当随着墨明城的走近,以及他身后乌鸦鸦的人群出现时,两人不自觉的看了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年纪略长的衙役手握腰间佩刀,大摇大摆走了上前,吆喝着骂道:“这么多人围在一起,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散开都散开,一群臭要饭的……” 只是,下一刻呵斥的声音却突的嘎然而止。 大梁朝对文武官员着装有明确规定,一品至四品,绯袍(红色);五品至七品,青袍;八品九品,绿袍。 又以袍服胸前后背的刺绣图案来区分文武官,文官绣飞禽,武官绣走兽,公、侯、驸马、伯:麒麟、白泽。 文官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武官一品麒麟,二品狮子,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罴…… 墨明城身上的大红官服胸前后背霍然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妥妥的正一品朝廷大员。 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墨明城对着衙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天子剑。 天子剑还有个俗称就是尚方宝剑,与寻常宝剑不同的是天子剑剑鞘以黄金打造而成,剑鞘上刻着“如朕亲临”四字,也是因为这四个字,天子剑才拥有了先斩后奏的特权。 墨明城不亮剑则罢,一旦亮剑衙役就得跪下行参拜大礼,否则可以藐视皇威论处。 跪,还是不跪? 衙役额头瞬间汗出如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在两人打算跪下行礼时,盛方明的轿子却在这时到了。 眼见衙门前被围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围了个水泄不通,盛方明还没开口,他身边的长随先就骂出了声,“去,去,一群臭要饭的,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只是,往常一骂便散开的难民这会儿却没有丝毫躲避退让的意思,反而一个个好奇却诡异地看了过来,那长随是跟随盛方明的老人,从他还是微势时就在身边服侍,几十年的锦衣玉食早已让他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 眼见人群没有散开的意思,长随脸上闪过一抹凶色,对着轿子旁边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手一挥,吼道:“去,把这些臭要饭的打走。” 家丁们抡起手里的棍子便要上前开道,却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朝廷钦差大臣在此,盛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钦差大臣?! 轿子里的盛方明猛的撩起轿帘,探头看了出来。 他一露脸,人群如潮水般突然向两边散去,一袭绯红官服的墨明城就那样不期然的出现在盛方明面前。 盛方明在看见墨明城胸前白鹤时,瞳孔骤然一紧的同时,眼睛皮突然便跳个不停。 “老爷。”长随眼见盛方明怔在原地,小声提醒着他道,“老爷,来者不善。” 盛方明自然知道来者不善,一个月前京城便有消息递来,说是朝廷派了个厉害的人来肃州赈灾,他一直在猜想那个人是谁,也一直试图让这人来到不了肃州,只可惜心机用尽却仍旧没能拦住。 长长叹息一声,盛方明弯身下了轿子朝着墨明城一步一步走去。 待距离拉近看清墨明城的面容时,盛方明猛的瞪大了双眼,到不是艳艳于墨明城的清新俊逸,却是因为一刹那间的似曾相识,总有种在哪见过的感觉。 墨明城无视盛方明眼底的恍惚和迷茫,他将手里的天子剑正对着盛方明,一字一句道:“盛方明,你可识得此剑。” 盛方明怎么会不认识天子剑? 他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正待要开口,不想他身边的长随却突然大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假扮朝廷命官还敢直呼我家老爷名讳,来人啊将这不怕死的罪徒拿下。” 随着长随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家丁呼喝着凶神恶煞般地朝墨明城扑了过去。 盛方明张着嘴,那声“慢着”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老爷,不管这人是真是假都不能认。”长随贴着盛方明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人肯定是早就进了城,指不定这些日子在哪窝着呢,一旦认了他的身份,老爷你……” 长随的话没能说完,被一声惨叫给打断。 却原来是最先扑上前的家丁被墨明城一剑抡倒,鲜血溅了一地,墨明城却不慌不忙的自袖笼里扯出块白色的帕子,轻轻拭着剑上的血,眉眼轻垂的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无端的却让人有种杀神临世的感觉。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使得周遭的一切变得诡异起来,私语声,心跳声,呼吸声,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盛方明垂在袖笼里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极度的紧张中心如擂鼓。 长随哆嗦着抬手指了墨明城,整个人却抖得像个筛子。 墨明城扔掉手里的被血染透的帕子,天子剑朝着盛方明慢慢抬起,千年寒潭似的眸子冷得让人心悸,“见天子剑不跪,盛方明你是想谋反吗?” 在那样的目光下,盛方明控制不住的打了哆嗦。 他是想谋反吗? 不,他不想谋反,他就是想做个土皇帝而矣! 盛方明微垂的眼底神色不明,然,也不过是刹那的功夫,他重新抬眼朝墨明城看了过来,诡谲的眸底有嘲色一闪而过,下一刻便听到他缓缓说道:“大胆贼子竟敢冒充朝廷命官,你若愿意束手就擒,本官网开一面饶你一命不杀,否则……” “呵!” 一声嗤笑打断盛方明大义凛然的话。 盛方明皱紧眉头,使了个眼色给身侧长随,长随当即手一挥便要下令抓人,却在这时墨明城动了,只见寒光一闪,他已经持剑朝盛方明杀了过来。 “来人,保护大人。”长随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抓着盛方明的手急急往后退。他手里的盛方明这时候也已经大声喊道:“调府兵剿匪,快调府兵!” 府兵其实是府役的一种,只是他有别于一般的衙役,是保卫府城而设的府,大梁律一城府兵不得超过千人。不过私下里府城的府兵早就超过千人,有些甚至已达五千人之数! 平凉府是肃州的府城紧邻雍州同样饱受鞑靼侵扰之苦,因有着被鞑靼破城屠城之痛,平凉府的府兵早已达三千人之众,盛方明调府兵来,墨明城即便是身手再好要对上这三千府兵也只有惨死的结局。 然,就在盛方明高呼调府兵时,远处亦有守城兵士急急跑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萧王带兵围城了!” 第468章 肯定来得及 第468章 肯定来得及 一场秋雨一场凉。 立秋后随着连下三场雨,京城好似一夜间便进入了深秋。 八月半,小吃街搞了个不大不小的促销活动,仍旧是七夕的套路只是做了些细节上的改动,比如把跳舞了改成才艺绘演,弹琴的,吹箫的,弹箜篌的等等。 当然秦艽准备已久的酒楼也趁着这个机会打出了试营业的招牌,大厨是秦艽亲自把关面试的,为了把打响名气,甚至提前和小皇帝打好招呼,把御膳房总管花公公借了来,再让他的外卖团队大肆宣传了一番,以至于酒楼订餐直接排满了半个月。 第一天开张,为了照顾花公公和他带来的几个大厨的情绪,在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后,秦艽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封一一送到几人手里,“公公,今天辛苦了,这里一点小小心意公公们拿去买茶喝。” “哎呀,这可使不得。”花公公推辞着,“公主太客气了,来之前皇上已经吩咐过了,一切皆听从公主吩咐。” 虽说这些人都是卖与帝王家的,但秦艽却也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余生最大的念想,也就是摸得着看得见的黄白之物了,当下不顾众人的拒绝仍是将封红送了几人手里,说出来话更是客气的让人如沐春风。 “既然皇上都说了让你们听我的,那这封红是我给的你们就更应该拿着了,不拿不就是不听我的了?” 花公公白皙肥腻的脸上,一对黄豆眼彻底笑没了,他搓了搓双手,嘻嘻笑着说道:“那公主都这样说了,咱家就不好再推辞了,不然便是对公主的不敬了。” “对啊,拿着,快拿着,不拿我该不高兴了。”说着话,秦艽将托盘上的封红一个个的递到几人手里,“接下来还有十几天辛苦几位公公呢。” “不辛苦,不辛苦。”花公公呵呵笑着说道:“说起来还得谢谢公主呢,不然咱家几人哪有机会出来看看这外面的花花世界,别说十几天就是十几年咱家也没什么说的,高兴的事!” “对,对,都是高兴的事。”其他人附合道。 又说了几句话,秦艽客气地送了几人出去,这段时间他们不回宫,秦艽花高价在附近的租了个小院给他们几人住,还雇了两个做洒扫煮着活的妇人。 送走花公公等人,秦艽又把余下的人召集起来,同样一人一个封红,一番客气的话,等忙完这一切坐上等在外面的杨十六的马车时,已经三更鼓响了。 好在,明天一早的采买不用她操心,但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要赶在中午营业前到酒楼。 唉…… 秦艽长长叹了口气,明明已经财务自由的她为什么还要折腾自己! 到家的时候,莲婶和叶凡姝还没有睡。 “还没吃过月饼?”叶凡姝将一只装着月饼的瓷碟递到洗漱后的秦艽跟前,“来,吃口月饼就算是过节了。” 青绿色的瓷碟里装着只白白胖胖的冰皮月饼,是秦艽几天前才教会南宫静的,也是甜食斋今天的主打产品,叶凡姝已经贴心的切成了六等份。 莲婶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将一盅炖得炉花纯青的鸡汤放到秦艽跟前,“月饼就别吃了,糯米的不克化,喝盅鸡汤早些睡了,明天还要忙。” 适才在厨房里,她已经从自家男人那里知道了酒楼的热忙和繁忙,心疼秦艽心疼的不行,只盼着施氏和秦万岭能早些到京城,有个人可以说说她。 “吃一点不要紧的。”叶凡姝劝着秦艽说道,想了想,嘻嘻笑着道:“是我做的,你偿偿。” 叶凡姝于吃食上是真的没什么天赋,这几个月来南宫静几乎是一教就会,唯独她再怎么教做出来的都是黑暗料理的始祖级别。 秦艽看着瓷盘里像模像样的冰皮月饼,“真是你做的?” 叶凡姝重重点头,不过下一刻却又略显羞涩地说道:“其实也不全是,郡主也帮了忙的。” 好,秦艽几乎可以断定,叶凡姝所谓的是她做的,估计也就是把月饼切好放到盘子里。叹了口气,她半是好笑半是自嘲地说道:“你说我当初怎么就会把一个吃食铺子交给你打理呢?” “那我虽然不怎么会做菜和点心,可是我甜食做得还是可以的啊。”叶凡姝不服气地说道。 也是,所谓的做得还可以其实就是把各种提前制好调料往到一个杯子里,这活要是都做不来,那怕不是智障就是脑残了。 秦艽拈了块月饼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一番后,说道:“稍微甜了点。” “是吗?不过我吃着还好。”叶凡姝转身体贴地替秦艽倒了盅茶水过来,待秦艽浅啜时,沉沉叹了口长气说道:“可惜姑爷不在,他最是喜欢吃甜的了。” 一句话,使得秦艽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虽然这一天都在忙,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万家团聚的日子她又怎么会不去想他呢?只是用忙碌来打发自己的思念和无奈罢了。 莲婶瞪了叶凡姝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姑娘去歇着,不早了,明天不是还要忙吗?” “婶,你去歇着,我把这茶喝完就去睡了。”秦艽轻声道。 莲婶叮嘱了几句便打算离开,却在下一刻突然步子一顿,问叶凡姝道:“老爷和太太让人捎信来的事,你和姑娘说了吗?” “哎呀,我给忘记了。”叶凡姝一巴掌叩在自己脑门上,回头对正目光带喜色的朝她看来的秦艽说道:“老爷和太太再有个十来天就要到京城了。” 秦艽原想着秦万岭他们怎么也要到个十月份才能到京城,没想到比她预期的提前了半个月,笑容不自觉的就绽放在脸上,问叶凡姝道:“信呢?快拿给我看看。” “没有信,是托人上门捎的口信。”叶凡姝说道。 原来是秦万岭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一行同来京城的人,只是他和施氏因为带着孩子赶路慢了点,便知道那行人也是来京城后,鲁川便托他们到家来捎了个口府,想着让秦艽好早有个准备。 秦艽高兴过后却是有点着急,“哎呀,城外的庄子我还没有去过呢,回头他们来了住哪?” “还有十来天呢,你急什么?”叶凡姝摆手道:“等你忙完这几天,我们去一趟东庵庄就是,放心,肯定来得及。” 第469章 “杀鸡焉用牛刀 第469章 “杀鸡焉用牛刀 后半夜突然下起了雨。 秦艽在睡梦中被雨声吵醒,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不知道这场雨打算下多久,明天晚上的月亮还看得看不成。 睡不着,秦艽干脆便披衣坐了起来,夜风微凉带着湿汽往屋里吹,秦艽担心雨势下大把地给浇湿了便起身打算把窗户关上,谁知道往窗前一站看着夜色里迷蒙的细雨时突然就走不动了。 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墨明城,想起她和他的聚少离多,好像从相识的那刻起,她和他就一直不停的在分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份能让这样的他们走到一起。 秦艽的唇角不自觉地绽起抹笑,只是那笑在想到墨明城的那刻又微微滞住。 他还好吗? 这个中秋节,他在哪里,和谁一起过? 肃州,平凉府。 虽然是中秋节,但城内却仍没有一点节日的气氛,到处都是肃杀的气息在漫延。 半个月前,钦差大臣当街斩杀知府盛方明,盛方明虽然死于天子剑下,但钦差大臣在知府纂养的死士和府兵的合攻之下也受了伤,倘若不是萧王来得及时,钦差大臣只怕也得命丧当场。 虽说这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但平凉城内却仍旧人心惶惶,一则那位年轻的钦差大臣太傅大人出重手整治平凉官场,二则却是反贼头头陈小天王放出话要带人围攻平凉府。 中秋节这天从一早开始,天空便灰蒙蒙的像是被罩了层纱,都以为会下雨,可这雨却是等到更鼓三响也没能下下来。 祥麟手里端了个粗瓷盘盘子里是个圆圆的月饼,月饼很普通是大街上花几个铜板就能买着的,他也知道自家少爷从前就嘴娇,后来更是被自家未来少奶奶惯得已经不只是娇而是毒,寻常东西根本就入不了他的嘴,但想着今天是中秋节,带伤忙了一天,吃块月饼也就算是过了节。 屋子里。 墨明城正同萧王说着话,“三天前我已经让人下了官令,所有县城必须开仓赈粮,违令者斩,另外若官粮不够,可由县太爷出面向当地富户豪绅借粮。” 萧王听了清峻的眉眼间染起浅浅笑意,目光微抬看向墨明城,“借粮?” 墨明城点头。 萧王垂了眉眼,稍顷,扑哧一声轻笑,端起桌上的茶盅一边轻轻撇着上面的浮沫,一边说道:“从来只听说过官商勾结大发国难财的,还真没听说官商齐心协力救万民于水火的,墨大人你怕是把人性想得太好了。”不待墨明城开口,萧王端着的茶盅的手突然一顿,脸上的笑也变得意味不明起来,问道:“是那位秦姑娘出的主意?” “不错,正是她的主意。”墨明城没有否认。 萧王笑了笑,一副不打算再说的样子。 端起茶盅浅浅啜了口后,本打算告诉墨明城他打算三日后便带军回雍州,只是话出口时却变成了,“承恩候去樟州也是为筹粮吗?” 承恩候去了樟州? 墨明城微微一怔,但也不过是刹那的时间,他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想了想,说道:“应该是的?” 他没有多想,毕竟当初秦艽提出过让人去樟州出海购粮的,虽然他嘴里没说赞成但心里却是完全同意她的这个提议的。 “我不是很明白。”萧王看着墨明城,“如果我记错的话,樟州是以药材闻名天下?” 言下之意,承恩候跑到一个卖药材的地方去筹粮食,这是什么骚操作? 墨明城脸上绽起抹隐隐约约的笑,漆黑的眸子里好似倒了星光一般熠熠生辉,“樟州靠海,海的那边是哪里,王爷?” 海的那边是倭国,一个弹丸之地但却和梁国一样以稻谷为主食的国家。 萧王变了脸色,肃州大旱,他和幕僚其实也不止一次商讨过解决之法,谁都知道只要筹到足够的粮能让灾民有口饭吃活下去,待来年春播秋收这场浩劫就过去了,可问题是没有人知道要去哪里筹粮。 “好主意。”萧王扶着桌子的手微微动了动,玉雕一般的手指轻扣着桌面,“只是国库空虚,这购粮的银子从哪来?” “借。”墨明城说道。 “借?”萧王看着墨明城,“怎么借?问谁借?” “向天下人借。” 萧王越发听得一头雾水了,他看着墨明城不言语,等着墨明城解释,而墨明城也没让他失望,果真一字一句解释起来。 “由户部发行,工部负责制作的一种一年期的债券,债券面额从一两到一百两不等,谁都可以买,分记名和不记名形式,一年期满后可以凭券到当地官府兑换。” 萧王,“怎么个兑换法?” “以百两银子为例,购买时是一百两,兑换时可得一百十两。”墨明城说道。 萧王略想了想后说道:“虽然比放印子钱收益差点,但却比存在银号里划算。” “王爷说得没错,确实不如放印子钱,但又比银号里划算,所以我离开京城前,和朱大人还有内阁几位大人都通过气了,严禁朝中官员家眷亲属私自在外放印子钱,一经发现杀无赦。”墨明城说道。 要让这债券卖出去,就得严控市场,将市场里的热钱引过来。而一直以来官员家眷都有投印子钱的喜好,只要把她们的手很管住了,这债券还真就不愁卖不出去。 小媳妇怎么说来着的? 别小看女人的私房钱,有时候她们会刷新你对世界的认知。 还有,也别小瞧了底层的老百姓,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涓涓细流汇成大河就是这么个道理。 萧王听了,久久没能说出话来,末了,他端起茶盅对着墨明城举了举,“喝茶。” 墨明城笑着点头,端起了茶盅。 恰在这时,祥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大人,王爷,今天是中秋节,吃块月饼也就算是过节了。” 屋里的两人闻言齐齐看了过来,等看到托盘里那块形常的不能再形常的月饼时,眼里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嫌弃之色。 “从前只听说你家的小媳妇很擅长做吃食,没想到……”萧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话声突然一顿,紧接着脸上绽起抹笑,说道:“可惜了。” 墨明城少不得抬头看了过来,“可惜什么?” 可惜年纪大了些,不然把她配给小皇帝岂不是更好? 当然,这话萧王肯定是不会说的,他略过这话题不说,转而说道:“三天后,我打算带军回雍州。” “也就是说,我得在这三天彻底清理掉盛方明的残余势力,是?”墨明城问道。 萧王笑了笑,却是反问道:“要不要,本王顺路把桑林县拿下,把那什么陈小天王给你灭了?” “杀鸡焉用牛刀,这么个小角色就留给我练练手。”墨明城笑着说道。 萧王点了点头,端着茶盅的手冲着墨明城抬了抬,“有机会,本王想认识认识你家那个小媳妇。” 第470章 卖身 第470章 卖身 三天后,萧王带兵离开。 墨明城将人送出城门外后,正待和祥麟回城时,却被城门外的一阵骚动吸引了目光。 “放开,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你嫂嫂五两银子将你卖给了我们家,要我们放开你也行,把银子还回来。”尖厉略带暗哑的声音力压众人歇斯底里的吼道。 墨明城收了目光,面无表情的打算带着祥麟离开,谁想一道瘦小单薄的身影却突然冲开人群直直朝着他跑来。 坐骑枣红马受惊发出一声嘶鸣,高高扬起两蹄便要朝着人影踩了下去,墨明城大惊之色双手猛的用力一勒,硬是将枣红马往后扯开了半步,这才没有酿出人命事故,只是自己一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却有点点殷红渗了出来,他知道是掌心的伤口裂开了。 “大人救命,求求您救救我……我不认识她们,我真的不认识他们……”瘦小的身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磕起头来,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很快额头上便殷红一片。 因为送萧王离开墨明城今天穿了官服,并不奇怪能被人认出,但他身边除了祥麟外还有衙役以及其它官员,大家都穿了官服,怎的这姑娘就那么巧的冲到了他面前?墨明城还在疑惑时,先前的妇人也已经赶了过来,一把拽起地上的姑娘转身便走。 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就是皇帝老子在这儿,也没有说不赔银子就能走人的道理。你哥哥和嫂嫂把你卖给了我,你不想给我家做媳妇可以,银子总要还的?” “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不是我的哥哥嫂嫂……”姑娘拼命的挣扎着,一边奋力的挣着,一边回过头来满脸泪痕地看着墨明城,“大人,他们是拍花子,我不认识他们,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墨明城不意多管闲事,但却在看清姑娘的长相时,目光骤然一僵。 是她! 那晚他在城门下救过的姑娘。 “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墨明城对祥麟说道。 祥麟轻声应“是”出声喝止妇人,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花银子向她兄嫂买下了她,那她兄嫂人呢,现在何处?” 别管有理没理,民见官骨子里便矮了三分。 妇人对着祥麟可没有对着姑娘的跋扈样,佝着腰身垂了脑袋小声说道:“回官爷的话,她兄嫂拿了银子便走了,老婆子并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们,但老婆子千真万确是花了五两银子买下她的,她要是说不愿做我儿媳妇,还了这五两银子便是。” “你撒谎,我一直就告诉你说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不是我的兄嫂,你不听……”说到伤心处,姑娘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祥麟当下便明白了,这小姑娘应该是被拍花子给绑了,然后五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这老妇,老妇应该是知道她们不是亲人的,但还是出银子买了,无非就是觉得姑娘还不起银子就只能认命。 只是,这事若放在平常升堂审一审便是,但眼下赈灾安置难民才是重中之重,这样的小案子可没有功夫去审理。 虽是心中有了判断,但祥麟还是将事情禀报给了墨明城由他来解决。 其实这案子要解决也很简单,或是将妇人和姑娘一起拿下押回衙门慢慢审,或是出了五两银子赎人,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便是。只是,叫祥麟没有想到的是,墨明城却给出了第三种解决方案。 “把人带回衙门交给府知事,若审明老妇明知姑娘是拍花子拐来却仍旧出银买人,则妇人与拍花子同罪刺字流放两千里,若审明确是姑娘兄嫂所为,找到她兄嫂后刺字流放两千里。” 这就是说,姑娘的兄嫂也被视同为拍花子。 千百年来一直都是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父死从兄,也就是说身为女人她的一生都是被旁人支配的,就好比这姑娘,即便卖她的真的家中兄嫂,这也是被律法默认的,而太傅大人这是要挑战天下所有的男权吗? 几乎是墨明城的话声落下,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 就连随行在墨明城身边的几个属官脸上也是一片讶异之色,他们不是不知道太傅大人喜欢特立独行,不然也不会单枪匹马杀来平凉府,更不会当街斩杀一州知府,可这些比起他此刻的决定来,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即便心中多有疑虑却也没有人提出来,不是惧于太傅大人的杀威,而是深恐这天怕是要变了! 祥麟却没有想那么多,反正自家少爷说什么,他做什么就是了。 妇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嗷”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手拍脚撒起泼来,姑娘却是一瞬的怔忡后再次“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民女谢大人。” 早在墨明城掌握了平凉府的控制权后,便取消了封城的禁令,这时候人越来越多再耽搁下去便要把路给堵了,于是他轻踢马腹一边策马往前走,一边对祥麟说道:“把人带回去。” “我不去,我不去,这银子我不要了还不行吗?我家里上有八旬老母,下有痴儿需要人日日料理,你们把我抓走了,这老的小的便只有等死的份……”老妇说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有衙役便要上前拖人,马上的墨明城却突然开口道:“且慢,你们跟着这老妇去一趟她家里,看她说的是真是假,若家中真有痴儿老母便让她在家呆着,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置。” “是,大人。” 有衙役便催着老妇起身。 这边厢眼见得墨明城又要离开,姑娘再没忍住抢上前“扑通”一声跪在马前,仰头看着墨明城,“大人,民女父母已亡,家中再无亲人,今日幸得大人相救,若大人不嫌弃,民女愿自卖为奴侍候大人左右。” 虽然说姑娘蓬头垢面的,但被泪水洗过的脸上一双眸子却清亮的很,仔细看五官其实很是清秀,身材也是纤秀苗条,洗洗换身衣裳想必肯定是个姿容秀美的小姑娘,虽说似太傅大人这般风华绝色的男子鲜有女子能配上,但从此绿鬓视草,被看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又何偿不是美事一桩?!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墨明城。 第474章 因为喜欢吧 第474章 因为喜欢 “那姑娘叫陈莲仪,家在受灾最严重的西泽县,投亲的时候又与亲人走失被人贩子给拐卖了……眼下在知府衙门住着,日常做些洒扫蒸煮的活。太傅没有纳她做妾,就连近身随侍也不曾,艽艽姐你不要被流言所骗。”小皇帝说道。 秦艽自然不会被流言所骗,但那并不代表她不生气。 若说之前因为怕走漏风声不敢和她联系,但既然早已经拿下平凉府官场为什么就不能写封信来报个平安?可见,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人在跟前的时候嘴巴抹了蜜一样,离了身边那就是断了线的风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最终落向何处。不然又怎么会有“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的话! 秦艽心里郁卒,再加之对上又是小皇帝便也没了遮掩的心思,忿忿道:“无妨,就算真纳了个美人那也是应该的,男人嘛惯常喜欢三妻四妾喜新厌旧的。” 这是生气了? 小皇帝不解地朝顾还止看去。 顾还止在宫里呆了一辈子最会揣度人心,秦艽的话一入耳便知道这会未来的太傅夫人怕是吃酸了,只是这酸不像是酸男女间的情事啊,倒像是迁怒,可也不像是迁怒,又像是……顾还止想得出神,以至于连小皇帝的眼神都忽略了。 小皇帝得不到顾还止的解惑,只得重新看向秦艽,“艽艽姐,你是不是生太傅的气了?” “没有。”秦艽摇头,“他又没做对我不起的事,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小皇帝听了一副“别说我不信,就是你自己怕是都不能信”的表情。 秦艽也不好辩解,想了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干脆换了个话题问道:“承恩候那边有消息了吗?” 承恩候去樟州调粮已经有些日子,按说也该送了消息回京才是。 “前些日子候爷寄了信回来,说是安王打算亲自出海去倭国协调购粮之事。”小皇帝说道。 南宫晨会配合这是预料中的事,但配合到亲自出海确是出乎秦艽的预料了,不过她也不打算多问,毕竟南宫晨对她有情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问多了传出去对她对他都不好。 于是三言两语把这个才起的话题又结束了。 正想着再找个话题,芽姑却在这时带着侍候的宫人来了。 “艽艽姐,我新琢磨出了一道吃食,你帮我品鉴品鉴看看味道如何。”芽姑笑着说道。 小姑娘被娇养了几年又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足了规矩,变了的不止是容貌还有身上的气度。 秦艽笑着起身拉起芽姑的手,起身绕着她转了一圈后,说道:“芽姑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我感觉你比我上次进宫的时候好像又高了不少。” “对啊,过完年我都十岁了。”芽姑嘻嘻笑着说道。 是啊,初见面时的小丫头这会儿已经成了小姑娘,再过两年就是大姑娘了。 秦艽看了眼自芽姑出现眉目之间皆是温柔的小皇帝,有着年少时的这份陪伴足够温暖以后的很多年?说起来,她和墨明城也是年少时相识,可为什么就没有这样好的结果呢? 眼见秦艽再次出神,小皇帝轻咳一声,说道:“艽艽姐,你不偿偿看吗?知道你要来,芽姑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呢。” 秦艽回过神来,这才看清宫里托盘里放着的是什么东西。 嫩黄色的糕点摆在白色的瓷盘里,别管味道如何光这卖像,秦艽就给满分。 “是什么糕?”秦艽问道。 芽姑拿起一旁的银块夹了一片放在瓷盏里递到秦艽手里,“艽艽姐你偿偿,看吃得出来是什么不。” 秦艽接过她手里的银筷拈了一片放嘴里,酥软粉糯像极了后世的碗豆糕,她看着芽姑问道:“是碗豆糕吗?” “不是,是莲蓉做的。”芽姑说道。 秦艽倒是有刹那的惊愕,看着芽姑说道:“莲蓉?” “是的。”芽姑笑着说道:“不过我加了些绿豆,光用莲蓉的话成型后颜色不好看。” “这话真该叫你凡姝姐姐听听,看她下次还好意思进宫不。”秦艽笑着说道。 芽姑同样笑了说道:“艽艽姐快别这样说,皇上和我还都盼着凡姝姐来呢,每次她一来,宫里可热闹了。” 小皇帝眼见两人说得热络,使了个眼色给芽姑后起身对秦艽说道:“艽艽姐,朕约了朱老大人议政就不陪你了,你和芽姑说说话,难得来一趟吃了晚膳再走。” 秦艽轻声应“好”起身送小皇帝离开。 没了小皇帝在跟前,芽姑好似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她对秦艽说道:“听说伯父和伯母这两天便会到京城,皇上说到时找个机会请了他们进宫游玩再顺便一起吃个饭。” 这话在来的路上秦艽才刚听顾还止说过,当下少不得又将之前的说词拿出来重新说了一遍,芽姑和顾还止的反应一样,都觉得还是秦艽的安排好,最主要两人都是真心疼惜小皇帝。 话说到这里秦艽干脆先将自己的事扔一边,转而关心起芽姑和小皇帝的感情来,虽说两人的年纪加在一起才刚过现代合法登记年龄,可谁让这是个早熟到十五岁就能当爹当妈的年代呢? 秦艽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便把小皇帝之前同她说的那番话说给芽姑听了,在芽姑羞得就差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窘迫里,直言道:“芽姑,你对七七是什么心思?也想要长大后一辈子陪着他吗?” 芽姑满脸的娇羞低垂了头不言语。 秦艽看她这样子心下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以后可能发生的事同芽姑说一说,毕竟七七的身份摆在那,所谓天子无私事,做他的女人虽有无比的荣耀但同样也是无比的艰辛。 “芽姑,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富有天下,但其实最难的也是他,有时候为了平衡前朝势力,甚至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和宠爱,你能接受吗?”不等芽姑开口,又继续道:“当然更有可能是他日后厌弃了你,另纳新欢,新欢恃宠而娇不把你放在眼里,甚至明谋暗谋的设计陷害你,这些你也能接受吗?” 芽姑脸上的羞色慢慢褪去,她看着秦艽,轻却坚决地说道:“艽艽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我还是想留在他身边陪着他。” “为什么?”秦艽问道。 芽姑目光里有流光一闪而逝,笑着说道:“因为喜欢,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愿意为这份喜欢努力一把,倘若结果当真不如人意,将来我也不会后悔懊恼,可要是结果是好的呢?那我岂不是赚大发了!” 第475章 从前都白哭了 第475章 从前都白哭了 秦艽坐在马车上,脑海里一直都在回荡着芽姑那句“那我岂不是赚大发了”的话。 是啊,人生是一场赌博,嫁人更是一场豪赌,不在一起过上几年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日子,谁知道自己嫁的是人还是鬼? 秦艽一大早出的门,到家里却已经是月挂柳梢头。 叶凡姝和莲婶都等着她,杨十六开门第一句话便是,“姑娘回来了,今天没有接到老爷和太太他们。” “嗯,我知道了。” 真要接到人了,叶凡姝这个急性的肯定早就跑宫门口催她回了。 听到声音,莲婶和叶凡姝都起身走了过来,见到秦艽,一个问着“这么晚才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一个则问着“饭吃过了吗?”的话。 “已经吃过饭了,没什么事,就是外面的谣言不知道怎么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喊我进宫解释了一下。”秦艽说道。 叶凡姝闻言,忙跟着问道:“那……七七有没有说那个女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莲婶一把将她扯了开去,“行了,姑娘才回来你让她先喝口水喘口气再说话。” 话落,迎了秦艽进屋坐下,又沏了盅热茶递到秦艽手里,“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这京城的天真是糟糕透了,入秋跟入冬似的。” 秦艽接过茶盅浅啜了起来,半盅茶入肚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这才把小皇帝同她说的话讲给了叶凡姝和莲婶听。 “哎,我就说了我们姑爷不是那样的人,这下你信了?”叶凡姝长吁口气,对秦艽说道:“行了,东家这些日子你心情不好晚上也休息不好,这会儿事情闹明白了,赶紧洗洗去歇息,这下总算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是啊,洗洗睡,这天冷得跟入了冬似的。”莲婶也跟着劝道。 莲婶是真不喜欢京城的天气,她本就是个畏寒的人。 秦艽点了点头,对两人说道:“知道了,你们也早点歇息去。” 当下几人散开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毕的秦艽躺在床上瞪着漆黑的夜色怔怔出神,好似什么都想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想,原以为会是个无眠之夜,叫秦艽没有想到的是很快睡意便来袭,她顺势闭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这一睡再睁眼便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莲婶应该是早就起来了,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不时响起,不多时又响起叶凡姝的声音。 “咦,东家今天怎么还没起来?” 秦艽正待开口,不想却响起“笃笃”的敲门声,与此同时似乎还有“艽艽、艽艽”的喊声。 “有人敲门,我去看看。”叶凡姝对莲婶说道。 话落便急急跑去开门,只是杨十六却抢先把门打开了。 莲婶隔着小院喊道:“当家的,这一大早是谁来了?” 不想莲婶话声才落,施氏抢先一步走了进来,一进院子便急急喊道:“艽艽,艽艽……” 紧跟在施氏身后的是抱着秦道权的秦万岭。 “呀,老爷和太太到了。”莲婶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抓起身前的围裙擦了把手便急急走了出去,一边还不忘回头对秦艽的屋子的喊道:“姑娘,老爷和太太他们到了。” 秦艽在听到施氏的声音那刻起已经急急掀了被子起床,这会儿衣裳都穿得差不多了,“娘,我在屋里,我马上就出来。” 施氏再想不到自家那么勤快的女儿,这会儿竟然在京城睡起了懒觉,一怔之后却是忙说道:“没事,艽艽你慢慢来,不着急哈。” 秦万岭已经放下手里的秦道权,轻声责备着施氏道:“都和你说了让你轻点,你不听,看把艽艽给吵醒了?” “我哪知道她在家那么勤快的一个人,怎么到京城就变懒了。”施氏笑着说道。 正说着话秦艽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爹,娘,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昨天下半夜就到了,只是城门关了进不来,然后就在马车上歇了半宿赶在天亮城门一开就进来了。”秦万岭说道。 施氏这时候已经接过秦道权指着秦艽对他说道:“权哥儿,这是姐姐,你在家里不是常问姐姐去哪了吗?快,叫姐姐。” 秦道权却是扒着施氏的脖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秦艽一言不发。 “你这孩子,怎么见了人不喊人呢?”施氏不高兴的斥道。 秦艽却知道,正是小孩子害羞的时候,得适应一个过程让他熟悉了才会喊人,当下上前劝了施氏道:“弟弟这是认生,熟悉了就好了。” 话落,忙招呼三人进屋,又对莲婶说道:“婶,你去和十六叔去趟市场买些鸡鸭鱼肉,再买些小孩子爱吃的点心回来。” “哎,哎,我这就去。”莲婶说着便解了身上的围裙,拿了篮子招呼自家男人出门。 叶凡姝趁着这空上前跟施氏和秦万岭打招呼,“凡姝见过老爷和太太。” “哎,可不敢。”秦万岭忙不迭地摆手,“来的路上我们都听说了,皇上封了你做公主,你现在是公主了……” 叶凡姝哈哈笑了指着秦艽说道:“东家也是公主,你们是公主和父母,我这礼还是受得的。” 秦万岭和施氏闻言不由得便一脸复杂地看着秦艽,这时候,一直没出声的秦道权突然问道:“你是公主了,那还是我姐姐吗?” 秦艽:“当然是啊,我们是一个爹娘生的,我永远都是你姐姐。” 秦道权点了点头,回头抱着施氏的脖子,细声说道:“看,我就说了她还是我姐姐,你从前都白哭了。” 从前都白哭了!什么意思? 秦艽不解地看着施氏,“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 “哎,别提了都跟她说了,这公主就是个名头,你还是我和她的女儿,偏不信,说什么封了公主就是过继了,以后和我们就没关系了。”秦万岭一脸无奈的说道。 施氏涨红了脸,讷讷着说道:“那,那大家都是这样说的,我,我……” “嗯,知道,娘是舍不得我呢。”秦艽笑着打断施氏的话,说道:“进屋,这大早上的院里冷,别冻着弟弟了。” 叶凡姝连忙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沏了几盅热茶拿托盘端了出来。 堂屋里。 一家人分三条凳子坐着,秦万岭打量了遍屋子,问道:“艽艽,都说京城的房子贵,这小院不便宜?” 施氏却是问道:“艽艽,明城什么时候回来,知道吗?” 第476章 太傅说归期 第476章 太傅说归期 没有人知道墨明城什么时候回来,秦艽不知道,就连皇宫里的皇上也不知道。 过了几日,秦艽在西河自家小酒楼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小皇帝带着芽姑和顾还止赶在太阳落山前到来。 秦万岭和施氏紧张整个人都在打哆嗦,到是天真无邪的秦道权最是自在,他喜欢这个看起来难说话但处起来却很好说话的七七舅舅,还有穿得漂漂亮亮像个小仙女一样的梵姑姑。 “权哥儿你说芽姑是小仙女,那是不是说她比你姐姐还好看啊?”叶凡姝逗着白白胖胖穿得像个年画娃娃一样的秦道权。 秦道权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姐姐最好看了,姐姐是大仙女。” 嗯,他早就想好了,苏梵姑姑是小仙女,自家姐姐是大仙女。 叶凡姝听了哈哈笑着说道:“啊,权哥儿,姐姐是大仙女,那你娘呢?是什么仙女?老仙女吗?老仙女可是不好看的。” 权哥儿瞪圆了眼睛,一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 芽姑看得心疼,揽了权哥儿在身前,轻声说叶凡姝道:“凡姝姐,你不好这样逗权哥儿的,你会吓坏他的。” “怎么会呢?”叶凡姝嘻嘻笑着伸手摸了把权哥儿的头,“咱们权哥儿是个聪明又胆大的孩子,这点事怎么就会难到他,吓到他,是不是?” 权哥儿却是把头一仰,挣开了叶凡姝的手,绷着小脸说道:“娘好看,姐姐也好看,梵姑姑也好看,她们都是仙女,就你不好看,你不是仙女!” 说着话眼眶都红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浸着层薄薄的水雾,叫人心疼的不得了。 虽然娘说了,不能说叶姐姐不好看,这样叶姐姐会难过的,可是叶姐姐总是欺负他,让他难过,他也要让她难过难过才行。 叶凡姝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哈哈笑着将权哥儿抢了过来,说道:“是,是,她们都好看,就我不好看,她们都是仙女,就我不是。那怎么办?权哥儿我丑嫁不出去,等你长大了娶我好不好?” 啊! 权哥儿傻傻看着叶凡姝,他到是不觉得叶姐姐丑的,但是等他长大了,叶姐姐应该很老了,难道他要娶个老太太不成? 想到自己要娶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权哥儿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要娶你,你太老了。” “那你不娶我我就嫁不出去了,怎么办?”叶凡姝继续逗着权哥儿。 权哥儿瞪大眼,半响,突然指着正同秦艽说着话的小皇帝,“让他给你找,他是皇帝,他说的话没人不敢听。” 权哥儿的话声才出口,别说叶凡姝和芽姑怔在了原地忘记反应,就连正说着话的小皇帝几人也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芽姑扑哧笑出了声,抱着权哥儿走上前,把叶凡姝怎么逗权哥儿,权哥儿怎么反击的一一说给众人听。 秦艽听完嗔笑着瞪了叶凡姝一眼,“成天没个正经,连个小孩子都欺负,确实该找个人管管你了。” 不等叶凡姝开口,小皇帝紧接着说道:“是啊,我觉得权哥儿这话说得有道理,回头朕就让礼部翻寻翻寻,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不是? 叶凡姝傻眼了,明明她是逗权哥儿玩的,怎么就挖了坑把自己埋了呢? 嫁人? 她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跑去给人当的老妈附带暖床的老妈子? “我不嫁人。”这下子换叶凡姝摇头了,“我不嫁人,说什么我也不嫁人,这辈子我都不要嫁人。” 原只是句玩笑话,但看着叶凡姝的表情众人却明白,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没再打算嫁人了。 秦万岭和施氏面有戚戚之色,他们夫妻二人已经知道发生在叶凡姝身上的惨剧,也心疼她受过的那些苦难,只是想着这人不管怎样都得有个伴,有个后人不然百年以后岂不是要做孤魂野鬼?正打算开口劝说,不想秦艽却抢先开了口。 “不嫁就不嫁,谁也没规定女子生来就一定要嫁人是不是?” 小皇帝应该也是想到了什么,点头道:“无妨,你是朕亲封的公主,想嫁就嫁,不想嫁那就不嫁,没人能逼着你做不愿做的事。” 芽姑眼见气氛不对,便笑着上前扯了叶凡姝说道:“嫁不嫁人是你自己的事,但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划船的,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叶凡姝也需要一个空间排解心中郁闷,当下便跟着芽姑走了出去。 屋子里,秦艽她们也重新换了个话题,先是说着桌上的席面,虽说是秦艽亲自下的厨,但那也仅限于她在一边动嘴,真正动手的却是请来的大师傅。 “嗯,这道咕老肉不错,酸酸甜甜很是开胃。”小皇帝指着桌上外酥里嫩,鲜甜溜滑的咕老肉说道。 秦万岭跟着附合道:“是,我也觉得这肉不错,就是那什么刺萝太酸了。” 权哥儿扒着桌子,指着一道荷叶鸡,“娘,我要吃鸡腿。” 他就站在小皇帝的身侧,施氏才要动手,小皇帝却已经说道:“朕来。” 说着话,夹起一只大鸡腿放在了权哥儿的手里,“抓好了,慢慢吃别噎着。” 权哥儿点头,果真乖乖坐在那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小皇帝看着乖巧的小人儿,唇角翘起抹浅浅的弧度,抬头看了秦艽问道:“那时候太傅把你送进皇宫,朕像权哥儿这般大小,是不是也像他这般乖巧懂事听话?” 一句话将秦艽的回忆拉回了多年前,忆及那时候的小皇帝,她笑着说道:“很乖巧,也很懂事,只是不似权哥儿这般好相处,看谁都跟谁欠了你几百两银子似的。” 小皇帝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讷讷道:“有吗?朕怎么不记得了。” 顾还止在一边呵呵笑着说道:“没有,不是大长公主说的这样,咱家侍候在宫里呆了几十年,就没见过比皇上更好相处的皇子了,皇上小时候虽然话不多,但待人却是宽厚随和。” 这是王婆卖瓜吗? 小皇帝白皙的脸上染起了些许的红晕。 顾还止却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太傅大人疼惜皇上还亲自动手下厨给皇上做面吃。” 太傅大人亲自动手做面…… 一句话又把话题转到了墨明城身上。 施氏朝秦万岭看了一眼,秦万岭额头生起层薄汗,轻声问道:“皇上,太傅可有写信回来说归期?” 第477章 遭人暗算了 第477章 遭人暗算了 五日后,秦万岭和施氏决意搬去城外的东庵庄长住,几日后小皇帝亲自点了位告老的老翰林去庄子上给秦道权当启蒙先生,秦万岭和施氏带着秦道权面朝皇宫的方向狠磕了几个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很快京城的冬天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叶凡姝和秦艽捧着手炉站在屋檐下看雪,莲婶一遍遍催着她们回屋别受凉,隔着堵墙外面的巷子里不时响起孩童的欢声笑语。 “下个月都要吃腊八粥了,姑爷还不回来,真不知道你们俩还能不能按时完婚。”叶凡姝叹着气说道。 “上次来信不是说了会在年前回京吗?这离吃腊八粥还有一个月呢,你急什么?”秦艽笑着说道。 叶凡姝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秦艽,摇着说道:“可真是坐轿的不急抬轿的急,你说你这准新娘都不急,我在这急个什么劲。” 秦艽听了扑哧笑道:“是啊,你急个什么劲呢?” “咸吃萝卜淡操心呗。”叶凡姝自嘲的说道。 打趣一番,莲婶将做好的早饭端进堂屋,喊了秦艽和叶凡姝趁热赶紧吃。 秦艽吃完还得去酒楼,酒楼自开业后生意一直很好,特别是自从叶凡姝有意无意放出小皇帝微服去过一次酒楼后生意更是爆火,秦艽这些日子天天忙到三更鼓响才能归家。 八仙桌上一碗热腾腾的什锦豆腐捞,一笼鲜肉小包,一碟子煎得金黄焦脆的肉饺,还有一小钵小米粥以及几碟子小菜。 其实桌上的这些小吃街都有,秦艽也和莲婶说过不用那么辛苦大清早起来弄这些,她到酒楼的时候或是买些吃,或是让灶上放碗热汤面也行,但莲婶却说天冷吃饱肚子人也暖和不少。 “莲婶有没有甜的豆腐脑?”叶凡姝坐下后问莲婶道。 莲婶听了嗔笑着说道:“咱们家最爱吃甜的就属你和姑爷了。” 说着话,莲婶起身去厨房重新调了碗甜豆腐脑出来,人刚走到堂屋的屋檐下,门却在外面被人叩响。 “咦,这个时候怎么有人来了?”莲婶一边说着一边扬了嗓子喊杨十六,“当家的,有人敲门你去看看是谁。” 杨十六在厨房吃早饭,他的早饭简单几个大肉包一碗米汤,闻言拿了个包子往嘴里塞,便起身去开门,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大了,变成了鹅毛一样大,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身上头上便落了不少雪。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的人抬步便往里走。 “哎,你这人什么意思?” 杨十六扔了手里才啃了一口的肉包子,抬手便朝那人身上招呼了过去,只是他才动身后却响起一阵风声,按说杨十六应该放弃攻击转而防守后面的偷袭,但他却攻势不变拼着自己受伤也要阻止前面的人。 “哎,十六叔你这是干什么?” 随着声音响起,耳边一阵风声响过后,杨十六眼前一花的同时身前多了道身影,也是这时他认出了来人,失声道:“祥麟?” 祥麟抹了把颌下猪鬓毛一样的胡子,嘿嘿笑了说道:“行啊,十六叔,我都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 既然拦他的是祥麟,那前面一言不发往里闯的人自然就是自家姑爷了? “姑娘……” 杨十六才提了嗓子想要喊一声“姑爷回来了”,堂屋里却已经响起了叶凡姝的惊呼,“你谁啊?竟然敢擅闯大长公主的私邸不要命了?信不信……” 话声嘎然而止,不过须臾却陡然响起声尖叫,“姑爷!你是姑爷!” 堂屋里。 墨明城在叶凡姝的尖叫声中解了身上的鹤氅,露出一张瘦得不成人形的脸,因为太瘦,眼窝都凹进去了,两颊的颧骨高高秃起衬得鼻梁愈挺,再加青白没有血色的薄唇,整个人哪里还有曾经公子世无双的惊华,纯粹就是个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鬼! “你……”秦艽手里的碗“啪哒”一声摔在桌上,她怔怔看着墨明城,“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半月前才收到他写来的信,说是一切安好很快就会启程回京,难道说他一直都在骗她?可不管是骗还是真发生了什么事,当务之急都是赶紧请大夫又或者是……秦艽手里的动作先过脑子里的想法,她起身走了过去,抓住墨明城的手,“生病了?还是被人暗算了?” 墨明城摇头,那对好似坠入星河的眸子光彩熠熠地看着秦艽,“你是信我的,是不是?” 这人莫不是病糊涂了? 秦艽没有回答墨明城的话,而是伸手覆在了他额头上,感觉到手底下一片滚烫,她吓得打了个哆嗦,急急对莲婶道:“快,快去请大夫。” 莲婶急声应道“哎,哎……”转身便往外走。 墨明城没有阻止莲婶,他只是固执地看着秦艽,固执的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你是信我的,是不是?” “是,我信你。”秦艽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了,反正先把人安抚好就是。 谁曾想她这话才说完,墨明城脸上立时绽起抹如释重负的笑,但下一刻却是两眼一闭重重地朝着秦艽砸了下来。 也亏得秦艽在摸到他额头发烫时便有了准备,这会儿人一倒下她就连忙伸手抱住,可即便有准备,即便墨明城瘦得只剩把骨头,可还是把个娇小玲珑的秦艽压得脚一软差点就倒了下去,也幸亏关健时候叶凡姝在一边帮着托了一把。 “东家,姑爷她这是怎么了?”叶凡姝急声问道。 秦艽也想知道墨明城这是怎么了,但眼下要紧的难道不是把人往屋里床上弄么? “你帮我一把,把人先弄到床上躺着去。”秦艽说道。 叶凡姝才要动手,另一双手却抢在了她和秦艽前头,“还是我来。” 祥麟将昏迷过去的墨明城往肩上一带,扛着人问也不问便朝秦艽的屋子走去。 秦艽脚步不停地跟在后面,但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对跟着进来的杨十六说道:“十六叔你去弄一坛烈酒来,我等会要用。” 杨十六不明白这个时候了还要烈酒干什么,但他也没问“哎”了一声转身便往外走。 叶凡姝已经连珠炮似地问着祥麟,“出什么事了?是姑爷病了,还是你们遭人暗算了?怎么姑爷成了这样,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这话问得可真是……有道理。 祥麟将人放在床上,笨手笨脚地打算帮忙脱鞋和脱衣,被叶凡姝嫌弃的一把推开,“行了,看你那蠢样,我来。” 你来就你来,祥麟才不跟她抢。 只是,正打算上手的叶凡姝却突然又停下手,转身对秦艽说道:“东家还是你来。” 秦艽是真服了这两人,她走上前熟练地帮着墨明城脱鞋,脱衣裳。 叶凡姝则是继续“审讯”着祥麟,“哎,你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遭人暗算了。”祥麟说道。 叶凡姝嗓门立时提了八个音度,“那你怎么没事?” “那人家相上的又不是我。”祥麟没好气地说道。 第478章 毒其实已经解过了 第478章 毒其实已经解过了 请来的大夫脉还没把完,顾还止便带着几乎半个太医院的太医赶了过来。 太医院院使接替了民间大夫替墨明城把起了脉,余下的人一半留在屋里旁观以免病情复杂院使也难下决断时好作商议,另一半因为屋子太小去了堂屋等候。 秦艽把祥麟喊去了院子里问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遭人暗算了?” 祥麟却嘴巴闭得紧紧的,不任秦艽怎么问都不肯说,反复只有一句话,“少爷说了,这事得等他醒来亲自和你说。” “那他要是醒不来呢?”秦艽气极问道。 祥麟眼睛瞪成了牛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艽问道:“你怎么这可以这咒他?” 秦艽:“……”可真是日了鬼了! 顾还止眼见得秦艽已经在暴发的边缘,连忙哄着秦艽道:“公主您还是去看看太傅, 这里交给咱家,咱家同祥麟小哥说说话。” 秦艽也怕自己忍不住想动手打人,瞪了祥麟一眼拔脚去了堂屋。 祥麟被她瞪得一愣,但却是很快便回过神来,“瞪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这么大人了说话也没个忌讳的。” “行了你。”顾还止同样没好气地剜了眼祥麟,“公主问你话你回她就是,你不能回就不能找个婉转点的借口?自己蠢非怪别人有问题。” 祥麟顿时急白了脸,张嘴便要辩驳几句,却被顾还止不耐烦的挥手阻止了,“行了,跟咱家进宫,皇上还等着问你话呢。” 祥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进宫,少爷没醒来之前我哪都不去。” 顾还止被他气笑了,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问道:“怎么,你这是要抗旨?” 抗旨这事, 也不是不能做,可比起和秦艽拆招祥麟还是更愿意和小皇帝打交道。 “我就随便一说。”祥麟呵呵笑着对顾还止道。 顾还止却是一脸嫌弃地说道:“太傅那里昏迷不醒,你还笑得出来?” 祥麟:“……公公,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这下换成顾还止“呵呵”了。 要进宫但也不能是这样进宫,顾还止朝已经把完脉正和几个同僚商量病情的院使走了过去,“陶院使,太傅大人这伤……” 陶院使忙不迭朝顾还止揖手行礼,“回公公的话,太傅大人不像是受伤倒像是中毒。” “中毒?”顾还止下意识的抬目朝院里的祥麟看去,想到祥麟连秦艽那里都不肯说实话,他跟前怕是更不会说实话了,当下便又收了目光重新看向陶院使,问道:“可能解?” “解是能解,只是……”陶院使目光犹疑地朝秦艽看了过去。 秦艽对上陶院使看来的目光,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我不方便听的?” 陶院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公主是太傅大人的未婚妻,这事旁人都听不得公主却是听得的。” 这话听得秦艽心里一个突突,下意识就觉得这院使大人要说的怕不是什么好话。 清了清喉咙, 陶院使看了看顾还止又看了看秦艽,最后目光重新看向床榻上瘦骨嶙峋的墨明城,轻声说道:“太傅大人中的好似是一种极霸道的春药。” 春药?! 秦艽思维有片刻的停滞。 什么样的情况下墨明城会中春药? 什么样的人能有机会给墨明城下春药? 脑海里有个答案呼之即出。 几乎是与此同时秦艽陡然拔脚走了出去,陶院使连忙喊道:“公主,公主……” 一边喊一边跟着往外走,他这一动,顾还止还有屋里的其它太医也都跟着走了出来。 端了满满一托盘茶盅的叶凡姝恰在这时出了厨房,眼见人呼啦一下全往院子里走,不由得脚步一顿,问道:“出什么事了?” 秦艽直直走到祥麟身边,谁曾想她还没开口,祥麟已经一边大步往墙角退,一边说道:“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少爷说了所有的事情必须由他亲自跟你说。” “他要是死了呢!”秦艽咬牙问道。 “哎,你这就过份了啊!”祥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少爷他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好端端的你干嘛咒他死?” 秦艽却是根本不理会祥麟的暴怒,而是冷着脸问他道:“人呢?” “什么人?”祥麟明知故问道。 秦艽冷笑连连,“你要不愿说也行,你现在就把人弄走,虽然我和他是未婚夫妻不假,但到底男女有别,他这样昏迷不醒的躺在我屋里算个什么事?” “可这是少爷的房子。”祥麟不怕死地说道。 秦艽点头,“是,我给忘了,那这样,我走。” 说完甚至连屋里的东西都不收拾,便大声喊了杨十六要让他套马车走人。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作死犹不自知的祥麟,又看看完全没了理智的秦艽,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口相劝。 就连顾还止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叶凡姝将手里托盘随手一搁,抓了个茶盅急急走了过来,照着祥麟便泼了过去,“你可真是蠢得能把人急死,公主问你话,你如实说了就是,你家少爷醒来还能把你砍了不成?” 祥麟也没到事情会弄成这样,眼见得秦艽甚至不等杨十六套车提着裙摆便大步往外走去,心里也害怕了,这位未来少奶奶的气性他可是领教过的。 “人被送去了刑部大牢。” 秦艽步子一顿,回头看了祥麟,“是那个叫陈莲仪的姑娘?” 祥麟点头。 秦艽又问道:“药不是在平凉府下的?” “不是。” 祥麟觉得头发皮有点发麻。 少爷哎,祸是你自己闯下的,你赶紧起来跟这只母老虎一决雌雄,凭什么把我架在火山上烤啊,我当时怎么劝你来着的…… 祥麟那个苦啊,就好似被人喂了几斤黄莲。 “为什么要把人带回京城?”秦艽再次问道。 祥麟摇头,“不知道。” 秦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乱窜的那股邪火,转身朝陶院使一行人走了过去,问道:“几位大人,可有解毒之法?” “太傅大人这毒其实已经解过了……” 第479章 他是不是要死了 第479章 他是不是要死了 解过了!怎么解的? 秦艽倒没有狭隘的认为中了春药就必须才是唯一的解法,但这毒到底是怎么解的,又是谁帮忙解的呢? 陶院使倒也没有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推测说给了秦艽听, “倘若下官没有猜错,太傅大人应该是用放血的法子来抑制和清解毒性,只是这毒太霸道,除非他将全身的血都换一遍,不然这毒肯定是解不了的。” “放血?”秦艽怔怔看了陶院使,“怎么放?” 怎么放? 当然是割破血管让血流出来,不然还能怎么放? 当然陶院使就算是心有疑窦,话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抚了把颌下花白的山羊须, 神色恭敬地答道:“下官适才把脉时没有看到太傅大人手腕上有伤口,恰巧下官要给太傅大人施针,等会下官一定仔细检查一番。” 听着两人说了一堆废话的叶凡姝忍不住了,她插嘴问道:“那个既然毒已经解了,为什么我们姑爷还昏迷不醒呢?” “毒是解了,但没有完全解透,再加上太傅他多日赶路血虚体弱……铁打的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太傅这般的文弱书生。” 文弱书生? 秦艽不自觉地看了眼陶院使,老头,你怕不是对“文弱书生”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当然这不是重点,秦艽沉吟着说道:“陶院使,太傅的身子还请你多多费心,如果有需要我做的也请你直言。” 原不过是句客套话,可陶院使闻言却是突然抬头看了过来,眼睛里有亮兴一闪而过。 秦艽被那亮光刺得眼睛一痛,下意识地感觉自己怕是说错了话,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看着陶院使, 问道:“可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陶院使却没有回答秦艽的话,而是轻声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艽看了眼周遭的人,默然片刻后转身去了小院,陶院使紧随其后。 小院里已经不见祥麟的身影,一起不见的还有顾还止。 莲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莲婶正和杨十六站在屋檐角落下说话,见到秦艽出来连忙迎了上前,“姑娘,您要的酒买回来了。” 秦艽让杨十六买烈酒是因为她知道用高浓度的酒擦身可以降温,但适才已经有擅针的太医给墨明城扎过针,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这烈酒暂时便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知道了,你让十六叔放好,回头说不得还要用。”秦艽轻声道。 莲婶“哎”了一声,看了眼屋里的方向,问道:“姑爷他没事了?” 秦艽也不知道有没有事,苦笑一声说道:“看太医怎么说。” 陶院使知道莲婶是秦艽的人,而且很得秦艽依重,当下便也没把莲婶支开,而是看着秦艽说道:“公主, 其实最好的解毒方法就是夫妻敦伦。” 莲婶一瞬睁大了眼,看着陶院使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敌意。 就算是她家姑娘和姑爷定了亲,但到底还是未经人事的黄花大姑娘,你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子和个黄花大姑娘夫妻敦伦,这不是流氓吗? 感受到莲婶的敌视,陶院使讪讪地摸了摸胡子,即便为难可还是得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个办法,就是去找那位下毒的姑娘要解药。” 秦艽拧眉,“倾太医院之力配不出解毒的药?” “配肯定是配得出的,只是短时间配不出来,这毒一日不解,太傅便一日受着万蚁噬心之苦,太傅本就血虚长此以往下去,只怕……” 见陶院使话声顿住不言语,秦艽少不得问道:“只怕什么?” “只怕此后就算是解了毒,太傅也是短寿之命。”陶院使硬着头皮说道。 秦艽怔怔看了陶院使,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 陶院使将秦艽脸上的苦色看在眼里,他也是做祖父的人了,家中长孙女与秦艽年龄相仿,他和老妻极为疼爱这长孙女,日常说的最多的也就是要怎样给她寻个如意郎君,要给她一个怎样热闹喜庆的婚礼。 长公主与太傅有婚约,太傅不愿有负大长公主定愿放血也不愿失身,可见对长公主情意之深重,长公主未必对太傅便无情,可是哪个姑娘愿意自己未婚便失了清白?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夫婿! 陶院使很想说,若是公主不愿大可去教坊司寻人,但这话在舌头底下打了几个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只觉得这话,不但是对太傅大人的羞侮,也是对长公主的不敬! 只是,这毒却必须尽快解啊! 秦艽默然片刻后,轻声说道:“我去趟刑部大牢,太傅这里有就有宽边院使大人多多费心。” 这个答案似乎在陶院使的意料之中,“份内之事谈不上有劳,公主且去,下官稍后会让人再给太傅大人施一遍针,解毒的方子也会尽快给出让人按方取药熬煎。” “秦艽在这此先谢过大人。”秦艽屈膝福了一礼。 陶院使连忙闪身退到一边,摆手道:“不敢,不敢。”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长年不见天日,被关在这里的人早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样,比最卑贱的奴仆都不如,更甚至连条外面的狗都不如。不怪人常说,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 秦艽由刑部侍郎钟怀安亲自陪同去的大牢,原本想着想让陈莲仪交出解药怕是得动动刑才是,可是等衙役将陈莲仪提到跟前时,秦艽陡然便有些傻眼。 这人不是刚下大牢吗,怎么就成了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秦艽的错愕被钟怀安看在眼里,他忙不迭地解释道:“公主,因着这人是太傅大人亲自交待的,没得太傅大人吩咐,下官等并不敢提审上刑。” 也就是说这人送进来前就是这样了? 秦艽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她便走到站都站不稳的陈莲仪跟前。 也是这时候,陈莲仪才抬头朝她看来,待看清秦艽的长相后,嗤笑一声后,问道:“他是不是要死了?” 第480章 我要带她走 第480章 我要带她走 秦艽也没废话,一个巴掌甩在了陈莲仪仍旧秀气的脸上,因为太过用力手心一阵阵的发麻,陈莲仪更是被抽得趴在了地上。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谁都没想到秦艽会一言不合就动手, 但当一巴掌响起时,谁又都觉得这好像是意料中的事。 陈莲仪趴在地上,半边脸先是发麻然后便是火辣辣的能,嘴里弥漫起一股铁锈味,她张嘴“呸”一声吐掉嘴里的血,完了抬头看着秦艽吃吃笑了起来。 秦艽也不含糊,见她笑,一巴掌毫无预兆的又抡了下去。 就这样,陈莲仪有反应挨巴掌, 没反应还是要挨巴掌,也不知道是打了多少个巴掌,陈莲仪终于忍不住了,她不再做妖,而是顶着张肿成猪头的脸恨恨盯了秦艽,“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艽却笑了,揉了揉因为用力过猛而犯酸的胳膊,冷冷说了两个字,“解药。” “呵……”一个“呵”字才出口,却又立刻嘎然而止,目光惊恐的看向秦艽抬起的手,“长公主,谈判不是这样谈的。” “谈判?”秦艽好笑地看着满目惊惧的陈莲仪,“你怕不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 这是秦艽第一次对人用“本宫”这两个字,虽然是第一次用,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说了千百万遍那么自然,以至于一旁的钟侍郎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秦艽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切换身份,一个错愕间眉梢眼底却已然尽是傲气, 她起身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目露不甘面色狰狞的陈莲仪,“本宫最后说一次,解药。” “放我走,解药给你。”陈莲仪壮着胆子说道。 话落眼见得秦艽抬手,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撇过脸,下一刻却发觉秦艽只是抬手捋了捋落在下颌的碎发,并不是要打她顿时羞恼交加本就红肿的脸越发的红了。 秦艽不再理会陈莲仪,而是回头对钟侍郎说道:“钟大人本宫曾听闻前朝留下一种名曰梳流的刑罚,一直无缘得见,还请大人今天让本宫开开眼长长见识。” 什么是梳刑? 就是犯人被剥光衣服赤着身子趴在铁床上,用滚开的水往他的背上浇几遍,然后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 这样的刑罚用惨无人道来形容也不为过。 陈莲仪是仔细打听过秦艽这个人的,知道她出身微末,知道她擅于经商,也知道京城一场动乱始于她, 更知道她被当今皇上封了长公主,然就在刚才第一眼看到秦艽时,她仍旧满心的不甘和不服,总觉得她和她之间差的只是一个命而矣。 可现在听着秦艽用那样平淡的口气说出这样一句让人背脊生寒的话语时,她真正的害怕了,这种害怕不同于当日事败被墨明城拿下用刑的心惧,而是一种……她说不出那样的感觉,就是真正的从灵魂深处感觉到了后怕。 她一直以为,即便事败她也可以全身而退,可现在…… 陈莲仪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但却控制不住因为生理反应而颤抖不已的身体,她看着秦艽,摇头,“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秦艽再次笑了,只是笑却不达眼底,仍旧没有看陈莲仪,而是对怔忡着的钟侍郎说道:“钟大人,需要本宫说第二遍吗?” 钟怀安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摇头道:“不用,不用,公主,下官这就安排。” 话落转身吩咐一侧站着的衙役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照长公主的吩咐上刑。” “是,大人。” 衙役退下,很快刑房那边便开始准备起来。 不多时,便有衙役过来禀道:“大人都准备好了。” 钟怀安抬头看向秦艽,“长公主……” 秦艽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起身率先朝着刑房走去。 控制着陈莲仪的衙役立刻便拖着她跟在后面,目的地霍然便是已经准备好的刑房,几大桶的开水依次摆放着,泛着血腥气的铁床像只凶兽一样安静的站在那,就等着陈莲仪这只小兽入口。 “不,不,不……” 陈莲仪拼命的挣扎,这一刻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色迷心窍,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便想办法弄死墨明城,那样的话哥哥不会死,她也不会落到秦艽这个魔鬼手里。 她不怕死,在哥哥走上造反那条路,在她成为人人恭俸的小仙姑始,她便知道事败的那一天便是死期,但是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死法。 “秦艽,你给我一个痛快,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陈莲仪拼命抓着铁床,嘶喊着对秦艽说道:“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秦艽嗤笑冷冷看了陈莲仪。 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什么大家都是女人?她还是个姑娘好不好?离成为女人还差着关健一步呢! 没有得到秦艽开口,衙役不再犹豫抓着陈莲仪便往铁床上按,负责行刑的立刻如狼似虎一样将她的手和脚拿铁床上的铁链拴住了,另一个则抓起把剪刀便要去剪她后背的衣裳,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个衙役匆匆跑了进来。 “长公主,外面有人送了封信来给你。” 秦艽闻言一愣,怔怔接过衙役递来的没有封口的信,狐疑的拆开,下一刻却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眯着目光朝铁床上的人看去,问道:“你到底是谁?” 一直怕得打哆嗦的陈莲仪却在这刻突然就镇静了下来,也许不是突然,应该是在衙役跑进来送信的那一刻她就镇静了不少,这会儿听了秦艽的话,她虽然趴着却极力扭头看着秦艽哈哈笑着说道:“你猜呀,你猜我到底是谁呢?” 钟怀安眼见事情发展的方向越来越诡异,不由得问秦艽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秦艽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着笑得好不得意的陈莲仪咬牙说道:“把人放下来,我要带她走。” 第481章 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481章 到底是什么身份 马蹄笃笃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秦艽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里,而与她正对面坐着的陈莲仪却是表情丰富的很,只是肿得像猪头的脸也就一双清澈的眸子还能看看了。 一路她都在等着秦艽开口, 可秦艽却是一路都没开口说一个字,哪怕是她主动开口换来的也不过是秦艽的一个冷眼,这种挫败和失控感让陈莲仪很是恼怒,最终她也不再开口,而是撩起了一侧的帘子朝外张望。 马车缓缓驶出了京城,一路朝着城外驶去。 陈莲仪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京城,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她第一次来京城的情形, 那个时候她还小,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的?十三四岁……目光突然一滞不由得朝如泥胎木塑一般的秦艽看去, 这位长公主瞧着也是这个年纪? 便在陈莲仪打算收了目光时,秦艽却突然目光一动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陈莲仪有一瞬的错愕,但却是很快便回过神来,她看着秦艽勾了勾唇角,原意是想给秦艽一个得意的笑,可谁曾想却因为扯到了脸上的伤痛得她呲牙咧嘴起来。 秦艽嗤笑一声,淡淡道:“你很得意?” “不可以吗?” 知道过多的表情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显滑稽,她便也收起了所有的表情,一副生人莫近高高在上的模样。 “当然可以,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只是……” 话声嘎然而止,一副不想再往下说的表情,秦艽撇了脸目光看向了马车外渐沉的天色。 冬日的天,昼短夜长,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太阳已经要落山了。 陈莲仪很想问一句“只是什么”, 但她不愿被秦艽掌控主权,当下只是冷冷道:“我们去哪?” 这话却是引来秦艽好奇的一瞥,她看着陈莲仪,“你不知道?” 陈莲仪气极,用力拍了记身上的坐椅,怒斥道:“秦艽,你能不能别整这阴阳怪气的一套?你耍的这些把戏都是我玩剩下的知不知道?” “哦!” 秦艽将那个“哦”字的尾音拉得长长的,完了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再多说。 心里却是冷笑连连,可真是见鬼了,就这么个货色竟然能让墨明城着了道,难不成是那凶残的男人出了趟远门便改了性子,学会怜香惜玉起来,这才着了道? 又想着,要真是墨明城对这女的但凡动了一丁点的心思,这男人她都绝对不会再要。 而此刻本该昏迷不醒的墨明城却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拢了拢身上盖着的薄毯, 对坐在东窗下握笔写字的人问道:“郡主,王爷他知道吗?” 南宫静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下一刻, 饱满的墨汁无声滴下将一张写了大半面的佛经污了,看着迅速晕染而开的墨水,南宫静沉沉叹了口气,放下笔然后团起桌上的纸扔到了脚边的纸篓里,又理了理桌上已经抄好的佛经这才起身朝着墨明城走了过来。 “太傅,什么时候醒的?” 墨明城的脸色比之前还难看,但他一对眸子却是异常的清亮,看着斯斯文文的南宫静平着嗓子说道:“在郡主说服叶姑娘和莲婶,让我随你出城寻医时。” 南宫静“哦”了一声,笑了笑目光温婉地看着墨明城,“太傅,为什么我会有种被陷害了的感觉?” “陈莲仪到底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墨明城看着南宫静,目光如刃,“你的所作所为,王爷知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南宫静轻轻笑了一声,垂了眉眼看着自己比其它贵女的略显粗糙的手指,冷冷道:“还是说太傅在当街斩杀了一个封疆大吏后,还想再斩杀朝一品亲王?” “也不是不可以。”墨明城淡淡道。 “呵……” 南宫静发出一声嗤笑,也不知道是嘲笑墨明城的狂妄还是嘲笑她的自讨没趣。 接下来两人虽然都还坐着,但却是谁都没有开口的打算,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窗外的小院,这个位置很好,只要有人进来第一眼就能看到。 尽管不知道南宫静的意图是什么,可墨明城却是一点都不着急,他拢了拢身上的薄被人往后躺了躺,出门之前已经被扎过针,那种万蚁噬心的痛轻了不少,他也可以静下心好好想些事情。 “太傅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想干什么吗?”南宫静不解地问道。 “无外乎一个目的,以我为人质救出你想要救的人。”墨明城掀开眼帘,“你和陈莲仪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一个金枝玉叶的王府郡主,怎么会……” “怎么会认识一介平民百姓的她,是不是?”陈莲仪打断墨明城的话说道。 见墨明城不言语,她却突然吃吃笑了说道:“我是王府郡主不假,但金枝玉叶这四个字委实有点高攀了,太傅是去过王府的,在父王出任市舶使之前王府是什么样的光景,太傅不会不知?” 恭王府确实是落迫,但那也只是相对于是别的皇亲贵族来说。 只是,这和南宫静是如何结识陈莲仪有关系吗? 答案显然是有。 南宫静半垂了眼眸,两手轻握唇角勾起抹嘲讽的笑,缓缓道:“你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墨明城凝目,恭王妃? “母妃生弟弟时是难产,虽然最后母子平安,但母妃却落下了严重畏寒的毛病,每到冬天便要大量的银丝炭取暖,除此外还要每日饮用参汤水固元,这两样都不是便宜的东西。” “我十岁那年的冬天,母妃因为起夜的时候受了寒引发了体内恶疾,父王请了宫中太医诊治,太医说寻常的人参已经无用,最好能寻几枝上了年头的参固守本元,待来年开春后再慢慢用药,不然突下猛药怕母妃的身子难以承受。” 说到这,有泪光在南宫静眼中一闪而过。 “京城不缺好参,但好东西自然有好价,一枝十年份的参片动辄便需银钱上百两,更别说是二十年,三十年了,五十年的了……” 应是想到当时的窘迫和凄凉,南宫静脸上再度缩起抹自嘲的笑,只是一对眸子却冷得如同结了冰,“可是谁能想到,堂堂一品亲王府却连买几枝好参的银钱都拿不出,父王每日里出门筹措替母妃治病的银两,我和弟弟则每天看着一日不似一日的母妃,只至她万般无奈不舍的闭上眼舍我们而去。” 墨明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虽然没有穷过,但他也曾有那过种绝望无助的时候。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南宫静看着墨明城,眼底有闪烁的水光,“我们是皇室,是南宫后人,别的皇室子弟过着金迷纸醉骄奢的日子,而为什么我家却连几枝救命的参都买不起?” 墨明城沉沉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其实是觉得责任还是在恭王身上,你一个男人连妻小都照顾不好,你还是什么男人? “那些日子我活得像个形尸走肉,只至我遇上了仙姑……” “陈莲仪?”墨明城打断南宫静的话,“那个时候,她就在京城活动了?陈莲仪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482章 教主 第483章 教主 墨明城瞬间有种满天乌鸦飞过的感觉,怎么……他怎么就心疼了?小媳妇这话问得也太诛心了?他就是……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干得挺漂亮的。”墨明城说道。 秦艽:“……”闭着眼睛说瞎话? 瞎话已经说了,太傅大人不介意说得更瞎点, “特意留着她的脸,就是想让你知道,她这样的给你倒洗脚水都不配,我没瞎所以根本看不上。” 秦艽:我要是真信了你这瞎话,那我干脆死了再穿越一回傻白甜的剧本! “不用避重就轻,人都到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设的到底是个什么局, 陈莲仪她又到底是什么身份?”秦艽一点面子也不给的说道。 秦艽的话才落下, 南宫静和陈莲仪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毕竟,前一刻墨明城还在问南宫静,陈莲仪她到底是谁。还有,怎么这一切就变成墨明城设的局的了?难道说从他离开京城前往肃州的那刻起,这就是个圈套? 南宫静看着墨明城的目光变了变,但比起陈莲仪眼底的惊悸却是平淡了很多。 墨明城看着明明气得头顶就快冒烟,但却仍旧竭力压制着看起来一脸平静的小媳妇,叹了口气说道:“艽艽,你要不要坐下说话?” 话落努力的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他捂得热热的坐垫,只是却被秦艽狠狠瞪了一眼后,坐在他榻前的椅子里。 墨明城被落了面子非但不恼,还讨好的对秦艽笑了笑,末了扬声道:“来人。” 下一刻,便响起一阵整齐的步子声,一队穿墨色劲装服的年轻男子自外面走了进来,站在堂前拱手道:“见过太傅大人。” 南宫静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些人目光微微一滞,忍不住问墨明城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明明出城时,她已经做了安排, 来这庄子也是临时起意,可看这些人好似早就在庄子周围候着一样。 “我们什么时候到的,他们便什么时候到的,只是郡主不知道罢了。”墨明城说道。 南宫静默然,稍顷,却是抬头看着墨明城淡淡一笑,说道:“明白了,原来太傅玩的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墨明城眉梢轻挑,对南宫静的话不予置评,而是对那些穿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说道:“去,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属下等谨遵太傅之令。” 一行人像像来时一样整齐划一地走了出去,没有一道目光落在南宫静和陈莲仪身上,就连秦艽这个未来的太傅夫人,他们也是目不斜视的自她身旁走过。 终于意识到不寻常的金福惨白着脸走到南宫静身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了声,“郡主。” 南宫静给了金福一个安抚的笑,完了方才转身看向墨明城和秦艽说道:“太傅,公主,我这丫鬟什么都不知道, 可不可以让她走?” 墨明城没有吱声, 只是看向南宫静的目光已然凛冽如刀,杀意盈盈。 南宫静显然没有想到前一刻还温润如春风的太傅大人,下一刻就变得凛冽如冬杀气腾腾。到底还只是小姑娘,一个对视间南宫静头皮发麻的同时脚都软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墨明城将她的恐惧看在眼里,收了目光,冷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王爷他可知晓这一切?” 南宫静没有似之前一般嘴硬,而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世子可曾参与?”墨明城又问道。 南宫静再次摇头。 陈莲仪看了扑哧嘲笑着说道:“郡主,你怎的还是这般天真?你以为他会信你吗?” 南宫静闻言猛地抬头朝墨明城看去,只是墨明城淡漠的脸上很难让人窥破他的情绪。默然片刻,南宫静收了目光自嘲地一笑,轻声道:“教主,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似你我一般,面孔之下还有第二张面孔。” 教主?! 秦艽不由得朝墨明城看去,她不确定他想的和她想的是不是一样,但墨明城却在收到她目光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秦艽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墨明城将小媳妇的错愕看在眼里,突然就笑了笑,像是在说“怎么就不可能?谁规定白莲教教主就一定得是个瘪嘴白发的老太太了?” 被道破身份的陈莲仪也不恼,早在墨明城的人现身那一刻,她就知道今天注定凶多吉少。不,应该说是早在城头之上她对他动心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死亡! 如果……念头才起便被她狠狠的甩头抛了开去,这世上的事从来只有后果和结果,哪里来的如果? 认命的陈莲仪笑了笑,示意小厮将她放在大厅的玫瑰椅里,扶着光滑沁凉的扶手,陈莲仪抬头看着秦艽和墨明城,“两位,重新认识一下,在下陈莲仪,乃小天王陈良之妹,白莲教教主无上老母。” 一家出了两个神棍,还是两个不得了的神棍,说实话秦艽还是挺佩服陈家父母的“教育有方”的! 眼见秦艽和墨明城神色间并没有过多的惊骇和错愕,再联想到之前墨明城的那番话,陈莲仪自嘲地一笑,看着他说道:“太傅大人可是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墨明城不置可否一笑,没有回答陈莲仪的话,而是看了南宫静说道:“郡主可愿意将功折罪?” “太傅是想让我交待出这京城里还有多少白莲教弟子是吗?”南宫静问道。 “是的。”墨明城看着南宫静,“皇上已经将白莲教定为邪教,你肯将功折罪的话,念在你年幼无知被骗,我可以向皇帝求情赦免你,若不然……” “若不然便要祸及家人?”南宫静打断墨明城的话问道。 “倒也不至于,毕竟世子和王爷对你所作为确实不知情,不知者无罪,皇上虽然年纪小却是仁君,只是……” 南宫静看着墨明城,等着他把那个“只是”后面的话说完。 墨明城倒也没让她失望,唇角噙了抹幽幽的笑,墨明城冷冷道:“我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你们教主害我不轻,当日我便和她说过,我所受之苦必要千倍万倍偿还在她身上。” “你想怎么样?”南宫静问道。 “游街三日菜市口当街问斩后暴尸三日。”墨明城冷冷道。 南宫静瞬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生起一片细密的汗珠。 堂堂郡主被游街三日斩于菜市口还要暴尸三日,恭王府日后还如何在这京城生存?父王怎么办?弟弟怎么办?一辈子生活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吗?还有父王市舶使的位置还能坐住吗? 南宫静默然不语。 陈莲仪早知自己必死无疑,能落得这样一个痛快的死法倒是赚了,唇角间不经意间便噙起了抹笑意。 这笑落在秦艽的眼里便好似被针扎了眼睛一般,当下便要开口,只另一道声音却抢在她前头开了腔。 “你不必高兴,那是郡主的死法,至于你……”墨明城扫了眼僵着的陈莲仪一眼,冷冷道:“妖言惑众之人自该千刀万剐以慰那些因你而无辜惨死之人。” 千刀万剐,那不就是凌迟之刑吗? 陈莲仪白了脸色。 第483章 没有解药 第484章 没有解药 腊八日,连着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冬日里的太阳拉近了与人的距离,天空显得格外地清晰,格外的明媚耀眼。但阳光的温度却像是被冰雪冷却过一样,怎么也热不起来。 一大早,陶老大带着农庄的人开始打扫院里院外的积雪,却在这是白雪皑的世界里一辆黑蓬马车朝着农庄的方向慢慢驶来。 “咦,这么早就有人上门吗?”陶老大不解地问道。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自打前几日公主搬来庄子住后,几乎是每日里都会有人来,或是宫里来送东西的,又或是酒楼管事来谈事的,总之一句话自打公主住进来了后东庵庄每天热闹的都像过年,只是今天却不知道来的是谁。 陶老大没多想,他爹说了,东家老爷和太太是个宽厚的,公主却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他们恪守本份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活就行,别的一律不许打听更不许多嘴。 “扫干净后记得把草垫子铺上,公主说了这两天来人有点多,摔了谁都不好。”陶老大对手下的人说道。 众人应声“是”便四散而开,两两一组忙活起来。 陶老大亲自领着人去扫院子里面的雪,想着扫好了还得去趟后山,他爹不知道从哪打听来说是公主喜花,入冬前移了几株老梅在后山,这两天老梅开花了,公主万一兴起要赏梅,他还能临时去扫地不成? 这么想着,陶老大便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却在这时门外响起道焦急的声音,“东家起了没?快带我去见她……出事了。” 出事了?! 陶老大脑袋一懵,忙不迭地便要转身往外走,不想披着大红猩猩斗篷的叶凡姝裹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 “小的见过长乐公主。” 陶老大止步行礼,叶凡姝却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主院。 秦艽正捧着手炉和施氏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施氏小心觑着她的脸色,见她不似刚来时那般眉头纠结,便小意问道:“艽艽,你还不回城吗?” 那日墨明城的人将南宫静和陈莲仪带回京城后,秦艽便来了东庵庄,这一住就住到了今天。 秦艽也说不上是生墨明城的气还是跟自己怄气,反正她就是不愿回京城,也不愿看到墨明城。 三天前,京城传出南宫静暴毙的消息,施氏和秦万岭因为听说这位郡主和秦艽是朋友,还很是唏嘘了一番,本以为秦艽会回城吊唁,谁知道秦艽却什么变示也没有,夫妻俩私下打听了一番,只什么都打听不出,想着秦艽向来有主意,许是她有自己的想法,便也没过问。 但昨天夜里权哥儿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却让夫妻二人再不敢不上心。 “娘,我想多陪陪你和我爹。”秦艽说道。 施氏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愿意女儿呆在身边的,只是…… “艽艽,权哥儿说明城他病了,是真的吗?”施氏问道。 秦艽叹了口气,“不是生病,是中毒了。” “啊!”施氏错愕出声,怔怔看了秦艽,“什么时候的事?他中毒,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不行,我得和你爹说一声……” 说着话,施氏起身便要往外走,恰在这时叶凡姝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也没来得及和施氏打招呼,而是跑到跟前一把拽了秦艽便往外走,“快,快回城,姑爷他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秦艽一怔之后当即摁住叶凡姝,“你把话说清楚,好端端的怎么就快不行了?” “怎么就好端端的了?姑爷的毒一直没解,你不知道吗?”叶凡姝看着秦艽问道。 之前因为上了南宫静的当让她把墨明城带走,叶凡姝自觉有愧一直不敢出现在秦艽面前,今天也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这才跑来找秦艽。 秦艽看着叶凡姝,“陈莲仪没有交出解药?” 当日,墨明城把南宫静和陈莲仪一起带回城,三天前南宫静暴毙,可处决陈莲仪的消息却一直没有,那也就是说陈莲仪还活着,既然活着怎么会不交出解药? “狗屁的解药。”叶凡姝重重啐了一口,骂道:“那女人这毒根本就没有解药,除非……” 见叶凡姝不言语,施氏急声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男女交合行周公之礼,姑爷不愿委屈东家,又不肯听从太医找教坊司的姑娘,逼着宫里的太医给他用换血的法子,可太医说了这人身上的血就那么多,毒血放完了人也就没救了。” 施氏听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墨明城是死是活全在自家女儿一念之间,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推搡着秦艽便往外走,“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人。” “我……” 秦艽犹疑着没动。 叶凡姝没能忍住,她松开扯着秦艽的手,“东家,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就算是生姑爷的气,那你气什么?姑爷宁肯死都不肯要别的女人,这还不够吗?” 秦艽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她就是觉得喉咙卡了根刺,吞不下也吐不出。 见秦艽不言语,叶凡姝想了想,“行,你要是真觉得姑爷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那就让他死,我们谁也别管他了,了不起回头多烧点纸给他就是。” “胡说什么呢!”施氏板了脸喝斥了一声,完了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对秦艽说道:“回城,立刻,现在,马上!” 这时候得了消息的秦万岭也来了,不止是秦万岭就连权哥儿和给他启蒙的老翰林也一起来了。 一进屋,秦万岭便对秦艽说道:“听说明城出事了,是真的吗?” 秦艽没有否认,沉默着点了点头。 “出什么……” 秦万岭的话没说完被施氏打断了,“别问了,赶紧回城,不然怕是你女儿就得守望门寡了!” 秦万岭的脸瞬间白成了纸,“这,这,这怎么好端端的就……” “行了,别说了,快让陶大备车,我们一起回城。”施氏再次打断自家男人的话说道。 第484章 终章 第485章 终章 墨明城感觉自己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梦里他好似上了条小船,小船飘荡在惊涛骇浪的水面,他随着船起船落,明明应该很害怕,可他却希望这段旅程能长点再长点,最好永远都没有尽头。 “布谷、布谷”断断续续地鸟叫声响起,和鸟叫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孩童稚声音。 “姐姐,姐夫今天还没醒吗?” “没有。” “噢,那他明天肯定会醒过来的。” “嗯,我也觉得他明天肯定就会醒了。” “那姐姐,我去上课了,先生说我今天开始可以学《千字文》了。” “去,好好学,娘的诰命夫人就靠你挣了哈。” 天青色帐子里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慢慢侧过头,目光最先定格在角落的一抹粉红上,一尊半人身高的白瓷梅瓶里插了几枝粉嫩的桃花,白色的墙,白色的瓷瓶,粉色的花,极简却也极美。 这时耳边响起细碎的步子声,还没等墨明城回过神,天青色的帐子被一只素白的手掀起,紧接着便是一张小巧精致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 四目相对,墨明城下意识地挑了嘴角,却在看到秦艽挽起的妇人发髻时,笑容僵在了脸上,“你……” 比起墨明城的错愕惊讶,秦艽的反应却是好了许多,一瞬的怔忡后,笑着说道:“你醒了?” 声音平淡神色寻常,就像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般。 墨明城张了张嘴,只是唇角翕翕的他却感觉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 秦艽将帐子挂起后,转身拿起床边小几上的茶盅,“是我喂你喝,还是你自己喝?” 眼见墨明城仍旧怔怔的没了反应,秦艽便坐了下来端着茶盅往他嘴边递了过去,墨明城被动的张嘴,一边吞咽着茶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秦艽。 不多时,秦艽收了茶盅,见墨明城嘴角有水渍便拿了帕子准备替他擦拭嘴角,不想她手才刚刚抬起,便被墨明城一把握住,他看着秦艽,“我们成亲了?” 秦艽点头,“嗯,成亲了。” “什么时候的事?” 长时间的不说话,即便有茶水润喉,可声音仍旧带着许的沙哑。 秦艽,“去年冬天的事。” 去年冬天的事……墨明城的目光不自觉地梅瓶里插着的几桃桃花看去,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他这是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了太医来看看?(谁替我拜的堂?)” 两人齐齐开口,只是说的话却是全然不同。 秦艽好笑地看了墨明城,不明白这个人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在床上躺了那么久,醒来第一件事难道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不但活着甚至连媳妇都娶了,倘若不是她担心毒素会影响孩子,说不得顺便连爹都当了! 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你也没个兄弟好替,七七说拜堂这事也不能叫别人替,就按规矩抱了只大公鸡拜堂。” 墨明城顿时满脸黑线,他娶媳妇,竟然让只大公鸡替他拜了堂。 行,大公鸡替他拜了堂,那洞房花烛夜…… 墨明城的目光复杂地看着秦艽,“委屈你了。” “没有,我不觉得委屈。”秦艽看着墨明城,伸手抚上即便她再如何精心照料却仍旧瘦得有点硌手的脸上,“是我太任性了,如果我不是那么任性,你也不用昏迷这么久。” 当日,她赶回京城时,墨明城已经昏迷不行,不是因为中毒昏迷不醒,而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他背着所有人固执的拿放血来对抗毒药的侵袭。 那一刻,看着床榻上瘦得就剩皮包骨的他,秦艽终于害怕了,也后悔了,那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了何为,这世间除却生死再无大事。 墨明城抓着秦艽的手,眼底有水意一闪而过。 “不,是我的错。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我自认为所有对你的隐瞒都是为你好,却忘了如果易身而处,你事事对我隐瞒,我肯定也会生气。”墨明城轻声说道。 秦艽突然就红了眼眶,她以为再不会有人理解明白她当日的心情,毕竟就连亲爹亲娘在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后都不能明白她在矫情个什么劲,可现在墨明城却告诉她,她的委屈他都懂。 “相信我,以后不管再有任何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绝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的欺瞒。”墨明城扶着秦艽的肩,目光极尽温柔地看着她。 秦艽相信,这一刻的墨明城是真心实意说出这番话的,但她也知道,倘若真再有性命个攸关的那一天,该隐瞒的他还是会隐瞒,原因无他,只因他对她的在乎,让他不愿意拿她犯一丝一毫的险。 从前,这些秦艽是不能理解也不会想到的,但在墨明城昏迷的这几个月里,她想了很多,翻来覆去的想,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能做到像她要求的那样坦诚吗?不,她做不到,她会和墨明城一样。 想明白了便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这“明白”的代价有点大,差一点就阴阳相隔! 秦艽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墨明城没有想到小媳妇突然间就变得这样好哄,可是看小媳妇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做假,而就在他纠结着再怎么表表忠心时,门外响起了祥麟的声音,“夫人,小的可以进来吗?” 墨明城瞬间变了脸色,不悦地说道:“这是我和夫人的房间,你进来干什么?” 门外的祥麟顿时满头黑人问号脸,不是,这……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屋子里,秦艽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都是祥麟在照顾你。” “不是你?”墨明城一脸讶异地问道。 秦艽,“想什么呢,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搬得动你?” 墨明城:“……”说好的夫妻情深呢? 墨明城还在怀疑人生,祥麟却已经推门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夫人,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大人的声音了,大人他……” 话声嘎然而止。 看着半躺半坐在床上的墨明城,祥麟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然后用力的眨了眨眼,完了……“少爷,你可醒了!” 祥麟嗷嗷哭着便要扑上前来个爱的拥抱,只是,横刺里突然一个枕头迎面飞了过来,祥麟下意识伸手接住抱在怀里。 墨明城狠狠盯了眼祥麟,“下去,我这会儿不需要你侍候。” “大人……” 祥麟那个委屈啊! 秦艽抢在某个男人发作前,柔声说道:“爷醒了,你去和我爹还有我娘说一声,再亲自去趟戒台寺把老夫人接回来,大人能醒来定是老夫人的诚心感动了诸天神佛。” “是,夫人。” 祥麟行礼退下。 墨明城还在想着怎么和秦艽再说几句贴心话(甜言蜜语)时,耳边却突然响起祥麟的一声吼,“大人醒了,亲家老爷,亲家太太我家大人醒了。” “什么?姑爷醒了?” 最先响起的是叶凡姝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串凌乱的步子声从外面风一样冲了进来,“姑爷,姑爷你真的醒了?” 墨明城捂额,很想干脆重新一头倒下去,就当他没醒过来好了。 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没眼力见? 墨明城的怨怼没有入老天爷的耳,因为很快得到消息的秦万岭和施氏来了,紧接着秦道权也来了,就连给他授课的老翰林也来了。嗯,估计再要不了多会儿,皇城也得来人了! “爹,陶院使不是在庄子里住着吗?让人快去把他请来,让他再给大人把把脉。”秦艽对秦万岭说道。 秦万岭忙不迭地说道:“对,对,快去把陶院使请来。” 外头人得了话,忙不迭地去请人。 陶院使很快便来了,不比秦万岭和族氏等人的激动,他是医者,又隔三差五的给墨明城请脉,早几天他就有感觉墨明城这两天应该会醒了,是故,面对醒来的墨明城他淡定的很。 “下官见过太傅大人。”陶院使先给墨明城行礼。 墨明城冲陶院使微微颌首,“有劳院使大人。” “大人言重了,下官份内之事。” 陶院使给墨明城把脉的时候,秦万岭和施氏屏息凝神地看着,但凡陶院使只要皱个眉头,他们一颗心就砰砰跳得厉害。 而几乎是陶院使才松手,秦万岭便急切地问道:“医官大人,我女婿他没事?” 秦万岭才不管墨明城是多大的官,他只知道,他的女儿嫁了他,还已经圆房了,女婿当不当官没关系,但一定得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才行。 “是啊,是啊,医官大人,我女婿他没事?”施氏紧跟着问道。 陶院使笑着说道:“没事,再养上一两个月,太太明年这个时候可以抱外孙了。” 施氏一听当即高兴了,连声说道:“啊,好,太好了。” 秦艽羞红了脸。 墨明城却是眼底难掩兴奋,他轻轻攥了秦艽的手,“你想要儿子,还是想要女儿?” “什么儿子女儿,我答应你生了吗?”秦艽嗔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墨明城笑了笑,“嗯,我明白,我欠你一个十里红妆的婚礼。” 什么和什么啊?生孩子和婚礼有什么关系? 秦艽瞪了墨明城一眼,不再搭理他。 而正如墨明城所料想的那样,自他醒来的消息传开后,东庵庄热闹的好比皇城菜市场,每日里都有人来探访,直至这天小皇帝的亲临将气氛掀向了高潮。 小皇帝来的时候,墨明城已经能下床活动了,是故秦艽将招待小皇帝的地方放在了花香四溢的后山,正是桃李芬芳的季节,她做了些甜点,让人在果树下摆了桌椅,不分君臣不分尊卑,三三两两地坐着,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吃着东西。 “明城,你这日子过得真是神仙羡慕啊。”小皇帝半是羡慕半是酸的说道。 墨明城笑着点头道:“是啊,我也觉得这现下过的日子是神仙也羡慕的。” 小皇帝叹了口气,却在不远处正拎着食盒朝他们走来的秦艽,噢 ,不,是秦艽身后的那抹娇小的身影时,小皇帝的唇角翘起抹浅浅的笑,说道:“嗯,可是朕不羡慕你,朕……” 墨明城眼见小皇帝的话声突然顿住,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稍顷,他收了目光看着小皇帝问道:“想好了吗?” 小皇帝也收了目光,抬头迎向墨明城看来的目光,庄而重之地点头道:“想好了。” 墨明城眉梢绽起抹笑,对小皇帝说道:“想好了,那就去做。”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