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穿后我和反派激情互演》 第1章 巧应对贼喊捉贼 皇都三月细雨绵绵,薄雾如一层轻纱,将琼楼玉宇遮掩其中,隐去浮华热闹,难得安宁。 马车走过官道,待至皇宫前,已经是卯时。烛灯引路,一片亮堂恍若白昼,配着将至的浓夜,光晕朦胧。 苏夙也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了,“前世”作为国师,她更是被迎入摘星阁,作为太子登基为皇的见证人。 奈何在登基前夜,一直庸碌无为的云逍王秦恪竟带着火器闯入潜龙殿,与她扶持的主角同归于尽,导致她任务失败。 现在想来,仍是牙痒得很。 “一会儿进去,你就跟在我身后,切莫乱出头。”身边的苏曼云明显是有些紧张,提醒了一句。 对这位疼爱自己的长姐,苏夙一向听话,何况她也不准备在皇宫惹是生非,乖顺地点了点头。 谁知她们不找麻烦,却有麻烦主动找上,就在转角之时忽而从右侧冲出一个身影,与苏曼云撞了个结实。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连本小姐的路都敢拦?”着粉裙的少女贼喊捉贼。 到底是被耳提面命过要处处小心,苏曼云就算被撞得不轻,也只能咬咬牙忍下,朝对面的少女行礼道歉。 “明灯晃眼,我没看清前路,还望这位小姐见谅。” “见谅?”少女捡起地上断裂两截的玉牌,怒而视之,“我这玉牌都让你摔碎了,区区一句见谅你便想化解?” “若这位小姐不嫌弃的话,可将玉牌交给我,我会找人做个一样的归还。” “说得轻巧,这玉牌可是出自有价无市的玉浮居!你赔得起吗?” 说这话时,少女抬起头,倒叫苏夙瞧着十分眼熟——苏家在发现大量石漆之后,便与兵部侍郎孟敬合作,而这名少女,便是另一位兵部侍郎宋勉之女,宋知欢。 苏夙可不怕招惹她,毕竟有苏家的帮持,孟敬很快就能打压下宋勉,接替兵书尚书之位,查出宋家受贿一事。 是以她上前一步,仔细打量起那断裂的玉牌。 “你胡说,玉浮居才不卖这种普通玉石呢。”她撇撇嘴,分明奶声奶气,却笃定地很。 “你才胡说,我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听得此言,苏夙眉头微微皱起,围着宋知欢绕了一圈,随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知道了,这就是二哥说的碰瓷!怪不得这么亮堂的地方都看不清路,原来是想讹人啊!” 宋知欢又羞又恼,连带着脖颈都红了个透彻,直接扑上来要打苏夙。 思及这是皇宫,她不好跟人动手让父亲为难,苏夙眼珠一转,抓着苏曼云就往扶缮那儿跑。 装得跟逃命似得,眼中含泪咋咋呼呼,没半点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 “玉浮居都是我家开的,你若想要羊脂玉我给你便是,干嘛动手啊!姑姑救命!” 扶缮原是在旁冷眼旁观,毕竟她代表着皇后,偏颇哪边都不好。 但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不得不出头,当下拦在中间。 “宫中不可打闹,有何恩怨,还望三位小姐私下解决。” 这态度,看着像是站在苏夙那边的。 宋知欢当然不敢招惹皇后宫中的人,只得咬咬牙暗自记下,甩袖离开。 一场闹剧终是暂歇,苏曼云松一口气,苏夙却没事儿人般,跟在扶缮身边连声道谢。 那碎碎念的真诚模样,还真叫人觉出几分可爱。 凤仪殿的牡丹苑,是四公主秦亦瑶的居所,扶缮将二人带到时,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她们三两成群,似是在为一件事情苦恼。 “这位姐姐,你们聊什么呢。”苏夙凑上前去,眨巴着一双澄澈无辜的杏眼,问道。 对面少女也是个好脾气的,小声与她解释起来:“今儿是四公主的生辰,却又碰上二殿下封王,皇上就决定一起办了。谁知四公主却闹起了脾气,怎么劝都不出来。” 二殿下?那不就是即将被封为云逍王的秦恪? 苏夙想了想,“前世”还真有这么一出,而秦亦瑶不愿赴宴的原因,则是嫌弃秦恪晦气。 可不是晦气? 母亲淑妃涉及私通侍卫被幽禁冷宫十数年,前个儿才死,皇帝就迫不及待要给他封个闲散王爷丢出皇宫。 秦亦瑶也是倒霉,十岁生辰凑上此事,可不得发一通脾气? 苏夙正感慨,往旁边石桌旁一坐,拿起青橘在手中剥皮。 前头刚好轮到了宋知欢上前劝说。 “四公主好歹出来见见咱们啊,今儿是您的生辰,我带了一只琉璃制的九连环,可难得了,您要不要出来瞧瞧?” 话音刚落,寂静的人群之中就传来了“呸呸呸”的声音,引得她怒目而视。 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是个熟人——正是说她“碰瓷”的苏夙。 第2章 引注意另辟蹊径 “你什么意思?” 先前就结下了梁子,此时宋知欢再次面对苏夙的“挑衅”,自然不能容忍。 于是也顾不上轮番劝说秦亦瑶的机会,气势汹汹地站在苏夙对面。 而好不容易才吐完嘴里那瓣酸倒牙的青橘,苏夙抬眼望去,颇有几分无辜。 “我就是被这橘子酸着了,不信你尝尝。”说着还递了一片过去。 宋知欢恶狠狠地打开她的手,“谁信你的鬼话?方才你在路上就弄碎了我的玉牌,现在还要来拆我的台,我究竟哪里招惹到你了?” 苏夙还真不是故意的,她实在是没想到凤仪殿还有这么酸的橘子。 但正想解释,就被苏曼云挡在了后头。 “舍妹实属无心之失,孟小姐大人大量,莫与她计较。” “有你什么事儿?滚开!”宋知欢猛然将苏曼云推到旁边。 苏夙目光骤然冷下,身体变小导致她没拉住苏曼云,被拖着一起摔倒在地。 世家贵女们皆聚了过来,半是担忧半是幸灾乐祸,却无一人上前。 “你们姐妹俩满口不小心,以为道歉了我就不会计较?方才你是不是想嘲笑我?” 苏夙瑟缩一下,像是被吓到,但随即又鼓起勇气瞪着她。 “我就是嘲笑你又怎样?先前拿普通玉石充当羊脂白玉讹人也就罢了,现在却又拿不值钱的琉璃来做文章,你当四公主与你一样不识货?” “不值钱?”宋知欢像是听着什么笑话一般,“你可知琉璃有多难得?火里来水里去,光工序便几十,更遑论原料难得……” “我听说皇宫连房顶都是琉璃瓦片,区区琉璃九连环算什么?” “你当琉璃瓦真是琉璃制成?这般没见识,我看你是乡下来的。”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将她上下打量一眼。 “我就说怎没见过你,你果然是乡下来的,混进皇宫的!” 此言一出,在场哪怕心思玲珑些的,皆意味深长看向宋知欢。 “琉璃瓦确实并非琉璃,但也珍贵,何况便是真的琉璃,四公主也不缺。”方才被苏夙搭话的少女上前,“再者,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不相干的人轻易就能混进来?” “大姐!咱们才是一家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宋知欢不甘心地瞪着她。 苏夙闻言一挑眉,还真对上了少女的身份——宋家的嫡长女,宋纤。 “少给父亲丢些人,前些天的叮嘱,你怕是忘了个干净。”宋纤冷冷道。 思及宋勉耳提面命的话,宋知欢咬咬唇,转头就要走。 苏夙却扯住她,“跟我阿姐道歉。” “道歉?”宋知欢嗤笑,“我没跟你计较你就感恩戴德地退下,还要我道歉,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一个念头浮上脑海,宋知欢牵起唇角,“你不是自诩聪明?那咱们打个赌,要是你能哄四公主出来,我就认输。” “认输就道歉?” “甭说道歉了,你要是能劝动四公主,我任你施为。” “那好。”苏夙板着小脸,“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抓了几个青橘,拉着牡丹苑的侍女就走。 这么一离开,半柱香的时间就过去了,宋知欢正四处跟人取笑她怕是找了个地方吃橘子去了,就看见侍女端着一盏丑兮兮的纸灯笼回来。 宋知欢嫌弃地看一眼,“你是觉得四公主不缺好东西,就做了这么个破烂另辟蹊径?” 苏夙哼了声,赌气偏过头,对上侍女又换做眼巴巴的模样。 “姐姐记得小心看着,别烧了才好。” 侍女硬着头皮点点头。若不是皇后下令,随这些世家贵女折腾,只要能把四公主弄出来,她是真的不敢把这又丑又不安全的纸灯笼端进去。 众人都在瞧热闹,虽也有同情苏家两姐妹的,但对苏夙的纸灯笼,谁也没觉得有用。 她们和宋知欢一样,都觉得是苏夙年幼,没脑子想到另辟蹊径以外的办法,却未料没过多久,殿内就传出一声惊呼。 “你别是想把牡丹苑烧了。”宋知欢取笑道。 苏夙撇撇嘴,“瞧着,一会儿公主肯定就召见我了。” “呸,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由你想进就进?一身土气,可别熏着贵人,再丢了脑袋。” “土气?”苏夙垂头看看自己的装束,“你是没穿过云锦,还是没戴过珠花?怎这么平常的玩意儿,你却觉得土气?” 云锦织造炫美华丽,较为难得,但在苏家这种首富家族,光织造厂都有好几个,自然唾手可得。然宋家却不会把这么上好的料子给一个庶女出去招摇,宋知欢当然没穿过。 是以此言一出,她的脸霎时绿了,恼羞成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第3章 躲绿帽殿中行刺 苏夙要是能挨这一巴掌,都对不起苏家四人对她的百般宠爱,是以宋知欢刚把手扬起来,她就偏头躲了过去。 然后猛地将她往后一推,坐在她腰上掐住她的脖子,一气呵成。 “你属狗的?就知道咬人?好好的道理说不清是?” 一连三问带了些狠意,圆乎乎的眼睛更是微微眯起,危险地很。但头顶两个小揪揪上的珠花垂下,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只有正对她的宋知欢能看见。 明明那双小手没怎么用力,宋知欢却被这股气势吓住,忘记呼吸,涨的脸色通红。 “啊!!!杀人了!!!” 一声惊叫划破夜空,周围愣神的贵女与宫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上前将两人拉开。 “你……你敢掐我!”脱离控制的宋知欢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惊恐质问。 苏夙抖了抖自己的裙摆,哼了一声,“只准你打人,不准别人还手?”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动我!我叫我爹杀了你!” “可了不得,有个当官的爹就能说话不算数了?” 宋知欢被她说得一愣,随后怒问:“你骂谁说话不算数呢?” “刚是不是你说的,只要四公主出来,你就随我怎么做?这不是出来了?” 说着,还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众人望去,果然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女倚靠门边,神色不耐。 “方才是谁送的灯笼进去?” 看完闹剧,少女、也就是四公主秦亦瑶问道。 苏夙应声举了举手,欢快地跑上前去,俨然一个邀功的小孩。 “你?”秦亦瑶嫌弃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眼,“你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 “我今年七岁了,爹娘都夸我聪慧呢。”说完又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还是比不得四公主聪慧,我还不会作诗呢。” 以七岁作诗为由被夸赞多年的秦亦瑶自是爱听这话,傲娇地昂着头。 “看你嘴甜的份儿上,本公主就原谅你在牡丹苑动手的事情。你且说说,那纸灯笼究竟被你动了什么手脚,竟烧着烧着出了只黑色的兔子?” 从宋知欢等人送的礼物便可知,秦亦瑶是个喜欢钻研的,所以苏夙才会投其所好,拿现代的小实验吸引她的注意。 现在看来也是她猜中了。 “还不能说,我跟人打赌呢。”苏夙瘪瘪嘴,“宋家小姐打伤了我阿姐,说只要我把四公主哄到宫宴上去,就跟阿姐道歉。我爹就是个商人,比不过他爹是当官的,只能拿这个讨回公道了。” “你胡说!” 宋知欢张口欲辩解,却听秦亦瑶不耐道:“你,道歉。” “可……” “废话这么多作甚?从三品的兵部侍郎就这么大的架子了?这里是凤仪殿,容不得你放肆!” 宋知欢咬咬牙,眼中满含恨意,转身要去与苏曼云道歉。 谁知苏夙却拦在中间,倔强看向秦亦瑶,“四公主虽是好心,但若传出去,就成了我仗势欺人了。爹爹说为人便该光明磊落,我才不能学她。” “本公主今日要是不去呢?” “那就算我输了,但纸灯笼的原理,我也不能告诉公主。” “你威胁本公主,就不怕掉脑袋?” 苏夙闻言一愣,随后放声就嚎哭起来,“宋家小姐要我的脑袋,四公主你也要我的脑袋,我又不是唐僧,叫你们炖了汤还能长生不老。” 秦亦瑶被她一下哭懵了,随后便是又好气又好笑,倒忘了她先前的威胁。 “瞧你像个聪明的,应该知晓本公主为何不愿去宫宴。”她道。 苏夙止住哭,打了个嗝,歪头似有不明。 “她们都说公主是嫌晦气,所以不去。但来的时候爹爹跟我说,四公主颇受宠爱,所以才有这么气派的宫宴。四公主为何会觉得晦气?” “自然是宫宴上有本公主不想见的人。” “但今日是四公主的生辰宴,不论谁人都是陪衬。只听说客随主便,却没有为了避客、主人家弃屋而逃的道理。四公主这么做,是要叫人看笑话的。” 奶声奶气,却莫名将人说服。 秦亦瑶虽不满秦恪,但仔细想来,这么大的排场凭什么便宜了他? 于是她顺台阶下,说道:“本公主就给你这个面子。走,路上再好好解释。” 或许是因为人员复杂,此番宴会设在皇宫外围的琼华台,苏夙被宋知欢叫上了同一辆轿子,给她演示以橘子汁在纸上作画会隐形,但经火一烤,则会更快焦黑。 等解释完,也到了琼华台。 一场宴席围绕着秦亦瑶展开,谁也没提另一位主角,等到将散之时,皇帝才似是想起什么,醉醺醺问:“老二呢?今儿庆贺他封王,怎没见他?” 此言一出,众人都朝一处望去,苏夙也投去目光,想看看“前世”临门一脚害得自己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是何模样。 奈何离得太远,就只见青年一袭白衣,行礼谢恩,身形挺拔。 “今儿虽是你受封之日,但因仓促,朕还未想好给你哪块封地。你且先在宫外住着,等朕再想想。” 摆明是在羞辱。 然秦恪却只是微勾唇角,“儿臣不要封地,但求一门好姻缘,还望父皇应允。” 说是封王,其实“云逍王”一称不过虚名,皇帝根本就没准备给秦恪以实权,而只是想将他散养在外,一生庸碌而活。 但秦恪此举,看似是抛弃了自由与权力,却能得到实质的好处,算是打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你说说,这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迫不及待就要来跟朕讨了。”皇帝打趣一句。 若不看那幽深沉冷的目光,怕是真会让人以为是玩笑。 然秦恪却半点不受影响,“儿臣想娶的女子,正是……” 尾音拖长藏匿心思,暗含冷芒的目光在席间缓缓扫过,像是故意耍弄人心,又像是在刻意等待什么。 皇帝连封地都不想给,怎会让这“孽种”自选一门好亲事助长势力? 可如何拒绝? 说自己的儿子配不上区区臣女? 这不就戴实了自己头上那顶绿帽子? 思及此,他目光更沉,朝右侧使了个眼色。 于是没等秦恪将人看全,只听“砰”一声巨响,整个琼花台似乎都震动起来。 “来人!护驾!”公公大喊一声,侍卫一拥而上,欲护送皇帝皇后等人离开。 而就在此时,从四面闯入百来个黑衣刺客,杀意浓重,直冲人群一通砍伐。 没有人料到这场变故,至少面上的惊慌皆是如此表达。苏夙也愣了,一边搜寻最好逃生的路线,一边惊讶于这与“前世”完全无关的发展。 “夙夙,到娘亲这儿来!”苏夫人魏箐大喊一声,在骚乱的人群中向苏夙慌忙招手。 这具身体毕竟只有七岁,又因违规穿越没了系统的加持,保命至关重要,苏夙想也没想就往魏箐那儿跑。 可一把刀却来得更快,直直朝着她的后背劈来。 第4章 初相见险境互助 寒芒闪动之时,苏夙手中已经捏好了暗器,打算先保住小命,之后再解释这不合常理的举动。 但一个身影比她的反应更快。 只见白衣一掠,长剑挡住重刀,铮铮嗡鸣入耳钝痛。 来人抬脚一踹,将刺客踹出十几步外,砸出一条空隙。 “别看。”介于男子与少年之间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又似晚钟低沉。 苏夙一愣,正要抬眼看他,就见兜头一片轻纱撒下,将视线遮挡地朦朦胧胧不太真切。 随后青年长剑一挽,穿过身后偷袭的刺客身体。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青年的动作又快又狠,招招致命。可护住苏夙的那只手却只是虚虚一揽,既能保全,又不会弄疼她。 云逍王秦恪为什么会救她? 苏夙想不明白,但不得不说,秦恪对她幼小心灵的温柔爱护,实在是让人脸红心跳。 咳咳,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秦恪在一波又一波攻势艰难维持两人安危,很快斩杀二三十刺客,殿外得了消息的侍卫鱼贯而入,很快将刺客绞杀。 就在局势即将逆转之时,却见秦恪突然掷出一剑,朝着皇帝而去。 “陛下小心!”皇后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挡在皇帝面前。 后者亦是瞳仁骤缩,没料到秦恪会有这个胆子。但没等他有过多反应,便听一声闷哼。 长剑正中眉心,着黑衣的影卫当即倒了下去。 “秦恪!你好大的胆子!”皇后怒吼一声,“还不将这逆贼拿下!” 侍卫听令,立刻上前制住秦恪。 苏夙已经被魏箐抱在了怀里,她跌坐在地,周围还散落着二三十的死尸。不远处秦恪满身是血的被押地半跪在地,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秦恪,你母亲残害皇嗣,幽禁冷宫十数年,赵家亦因同罪被诛。朕留你一条性命,是念在你是朕的孩子,却没想你竟如此不知好歹,竟敢对朕动手!” 皇帝猛然打翻小几,杯盘狼藉碎裂满地,引慌乱未平的众人噤声。 “儿臣剑之所向,并非父皇。” “你休要狡辩!”皇帝咬牙切齿,指着地上的尸体,“若非朕身边暗藏影卫保护周全,现在躺在这儿的就是朕了!” “这并非影卫,而是刺客。” “颠倒黑白!对皇帝刀剑相向,便是谋反!你还要挣扎到几时!” 皇帝的怒火滔天,眼看着就要将秦恪治以死罪。 可苏夙却十分纠结——作为隐藏反派,秦恪无疑是她任务路上的绊脚石,但他方才救过自己,冷眼旁观未免冷血。 最主要的是,“前世”秦恪活到了最后,谁也不知她若放任不管,这件事情就没有转机,到时候他要是继续黑化…… 苏夙咬了咬舌尖冷静下来,立刻决定救他,目光在殿内匆匆搜寻。 琼华台毕竟是在皇宫,刺客来得轻易,像是内部预谋,而众人虽慌乱,此时却有大半都安静下来; 刺客看似是屠杀,但仅见这尸体分布,除却皇帝面前较多之外,其他都散落在她周围、也就是之前秦恪待过的地方…… 种种,都指向一个可能——这是一场有针对的谋杀,主导者是皇帝,参与者是宾客,场地是宴会,而目标,是皇帝恨之入骨、却不能承认其存在是妃子私通的“孽种”秦恪。 那秦恪在其中,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 顾不得多想,苏夙借着前面人的掩护,开始扒拉最近一具死尸的衣裳。 苏曼云见了连忙小声制止,“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 苏夙竖起食指,朝她“嘘”了一声,用能让身边人听见又不明显的声音说道:“这人身上刻着花呢,以此就能作为身份的证明,立大功!” “立什么大功!快别胡闹了!” 苏曼云一把将苏夙拉到身边藏好,替她擦着手上的血迹,而那影卫手臂上一处细小的刻花却落入了一边宋知欢的眼中。 后者眼珠一转,立刻喊道:“这人身上有刺青!” 完美中计! 苏夙扬起唇角,与此同时,秦恪夺过侍卫的刀剑,刺破影卫手臂处的衣衫。 一样的刺青显露人前,得了消息、帮着皇帝一起演戏的人,此时个个噤若寒蝉。 “此人与刺客是同伙,想必也是潜伏父皇身边,父皇明察。”秦恪扬声替自己平反。 一计未成,皇帝面沉如水,又看向兵部侍郎宋勉。 后者作为知情者之一,当然明白自己的女儿犯了大错,拧着她的胳膊低声阴狠问:“你怎知那刺青的?” 宋知欢冷汗直冒,下意识就往苏夙那儿看去。 岂料刚才还设计一场的苏夙像是才反应过来,一嗓子嚎地凄厉可怜,竟生生将自己哭晕了过去。 第5章 险惊马欲救美人 六七岁小孩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情绪过激昏过去也不奇怪,但如此一来,宋知欢说捡漏苏夙说的“立功”这一言论就没了对证。 而准备息事宁人的皇帝也没了追究的心思,放任他们离开。 “老二,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朕劝你三思而后行。”皇帝威胁了一句。 秦恪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像是没听懂言外之意,淡淡回道:“儿臣会好好考虑。” 琼华台不可久留,皇帝一走,众人也尽皆散去,由宫人指引出宫。 待上了马车,秦恪面上的笑意才彻底消失不见,神色冷下。 “后续可安排妥当了?”他问。 同在马车中的小厮同曦给他递了干净衣裳,如实汇报。 “今日入宫行刺的都是皇室培养的死士,与影卫同源。咱们串通影卫的证据已经处理干净,他的妹妹也被接到了满月楼,等候主子安排。” 秦恪自是信得过他,点点头,吩咐道:“此番能从皇帝设局中脱险,多亏了他,且善待他的妹妹,以慰亡灵。另外,查查苏家那丫头。” 同曦应下。 这么多天为适应身份、计划从刺杀中脱身,秦恪几乎不眠不休,此时额角直跳。 然正当他想闭目养神,便觉车身一阵剧烈的晃动。 与此同时,跟在后头的马车也都受到了牵连。 “嘭”地一声闷响,苏夙的头猛地砸在马车内壁。 剧烈的撞击使她再也装晕不下去,幽幽问道:“出了何事?” 侍女沅安也被方才的变故吓得不轻,探头询问赶车的马夫,这才转身回复。 “是前头云逍王的车马突然受惊挡住了去路,咱们后头也困着几位大人的车马,眼下是进退两难。不过老爷已经去解决了,让小姐静心等待,别下马车。” 苏夙应了声,揉揉撞疼的脑袋。 方才装晕的时间里,她也总结了前次的失败—— 这个副本世界的主角是皇后所出的太子秦宸宇,舅舅们不是官拜丞相,就是一方将领,摆明的金手指满点,就算不用她,继承皇位也是名正言顺轻易平常。 而唯一的变数,在于隐藏反派云逍王秦恪。 重来一次,苏夙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放养主角,死磕隐藏反派。 至于如何死磕……谋士从来都是迂回作战,没有上去平a的道理。 “我去瞧瞧。”苏夙决定去刷好感。 沅安被她这话吓得不轻,赶紧拉住她,“小姐去了不是想去凑热闹!前头正乱着,就您这小身板,还不够那烈马一蹄子的!” 苏夙转头,板起张小脸一本正经。 “书上说过,若习武者也不愿助人为乐,世间正道就没人维护了。何况他还救过我,我现在怎好置身事外?” 说完人便跳下马车,噔噔往前跑去,很快淹没在人潮中。 徒留沅安懊悔不已,心想家中储备的那些话本是该收一收了。 深夜里本该寂静,此时却因一行人困在途中无法归家,抱怨四起、人声嘈杂,伴着烈马嘶鸣,加剧了春末的燥热。 “眼看着都快到丑时了,咱们却还堵在路上,真是晦气。” “可不是晦气?那二皇子打出生就随他娘住在冷宫,也就最近才放出来封了个闲散王爷,你也不想想,这种人能有什么好气运。” …… 人群议论不休,皆是嫌恶的态度旁观,就只有苏夙一人是拨开人群往前,将这些讽刺纳入耳中。 “连云逍王你都要巴结,苏家是想发家想疯了。” 正在她朝前走时,身边传来一声张扬的嗤笑,即便置身骚乱的人群,也清晰可辨。 苏夙往后头瞧了眼,竟又是宋知欢。 她手中马鞭一甩,抽打在地上响声清脆,可见力道。 宋知欢才被她掐过脖子,这一下恐惧压过了那张闲不住的嘴,磕磕巴巴色厉内荏:“怎么……你,你还想跟本小姐动手?” 苏夙挑挑眉梢,“马鞭当然只打畜牲,它都没怕呢,孟小姐怕什么?” 说罢手腕一用力,长鞭自宋知欢眼前险险擦过,惊得她跌坐在地。 而破空声却是朝着受惊的马蹄而去。 只见烈马原本张扬的前蹄被拴住狠狠往地上一砸,霎时跪了下去。 苏夙借此翻身上马,勒紧缰绳,转头朝抱着马车的小厮大喊。 “带你家王爷先走!” 同曦原本哭丧的一张脸微微愣住,随后面上浮现几分一言难尽。 “我家王爷在那儿呢……” 说罢往对面一指。 琼华台里没能细看,此时定睛一瞧,才看清了桃花树下的白衣青年。 他微微拢手,慵懒斜倚着桃花树干,乌发半束半披,垂落满肩若上好的黑绸。 往上看,蘸水点朱,墨笔微挑,月光轻洒,翩翩公子跃然眼前,竟是如画中人。 苏夙有一癖好——偏爱美人。或说世间众人皆喜美好事物,只程度不同。 而苏夙,可以说在不违反公序良俗的前提下,几乎三观跟着五官走。 “小姐!小姐!别愣着啊,还有马呢!”沅安惊呼。 苏夙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那一鞭子显然激怒了身下的烈马,此时的它更为癫狂,已不是苏夙能轻易解决。 但云逍王就在眼前,她也不愿放弃,眼珠一转便喊道:“王爷救我!” 语气惊慌,形色惶惶,好似真有万般惧怕。 一旁被点名的秦恪额角抽了抽,不好继续冷眼旁观,飞身上前,在烈马狂奔时果断一剑斩下。 鲜血喷涌,被劈成两半的马身狠狠砸在地上,因惯性摔出老远。 而提剑的人却淡漠清冷,拎着小丫头的后领疾退数步,腥臭的血点溅在他脚尖所及,却半点也未沾染他素白的衣角。 如这个人,分明沉溺浊世,偏偏不染尘埃。 一出“英雄救美”如愿演完,苏夙却犹不满足,在秦恪要放开她时转身一扑,就把自己埋在了对方怀里“瑟瑟发抖”。 顺势为之,毫无破绽,嗯,不愧是我。 苏夙这般想着。 第6章 攻略法自请替嫁 在外人看来,苏夙一番举动,就像是闻讯赶来,舍身要救秦纵于危难之间。 纵使不敌,也勇气可嘉,并且顺利脱身。 可秦纵也并不单纯,苏夙在看他时的呆愣也好,呼救前的眼珠转动也好,都无一不在昭示一点—— 这是个馋他脸的小丫头。 是以当温香软玉一入怀,他便在对方耳边轻笑一声,道:“小色鬼。” 苏夙脸颊通红,默念十七八遍“我今年才七岁”的鬼话,才压下了心头的羞愤。 “小姐可受伤了?” 沅安将她从秦恪怀里扒拉下来,紧张地四处查看,见她除了手上有些许擦伤以外并无大碍,才算是松一口气。 “小姐可吓死奴婢了,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奴婢可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夫人啊!” 说着,竟是如劫后余生放声大哭。 苏夙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大美人儿”,转而去哄劝一番受惊的自家侍女。 这边的动静不小,人传人,苏远和魏箐很快就得了消息,他们慌忙赶来,抱起苏夙一阵紧张后怕。 “让马夫换道,咱们绕路回去。”苏远吩咐道。 护卫领命,去安排车马,苏夙趴在苏远肩上朝后张望,却没见秦恪的身影。 “爹爹先别走,我还没跟王爷道谢呢。”她焦急道。 然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的苏远却冷下脸来,“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 “正因危险,才要跟王爷道谢啊,”苏夙歪了歪脑袋装傻,“爹爹说过,知恩不报,是要烂心肠的。” 苏远被她一句话气的心梗,但也知少女天真,只能强行将人带走。 拗不过父亲的苏夙叹口气,掀开帘子,望着那渐渐散去的人群,终于发现了桃花树下长身玉立的青年。蓦地,她心中有些难受—— 今夜过后,他所受到的委屈也会彻底埋藏,无人问津,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云逍王秦恪,究竟是抱着何等情绪,才会在新皇登基终于解脱之时,带着火器跟秦屿同归于尽的呢? “看什么看,头给我转回来。”身旁突然响起一声厉喝,把苏夙吓得一个激灵。 而还没等她反应,魏箐就一巴掌拍在苏远后背,朝着他骂道:“吼什么吼?她才受惊,再给你吓出个好歹来!” 被自家夫人教训的苏远抿了抿唇,把自己往马车角落缩了缩。 “夙夙,你娘临终时将你交给我,没别的话,就是希望你能一生平安顺遂。我呢,也一向对你没什么要求,只盼你能嫁个疼你爱你的相公,日后相夫教子,平顺安稳。” 魏箐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劝道:“正因如此,我们才不想你与云逍王扯上关系,以免惹上杀身之祸。” 对于这一双自穿越以来就对自己无比疼爱的爹娘,自小就是孤儿的苏夙其实十分在意,是以魏箐说完这话,她还真反思了一番,是不是非要招惹秦恪不可。 直到第二天秦恪上门,苏夙在外偷听了两句。 “今日本王过来,是有意求娶贵府大小姐。” 苏夙脑子一嗡。 什么意思?要娶她阿姐?“前世”可没这剧情啊! 带着满头问号,苏夙只能继续往下听去。 “苏家历代皆是商户,此番与皇室合作,且不说是否能得到信任,单说那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就足以让苏家举步维艰。唯有与皇室建立利益之外的连系,才能使苏家屹立不倒。” 秦恪说得条理清晰,而在“前世”,面对皇帝的猜疑和各方势力的争斗,苏家确实不得不断尾求生。 虽在琼华台就知这弃子王爷并没那么简单,但今日一番分析,还是让苏夙刮目相看。上回临门一脚被他算计,想必也不是无迹可寻。 “就算真如王爷所说,我苏家必须与皇室产生连系,那苏某为何放弃那么多处境安稳的皇子不选,偏要与王爷合作?” “现在看来,或许是本王的处境最艰难,可五年后呢?众皇子相继羽翼,开始夺位之时,你苏家如何能判定,自己选的就是胜者?” 此言一出,屋中便陷入沉默,连苏夙在外也屏息凝神。 良久,终是苏远轻叹一声,“草民会考虑,王爷请回。” 话虽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他没得选。 秦恪于是也不着急,带着随从兀自离开,然刚出院门,却被人扑了个满怀。 “听说王爷要娶我阿姐?”苏夙仰起小脸,焦急问道。 见是她,秦恪微微挑眉,“你怎么知晓?偷听了?” “王爷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你不能娶我阿姐。” “为何?” “我阿姐有青梅竹马,两人可恩爱了,王爷也不想当插足的小三儿对。” “本王若娶了她,便是名正言顺,何谈插足?” 歪理!狡辩! 苏夙气得要死,完全猜不透秦恪为何会一反常态,来祸害自己的长姐。偏这身体只有七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样都行不通,而秦恪也不像是能听劝的人。 “本王娶你阿姐,自是有本王的打算,你若不愿,就拿你来换。”秦恪故意打趣了一句。 谁料听得此言,小丫头的眼中却倏然一亮。 “那换我嫁给王爷。娘亲说彼此喜欢的就能成婚,我喜欢王爷,就差王爷喜欢我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秦恪不就是想与苏家互利互惠?苏曼云与她同是苏家的女儿,就算不是一母所出,作用都是一样的。 而她本就想监视秦恪,没有比跟对方成亲更亲近的距离。 最主要的是,秦恪好看!此举不虚! 第7章 送上门以求避难 小丫头“见色起意”,说出的话能有几分能当真?是以秦恪只是用指节敲了敲她的脑袋,便告辞离开。 临近夏夜的月色刚好,淡一分不够澄澈,浓一分过于亮堂。 晚风轻拂过茂盛的枝条,剪碎光影落下满地斑驳,有如晚春凋零的落红,铺就一条忽明忽暗的小径。 而作为本该在禁足之中的人,苏夙硬是一步也没敢踏入这姣好的月色,拎上包袱顺着墙根,偷摸着离开。 “就算小姐惹事儿了,老爷夫人也只忍心给小姐禁足,小姐撒娇两句也就能解了,何必大晚上的折腾这一遭?” 沅安跟在苏夙身后,一边警惕着自家小姐被人发觉,一边还要苦口婆心相劝。 而苏夙却去意已决,叹气道:“你家小姐我这回犯得不是一般的事儿,若不避难,皮肉之苦定然是免不了的。” 这事能一般吗? 秦恪走后,苏远就决定答应他的建议,打算次日入宫上表。 但请求皇帝赐婚秦恪与苏曼云的奏疏上,后者的名字已被苏夙模仿着改成了自己,这件事情明日苏远入宫必能暴露。 她爹娘虽宠她,却也不是从不动手。 思及此,苏夙打了个哆嗦,将包袱攥地更紧了些。 沅安这一路都问了十七八遍她犯了什么事儿,苏夙不说,再问也是多嘴。但看对方直接翻上院墙准备跑路,她心中就是一突。 “小姐这一去,还回来吗?” “未必。”毕竟赐婚若是成了,她苏夙就是云逍王秦恪的小童养媳,以后住在哪儿还不一定。 但沅安一听那还了得?连忙垫脚扯住了她的衣角。 “婢子打小就跟着小姐,七年忠心不移,小姐就是出去乞讨,也不能丢下婢子一人啊!” “松手松手!”苏夙慌忙扯着自己的衣裳往上提,“这不也是情势所逼?你放心,眼下我只是去避避风头,等爹娘气消了,我肯定还会回来。” 说完一个干脆利落地翻身,轻巧落在府外,徒留沅安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捶胸顿足地一阵后悔—— 她家小姐,莫不是让野男人给骗了! ———— 却说那边的秦恪,此时的他并不知晓门口已经蹲了一位不速之客,正端坐在马车之中,听人汇报今日打探的消息。 “苏家三小姐是苏家幺女,为家主亡妻所生。现任夫人与苏老爷育有一子一女,此四人皆十分宠爱三小姐,便是豁出性命也会护她周全。属下还查到,苏家三小姐似乎格外在意太子。” “何以见得?” “琼华宴之前,苏家三小姐频繁打听过太子,甚至……还跟四公主说过主子的坏话。” 秦恪听到此处一挑眉,眼前不由浮现今日巴巴要嫁给自己的小女孩,笑得玩味儿。 “哦?都说了本王什么坏话?” 同曦咽了咽口水,“四公主不平与主子一同办宴席,发了脾气,苏家三小姐约是为了讨好对方,附和了不少难听的话。” “倒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丫头。”秦恪随口一句。 云逍王府在皇都的西南面,从皇宫出来之后,马车行驶了好一段时间,等将到门口已经是亥时三刻。 黑云重重将月色吞没,唯有几缕洒下,好歹是照亮了前头的路。 然而平静之中,却潜藏着一个黑影。 “吁——”车夫猛地勒马,马车急停。 原先还在打盹的同曦倏然清醒,秦恪也握住腰间的匕首。 “外头出了何事?”同曦上前问道。 车夫抹了一把额前惊出的冷汗,长吁一声回道:“前头有位姑娘突然冲了出来,眼下还拦在前头呢。” 同曦面露疑惑,请示秦恪后下车查看,竟是见着了一位熟面孔。 “苏小姐深夜拦车,不知有何贵干?”同曦问。 苏夙眨了眨眼,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副无辜之色,叫人本能地放下戒心。 “我离家出走了,想来王爷这儿借住几日。” 同曦一个头两个大,忙劝:“苏小姐与我家王爷皆未婚配,云逍王府若是收留了苏姑娘,对你们二人的名声都有损。何况苏小姐年岁还小,离家出走这行径,那是万万不可的。” 听得此言,苏夙瘪了瘪嘴,抓着包袱灰溜溜转身。可她没走,只是蹲在了门口的石狮子旁。 “苏小姐这是何意?”同曦没法,只得上前无奈问了句。 苏夙无赖道:“看天色晚间有雨,王爷既不让我进去,我就只能借着王府门前的石狮子遮风挡雨了。” 秦恪刚下马车,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他面上无波无澜,只吩咐道:“送苏小姐回去。” “我不回。” “那苏小姐今晚就留在这儿,明早本王会着人去苏府传信。” 苏夙好不容易跑出来,怎能轻易让他走了?于是巴巴地扯住了他的衣摆,自上而下瞧着他。 “我翻墙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腿,王爷就收留我,不然这一晚上我若冻死在外头,王爷也不好收场不是?” 听那声音可怜巴巴的,秦恪垂眼一扫。巴掌大的小脸稚气未脱,连下巴都是圆圆的,一双杏眼更是透着几分无辜,叫人看着便不由心中一软。 何况他还真想看看,这心口不一的小丫头送上门来,有何图谋。 “罢了,苏小姐进来。” 得了这话,苏夙麻溜地从那石狮子底下钻了出来,背着包袱就跑到了云逍王府门前。 同曦瞧的是目瞪口呆,不由道:“苏小姐的脚不是摔” 话音未落,只见方才对着秦恪还轻声细气委屈兮兮的直接一眼瞪了过来,拿口型比了个“闭嘴”。 同曦眼角一抽,好歹是真闭上了嘴。 云逍王府连个守门的都没有,苏夙只能自己去拉门环。可刚开一条缝,秦恪却又恶趣味地推了回去,长臂横在头顶,身形遮蔽月光,将苏夙困在身影之中。 怎么突然就壁咚了! “深夜僻静孤男寡女,你真不怕本王对你做什么?”刻意压低的声音显然带着戏弄的坏心思。 苏夙咽了咽口水,缓慢地转头去看他,只见那挺立的鼻尖离自己只有一拳距离,当下不争气地小鹿乱撞起来。 “王爷长得好看,爹爹说,好看的人都难有什么坏心思。” 秦恪低笑一声,“看来本王容色,很让苏苏满意。” 第8章 夜爬床险遭刺杀 苏夙本名苏酥,作为快穿系统中的一名金牌谋士,最忌讳的就是在副本中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在秦恪念出“苏苏”二字之时,苏夙顿觉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再多欣赏美色的心思也都歇了。 “王爷方才唤我什么?”她小心问道。 秦恪微微挑眉,“昨日听你爹娘唤你苏苏,本王深觉亲切,所以学了。” “爹娘一向唤我夙夙,王爷听岔了。” “倒是确有些差别。”秦恪若有所思地点头,“但本王觉得苏苏顺口,不知是否有幸,成为那个例外?” 苏夙捂紧胸口乱跳的心脏,好似这样就能让马甲包得更严实些,对着自己再喜欢不过的那张俊美容颜干笑两声。 “王爷连名带姓唤我苏夙就好。” 原先刻意亲近的距离似乎一下拉开,秦恪也不知眼前这小丫头的变化从何而来。 但他无意追究,只吩咐管事带她去客房歇下。 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子时,这具身体毕竟才七岁,一闲下来便是困倦来袭。 但好不容易潜入云逍王府,哪儿能睡一觉就走?苏夙躺到整个宅邸中无声无息时就出了屋门,打算去转一圈勘察地形。 秦恪的母亲淑妃因行为不检被幽禁冷宫十六年,皇帝将之视为污点,他在皇室中的地位也可见一斑。 是以云逍王府过分简陋冷清,苏夙用半刻钟的时间环顾一周,心下就不由唏嘘—— 虽说皇都寸土寸金,但堂堂王府还没她爹在雍洲的宅子一半大,真是过分寒酸了。 “主子难道就放任苏小姐在咱们府上住着?” 耳旁隐约传来少年担忧的问询,原来苏夙在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正院秦恪的住处。 拜之前穿越到刺客家族的经验所赐,在隐匿身形方面就算没有系统帮忙,苏夙也会些最基本的伪装。 于是轻巧靠近窗户,正看见秦恪换上舒适的寝衣,与同曦谈起她来。 “那小丫头固执,我若不放她进来,她定能在门口胡闹。” “由她闹去便是,将来要进咱们王府的是苏家长女,王爷跟小姑子这般亲近像什么话?” “一个小丫头罢了……” 话没说完,秦恪眉心一凝,迅速抽出腰间匕首甩出。 锋利的尖头刺破窗纸扎在廊柱上,一声闷响过后,人就已经到了窗边。 他垂下的目光凌厉,眼瞳黝黑如墨,似是包藏万千凛冽杀意。 “你为何在此?”秦恪问。 苏夙为躲那匕首顺势摔倒在地,眼见秦恪冷着张脸,眼泪当即溢满眼眶。 晶莹的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下睫,杏眼湿漉漉的,好一个楚楚可怜。 “我怕黑,在家都是跟沅安一起睡的,那空屋子没人,我害怕。” 秦恪向来谨慎,便是面前不过一个七岁的小姑娘,也仍是没有放低警惕。 “本王府中可没侍女可供陪睡,你若想回去,现在就能安排车马。” “我不回去。”苏夙攥住秦恪垂落的袖口,将演技发挥到极致,眼巴巴抬头看他,“我能跟殿下一起睡吗?” “胆大包天,想睡本王?” 饱含戏谑的话语让苏夙老脸一红,但有这七岁女孩的皮囊在,她头一歪,满眼满面就都写着“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王爷若不喜跟人一起睡,我在软塌上凑合也行。” 说罢还讨好一笑。 秦恪拿她没法,心想跟个小丫头单纯睡一觉也无伤大雅,于是扬了扬下巴。 “自己进来。” 同意了! 苏夙心中犹如炸开烟花,不由喜形于色。 大渊朝重视军力,而苏家经营的是军火相关的生意,可见家境优渥。这么一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秦恪可不敢真让她凑合,于是将自己的床让给了她。 “王爷不走。”苏夙将自己包在薄被里,露出个脑袋,小心问他。 秦恪看着好笑,吹灭烛火,颀长的身形往软榻上一躺。 “睡你的。” 十七岁的青年已有成熟男子的轮廓,苏夙仅是目测,就知对方必定有一米八以上。 这样的身量躺在平日用来小憩的软榻上未免委屈,但那交叠的双腿,以及枕在脑后的双手,皆是显现出了这人的洒脱不羁。 好像这世俗一切框架,都不能对他产生局限。 苏夙看得有些痴,但还是抵不住困倦来袭,上下眼皮没打几架就睡了过去。 屋内的气息渐渐平缓细微,床上那小小一团似是陷进绵长的深睡,与万籁俱寂融为一体。然在此时,秦恪却睁开了眼睛。 他几乎无声地从软榻上起来,手中还握着随身的匕首,一步步悄然靠近苏夙。 月光自半掩的窗口洒下,薄被中露出的小脸泛着薄红,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是睡梦中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秦恪看过太多怪力乱神的事情,或说他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所以对于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屋外的小丫头也抱有警觉。 他手中匕首高高举起,在半空停顿片刻,然后干脆利落猛地扎了下去。 第9章 同塌眠调笑连篇 且不说秦恪是这副本中已知的最大隐藏反派,就单说这陌生的环境,苏夙就不可能完全放松心神。 秦恪动作再轻,朴素的软榻也因他的起身微微响动,将她唤醒过来。长睫轻颤,单目掀开一条小缝,她看见的就是微闪的寒光。 什么意思?趁她熟睡时下手? 苏夙一瞬寒毛立起头皮发麻,脑中跑过诸多猜测,都不能为他现在的行为作个解释—— 秦恪是个极能隐忍的人,他不可能因为莫名的杀念毁了自己。 思及此,她并没有躲避。 果然,那匕首虽落得狠,却在距离她脸颊还有指甲大小的距离时停下,劲风扫过,让她鬓边散乱的发拂过脸颊。 “王爷?” 苏夙顺势微微睁眼,装作被这小动静打扰,带着鼻音的声音软软糯糯,无比茫然。 随后又像是毫无察觉般伸手,朝着秦恪撒娇:“王爷抱。” 一个完全暴露弱点的动作,霎时抚平了秦恪心里种种堪称荒谬的猜测。 他无奈失笑,心想自己这是魔怔了,竟拿一个小丫头如此提防。 这一夜秦恪是与苏夙一同在床上睡的,小丫头好像一点也不嫌热,拱着往自己怀里钻,真是睡梦中都不忘贪图美色。 然他不知道的是,一番惊吓的苏夙早把占便宜抛在脑后,之所以凑地这么近,纯粹是想着他再敢动手,势必溅他一身的血。 次日卯时天光大亮,同曦在外头轻轻叩门以作提醒。苏夙揉着眼睛从秦恪怀里探出个脑袋,手还抓在那松散的衣襟上。 于是一片大好风光落入眼帘,好似犹抱琵琶半遮面,让直面暴击的苏夙一时没挪开眼。 “本王的身材,苏苏可还满意?” 慵懒的声音带着晨起的低沉响在上方,明明极轻,却震地人耳朵发麻。 可一声“苏苏”宛如当头棒喝,让苏夙打了个激灵,迅速爬起赤脚跑回客房。 这样不行。 苏夙靠着屋门平复狂跳的心跳,对秦恪对自己的称呼表示不能接受—— 如果暴露了快穿者的身份及系统的存在,作为宿主将会被无情抹消,她可不想因这特殊“爱称”遭到误杀。 即便对方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也绝对不行! 正想着,屋外有人叩门,随之而来是中年女子扬声呼唤。 “姑娘可收拾好了?奴婢听王爷吩咐,前来伺候早膳。” 明明用的是尊称,可不论是尖锐的声音,还是上扬的语调,都显示出了对方的轻视。 苏夙一挑眉,打开门来,见是一个打扮张扬的妇人。 “你是?”苏夙问。 妇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语气轻蔑敷衍,“奴婢是淑妃的陪嫁,王爷就是奴婢一手带大的,苏小姐唤一声高云姑姑就好。” 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对方看不上自己,苏夙便没有给脸的道理,只装作不懂她话中深意。 “我饿了,姑姑能不能去给我准备些点心?” 见她如此使唤自己,高云眼角抽了抽,顿生厌恶。 于是她阴阳怪气道:“奴婢是王爷的奶娘,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使唤的。” 苏夙鼓了鼓腮,似在赌气,“你才阿猫阿狗!我以后可是要当王妃的人!” “姑娘可别逗趣儿了,”高云嗤笑出声,“能嫁给咱们王爷的,怎么也得是知书达理的世家小姐,观姑娘这模样,怕是书没读几本,规矩也半点不懂。” “你才不懂规矩呢。” 苏夙扑过去就要打她,被高云一手制住。 她面露狠色,“姑娘不懂规矩,那奴婢就好好教教你。” 说着往苏夙后膝一踹,想按着她跪下。 苏夙哪能从?用力将高云推了个踉跄,砸倒屏风发出巨大声响,还不忘跟对方扮了个鬼脸。 “就你还想教你姑奶奶?数数辈分去!” 高云疼得龇牙咧嘴,火气更甚,不管不顾撸起袖子就来打她。 苏夙一把掀翻了小几拦住对方脚步,一边躲避,一边将目之所及的东西都砸在地上。 “姑姑别生气啊,这可都是王府的东西,你砸了赔得起吗?” 她语调惊慌,全不像面上那般挑衅。 高云被气了个倒仰,顾不上和她掰扯这东西是谁砸的,就骂骂咧咧起来。 “王爷都要奉我做义母,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在这儿叫嚣?” 说着,那双手就朝苏夙抓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躲避不及,苏夙用了些巧劲,撞开半掩的门往外摔去,小小的身影正撞在那白衣华服之上。 “王爷救我!” 苏夙眼泪说来就来,手脚并用顺腿往上爬。还是秦恪伸手托了托,才没让挂在自己肩膀上的小丫头掉下去。 “本王怎不知晓,什么时候将姑姑奉作义母了?” 语气漫不经心,可那视线却是包含冰冷杀意。高云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哆嗦着嘴唇不敢开口。 “姑姑年纪大了,恐不能尽心服侍,送去别苑安享晚年。”秦恪吩咐。 高云眼睛倏然瞪大,“奴婢跟了淑妃娘娘三十年,是过命的姐妹情分,王爷怎敢这般对待奴婢!” 话音刚落,人已被拖出庭院。 “砸了本王这么些东西,准备拿什么抵?” 正当苏夙感慨高云竟没发现秦恪的变化时,后者低沉的声音便响在耳畔,带三分笑意,却也难掩兴师问罪。 苏夙歪了歪头装傻,“那把我抵给王爷。” “苏家乃雍洲首富,富可敌国,拿你来抵,倒是本王得了好处。”秦恪若有所思,“不过比起你,本王更想要你长姐。” “那王爷倒是说说,我跟我长姐差哪儿了?” 瞧着小丫头气鼓鼓的模样,秦恪只觉好笑,于是刻意垂眼。 “等把你养熟了,本王也过了鼎盛之势,岂不吃亏?” 苏夙起先还没明白,但等循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胸口一看,霎时红云腾升而起。 禽兽!流氓! 第10章 愁商议替嫁暴露 本想在云逍王府等着订婚下来,但秦恪又不让她留,还拿令人招架不住的玩笑逗弄她,实在是叫人无计可施。 所以没等混过午膳,苏夙就被秦恪的马车送了回去,不得不提前面对家人的怒火。 “王爷送我进去呗。”她央求道。 秦恪轻挑眉梢,正要应下,就听一声怒喝。 “逆子!你还敢回来!” 话音刚落,人已大步走到苏夙跟前,伸手就要抓她。 秦恪迅速出手,抓住对方手腕,将苏夙牢牢护在身后。 “苏家主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苏远现在看到他就牙痒,天知道今日大殿之上,皇帝身边的岁喜公公将他呈上的奏疏当众宣读之时,他有多惊吓惶然。 是以他一改先前对皇室中人恭谦的态度,冷声反问:“这是草民家事,与王爷何干?” “本王与苏苏投缘,她既找到云逍王府寻求庇护,这事本王就不能不管。” 眼看两方剑拔弩张,苏夙也不想让苏远为难,赶紧从秦恪背后出来。 “王爷先回,昨晚多谢照顾。”说着还朝秦恪一揖。 后者虽好奇小丫头是怎么招惹了疼爱她的父母,但后者摆明送客,他也不好多留。 只不过刚一离开,就吩咐同曦细查。 “小兔崽子,看你做的好事!”见人走了,苏远一把将苏夙扯到府门内,掏出奏疏就砸在了她脚下。 后者吓得一哆嗦,霎时眼泪汪汪。 魏箐是真没想到苏远竟有这么大火气,赶紧蹲下半抱住苏夙,朝着苏远怒喝道:“她才多大,你朝她撒什么火?” “我朝她撒火?”苏远咬牙切齿,“你自己看看她被你惯成了什么无法无天的性子,连我上表陛下的奏疏也敢改!” 听得此言魏箐一惊,捡起地上的奏疏,苏远气得来回踱步,口中半点不停。 “昨儿大半夜的,我这眼皮就一直在跳,原以为再坏也不过如此,却没成想你这丫头机灵劲儿都不用在正途上!云逍王是什么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前招惹,这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一番话说完,魏箐也将奏疏仔细看了一遍。 为苏曼云与秦恪求赐姻缘一事,苏远昨日已与她仔细商讨,可以说奏疏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们再三斟酌才落笔。 可现在原本写着“曼云”二字之处却被划去,有人仿照苏远的字迹,换上了一个“夙”。 “你跟娘说,这是不是你干的。”魏箐严肃问。 苏夙本也没打算瞒着他们,就想着能躲就躲,顺便还能去秦恪那边探探敌情。 所以魏箐一问,她便点点头,“是我改的。阿姐不喜云逍王,但我喜欢,若咱们苏家要嫁过去一个,我比阿姐更要合适。” “你!”魏箐被她气得不轻,手都扬起来了,却不忍心真打下去。 苏夙扯住她的袖子晃了晃,安抚道:“王爷待我挺好的,便是处境艰难些,我还有爹娘护着呢。” 瞧她满脸纯真的模样,魏箐终究没能将个中掺杂的利益纠葛说出口。 苏远也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叹口气道:“你先回屋,禁足七日。” “好嘞。”苏夙爽快应下,回屋把自己关了起来。 而苏远和魏箐在经历了长久的沉默之后,终是前者先开了口。 “让她嫁去,那小兔崽子心都野了,你不从她,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魏箐哪能答应?立即反驳:“她才多大?你就要给她定亲?” “那我能如何?”苏远大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地掌心发麻,心中却全是无力。 “奏疏上明明白白写着苏夙二字,陛下身边的公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现在却说是小女顽劣仿了字迹,谁能相信这不是出尔反尔!” “我不管,咱们虽是做生意的,却不能丧良心到卖女儿的地步!” “要云儿嫁去,就不是卖女儿了?” “云儿自己都答应了,怎能一样?何况她自小心思重,就算入云逍王府也能保全自身。可夙夙才七岁,被你我养得天真烂漫,进那龙潭虎穴如何使得?” 一贯独当一面的女子硬是给急哭了,苏远看着妻子如此,将人楼进怀中安慰。 “云儿总念着你是续弦,时常小心翼翼想为家中分担,此番答应云逍王的条件她未必真的甘愿,被夙夙搅了局,对她也是好事。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们没有为了夙夙牺牲云儿的道理。” “可夙夙还这么小……”魏箐喉头哽咽,竟是泣不成声。 “年岁小也不全是坏事。先前云逍王虽说志不在皇位,达成目的便会以假死脱身,不会耽误云儿,可我总担心共处一个屋檐下他会把持不住。换做夙夙,至少还能再拖几年,等咱们苏家摆脱受制于人的立场,才护得住她。” 第11章 求收养送礼讲究 苏家世代经营兵器生意,与皇室不算交情甚笃,至少也颇有往来。 而由于近日在雍洲开采出大量石漆,使得这富商之家得到了皇室器重,一下处于风口浪尖。 与之结亲的是云逍王,作为皇帝的儿子,他可以将苏家与皇室连接起来,又不会助长任何一方的势力,这无疑是皇帝最想要的结局。 所以对这门婚事他乐见其成,连本该严肃的奏疏被更改过也没在意,同样对于云逍王府和苏家来说也是两全其美。 可谁也没想到,这门婚事的女主角会从苏曼云变成苏夙。 “这苏小姐还真是对主子一往情深,更改奏疏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她竟也做的出来。” 同曦报备完打探来的消息,趁着对方开口之前,自己先一句感慨。 而听完原委的秦纵微挑眉梢,指尖轻轻摩挲,似还在回味今早捏她脸颊时的触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本王生得好看?” 这问题来的莫名其妙,同曦摸不着头脑,却也不能昧着良心回话,于是点点头。 “可主子不是最不喜欢旁人说你好看?” 面对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困惑的目光,秦恪微勾唇角。 “今儿突然觉得,好看也不是坏事。”说罢起身,“随本王进宫一趟,都是要大婚的人了,总要讨点彩礼回来。” “主子还真打算跟苏小姐成亲啊?” “小丫头如此中意本王,总不好叫她失望。” 同曦撇撇嘴,心想说什么中意,还不是馋他身子。 多方推动之下,云逍王和苏家将要定亲的消息很快闹得人尽皆知,前者倒是未受多少波及,后者却是被道喜的人踏破了门槛。 苏曼云那边也瞒不住了,跟着魏箐去找苏夙。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她先问道。 苏夙正趴在床上看话本,听得此言连忙规矩坐起,干笑道:“阿姐知道了啊。” “这一早上府中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尽是来表道贺,我想不知道都难!” “那不挺好了吗?”苏夙挠挠头,瞧着不甚在意,“这是喜事啊,人多也热闹些。” “你真不知道他们是来看笑话的?” 这话带着几分谴责意味,可偏偏一说出口,苏曼云就心软了。 “你跟阿姐说,为何要改那名字?” “不是我就会是阿姐,就当是我嫉妒阿姐的好姻缘,从阿姐手上抢的。”苏夙牵住她的手,朝她讨好地笑,“自小阿姐就什么都让着我,这次就别跟我计较了。” 苏曼云当然知道这话是宽慰,但苏夙越是这样,她心中便越复杂难受。 “你还小,阿姐等你想清楚。什么时候你后悔了,就来跟阿姐说。” 苏夙没应,却也没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姐妹情深时不好打断,待二人聊完,魏箐才开口说及和苏远商讨后的决定。 “咱们的生意毕竟是在雍洲,不宜在皇都久待,可云逍王并未分封,夙夙也不能走。所以我跟你们爹合计了一番,打算让他和云儿先回去,我与夙夙待在皇都。” 苏夙显然没想到他们会作此安排,赶紧阻拦,苏曼云也开了口。 “家中人脉都在雍洲,皇都关系复杂,娘留在这儿也无大用,反而叫爹多了一份牵累。何况生意一直都是爹娘共同操持,娘不在,爹未必忙得过来。” “可我不能把夙夙一人留在这儿。” “那我搬去云逍王府就是。” “胡闹!男未婚女未嫁的,成何体统?”魏箐斥责,却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三人沉默良久,为彼此考虑着,最后轮到苏曼云提议。 “当初定我与王爷成亲时,爹不是说会将我从孟大人府上出嫁?仍按照之前的打算,我留在皇都陪夙夙便是。” 兵部尚书将告老还乡,属下侍郎二人争夺其位不相上下,于是苏远以供给兵部以军械石漆为由,助孟侍郎孟敬顺利接管兵部。 眼下与秦恪的婚事虽偏离主线,但苏家卖了孟敬这么大一个人情,后者只是帮养女儿一段时日,应当不敢怠慢。 “家中生意要紧,娘就先回去。”苏夙也劝道。 深知实力才是立身之本,魏箐咬咬牙,“那等过两日,咱们去孟府拜访。” 既如此定下,两日之后,一家人便起了个大早。 苏夙打着呵欠去前院时,便看见管事刘伯正在与魏箐清点要带的贽礼。 “赠予孟家三位小姐的明珠自南海所出,皆非凡品,但因个头不同,送谁也颇具讲究。” 刘伯打开来一个锦盒,里头莹润光滑的珍珠足有苏夙半个拳头大。 “这是其中个头最大、品相最好的一颗,老奴打听过,孟大人最宠爱的是五小姐孟宛宁,她平日最喜收藏珠宝首饰,这颗明珠当最合适。” 魏箐点头应下,未往深想,就准备核对下一件。 然苏夙却知这位孟家五小姐的底细,扯了扯管事的袖子。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明珠呢,刘伯给我瞧瞧。”她道。 听此,刘伯递来锦盒。 紫檀木雕以镂空,外层是鸟雀栖息,里层是群芳枝头,光是盒子便非凡品,足见这明珠的不俗。 然看她喜欢,魏箐却半点不心疼,“你若喜欢就拿去玩,咱们带了一箱明珠,够送礼了。” “那再让刘伯找颗同样大的给阿姐,”苏夙央求,“娘亲说姐妹之间最重平等,不能偏心。若让人知道我有她却没有,是要说闲话的。” 魏箐微微一愣,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吩咐刘伯:“听夙夙的,也挑一颗明珠给云儿。另外,送孟家三位小姐的明珠也挑差不多个头的,别落人口舌。” 刘伯会意,也知晓是他们想岔了——孟家谁受宠,本不是他们能衡量的。 三两句化解了“前世”孟敬对苏家势利的误会,苏夙继续装成个天真烂漫的小孩,跟着爹娘长姐上了马车。 雨停了,皇都街道熙熙攘攘,华服不绝,各色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构建出一副繁盛景象。 “前世”的大渊也是如此,没有贫苦,没有乱世,主角的登场也并不轰轰烈烈,而只是名正言顺。 如此情形之下,她却毫不怀疑,想必是真的自傲过头。 那一直高居首位的秦纵呢?他是否也有失手的时候? 还是说,就如传言一般,像个计算精密的仪器? 正这么想着,魏箐拍了拍她的肩膀,面色凝重。 “到了,跟上。” 第12章 贵家女明嘲暗讽 大渊朝重武,兵部侍郎位列正三品,规制之内的宅院就不小。 一行人乘马车赶到孟府时,气派的朱漆大门前已经等候了不少人。 “苏老爷苏夫人来得可早,咱们老爷还有一会儿才回来呢。”为首的女子迎上,顺势还轻推了身边的青年一把,“礼儿,还不给二位带路?” 孟礼是孟敬的嫡长子,苏远先前见过他,是以将使唤他的女子当成了苏家夫人,忙道:“是草民等人叨扰了,还望夫人莫怪。” 女子掩唇一笑,并未回应这声“夫人”,像是已经默认了一般。 她甚至上前挽住魏箐,亲近道:“我一见姐姐便觉亲切,以后咱们就姐妹相称,莫要如此生分。” 瞧见这一幕,苏夙撇了撇嘴。 苏远与魏箐不清楚,她可是知道的。这女子名为高明丽,是孟敬的四房姨娘、孟宛宁的生母。 孟家夫人常年卧病,她就夺了掌家权,妄图取而代之。而魏箐则是续弦,她说亲切,估计一半是为了套近乎,一半是将魏箐当做同类。 大渊朝注重妻妾之分嫡庶有别,姨娘与下人无异,苏夙怎愿魏箐自降身价惹人耻笑? 是以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高明丽,明晃晃的,只差没把“偷看”写在额头上。 “这是夙夙,怎么一直在瞧我?”高明丽察觉目光,转头笑问。 “我瞧夫人长得好看。”苏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其中尽是无辜,“孟家大哥哥十七了,可夫人却一点也不像他的娘亲,反倒像他的姐姐。是不是跟娘亲说的一样,皇都的风水养人,住两日就会变年轻变漂亮?” 此言一出,高明丽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滞,孟礼面上也不自在起来。 “我可不是大少爷的娘亲,我啊,是他的庶母。” 承认地堪称咬牙切齿。 女子年纪本就难猜,为确保礼数周全,魏箐与苏远的判断都是根据她对孟礼的态度,才会失误。毕竟谁也不敢想,一个姨娘竟能凌驾于嫡子头上。 但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二人心中也有了些谱。 到前厅坐下没多久,孟敬就下朝回来,得知苏远等人已在等候,他朝服都未换下便去会见。 “有关合作,先前草民与孟大人已经详细谈过,今日来,主要是为了小女的事情。” 苏远直入正题,孟敬也是个爽快人,没扯别的。 “苏兄说为了令嫒,可是和云逍王府的婚事有关?” “正是。” 苏远挥挥手,让魏箐带两个女儿出去,孟敬也吩咐了高明丽,叫她好生招待母女三人。 “今儿学堂不开课,孩子们都在后院做陶具,要不妾身带两位小姐去瞧瞧?”高明丽一出门便提议,“往后都是要常来往的,现在熟悉熟悉也好。” 魏箐觉得这话甚是在理,点头应下,带上两个女儿随她离开。 眼见着要到夏日,后院中的姹紫嫣红换成了郁郁葱葱,离得不远,便可听见孩子们的笑闹声。 “妾身的女儿宛宁今年将满十岁,应当会与夙儿聊得来。”高明丽俯身,朝苏夙伸手:“走,带你看看去。” 这是认准了自己最受宠,先讨好她来了。 苏夙不喜高明丽,却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牵起她的手往一堆孩子身边去。 孟敬一房正妻四房姨娘,给他生了三男三女,年岁相差都不算大,能让苏夙完美融入。 待走近了,高明丽嘱托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孩,“今儿府中来了客人,宛宁替我招待一下,可好?” 孟宛宁在这群孩子中做主惯了,高明丽一拿拜托的口吻耳边她说话,她就生出了责任感。 “娘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 话说到一半,孟宛宁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霎时笑意就卡了壳。 “怎么是你?!” 高明丽听了微挑眉梢,“宛宁认识夙儿?” 岂能不认识?宫中设宴那晚回来,孟宛宁可是差点被苏夙抽了一鞭子。虽只是劲风扫过,却要她丢了好大的脸面。 但想及昨日高明丽耳提面命要她安分,她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僵着嘴角。 “先前从宫宴回来的路上见过一面,娘放心,我照顾她。” 说罢将苏夙往人群中一扯,看着还真是热络。 高明丽甚为满意,带魏箐去亭中喝茶叙话,苏夙与苏曼云则混进了这一群小孩子里。 “前两天的事儿咱们也算是有来有往,你别乱说,我自也不会提。以后两家多有来往,别闹得太难堪了。” 孟宛宁故作老成地跟苏夙谈起条件,但不论姿态还是语气,都是傲得很。 苏夙对她本就没好感,压根没回她。 孟宛宁冷哼一声,小大人似得开始主持大局。 “这两位苏小姐可不是皇都本地人,想必平日只玩过泥巴,不懂陶土。你们过来好好教,务必让人学会了,也好长长见识。” 她一边说,一边点了点旁边站着的陶艺师傅。 孟敬对子女的要求严格,平日不上学时,总会请些师傅上门。 或做手工陶冶情操,或练武艺强身健体,是以孟宛宁对此十分骄傲。 但好巧不巧,在闲得抠脚的“前世”,苏夙也玩过这些,甚至当场仿制孟宛做好的花瓶,塑形刻花,一气呵成。 “苏小姐学地真快,这花瓶都能直接烧制了。”陶艺师傅赞不绝口。 耍完帅,苏夙笑得十分单纯,“我爹在寅洲开了个窑厂,小时候我去玩儿时,跟那里的师傅学过点皮毛。” “你们家在寅洲也有生意啊。”年幼些的孟家五小姐孟霖好奇问。 “爹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意也是一样。所以设窑厂就得在寅洲,挖石漆就得在雍洲,除此以外,还有南城、茳城……” “那你岂不是去过许多地方?” 苏夙点点头,正要展现一把自己的凡学功力,却听孟宛宁轻嗤一声。 “去过再多地方,还不是第一次来皇都的土包子?” 她说得小声,能叫人听见,却又能假装没说。 苏夙看过去时,她正团完陶土,递了过去。 “今儿不知是夙儿妹妹来,什么都没准备,所以突发奇想捏了个土包子作为见面礼。你们瞧,这圆乎乎的,像不像她的脸?” 第14章 心慌乱道歉上门 从孟宅回去之后,苏远便像是冷落了孟敬,自此不再往来。 倒是听说苏夙与孟宛宁不睦的宋勉凑上门,还带上宋知欢,说是来道歉。 苏远也便留下二人用了午膳,此后亲自送出府门,两方不说谈笑风生,至少面上也是客气的很。 “爹爹,昨儿我听孟家姐姐说,丽清水畔的荷花开了。咱们到皇都还没出去玩儿过呢。”苏夙期待道。 知她是个不喜拘束的性子,苏远就想答应。 但想想今儿孟家那边必定会前来,也就犹豫起来。 “要不再缓两天?爹爹还有些事要忙。”苏远和她商量。 苏夙却是瘪了瘪嘴,十分失落。 “孟家姐姐说,夏日的荷花随处可见,春日的荷花却只皇都才有。” 小孩子没心,只觉稀奇,不知深意。 苏远与魏箐却能从中联想到孟宛宁那句“土包子”,当下不快。 “就依了夙夙,左右咱们还要在皇都逗留几日,不重要的事情,就稍加搁置。” 魏箐这么说,苏远也没有异议,一家人于是决定先去丽清水畔赏荷。 皇都偏暖,此时虽才春末,却已有暑气侵袭。但水上却并不炎热,反而有丝丝清凉。 苏夙随爹娘长姐坐在船上,双桨荡过浮萍,推开一道悠悠涟漪。 “这莲花,白得可真无辜啊。”她无端感慨了一句。 苏曼云为她的形容感到好笑,却不知这“白莲花”的梗,她说的就是自己。 却说那边的苏府门口。 正如苏夙所料的那般,在宋勉上门得以善待的消息传出之后,孟敬就坐不住了,也带上不情不愿的孟宛宁过来道歉。 熟料连门也没进去。 “三小姐这两日兴致不高,老爷夫人和大小姐看着心疼,便带她出去游湖散心了。”刘伯解释地话中有话。 为何兴致不高?还不是孟宛宁那事儿闹得。 孟敬自知理亏,叹口气将匣子送上。 “昨日孟某待客不周,借这薄礼聊表歉意,还望管事能代为转交。” 刘伯也知苏远并不准备与孟家交恶,观他态度谦和,也就恭敬收下。 一家人是傍晚时分才回来的,魏箐去着人准备晚膳,苏夙则是黏在苏远身边。 “今日孟大人来了?”苏远一手抱着苏夙,一边状似漫不经心问道。 “午后不久就来了,但见老爷夫人不在府中,便托老奴将礼送上。” 刘伯说着递来那个匣子。 大渊并不算富裕,兵部更是清廉节俭,这一整套的羊脂玉首饰孟敬拿得就算不肉疼,也足以表示重视。 苏远对此还算满意,但也只是一眼便合上。 “那今天孟姐姐来了吗?”苏夙却问。 刘伯点头。 看来孟敬还是挺识时务的,知晓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真的得罪苏家。 眼看着事情按照自己所猜想的发展,苏夙扯了扯苏远的袖子,撒起娇来。 “先前我与孟家姐妹约好要同游瓷器厂的,父亲何时再去孟家做客,也将我带上呗。” 苏远有些惊讶,“前几日你不是才与那孟家三小姐闹得不愉?怎还愿交往?” “孟姐姐虽待我不好,但孟家妹妹却可爱地紧,我想和她玩儿。何况爹爹曾说与孟大人是朋友,若因我的缘故不来往了,我心中也会愧疚的。” 奶声奶气,听起来着实真诚。 苏远一下将苏夙抱了起来,怜爱道:“我家夙夙长大了,知道为爹爹着想了。来让爹爹好好看看,是不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苏夙被逗得咯咯直乐,父女二人闹了一会儿,这就决定了明日拜访孟家。 相对上回的郑重其事,这次造访,要显得随意许多。 苏远只带上了些许雍洲城的特产聊表心意,倒是孟敬那边得了消息,一早就推了事务,带着夫人亲自在门口相迎。 “上回妾身身体抱恙,家中姨娘行事不妥惹得苏老爷败兴而归,实属不该。妾身在此替她向苏老爷赔个不是,还望见谅。” 苏夫人虚虚一礼,不失分寸。 看她的态度,是将错处推在了高明丽身上,但没拿小孩子胡闹做说辞搪塞,苏远已算满意,当即也和气几分。 而苏夙对这位孱弱却颇具善心的夫人很有好感,不由就想帮一帮她。 “夫人才是孟礼哥哥的娘亲吗?”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苏夙问道。 苏夫人脾气好,对孩子亦是喜爱,微微俯身柔声问:“你认得礼儿?” “认得的。爹爹第一回带我来孟府时,高姨娘就带着他,还使唤他来着。那会儿我还以为高姨娘才是孟礼哥哥的娘亲,原来不是她,是夫人啊。” 小孩子说话没什么章法,也不懂看脸色看情形。 苏夫人面上笑意微微一僵,随后显现出些许落寞来。 孟敬却从中听出了内情,眉心微蹙。 “以后礼儿还是归你教养,左右他性子闷,不会打搅你养病。你若还觉得没精力照顾,挑个麻利的伺候他便是。” 自己的亲生孩子能养在身边,苏夫人当然高兴,当下就红了眼眶。 但到底是记着没失礼,大方得体应下之后,向苏夙投去感激的目光。 苏夙只当没听懂,朝她灿烂一笑,便拉着苏曼云的手欢欢喜喜进去。 为表诚意,这道歉自然是免不了。 两方刚一进主院,就看见桃树底下站着一个粉裙少女。 约是站得有些久了,她那头顶已经飘落不少桃花,却不敢动,俨然是在罚站。 “宛宁,过来道歉。”孟敬肃着声音道。 孟宛宁于是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别扭道:“之前骂你土包子是我不对,你见谅。” 苏夙歪了歪头,似是不解。 随后她皱起小脸,不甚确定地扯了扯苏曼云的袖子。 “阿姐,她是在做什么?” 苏曼云冷冷瞧了满脸傲然的孟宛宁一眼,解释:“她在与你道歉。” “可我做错时,都愧疚地不敢抬头,她倒是拿鼻孔看我。” 说着还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她来找我算账呢。” 第15章 暂缓和城门送别 七岁的小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即便是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来也显得纯良无害。 倒是孟宛宁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孩子,不懂伪装,被内涵到便上了手。 “本小姐都与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说着就朝苏夙一推。 但几人都注意着这边,怎会叫她得逞?苏远赶紧将苏夙护在身后,而孟敬也抓住了孟宛宁。 “你闹够没有!”他斥责道。 作为孟敬最疼爱的女儿,孟宛宁何时被如此对待过?当下红了眼眶夺路便逃。 孟敬面色铁青,吩咐管事下令禁足孟宛宁让她潜心思过,回过身来又朝苏远恭敬一礼。 “孟某教女无方,让苏老爷笑话了。” “孟大人言重了,孩子总是骄纵些,无妨。”看出他的态度,苏远也没像之前那样计较。 毕竟大人是否纵容,决定了孩子的所为能到什么限度。 上回不欢而散,这次总算是宾主尽欢,苏夙姐妹入住孟府就定下,两家的合作也正式达成。 三日后,苏远与魏箐离开皇都,城门处,魏箐拉着两个女儿的手,眼圈泛红,却还强颜欢笑。 “在孟家好好听孟夫人的话,若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写信与娘亲说,别自己担着。”魏箐叮嘱道。 苏曼云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郑重点头。 “娘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妹妹。” “我也会好好照顾阿姐的。”苏夙小大人似得承诺。 魏箐不由失笑,揉了揉两人的头,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晨曦微光洒亮天地,马车笼罩在一片暖和的光晕之中,渐行渐远。 苏夙忽而有些鼻酸——即便深知这是副本中的人物,也难免会产生情感。 回去时姐妹二人的情致都不高,孟夫人看出她们低落,并没有让人去打搅,而是吩咐下人将饭菜都端到了她们居住的牡丹苑。 于是苏夙就心安理得地宅了一天,晚上正想睡一觉满血复活,却听见外头有砸窗的声音。 孟宛宁? 这个猜想一浮现脑中,便被苏夙抛了出去,毕竟她还在禁足,哪能出来闹事? 那只能是她的大美人了! 思及此,苏夙从床上一跃而起,欢快地打开窗户。 月色正好,为那一袭白衣镀上柔和的光,像极了自天界下凡的谪仙。 ——如果不开口的话。 “怎么不自称姑奶奶了?”秦恪慢慢走来,张口便是调笑。 苏夙面颊一热,破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角,“这不是寄人篱下,需处处谨慎吗。” “那倒是,孟家有几位确实不好相与。”秦恪若有所思点点头,却在靠近她时俯身微勾唇角。 “但有本王护着,你怕什么?” 两人相隔不过苏夙那一只小粉拳的距离,她甚至能看见秦恪眼中那个朦胧的自己。 苏夙一下就磕巴起来,脑中措辞着如何回击。 然秦恪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明日好生打扮打扮,带你出去。”他捏了捏苏夙肉乎乎的脸颊,柔声道。 苏夙疑惑,“出去做什么?” “吃喝玩乐。” 得,重点是一个没说。 苏夙撇撇嘴,念及此处是孟府,到底是没有追问,催着他离开。 却没想到,他所说的吃喝玩乐,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第17章 吵不过当面放狗 在业务还不熟悉的时候,苏夙曾在一次任务中被数十野犬追咬,几乎成了心理阴影。 是以刚看见那只比她还大的狼犬,她便撒腿就跑。 “怎么了这是?”太后微微蹙眉,揽过她在身侧。 然还未等苏夙回话,就见一个太监被狼犬扯着跑来。 “你是哪宫的?竟敢带这等凶兽到御花园来!”嬷嬷赶紧拦在二人身前,厉声斥责。 清宁殿的人谁不认识?那太监脸色一白,赶紧制住狼犬,匍匐在地。 “奴才并非有意惊扰太后娘娘圣驾,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见他连连磕头,太后却并没有半点动容。 “内宫何时允许养这种凶恶的畜生做宠了?叫你主子来,哀家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太监冷汗直冒,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然他的主子很快就寻了过来,竟是玉贵妃的五公主。 “这狼犬是你养的?”太后冷声问道。 秦亦欢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安。 “这狼犬是外祖父送给儿臣的生辰礼,虽看着吓人,但都教地十分温顺,不会咬人的。”她解释道。 太后重规矩,到底有些不满,“若是温顺,怎会追人?” 此言一出,秦亦欢才注意到太后身边。 那肉乎乎的小手紧攥着太后的衣裳,抓出了道道褶皱,然而平日最是一丝不苟的太后却毫无觉察,甚至将她护得很紧。 凭什么? 她明明那么谨小慎微地去讨好了,太后对她仍是不冷不热,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竟能与太后如此亲近? 思及此,秦亦欢心中嫉妒更甚,反驳道:“她乱跑,狼犬自然追她。皇祖母若不信,且叫她站在原地,定然相安无事!” “行了,”太后打断,“既是平南侯的心意,哀家也不好问责,但宫中本就不许养这狼犬,且叫人送回。” 如此决断,已最是稳妥。但太后虽未怪罪或袒护任何一方,却叫秦亦欢以为她是站在了苏夙那边。 “儿臣明白了,明日便差人送去。”秦亦欢乖顺应下,随后又如没事人一般,好奇地看向苏夙。 “这位妹妹是谁?儿臣怎么从未见过?”她问。 太后拍拍苏夙的手,将她拉了出来,“这是许配给你二皇兄的丫头,名唤苏夙。” “那就是二皇嫂了!”她眼中惊喜,“皇祖母,儿臣想跟嫂嫂玩会儿。儿臣还从未见过嫂嫂呢。” 这一口一个“嫂嫂”,叫得苏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太后听着也别扭,只道:“成婚还早,你二人姐妹相称便是。哀家正好困了想回去歇歇,你且带她转转。” 她的本意,是想着秦恪早晚也要跟皇子公主们相处,不如先从苏夙下手,也好拉近两方的关系。 但秦亦欢明摆着不怀好意,面上高高兴兴恭送她离开,立刻就变了脸色。 “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俗话说得真是不假,秦恪一条贱命,配你这个低贱的商户之女,真是再合适不过。”秦亦欢嘲讽道。 苏夙硬是被这丫头蠢笑了。 秦恪在冷宫中长大,却能与太后如此亲近,便说明淑妃在冷宫时太后曾有过探视。 而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也证实了这一点。 可秦亦欢明显看不明白。 “王爷与五公主一样,都是皇上的孩子,五公主凭什么说他命贱?”苏夙反驳。 原本怯生生的小丫头突然变脸,让秦亦欢甚是恼火。 她凑近苏夙,嘴里说出的话十分阴毒。 “谁不知道他是那个贱女人鬼混所生的野种?真要是清清白白,这满朝的世家贵女随她挑选,还能轮得上你这种货色?” 苏夙却根本不恼,反问她:“连皇上都避之不谈的事情,五公主却替他承认地如此爽快。也不知皇上听了,会不会觉得欣慰。” 淑妃私通一事尚且成迷,但这无疑是皇帝的污点,是无人敢提及的隐秘。 秦亦瑶如此确定,贬低了秦恪的同时,却也将绿帽子扣在了皇帝的头上。 “真是牙尖嘴利的丫头,”自觉失了分寸,秦亦欢咬牙切齿,可没片刻她就缓和了狰狞。“小福子,放狗。” 一声令下,那太监直接解下狗绳,任由那狼犬朝着苏夙飞奔而去。 第18章 打恶犬还以颜色 苏夙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但在狗这一关,实在是多少年都没能过去。 而秦亦欢的这只狼犬实在生猛,且指哪儿打哪儿,把苏夙当个球似得扑。 于是御花园中就上演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戏码,惹得秦亦欢捧腹大笑。 “你若现在跟我求饶,我倒也能网开一面放过你,免得你让这狼犬咬死,我那二皇兄就成了寡夫了。” 一句笑言侮辱了两个人,明摆着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苏夙哪里会让她如意? 四处逃窜,将那狼犬引出了秦亦欢的视线。 “五公主,她毕竟是太后娘娘带来的,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妥?”小福子到底想得多些,不由上前询问。 岂料这话更加点燃了秦亦欢的火气。 “皇祖母性子冷清,你可曾见她对谁亲近?也就淑妃与她沾亲带故,她面上须得对秦恪好些,心里还不知多嫌晦气呢。” 秦恪的存在,对皇室而言根本就是个耻辱,这也是秦亦欢肆无忌惮的原因之一。 不过她到底是记着分寸,临走前对小福子吩咐道:“差不过吓一吓她就行了,别闹出人命来,这狼犬我喜欢的紧,还指着多养两年呢。” 小福子听令,这就不急不缓地去找狼犬。 而另一边,被狼犬追着“落荒而逃”的苏夙,此时正坐在树上,好整以暇地瞧着下头那狂吠不止的野犬。 “前世”毕竟来过皇宫多回,这弯弯绕绕的大小路段不算烂熟于心,也能轻而易举找到僻静之处。 “还真是狗仗人势,瞧瞧你那副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凶猛呢。” 苏夙居高临下嘲讽一声,也不知说的是这狼犬,还是仗着贵妃受宠胡作非为的秦亦欢。 初夏时节,芳菲凋零,茂密的枝叶虽遮挡了刺眼的阳光,却也阻拦不了令人烦躁的暑热。 一直在树上待着也不是办法,苏夙掏出随身的弹弓与路上捡的石头,瞄准狼犬。 “嗷呜——” 一击即中,狼犬嚎叫一声,竟是被打残了一只眼睛。 但这点伤势却更助长了它的气焰,高声吠叫,口水飞溅。 “啧啧啧,真有你主子那架势。” 说完又是接二连三的石头击出。 苏夙好歹也是经验老道的谋士,这次违规穿越虽没有系统辅佐,但这点射击的准头还是有的。 那些石子可谓是次次直中痛处,很快就让那野犬感受到了威胁。 狂吠变成了呜咽,没过多久,那狼犬就落荒而逃。 苏夙从树上轻巧下来,拍了拍自己的手,唇角微微扬起。 还没完呢。 不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还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申时,暑热渐渐散去,在清宁殿中歇过的太后正准备出去走走,恰好就迎上了从潜龙殿回来的秦恪。 “来得正好,随哀家去接你那小童养媳。” 难得一声打趣,也证明了太后对苏夙的好感。 “她没与皇祖母一起?”秦恪问。 “下午在御花园碰见亦欢,哀家便叫她们二人作伴去了。” 听得此言,秦恪眉心微微一蹙。 来此时间虽短,秦恪却十分清楚原身在皇宫之中的处境——说上一句人见人嫌也不为过。 而贵妃与淑妃曾有不合,前者又是极其记仇且刻薄的性子,秦亦欢断不会对苏夙好到哪儿去。 思及此,秦恪面上紧绷,“儿臣去接她。” 说罢也不等太后回应,便大步离开。 “这是在皇宫里,还能丢了不成?”太后无奈。 嬷嬷在旁看着忧心,却也不愿给太后添堵,只宽慰道:“毕竟年幼,王爷过分在意也是常事。他既去了,太后且在宫中等等便是。” 太后应下。 然而一直到酉时,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大半天际,夜幕渐渐来袭,秦恪也没回来。 见此,太后才担忧起来。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她问。 嬷嬷瞧了瞧她手边那第二碟已经冷了的桃花酥,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许是王爷接到了人,直接回了。” “不会,”太后反驳,“恪儿从来守礼,断不会不跟哀家知会一声便离开。” 说罢,她披上外衣,朝御花园去。 苏夙走丢已经有近三个时辰了,甭说贵妃那边,就连秦亦欢都百无聊赖地在屋里玩九连环,竟是谁也没有在意。 太后听嬷嬷说只有秦恪一人在找,心下就不由酸楚。 “哀家这些年懒得掺和宫中是非,却不知这后宫藏污纳垢,竟已到了如此寒心的地步。”她垂眸感慨一声,随后摆摆手,似是无奈。 “罢了,叫清宁殿的人也出来找找,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别再吓着那孩子。” 第19章 玩失踪挑动人心 皇宫偌大,荒僻之处良多,苏夙这么一躲,硬是到了夜幕降临。 微风徐徐,吹得茂密枝叶窸窣作想,伴以虫鸣阵阵,莫名就有些渗人。 “太后,咱们的人找到苏小姐了,但她似是吓得不轻,谁也不愿跟着。”嬷嬷得了消息,半喜半忧地跟太后禀报。 后者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在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忙吩咐道:“让人去唤恪儿过来,哀家也亲自去看看。” 宫人们找到苏夙的地方是在一处假山的缝隙里,此时的她的浑身湿透,脸上还抹了不少灰,显得狼狈非常。 太后一见那瑟瑟发抖的模样就心疼地不行,赶紧上前几步。 “夙夙,到皇祖母这儿来。” 说着伸手,朝她招了招。 小丫头原先只是眼中含泪,还跟旁边的人倔着不愿认输,一听见太后的声音,立刻就大哭出来。 “皇祖母!有狗!夙夙害怕!” 哭喊声带着几分嘶哑,让听得人也险些肝肠寸断。 宫人见她放松正想上手,却引来了苏夙更激烈的反抗,一时之间谁也拿她没办法。 “罢了,哀家亲自去接她。” 太后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假山旁边是个小水潭,宫人们尚且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哪敢让太后过去? 于是劝的劝,拦的拦,让太后压抑一下午的火气也爆发了出来。 “偌大一个皇宫,连个小孩子的安危也护不住,说出去岂非蒙羞!” 这话似是在说眼前,又像是透过这个无助的的孩子,看见了冷宫里那双悲哀且凉薄的眼睛。 太后也是从后宫的争斗之中杀出来的,五个孩子,最终只剩下一儿一女,后者还是尚在闺中的淑妃拼死相救,才保全一条性命。 可她是怎么回报对方的?明知淑妃与侍卫私通一事多半有疑,她却因倦怠了后宫的争斗,让那个善良的女人在冷宫里含恨而终。 甚至她的儿子,也在自己无意的漠视之下,受到如今的对待。 “皇祖母,儿臣去。” 一声低语将太后唤回神来,身形颀长的青年已然踏入水中,将泣不成声的自己留在原地。 “苏苏,过来。” 秦恪低声哄道。 苏夙嘴一瘪,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由他抱了出来。 一行人急匆匆回去,太后吩咐膳房煮好驱寒的姜汤,又去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送来。 看着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小丫头露出个小脸来,朝着自己伸了伸手。 “夙夙要什么?”太后靠近来,像是对个瓷娃娃一般,向来板着的脸也柔和了不少。 苏夙轻抚了抚她泛红的眼角,小大人似得哄道:“夙夙没事,就是来的少了,没记住回来的路。以后多来些就认得了。” 说完还打了个哭嗝,惹人怜爱又好笑。 太后心中一片柔软,从嬷嬷那儿拿了个腰牌。 “那夙夙以后就常来。” 清宁殿的腰牌可不常见,这还是太后给出去的第一块。 秦恪那边很快也换上了干爽的衣裳,过来抱着已经开始打盹的苏夙,准备出宫。 在他即将踏出清宁殿时,太后叫住了他。 “这些年在冷宫,你可有怨?”她问。 秦恪却只是淡淡,“母妃说过,万般皆是命,不可怪他人。” 话音刚落,他终是踏出了清宁殿的门槛。 太后忽而想起淑妃被打入冷宫的第七年,当她终于愿意想起这件事、准备去瞧瞧淑妃时,所见的那个男孩。 他穿着粗布麻衣,一双眼睛里带着懵懂,怯生生的,却对她格外依赖。 会问她为何自己与旁的皇子公主都不同,会和她说自己受了多少欺负。 而当那些曾经袒露出的、令她觉得难以招架的伤疤,终于被长大的男孩尽数敛去,化作淡漠的眼神与礼节的笑意,她才发现这一步踏出的不只是清宁殿。 还有本该亲近的距离。 秦恪走后,太后难得主动传召皇帝。 “当年淑妃的那件事情,哀家不提,却不代表并无了解。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 到底是为自己付出良多的亲生母亲,就算太后提及这个话题,皇帝也只是有些许的不耐。 “淑妃已死,儿臣,早已淡忘。” “可哀家忘不掉。”太后轻叹,“当初她已有婚配,你来找哀家说时,哀家曾极力反对,可耐不过平西侯献女心切,最终还是成就了这桩孽缘。” “母后突然想起这事,是因为苏家那丫头?” “是,也不是。当年真相如何,已死无对证,而皇帝只以善妒将淑妃打入冷宫,也是给自己一个体面。” 太后呷一口茶,神色肃然,“但这后宫多的是趋炎附势踩地捧高的东西,皇帝难道没想过,明明那侍卫是以刺客处死,宫中的流言蜚语却还不断,争相要给皇帝扣帽子?” 皇帝当然知道。 他一日容不下秦恪,便一日摘不下那顶帽子。 “可朕是皇帝,怎能容忍……” “正因是皇帝,才更需宽宏!”太后厉声,“哀家教过你,要么狠、要么忍,方不至于助长小人气焰。” 久违的斥责如当头棒喝,让皇帝立即清醒过来。 他蹙了蹙眉,随后郑重一礼。 “儿臣明白了。” 第22章 替罪羊谁人看清 见过蠢的,还没见过这么蠢的。 孟宛宁这狗急跳墙的反应一出来,她那抽抽噎噎差点没装下去。 还是心中默念三四遍“我是个成熟的谋士了”,才压下那将要出口的嘲笑。 “管事都说那箩筐里装的是什么,孟三小姐就迫不及待推自己的侍女出来顶罪,也不怕她是清白的?”苏曼云冷声嘲讽。 孟宛宁一愣,随即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高明丽连忙将她扯到身后,对苏曼云二人客气道:“宛宁单纯,以为管事此言便是给满红定罪,自然恼火。若有什么让苏大小姐不满的,我在这儿替她赔个不是。” 说完,又满目失望地看向满红。 “想我对你姐弟二人不薄,你竟做出此等没良心的恶事,实在叫我寒心。” 满红听着立刻抬头,却见高明丽目光冰寒,隐有威胁之意,当下怔住。 而后便听她又道:“你若诚心认错悔改,我尚且能求老爷稍加宽恕,若执迷不悟,往后你就带着你弟弟好自为之。”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其清楚,生怕对方听不清般。 满红面上渐渐血色尽失,最后一点光芒黯淡下去。 “是奴婢做的。奴婢就是看不惯柳姨娘处处压着咱们一头,她有身子之前,老爷分明最宠爱咱们高姨娘了。” “你这丫头,叫我怎么说你好!” 高明丽面上又是气恼又是难过,朝着孟敬跪了下去。 “老爷,满红是妾身娘家的家生奴婢,对妾身难免愚忠,才会酿成大祸。妾身日后定会好好管教她,老爷就饶了她这一次。” 声音中满是哀求,当真好一出主仆情深。 但今日之事毕竟牵涉甚广,满府的人看着,孟敬必须追究。 “送去刑房罚杖三十,逐出孟府。” 盖棺定论,没给谁反驳的资格。 满红面上一片灰败,就这么瘫坐在了地上,由着护卫拖去刑房。 至此,投蛇一事便算了结,苏夙和苏曼云也得以回去睡个安稳觉。 “满红分明就是被孟三小姐指使的,最后却成了替罪羊,真是让人好生窝囊。” 沅安一边伺候苏夙歇息,一边抱怨起来。 然苏夙却不以为意,像是早已料到了一般。 “如今当家做主的是高姨娘,有她在,孟宛宁便吃不了亏。” “可这样的话,孟老爷岂不是一直都不知晓,自己的女儿竟对小姐抱有此等心思?咱们现在和养虎为患有什么区别?” “虎?”苏夙将这个字放在舌尖一琢磨,却是笑开。 “她算什么虎?也就心坏些,人却傻兮兮的。你当孟大人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只是不能明摆着计较罢了。” 沅安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心下的担忧也就稍稍减轻了些。 倒是苏夙想及正院中的议论,疑惑问道:“那柳姨娘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自己活该呗。” 说着还探头检查了一番门窗,这才小声跟苏夙八卦起来。 “小姐要把蛇扔去正院高姨娘的住所,柳大哥自然照做,可谁知那时柳姨娘正私会孟老爷院中的护卫回来,这不赶巧了吗?” “在孟老爷院中私会?”苏夙啧啧两声,“真是生怕不暴露。” “怪就怪在这里。看柳姨娘轻车熟路的也不像第一回私会,然至今都没被发现,真是蹊跷。” 她说着眼珠一转,猜道:“小姐你说,柳姨娘腹中的孩子,会不会也不是孟老爷的?” “关你何事?”苏夙小大人似得板起脸,“对旁人的家事多加议论,这是不对的。” “小姐说的是。”沅安知错,连连点头。 主仆二人没聊多久便都歇下,毕竟这一晚上闹腾都疲倦非常。 可谁也没料到,只这个一觉工夫,孟府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23章 来撑腰王爷问责 因前一天晚上闹蛇的缘故,次日孟家众人都起的晚了些,其中自然包括苏夙。 辰时三刻,她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小姐醒了。”一直候在外头的沅安听见动静,赶紧进来。 苏夙应了一声,察觉她欲言又止,才问:“怎么了?” “王爷来了。” “王爷?”被这二字吓得清醒,苏夙赶紧穿衣裳,“王爷来孟家作甚?” 不怪她是这般反应,实在是秦恪找她便没小事,叫她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小姐别慌,王爷是来为小姐撑腰的。” 此言一出,苏夙就微微一愣。 “他为我撑什么腰?” “还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闹的?王爷觉得小姐在孟家受欺负了,正在前厅与孟大人讨说法呢。” “那不是好事?你怎么这副表情?” 看她眼中茫然,沅安就知她没品出个中深意,操心地跟她解释起来。 “小姐你想啊,连孟家三小姐都敢当众对王爷口无遮拦,更遑论是即将高升的孟大人?王爷为小姐撑腰虽是好心,但若牵连自身甚至是小姐你,可就是逞强了。” 合着这是把秦恪当成了谁都能欺负的小可怜。 确实,以他的立场,孟敬也不必过于忌惮,但一来后者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二来他也从不莽撞自大,所以苏夙毫不担心。 “你先弄点吃的给我,咱们再去看看。”苏夙说道。 看她这般态度,沅安着急也没用,只得去厨房拿了些早点。 苏夙去的时候已经巳时,孟敬正说要留秦恪用午膳,看那模样恭敬客气,倒确实没有轻视。 “王爷怎么来了。”苏夙故作惊讶。 秦恪只一眼便瞧清这小丫头在演戏,不过并未戳破,只唇角微微勾起,朝着她招了招手。 “听闻昨晚孟府闹蛇,可吓到了?” “夙夙确实有些怕,但睡了一觉,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说罢蹭了蹭秦恪的手心,俨然是一副单纯无害。 “忘了好,以后也定不会出这种事情了。”秦恪安慰一句,随即看向孟敬,“是不是,孟大人?” 觉出他话中的威胁,孟敬忙俯身作揖,“王爷说得是,臣定会好好管教府中下人,切不会再犯。” 秦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既如此,本王也不叨扰,毕竟太后那边还担忧着,总不好叫她老人家多等。” 他说完便直接起身,朝着苏夙伸出手。 对方毕竟是来给自己撑场子的,苏夙也不好拆台,所以就算不想入宫,也还是拉住他的手。 只是当离开孟府上了马车,她还是忐忑起来。 “咱们真要去皇宫吗?”她问。 秦恪看她坐立不安的模样挑了挑眉,笑问:“上回不是格外喜欢清宁殿的糕点膳食吗?今儿御膳房可是备了不少好菜。” 苏夙闻言瘪了瘪嘴,“吃可没有性命重要。” 这是还记挂着上回秦亦欢的为难。 秦恪可不是不在意这件事情,或说自打他将苏夙纳入自己的领地所有之后,欺负她的人都是在挑衅自己。 所以一想及那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他便眼中一沉。 “皇宫那边若无必要,我不会让你再涉险,你且安心就是。” 苏夙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疑惑问道:“那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你去过的地方。” 他卖了个关子,苏夙却也没有好奇。 于是就在这悠闲的氛围之中,马车慢慢驶入了熟悉的街道。 “到了,下来。” 秦恪说完自己下了马车,朝苏夙伸出手。 若只是一只,牵着也就罢了,可面前分明出现了两只手,叫苏夙不由老脸一红。 于是脑中不停提醒自己现在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咬牙扑进了他的怀抱。 “小丫头倒是不轻,可见苏家将你养的不错。” 调笑声响在头顶,让面上的温度霎时蔓延到耳尖。 苏夙哼了一声,嘴硬道:“是王爷缺乏锻炼,才会觉得我重。” “本王是否缺乏锻炼,以后总会给你检验的时候。” 骚话连篇!衣冠禽兽! 苏夙磨了磨牙,装作没听明白。 云逍王府的建设才刚完成,此时处处都透露着崭新的痕迹。 苏夙望着这明显不似之前简陋的屋子,不由对秦恪生出了新的审视。 “带你去看看你的屋子。” 听得此言,苏夙微微一愣,“我的屋子?” “怎么,当初胆大包天改了奏疏,要替你长姐嫁给本王,如今倒是忘了?” “我才没忘。但娘亲说了,我现在还小,可不好住进王府的。” 秦恪无奈失笑,“本王的小王妃寄住在旁人的家里,倒是比王府还要名正言顺?” 还真不是。 都赐婚成了对方的小童养媳了,按理说住进王府也属实正常。 可谁让这场婚约只是个交易呢?苏远和魏箐可不愿把自家女儿白送出去。 当然,苏夙自己也不想。 思及此,她没再说话,就只是尽职尽责装成一个小孩,好似对什么都感兴趣的模样。 秦恪于是也没开口,带着她往里头走。 东边采光虽好,但夏日难免会有些闷热。 但秦恪显然想到了这一点,屋檐凉亭,假山流水,足以阻挡暑热的侵袭。 最主要的是,这里与苏夙印象中的住所还有几分相像。 “喜欢吗?”见她环视了一圈,秦恪才问。 而苏夙点了点头,“跟我在雍洲的院子很像,很亲切。” “看来本王找对人了。” 早在确定与苏夙的赐婚之时,秦恪便去与刘伯讨教了苏夙住所的摆置,重金请人赶工。 然而此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问道:“你可知,本王为何要在此处建设你的庭院?” 第25章 抄家伙入宫理论 皇帝对秦恪的存在虽稍加纵容,但淑妃当年那顶绿帽子扣得实在,秦恪注定没法一帆风顺。 而作为雍洲城第一富商、甚至有望成为全国首富的苏家女儿,苏夙的存在,也无疑是成了皇帝眼中的一根刺。 这个疑心颇重的君王,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割据牵制各方势力,想要将他们都放在眼皮子底下。 入宫未必是最坏的结果。 “夙夙去王府,怎也不叫上阿姐一起?” 正想着,马车已经行到了孟府门口。 苏曼云上前来,有些气恼地问道。 苏夙这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头,“我跟王爷走的匆忙,就忘了知会阿姐一声,阿姐莫怪。” “我还不是担忧你的安危?往后要去何处,便是叫下人来跟我说一句,也省得我如此揪心了。” “嗯嗯,我知道。阿姐放心。” 苏夙说着挽住苏曼云的胳膊,黏在她身上连连讨好。 然而关于王府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她却是一件都没说。 “奴婢总觉得,最近三小姐与小姐你,似乎是有些离心了。”待从苏夙的住所出来,苏曼云身边的侍女靖安提了一嘴。 二人姐妹情深,苏曼云当然不愿旁人挑拨关系,立时紧蹙眉心。 “我与你说过,即便我是你的主子,你也需凡事将夙夙放在第一。你是忘了我的吩咐了?” “奴婢哪里敢忘?只是舍不得小姐这般吃苦而已。明明都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凭什么小姐要处处让着三小姐?她若真知晓感恩,与小姐亲近也就罢了,但眼下看来,三小姐分明是处处都在瞒着小姐了。” “闭嘴!”苏曼云难得动怒,“若叫我再听见你说这种话,你也不用跟我了。” 靖安吃瘪,忙是止住了话头。 然这些话却成为了一根刺,牢牢扎进了苏曼云的心中。只等来日或是拔除,或是生根。 ———— 从王府回来之后,苏夙一直也没给秦恪回应,那边却也不催,只将皇帝手谕给送了过来。 然而只在第三天,孟敬便带了个消息回来。 “你是说,王爷在太学院受伤了?” 听沅安将话带来,苏夙不由惊讶问道。 而前者则是轻叹一声,无奈与她细说起来。 “今儿一早太学院举办射箭比试,王爷原未参加,只在观席。然六皇子不小心手一抖,那箭矢射偏出去,便伤着了王爷。” 六皇子秦天宗是颖嫔的儿子,背景不深,也惯是会游手好闲。但因颖嫔与良妃走得近,而良妃当年又与淑妃不睦,这所谓的“不小心”明显是故意为难。 “那现在王爷在何处?可回去疗伤了?” “没呢,还在太学院。小姐也知晓王爷的处境,太傅说比试还未结束,让他继续在观席待着。” 听此,苏夙磨了磨牙,气势汹汹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姑奶奶的人都敢打?抄家伙,咱们去宫里。” 第26章 太学院公主为难 打上门是不可能的,即便给苏夙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冒着此等株连之罪。 但说法还是要的,是以她带上皇帝的手谕,一路通行到了太学院。 “谁放你进来的?”秦亦欢一看见她,便是咬牙切齿地找了上来。 苏夙正从书包里头掏出造价高昂的笔墨纸砚,闻言一抬眸,对上的就是秦亦欢红肿的眼睛。 估计是因为上回她“走丢”的事情,太后没少发难。 “皇上要我来给王爷伴读的,五公主若是不信,我拿给你看。” 说着就要去翻皇帝的手谕。 看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秦亦欢便觉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拍开了她的手。 桌上才放好的笔墨纸砚一下就飞了出去,骨碌碌滚了好远。 苏夙眼睛霎时就红了,“五公主干嘛打人!” “打的就是你这种小贱人。你给皇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叫她为你一个外人跟本公主发火!” 真是个没脑子的。 苏夙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有勇无谋的货色,当即怯生生地缩了缩头。 “太后娘娘怪罪五公主,分明就是怕你养的恶犬咬伤别的皇子公主,跟我有什么干系!” “那狼犬我训得好好的,怎会咬人?你少在这儿颠倒黑白!” “那它怎么追着我不放?难不成,是五公主指使的?” 此言一出,立刻就把秦亦欢所有的话堵了回去。 太学院都是皇亲国戚,再不济,那也是朝中重臣之后,谁跟谁都不是云泥之别。 是以秦亦欢这般放肆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大多数人的不满。 “宫中本就不许养宠,皇祖母的处罚,也不亏了五皇妹。”秦亦瑶带头先刺了她一句。 这可是皇后的女儿,秦亦欢当然不敢惹她。 但气在胸口不得不纾,她还是反驳了回去。 “四皇姐前两天辛苦抄了佛经送去,想讨皇祖母欢心,却连个正眼也没得,反被说心思不诚过于浮躁。她倒好,两句话便得皇祖母青睐,你难道不嫉妒?” 一提那佛经之事秦亦瑶便觉恼火,猛地将手中的笔丢了出去。 “我跟你这种蠢物可不同,凡事记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别把眼睛都长在旁人身上。” 被她这般火气吓到,秦亦欢立时闭嘴,只恶狠狠地瞪了苏夙一眼。 后者吸了吸鼻子,揉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一副委屈的可怜模样。 “你,过来。”秦亦瑶指着她,吩咐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往这儿看来,以为这位平日脾气也不大好的四公主会发难。 岂料对方只是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位置,“挨着本公主坐,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到我边上造次。” 这明摆着偏袒的态度可让秦亦欢委屈极了,才刚蔫了的火气又腾腾往上冒。 “四皇姐胳膊肘往外拐,岂非让人看了笑话,以为我皇室子女不合?” “有你说话的份儿?”秦亦瑶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硬是把对面人吓得一个哆嗦。 还是苏夙怕她惹事儿拉了一把,帮她怼了回去。 “五公主不讲理还大喊大叫举止粗俗,四公主这叫不跟你同流合污,才不会让人看笑话呢!” “你!” “行了。”就在秦亦欢要上前时,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都回去,别叫太傅生气。” 是秦宸宇。 此时的他才十五岁,但那举手投足间已是十分端正,说话也颇有几分威慑。 苏夙心想这不愧是系统选定的天命之子,一般人还真比不来。 “看什么呢?你这丫头,莫不是瞧上我皇兄了?”秦亦瑶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话中带着戏谑。 “前世”如此熟悉,俩人都没擦出爱情的火苗来,苏夙岂会这一眼就看上了? 于是板着张小脸,认认真真对秦亦瑶回道:“太子殿下德高望重,乃吾辈之景仰,怎可乱言情爱亵渎于他!” 俨然一副话本看多了的语气。 原以为这一番“豪言壮语”能逗笑秦亦瑶,从而揭过话题,但苏夙还是低估了秦亦瑶对这个皇兄的敬重。 只见她面上笑意迅速收敛,甚至肃然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是我唐突了。” 倒也不必如此当真。 苏夙抽了抽嘴角,到底是没再跟这兄控往深入谈,而是终于入了正题。 “五公主可知晓,王爷在何处?” 一提及秦恪,秦亦瑶便嫌弃地皱起眉毛,“你管他作甚?好好上你课。” “可王爷是我的夫君啊,若不是担心他,我也就不跑这一趟了。” 说着又鼓了鼓腮,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我好像除了给王爷添乱,什么都做不成。” 秦亦瑶一听那还得了? 这简直是自己认定志同道合志在四方的小伙伴、脑子一抽就要走上相夫教子的不归路了,顿时不爽起来。 “你不会真要嫁给他。我可告诉你,这皇宫中多的是想要他性命的人,他一死,你就成小寡妇了。” 苏夙一愣,旋即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秦亦瑶被她这反应也吓得不轻,忙到处找帕子,口中还不忘在劝。 “你别怕啊,别嫁他不就完了?” “不行!”苏夙瘪嘴,“爹爹说,抗旨不尊是死罪。何况王爷对我好,还救过我的性命,又长得好看……我肯定不能以怨报德的。” 怕是这最后一样才是重点。 秦亦瑶抽了抽嘴角,也深知自己父皇的心思,以及苏夙的无奈,于是也不再提。 “行了,收收你的鼻涕,我带你去就是。” 她说着起身,拉着苏夙就往外走。 第27章 你别是什么小妖怪夺舍来的 秦亦瑶虽脾气不好,但对自己认定的小伙伴,那还是十分上心的。 然而当她带着苏夙去往太学院的休憩殿时,却并没有找到人。 “云逍王呢?怎也没见踪影?”她蹙眉问道。 那休憩殿里侍候的宫人不多,此时有一人稍有不满地上前,朝着秦亦瑶行了一礼。 “回四公主的话,奴婢们原先是想着好好伺候王爷的,奈何王爷瞧不上咱们这儿,去清宁殿了。” 还真是随便一个宫人都能说秦恪的坏话。 苏夙撇撇嘴,也不知该为秦恪的处境心寒,还是为自己跟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懊恼。 而那边,秦亦瑶已经生起了气来。 “让他来此处休息还不乐意了,真要这么不情愿,干脆别来碍眼。” 合着还是她做的主让秦恪来休息。 知晓她对秦恪还不完全只是敌视,苏夙才开口劝道:“说不定王爷只是去治伤了来着,我看这儿伺候的人虽有,却一个都不像是懂医术的。” “这位小主子什么意思?是怪罪奴婢们伺候不周了?”侍女有些生气,从旁拿来一个药箱,重重放在桌上。 “这儿伤药都齐全,奴婢们就算不方便动手,他自个儿也能上药,怎就有不周到了?” 苏夙被她吓了一跳,慌忙躲在了秦亦瑶身后,手还扯着她的袖子,看起来分外委屈。 秦亦瑶本就是皇后的小女儿,自小千娇百宠,还没被谁如此依赖过。 于是苏夙这一动作直接就激起了她的保护欲,让她一下就将人拦在了身后。 “你凶她作甚?不会好好说话?” 那侍女当然害怕秦亦瑶,忙不迭地跪下磕头,“是奴婢心中不平,多有冒犯,还望四公主恕罪。” “有何不平,你且说来听听。” “四公主仁善,见不得王爷受伤,便吩咐咱们好生照料。但王爷却不领情,将此事闹到了太后那儿……奴婢们被惩处也就罢了,就怕不仅枉费了四公主的一番好心,还要被怪罪。” “你胡说!”苏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反驳了一嘴,“你敢说,王爷真是自己去的,而不是被召见?” 这其实也是她的猜测,毕竟以她对秦恪的了解,此人惯会韬光养晦,必然不做这种当面告状的蠢事。 而果然,在她话音刚落,侍女就变了脸色。 看到这儿,秦亦瑶也明白对方是在撒谎故意挑拨了,心下动怒。 “自己去领三十杖,往后就别在休憩殿了。” 她一句吩咐,自有管事领命,苏夙只便跟着她离开。 只不过出去之后,小丫头仍旧是气鼓鼓的。 “你就如此袒护云逍王?我都处罚过那些个碎嘴的了,还不让你满意?”秦亦瑶看着前头那一步一步用力往下踩的小女孩,好笑却又不满。 谁料苏夙哼了一声,半句没提秦恪。 “我是为四公主生气!” 听她这么说,秦亦瑶微微挑眉,“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为我生气的。” “四公主待人真诚,纵然霸道些,却从不屑于使那些腌臜手段。可四公主身边的人却一个个都把你当枪使,没半句真话!” 秦亦瑶有些意外,“你这话好生稀奇,倒是本公主被欺负了?” “可不是嘛!她明知四公主心善,纵是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会因血缘关系礼让几分。可她却处处挑唆,巴不得四公主去与王爷对立。” “但本公主本就不喜欢云逍王。” “这我当然知道啊,我以前也不喜欢来我家里的表姐,因为她总是抢我东西。可娘亲说,纵是不喜欢,也不能去吵架打架,否则自己就算有理,也会被人说是小心眼儿。太后娘娘说最不喜欢宫里闹腾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话里话外虽有维护秦恪的嫌疑,但或许是这稚嫩的外貌太具有迷惑性,倒叫秦亦瑶生不出多少怀疑来。 她仔细想了想,皇后也说过太后善待秦恪,是希望内宫一切安稳,别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得血雨腥风。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若是去惹事儿,那可这就是讨人厌了。 思及此,她揉了揉苏夙的头顶,咬牙切齿。 “小丫头年岁不大,懂得倒是挺多。你别是什么小妖怪夺舍来的。” 嚯,这猜得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苏夙心中感慨,面上却也只是一歪脑袋,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秦亦瑶也没把这句玩笑当真,带着她再往清宁殿去。 “太后娘娘,夙夙来看你了。”没等人通传,苏夙便在外头喊了一声。 小丫头的声音清亮,穿透力也强,让殿内的太后听了个真切。 她原不想秦恪与秦亦瑶碰头,奈何苏夙也来了,只得是允了她们一同进来。 “太后娘娘,我来找我家王爷的。”苏夙乖乖行了一礼,面上还带着甜甜的笑,直叫太后暖到了心里。 她招招手唤苏夙上前,倒是冷落了自己嫡亲的孙女儿。 “恪儿在里间上药呢,一会儿便出来。倒是你这丫头,不是嫌太学院束缚太多,怎还来了?” “夙夙听说王爷受伤,实在担心,就来了。” “那是半点也不想哀家?” “想的,但王爷说不好入宫打搅,叫夙夙放在心里偷偷地想。” 童言童语总是最入心,太后只觉心口一阵酸涩,为小心翼翼和她相处的苏夙与秦恪,也为站在最高处不被亲近的自己。 “又胡说什么呢。”从里间传来低沉的声音,稍带些责怪。 苏夙循声望去,一见秦恪,那面上的笑意就顿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第28章 王爷是不是要死了? 上一刻还甜甜说话的小丫头,下一刻便哭得委屈非常,别说是正面体会的太后,就连知晓苏夙古灵精怪的秦恪都微微一愣,不知她是怎么了。 而就在众人的疑惑之中,苏夙笨手笨脚地从太后身边的椅子上爬下来,跑到秦恪面前边哭边是手足无措。 “王爷是不是要死了。” 此言一出,秦恪哭笑不得,太后也是忍俊不禁。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恪儿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后者无奈笑道。 可苏夙却半点也没被安慰到,通红的眼睛看向太后,满目都是惊慌。 “太后骗我,家中闹贼时李伯也是这儿被捅了个窟窿,流了好多血,爹爹请了好些大夫都没救活。王爷,王爷是不是要死了。” 说罢直接坐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我还没嫁人呢,这就要守寡了呜呜呜。” 还没忘坑秦亦瑶一把,直叫她眼角抽抽,恨不能将这丢人的小丫头给扔出去。 可太后年岁大了,这一哭便哭在了她的心坎上,原没把秦恪的伤当一回事儿,现在也觉得是天大的事了。 最后还是秦恪一只手把小丫头从地上捞了起来,放在自己臂弯里坐着,安慰起来。 “宫里的太医比外头的大夫厉害,这点伤早就治好了。” 难得温柔,还挺会安慰人。 苏夙对大美人儿的反应十分满意,慢慢止住了哭,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 “真的?” “真的,不信你去问皇祖母。”说罢抱着她往太后那边去。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孩子,知道哭闹该有个度,所以及时停止。 太后也松了口气,给苏夙擦完眼泪,又看向秦恪那染红的半身白衣。 “夙夙放心,今日伤着恪儿的,哀家定会严惩不贷。哀家也会派几个人到恪儿身边去,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了。”她承诺道。 苏夙这一番哭闹,虽确实是抱着让太后重视起来、不要得过且过的意图,但要是跟清宁殿走的太近,又会多生不少事端。 于是她摇了摇头,跑去把一直旁观的秦亦瑶拉了过来。 “太后娘娘,刚才四公主说了以后会保护夙夙和王爷的。” 被突然推到前面的秦亦瑶一脸茫然,随后就拘谨地僵直了身子。 “瑶儿真这么想?”太后问道。 面对这个一直不太亲近的嫡孙女,太后其实也有些不知如何相处,说话难免带上几分威严。 秦亦瑶落寞地垂下目光,却还是应了一声。 “母后先前训斥过儿臣,说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不该生分。” “皇后是个拎得清的,有她管理六宫,哀家也放心得很。”她感慨了一句,试探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个好孩子,知道分寸,性子也良善。只是作为皇室唯一的嫡公主,你行事还需更端方些。” 难得被如此夸赞的秦亦瑶竟是眼圈忽而一红,却还是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皇祖母指教,儿臣谨记于心。” 真是如出一辙的固执守礼。 苏夙不由在旁边感叹皇室的繁重礼节,再一想太后跟这些个孙儿们不亲,也是有理由的。 今日的事情闹得不小,太后自是要留秦恪下来问话。 于是苏夙与秦亦瑶便先被请去了外间。 后者明显没有来时那么熟络,跟苏夙隔了两个椅子,垂眸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四公主生气了吗?” 秦亦瑶正出神间,便感受到袖口被人轻轻拉扯,回神望去,对上一双怯怯的眼睛。 “为何问我有没有生气?”秦亦瑶反问她。 苏夙却只是瘪了瘪嘴,有些迷茫又有些委屈。 “不知道,就是感觉到了,四公主似乎情绪不高。” 小孩子也有直觉,或说在这个懵懂单纯的年纪,对情绪的感知更为明显。 秦亦瑶也是看着颇多脸色长大的人,怎不知这种感受?当下长长舒出一口气。 “也怪我,跟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置什么气。” 她嘟囔一句,随后直来直去,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皇祖母为何这么喜欢你?” 啊? 就这? 这些天体会到了秦亦瑶作为嫡公主的成熟,苏夙还以为她这次生气,是因为自己跟她不喜欢的秦恪走得太近,还将她拉出来强行给秦恪做了个保障。 结果就这么简单? “你别发愣啊,想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这时候傻了?”秦亦瑶被她歪头困惑的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恼怒地点了点她的眉心。 苏夙捂住额头,深思熟虑好一会儿,才想到适合小孩子的一套说辞。 “太后娘娘也喜欢四公主的。” “你胡说。”秦亦瑶鼓了鼓腮,难得有几分少女脾气,“皇祖母一见我,除了考校就是立规矩,总都不满意。” “可四公主对太后娘娘也是这样的啊。” 小丫头说得理所应当,一双眼睛更是水灵灵的,尽显无辜与真诚。 可这话实在是大逆不道,叫秦亦瑶慌忙去捂住她的嘴。 “你少胡说八道,我怎敢这般对皇祖母?若传出去,便是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瞧她面上紧张的样子,苏夙小眉头一皱,扒开她的手就是斥责。 “四公主自个儿张口闭口便是守规矩讲道理,还指望旁人对你温柔以待?” 秦亦瑶也有些恼了,跟她争吵起来,“皇祖母是长辈,更是太后,我怎可不守规矩?” “那四公主还是公主呢,便不允我说话了?” “你!”秦亦瑶刚想反驳,却似是刹那明白过来。 苏夙还一本正经地继续开腔。 “太后娘娘虽是太后,可对四公主而言,不也就是祖母?你这般拘谨,她跟你开个玩笑,你还不得诚惶诚恐地跪下认罪?” 秦亦瑶被她这话噎住,偏又无法反驳,只得暂且被她压了一头。 但等那点傲气消了,她想想过几日便是大日子,不由起了旁的心思。 “那你说,过几日太后寿辰,我该送什么好?” 这是有心经作为前车之鉴,想把苏夙当军师。 但出谋划策她还是很在行的,不消深思片刻,便转了转眼睛。 “四公主且附耳过来,我有办法。” 第29章 天凉了,该换人当家了! 苏夙大张旗鼓跑到宫里去找秦恪的事情,孟家这边自然是瞒不住的。 而因眼下她正住在自己府上、算是自己半个女儿的缘故,孟敬这小半天的时间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宫里会有人来传旨,说自己管教不周。 偏此时高明丽还在旁添油加醋。 “老爷为官十数年,向来都是清正廉洁,就算不与苏家合作,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也定在囊中。而今虽多了一成把握,却也是添了一份危险,实在是不值啊。” 她说得忧心忡忡,就好似真的是为孟敬感到痛心。 然后者自打接纳了苏夙姐妹,也确实卷入了不少风波。甚至前不久还因秦亦欢一事,在朝堂上被贵妃党派的大臣们下了面子,此时也有些犹豫。 苏夙就是在此时回来的。 快八岁的女孩小小一团,窝在秦恪没受伤的那边胸膛,手指还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襟,可怜巴巴。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是她自己。 “王爷。”孟敬赶紧迎上前来,朝着秦恪深深一揖。 虽不失礼数,可看那模样,也是没有多少热络。 秦恪也没在意,只点头示意,“本王只是送苏苏回来,孟大人不必招待。” 听得此言,孟敬应了,随后又道:“今日夙夙擅自行动,给宫里添麻烦了,还望王爷莫要计较。” 看这样子,是在替苏夙告罪。 秦恪挑起眉梢,一双桃花眼里似笑非笑,让被盯着的人心里莫名打突。 “孟大人还真将苏苏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待。”他笑说道。 孟敬本就猜不清楚这位王爷的心思,但此时就算再迟钝,也能听出话中并非是夸赞。 他也只能中规中矩回道:“我孟家承了苏家的情,自然会善待夙夙,何况这丫头讨喜,臣与夫人等也是十分疼爱。” “孟大人似乎会错了意。”秦恪冷声开口,“便是再喜欢,也不能真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要知晓兵部两位侍郎平分秋色,那边更是圆滑,眼看着就要搭上贵妃这条线……苏家如此,可是大恩。” 这话,只差没直接表明他孟敬“不识好歹”,让他窝火之余,却也明白是自己想岔了—— 苏夙就算惹再多麻烦,只要孟敬能夺得兵部尚书的位置,那都得将人供着。 毕竟他根本没高明丽说得那么成竹在胸。 想明白这一点,孟敬也就能放正自己的态度。而秦恪也深知其品性,点到为止,并未太下面子。 倒是苏夙从中打了个圆场,朝着孟夫人伸了伸手。 “夫人,抱。” 软糯的撒娇语气,缓和了此时紧张的气氛。 孟夫人对她也是怜爱非常,赶紧上前将人抱在怀里。 “我到家了,王爷先回去。”苏夙朝着秦恪摇了摇手。 后者只觉无奈,刮了下她的鼻尖。 “你这丫头,到家了便要赶本王走。” 苏夙颇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去,依偎在孟夫人的怀里,既表明了此时的害羞,又体现了自己跟孟夫人的亲近。 孟敬瞧见这一幕,被秦恪训斥过的不满尽数散尽,甚至开始反省自己为何会跟一个孩子诸多计较。 “那本王就先走了,劳烦孟夫人照顾苏苏。” 秦恪与孟夫人叮嘱了一句,后者忙应声说是。 此时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孟家的人都已经用了晚膳。但出于关心,秦恪走后孟夫人还是问了苏夙,要不要去给她做些吃食。 苏夙摇了摇头,小眉毛皱成一团。 “今日在清宁殿跟四公主吃了不少东西呐,我都撑着了。” 短短一句话,要素过多。 在旁的高明丽到底是没压住好奇心,趁着孟敬离开,上前试探问道:“夙夙今日跟四公主见了太后娘娘?” 苏夙点头,“是啊。皇祖母还要厨房给我做了桃花酥,四公主不爱吃,就都给我了。她还说凤仪殿的酥烙也好吃,明日给我带呢。” “这么说来,你与四公主关系倒是不错。” “是啊,我们还一起商议皇祖母生辰送……” 说到此处,苏夙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头满是懊恼。 但就算截了一半,这话的重点也都被她说了出来,叫高明丽好不吃惊。 “夙夙真是讨人喜欢。”高明丽夸了一句,又要伸手来抱她,“来,姨娘带你去睡觉。” 这嘴脸变得还真是快。 苏夙在心里狂翻白眼,也没给她面子,直往孟夫人怀里钻。 后者微微蹙眉,抱着她后退两步。 “高姨娘先回去歇息,我送她便好。” 当家主母都这么发话了,就算没什么气势,做姨娘的也该听从才对。 可孟家一直都是高明丽做主,孟夫人说话她根本就不听,甚至还有些咄咄相逼的意思。 “姐姐身子弱,这种体力活怎好劳烦你做?还是妹妹去送。” 说着就要来抢。 孟夫人本就体弱,被她推得踉跄几步,险些就没有站稳。 苏夙当然不愿她被欺负,也不想跟高明丽走,旋即大哭了起来。 “姨娘坏!姨娘打人!” 小孩儿声音细,一嚎起来,那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高明丽怕她惹来孟敬,这才有些恼怒地作罢。 孟夫人这才能喘口气,将苏夙抱在怀里,柔声安抚。 “别怕,有我在呢,没人能伤着你。” 明明都带着几分酸楚的鼻音了,却还是极尽温柔,生怕吓着怀里跟她毫无血缘的孩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温顺柔和的大家闺秀,却只能过这样的生活。 苏夙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具小孩身体给同化了,竟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她在孟夫人的颈窝蹭了蹭,平复好情绪之后,才下了决心。 天凉了,这孟家内宅,也该换人当家了! 第30章 半路被掳 去都去了,再要反悔,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于是苏夙不情不愿的成了秦恪进学的小跟班,每日天不亮,就得爬起来去太学院上课。 好在这段时间体谅众位皇子公主为太后的寿辰费心,课程都不繁重,也算是让苏夙暂且松一口气。 “按你说的这么做,皇祖母真的喜欢吗?”秦亦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苏夙还真想了想,没给她确切的答复,只问道:“那四公主有什么更好的点子吗?” 那还真没有。 秦亦瑶但凡知晓怎么讨太后欢心,也不会把这种大事拿来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商量,是以此时被她问起,也只能挫败地摇了摇头。 “那你先去吃饭,我回宫一趟,让他们早些准备。” 她说完起身离开。 秦恪被皇帝叫去了,估摸是因为先前受伤一事,现在秦亦瑶也走了,苏夙只能一个人去太学院的食堂找些吃食。 谁知刚走到半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便察觉风声渐近。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被蒙住头拖了出去。 苏夙一瞬间只觉头皮发麻,挣扎无果,索性随着对方动作。 毕竟光天化日内宫之中,就算被掳去,也断不会有生命危险。 “早先就听说云逍王找了个小王妃,本宫一直也没来得及了解,眼下看来,还真是年幼的很。” 女人慵懒的声音传来。 头上罩着的黑布被掀走,苏夙终于得见天日,此时微眯双眼往声音来源处一看,就认出了对方。 是五公主秦亦欢的生母玉贵妃。 “您是哪位娘娘吗?”她明知故问。 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叫人一眼便生不出什么提防的情绪来。 玉贵妃也确实没把她当一回事,表明身份之后,便单刀直入问起了她。 “听闻你颇得太后喜欢?” 这个苏夙该怎么回? 说不是,明显在说谎,可说是,那又多少有些招人嫉妒的意思。 所以她只是歪了歪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好在玉贵妃压根没准备和她多聊,又问:“过两日太后的生辰,四公主这两日是不是都在跟你商讨送礼事宜?” 苏夙点点头,“四公主说自己摸不清太后娘娘的喜好,便叫我替她参谋参谋。” “那你跟她说了什么?” “这个不能说的。”苏夙面上一本正经,“四公主说,这是我与她之间的秘密,绝不能轻易跟旁人说。” 玉贵妃闻言微微挑眉,“那你就不怕本宫罚你?” “我答应过四公主守口如瓶,娘娘罚我,也不能说。” 瞧那紧张的小模样,好似这真是一件大事。 玉贵妃今日找她过来,最主要的无非就是套话,眼下知晓秦亦瑶多半会按照她的建议去准备礼物,倒也不急了。 于是伸手去拉她,换做一副和蔼的模样。 “本宫最喜欢诚实守信的孩子,所以不为难你。今日来这青鸾殿,你就当是来做客的,切莫与本宫拘谨。” 苏夙心想我信你个鬼,可面上还得摆出一副松一口气的样子,俨然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孩。 恰在此时秦亦欢也回来了,见到她便炸起了毛,满身戒备。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苏夙望了一眼玉贵妃,如实回答:“娘娘叫我来的,问我四公主给太后娘娘送什么礼。” 秦亦欢听到此处,眼中微微一亮,“那你说说,四皇姐送什么?” “不能说,娘娘也答应了的。” “你!” “欢儿,算了。”玉贵妃打断自家女儿的脾气,“我今日找她来,也就是做客。待客之道,应当不用我教你。” 秦亦欢的性子虽跋扈些,但对上自己的母妃,还是不敢造次,于是只能咽下这口气。 等到用过了午膳,玉贵妃还真就让人把苏夙送了出去,她这才没能憋住。 “母妃干嘛对她这么客气?不就是一个招人嫌的小王妃?咱们青鸾殿还需要给她三分薄面?” 说着丢了手中的帕子,气恼都写在了面上。 玉贵妃有些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纵然秦恪不讨你父皇喜欢,你面上也得给我做全了规矩,太后那边都看着呢。” “说到这儿我就更来气了。明明我才是皇祖母的亲孙女,怎么就比不过一个野种的小童养媳?” “这就是他们聪明的地方了。”玉贵妃嗤笑一声,“知晓太后与淑妃有私交,便利用这份愧疚之情,达成目的。却不知这种情绪,向来都走不长久。” “可我等不了了。在太学院受秦亦瑶的气也就罢了,连她也敢踩在我头上,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也得给我憋着,眼下还是太后寿辰最要紧。你可想好送什么了?” 听她这么一问,秦亦欢便泄了气。 “母后替我想,皇祖母的心思我猜不透。” “你这丫头,若有秦亦瑶一半的聪慧,我也就不担心了。”玉贵妃叹了口气。 秦亦欢自然不满,“她找苏夙做外援,怎是自己聪慧?” “这种时候知晓找对的人,便是聪慧了。” “那我也想找苏夙来出主意啊,可母后也看见了,她根本就没把咱们青鸾殿放在眼里,就只知讨好皇后那边。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不帮你,你难道不会去偷师?” “母妃的意思是?” “凤仪殿那边,可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31章 这要在现代,是要坐牢的 玉贵妃找人将她掳走之后,虽也问了不少事情,但苏夙没说,她也没有追问。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对方就只是确定了她在帮秦亦瑶,别的半点没图,这实在不是青鸾殿那母女二人的作风。 是以才在离开过后,苏夙还是觉得玉贵妃的意图没这么简单。 “想什么呢?” 正在她出神之间,从身后忽而传来冷冷一声。 苏夙被吓了一跳,脚下一绊就往前摔去,额头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这小身板到底是没有摔下去,有一只手将她捞了起来。 “怕什么?青天白日,还能有人将你拐走不成?”来人调笑了一句。 苏夙心想不愧是隐藏反派,这好事猜不准,坏事倒是猜得透透儿的。 但她并不准备将这件事情告知秦恪,所以只是干笑了两声,意图揭过。 “我就是在想事情,被王爷吓到了。” 瞧她面上笑意勉强,秦恪微微蹙眉,随后朝着她走来的方向望去,青鸾殿赫然在列。 只这一瞬,他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两日瞧你一直跟四皇妹凑在一块儿,是在商议太后寿辰?”他试探问道。 对上秦恪,她也没多隐瞒,有些苦恼地鼓了鼓腮。 “是啊,四公主非说我会讨太后娘娘的喜欢,要我为她出谋划策。可我哪懂这些?只能照着话本里看到的瞎说一通。” 秦恪瞧她这副模样便觉好笑,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 “她也不傻,当然会自己判断。若觉你说的不对,也定不会盲目跟从。” 苏夙也知这一点,于是点点头。 谁知这话题却还未揭过,“看你对四皇妹如此上心,本王心中倒是有些吃味儿。小王妃别忘了,太后生辰,本王也是要送礼的。” 刻意的一句调笑,叫苏夙立即就红了耳根。 她赶忙往后头退开两步拉开距离,“王爷说什么呢,我就一小孩儿,哪有王爷考虑的周全?” 说着眼珠一转,寻到离去的方向就赶紧跑。 “适才夫子要温的书我还没翻呢,先走一步,王爷慢慢逛。” 话音刚落,人就跑了老远。 徒留秦恪在原地有些好笑,也真的低笑出声。 “主子,你这行为若放在咱们那时候,是得抓起来下大狱的。”同曦眼角直抽,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然秦恪却毫不反省,甚至转而问他:“为何要下狱?” 同曦心想这不废话? 七八岁那连少女都算不上,自家主子一个成年人,去调戏小女孩,可不得抓起来? 但他不敢说。 倒是秦恪忽而又开了口。 “你不觉得,本王的小王妃,开窍太早了一些吗?” 说完这话,连他自己也觉得荒谬,摇摇头跟了上去。 太学院的课程大多都集中在上午,下午好不容易挨过了一堂课,苏夙便收拾东西赶紧回家。 只不过刚踏进孟府的家门,她就见着了孟敬和高明丽,还有一个和孟礼差不多大的少年。 “此番宫宴盛大,老爷愿意带凡硕去见见世面,妾身真是十分感激。” 高明丽说着,拿帕子轻轻擦拭眼角,似是真的欣慰感动。 孟敬倒是无甚情绪,只以公事公办地口吻说道:“你教子有方,凡硕是我最看重的儿子,自然会偏颇他一些。” 冠冕堂皇老渣男了。 作为副本中与苏家有密切往来的角色,苏夙对孟敬自是有不少了解。 他与孟夫人曾是青梅竹马走到执手相伴,奈何当年老夫人迷信子嗣兴旺便能旺家宅,给他纳了几房小妾。 大男子主义的他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事儿,随意答应,却叫孟夫人郁郁寡欢,缠绵病榻。 到最后夫妻之情,竟抵不过小妾教养出了听话乖顺的孩子,将正妻嫡子全数冷落。 是个好官,也是个渣男。 心中对孟敬评判过了,苏夙面上自不会显,跟他打了个招呼便要回屋。 却不料刚一转角,就瞧见了一个气愤离去的身影。 “那是何人?”苏夙好奇问沅安。 后者探头瞧了一眼,回道:“是孟家的二小姐,孟绮。” “孟夫人的女儿?” “是啊。这位二小姐和孟夫人一样,喜欢深居内宅,不问外事,所以小姐还能见过她。” 怕不是喜欢深居内宅,而是被困在里头。 且不说这后来孟绮还是个奇女子,只单说她刚才偷听过后愤然离开的身影,便不像是“不闻外事”的人。 “走,咱们去瞧瞧。”苏夙来了兴致,拉着沅安便朝她追去。 如她所料,孟绮并没有回院,而是在后花园找了个亭子。 此时的莲花开了满池,却不能抚平少女忧思,她扯着那亭边茂盛的杂草,自顾自生着闷气。 “姐姐看什么呢?”苏夙凑上前去,轻声问道。 孟绮转头瞧她一眼,那冷清的面貌不见任何变化,随口回道:“看莲花。” 说着就转过头去,好似是懒得搭理。 冷美人啊,她喜欢! 苏夙前世就对这位离家出走、入军营做谋士的大家小姐特别好奇,而今凑近接触,更是欢喜。 于是也没管对方给自己的态度,有些讨嫌地问道:“孟大人带高姨娘的儿子去宫宴,姐姐是不是不高兴?” 听得此言,孟绮倏然回头看她。 那双素来冷漠的眸子凝结冰霜,要是放在武侠文里,简直就是杀意凛然。 好在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内宅,孟绮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把她丢进池水里。 “方才我都瞧见姐姐在偷听了。”她又道。 孟绮有些不耐烦,好看的眉毛紧紧拧着。 “关你何事?” 冷冷一声,起身便要走。 苏夙也不慌不忙,只坐在那儿一晃一晃地踢着腿,奶声奶气道:“我能帮姐姐。” 第32章 四公主赌气 孟绮信不信她、之后苏夙要怎么帮,都是另说。 此时最重要的,还是给太后过寿辰的事情。 宫中明显要比平时忙碌了不少,就连各宫娘娘们,也有好些为礼物一事愁绪万千。 毕竟太后作为皇帝的生母,与其关系十分亲厚,可以说太后一言,皇帝几乎都不会违背。奈何她心思难猜,无欲无求,实在是让人不知从何处下手。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秦亦瑶对苏夙的态度突然冷淡了下来,甚至颇有几分敌意。 苏夙不知何解,直到五日之后,才在半路将躲着自己的人拦下。 “四公主最近怎么都不跟我说话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叫公主不高兴了?” 小丫头怯生生的,似乎又回到两人初见之时。 秦亦瑶看着也不是滋味儿,但想想自己气恼的事情,还是板着张脸绕开她。 “不想跟你说话便不说,本公主行事,难道还要你来教训?” 说话间感受到她拉扯着自己的衣袖,还猛地一抽手。 谁知对方拉的太紧,这动作叫她朝前踉跄了一下,摔在地上也没松手。 “起来。”秦亦瑶心中不忍,到底没再用力,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凶巴巴的。 于是不凶还好,一凶,小丫头的眼泪便掉了下来,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那沾了灰的脸颊,好不可怜。 秦亦瑶简直是被气笑了,斥她:“你哭什么,本公主还没跟你计较呢,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那公主就跟我计较啊,你又不说因为什么生气,我也猜不到,自然委屈。”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非要本公主跟你挑破不成?” “那夙夙今年才七岁,哪里猜得透你们大姐姐的心思?” 有理有据,声儿还大,一下子还真将秦亦瑶给唬住了。 随后她或许是觉得跟一个小丫头置气未免有失气度,蹲下身恶狠狠跟她平视。 “前些时候,你是不是去了青鸾殿?”秦亦瑶问。 合着是因为这事儿。 开了个头,苏夙便猜出了秦亦瑶的心思,当下心里也有了底。 她懵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瘪嘴委屈起来,“青鸾殿的人将我掳过去的。拿布口袋套住我的头,还把我嘴巴捂上了,我又挣扎不动。” 秦亦瑶那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当下火气就上来了。 “皇宫内院,他们竟也敢做这种事情,待我禀告父皇,定给他们治罪!” “四公主千万别说。”苏夙拦她,“本来贵妃娘娘就厉害,你这么一说,岂不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那此事就这么算了?” “反正我也没受伤,贵妃娘娘叫我去,就是想问问太后寿辰公主会送什么礼物。” 说到这儿,秦亦瑶面上又有些不自然。 但片刻后她或许是想通了,轻叹一声又道:“你也是受了惊吓,没守住秘密也在情理之中,我不怪你了。” “我没说。”苏夙控诉般瞪着秦亦瑶,“我跟四公主约好了,纵是刀子架在脑袋上,也不会吐露半句。我才没说。” 秦亦瑶被她说得一愣,“那青鸾殿那边怎会知晓我要绣一副图给皇祖母?” 话音刚落,她自己也就明白过来。 随后咬牙切齿,有些懊恼。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办。” 说罢将苏夙留在原地,满怀怒气地回了凤仪殿。 皇后正听总管说及太后寿辰事宜,冷不防瞧见自家女儿气恼回来,还有些意外。 于是挥挥手叫人先下去,笑问:“谁惹你了,竟连面上规矩也不维系?” 秦亦瑶猛灌一口茶水,才压下自己的火气,“母后,咱们凤仪殿多久没清理宫人了?” “怎么?宫里人做错了事?”皇后只以为她是在闹脾气,并未在意。 然秦亦瑶却面上正色。 “此番皇祖母寿辰,儿臣不是找二皇兄那个小王妃取经,绣了一副图?谁知就在今早,秦亦欢那边抢先一步,将这构想告知了父皇,还拿到儿臣面前来显摆。” 皇后听了微讶,眼中也露了几分嫌恶之色,“青鸾殿那边惯会抢功,也不是一两次了。吃一堑长一智,往后这种事情还得亲力亲为,别再叫人捡了漏子。” “但关键不在苏夙身上。”秦亦瑶朝四处张望一眼,见偌大正殿唯有母女二人,才细说。 “儿臣问了她,小丫头只说自己并未暴露,反是贵妃那边将她掳去好生招待了一番。儿臣寻思着,她既没说,就证明咱们凤仪殿中不干净。” “那你怎知,不是这丫头在扯谎?” “她才多大,编不出这么精细的谎。何况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仔细着些,才不会受奸人暗算。” 皇后想想也正是这个理儿,再联系起青鸾殿那位常用来挑拨离间的手段,便更是恶心。 “此事我会去查,但那绣图你也不必准备了。咱们到底是正宫,不稀罕与人为伍。” 秦亦瑶虽气闷,可也深知这一点,当即应下。 只是千想万想,她还是去找了苏夙,商量起接下来的对策。 第33章 少年将军 “咱们就这么出宫去,当真不会被拦下来吗?” 路上,苏夙不由开口问秦亦瑶。 而后者却只是拿起手中的腰牌,在她面前扬了扬,“怕什么?凤仪殿的出行令我都有,你还怕门口的人不放行?” 此言一出,苏夙无言以对。 事情还要从今天中午说起。 秦亦欢拿着先前秦亦瑶跟苏夙想好的点子,去皇帝面前走了一遭,算是提前定下了太后生辰的礼物。 秦亦瑶气不过,便找苏夙重新想了个办法。 但由于时间紧迫,她实在是等不了苏夙替她办事,所以此时她们正在出宫的路上。 也好在皇宫最近对皇子公主的出行并没有太多限制,是以守门的侍卫查验了一番,便恭敬放行。 “咱们现在往哪儿去?”等上了苏家的马车,秦亦瑶问道、 苏夙想了想,“这城东有一位说书先生学识渊博,听说早年更是走南闯北,知晓不少风俗。咱们先去那儿?” “那就依你。”秦亦瑶爽快答应。 于是苏夙吩咐了马夫,又叫沅安回孟家知会一声,这就带着秦亦瑶往城东去。 “在孟家这段时日,你住得可还习惯?”路途不近,秦亦瑶便与她闲谈起来。 苏夙则点点头,“孟家夫人待我极好,所以还算习惯。” “孟夫人在府中又不管事儿。我是问,孟家人有没有欺负你。” 说着还怕苏夙听不明白她的意思,提醒道:“就是孟宛宁那几个。” 苏夙听了有些讶异,“四公主还知晓孟宛宁?” 不怪她惊讶,孟敬这兵部侍郎的官虽不小,但在公主面前,那是绝对不够看的。孟宛宁等人怕是连接触公主的机会都不多,此时秦亦瑶居然能对上号,也是稀奇。 而听得此问,秦亦瑶则是撇撇嘴,猛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在孟家,我可不得好好打听打听?” 这是为了自己才去关注的孟家。 苏夙对旁人的善意一向抱有感激,此时心下高兴,便甜甜笑了。 只不过怕秦亦瑶生气,她还是没把孟宛宁针对自己的那些糟心事儿往外说,只摇摇头说并未被欺负。 “不过我和孟家的一个小姐姐关系好,等到太后娘娘寿辰之时,我能带她一起吗?” 苏夙牵住了她的衣袖,“我就想带她来给四公主看看,说不定以后能一起玩呢?” 小丫头眼巴巴的,实在是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秦亦瑶没好气瞪她,“你是不是准备给孟夫人出头的?” “四公主怎么知道?” “孟侍郎一贯都带他那庶出的三子进宫。你想清楚,就算你要帮持他正房的女儿,她儿子不顶事儿,也是徒劳。” 不然怎么说秦亦瑶聪明呢? 只一句话,就将苏夙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甚至就着当今局势分析起来。 苏夙不由咂舌,但对她的提醒,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我就是觉得孟姐姐 与四公主一定聊得来,还没想那么多呢。” 她都这么说了,秦亦瑶也便没有再劝。 马车在大道之上平稳前行,不多时,就到了城东的那家酒楼。 恰好此时说书先生上了台,她们便点了几盘点心,坐着先听起来。 “话说在那边塞,有一位少年成名的将军……” 李老先生手上的醒木一拍,当下吸引了众多客人的注意,于是停顿片刻,那生动的故事便娓娓道来。 皇宫里头都是听戏的,那戏班子演技虽好,但总是些哀诉离愁的感情戏。 且不说秦亦瑶未必感兴趣,只单单是那带脑子细看才能思索出的内情,便叫她次次都想打呵欠。 但说书不一样。 大胆的选材,夸张的表现,环环相扣的剧情,生动形象的演绎…… 这诸多加在一起,就连时常来听的公子小姐们也不由被牵引心神,更遑论“没见过世面”的四公主? 于是秦亦瑶当下也忘了她们过来的正事,手里瓜子儿都不嗑了,就这么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一朝凯旋,正当少年将军春风得意行于大道之时,忽见巷口竟有两三狂徒当街调戏民女。” “将军气盛,跨马直冲而上,一招制敌……” “啊!抓小偷啊!” 正说到兴味处,酒楼外头忽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这一变故打乱了李老先生的节奏,使他微微蹙眉,随着众人的视线朝外望去。 二楼临窗的秦亦瑶也不满地往下看。 只见混乱之中,青年跨于马上,剑鞘朝前一甩,便击中那贼人后膝。 随后他一勒缰绳,红马扬起前蹄迅速停下,正挡在贼人面前。 第34章 四公主一见钟情 该何去形容此时的感受? 秦亦瑶并不能完全描述出来。 只知道在看见街上那个青年之后,她便感觉说书先生口中的青年将军,一下子就鲜活起来。 他不再是一个故事中的角色,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二哥?” 还不知道秦亦瑶心中想法的苏夙直接就是一声惊呼,硬生生把对方的思绪给扯了回来。 “二哥!我在这儿呢!” 苏夙已经许久没有瞧见这个哥哥了,毕竟之前直到任务失败,苏缙都还在守卫边疆。 此时看见,分外想念。 下头的青年也听见了她的声音,将贼人提溜起来交给巡逻的官兵,便迫不及待进了酒楼。 “你叫他什么?”秦亦瑶像是才反应过来,问道。 苏夙并未察觉她那复杂的情绪,激动地连连搓手,“二哥啊!四公主忘了,我先前就跟你说过我还有一位兄长,只不过上战场去了,也不知此番为何有空回来。” 秦亦瑶当然记得。 当初她还感慨了句苏缙小小年纪志向远大,却没成想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竟然就是好姐妹的哥哥。 是了,一见钟情,她堂堂大渊朝嫡公主,可不会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思。 正想着,苏缙已经三两步跨上台阶,朝着苏夙这边过来。 “二哥!”苏夙唤了声,扑进他的怀里。 苏缙来时板起的脸被她一撞,那是彻底龟裂开来。 于是揉乱了她的头发,语气也有几分咬牙切齿。 “你还记得自己有个二哥啊。” “二哥这是哪里话?昨儿晚上我做梦还梦见二哥了呢!” “小丫头鬼话连篇,你要是真记得还有我这么个二哥,连成亲的事情都不跟我商量?” 合着是为这事来兴师问罪了。 “那当时不是事态紧急吗?二哥在军营里头又联系不上。”苏夙嘟囔了一句,把错处都推给了旁人。 苏缙直接就给她气笑了,但自己的妹妹自己宠,除了气恼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我听父亲说你是自愿要嫁给那云逍王的?你莫不是又花痴犯了,瞧上人家王爷的相貌。” 还真是亲二哥。 苏夙抽了抽嘴角,赶紧朝秦亦瑶那边给苏缙使了个眼色,“我今儿是跟四公主一同来的,二哥还没见过她。” 苏缙似乎到此时才注意到桌上还有外人,再一听对方的身份,便恭恭敬敬行礼。 “我跟夙夙平日里关系十分亲厚,苏家二哥就不用与我客气了。”秦亦瑶说道。 那声音颇有几分温婉,一时之间竟叫苏夙打了个哆嗦。 她怎么不知道秦亦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莫不是…… 聪慧如她,立刻就在秦亦瑶那直勾勾的眼神里头发现了粉红泡泡。 他二哥可不就是秦亦瑶的理想型! “我听说你和阿姐现在住在孟家,他们家人待你如何?”苏缙满眼就只有自家妹妹,又转过头来问道。 苏夙心想您还真是注孤生的直男,一边回话,一边把话题往秦亦瑶身上引。 “我在孟家一切都好,刚刚路上四公主还与我说,如果孟家的人敢欺负我,她一定会给我出头呢。” 苏缙点点头,跟秦亦瑶又是一拱手,“家妹自小被宠惯了,行事多有不足之处,多谢四公主海涵。” “苏家二哥言重了,我也不过是顺手之劳。倒是你……之前听夙夙说你在边关,怎现在倒有时间回来了?” “家中传信,说小妹留在皇都与王爷定了亲,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恰逢边关告捷,杨副将需回皇都复命,便带上了我一起。” “这么说来,苏家二哥在军营中还挺受重视?” “重视谈不上,只稍稍立了些军功,算不得什么。”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已算难得,苏家二哥谦虚了。” 一个那真是明显在客套,另一个却明显在恭维。 可偏偏前者只是个商户之子,后者却是这大渊朝最尊贵的嫡公主。 然而地位调转还不是最让苏夙惊讶的,要知道从认识秦亦瑶之后,她对这人的印象就是脾气不好嘴还毒,哪里见过这样的? 是以一时间瞠目结舌,两人就已经聊到了之后的发展。 “家中长辈不在身边,我作为兄长,自然也不会离太远。所以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 “别啊。”苏夙听到这里才插了句嘴,“好端端的你不回军营,留在皇都走什么?” 苏缙瞪了她一眼,“要么你随我回雍洲,要么我跟着你在皇都,你选一个。” 这没得选啊。 苏夙急得直挠头,“我都跟王爷定了亲,二哥你就别操心了。” 岂料苏缙一听她说“王爷”便生气。 “你二哥我不比那云逍王对你好?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反正二哥不能留在皇都。”苏夙干脆耍起赖,“守卫边疆那是你从小的志向,没道理为了我放弃。二哥这样,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志向有千种,妹妹却只有一个,我自然要以你的安危为重。” 这话一说出来,苏夙不可谓不感动。 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选择,改变旁人的人生。 倒是秦亦瑶在旁边提了一句:“孟家之后的权势不会小,夙夙又讨人喜欢,皇祖母也对她十分重视。她在皇都不仅只有二皇兄,苏家二哥大可放心。” “可……”苏缙还有些犹豫。 秦亦瑶则打断了他,“过两日我做东,约二皇兄与苏家二哥见一面,到时候你若觉得他不好,再做打算。”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苏缙于是答应下来,苏夙也松了口气,朝着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谁知对方却一挑眉,看那样子,怕是已经在想怎么跟苏夙要回报了。 真就双标! 来的时候就不早了,等李老先生将一段说完,苏夙赶紧拉着秦亦瑶去办正事。 等到该问的都问完了,秦亦瑶就算再不舍得,也得早点回宫去。 只是没想到刚踏入后宫,就对上了贵妃。 “四公主好兴致,这么大晚上的,还往宫外跑。”她微微掩唇,戏谑笑道。 皇后跟玉贵妃那也是多年的宿敌了,但秦亦瑶毕竟是小辈,于是也没理她,自顾自做全了礼数。 玉贵妃却不依不饶,跟身边的侍女吩咐道:“送四公主回去,顺便与皇后娘娘说一声,女儿还是得管教严厉些,别出了什么事儿,反倒叫皇室蒙羞。” 第35章 暗潮涌动的席位之争 皇后一向都是雷厉风行,在秦亦瑶提出凤仪殿很有可能出现了内鬼之中,一下午的时间便整肃完毕。 找出的那几个有嫌疑的人也审问过了,打到半残丢进青鸾殿,还威胁一番,直让玉贵妃下了好大脸面。 今日从宫外回来的秦亦瑶完全就是撞枪口上了,玉贵妃说话难听,皇后也是余怒未消,给了她好几下戒尺,还罚了紧闭。 好在被打的就只有左手手心,等到太后寿辰,也堪堪将礼物给赶制了出来。 “哀家早说这生辰不必操办,你们还折腾这么多,费劲得很。”太后换上华服,不由抱怨了一句。 身边嬷嬷知晓她的心思,劝道:“这也是的皇上的一份心意。” “哀家何尝不知晓皇帝孝顺?但他平日里治理国事就够繁忙了,哀家也不想拿这事儿来给他添麻烦。” “对皇上来说,太后的事儿也国事一般大。再说了,皇上治国有方,朝堂内宫皆有人为他分担,太后高高兴兴,便是皇上最爱看的了。” 太后无奈,却也知她说得不错。 当年先帝在时,宫中内乱严重,皇帝知晓她为保全自己受了多少罪,所以便是登基之后,也没忘了感恩。 但她年岁大了不喜热闹,抱怨两句也是常事。 “太后娘娘,夙夙来看你了!”正叹气呢,外头便传来脆生生的一句。 太后唇角勾起,嬷嬷也笑出声来。 “定是苏家小姐来了,也不知她今日会给太后送什么礼来。” “人到了,哀家就高兴,管她送什么礼?快去将人请进来,别再让那脚步匆匆的宫人碰着。” 嬷嬷知晓太后喜欢这小丫头,当即应了,出去请人。 不多时,太后就见身量颀长的青年拉着个小团子进来。 苏夙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的衣裙,头上两个小揪揪也坠着珠子,随着欢快的动作一晃一晃,好似会动的鸢尾花。 她一见太后就扑了上来,待至近前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笨手笨脚地行了个大礼。 “恭祝太后娘娘松鹤延年,寿与天齐。” 太后被她这奶声奶气的小模样逗得合不拢嘴,忙招手叫她上前,“为难你了,小手小脚,竟要学这么繁复的礼数。” “不为难,夙夙聪明,一学就会。”苏夙自夸道。 太后一讶,随后望向秦恪。见他眼中无奈,便知这小丫头八成是说了假话。 “若是学不来这些便不学,往后恪儿分了封地,你也不必在这儿受拘礼了。” 苏夙心想皇帝能给他封地就怪了,但表面上她又不能提,只道:“那不行,往后是要常来皇宫看太后娘娘的,若是被说礼数不周,不让我来了怎么办?” “好,那夙夙就好好学,若学不回就来清宁殿,哀家亲自教你。” 苏夙应了,随后跟秦恪招招手。 “王爷王爷,我带来的礼物你叫人送去了吗?” “已经交由清宁殿的总管了,”说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只有使唤人的时候,你才能想起本王。” 苏夙“嘿嘿”笑了笑,装傻。 太后老怀欣慰,问道:“夙夙都送了什么给哀家?” “就是些繁城的点心啊特产之类,还有一个大礼是我从家里拿的,现在还不能说。” 听得此言,太后微微一愣,“怎么想起送哀家繁城的东西?” “我刚来皇都就想家了,后来听王爷说太后娘娘是繁城的人,因路途遥远,根本无法回去看看。所以就想着找些繁城的东西过来,也好叫太后娘娘高兴些。” 太后不由有些怅然。 十四岁嫁给先帝,算一算,至今五十多年的时间,她就一直困于内宅,困于深宫。 繁城是什么光景她都忘了,不过仔细想想,这世间日新月异,就算记得,也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夙夙想家了?”抛开自己心中那些个离愁别绪,太后转而问道。 苏夙点点头,似是有些低落,但又很快高兴起来。 “王爷时常都找雍洲城的点心给我吃,我有吃的,就没那么想家了。就是有点想见爹爹和娘亲,王爷也说等稳定了,会带我不时回去看看。” “那倒是挺好。” 祖孙两辈寒暄不久,那头皇帝就着人来催,让太后入宴。 太后于是拉着苏夙的手,一同前往。 到的时候,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都已经列立在位,朝太后行礼。 她身边的苏夙也沾光感受到了一次群臣朝拜,只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眼中窃喜。 秦恪瞧着只觉灵动,点了点她的肩膀,“注意些,别叫人瞧见你那小心思。” 苏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理。 “今儿大公主又没回来?”太后问。 作为生母的德妃回话:“亦清远嫁外邦,南疆现在也不安定,难以抽身。但她已经托人快马加鞭送了贺礼,还望太后见谅。” 太后叹了口气,“那也无法。只愿南疆战事早些平定,她也能松快些。” “太后说的是。” 问完大公主,太后目光又在左边席位一扫,当下蹙起眉心。 “三皇子前面这么大的空地,怎也没加个位置?”她问。 皇宫宴席,位次的排列十分重要。 秦宸宇作为太子,自然是在皇嗣首位,而后按照年岁大小依次下排。 大公主嫁到外邦多年,三皇子秦亦满向来都是挨着大皇子坐的,可今年的情况却不同了。 今年,二皇子秦恪被放了出来。 “是儿臣考虑不周,仅凭习惯便坐了,皇祖母恕罪。”秦亦满心中愤懑,却还是往旁边挪了一位。 太后这才算是满意,“你也不小了,往后想事情,也得周到一些。” “儿臣知道了。” “那就再往后头移一位,夙夙是皇帝赐婚的云逍王妃,理应有一席。” 第36章 偷学者宴上被训 若说叫秦亦满给秦恪让一位,尚且能解释成太后为了皇家颜面着想,那么再给苏夙让一位,就是完完全全的偏心。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太后身边那个小团子身上,大有要将她看穿的架势。 苏夙只觉头皮发麻,直往太后身边躲了躲,心想这真是前世都没见过的修罗场。 “母后,老二与她还未成婚,这怕是于理不合。”皇后看皇帝的面色不好,赶紧上前劝道。 太后这次却像是铁了心,“今日是哀家的生辰,难道连这点小事,也不能做主?” 这叫大家怎么说? 纵然是皇后,也没有立场掺杂进这母子二人的“交锋”之中,站在原地颇有些为难。 苏夙也怕这把火给自己烧穿了,赶忙道:“太后娘娘,我跟王爷坐一起就行了。这一个个坐席离得太远,我又不会用银筷子,夹不着菜都没法找人帮忙。” 小丫头故作苦恼,惹得不少人在心中讥讽笑话,嘲笑她见识浅薄。 但太后也笑了,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那夙夙就跟云逍王一起坐。御膳房的菜做得极好,你多尝尝。” “嗯!”苏夙欢欢喜喜应了,忙去拉秦恪的手,催他入席。 皇帝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些,迎太后上座,宴席这才算开始。 祝词连番,杯盏你来我往,大殿之中极其热闹。苏夙像是隔绝在外,专心被秦恪投喂,力求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等吃饱了,她小小声打了个嗝,然后又赶紧将嘴给捂住,四下张望起来。 “宴上吵闹,没人会注意到你,别太拘谨。”身旁忽而传来声音。 与秦恪不同,这声音还未褪去少年人的清冽,又温温柔柔,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苏夙循声望去,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老朋友啊! “前世”作为秦宸宇的谋士,她与其可谓是无话不谈,此时瞧见便觉得无比亲切。 结果她正要凑上前去寒暄两句,就被递到嘴边的一个栗子赌住了去路,当下推拒。 “吃饱了吃饱了,王爷别再喂了。” 秦恪垂眸看她,“不吃了?” “不吃了。” “那就敬大家一轮,免得无趣。” 她哪敢啊! 本来就是个捎带的,苏夙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也知晓此时的自己就该缩小存在,不喧宾夺主。 于是她只能可怜兮兮地把那栗子包进嘴里,装作很认真地嚼了起来。 至于先前想要搭话的秦宸宇。 对不起,实在是没空搭理。 好在这栗子没有嚼太久,这场宫宴就迎来了重头戏。 皇子公主们陆陆续续开始送出自己给太后的贺礼,轮到秦亦欢时,苏夙好奇张望起来。 “儿臣给皇祖母送的是一副百鸟朝凤图。百鸟和鸣,归顺朝拜,正如宴会此情此景。” 送的礼物确实不出错,这场面话说的也还算漂亮,但苏夙还是觉得,这东西若是换秦亦瑶送,学识渊博的四公主定能说出花来,也算不浪费她的点子以及司衣局上百人赶工。 果然太后的反应淡淡,虽有笑意,也只是笑了笑。 “寓意是好的,但这么长一幅绣品,要费不少时间与人力,往后只怕还要影响到其他人的份例。如此铺张浪费,可不是咱们后宫该有的风气。” 玉贵妃奢华惯了,连带着这个女儿也没把这些贵重东西当一回事儿。但太后心系天下,平日里的生活尚且节俭,东西寓意再好,都不过尔尔。 秦亦欢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只能解释一年只有一次,才会想着隆重些。然而坐下前她却十分隐晦地瞪了苏夙一眼。 “她看我干嘛?”苏夙撇撇嘴,问秦恪。 后者低沉一笑,颇有几分兴味,“法子是你出的,她照着做反而被训斥,自然会恨上你。” 真就冤枉! “我又不是给她出的注意,她硬要学,我有什么办法?” “说不定她会以为,这是你跟四皇妹一同设的局。” 苏夙是真是有苦说不出。 当时秦亦瑶问自己,太后生辰送什么的时候,她也就是图了这个寓意。谁成想秦亦欢不光偷学了去,还是直接做了个十倍大的,只差没把“铺张浪费”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这也能怪她? 正当苏夙这么想着,那头吃了亏的玉贵妃却开了口。 “臣妾眼下还真有些好奇,这四公主送了什么、” 第37章 巧送礼得太后心 这话是对着皇后说的。 青鸾殿和凤仪殿不和,这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别说是在场这些涉及权势的人,就连深入浅出的太后也知晓。 是以玉贵妃此言一出,她便有些不满地蹙起眉心。 反观皇后却是满面淡然之色,转头看向秦亦瑶。 “贵妃既想看,你也便拿出来。” 秦亦瑶点头,从自己的席位上出来。她身后跟着的宫人亦是端着华贵的木匣跟着。 “儿臣送给皇祖母的贺礼并不珍贵,是自己亲手所制。” 皇子公主们惯是娇贵,自小连穿衣都有人伺候,谈及“亲手”,便可见心意。 太后有些好奇,朝前倾了倾身子,问道:“是何物,拿来给哀家瞧瞧。” 相比那只过了一眼便叫人收下的百鸟朝凤图,太后此时的态度明显亲近了不少。 玉贵妃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但东西没拿出来之前,她也不敢多说。 直到雕刻精细的木匣被打开,除了一根卷轴,再无别物。 “四公主这是写了一副字?”玉贵妃有些惊讶。 随后微微掩唇,有些尴尬,“虽说太后不想大肆操办,但到底是皇家盛宴,四公主这贺礼,未免寒酸了一些。” 说完又看向皇后,隐含劝说之意。 “皇后娘娘,就算前些时候公主偷跑出宫,你也不能克扣她的零用啊。到底是咱们大渊朝的公主,连个像样的贺礼都拿不出手,让外人听见,是要笑话的。” 皇后瞥她一眼,“嫡公主的月例有多少,想必玉贵妃并不清楚,但纵是跟五公主一样,也绝对不低。她平日里就只喜欢看些书,没旁的兴趣,那月例她用着绰绰有余,不需本宫给,也不劳你费心。” 一个“嫡公主”,就把玉贵妃的气焰压的死死的。 她气得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绞碎,说话也不再委婉。 “那四公主这就是对太后不尊了。” “尊不尊的,轮不到你来置喙,瑶儿有自己的想法。”皇后反驳完,不再理睬玉贵妃,而是转向太后。 “母后不妨听听,这丫头是怎么想的。” 太后虽面冷,但对小辈还是宽容的,当下摆摆手,“四公主说说,这副字是何意?” “皇祖母且细看,这其实是一张百寿图。”秦亦瑶让宫人们打开卷轴。 只见墨黑的纸上,以金粉写下了足足一百个“寿”字。 “大渊国土幅员辽阔,八方民俗各不相同,便造成了千万种差异。也正是这种差异,汇聚成了如今的壮阔河山,日后千年万年,也必将源远流长。 “儿臣通过请教太傅、走访民间,搜集了我大渊各地的‘寿’字,亲自誊写了这张百寿图,愿皇祖母万寿无疆,愿我大渊繁荣昌盛。” 说罢深深一拜,行了大礼。 好!不愧是你! 苏夙在秦恪怀中激动地险些鼓起掌来,还是惦记着这是古代,不兴鼓掌这一套,才堪堪忍住。 而太后在片刻的愣神之后,却忽而笑得开怀。 “好!”她喝了一声,“将四公主的字装裱起来,悬于哀家的寝殿。” 此言一出,今日最好的贺礼是谁不用多说。 苏夙替秦亦瑶觉得高兴,再想想前些时日她的抱怨,多嘴了一句。 “太后娘娘,前两天我陪四公主出宫,去找学识渊博的老先生请教。结果四公主回来晚了被贵妃娘娘撞见,还被打了手心呢。所以您可别怪她写字不好看,在学堂时我瞧过,四公主的字可工整了。” 看似一句辩解,却叫众人都变了脸色。 太后面上也不好看,沉声问玉贵妃:“你打她了?” “臣妾冤枉啊!”玉贵妃连忙跪下,“她是嫡公主,便是借臣妾十个胆子,也断不敢对她动手啊!” “是臣妾打的。”皇后淡淡开口,“瑶儿是嫡公主,是皇室贵女的表率,更需谨慎守礼。这次只是让玉贵妃撞见偷跑出宫也就罢了,若叫旁人知晓,确实有碍皇室清誉。” 分明揽罪,可又处处针对玉贵妃,偏后者还无法反驳。 太后长叹一声,并未当着众人的面训斥玉贵妃,而是招了招手,让秦亦瑶上前来。 “让哀家看看,手还疼吗?” 秦亦瑶只觉得鼻子一酸。 皇后对她向来严格,她自己也争气,小小年纪便明白了作为嫡公主该承受的重负。 但她到底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少女,此时被想要亲近的长辈一关心,便委屈起来。 “不疼了,母后也没舍得用力。” 太后拉过她的手,细细抚摸那手心细小到已经愈合结痂的伤口。 “怎会不疼?这十指连心,最是难捱。”太后心疼。 秦亦瑶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被苏夙同化,竟是接了一句:“那皇祖母给瑶儿吹吹。” 此言一处,全场寂静。 第38章 放烟花遭遇失火 其实说出这话的时候,秦亦瑶立刻就后悔了,奈何短短几个字也给不了她转弯的机会。 羞耻感一瞬间腾升,连带着脖子都烧得通红,要按照现在话来说,那就是用脚都能抠出三室一厅来。 宴上的人们都不知此时该作何等反应,纷纷愣在当场。 还是皇后额角跳了跳,提醒道:“瑶儿不得放肆,你是嫡公主,怎好如此幼稚?” “可公主虽是公主,也是爹娘的孩子,祖母的孙女儿啊。”苏夙抢在秦亦瑶应是之前插了一嘴。 众人于是也被吸引了视线,各种各样复杂的目光全数集结到了苏夙那边去,一时之间让后者头皮发麻,直往秦恪怀里头钻。 “夙夙说的对,瑶儿可不仅是嫡公主,还是哀家的好孙女儿。”太后原本微微僵住的神情缓和过来,还真朝着秦亦瑶的手心吹了口气。 “哀家的莹儿小时候可比你娇气的很,摔了碰了,总说太医医不好她,要哀家吹吹才行。一别二三十年,那小娃娃板起脸成了南侯夫人,倒叫哀家有些想不起来了。” 太后想起长公主,难免有些怅然。 不过这大好的日子里头,她也不准备给旁人添堵,很快就又挂上了笑。 “瑶儿像她,让哀家喜欢的紧。” 说完又刮了下她的鼻子,亲近之中便表明了态度。 在这之前除了苏夙,谁也不敢猜想平日里头板着张严肃脸的太后,内里却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但秦亦瑶无疑是成了今晚最大的赢家。 她面上因为窘迫而带起的红晕也渐渐消下,聪明地不再与太后拘谨。 “太后娘娘,我还准备了旁的礼物,想给你看呢!”眼瞧着困境解决,苏夙也到了献殷勤的时候,赶忙开口。 那小小一团坐在高大的秦恪怀里,手伸得老高,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似的。 太后本就喜欢她,此时一听见她说还有礼物,便也期待起来。 “夙夙还准备了什么礼物?说来给哀家听听。” “不能说,说了就没惊喜了!” 苏夙从秦恪怀里爬起来,就去拉后者的手,“那我跟王爷能不能先离席,去给太后娘娘准备贺礼?” 太后当然答应,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去。 等到人走了,她才有些好奇的问秦亦瑶:“瑶儿可知道这丫头准备了什么?” 秦亦瑶摇了摇头,“当时儿臣选送贺礼的时候,她虽出了些主意,可她自己要送的东西却半点没有透露,只说是家里才研制出的新鲜玩意儿。” “那多半是稀罕的东西了。”太后笑道。 宴会进行到这儿,其实已经接近尾声,此时正是众人闲谈的时候,苏夙的举动无疑是带动了话题。 玉贵妃对今日自己落于下风的情形十分不满,不由就刺了一句:“苏家不是才开采出了石漆,又准备做兵器生意吗?别是与火有关,再闹得个鸡飞狗跳。” “贵妃不会说话便别说,大好的日子,尽会扫兴了。”皇后反驳了回去。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皇帝也怕太后恼怒,一人递了个眼色过去。 随后挑开话题问太后:“母后似乎十分喜欢云逍王的小王妃?” “那小丫头机灵,有她在身边聒噪,哀家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所以闲来无事就会叫她去宫里做客,也算是图个高兴。” 皇帝对苏夙倒没什么不满意,但秦恪一直是卡在他心口的刺,即便提醒了自己许多次君王要大度、莫要落旁人口舌,却也没法完全放下。 “现在有瑶儿陪着母后,应当不会觉得无趣了。” 言外之意,就是让太好召见苏夙。 太后当然能听出来,视线淡淡往他那儿一扫,“哀家现在连见什么人,都得皇帝同意了才能放行?” 皇帝哪敢应是? 堂堂一国之君在母亲面前也是个不敢造次的孩子,只能吃瘪地把劝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儿臣听说,雍州城靠近沧楼,或许是因通商缘故,也被那边的风俗气息所感染。男子逍遥,女子也十分洒脱,充满那话本里头的江湖气息。儿臣虽未见过,但看夙夙,却也有些明白过来。” 秦亦瑶恰在此时说了一句。 太后听着略一思索,却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比起江湖气息,这小丫头更像是个机灵鬼儿,一言一行都讨人喜欢。或许是因从小所经历的生活没有束缚,才造就了这样的脾性。” “那皇祖母觉得,这样是好是坏?” “若身在皇室,那未必是好,娴太妃的九公主就一生潇洒,后果堪称凄凉。但为人也不能丢了这份单纯恣意,否则白来人间一趟,浪费数十年光阴。” 所以说还是好的。 只是身处权场之中,就成了一个不该有自我的傀儡。 秦亦瑶在这一刻也明白过来,太后不是不愿和小辈们亲近,只是怕这一份越过规矩的亲近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嘭——”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响。 众人往来源处看去,只见在一声悠长的声响后后,空中突然炸出了一团光亮。 随后光点如同花瓣一般四散开来,停留片刻,慢慢隐去。 烟花总是在瞬间,可如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却又只会让人觉得绚烂,而不会觉得寂寥。 大渊朝从来没人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一时之间不少人都站了起来,生怕被阻挡了视线,无法窥见这一盛景。 “这是何物?”太后惊讶问道。 秦亦瑶回:“是烟花,用以庆贺喜事。夙夙说他们那儿的人过生辰,总会有一束花相伴,可这天底下的花都是俗物,唯有天上的花摘下来,才配得上太后。所以,这丫头去摘天上的花了。” 太后不可谓不触动,一时之间眼眶都有些泛红。 但这不仅仅只是因为烟花,还是因为今晚,她踏出了曾经不敢踏过的那一步。 “这丫头……真是让哀家不知说什么好。” 太后拿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无奈笑道。 可谁都能听见她有多高兴。 秦亦瑶并不会觉得嫉妒,毕竟苏夙才是今晚最大的功臣,而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 可总有人不会满足。 于是就在那烟花散尽之时,有宫人匆匆来报,说东面的偏殿失火,许是烟花所致。 第39章 乱猜测歪打正着 皇宫里头失火可不是小事,此言一出 ,皇帝立刻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说是谁纵火?”他厉声问道。 那来传话的宫人胆战心惊,但回话却还是字正腔圆。 “是云逍王和小王妃所放的烟花所致。” 皇后听得此言也有些紧张,忙问:“可让人去救火了?” “宫人们都已经去了,可火势自上空而来,今夜又有风,只怕是难以救援。” “那殿中可有人?” “有……”宫人瑟缩了一下,“里头住着的,是皇上从南洋请来的画师。” “真是胡闹!”皇帝一拂袖,眼中尽是寒意,“去,给朕将那两人押入大牢!” 明摆着是气急。 今年皇帝难得有兴致,自南洋请来一位有名的画师,为太后、宫妃、皇子公主及自己绘制群像。 因篇幅不小,南洋画师已经准备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而今若是被烧毁,功亏一篑不说,也不是什么吉兆。 是以皇帝才会如此动怒。 然而太后却明显偏向苏夙和秦恪那边,忙劝道:“小孩顽劣,难免不知轻重,皇帝切莫伤了他们。” “母后,这并非小事。就算苏家那丫头是个孩子,云逍王也不小了!” “皇帝!”太后扬起声来,“今日是哀家的生辰,当真要闹到如此地步?” 皇帝无法,只得是攥紧拳头,咬牙吩咐侍卫:“先押过来再说。” 而另一边,站在高台上的苏夙欣赏完烟火正准备下去,便瞥见了一缕火光。 “那儿是什么?”她好奇问道。 秦恪此时正注意脚下,免得小丫头绊着,闻言这才抬头。 谁知这么一眼,便叫她眉心紧蹙。 “走水了。” “走水了?!”苏夙一惊,慌忙朝那儿望去。 作为谋士辗转各个副本的这些年,苏夙对危险的感知可谓十分敏锐。 “宫里人不会误会是咱们放的火,这烟火可烧不到那儿去!” 歪打正着,倒还真叫她猜到了。 秦恪当然也知道烟花的火焰并不足以造成那么远的火势,但宫里这些人并不知晓。 他们几乎认定了这场火是二人所致,连带着侍卫过来,也并不留情面。 “臣等也是奉命行事,烦请王爷走一趟。”侍卫首领说道。 苏夙刚才在地上抹了一身的灰,此时可怜兮兮地,靠在秦恪怀里不说话。 等到二人被带到宴上时,大臣们都已经散去,唯有皇宫中的那些人还在观望,却大多都是幸灾乐祸。 “太后娘娘!”一见太后,苏夙眼中的泪水瞬间包不住了,朝着她伸出手要抱。 太后心疼,忙接过她在怀里,怜爱问道:“这是怎么了?弄得一身是灰。” 苏夙却只顾着哭,委屈极了。 “夙夙怎么了?”太后心急,抬头去问秦恪。 后者倒是不见惊慌,反而无奈笑笑,“她说要去给皇祖母摘天上的烟花,便跑了出去,谁知没注意脚下,便摔进了林子里头。” 此言一出,苏夙哭得更凶了。 “爹爹骗人,爹爹明明说,那烟花也是花。可它开完就没了,也不落下来,算什么花啊!” “你这是什么歪理?”秦恪面上认真几分,“你爹在信上不是说了?这花只开在空中,半途便会化为粉末,一点火光也不会留下。你在任性什么?” 摆明带了些斥责。 苏夙眼下也不敢哭了,垂下眼睛打着哭嗝,实在是可怜的很。 太后只顾着宽慰,倒是秦亦瑶听出了话中意思。 “二皇兄是说,这烟花在空中绽开,并不会落于地面?”她问。 秦恪点点头,却又摇头。 “会落,但最多只是些粉末。” “可我观它在空中炸成火光,落下时难道不会引起燃烧?” “我寻的是一片高台,四面空旷,而烟火燃烧后的灰烬最多只会落于前面的那片树林。” 秦亦瑶若有所思,随后朝着主位三人一行礼。 “若真如二皇兄所说,烟火燃尽造成的走水,也只会出现在那片林子。可据儿臣所知,那片林子与外殿,似乎离得不近。” 皇帝听了紧紧皱眉,像是不甚满意,又像是在思索这件事情是何人所为。 而皇后则是说道:“这就简单了。夙夙,你那烟花可放完了?” 苏夙摇摇头,“爹爹送的烟火,有一半我都藏在了王府里,准备哪天求王爷带我去山上玩儿。” “那现在本宫要让人去王府将那些烟火拿来,好还你清白,可不可以?” 她语气温柔,真如商量。 苏夙想了想咬咬牙,“那就拿进宫来玩儿。” 皇后得了她同意,才朝侍卫吩咐:“去云逍王府,将剩余的烟火全数带到宫里来。” 第41章 见情敌剑拔弩张 太后寿辰之后,苏夙的生活便又归于常态,那就是每日在太学院中磋磨。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也有什么在发生着转变。就像此时,苏夙茫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倨傲的少女,压根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你听见没?下午去青鸾殿做客!”秦亦欢咬牙大声道。 苏夙心想你这是在叫我去做客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我过去问罪斩首呢。 但对方毕竟是公主,身后又站着一个玉贵妃,她只能将满嘴吐槽的话咽了下去。 “不知贵妃娘娘和五公主找我,有何吩咐?”她问。 秦亦欢却不耐烦了,“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我青鸾殿请你是给你面子,别不识抬举。” 说完拂袖离开,好似吃了天大的亏一般。 苏夙抽了抽嘴角,嘟囔道:“要真这么不情愿,你干脆别说啊。” 不过她的声音极小,也没被人听见。 中午用过午膳之后去歇了一会儿,秦亦欢就跑过来找苏夙。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宫女,清一色宫装打扮,一眼过去都分不清谁是谁。 “你是奶娃娃不成?中午都能睡这么长时间。”秦亦欢张口便是嘲讽。 苏夙懒得理她,打了个呵欠整整衣裳,跟在她身后往青鸾殿去。 一路无话,苏夙是跟她没的说,秦亦欢却好似在措辞该如何开口。 是以没多久,她就有些别扭地放缓了语气。 “你今年多大了?”她问。 苏夙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种家常话,还有些讶异,“下个月我就过八岁生辰了。” “才八岁啊。”秦亦欢嫌弃地将她上下打量起来,“八岁就有了婚配,真是可怜。” 苏夙若有所思,“那五公主今年多大了?” 秦亦欢挺起胸脯,“我今年十二。” 真是小孩子,年纪大些都能当成自豪的资本了。 苏夙无语,但看秦亦欢高兴,她又忍不住刺激对方。 “皇室公主一般都是十一二岁就订婚了,我记得大公主就是十三岁外嫁出去的。五公主别急,等到上头四公主嫁出去了,总归是能轮上你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搞得好似她堂堂公主,竟是如此恨嫁一般。 秦亦欢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偏偏又不能动苏夙,只得憋着火气道:“本公主跟你这种靠着成亲攀附权势的人可不同。” “哦,那五公主的意思是不想嫁人了?那要不要我去与太后娘娘说说情,让五公主不那么早嫁出去?” “你在这儿说什么颠倒黑白的鬼话?我何时说不想嫁人了?” 开玩笑。 公主享受着这么高的待遇,本就是用以维系皇室的人脉联姻之用。这若是传出去说她不想嫁人那还得了? 更何况秦亦欢自己都有好几个看上的世家公子,可不愿意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五公主的心思好难猜啊。”苏夙好似十分苦恼的模样,“又想嫁人,又不想嫁人,又觉得嫁人好,又觉得嫁人可怜……” 秦亦欢被她一番话说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放弃跟她探讨这深刻的问题,单刀直入。 “你跟二皇兄相差十岁。”她问。 苏夙点了点头,心中多少有几分猜测。 果然,就听秦亦欢笑道:“本公主和小皇叔也相差了十岁。” “五公主想嫁给你皇叔?” “你胡说什么!”秦亦欢几欲缝上她的嘴,“本公主是在说,你跟二皇兄年岁相差太大,他都能做你爹那一辈的人了,你却还要嫁给他。” 这挑拨离间的手法是真拙劣,苏夙都有点看不下去。 好在从太学院到青鸾殿的路途虽不短,却也在这种尴尬的对话氛围之中熬到了头。 “你先进去,我去端些点心来。” 秦亦欢把她往后院猛地一推,自己则是去了膳房的方向。 苏夙只觉额角突突的跳,心知这里头必定有什么刺激场面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刚走近几步,她就看见了秦恪。 以及身边那个少女。 少女看起来应当有十五六岁了,但或许是古代人发育都早的缘故,薄薄的青衫包裹住玲珑有致的身材,让人一眼望去就忍不住欣赏。 当然,这是苏夙的想法,却说那边坐着的秦恪,任凭对方倒个茶弯下蜂腰,傲人的曲线凸显地淋漓尽致,也依旧是面部表情,沉着冷静。 好一个我自巍然不动。 苏夙实在觉得这两人都可怜地很,于是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 “王爷!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喊完这话,她忙不迭地朝着秦恪跑了过去。 后者闻言微微侧身,扬起平日里常见的温和笑意,将这小炮仗般跑过来的身影接入怀中。 好巧不巧,他的手肘就撞在了那塌腰倒水的少女身上,直把她怼地往旁边踉跄两步,好悬没有站稳。 “王爷今天怎么都没去太学院啊,明明我才是你的伴读,现在倒像是我在上课一般。” 苏夙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一方面,她是在为秦恪解围,另一方面,这情绪来的又是真情实感。 秦恪看出了她的不高兴,十分恶趣味地说道:“这不是正好?说不定来年春闱,你还能拿个小状元回来呢。” “王爷就知道诓我,我才不信。” 苏夙皱着鼻子,语气里充斥着不满。 “什么都不懂,如何在这世间立足?本王不也是为了你好。” “不听不听。我等着王爷养我呢。” 你来我往,旁若无人,他们是聊得开心,另一边的少女却沉下了脸色。 但她还是没有表现出心中的怨毒,上前两步,为苏夙添了一杯茶。 “谢谢姐姐。”苏夙甜甜唤了一声,随后问秦恪:“这位姐姐是谁啊?” “礼部尚书的庶女,名唤柳扶风。” “哦~”苏夙拉长声音,似在思索。 随后她凑近柳扶风,“姐姐姐姐,你今年多大啊。” “我今年十六。” “十六啊。”苏夙掰起手指头算算,“那姐姐比我大了将近十岁。我是不是不该叫你姐姐?” 柳扶风嘴角抽了抽,握着茶壶的手都险些拿不稳。 “只有九岁,怎么不是姐姐了?”她咬牙问道。 “五公主说的呐。五公主说, 她跟她的小皇叔就是相差十岁,已经差一辈儿啦。” 童言童语好似天真,结果一下就骂了两个人。 秦恪当然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气恼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这丫头,是不是也准备叫本王叔叔?” “那不行的,叫王爷叔叔,不是也差辈儿了?” 两人又嬉笑出声,彻彻底底把柳扶风给晾在一边。 后者面色几欲狰狞,心中正想着对策,便听秦亦欢唤道:“二皇兄,母妃唤你。” 秦恪眉心微微一蹙,但玉贵妃的意思他不好推辞,只得是让苏夙在院中坐会儿,自己片刻就来。 等他一走,柳扶风才算是彻底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小丫头,做云逍王的小王妃,感觉如何?”她问。 苏夙撑着下巴看她,那双通透的眼睛似乎能透过她的表象,看见心中的所思所想。 “感觉这东西最是难说,须得自己体会。姐姐要不要体会看看?” 柳扶风一愣。 但或许是眼前人的年纪太具有迷惑性,她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威胁。 “当王爷的女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须得有庞大的家世在身后作为支撑,才能化险为夷,平步青云。你家中爹娘不过只是低贱的商户,无权无势,还得靠寄养在区区兵部侍郎家中,才能配得上云逍王。” “你觉得,你能不能活到嫁给他?”柳扶风眼神如淬毒一般,盯着苏夙,似乎想要拿气势震慑住她,“之前好几次,你差点都死在宫里。你难道就不怕?” “那姐姐不怕吗?”苏夙反问:“姐姐就不怕觊觎王爷,会落得你口中的下场。” 这小丫头听懂了! 柳扶风一瞬间只觉得寒由脚起,僵立当场。可片刻之后,她又在想是不是自己多疑。 毕竟这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然而正当她思索之时,秦恪唤苏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猛地起身,碰翻苏夙手边的滚烫的茶壶,溅了自己一身。 “啊!!!” 第43章 大直男强行取笑 纵观苏夙横行于各个世界那么多年,还从未发生过如此丢脸的事情。 是以当秦恪用指尖破开了她的嘴唇,还往上头摸了摸的时候,她羞愤地一口就咬了下去。 但没咬动,因为那边有个明显的豁口。 “掉牙了?”秦恪在片刻愣神之后,有些好笑地问道。 苏夙委屈死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谁知这一张嘴,里头没敢吐掉的牙齿就这么掉出来,羞地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不就是掉颗牙?你这般年纪换牙也是正常,至于连嘴都不敢张?本王还以为你受伤不敢说。” 秦恪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这般神态看在苏夙眼中,那就是实打实的取笑,让她怒从心起,一把将人推开。 “王爷是个傻子。” 说罢转身就跑。 秦恪本想去追,奈何跟在身边一直藏匿存在的同曦拦了一把,并未追上。 “王爷就让苏姑娘一个人静静,这种时候上去,不是讨打吗?” 秦恪听着一挑眉,“为何?” 还为何呢。 同曦只差没翻个白眼,“小丫头脸皮薄,主子看不出来也就罢了,还强行将人家羞恼的事情摆在明面上取笑。这不是上赶着招嫌吗?” 听了这话,秦恪还是不明白,徒留同曦叹惋——这样样都好的男人,怎么就是个大直男呢。 却说那边的苏夙。 在恼怒地推开秦恪之后她跑了一段,可当踏足那条出宫的路时,她才突然想起还没到孟家马车来接她的时候,所以现在并不能离开。 但此时要她回头去找秦恪肯定是不可能的,思来想去,她还是去了秦亦瑶宫中。 “你是说,你因为笑话那柳扶风,把自己的牙给笑掉了?” 听她将事情来龙去脉这么一说,秦亦瑶当时就没憋住笑,趴在桌上毫不遮掩。 苏夙眼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这一趟真是来错了,不仅没能纾解郁气,还又被取笑了一番。 “五公主再笑,我以后都不来了!”她咬牙道。 秦亦瑶这才稍稍收敛,抹了抹眼角,竟还真的笑出眼泪。 “别啊,我这不是忍不住吗。”她咳了两声,“往日我听旁人说笑掉大牙,只当这是个形容,却不成想今日却真真儿见到了把大牙都笑掉的人。你苏夙也是个奇才,连逗人都是如此与众不同。” 苏夙心想我这是为了逗你吗? 但她实在是不想再说有关于这颗牙的事情了,十分郁闷地撑着脑袋不再言语。 等秦亦瑶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气息了,才戳了戳她。 “干嘛?”苏夙没好气问。 秦亦瑶反倒多了几分认真,“先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父皇与皇祖母对二皇兄的态度一旦转变,必定会有各种狂蜂浪蝶前仆后继,你当时还不信我,怎么,现在吃亏了。” “四公主以为我愿意吃这个亏吗?去青鸾殿之前我又不知道柳扶风在,若知晓有她,我必定躲得远远的。” 这话就是懒得计较,想躲得远远的。 秦亦瑶原想问她难道就不吃醋?但仔细想想这丫头虽机灵,却也只是个小孩子,谈感情未免太早了一些,是以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困惑。 “那你是否想过,二皇兄跟你之间的年纪相差甚远,地位又悬殊。正如那柳扶风说的那般,你留在他身边,只怕是危险重重。” 苏夙能不知道? 自打重穿过来,跟秦恪定了婚约之后,她这条小命就在有和没有之间反复横跳。 但秦恪是最大的隐藏反派,是她完成任务的必要一环,她实在是避无可避。 最主要的是,秦恪是真的好看啊!长在她审美点上的那种! 就在她心中左右纠结的时候,秦亦瑶还在劝:“身份的鸿沟不可跨越,我若是你,定跑得远远的。这世间良婿也不难择,偏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值当啊。” 说秦恪是歪脖子树,要她躲得远远的,这苏夙可就不乐意了。 于是她撇撇嘴,忽而想到什么,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坏笑来。 “四公主说得对,咱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就该找差不多的男子女子成婚,过普通人的生活。” 秦亦瑶老怀甚慰地点着头,却忽听苏夙话音一转,这把火猝不及防就烧到了自己头上。 “我回去也得跟我二哥说说,要他千万别做白日梦。免得他以为自己能娶一位公主回去,这可就自不量力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 “别啊!”秦亦瑶果然紧张了起来,赶紧拉住了苏夙的手腕,“你二哥还是配得上公主的,你别乱说,叫他扫兴。” 苏夙只觉自己扳回一成,故意逗她。 只见她挠了挠头,“可二哥是我亲二哥,我都配不上王爷,他怎么能配得上公主呢?怕是连个郡主都不得肖想啊!” “谁说你配不上的?谁说的?”秦亦瑶立刻变了说辞,“你跟我二皇兄明明最是相配。” 呵,女人。 苏夙嫌弃看她,心想果真姐妹如蜈蚣的手足,男人才是过冬的衣服! “那个,你二哥最近如何?”许是心中四年难当,秦亦瑶虽有些别扭,但还是问道。 苏夙说了句“挺好”,正想约她哪天出去听书,顺便让她与自家二哥接触接触时,外头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凤仪殿的小公公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喊道:“四公主,不好了!皇上此时正在议政殿大发雷霆,让苏姑娘也过去一趟!” 第44章 言羞辱颠倒黑白 “父皇叫苏夙去做什么?” 听小公公如此通传,秦亦瑶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怪她困惑,实在是苏夙若犯了什么事情,也只会是掌管内宫的皇后出面惩罚,怎么也不会是皇帝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解决这芝麻大点的内宫小事儿。 好在小公公来通传之前,已经问出了些许来龙去脉,眼下就跟她解释起来。 “今儿苏姑娘不是跟王爷一起去了青鸾殿,见了贵妃娘娘的侄女儿?听闻当时似乎闹了些不愉快,王爷和苏姑娘走后,那柳姑娘就羞愧投湖,差点没能救上来。” 秦亦瑶听着摸不着头脑,“以她的身份就算欺负了人,道个歉不就行了,还羞愧投湖?” “公主啊,不是您这么想的!”小公公急了一脑门儿的汗,“那柳姑娘是说王爷轻薄折辱了她,她实在是没脸见人,才投湖了!” 这? 别说是秦亦瑶了,就算是苏夙,也不知晓柳扶风到底抽了哪门子的风。 但对方来者不善,这一点是肯定的,于是秦亦瑶转头对苏夙说道:“你先跟小福子过去,我去找母后,一会儿替你主持公道。” 苏夙听着心里实在是感动,但也不想掺和旁人进来,“四公主别惊扰皇后娘娘了,这毕竟不关她的事。” “母后是后宫之主,皇祖母与父皇放权给她,怎可别人轻易越过?你且等着,断不会叫你吃亏。” 说完没等苏夙回话,自己就风风火火出去了。 “苏姑娘,快随奴才过去,云逍王都快不行了!” 苏夙一听便慌了神,“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王爷快不行了?” “贵妃娘娘对这侄女百般重视,一听王爷轻薄了他,便让人上了鞭刑。奴才来的时候就见青鸾殿里的人拿了好长一根鞭子进去,这打下来,焉能有命在?!” 这就过分了! 苏夙气恼,提起裙摆便跟小福子往议政殿跑去。 然而等到了地方,看见那殿中长身玉立的青年,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你不是说王爷受了鞭刑,怎还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苏夙咬牙问道。 小福子一贯喜欢夸大其词,眼下见秦恪并无大碍,也有些窘迫。 “许是王爷硬撑着呢。” 我可信你个鬼! 苏夙瞪了小福子一眼,整整自己的衣裳,朝殿中几位主子一一行礼。 那玉贵妃还伏在皇帝膝上垂泪,一张美艳的脸楚楚动人。 “内宫出了事儿,妹妹怎也不叫上本宫一起?”没等皇帝训话多久,外头就传来皇后的声音。 她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朝皇帝见礼。眼中却是傲然冰冷,显然是带着怒火而来。 玉贵妃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招惹来了皇后,一时间所有动人都僵在了脸上。 然而她也没太惊慌,跟皇后行礼,才解释道:“皇后娘娘莫怪,实在是这件事情太难启齿,臣妾只能与皇上求个公道。” “都是自家姐妹,谈什么难以启齿?”皇后并不吃她这一套,径直走到皇帝身边,“这毕竟是内宫的私事,皇上政务繁忙,无需为这些小事烦心,就交给臣妾来办。” 她声音和缓,说的也句句在理。 皇帝早被最近有关于秦恪的事情闹得头疼,怕太后再找自己的麻烦,看见皇后就跟看见救星一般。 于是他赶紧站起身来,认真对皇后说道:“前朝确有不少事情要忙,就劳烦皇后处置此事。” “皇上言重了,这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有你此言,朕对后宫便十分放心。” 说着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就走。 玉贵妃哪能料到这个?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皇帝对秦恪最厌恶的时期,以为将他说得愈发卑劣,皇帝就愈是畅快。 结果现在眼睁睁看着皇帝“落荒而逃”,皇后也变了脸色,直叫她暗道不好。 “本宫听说,是贵妃的侄女被云逍王调戏折辱,可有此事?”她淡淡问道。 玉贵妃还能怎样?当然是继续往下演。 “臣妾今日兴起,便召来扶风进宫叙话。其间谈及云逍王,她说还未见过这位表兄,臣妾便主张,让他们见了一面。谁知云逍王竟如此不懂礼数,硬生生泼了人一身茶水,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个干净。” 玉贵妃说着抹抹眼泪,“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遭此折辱,哪里能接受?于是转身就投了湖,若非臣妾院中巡逻的护卫碰巧看见,怕是性命难保啊!” 皇后被她嚎地烦,眉心也渐渐皱了起来。 这位自打当年进了太子府就不安分,她俩斗了这么多年,能不知晓对方是什么人物? 于是不耐烦道:“她既也是当事人,便叫过来一同问话。” “可扶风还在病中。” “这大热天的,投一趟湖死不了。难道贵妃要为了自己兄长的孩子,对皇上的儿子不公?”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臣妾何时有这样的意思了?” “那就将人带上来对峙。皇子的名声不容辱没,她若来这一趟就病死了,本宫自会负责。” 第47章 惹嫌隙无意隐瞒 王爷能觉得如何? 王爷觉得不如何。 他实在没想到苏夙会起这样的心思,再看秦亦瑶的态度,却也明显不是苏夙一厢情愿想要凑对。 “所以为何我那四皇妹会看上你二哥?”他问。 苏夙挺起胸膛,与有荣焉道:“我二哥长相帅气,英武勇猛,自然是小姑娘一瞧便十分欢喜的款儿。” 秦恪哭笑不得,刮了下她的鼻尖,说出的话却没面上的笑意那么宠溺。 “那你是否想过,你二哥不过只是商户之子,未必能入得了皇帝的眼?” 苏夙还真想过。 不过仔细回忆,剧本包括“前世”的苏缙,都是在北面战事立功的大将军,未必就配不上秦亦瑶。 但她又不能说,只得装傻耍赖。 “那我也是商户之女,不也跟王爷你定亲了吗?怎换做二哥和四公主,便不成了?” “我与她岂能相同。我封号云逍王,终此一生都是个闲散王爷,没什么本事,可她却是皇帝嫡亲的公主。” 苏夙听他这么贬自己,不由撇了撇嘴。 她心想你可不是没本事,你那本事大了去了,天选之子继承皇位,你都能靠一己之力把他给拉下来,这若教没本事,那“前世”的她未免也太拉垮了些。 于是想到这儿的苏夙郁闷踢着脚下的石子,也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立刻就沉默下来,月光轻轻洒下,连那地上的影子都纠结起来。 “生气了?”秦恪扯了扯她肩头的衣裳。 有笑她掉牙惹她生气的事情在前,秦恪也知道这小丫头虽年纪不大,气性却半点不小,所以只能开口哄劝。 “也不是不可能。”他难得说了句违心的话,我记得之前你二哥是在军营,不妨劝他回去,说不定能立大功。” 苏夙回过神来,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暂且达成共识,秦恪也没继续说扫兴的话,于是在路上就约好了明日一同出去。 等到孟家门口,苏夙蹦蹦跳跳下了马车,还跟秦恪摇了摇手。 “那咱们可约好了,明日带王爷去见我二哥。” 秦恪应了一声,看沅安过来接她,才让同曦驾马车走。 “那位就是云逍王?” 突然有一个声音响在后头,苏夙与沅安俱是吓了一跳。 等到回头,才认出是苏缙。 “二哥怎么来了!”苏夙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 苏缙来皇都之后,并不想去叨扰孟家人,所以在皇都之中选了个客栈,这两天一直是住在外面。 只是有时候也不知在忙什么,连苏夙也见不着他,今日见到还有些惊喜。 苏缙应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重归正题,“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位,就是与你定亲的云逍王?” 苏夙点了点头。 随后就听苏缙十分不满地啧了一声。 “太老了。” 苏夙:…… “王爷才十七呢,比二哥你大不了几岁。” “是比我大不了多少,可这般年纪都能当你小叔了。” 好家伙,若不是她瞧不上秦亦欢,她都想给这两个人拉郎配了,毕竟有关于年纪,他俩还真能想到一块儿去。 “我就喜欢年纪大些的,娘亲说年纪大的会疼人。”苏夙哼哼了一声。 “娘亲骗你呢,等你二十风华正茂,他都是三十的老头儿了。” “三十怎么就老头儿了。”苏夙嘟囔了一句,心想这年纪大点的怎么不好?年纪小的,她还下不去嘴呢。 毕竟就算是十七岁的秦恪,对她这具皮下的灵魂而言,也是个小弟弟了。 “明日你约他出来与我见一面,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竟能将你的心魄都给骗过去。”苏缙咬牙切齿,活脱脱一个妹控对妹夫的形象。 不过这样还正合她意,苏夙倒是省的开口了,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明儿一早我就去找他,咱们中午还是约在之前的那个酒楼。” “不许亲自去,找个丫鬟小厮过去传个话就好,女儿家多少矜持一些,免得叫人看轻了去。”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苏夙答应下来,又与他寒暄了一番,才在门口告别。 “二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也没听小姐提起?”沅安好奇问道。 苏夙嘘了一声,“你可小声点,我还没叫阿姐知晓呢。” “这么大的事情,小姐怎么瞒着大小姐啊。” “这不是怕她担心吗?”苏夙鼓了鼓嘴,有些为难地小声抱怨,“二哥都没跟我说,自个儿就回来了,我估计爹爹娘亲都不知晓这件事情,要是让阿姐知道了,不是平白让她心烦?” 沅安想了想,也叹了口气,压低声音。 “那倒也是,大小姐就是操心的性子,若叫她知晓,必定日夜难眠。到时候再往老爷夫人那儿一说,二少爷保准吃不了兜着走。” “她本也是好心,你别说她。”苏夙不满。 “是奴婢多嘴了。不过二少爷一直待在皇都,躲着大小姐也不是个事儿啊。小姐是否有别的打算?” “他肯定是要回去的,且等我将事情落定,再跟阿姐负荆请罪。”苏夙叹了一声,“只愿到时候阿姐别太生气,否则我还真招架不住。” “小姐怕什么?大小姐一贯都舍不得苛责你,到时候小姐只要把二少爷往前一推,那不是就有人挡剑了?” 苏夙想想也是,嘿嘿笑了。 “那你可别说出去,我怕二哥提前跑了。你别看他平日里也是挺拔如松的样儿,其实跟我一样,都怕阿姐。” “小姐放心,奴婢必定守口如瓶。” 主仆二人嬉笑着离开,言语之中,似乎已经决定好了请罪的事情。 唯有隐藏在暗处的一个身影稍显落寞,手指狠狠嵌入掌心。 “小姐,咱们回去。”靖安有些担忧道。 苏曼云抿了抿唇,眼睫上不知何时竟沾染了泪水。 “他们才是亲兄妹,加上一个我,倒如同是多余了一般。” 第48章 月老愁红线绷断 因为早早就和秦恪说好了的缘故,所以次日早上,苏夙并没有按照和苏缙的约定,随便找个丫鬟小厮去给秦恪报信。 于是一大早就在孟家门口盯着的苏缙,没看见自己的妹妹亲自出来,这才稍稍有些满意。 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的。 苏缙心中这般想着。 于是将要到正午之时,苏缙从附近的客栈钟出来,正好遇上了苏夙。 “怎么身边也没带个伺候的人?”苏缙微微蹙眉问道。 苏夙知道全家人都喜欢把她宠着,特别是这位好二哥,所以赶紧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开始甜言蜜语。 “都有二哥了,还有旁人做什么?反正从小到大二哥也没少照顾我。” 苏缙被她哄得高兴,面上还得板着一副兄长的样子,点了点她的额头。 “也不知随了谁,竟是如此跳脱的性子,没了二哥可怎么行?” 真是危险发言。 苏夙还惦记着给他二哥介绍对象之后把他赶走,压根就没敢接这话。 好在苏缙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想要什么回应。 之前选那家酒楼,虽说是冲着说书先生去的,可那边的环境也好,菜肴酒水也罢,都是皇都之中排的上号的,所以服务的也十分周到。 待小二将他们带到楼上的雅间时,秦亦瑶已经坐在了里头。 今日的她只穿着一身青色,头上那些华贵的珠花也都卸了个干干净净,乍一看还真是清新脱俗。 此时她跪坐在软垫之上,朝着门口微微颔首含蓄一笑,差点让苏夙没认出来。 “她怎么在这儿?”苏缙皱起剑眉,小声问了苏夙一句。 后者怕秦亦瑶多心,跟她笑了笑,随后嘴巴也不动的含糊回问:“她怎么不能来了?” “今儿我是来看的云霄王对你如何、是否值得托付,你让一个外人掺和进来,岂不是不好谈事情?” “那这四公主也不是外人啊。二哥你想,咱们家两个人,你又如此强势,多像是来欺负人的啊?但四公主作为王爷那边的人,别说气势比不比的上,只说在这人数上,咱们也算公平不是?” 一番看似没有道理的解释,还真把苏缙给骗了过去。 只见他点了点头,对待秦亦瑶竟也多出了几分距离。 秦亦瑶只觉得自己无端被冷落,拿询问的暮光私下剜了苏夙好几下。 却只换来爱莫能助的回应。 “四公主今日是为了王爷而来。”苏缙上来就如审问一般。 好在昨天凤仪殿中两人都已经通过气儿了,秦亦瑶只是微微一愣,随后就承认下来。 “但我也是夙夙最好的朋友,就算二皇兄站在这儿,我也是偏袒夙夙的。” “这也不必。”苏缙抬手拦了拦,“夙夙虽是咱们一家人宠大的,却也不代表她就不懂事,但如果真有一日她犯了什么错,四公主也不必偏袒。” 什么意思? 要是苏夙犯了错,也可以和她计较? 秦亦瑶心中这么猜测,却也没什么底气。 果然就听苏缙说道:“能成一家人是缘分,成不了也不必强求,你们皇室若有什么看不上她的可以尽早说清,咱们苏家并不攀附这个权势,只想要咱们宠大的姑娘一辈子不受任何委屈。” 言外之意,要么别说她错,要么就别掺和。 秦亦瑶眼角抽了抽,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就算她把苏缙给拿下了,以后能不能斗得过苏夙这个妹妹。 好在差点就被感动哭了的苏夙还记得自己为何而来,赶紧凑到了秦亦瑶那边。 “二哥你别这么凶啊,四公主可宠我啦,跟你相比都不遑多让。我都把她当一家人了。” 原先是想缓和气氛,从而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谁知苏缙却把眉头拧的更紧。 “小白眼狼,谁还能有我宠你?” 好!不愧是你! 真就是月老牵了根钢丝都能给你绷断了! 苏夙甚至开始想,帮秦亦瑶追她二哥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但秦亦瑶明摆着是不想放弃的。 “苏家二哥说的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交情是不可比拟的,莫说是我,二皇兄也比不上。” 苏缙这下舒服了,点点头。 两人总算把话题给聊了下去。 “苏家二哥之前在北面边境。我先前在信中虽常见舅父提起边疆,可也从未见识过战场是什么样子,只能从话本中了解一二。苏家二哥是否能与我说说,这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 秦亦瑶又挑了个新的话题。 聊到战扬,苏缙总是不排斥的,也就继续和她闲谈起来。 “边疆战场没什么可好奇的,你若只想听个精彩,还不如多来着酒楼。毕竟咱们在军营也就只是有仗就打,没仗就练,若得胜,就开个大宴,将士们一同好好庆功。” 明明是这么普通的话题,明明是这么苍白的故事,秦亦瑶却听的是一脸崇拜。 苏夙看着这样古怪的她,不由在心中大呼恋爱脑。 而就在此时,门外有人轻叩。 推门而来的青年一身白衣,长发高束,一双桃花眼里浅浅含着笑意,一下便看到了她的心里。 第49章 见舅哥从容应对 “本王来迟了,三位见谅。”秦恪开口表示歉意。 苏夙这才从美色的冲击之中缓过神来,脸颊红了红,叫人一看便知这是怀着小女儿的羞怯, 苏缙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妹妹的神色变化,心中骂了她几句不争气,却也没有立刻苛责。 “草民见过王爷。”苏缙起身来,朝着秦恪行了一礼。 秦恪则是三两步跨上前来,扶了扶这位将来的舅哥。 “苏少爷客气,本王与苏苏关系甚笃,这些繁复的礼数,皆是不必要的。” “这可不行,夙夙虽得赐婚,便年岁还小难免会有变数。你我两家还是按照无关的前提相处,免得之后再清算失礼之罪。” 好家伙,这一上来就是地狱难度。 苏夙与秦亦瑶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随后两个女孩儿垂下头看点心,谁也没敢掺和到这场交锋之中。 “从草民到客栈直至现在,已经有半个时辰,王爷现下才来,是忘了与夙夙的约定?”苏缙不客气问道。 “咱们约的巳时三刻,现在才堪堪两刻,算不得王爷迟到。”苏夙插了一句解释。 岂料苏缙横来一眼,摆明不让她说话。 得,她闭嘴。 苏夙撇了撇嘴,小口小口地啃着点心。 “苏苏相约,本王向来不敢怠慢,是以今日一早就来定了雅间,点了她最喜欢的糕点,且让皇妹在此等候。至于为何现在才来,是去拿送给苏公子的见面礼。” 他说着,将亲自抱来的那个木匣推过去。 苏缙出自商户,性子天生散漫,再加上此番抱着考校对方人品的目的而来,于是什么都没准备。 眼下只一个照面,他在礼数之上就落于下风,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 “咱们还没到那个关系,这见面礼便不必了。”说着就要往回推。 然而秦恪也稍稍用了些力气,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却让苏缙没能推动。 “苏苏虽小小年纪,却聪慧非常,帮了本王不少。苏公子就当这是回礼,替她先收着。” 原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却没成想手上还有几分力气,苏缙对他的印象也稍好了些。再加他夸了苏夙,又言明礼尚往来,也不好继续推拒。 “那草民先看看里头是何物,若太贵重,便不能收。” 他说着直接打开木匣,便见里头躺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 “这是……”苏缙是个识货的,只一下,便有些移不开眼睛。 而秦恪也跟他解释了起来。 “这是本王特意请江罹子大师锻造的宝剑,天下仅此一柄,还望苏公子笑纳。” “江罹子?!就是那位大渊朝第一锻造大师,江罹子?!” “正是那位。” 在看见宝剑的那一刻,就算拿脚指头想,那也绝对不是给苏夙的回礼。奈何苏缙实在是爱不释手,品鉴了好半晌,才念念不舍地将之放进木匣。 随后往手边一放,完全没有要还回去的意思。 得,妹妹还没宝剑重要。 穿越两世,这是头一回苏夙开始怀疑,自己在她二哥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 好在苏缙还没有为了宝剑卖妹妹的意思,之后谈话,也一直抱着审视的态度。 而秦恪则是不慌不忙,从容应对,将两人的关系再度拉近。 等到一顿饭吃完,两人已经称兄道弟,约好改日切磋。 在旁边听了权场的苏夙不由在心中连连咋舌,心想她二哥这个头脑简单的体育生,是真搞不过这种心机深沉的文科生。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秦亦瑶跟苏夙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行动。 后者会意,扯了扯秦恪的袖子。 “王爷,我想吃糖葫芦。”说着指了指下头卖糖葫芦的摊位。 苏缙一听便要起身,“哪儿呢,我下去给你买。” “皇都的糖葫芦口味几十种,二哥不知道我要吃哪个。” “那你跟我说就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吃什么口味的。” “那你要秦兄去给你买?” 苏夙撅了噘嘴,“不管,就要王爷去。二哥在军营里就那几个月钱,得省着。” 苏缙哭笑不得,原想说几根糖葫芦还是买的起的,但秦恪已经起身。 “本王去。往日陪苏苏出来,都是本王去买的。” 哟,学会给自己加戏了。 苏夙挑挑淡眉,眼中皆是打趣儿。 “他对你一向这么百依百顺?”等到秦恪走了,苏缙才认真问道。 苏夙点点头,“王爷待我一直不错的。” “哼,也不知能持续到几时。”苏缙不满,但当目光触及那匣子,又闭上了嘴。 拿人手短,今日还是友好些。 “呀!我忘了说,今儿我不想吃芝麻。”苏夙颇有些着急。 “惯的你。连芝麻都不吃,你怎么干脆不吐核?” “二哥不知道了,王爷自从我被糖葫芦硌了牙之后,便勒令那家的糖葫芦个个儿都是去核的。” 她嘻嘻一笑,开始扯谎。 苏缙被她说得愣住,目送那小小身影蹦蹦跳跳地走远,有些一言难尽。 这么宠,真的不会宠坏?? 宠妹狂魔不由陷入深思。 而另一边,苏夙刚与秦恪会和,还没张嘴,就被塞了个糖葫芦过来。 “我不吃,硌牙。”苏夙连忙推拒。 站在摊位后头作小贩打扮的同曦不由翻了个白眼,“就是怕苏小姐硌牙,王爷让人商户连夜把山楂的核儿都去了,今儿早上我去借摊子时,还被他抱怨了许久呢。” 苏夙一怔,没想到自己随口扯的谎话还真应验了,当下十分感动。 只是这情绪刚来,秦恪便笑道:“这不也是怕有些小孩儿换牙反跟别人发脾气?” 真就是好好一个男人,偏长了一张嘴。 苏夙瞪他一眼,愤愤咬了口糖葫芦。 “主子,那这些糖葫芦,咱还卖吗?”同曦问。 秦恪手一挥,“都送去孟家。” 同曦眼角抽了抽,心想甜食吃多若坏了牙齿,苏夙不还是跟他急? “走吗?”分毫不知自家小厮心中想法,秦恪摘下苏夙嘴角沾染的糖碎,问道。 苏夙点头,随后朝着上头大喊一声。 “二哥,我跟王爷先去玩儿啦,你替我好好招待四公主。” 说完拉着秦恪就跑。 第51章 亲姐妹当街争吵 不想面对归不想面对,但人都站在了自己身后,总是不能当做没有看见。 是以苏夙很快调整好了自己满腔的心虚,转过身去。 “阿姐,你怎么在这里啊。”说着还小跑过去,看似十分惊喜。 苏曼云接住她,揉了揉她的脸颊,“别跑这么急,若是摔着可怎么好?” 嗔怪完了,她又朝秦恪行了一礼,才问:“你跟王爷出来的?” “是啊!”苏夙点头,“王爷说这里的等好看,便带我过来了。” “大白天的,竟来看灯?”苏曼云惊讶。 苏夙还不知她心中怀疑已起,傻兮兮地点头,“是啊。我来时也说白日看什么灯,却没成想里头灯好看,皮影戏也好看。” 苏曼云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皮影戏,自然不信,但她根本没表现出来,只点点头。 “既然看完了,就随阿姐回去,今儿晚上阿姐亲自下厨,给你做你喜欢的板栗鸡。” “可是阿姐,今天我都吃了不少东西了,实在吃不下。咱们能不能明天做,到时候我给你打下手?”苏夙央求道。 苏曼云点点头,“那回去煮海鲜粥,你不是也挺喜欢的?” 这就是一定要回去的意思了。 苏夙还惦记着客栈之中的苏缙与秦亦瑶,只得赶紧给秦恪使着眼色。 后者于是走上前来,对苏曼云道:“本王和苏苏还有事要办,待到晚些,会亲自送她回去。” 岂料苏曼云并不听他的,反而捎带几分火气。 “夙夙还未嫁给王爷,最好避些嫌,免得外头乱说,再污了女儿家的名节。” “苏家二老尚且放心将她交给我,你一个当姐姐的却如此控制,是否太过?” “妹妹还小,我这个当姐姐的当然不能让她离开掌控,否则若是在外头学坏,再管教就迟了。” 她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呢。 苏曼云向来都是温和的性子,从未对谁如此咄咄逼人,更不会招惹权势。然而今日面对秦恪的她却处处反常,让苏夙不解地挠了挠头。 “阿姐今天心情不好吗?”她小声问道。 苏曼云转头看她,面沉如水,“怎么?你是觉得阿姐多管闲事?” “我哪儿有这个意思啊!”苏夙不由为自己喊冤,正要解释,却看见苏缙从那头气势汹汹而来。 她一口气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朝他摇了摇头。 但已经来不及了,苏曼云在她目光定格到自己身后时立刻回过头去,果不其然瞧见了苏缙。 坏了,这下真坏了! 苏夙心中慌乱,就见苏曼云与苏缙对视了片刻,随后冷笑了一声。 “我说这几日怎么遮遮掩掩,连我的面都不敢见,原来你们二人合伙骗我呢。” 话中讽刺,明显是带了不少的怒气。 苏夙也不知怎的突然灵光乍现,跑到苏曼云身边指着苏缙一阵惊呼。 “那不是二哥吗?二哥怎么回来了?” 杏眼瞪大,语气浮夸,生怕旁人不知晓她有多惊讶。 苏缙也立刻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我就今日才到皇都,这不就来找你们了?” “这还真巧,难得我跟阿姐出来一趟,就碰见二哥了,想必这就是亲情缘分!” 说着拉过苏缙的手,又要去抓苏曼云。 可后者却躲开了。 “你们才是血脉相连,与我何干?” 这倒确实。 苏夙与苏缙都是已逝苏夫人所生,只有苏曼云是魏箐的孩子,她十分清楚这一点。 但苏夙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与她生出嫌隙,慌忙解释安抚。 “阿姐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哪里有那些远近亲疏?你在我这儿和二哥都是一样的,在二哥心里,你和我也同样重要。” “少骗人了,你们密谋的时候,怎么瞒着我?”苏曼云眼眶通红,“那天晚上你和沅安说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二弟早几天就回来了,只是你们故意瞒着我,不想叫我知道。” 苏夙被她吼的一愣,随后也是愧疚涌上心头,“阿姐,你听我跟你说……” 苏曼云直接甩开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姐!”苏夙唤了她一句,却因为扭伤了脚没法走路,只能赶紧拍了拍苏缙,“二哥你快去追呀!” “我不去。”苏缙烦躁的皱起眉毛,随后蹲下去检查她的伤势,“疼不疼?二哥带你去看大夫。” 说着转过身来。 少年的背已经初见宽阔,苏夙恍然想起“前世”,在苏家被卷入权场纷争、被烧杀抢掠之时,苏缙也是这么蹲下身子,将她背在背上。 ——“家虽然没了,但你还有二哥呢。” 心中一阵酸楚,苏夙再多苛责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瘪瘪嘴趴在他的背上,由着他带自己去看大夫。 “阿姐生气了,怎么办啊。”她委屈问道。 苏缙则是叹了一声,“一会儿咱么回去,我跟她道个歉。” “那可说好了,别到时候又拉不下面子。” 苏缙本想说自己不是爱面子,而是时常觉得苏曼云有些过分。可他不想跟苏夙吵,让她担心,只能闭嘴把话憋了进去。 “对了!咱们是不是把四公主忘了?”苏夙扯了扯苏缙,“你把四公主忘哪儿去了?” “还在客栈。她也伤了脚,我已经带她去看过了,并无大碍。” 苏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咱们先得去找四公主啊!” 苏缙当然不同意,可没等开口,秦恪就先出言相劝。 “我带她回宫,你和你二哥先回去。” “王爷你行吗?”苏夙狐疑地打量他,“你别半路把四公主给丢了。” “本王有分寸。这几日太学院你都不用去了,在家好好养伤,本王明日再来看你。” 秦恪揉了揉她的头,才与苏缙告辞。 一天之内,苏缙带了两个姑娘家过来看脚,只不过这个是真的伤了,大夫也便好好替她处理的伤口。 等到二人回去之时,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谁知刚踏进院子,就见苏曼云提着包袱要走,而沅安和靖安正在尽力阻拦。 第53章 旧话本诉说心意 思来想去两天的时间,最终苏缙还是准备回到军营。 一来是因为他无法割舍自己远大的志向,二来也是听苏曼云说了苏远二人离开的原因—— 唯有强盛的后台,才能给苏夙最好的保障。 是以就在苏夙回太学院复学后的第三天,她就又请了半天的假,去城门口为苏缙送行。 “对了,你将这个交给四公主。”寒暄过后,离去之前,苏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裹。 苏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再想想秦亦瑶那话,真以为二人就算不成,也是八九不离十。 是以她眨了眨眼,其中皆是打趣之意。 “这里头装着什么啊。”她问。 苏缙显然没能接上她那想法,随口便道:“你要是好奇就自己打开瞧瞧。” “我能瞧?不是秘密?” “二哥对你哪有什么秘密?既然好奇,看看便是。” 苏夙哪儿能窥探人家情窦初开的隐私?于是抱在怀里,摇摇头。 “二哥又不是给我的,我才不看。” “我给你的东西还不少?”苏缙捏捏她的脸颊,“那二哥这就走了,之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写信给二哥。” “好嘞,二哥慢走。” “小白眼狼。” 嗔怪一声,苏缙最终还是驾马离开。 少年意气风发,正是最好的时候。 跟苏曼云在外头吃了些东西,下午,苏夙就得去太学院继续上课。 进宫的时候,小丫头明显十分高兴,口中哼着小曲儿,时不时还要咧嘴笑笑。 这一幕让迎面而来的秦恪好生好奇,三两步凑到她跟前,问道:“怀里拿着什么呢。” “王爷吓我一跳。”苏夙退了两步,拍了拍胸口顺气,这才回他:“这是我二哥送给四公主的东西。” “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 说着就要来拿。 苏夙哪里会给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这是秘密。” “两天不见,你跟本王倒是生疏了不少,都有秘密了?” “这是我二哥和四公主之间的秘密,我怎么能随便告诉王爷?” 小丫头板起脸,还真有几分唬人的认真意思。 然而秦恪却不愿就此罢休。 只见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趁着苏夙放松警惕,顺手就夺了过来。 “王爷不许看!”苏夙喊了一声,着急忙慌的,就像里头包了什么珍奇的宝贝。 只是那包裹实在不严实,就在这一个小小的拉扯之中,里头的东西竟然掉了出来。 那就是一本十分普通的话本,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秦恪没什么兴趣,苏夙却直接愣在当场。 “怎么是个话本啊。”语气之中还有几分懊恼。 秦恪挑起眉梢,问她:“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那肯定是信物之类的啊。”说完,她似是想起什么,竟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肯定是四公主说找不到的下卷,然后我二哥走访各处,终于替她寻到了这个孤本。” 毕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然而秦恪拿着那话本粗粗翻了几下,却指出了一处痕迹。 “这儿的卷边明显是旧书,当真是才买的?” 苏夙一噎,脑中开始飞速运转。 “那就是四公主没找到的,正好我二哥有,还带在了身上,当成宝贝。” 这就是一定要扯上什么关系的态度了。 秦恪一阵无语,半晌还是无情的戳破了她,“本王粗粗一看,便知晓此书是以一个女子的角度,讲述作为将军的丈夫戎马一生,你二哥会看这种以女子角度说夫君的话本?” 简而言之,就是女频文。 苏夙这下实在是没话可说了,毕竟据她的了解,她二哥不仅不会看这种书,甚至哪怕是那些江湖游侠的自传,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毕竟当初逃离学堂去军营,他给的借口就是只要一看字儿就头疼。 “你如此急切的想要将他们凑成一对,是否想过,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合适?” “谁说不合适?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苏夙倒也不是非要当这个红娘,实在是“前世”她们所嫁娶的都并非良人,也受了许多苦楚。 而以她对这二人的了解,他们分明喜欢对方那种类型,不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可是这话她也只能够藏在心里,并没有跟秦恪争辩。她将那本书又塞回了包裹里头,转头就往太学院相反的方向去。 “你莫不是准备将它销毁。”秦恪哭笑不得的拉住她,“无论是两厢欢喜还是一厢情愿,都该叫对方明白心意才行,否则空空抱着对将来的幻想,反倒蹉跎。” 一番劝解堪称苦口婆心。 苏夙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瘪了瘪嘴,还是抱着话本转头进了太学院。 第58章 来兵部鬼祟身影 “夜深了,夫人已经睡下,老爷可有什么事情让奴婢转达?” 许敬楠身边服侍的刘婶站在门口,摆明了不准备让人进去。 孟敬吃了闭门羹,面上也有些不自然。 可已经走到这儿了,便由不得退缩。 “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他问。 “老爷有所不知,自打夫人小产之后,身子便每况愈下,精力大不如前,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早早歇下的。” 此言一出,孟敬藏在心底的愧疚才被翻了出来。 仔细一想,当年许敬楠小产还是因为高明丽刺激,只是他念及孟宛宁和孟凡硕大了不能没有娘,才大事化小。 这将近十年,许敬楠心中幽怨惹他厌烦,反而是高明丽一直相伴,倒让他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这与宠妾灭妻又有什么分别? 孟敬心里难受,也想补偿许敬楠,所以并未离开。 “夫人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他关心问道。 刘婶淡淡回他:“就只是念念佛看看书,没什么别的了。” 也确实是她。 娴静,淡然。 “天色晚了,老爷若是无事,还是请回。”刘婶再下逐客令。 孟敬一时之间还有些怅然。 这刘婶当年是跟着许敬楠一同进府的,后者对她,那是当母亲一般敬重,所以孟敬也十分重视。 早年纳妾的时候,刘婶还拿着棍子追过他,怒斥他是负心汉,却没想现在竟然生分至此。 “那等明日夫人醒了,再与说我来过。” 孟敬叹了一声,准备离开。 然而这一转身,他就险些撞上了一个身影。 “绮儿?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孟敬关切问道。 然而与她一向不亲近的孟绮只是冷冷看他一眼,随后行礼问安,转身就走。 木门在眼前关上,别说是孟绮,就连刘婶也被拉了进去,昏暗的走廊空荡荡的,就只剩他一个人。 说不失落是假的,可孟敬知道,这是他自作自受。 次日一早,孟敬乘着马车去兵部,苏夙也难得起了个大早,蹭了趟马车。 只是路上一直在补觉,让孟敬连跟她打听许敬楠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了皇宫外头,原本熟睡的人就清醒了过来,蹦蹦跳跳的下了马车,好似之前都是装睡一般。 “那我就先去找四公主啦,大人可记得让门口守卫给咱们放行,不然被堵在门外,四公主可要生气的。”她提醒了一句。 孟敬点头。 于是等到苏夙带着秦亦瑶过来的时候,门口就已经等候了带路的人。 “你回去,本公主就是随处转转。”秦亦瑶不想被人打扰,只摆了摆手,让那人离开。 等到人走了,秦亦瑶才撇了撇嘴。 “这里不是兵部吗?怎么那人身形如此瘦弱?”说着扫视一周,又点了点路上一个呼呼喘气的胖子,“还有这个,肚子上肉一圈两圈三圈的,别都是走后门进来的。” 眼看着这位嫡公主就开始阴谋论,苏夙抽了抽嘴角,没敢让她继续想下去。 “兵部又不是军营,还要注意身体素质,这些人多半都是搞研发的,坐在那儿废寝忘食就是半天,哪有空去练成将士们健硕的身材?” 秦亦瑶这才恍然大悟。 可想了想,这样不健康也不是个事儿。 “那也不行,做什么事情都要劳逸结合,岂有只管工作不要性命的道理?这些都是我大渊朝的栋梁之才,必要让他们长命百岁才是。” 没想到秦亦瑶会这么说,苏夙一时之间还有些赞同。 直到秦亦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明日上工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围着练场跑三圈,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好家伙,有现代跳操喊口号的企业文化内味儿了。 苏夙眼角抽了抽,为了让兵部的人以后别这么痛苦,还是提了一嘴。 “人家工作都是要灵感的,稍有差池说不定就耽搁了想法,这对日后工作也是不利。晨练这个就免了,万一有人通宵第二天爬不起来,再被扣了钱也是冤枉。” 秦亦瑶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还真点头答应。 “那就从罚钱变为赏钱,若兵部没有这项开支,就让他们从我公主府拿。” 这就是一定要跑的意思了。 苏夙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便没有再劝。 只是总站在门口也不好,她便问道:“公主可想好先去哪儿了?” 秦亦瑶有些奇怪的挑挑眉梢,“是你带本公主来的,难道不会事先计划好路线?怎么还要本公主多想?” 老资本家了。 苏夙撇撇嘴,想了想这兵部的构造,最终还是先挑了自己最熟悉的。 “我带公主去看看有关于苏家此次提供的石漆,还不知道兵部有没有琢磨出新的用处。” 秦亦瑶对此也颇感兴趣,于是点点头。 “你爹娘虽说是做生意的,但商人对于一个国家,也有莫大的用处。再加上此番开采出了石漆,完全不比那些个空有虚名的世家大族差。所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小看了自己。” 苏夙点点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旁人说我家世低微,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爹爹说了,谈论你的那些人都是嫉妒,他们或许有权有势,但一定没咱家有钱。” “你爹说的对。” 二人正谈话间,却只听转角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之望去,竟然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第60章 偷听者诚心道歉 苏夙真是冤枉。 “我昨儿个回去都什么时候了?除了跟孟大人说一声,哪还有时间去提醒她?再说了,她来兵部要是让孟大人瞧见,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那倒也是。 苏夙虽会为人着想,但想到话中这一层,就已经是她这个年纪能思索的极限。 再让孟绮过来表忠心献殷勤,怎么想都超出了一个七岁孩子的思想范畴。 是以秦亦瑶只想了想,便没太把这猜测当回事儿。 然而对于孟绮,她还是持有不甚满意的态度。 “这孟家姑娘,还真有些野心。” “野心是什么啊?”苏夙装作不懂,对这个新词提出了疑惑,“以前我爱出去玩儿,娘亲说我心都野了,都不着家,是这个意思吗?” 秦亦瑶有些好笑,竟还真的跟个小萝卜头解释起来。 “野心就是说这个人欲望很重,想要的东西很大很多,还必须要得到。” 她故意说得通俗易懂,苏夙表现的却是半知不知,“可娘亲说,想要的东西多了,才会进步啊。她还说了,若想要什么就开口,憋在心里,是会把人心憋坏的。” 童言童语,竟叫原本稍显沉重的话题缓和了许多。 秦亦瑶琢磨起了苏夙的话,“你娘说得对,憋在心里,确实会让人心变坏。” 在兵部参观了一番,秦亦瑶对此处也稍有了解,之后她又去了老兵部尚书的办公处,两人详谈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兵部尚书脸上明显带着和蔼且欣赏的笑意,对秦亦瑶赞许有加。 “四公主若是生成了一个男儿身,必定有一日,能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他说道。 秦亦瑶却回:“大人言外之意是觉可惜,但本公主却不这么想。身为公主,确实挡下了许多麻烦,至少女儿身永远不会被忌惮。但与此同时,我也觉得女子不该被轻视。” “大人不妨想想,我的能力,又与我是女儿家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多了一层尘灰,使我不能绽放光芒罢了。” 在一个光看年纪就知晓有多古板守旧的老人面前,她说得毫不避讳。 但兵部尚书能走到这个位置上,且成为朝中连皇帝都敬重有加的大臣,可见他绝非迂腐之辈。 “公主远见,老臣不由赞叹折服。” 说着朝秦亦瑶认真一拜,其中包含的,已远远不止臣下对皇室的服从。 秦亦瑶连忙将人扶起,笑道:“往后我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公主放心,只要老臣还在这兵部一日,便定会知无不言。日后告老还乡,公主是写信往来,还是与老臣的徒儿们论道,都是极好的。” “那就有劳大人了。” 三两寒暄过后,秦亦瑶也不好继续在兵部耽搁旁人时间,是以很快拉着正在打呵欠的苏夙离开。 路上她还不由数落,“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儿了,怎就如此不思上进?你若有点野心,肯定比那孟绮强啊。” 苏夙心想那不是必须的? 她若真的动起真格来,别说孟绮了,整个副本里头就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哦,除了秦恪,那个害她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 “公主别念了,我还小呢,哪有脑子去学那么多。”苏夙堵住耳朵,选择性不听那些念念叨叨。 秦亦瑶拿她没办法,再恨铁不成钢也变成了无奈,赶紧催着她走,嫌她碍眼。 苏夙于是麻溜儿走了,可等爬上了自己的马车,她就被里头的人吓了一跳。 “绮儿姐姐,你怎么在我的马车上啊。”苏夙不解问道。 孟绮面上有些不自在,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我来的时候没带马车,只能蹭你的回去。你若不愿,我走回去也行。” “没事的,反正都住在一起,咱们一同回去就是。”苏夙甜甜道。 看着她这人畜无害的模样,孟绮心中那点紧张才算是慢慢消减。 但愧疚确实越来越深,为自己竟然利用了这么一个小孩子。 “昨儿你跟父亲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 苏夙倒并不惊讶,眨巴着一双杏眼看过去,“绮儿姐姐怎么听见的啊,孟大人门外的护卫可凶啦,难道没有凶你?” “我没叫他们知道,”孟绮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我会些武功。” 好家伙,真就是人均轻功。 苏夙不由沉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去将那三脚猫功夫精进些,好不拖这个世界的后腿。 然这深思看在秦亦瑶眼中,却又叫她忐忑了起来。 “你是不是怪我偷听,还跑过来跟你抢四公主?”孟绮手足无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绮儿姐姐会害我吗?”苏夙忽而打断她。 “自然不会!你对我们那么好,我怎么会害你呢?” “那不就没事了嘛。”苏夙坦然一笑,“绮儿姐姐又没有坏心,只是想跟我们一起玩,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啊。” 态度随意,却又真诚。 孟绮眼圈微微一红,差点瘪嘴要哭。 但她还是忍住了,郑重说道:“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对你好。” “好啊好啊,这样夙夙又多了一个姐姐买糖吃了。” 苏夙说着连连鼓掌,像真是十分高兴。 就连一直性子别扭的孟绮也被其感染,勾唇轻笑了出来。 “可姐姐有了,却没有哥哥哎。”苏夙高兴完了,又落寞起来,“我二哥走了,估计好几年都见不着面,夙夙想有哥哥陪。” 孟绮原想着苏缙回不回来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劝。 但想到苏夙说有她便是多了个姐姐,便说道:“那让礼哥哥陪你好不好?他会编蚱蜢,还会做小船,会做可多东西。” 苏夙眼睛一亮,“那明天我们出去玩儿,我带你们去看皮影戏。” 第62章 寻常言意在挑拨 好不容易回宫一趟,却听说这小丫头又逃了太学院的课,甚至连秦亦瑶都没听说她在哪儿,秦恪便找上了门来。 毕竟苏夙虽喜欢玩,但没人陪着总觉无趣,也只会闲在家中。 然而一到孟家,却听孟家的下人说她出去,还是一早就走了的。 “王爷?”正当秦恪准备离开时,却忽听身后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于是他回过头去,也正入了后者的眼中。 今日的他一袭黑衣,银色云纹暗绣,平添几分大气沉稳,气势凛然。 苏曼云一直都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自从苏夙和秦恪定亲之后,她一直倍守礼数,见对方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几乎没有这样对视的时候。 然而这么一打眼,才发现云逍王竟是如此俊美的男子。 “你是?”秦恪问。 苏曼云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将眼睛垂了下去,恭顺回道:“小女子是夙夙的长姐。” 秦恪恍然,与她淡淡打了招呼,随后问:“苏苏去了何处?” “今儿一早就跟孟家嫡出的少爷小姐出去了,说是中午也在外边儿吃,应当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这丫头竟还有了新的玩伴。 “那她去了何处?” “听说是去看皮影戏了,但小女子从未听说过皮影戏是什么,所以不知在何处。” “本王知道,这就去找她。” 眼见着对方掉头就走,苏曼云赶紧拦了一把,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拦。 然而顶着那询问的目光,她紧张地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王爷还是别去了,瞧着今早夙夙挺高兴的。” 秦恪挑眉,“你的意思是,本王去了反倒会叫人扫兴?” “小女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夙夙应当不想被旁人打搅。她从昨日就开始准备,衣裳都条了许久,甚至没让沅安跟着。” 苏夙一向不喜花费心思在装扮上,听说便是参加太后寿辰的衣裳,都是孟夫人挑选好,她看也没看。 而今竟是花时间挑选衣服,倒是叫秦恪有些意外。 “她选的是本王的地盘,本王自要去看看。苏大小姐放心,若夙夙不想本王打搅,本王便会离开。” 说着转身,潇洒跨于马上。 眼看着人就要走,苏曼云又问:“前几日王爷去做什么了?” 问完又觉得自己未免冒犯,添了一句:“是夙夙这几日一直念着王爷许久没来,所以小女子才会多嘴一问。” “看来这小白眼狼还没忘了本王。”秦恪一笑,才对苏曼云解释,“过几日是夙夙生辰,本王提前去准备。眼下已经全部妥当。劳烦苏大小姐与孟夫人知会一声,不必费心替她办了。” 说罢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这下是真的拦不住了。 苏曼云望着那挺拔的身影渐远,明明已经消失在了亭台楼阁的遮掩中,却还是没有回头。 她双手紧握放在胸口,能感受到那蓬勃跳跃着的心。 “小姐?小姐?”靖安唤了一声。 苏曼云却没回神,而是喃喃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找到一个如此重视我的男子呢?” 靖安听了不由大惊,但很快,她便压下了这份情绪,转而柔声相劝。 “小姐忘了,这个缘分,本就是小姐你的。” “胡说!”苏曼云反应过来,瞪她一眼。 但有些情愫还是在胸口生根发芽,只待一日,破土而出。 而另一边,苏夙还不知秦恪正在赶来的路上,跟孟家兄妹看完皮影戏之后,她也算是把自己想知道的给套了个七七八八,知晓他们各自的性情、三观与擅长。 此时便不由感叹这高明丽的手段了得,竟将两个天才埋没至此。 要知道以这兄妹二人的本事,但凡高明丽放松一点,也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可“前世”他们碌碌无为,甚至年轻惨死。 这次重穿,就算要放养男主,她也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行。 “礼哥哥,你想不想进太学院学习啊?我听说那儿的夫子都是大渊朝最厉害的。”她问道。 孟礼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一瞬间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 只见他眼中一亮,随后想起什么,又黯淡下去。 “太学院都是皇子公主,哪里是我能进的?” “我听四公主说,明年皇上会给皇子们选侍读,礼哥哥才学渊博,努努力肯定能去的。” “可皇子只那么几位,就算轮到孟家,也断不会是我。” “为什么啊?”苏夙歪歪头,似是不解,“不是礼哥哥会是谁啊?夫人就礼哥哥一个儿子啊。” 孟礼垂下头,手里捏着那个千机锁掰来掰去,十分落寞。 孟绮瞧见他这个样子叹口气,替他解释:“我爹一向看重孟凡硕,也就是高姨娘的儿子,就算这个名额落到孟家,他也会选孟凡硕。” “为什么啊?庶子参与选举,大多都会落选的。” “约是宁可落选,也不想丢人。”孟礼自嘲一笑。 听了这话,孟绮第一个不乐意,“兄长样样都不比孟凡硕差,何必自轻自贱?” “可你当知晓,我所学所习,皆非爹所期待的样子。” 这一点苏夙还真套出来了。 高明丽是趁着孟夫人许敬楠小产的时候,对孟绮下手的,那时候许敬楠对偏袒高明丽的孟敬恨之入骨,谁也不能多提一句。 孟绮孟礼两个孩子也本能恨上了父亲,所以即便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两人也只能相互取暖,不给许敬楠添麻烦。 甚至直至今日,许敬楠也并不知晓这件事情。 而年幼的创伤当时无法愈合,便会迅速滋长出毒疮,孟礼就算再好学,也不会再碰兵籍,这就导致了孟敬回回考校,都觉得自己后继无人。 这确实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太麻烦。 苏夙心中早有主意,正措辞如何与二人商讨,却听外间响起青年的声音。 “小丫头用本王的地方,也不跟本王知会一声?” 第68章 生辰日惊喜连连 中气十足的喊声带了些熟悉,苏夙不过只是愣了片刻,就是狂喜与困惑浮上心头。 她在秦恪怀里转过头去,“爹?” 似是不敢确认的一声惊呼,叫原本吹胡子瞪眼的苏远都心中一软,朝着她招了招手。 “爹啊!”苏夙眼中忽而就亮了起来,大喊一声,便从秦恪怀里挣扎下去,扑向了苏远……身边的魏箐。 “小兔崽子,尽知道找你娘去!”苏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眼眶中却微微含泪。 从这孩子出生至今,他们还未曾分别这么久,是以别说是苏远,就连平日一向强硬的魏箐都红了眼睛。 “让娘亲好好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魏箐将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无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远也深觉这孩子没心没肺,恶狠狠道:“这小丫头没了我们在身边仍是能吃能喝,打眼这么一瞧,少说胖了七八斤。” “爹!”苏夙一阵耳热,“那我还长高了呢!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就是,我们夙夙长身体呢。”魏箐揉揉他的头,一时之间竟移不开目光。 好像看一眼,就少一眼似得。 不过到底是八面玲珑的成年人,寒暄之后,二人还是没忘跟在一旁的秦恪。 “有劳王爷将夙夙养的这么好。起初草民还深觉担忧,眼下看来,倒是能放心了。” 苏远说着一拱手,被秦恪拦了下来。 “我与苏苏的关系本就亲近,您便不用与我如此生分了,唤我一声秦恪就行。”他道。 此言一出,苏远面上的笑意就尴尬起来,但想想他说得也没错,只打了个哈哈揭过去,只在心中伤感自家女儿已经许配人家的事实。 今日苏夙生辰,毕竟宴请了客人,虽说他们平日关系就不错,但人来到府上,总不能不管。 秦恪于是让同曦将三人带到了正院聊一会儿,自己则是去招待。 “你在皇都过得如何?”待到无人之时,魏箐又问了一句。 苏夙知晓他们是担心自己,于是安抚道:“娘亲和爹爹放心,王爷待我很好,孟夫人、四公主和七殿下也待我很好,我还常去太后娘娘宫里做客呢,所以没人能欺负的了我。” 只一段时间不见,自家几乎举目无亲的女儿就在皇都“混的风生水起”,还与皇室之中那么多人交好,一时之间让他们当父母的也十分惊讶。 只见他们面面相觑,犹豫了半晌,才由苏远开口问道:“你怎么认识这么多皇室贵人?” “因为王爷是王爷啊,所以就认识了他们。” 理直气壮,仔细一想还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爹爹娘亲怎么有空来皇都啊,现在家里的生意不是正忙的时候?我还以为到了过年才能回去见你们呢。”苏夙趴在魏箐腿上撒娇。 魏箐却轻叹一声,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复杂。 “前两月王爷找了好几个管事到咱们苏家来,说是能为我们分担一些,你爹原本还瞧不上,并未重用,结果不过半月时间,他们便将各个商行打理地井井有条。这不,我们也就得了空闲,来皇都找你。” 苏夙听了微微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秦恪竟会找人去苏家帮忙。 但没过多久,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激动地差点手舞足蹈。 “爹爹不会直接放权给那些人了,这可是咱们自家的产业,切不能让别人给分去啊!” 言外之意,就是怕秦恪通过这些人,来窃取苏家的产业。 苏远听了忍俊不禁,连魏箐也无奈地刮了下她的鼻尖,“你这丫头,仔细想来王爷待你也不错,这么大的宅子都给你买了,你却还在意他图不图你家产。” 那这能一样吗? 以苏家的产业,多少个这样的宅子买不到?更何况她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算计苏远。 至于为何他们之间关系这么好了都没有信任…… 开玩笑,这可是整个副本里头隐藏最深的反派,自己都在他身上跌倒过一回了,再跌倒第二次,就难免有些窝囊了。 “行了,你放心,你爹我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还真没几个人算计我成功过。我心里有数。” 苏夙也才放心下来。 毕竟正如苏远所说,作为大渊朝最成功的商人,他说有分寸的事情,那就必定是有分寸。 “那爹爹娘亲这一次能留多久啊。”苏夙问道。 “路上毕竟还要耽搁一段时间,所以我们在皇都最多只能停留三日。” “三日啊……”苏夙听了之后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也就振作了起来,“三日总比见不着好啊,明日我就陪爹爹娘亲去逛一逛皇都,王爷从南洋请了皮影戏的班子,那故事可有趣啦。” 苏夙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将最近小半年内发生的种种都拿出来说了一遍,苏远和魏箐也就随着她说,不时还要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欣慰。 说不担心不想念那都是假的,自己宠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真就放心? 可是从她的一言一行之中就能看出她过的很好,他们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情,我若是说了,你们可千万不能生气啊。”苏夙试探着说了一句。 这小丫头一贯都古灵精怪的,从小到大也没少闯祸,更是敢作出更改奏疏的事情,所以苏夙这么一开口,苏远和魏箐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后者倒还算是沉得住气,前者已经完全忍不住,目光在这屋子里头搜寻起来,大有在看一会儿打她要用什么东西顺手。 苏夙一看这反应就明白了,凑到了魏箐身边。 “那我可就说了啊。” 第71章 装白莲阐述是非 苏夙过个生辰,孟家的人且先不说,宫中就去了三位皇子公主。 虽然也不算是多大的阵仗,但其中有一位是皇后的嫡公主,这就有些耐人寻味。 特别是第四日清早,苏夙刚一过来,秦亦瑶就带来了皇后的礼单,长长一串,比之太后的都不遑多让。 而这些礼物都早早抬进了秦恪送给苏夙的那间宅子,又惹得不少人艳羡。 “你这戴的是什么?竟如此别致?”秦亦瑶说完正事,低头一眼就瞧见了她腕间的手链,霎时就有些移不开目光。 到底是个姑娘家,对这种好看又稀奇的首饰欲罢不能,苏夙来之前也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她从自己的书包里头拿出了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来。 “早知道公主一定喜欢,我今早还特意带了。不过这链子是我爹爹娘亲花了好大工夫做的,不能送给公主,但这些碎的可以送公主。” 说话间,那盒子也被打开来,只见漆黑的绒布上躺着几颗大小不一的碎钻,最小的也有指甲盖大小。 最主要的是,那经过打磨的金刚石澄澈透亮,是从未见过的东西。 秦亦欢早支棱着耳朵在听,闻言二话不说,先是嗤笑了一声。 “成品你不给也就罢了,竟连碎块都能拿得出手。苏夙,你就算再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能拿这种残次之物,来侮辱咱们大渊朝的嫡公主啊。” 上纲上线,说的就是这种。 苏夙还没什么反应,秦亦瑶就先翻了个白眼,对苏夙说道:“别管她。你且跟我说说,此为何物?” “这叫金刚石,咱们那儿也说钻石,是一种十分稀奇的宝石,色泽透亮且硬度极大。我爹得了这几块都是费了好大的工夫呢。” 秦亦瑶瞧个稀奇,对着那金刚石来回把玩欣赏。 然秦亦欢故意跟他们杠上了,瞅了一眼便一副瞧不上的模样。 “宝石谁还没见过?硬度再大,还能大到哪儿去?再者说,咱们做首饰的宝石也无须太坚硬,就如这羊脂玉,只要好看,纯度高,那就是有用的上品。不像你那什么金刚石,一听便是个粗俗的名字。” 秦亦欢说着褪下手上才得到的玉镯,这是皇帝前几日的赏赐,她见人就说。 谁料秦亦瑶一言不发,竟顺手躲过了她那玉镯。 然后两相对碰,那玉镯直接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硬度确实不低,竟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秦亦瑶满眼晶亮地看着那金刚石,脑子里已经开始运转有关于它的用法。 而那头的秦亦欢像是才反应过来,怒火和委屈交相到来,竟是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秦亦瑶被吓了一跳,蹙眉转头,“你哭什么?” “你……你……” 秦亦欢指着她,“你”了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夙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扯了扯秦亦瑶的袖子,指着她手上已经不成样子的羊脂玉镯子。 “不就是一个镯子吗?本公主那儿多的是,到时候再赔给你一个更好的就是。”秦亦瑶不耐烦。 “这是父皇送我的!你赔我也不是那一个了!” 秦亦瑶其实并不能领会秦亦欢如此注重这个镯子的原因,毕竟嫡公主从来不缺赏赐,于是她随口便回道:“那正好,本公主那多的是父皇赏赐的东西,库房里头都快放不下了,你若真要计较这个镯子,直接去本公主的库房里头拿就是。” 暴击! 秦亦欢直接被气的往地上一坐,歇斯底里的哭喊了起来。 最后这件事情也没能收场,还闹到了玉贵妃那里去,她于是又找来了皇帝。 后者想到上回柳扶风的事情就一阵头疼,偏偏又不能总驳她的面子,只能半路让人去请了皇后过来。 谁知皇后正在太后的清宁殿和她叙话,通传的宫女一提到苏夙,太后便也坐不住了。 “哀家也随皇后去看看,小孩子的事情,也挺热闹。”太后难得多管。 看到这儿,看到这儿皇后也更加明白了苏夙在太后心中的地位,都还没听到是什么事儿,就自然而然地站在了苏夙那边。 结果听完,也只是小孩子为一件小东西争抢。 “不就是一个镯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若是喜欢,朕再送你七八个都行。”皇帝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用钱财这种身外之物解决的,一律不算事儿。 然而秦亦欢这母女二人偏要走心,玉贵妃听完便是嘤嘤垂泪。 “皇上有所不知,这镯子你因是您赏赐的,欢儿日日都带在身上,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结果四公主二话不说拿去毁了,别说她难过,臣妾心中也不是滋味儿。” 说着又转向皇后,“咱们青鸾殿比不得凤仪殿,臣妾也比不得皇后娘娘,这欢儿就自然而然不如四公主。您觉得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是咱们欢儿的宝贝,怎可因为您觉得低贱,便可以随意毁坏呢?” 这话说的确实有理,就连苏夙都觉得,秦亦瑶损坏了这个镯子是不对的。 可一码归一码,秦亦欢既挑衅在先,事情自然也要说全。 “贵妃娘娘,此事都是我的错,您就别怪四公主了。”说着委屈瘪嘴,眼中还带着青涩的坚定,一下就把玉贵妃的演技给比了下去。 皇后瞧她这小模样险些就没忍住笑意,毕竟了解之后,她也知道苏夙的那点小心思。 于是顺着她往下演去,“你且说,怎么就是你的错了?” “前几日是我生辰,爹爹娘亲带了个金刚石的手链给我,还有不少原石供我送人。我原本是想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四公主各一份的,但今早没忍住,还是先拿了出来。” 说着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细链,那别致的款式以及透亮神秘的宝石,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跟四公主说,这金刚石是世间最坚硬的东西,恰逢此时五公主听见了,怎么都不信,还出言嘲讽,说这金刚石不如羊脂玉来的好看。四公主也想证明这金刚石的硬度,才会拿那镯子过来试试。所以如果不是我拿出这些原石,就不会出现这些事情了。” 第72章 今生续前世浓雾 装无辜小白花,苏夙其实还挺有一手的,毕竟作为一个谋士,懂得从各个方面伪装自己是基本功。 在场除了秦亦欢母女之外,当然都觉得这不是苏夙的错。 但比起事实真相,他们则更关心这从未见过的物件。 “你说这叫金刚石,何出此名?”皇帝疑惑问道。 苏夙还真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于是略一思索,才回:“爹爹说是经书里的译文,意为最坚硬的人或物,这金刚石什么都能切割,所以才会有这个名字 。” “那倒是有些稀奇 。” 皇帝起了兴致,将她召至眼前来,仔细端详着那链子上的金刚石。 “虽说是石头,却比水晶还要透彻晶莹。朕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他不由感叹。 “爹爹也是意外开采出来的 ,听说当时 还差点丢了 ,还是娘亲看出些许不对 ,才让人细细打磨 ,瞧见了里头的真谛 。 ” 眼看着话题渐渐偏转,到了那金刚石上,玉贵妃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又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皇上,金刚石何时都能看,但今日的事情,还需今日解决。” 皇帝还真没觉这小孩子间的闹腾有何重要,但因秦亦瑶一直行事沉稳,他也奇怪于她今日的举动。 “瑶儿说说,为何要砸碎她的镯子?”他问。 秦亦瑶也未隐瞒,“儿臣这几日时常出没于兵部,听他们说许多金属切割复杂,所以在锻造兵器之上也有影响。恰逢这时,夙夙带了这金刚石来,儿臣便想着,如此坚硬的材料,是否能用于此道。” 此言一出,皇帝还真想了想。 而深思之后,他也觉得此法可行。 “不知不觉中,苏家可是又立了大功。”皇帝朗声大笑,“没想到云逍王娶个小王妃,还为皇室娶了个小福星回来。” 苏夙听着一阵脸红,就要往秦亦瑶身后躲,看的众人忍俊不禁。 “今日确实是瑶儿的过失,但事出有因 ,朕也不想太过苛责 。五公主那镯子, 朕会让人再挑几个送来 ,往后这种小事就不用计较了。” 皇帝明显 对秦亦欢的小家子气十分不满。 然而 转过头来面向 苏夙和秦亦瑶时,他又换做一副 和蔼模样 。 “朕对这金刚石 也极有兴趣 ,想送到兵部,让他们好好研究 。不知你可否割爱 ?” 这话问的明显是 苏夙。 后者有 些为难 ,看了看 秦亦瑶,又看了看皇后和太后 ,咬牙道:“这些我都已经送人了 ,皇上 要说割爱 ,也不能问我啊。” “那你说 ,该如何处置呢?” 皇帝是故意逗她,岂料她还真的思考起来 。 片刻之后 ,她才说道:“我可以写信给爹爹和娘亲 ,让他们 多开采些金刚石送来皇都 。不过爹爹说咱们只是商户 ,有许多东西是送不进来的。” 面上纠结的煞有其事 。 “这有何难 ?待此番石漆投入用场,朕还要对你苏家论功行赏 ,到时候看看什么官位 合适,给他一个 ,也就名正言顺了 。 ” 她这是给自家老爹挣了个官 ? 饶是苏夙“前世”已经见识过了 这位皇帝不按常理出牌 ,也没想到 一个官 竟然是他随口允诺的 。 不过仔细一想,就算他说的轻松 ,私下里肯定也有想过 ,只是不知为何 “前世 ”并没有这一茬儿。 镯子的事情不了了之,苏夙走的时候 ,玉贵妃的眼神都快把她盯出个窟窿 。 可是 回去的路上 ,她心中却并没有半点畅快 。 “怎么了 ?”秦恪接到消息过来接她,迎面就看见小丫头一副神思不属。 苏夙摇了摇头 ,“皇上说要给我爹 一个官当当 。” “这不是好事?” “这是好事吗 ?”苏夙问。 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 作为雍州城的首富 ,苏远的财力 ,只怕整个大渊朝无人能敌 ,为商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 可如果入朝为官呢? 且不说他是否胜任,就单说那苏家的 丰厚家产,最后会不会也充了公 ? 这和杯酒释兵权似乎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儿 ,苏夙脑子里就乱糟糟的 ,只觉得自己闯了祸 。 然而 秦恪看的,却比她更通透一些 。 “一国的发展 ,从来都离不开商户,你爹看似 只是自己做做生意 ,却也带动了整个大渊潮的经济发展。光是这一点 ,皇帝就不会动他。 ” “那王爷的意思是 ,总有一天 ,爹爹还是会被皇室设计 。” “那也未必 。你爹在你面前 虽是个宠爱女儿的父亲 ,但他的手段 ,绝不会让 自己陷入过深的困境 。” “真的吗 ?”苏夙仰头问道 。 那眼中是深刻的迷茫 ,好似陷入浓雾。 那场大火 ,那漫无边际的追杀 ……如果不是 苏夙去求了 秦宸宇,那后果她根本就不敢想。 那么这一次,苏家能躲过吗 ? “真的 。”秦恪揉了揉她的头 ,心中无端有些堵,“只要本王在一日,便没人敢动你们 苏家。 ” 第73章 躲相亲老地听书 秋日微风徐徐,渐黄的枯叶抖落树梢,飘飘扬扬铺了满地。 宫人们来来往往,焦急地似是在找寻什么,也忘了注意脚下。 “一个个的慌什么,清早我好容易才扫了这半片园子,你们倒好,几脚就给我踩了回去!” 负责洒扫的宫女十分不满,那扫帚往地上一扔,面上又是气恼,又是苦楚。 都是一个宫里的,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的还算祥和,是以此言一出,便有一个忙碌的小太监停下告罪。 “姐姐别恼,咱们也实在是着急忙慌,怕掉脑袋,才会踩乱了姐姐清扫的地方,改日小的定带胭脂来给姐姐请罪。” 看样子实在焦急,好似那宫女一松口,他就能拔腿就跑。 谁知话说到这儿,宫女却更感兴趣,八卦问道:“皇后娘娘虽是一宫之主,可对下人们向来秉公无私,你这脑袋为何会掉?” “姐姐有所不知,这丞相府的大公子已到了咱们凤仪殿的后院,四公主却不见了踪影,皇后娘娘可不得大发雷霆。” “嚯,公主这是又跑了。”宫女感叹一声,“打从开年至今都第十七次了,你们怎么回回都能让她跑了?” 小太监苦了一张脸,“公主直性子,咱们不敢说能拿捏,至少也算有所了解,可有苏姑娘出谋划策,咱们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提及苏夙,宫女也便明白过来,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叫你们受苦了,赶紧去找。” 得了这话,小太监忙马不停蹄的跑了,连道谢的话都忘了说。 距离苏夙八岁那年的秋日,已经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眼看着就到苏夙九岁生辰,宫中也出了一件不算大事的大事—— 皇后开始给四公主秦亦瑶相看人家,但凡那些个朝中重臣家里有还未婚配的嫡公子,从十五到二十,都叫皇后给打探了个遍。 可秦亦瑶正忙着做一番大事,用苏夙的话来说,那就是事业上升期,对相亲这事自然能躲就躲,于是屡屡让苏夙给她出逃离皇宫的鬼主意,这一下就逃了大半年。 “这次又是丞相家那位?”等接秦亦瑶上了马车,苏夙好奇问道。 这不问还好,一问秦亦瑶就蹙紧眉心,“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这都来七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非本公主不娶呢。” “公主这话说的,又不是没这个可能性。”苏夙打趣了一句。 丞相是皇后一支的重臣,若论身份,他的儿子当然是整个大渊朝最合适秦亦瑶的人选。 然而秦亦瑶对他没有半点兴致,此时苏夙一说,她就恼火地瞪了过去。 “你给本公主小心些,否则我奏明母后,让你日日给我伴读,我看你还能抽出空来睡懒觉。” 苏夙被这话一噎,最后只能撇了撇嘴,吞下那些玩笑的风凉话。 “不说这个,我给公主看个好玩儿的。”苏夙挑开话题。 秦亦瑶也便给了这个面子,探头去看。 只见苏夙从自己身边的书包里头拿出一张画像来,仅仅半身,是位体型壮硕的公子。 “你挖苦本公主呢?”秦亦瑶气得瞪大眼睛。 苏夙也明白她一定是会错了意,赶忙替自己辩解道,“我不是要给公主介绍对象,这是孟家的庶子孟凡硕!” 听到此处,秦亦瑶才算是微微收起脾气。 “那你带他的画像做什么?又不是好人,像也不想晦气。” “不是我带的,是有人特地夹在我的书里。公主也知道我若不来太学,必定是不翻书的,还是昨天夫人给我做了新的书包,我整理时,才发现了这画像。” “谁放进去的?” “我不知道,估计也就是孟家那些人。”苏夙耸耸肩。 秦亦瑶听见她说孟家人就一阵嫌弃,摆了摆手,“那高姨娘莫不是准备给你和他儿子拉郎配?这事儿要让我那二皇兄知道,还不知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苏夙闻言也抽了抽嘴角。 确实,这一年来有太后撑腰,秦恪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慢慢展露他身为皇室后人的气势。 前不久,他才因为有人调戏苏夙而折断了那人的手,孟凡硕若看上了她,被打断腿还真有可能。 “我是皇上赐婚的云逍王妃,高姨娘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她的儿子来招惹我啊。所以她在我书里藏这画像,肯定是为了与我亲近的公主而来。” 秦亦瑶也回过味来,面上的嫌弃变为一言难尽。 “本公主连丞相家的嫡子都看不上,他一个兵部侍郎家的庶子,也敢做这种梦?” “谁说不是呢。”苏夙啧啧两声,把那画像摊在眼前细品,“观他也就是中等姿色,哪怕魁梧,也比不上军中的将士们勇猛,怎么普普通通,却如此自信呢?” “大渊朝的男子多半有点,毕竟这是个男人当家做主的地方。”秦亦瑶说着,竟把自己的火气给点了上来。 “所以本公主才不会随意嫁个人相夫教子,就得让咱们大渊潮的女子都看看,女人也可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掷地有声,足可见她的决心。 作为公主,当然能成为群体的表率,可也正是因为公主这个身份,想要走这条路才格外困难。 苏夙也不想说什么丧气话让给她添堵,顾而言他,“反正今儿不到晚上也回不去了,要不,还是老地方?” “走走走,老地方。” 秦亦瑶应的爽快,于是没过多久,二人就来到了最开始听书的那个酒楼。 老先生的故事说得好,再加上这酒楼着实做的不错,此时哪怕过了正午,也依旧坐无虚席。 好在秦恪知道她们爱来此处听书,就花钱定了个专属的雅间,二人也不算白跑一趟。 “今儿说的是什么故事?”秦亦瑶期待问道。 苏夙摇摇头,“老先生向来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我怎猜得透?” “你爹月月给你寄银子,二皇兄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你怎就不知花钱来孝敬孝敬本公主呢?” 话中恨铁不成钢,摆明是在埋怨苏夙不肯花银子买故事。 好在苏夙都习惯了她这莫名其妙的鸡蛋里挑骨头,翻个白眼没理她。 谁知正在此时,那老先生手中的醒木一拍。 “话说那北面边疆,有一位少年将军……” 这开头一出来,苏夙就浑身僵硬。 第74章 歹心起谋划开始 老先生每日都要讲个两三场,手中的故事再多,也难免会编着重复的。 所以这少年将军一年来也不知说了几回,苏夙都不是第一次听了。 但今日有秦亦瑶在身边,她不得不警惕——毕竟当年若无老先生那绘声绘色的铺垫在前,秦亦瑶说不定不会对她二哥如此情根深种。 “看我做什么?听书。”秦亦瑶淡淡提醒她一句。 苏夙有些忐忑,但也知道自己不问,秦亦瑶常能因为一些小事钻牛角尖,所以还是开了口。 “公主听这少年将军的故事,是否有所感触?” 秦亦瑶扫她一眼,“感触颇深,想你二哥了。” 苏夙心里咯噔一下,连叹“坏了”。 “那什么,公主兴许只是话本看多了,向往那种热血疆场的快意生活。但若真和那种男子在一起,多半是要气死的。” “哦?”秦亦瑶似乎来了兴致,“何处此言?” “公主想啊,那些满脑就只有刀枪棍棒的男子怎会疼人?就拿我二哥来说,我若病了,他第一句定是要沅安给我灌热水。可王爷就不同啊,王爷不光给我请大夫买药,还悉心叮嘱膳房做清淡的吃食,叫皮影班子来府上给我演戏……” “行了行了,”秦亦瑶听着有些不耐烦,赶紧让她停嘴,“我逗你呢,没想着你二哥,你也不必在这儿跟我秀你跟二皇兄之间的恩爱。” 苏夙脸一红,对自己之前的那番话颇为羞赧。 但见秦亦瑶的话,还是叫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二哥确实教会了我许多道理,我在一年前能遇到他,也算不亏。”秦亦瑶笑说一句。 那神情颇为释然,好像放下,又没有完全放下。 苏夙不记得谁曾与她说起过,真正的放下,不是选择遗忘或是避之不及,而是感念存在,无谓将来。 想来她已经十分通透。 思及此,苏夙没有再说,而是安心听书。 从酒楼过,再去了一趟千灯引,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 等到二人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擦黑,也到了秦亦瑶不得不回宫的时候。 “宋天繁毕竟是我表哥,又是舅父的儿子,母后难免重视。我虽躲得了这一下午,但晚上回去,必定要招骂。”秦亦瑶忧心忡忡。 苏夙眼珠一转,还真叫她找出了办法。 “公主可知,近亲不可通婚的?”她问。 “我知道。”秦亦瑶虽这么说,但面上的愁容丝毫不减,“可我与表哥又非近亲,怎好拿这理由搪塞?” 这倒确实。 古代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堂亲才是一家人,表亲内部消化却并不稀奇。 然而现代却有明确的立法,言明表亲也也不可成婚。 是以苏夙劝得心安理得,“皇后娘娘虽嫁给皇上,但与丞相仍有十分亲厚的血缘关系,其实也算近亲。近亲所生的孩子多半早夭或有缺陷,这也是历来皇嗣夭折的原因之一。公主不妨从此处下手,也算是以绝后患、一了百了了。” 秦亦瑶听得眼睛晶亮,一下就品出了此法可行,于是重重的拍了拍苏夙的肩膀。 “此事若事成,我定会大摆三桌,请你吃席!” 苏夙抽了抽嘴角,“公主还是折现,这席我可吃不起。” “你个小财迷,你爹娘倒不用担心偌大家产交你手里,会被败光了。” 秦亦瑶没好气地笑她一句,心情好起来,也便转移了注意,“前几日你不是说得了一本好书吗?我正好顺路跟你走一趟,你把书拿来给我。” 苏夙挑眉,“公主不是说最近没心思吗?” “事儿都解决了,本公主当然有心思。走,咱们上孟家去。” 苏夙也便同意,与她一同上了马车回孟家,等到门口,让她稍等片刻。 谁知这一等,却等来了麻烦。 孟宛宁回来时刚好撞见,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就往马车旁边走去。 “臣女给四公主请安。”孟宛宁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没管对方看不看得见,总之礼数做的周到。 帘子后头的秦亦瑶听着她的声音有些烦,并没搭话。 而孟宛宁却没有吃瘪的自觉,仍自顾自地开了口。 “四公主既然来了,不妨就进去坐一会儿,父亲前些时候才得了新茶,还愁没有贵人品鉴呢。” “不用。”秦亦瑶怕她继续废话,直接拒绝,“本公主就在这儿等苏夙,等她拿完东西就走。” “四公主是在这儿等人?”孟宛宁掩唇故作惊讶,“这丫头也真是的,竟叫四公主等在外头,这成何体统……” 话还没说完,秦亦瑶就一把撩开车帘,冷眼看着她。 “你叫谁丫头?”她问。 “丫头”这词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有时能表现亲昵,有时却也能表示轻视。 秦亦瑶把苏夙当挚交,当然生气。 好在孟宛宁也品出其中的味儿来,赶忙为自己解释。 “臣女只是在家中和她关系太好了,所以才会称呼地亲近些,还望公主恕罪。” “少在本公主这儿找理由,宫里随手指一个小小宫女都比你的手段高明,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秦亦瑶说话不留情面,“苏夙是云逍王妃,换句话说,也是本公主的二皇嫂。你对她如此不敬,是不是也想借着孟家和苏家的这一层关系,也叫本公主一声丫头?” 孟宛宁被刺的一下白了脸,连忙跪了下去。 可这次没等她再说什么,秦亦瑶就堵死了她所有的话。 “你爹不过今年才升的兵部尚书,别说此时地位还不稳固,就算这个位子非他不可了,本公主一句话也能把他薅下来,你最好谨言慎行,别牵连全家。再者,你娘只是小小妾室,你和你弟弟更是低微庶出,别以为受你那瞎子爹的宠就能把自己当回事儿,那些暗地里的肮脏手段,别叫本公主再瞧点下一回。” 这说的一定是那张画像。 孟宛宁当然知道此事,心中不由暗怨高明丽处理的不干净,殊不知一家三口的心思在旁人看来已是昭然若揭。 其中,也包括他们接下来的陷害。 第75章 对策明偏院纵火 秦亦瑶说话不好听,不给面子的时候,绝不会叫对方有半点脸。 孟宛宁便是被如此对待,所以即便端着恭顺模样,心中却早已恨之入骨。 只不过这个痛恨的对象,是苏夙和许敬楠母子三人。 次日一早,苏夙又没去太学,而是去了孟家的大膳房,找最擅长煲汤的厨娘做补汤。 那厨娘五十多岁,听后难免关心多嘴。 “苏小姐前两日才上火喝的凉茶,现在就喝这么大补的汤药,别又起了嘴泡。” 前些时候苏夙吃好喝好,再加上秋燥,一下就上火起了水泡,硬是又喝了三天凉茶才压下去。 是以面对厨娘真切的担忧,苏夙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张婶放心,这补汤不是我喝的,是给我礼哥哥喝的。” 厨娘这才放心下来,见她没走,便一边准备食材,一边跟她闲聊起来。 “大少爷的身子一向不好,也确实该补补,夫人那边也几天就叫咱们炖一次汤呢。” “是啊是啊,”苏夙连连点头,两个揪揪上的珠花一晃一晃,显得那正经神情格外憨态可掬,“特别是最近正是用功的时候,可不能叫身体拖垮了。” 府中人多嘴杂,有些事情难免瞒不住。 厨娘也听了些风声,问道:“大少爷可是也在准备兵部的纳新考核?” “是啊是啊,”她下意识回了,结果忽觉不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没有,礼哥哥志不在此。张婶你做汤,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跑,还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厨娘瞧着无可奈何,心想兵部尚书的嫡长子准备兵部的纳新考核,有什么好瞒着的? 但再想想那鸠占鹊巢的正院一户,便又轻叹一声。 宠妾灭妻,在这孟府里头也不稀奇了。 而另一边,从大膳房得到消息的孟宛宁也没坐住,放下了手中的绣绷,这就匆匆往高明丽那屋去。 “这都什么时候,娘怎么还在逗鸟?”孟宛宁一把夺过高明丽手中的棒子,焦急道:“孟礼那边都开始准备纳新考核了,咱们可不能叫他出这个风头!” 高明丽听得此言,尚有些讶异,“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消息?” “苏夙那丫头一早就叫大膳房炖了补汤,说秃噜了嘴,不小心暴露孟礼正在用功的事实。娘,咱们好容易住进这正院,可不能叫人再夺回了去。” “慌什么?”眼看着自家女儿来回踱步,急得就差没薅下自己的头发,高明丽不满地骂了一声,“你娘我进府五年,就能把她一个正室彻底拉下马,还能怕这小小变故?” 孟宛宁想想也是,稍放下心来。 “那娘的意思是?” “孟礼自打那年受了惊吓,便不敢跟你弟弟争了,这些年他学的也都是些闲书,兵籍都没看过几本。但你弟弟从小都是你爹培养的,十多年的积累,能是他用功这几天便能取代的?” “可孟凡硕空有一身肉,脑子空得很啊。” “有你这么说亲弟弟的吗?”高明丽没好气地点点她的脑袋,“你弟弟就算再不聪明,也比孟礼强。你以为兵部这么好进?他那点学识,拿出来都不够看的。” 听到这儿,孟宛宁恍然大悟。 “还是娘厉害,女儿佩服。” “你啊,能学得我半分心眼,我也就不愁了。” “我还小呢,往后还得靠娘给我指点迷津。”孟宛宁搂住高明丽撒娇。 比起自小便有主见的孟凡硕,还是孟宛宁这个女儿,叫高明丽觉得亲近。 可她一向是个通透的人,知道儿子才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仰仗,是以目光一凝,便下了决心。 “你也不小了,等年后,娘就替你好好相看一门婚事。” 孟宛宁心中高兴,立马答应下来,还嘱托高明丽眼光高些,至少得比孟绮嫁得好才行。 这一日看似风平浪静地过去,待到晚上,许敬楠借着孟礼看书的油灯,正在纳鞋底。 “天晚了,娘早点睡,别陪我了。”孟礼到底是担心许敬楠的身子,不由劝道。 后者却摇摇头,“你正是用功的时候,娘陪着你,也能让你有个伴儿。” 声音温柔,是她一贯的柔婉。 “读书要什么伴儿啊,娘在这儿,我反倒是会分心,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孟礼继续劝道。 许敬楠知晓儿子是在关心自己,但她想陪着,便不由打趣了一句:“小时候你念书,都是娘陪着你的,这才多久,你都忘了?” 孟礼忽而觉得眼眶一热,手中的笔悬而不决,晕开了一摊墨迹。 他哪里会忘?年幼时他读书时常废寝忘食,许敬楠从来都是拿着本书、或是针线,在他身边陪着。什么时候他歇息了,她才会走。 然而从自己因害怕决定藏拙的时候,许敬楠就再也没有这样陪过自己。 “娘会不会觉得孩儿很没用?明明年幼时,娘对我还寄予厚望,可好久好久,我都没听母亲念叨叫我专心了。” 他和孟绮都是懂事的人,从来都将受过的伤害藏在心里,没拿出来给许敬楠添堵。 就如这句话,也是想问许久,到现在才开口。 他本以为许敬楠会说自己确实有过失望,可谁知许敬楠沉默片刻,却微勾唇角。 “礼儿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她问。 孟礼不明白,茫然地看了过来。 而许敬楠也没等他回答,自己便说了心中的想法。 “我对你寄予厚望,是因你自小便勤奋上进,也说过想做一番大事。为娘的,只能强迫你成人,日后能有多大成就,却是你自己的选择。” 所以,她的严厉、放任,都是源于他自己的想法。 孟礼的眼泪一下就决了堤,慌忙垂下头假装看书,不发一言。 唯有那握笔的手微微颤抖,却将每一个字都写的锋利硬朗。 母子二人之间再无对话,只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夜幕深沉,天边的明月渐渐转移当空,高悬之时,偏院之中一阵喧闹。 “走水了!快救人啊!” 第76章 毒性除人渐清醒 偏院这场大火来得离奇,但好在家中仆从反应迅速,很快也就扑灭了这场大火。 然而出来的时候,孟礼为了保护许敬楠受了伤,被就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呢?”高明丽关切地走上前来,看了看正在昏迷之中的孟礼,随后又走向了 惊慌失措的 孟绮 。 “绮儿,你娘呢?”高明丽有些惊讶地问道。 孟绮现在显然已经没了主意,就算平时十分讨厌高明丽,此时也是露出软弱来。 “娘说要去揪出纵火的罪魁祸首,现在还不知晓在哪儿?姨娘,我弟弟会不会死?” 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就好像这的失去了主心骨。 高明丽可从来不是一个好心的人,此时一瞧见孟绮这般模样,第一反应便是趁机威胁。 “好孩子,你弟弟怎么会死呢?”她摸了摸孟绮的脸颊,面上虽是一副十分慈爱的模样,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又让人不免觉得胆寒。 “姨娘说过 的,只要你们不跟姨娘作对,自然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可你们总是屡教不改,这叫姨娘也很为难啊。” 看似苦恼的话一说出口,孟绮就打了个哆嗦,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让她一时之间难以呼吸。 当着高明丽的面,她竟是面色发白,直接倒了下去。 “哎呀,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还不赶紧叫大夫过来!”她着急忙慌地使唤下人。 与此同时,刚听说了这场变故的孟敬也走了过来,正好遇上这一幕。 “绮儿不是没有受伤?这是怎么了?”他三两步上前来问道。 高明丽眼中悬着泪花,要掉不掉,楚楚可怜,“妾身来的时候只有绮儿一人,许是吓坏了,才会忽然变成这样。妾身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只是不知礼儿那边能不能忙得过来。” 孟敬听到此处眉心紧蹙,“夫人呢?怎这两个孩子的事情都是你在操持?” “妾身也不知道,只听绮儿说,她似乎丢下两个孩子跑去做什么了。“ “胡闹!”孟敬发怒,“这么要紧的时候 她不在这儿陪着两个孩子,还要外人替她安排?” “老爷息怒 ,”高明丽赶紧给他顺气 ,还不忘替许敬楠说话。“妾身一直都把绮儿和礼儿当做自己亲生孩子来看待 ,也不算外人 ,姐姐应当也只是 仰仗着 妾身,才会离开 。” “你休要替她说话! ”孟敬更为恼火,一转头吩咐 跟着自己的管事 ,“去,把夫人找回来,她若不回,就来硬的 !” 此言一出 ,众人噤声。 打从二人成亲至今将近二十年 ,他们还从未见到 孟敬对许敬楠动这么大的火气。 不过想想也是,两个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不在身边 ,实在是说不过去。 管事发动一小半闲着的下人 去找 许敬楠,才总算是 将人叫到了 今夜他们暂住的院子。 孟敬责骂了好几句 ,她都只当做没听见,前者也只能愤然离开 。 而等他走后没多久,苏夙就跑了过来,和孟绮说了会儿话。 也正是这个时候 ,万绿带着一篮东西进来 ,鬼鬼祟祟的 ,摆明了是心虚 。 “万绿姐姐 ,你手里拿的东西好香啊,是夫人常用的香料吗 ?”苏夙凑过来一个脑袋 ,疑惑问道 。 万绿的脚步当时就僵了僵 ,片刻后 硬扯出了一个笑来,“苏小姐鼻子真好 ,奴婢都没闻到,竟叫你给发现了 。” “在家的时候 ,爹爹和娘亲都说我鼻子灵,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下就闻的出来 。”苏夙回了万绿顾而言他的话,随后又将话题扯回来 ,“万绿姐姐 ,是那个香料吗 ?” 万绿此时就算再不想回答,也只能承认 。 许敬楠却皱起眉来 ,“少爷小姐都病着 ,咱们院中的下人本就不够,你不去帮忙,怎还取了香过来 ?” “奴婢知错 ,”万绿赶紧跪了下去 ,替自己辩解 ,“奴婢只是记挂夫人用惯了这个香料,这乍然换个新地方, 也好适应适应 。” 到底是为了自己着想 ,就算不分轻重缓急 ,也不好过分苛责 。 许敬楠无奈地摆了摆手 让她离开 ,自己则是烦闷地 捏了捏眉心 。 “夫人是不是真的没了 那个香料 ,就睡不好?”等到万绿点完香出去 ,苏夙问。 许敬楠摇摇头 ,“我睡不睡得好 都是心病 ,哪里就和这些身外之物有关 ?许是万绿关心则乱 ,才会去取香料来,想让我睡个好觉 。” “哦,”苏夙点了点头 ,复又若有所思 ,“不过平日里还真看不出来,夫人竟然如此爱香。我一个表姑也喜欢,她屋子里头就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香料。特别是不同的香,还得用不同的容器去盛,下人们都不敢有差池,久而久之 ,也都成了识香的高手 。 ” 许敬楠也是大家闺秀 ,并未对此有多惊讶,“我也认得不少懂香之人 ,其中多半规矩良多 。不过我并非此类,只是下 人们爱点 ,我闻着不难受 ,就随着去了 。” 苏夙是真没想到 许敬楠的心这么大,不过仔细一想,能被高明丽一个出生不高的小妾压到此等地步,也就不算稀奇。 是以她问:“那万绿姐姐为什么一定要给夫人点 这个香呢?夫人应当从未 表示过喜欢 ,她却如此重视紧张 ,倒像是在瞒着什么一般 。” 这话看似只是猜测 ,苏夙的 语气也轻松随意 ,好似真是随口一提 。 这若放在之前,许敬楠根本就不会多想。毕竟 她心中的事已经够多了 ,根本分不出心神来 。 可此时却不由 深入思索了一番 。 万绿 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的来着 ?好像是去到偏院之后,自己最虚弱 也最无助的那个时期 ,连刘婶那么谨慎细心的一个人,都为了照顾她疏忽了 对下人的管教 。 “夙夙是不是知道什么?”许敬楠问。 瞧她已经开始怀疑 ,不复之前对问题的逃避,苏夙就知道时候到了 ——这放了一年的“长线 ”,终于到了 收回的时候 。 第79章 考场换麻烦接踵 “前世”两人相处多年,便是此时的秦宸宇,苏夙也能够一眼看清楚。 当然,在皇宫之中出现太子不可怕,在这本该是七皇子侍读考核的地方出现太子,那是相当地让人忐忑。 秦亦瑶也被惊了一把,生怕临时塞人的事情败露,让一贯公正的秦宸宇不喜,赶紧跑了过去。 “皇弟怎么在这儿?”秦亦瑶面上带着假笑,实则心中早已打起鼓来。 秦宸宇玩笑:“我若不来,岂能知晓皇姐还在我这儿塞了人?” “你这儿?”秦亦瑶不由大惊,退后看了看那院前的牌匾确定一番,“这不是七皇弟的考场吗?怎么成了你的?” 秦宸宇脸上温和的笑意不见,转而浮现几分认真。 “皇姐什么意思,还请如实说来。” 秦亦瑶确实年长一些,但因秦宸宇出生便是太子,更有担当,所以更像是兄长。 是以他一严厉,秦亦瑶便绷不住了,将自己与苏夙等人的谋划简短道来。 “真是胡闹!”秦宸宇忍不住斥责一声,“此乃皇室重地,考核结果更事关前朝,皇姐如此安排,可想过后果?” 秦亦瑶摸了摸鼻尖,颇有些心虚。 “我答应夙夙了,必定不能反悔。何况七皇弟也答应地爽快,你若不喜孟家那小子,只管丢给七皇弟就是。” “皇姐,这是侍读,而非养宠,不喜欢了还可以随意让给旁人。何况皇姐也知道,我这儿的侍读母后都已决定好了,你叫他来,岂非白跑?” “那我事先也不知道这是你的考场啊。你还没跟我说呢,好端端的,你怎么跟七皇弟换了地方?” 秦宸宇轻叹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我是太子,父皇自是重视一些,为了防止母后的娘家安插人来,便临时将我二人的考场调换。” 听到此处,秦亦瑶倒抽一口凉气,也没了主意。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 “且先等着考核结果出来。”秦宸宇无奈。 正说着,秦宸宇便见墙外谈进一个小脑袋来,还有些没回过神。 等看出这是当年席上引起自己注意的小丫头,他才神色温和地招招手。 “太子殿下叫我?”苏夙小跑过来,大大方方问道。 她对秦宸宇过于熟悉,便没有疏离之感,然这态度看在对方眼中,则更显得跳脱。 人在这深宫久了,置身于条条框框之中无可自拔,倒更喜欢起了纯粹鲜活的样子。 “是你想帮孟礼?”他问。 苏夙是真没想到,惯会不动声色套话的秦宸宇竟如此直接,一时有些哽住。 但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是以她点了点头,“是我想帮礼哥哥,才求的四公主帮忙,太子殿下别生气,咱们也不是故意的。” 说罢还有些忐忑地绞着自己的衣袖。 秦亦瑶看她将过错全数揽去,自然不乐意,忙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你若计较这个,只管告诉母后是我的主张,别说她。” 秦宸宇被这二人闹的哭笑不得,只得摇了摇头,“我没有要跟黄姐计较的意思,只是想提醒皇姐一声,哪怕你平日与七皇弟再好,也终究还是隔着一层。” “你什么意思?” “琬嫔娘娘确实与母后交好,但若遇事,必定还是以自己为重。而兵部尚书虽不是闲职,在朝中也并非举足轻重,再加上孟礼只是孟大人最不受宠的儿子。若叫琬嫔娘娘知晓这些,怕要多想,与母后离了心。” 他说的倒是在理。 毕竟即便琬嫔是皇后的附庸,也不会处处都从着顺着,若在意此事,闹到皇上面前,定要对皇后不满。 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秦亦瑶微微抿唇,似也察觉不妥。 而苏夙虽有自己的想法,也并无立场解释。 “本宫说了这么多,夙夙可听懂了?”秦宸宇蹲下身来,与苏夙平视,轻笑问道。 苏夙歪歪头,“一知半解。不过我倒觉得,太子殿下重视的不在点儿上。” 秦宸宇一贯知晓这丫头古灵精怪,有自己的巧思,于是问道:“说说,怎么不在点儿上?” “太子殿下可想过,皇上为何要给太子殿下换考场?” “自然是为了防止有心人结党营私。” “那太子殿下的考场都换了,人却还是那批人,就不是结党营私了吗?” 这一点很容易想通,皇后与秦宸宇又不是傻子,定然考虑到。 是以他不慌不忙,从容回道:“母后已经打点好了,在我十名侍读之中,有至少三人,都并非我派党羽。” “那我猜,这三人应当也是无足轻重。” “何以见得?” “丞相家的嫡子,镇北侯的亲侄,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肯定一个都舍不得。可只要这些人在,不就构成了太子殿下的势力?” “可本宫总不能放任这些人落入旁人势力。” “太子殿下,格局小了。”苏夙调皮地眨眨眼,招招手,叫他附耳过来。 这动作虽冒犯了堂堂太子,但因是眼前的小姑娘,却又让人生不起气。 因而秦宸宇无奈,还是凑了过去。 “太子殿下,一起读书有什么好?得是一起干大事儿的,那才叫同盟。就像我跟四公主,念书虽不愿来,但正事儿,都是在一起的。” 言外之意,不论是逃跑还是听书,至少不是进学,那都是正事儿。 可小孩子的歪理看似奇怪,有时却也正中靶心。 秦宸宇不由在想,难道只有将这些人带在身边作为侍读,才能笼络人心? 眼下局势明朗,就算这些人成为其余皇子的侍读,也左右不了长辈们的选择。 至于他们自己偏向谁……自有家中提点,以及后续的相处。 “我现在倒是信了皇姐的话,”秦宸宇转过头来,对秦亦瑶一笑,“夙夙虽看起来虎头虎脑,却是有大智慧的人。” 苏夙表示自己并没有因为这所谓夸赞而高兴。 “此事本宫会与母后商议,但夙夙也得做好被传召的准备。毕竟若母后问起孟礼,本宫定会如实回答。” 第82章 绝处回夫人打脸 马腿比狗腿长,若全力往前冲,自然是能丢掉狗群的。 奈何车夫似乎是被这些狗吓破了胆,竟然直接跳下马车,撒腿就跑。 “危险!”苏夙惊呼一声,正要去抓那人,却见他滚下了陡坡。 即便脱离了狗群,只怕也会伤的不轻。 “你二人谁会骑马?”苏夙赶忙问道。 马受了惊吓,狼狈奔逃,眼下还需先稳住。 奈何这兄妹二人一个都不会骑马,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还得苏夙自己来。 “抓紧了。”她撩开车帘,勒紧缰绳,在危难之时奋力控制马跑的方向。 可马车还是颠颠簸簸,差点把里头的人甩出去。 这样不行。 苏夙急出一脑门子的汗,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一片湖。 “我记得你们都会凫水,一会儿路过那片湖,你们只管往里头跳。” “可那边路窄,咱们过得去吗?”孟礼最先回过神,忙问道。 “来不及多想了,马车我没驾过,使唤不动它,若真掉下马去,面临的肯定是狂犬撕咬。你们若还想活命就别磨磨唧唧的,只要我上了小路,你们就往湖里跳。” 两人此时都没了主意,苏夙此言一出,他们就像是有了主心骨,赶紧答应下来。 “驾!”苏夙低喝一声,调转马头,加速往小路冲去。 好在这路途不长,在苏夙控制不住烈马之前,已经到了湖边。 只听三下落水声,水面荡起大片涟漪。狗群大部分追着狂奔的马去,小部分在岸边徘徊片刻,便也四散而去。 “得救了。”苏夙一口气憋到现在,总算是露出个头来,大口喘气。 那边孟礼和孟绮相互扶持,但也被湖水呛得不轻。 三人上岸时,已经是十分狼狈,苏夙首先就趴在地上起不来,显然是体力耗尽。 “先走,我怕过不了多久,那些狗又要沿路返回。”孟礼撑着膝盖站起来,先去拉苏夙。 后者却摆了摆手,“我动不了了,你们不然把我留这儿。” 不是她娇气,实在是腿抽筋了,现在根本爬不起来。 孟礼自知这狗群来路定不一般,心中愧疚,咬了咬牙,“绮儿能走吗?” 孟绮闻言点点头,艰难爬了起来,随后两人把苏夙也给架了起来,由孟礼背着回去。 “礼哥哥,你说这狗群怎么突然拦了路,马夫又为何会弃车而逃?”苏夙问。 听着像是疑惑,但个中深意,却是在引导。 孟礼牙关紧咬,“是高明丽的手段。” “高姨娘?”苏夙故作惊讶,“礼哥哥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她一贯都是这个手段,我见多了。你且看着,待我们回去,她必定会假惺惺地表示关怀,再在背地里威胁。” 不论是年幼时,还是不久前的那次失火,高明丽的手段一直没有变化。 但孟礼自认不会再任她摆布。 回去的路还算幸运,至少在上了大道之后,便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而眼看着孟府的大门就在前头,苏夙眼睛一闭,便在孟礼背上睡了过去。 “大少爷、二小姐、苏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守门的护卫远远瞧见三人,此时连忙上前,担忧问道。 孟礼也终于扛不住,腿颤了颤,却没把苏夙放下来。 “扶二小姐进去,顺便去找我娘过来。”他吩咐道。 护卫应下,着侍女过来扶着孟绮。 而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几人不过是才进门,就迎上了状似碰巧遇见的高明丽。 “哟,这是怎么了?”她惊呼一声,赶忙走上前来。 孟礼冷眼瞧她,不发一言。 这受挫的模样却明显是取悦了高明丽,只见她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我都说了,与我作对,断不会叫你有好果子吃。今日没受伤只是小惩大诫,再不听话,可就是性命之虞了。” 威胁的话才刚出口,装睡的苏夙就睁开眼睛。 随后不等任何人有所反应,她就一口咬在了高明丽的耳朵上。 “啊啊啊啊!!死丫头,你敢咬我!!!” 凄厉的喊声响彻夜幕,高明丽疼得五官变形,猛然推了孟礼一把。 后者站立不住,直接朝后栽去,苏夙也被砸的不轻,捂着自己的手臂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门口这么一场闹剧惊动了不少人,即便高明丽有意隐瞒,还是一发不可收拾。 许敬楠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但因偏院距离门口还有段距离,等她到时,已经有好几个姨娘带着下人孩子聚在旁边。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叫大夫来!苏夙是孟府的贵客,伤着一分一毫,你们都别想活了!” 许敬楠这几日本就攒着火气,失去香料的压制,她原本的性子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此时一骂,倒叫周围人全数愣住,连才赶来的孟敬也惊讶非常。 “跟娘说,这是怎么伤的?”许敬楠将苏夙小心抱在怀里安抚,才问孟礼。 后者如实回道:“高姨娘推的。” 高明丽真是有苦难言。要知道放狗也好、狠话也罢,她都做在了暗地,唯有这推的这一把是明面上。 然此时已成定局,她也只能应下。 “老爷,你瞧瞧妾身的耳朵,都被这丫头咬成什么样了!枉妾身平日待她还算亲和,却不想一朝恩将仇报!” 这控诉堪称泫然欲泣。 只是没等她款款走到孟敬身边求安慰,许敬楠便立即起身,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你!”高明丽指着她,满脸难以置信。 许敬楠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之前那一巴掌,是教训你对贵客无理;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对嫡子动手。还有一巴掌,是教训你对正室不尊。” 此言一出,许敬楠又要抬手。 孟敬看不下去,忙伸手拦了一把。 谁知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许敬楠嗤笑一声。 “怎么,为了贵客,这一巴掌打得了,为了嫡子和我自己,这一巴掌就打不得了?老爷别忘了,我虽居于偏院多年,容下了鸠占鹊巢,却不容许任何人欺负我的孩子。” 第84章 细叮嘱分寸却失 苏夙这次受伤挺重,大夫粗略一诊治,手臂首先就是折了。 但这还不是最难捱的。 许是因为晚上落水,又惊风吹了那么一遭,苏夙半夜就发起热来,吓得沅安赶紧去找许敬楠和苏曼云。 最后请了好几个大夫来,折腾到天亮,才算是堪堪稳住了病情。 “这次是我们连累夙夙了。”许敬楠心中愧疚难当,先跟苏曼云告了个罪。 一年多的相处,许敬楠对她们姐妹如何,苏曼云不是心里没数。 是以再担心夙夙,她也没有怪罪许敬楠。 “夫人言重了,这本是高姨娘的错,就算是因夫人而起,也怪不到夫人头上。夫人若真为夙夙好,该想的事如何摆脱如今的劣势,让害人者受到惩处,才不枉费夙夙的一番好心。” 许敬楠当然知道苏夙的好意。 平日里那样坚强懂事的孩子,但不会像今天晚上这般撒泼不讲理,她之所以将此事闹大,就是想逼自己一把,也为自己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许敬楠应了一声。 回去之后,孟礼和孟绮也都醒了,此时两个人坐在院中,见到她就慌忙迎了上来。 “夙夙怎么样了?”孟绮先开口担忧问道。 许敬楠轻叹一声,“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不过病的不轻,之后几日估计还有的折腾,真是难为她了。” 此言一出,二者面上也皆是愁容。 “都怪那高明丽,赶明儿我定上门跟她讨个说法!”孟绮咬牙切齿。 许敬楠却拦了拦,“这事我来解决,你二人暂且留在府中,陪着夙夙。” “可娘又能如何呢?今日咱们已经惹的爹不满,只怕难以说理。”孟礼忍不住说了句丧气话。 许敬楠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娘也不是只能靠你爹。你要知道,娘当初嫁给他,也算是下嫁了。” “娘的意思是……外公那边?”孟绮很快就反应过来。 许敬楠于是点了点头,“你外公虽说无权无势,可在朝中也有几分威望,能说的上话。” “可为何之前娘从未求过外公帮忙?” “当年我与你爹的婚事,你外公一直都不看好,说我若跟了他,以后总有苦日子过。我当时不信,更憋着一股气在,即便之后证实了他的眼光没错,也不愿低头服软。” 说起这些往事时,许敬楠自己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说也有不想二老担忧的意思在其中,但还是抹不开面子占了大多数。可看到了你们,我才知道,隐瞒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说我过的好,他们或许只会更为担忧。” 许敬楠说着,将两个孩子都揽到了怀里,“通过此事,娘也希望你二人明白,遇着麻烦多与娘说一说,别自己扛下,这对娘也不公平。” 听了这话,二人鼻子都微微发酸,只觉得过了这么久,终于彻彻底底当了一回孩子。 所以许敬楠说什么,他们都听从。 这天晚上,苏夙睡得并不安稳,毕竟病的不轻。 所以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一睁眼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没把为数不多的东西给吐出来。 “沅安……”她低低的唤了一声,才发现嗓子哑了个彻底。 可沅安的声音却并没有出现,回应她的,就只是一双略微冰凉的大手。 “王爷?”苏夙吸了吸不通气儿的鼻子,似乎是贪念那股凉气,在他手心里头蹭了蹭脸颊。 “可睡好了?”秦恪问道。 苏夙摇了摇头,“没睡好,昨儿晚上做了一夜的梦。” “那就坐起来,本王让人给你端吃食过来。” “还是王爷贴心,都知道我饿了。”苏夙嘿嘿一笑,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 秦恪适时为她披上一件外衣,“平日里一顿恨不得吃人家两顿,今儿早饭没吃,你不饿本王才觉得奇怪。不过这样也好,能吃的下去东西,就说明病的还没那么重。” 苏夙撇了撇嘴,嘟囔道:“好好一个男人,怎么就偏长了一张嘴呢?” “本王若是没长嘴,也就没人替你去申冤了。” 秦恪没好气的刮了下她的鼻尖,才发现那小小的鼻头一阵干燥,又拧了帕子来给她擦。 “昨晚做了什么梦?”他还没忘苏夙昨晚没睡好的事情。 苏夙这人最经不得旁人关心,只要对方一温柔,她整个人就软和了下来,可怜兮兮的。 “梦见让狗追来着。我可太怕狗了,自打来皇都以后,都被追两回了。” 秦恪闻言目光一暗,可声音还是极尽温柔,似是怕吓着眼前的小丫头。 “这么怕狗?那之前怎么还嚷嚷着,让本王给你找狗来?” “大狗怕,小狗不怕。”苏夙狡辩,“就是那种两个巴掌大的小狗,软乎乎毛茸茸的,多可爱。” 一边说,她还一边比划。 秦恪揉了揉她蓬乱的头发,“就跟你似的。” “好端端的,王爷干嘛骂我!” 炸毛的样子更有些像了。 秦恪也知自己玩笑开过了,于是轻咳一声,揭过话题。 “你放心,以后有本王在,定不会再让狗伤你。” 人也不行。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了这么一句。 毕竟他想护着的人,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王爷,你会不会去找孟大人的麻烦啊?”苏夙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 秦恪挑起眉梢,“怎么,想跟我求情?” “那我又不是圣母病,求什么情啊。只是想让王爷收敛些,我不想爹爹为难。” 其次就是,她可不想秦恪提前暴露自己的野心,再趁机黑化,可就得不偿失了。 没错,虽说这日子过得渐渐偏离了主线任务,但苏夙还是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 “本王知道,定不会叫你爹为难。你也得好好养伤,否则若是雍州城那边再来信,本王可没法替你隐瞒。” 苏夙应的爽快,原本因为担忧而提起的心,也暂且放进了肚子里,不再操心秦恪。 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秦恪这边虽然答应的好好的,却还是失了分寸,被皇帝给盯上了。 第87章 问朝代大清之后 最后半句实在过于撒娇,公公年岁也不小了,传了这话只觉心疼地很。 皇帝倒不觉得心疼,只是他一向不愿违背太后,也知后者对秦恪多有袒护,只能放人。 但在离开之时,他还是提醒了一句。 “你幼年时疏于管教,如今才会如此不知分寸。在二十五岁与苏夙结亲之前,你就留在皇都。”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在秦恪二十五岁之前,都不会给他分封领地,也不会给他自由。 不过这样也好。 秦恪起初就不准备争夺这个皇位,若早早分封领地,说不准还会被追杀,他倒是无事,就怕苏夙受不了。 是以皇帝认为对他而言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从潜龙殿走后,秦恪便加快了脚步,显然是惦记着公公口中哭闹不止的苏夙。 等到了清宁殿正院门前,他就听见了苏夙的哭声,当下也顾不上让人通传,直接大步跨入。 “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哀家可劝不动这小丫头了。”太后深觉无奈,一见秦恪来,就招了招手,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他。 秦恪于是匆匆行了一礼,俯身去给她拍背。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秦恪柔声问道。 听见他的声音,苏夙这才转过头来,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王爷……狗……怕……” 断断续续四个字,哭闹的原因便十分明晰。 秦恪眼神暗了暗,心中对孟家的怒火更胜一筹,面上却并无表露。 “没事儿,本王在,别怕。” 苏夙顺着他来抱自己的动作钻进了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终于止住了哭泣。 唯有那抽噎却怎么都止不住,想必是哭了太久。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见她情绪控制住了,这才担忧问秦恪。 后者有些意外,“苏苏没说?” “哀家问了半日,她对自己的伤势愣是一个字儿都没往外蹦,哀家还以为她是贪玩,不小心摔着了。直到正午午歇,她突然哭闹,哀家才觉得不对。” 秦恪一边给苏夙拍背顺气,一边将事情梳理了一遍。 太好听了也不由愤然,猛地一拍桌子。 “真是不懂规矩,这妾室如何能爬到正室头上来,不仅伤害嫡子嫡女,还对贵客无理?哀家看这兵部尚书也是糊涂了!” “儿臣深以为然,却也不能多管旁人家事。于是求了几位大人,找了兵部尚书平日的漏洞弹劾两句,却没料被父皇知道了。” 这就是不动声色地告诉了太后,皇帝找他问话的原因。 太后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认为秦恪做的还不够。 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道:“也是委屈你了。” “儿臣倒不觉得委屈,毕竟只是训斥几句,比不得苏苏身上的伤。若非怕父皇怪罪,儿臣还要更狠一些。” 在太后面前,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戾气,然而对十分疼爱苏夙的太后而言,这股情绪来的简直是理所应当。 “莫说是你,就连哀家都想计较,今儿让清宁殿的人送你们回去,好叫旁人知道知道,你二人也是有靠山的。” 她的好意,秦恪自然领情,恭敬地道了谢。 这边聊的也差不多了,苏夙那边也终于止住了抽噎,似乎从害怕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太后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颊,不由劝道:“以后记着,若有什么受委屈的地方,尽可来找哀家。哀家近年虽说不问外事,却也能给你们撑腰。” 苏夙蹭了蹭她的手,软糯糯的撒着娇。 “可王爷说了,咱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不许麻烦太后。太后都忙活半辈子了,也是时候享清福了。” “你这孩子。”太后无奈,又看向秦恪,眉眼之中皆是愧疚。 “早些年,是哀家对你多有疏忽,你与哀家不亲,哀家也并不怨你。可如今既然从那冷宫出来了,你总得朝前看,什么事儿都自己扛,何时才能到头?” 话中深意,就是希望他多将自己当作倚仗,也能活的轻松一些。 秦恪走到如今,利用也好,合作也罢,都是凭借自己的本事,从未有过单纯地仰仗旁人。 是以此时太后这么说,他虽不愿驳了对方的面子,却也只是随口应下,并没往心里去。 太后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执拗,摇摇头不再劝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苏夙。 “恪儿一贯沉默,咱们夙夙却是个有话说的。往后别听他的,有什么事情,还得与哀家说。” 苏夙貌似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又扯开话题,跟太后聊起了别的。 直到将太后哄的喜笑颜开,二人也到了离宫的时候。 “李嬷嬷,跟他们走一趟。”太后指了一位平日伺候自己的。 然而后者还没应声,就被秦恪拒绝。 最后太后也拗不过他,只得作罢,回去的路上,唯有二人相伴。 “你今日过来,不是为本王求情的?”秦恪打趣了一句。 苏夙靠在他怀里,由他抱着走,悠闲地打了个呵欠。 “本来是想给王爷求情的,可不知怎么开口,就耽搁了。” “所以就借着梦,引出了此事?” 苏夙不由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不愧是隐藏反派,心思竟如此深沉,连一个孩子都要问东问西。 不过她也没有表示出来,就只是一边玩他的头发,一边委屈的瘪瘪嘴。 “我就是做噩梦,害怕了才哭的。” “那为何非要本王来抱,才愿意起来?” “不是王爷自个儿说的吗?只要有王爷在,我便不用害怕。想着王爷这句话,我肯定是希望王爷来陪我的。” 小骗子,倒是油嘴滑舌。 且不说是否怀疑她有什么离奇的身世、才会如此聪慧有勇有谋,只说此时的这几句话,秦恪就知道小丫头必定是在诓他。 毕竟就苏夙跟太后传达的那一番话,便不是自己能说出口的。 于是他脑子一热,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脱口而出一个问题。 “大清亡故之后,你可知晓是哪个朝代?” 在建国后和平年代出生的苏夙:!!!! 第89章 讨说法太子撑腰 去孟府的时候,苏夙坐的是太子的车驾,这一路上也算通行顺畅。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孟敬实在是做的太过,让她一路上都双手抱胸,显然带了不少怒火。 “就这么生气?”秦宸宇只觉得又好笑又可爱,不由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 苏夙撇撇嘴,“能不生气吗?孟大人为人父亲,但凡为孩子想想,都不能拒绝如此机遇。我原先只以为他是偏心,对礼哥哥只是不如孟凡硕那般重视,却没成想他那颗心根本就是坏的,把嫡子都给漏了出去!” 对于孟礼在孟家的处境,秦宸宇在皇后那儿也算是有所耳闻。 是以他不仅能理解苏夙生气的原因,更知晓孟敬为何会作此决定。 “在咱们大渊朝,向来是父母之命不可违。孟礼此番离家出走,就算被逐出家族,也不为过。” “既想将他逐出家门,又想替他做主此等大事,那他还真是会又当又立。礼哥哥又不稀罕给他当儿子,可把他能耐的。”苏夙不满。 小姑娘哼哼唧唧,分明是坏话,却叫人讨厌不起来。 秦宸宇原想说,在脱离了孟家之后,孟礼必定不能再来宫中做侍读,往后也难有更好的出路。毕竟失去了家族帮持的世家公子,还不如一介平民来得自在 可话还未说出口,他就想到这话太现实了些,舍不得跟她说得太过明白。 怕点墨上那一片纯白。 “你对孟礼倒是重视。”思来想去,秦宸宇也就这么笑着感慨。 苏夙还在义愤填膺的情绪之中没出来,哼哼两声,“我与礼哥哥绮儿姐姐是朋友,他们受了委屈,我岂有不帮的道理?” “那你年纪虽小,倒是挺讲义气。” “自然,我以后可是要行走江湖做女侠的。” 秦宸宇被她天真的愿望逗笑,可等笑完了,他又不由凑上前来。 “只是不知,本宫是否有幸,也做夙夙的朋友?” 他面上一副温柔笑意,直叫人觉得万分亲切。 可只有十分熟知他的人才知晓,他是个冷情的人。情绪只是他挂在脸上最好的利器,用来迷惑敌人,也用来为自己脱罪。 适当的不真诚,是身为一个君王本该具备的要素,但这样的人只能以君臣相交,而不能做朋友相处。 “太子殿下也会缺朋友吗?”苏夙歪了歪头,装傻,“我以为太子殿下身边簇拥良多,其实是不缺朋友的呢。而且听说,那些人会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比我可讲义气多了。” 原来也是个人云亦云。 秦宸宇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黯,化为深沉。 “是啊,本宫应当不缺朋友。” 他收回目光,不再逗弄苏夙。 而后者也知晓他忽而丧失兴致的原因—— 他喜欢自己的真实与玲珑通透,渴望得到一份不被身份束缚的关系,也希望有人能看出,他的假面也好交友也罢,都并非真心。即便以后会有变化,也要享受此刻的真诚。 但“今生”的苏夙给不了他。 她不会再像“前世”那般费尽心思,营造一个绝对理解、绝不背叛的忠臣形象,去换取天命之子的信任。 她只会放任这位顺利登上皇位,而牵制监视住秦恪,才是她为对方能扫清的唯一障碍。 所以以后,她只会是秦恪的小王妃。 在二人的沉默之中,马车也终于到了孟府的宅院。 听闻太子来了,孟敬自然要亲自迎接,恰逢孟凡硕过来找他指导功课,便带上一起,也好让太子见见。 他心中多少存着些替代的意思,毕竟相对孟礼,孟凡硕才是自己最看好的儿子,未必不能入太子的眼。 然而当出来,看见秦宸宇身边的苏夙时,他那些心思一瞬间荡然无存,只觉得风雨欲来,头疼至极。 “臣参见太子殿下。”孟敬朝着秦宸宇恭敬行礼。 后者微微抬手示意平身,却在孟敬起身时又道:“本宫身边的是云逍王妃,孟大人怎也忘了见礼?” 腰背才挺到一半,忽听这话,孟敬又只能朝着苏夙那边一拜,憋屈的很。 进门先是一个下马威,给孟敬泼了个凉水,眼下看起来卓有成效。 至少他那腰背都挺不直了,也不知是年岁大了脊椎不好,还是怕太子发难,跪的不够迅速。 好在秦宸宇深谙分寸之道,没再为难,带着苏夙径直走进。 “本宫今日过来,是想见一见孟大人的嫡子,也就是孟礼。”秦宸宇坐于首位,先发制人。 才跟上来的孟敬看了看秦宸宇身边的苏夙,只觉得一头雾水,但又直觉不好。 于是硬着头皮问道:“犬子暂住在苏宅,不在孟府。” “原来苏夙没骗本王,这几日孟礼当真是在苏宅。” 秦宸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样子,就好像去过苏宅,但苏夙没让他见孟礼,这才会上门求证。 孟敬一下就回过味儿来是何事了,不由惊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果然,这汗都还没擦完呢,秦宸宇就开始兴师问罪。 “既然人都不在,那本宫叫人让他进宫侍读的事情,为何会被拒绝?” 分明端着茶盏轻啜,看起来甚至没有动火气,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却镇住了孟敬。 只见他立马跪了下去,告罪道:“是臣替犬子回绝的,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孟大人何必如此慌乱?本宫今日过来,也只是心平气和地要个说法,没有其他意思。孟大人只需告诉本宫,为何拒绝。” “犬子顽劣,此番参与侍读考核,甚至没有与臣说明,便私下决定。臣深觉犬子难挡其任,怕惹太子殿下不喜,遂从根源处截断了他入宫的可能,也好不拖累太子殿下。” 还真是冠冕堂皇的一堆破话。 苏夙听到此处都不由当场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自私能说成替太子着想,这孟敬的脸皮还真是愈来愈厚。 谁料这一反应刚巧被秦宸宇捕捉,他放下茶盏,指尖在桌上轻叩似在思索。 随后望向苏夙,“夙夙觉得,孟大人说的对不对?” 第90章 为出气借势骂人 苏夙能有什么想法? 苏夙心中诸多想法,那可都是骂人的话,别提说出来会不会被打,首先就是没有立场。 是以她挠了挠头,为难道:“孟大人说过,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不能掺和。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涉及本宫,这就不算孟家的家事了。本宫想听你的意见,夙夙说说。” “那太子殿下借我这个势,我可就说了?” 苏夙小心翼翼地征求着询问,等看见秦宸宇点点头,顺便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等,便开口就是连珠炮般的问责。 “孟大人之所以替礼哥哥做决定,无非觉得孩子就是自己的附庸,自己甚至有权决定他的生死,又遑论是这小小的决定? 可孟大人是否记得,打从高姨娘进门之后,你便开始宠妾灭妻,纵容小妾对嫡子嫡女几番暗害打压。当爹该做的事情没做一件,还妄想孩子尽那荒唐的本分,怪不得孟大人这满府十二三少爷小姐,原是为这而来?” 孟敬古板了半辈子,哪儿听过小辈指着自己的鼻子如此责骂? 当下气了个倒仰,连站都站不稳。 还是孟凡硕在后头扶了一把,厉声呵斥苏夙:“我们家养你至今,你就是这般以怨报德的?” “你们家养我?”苏夙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你孟凡硕开年来才置办的大宅子,这其中几砖几瓦,是你爹自己的俸禄?还不是我苏家给的!甭跟我说四民阶级商户最卑贱,你爹兵部尚书的官还是靠养我得来的呢,现在又当又立给谁看?” “夙夙,够了。”秦宸宇适时打断。 一方面,是怕苏夙将人得罪很了,另一方面,也是为她撑腰,表明自己的态度。 是以此言一出,孟凡硕只能闭嘴,孟敬也是一副吃瘪的神色。 倒是苏夙骂的极其痛快,说闭嘴就闭嘴。 “夙夙只是个孩子,孟大人无需与她计较,但有一点,她倒是说得不错。”秦宸宇微微正色,“本宫选定的人,容不得任何人替他做决定,孟大人随口敷衍本宫,可曾想过后果?” 孟敬怎能没想过? 但到底是他低估了孟礼,觉得区区一个他,秦宸宇定不会放在心上。却没成想不仅轻视了这个孩子的发展,更是算丢了苏夙在中间起的作用。 “臣知罪,但凭太子殿下处置。”孟敬不敢再惹怒他,应了罪。 倒是秦宸宇摆了摆手,“本宫也不想跟老臣问罪,过两日太学院复学,孟大人记得放人就行。” 说罢起身,领着苏夙往外走去。 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倒轻松了不少,苏夙还有心情哼起了小曲儿,好似这连日的憋屈尽数散尽。 今日天气正好,小女孩面上浅浅的笑意,却似乎比日光更为明媚。 “高兴了?”秦宸宇问。 苏夙点点头,“我这也算是为礼哥哥出一口恶气了。不过还要多谢太子殿下,借了我这个胆子,还保我周全。” 她说着,还不忘朝秦宸宇拱手一礼。 倒是个通透的人儿。 秦宸宇好笑地摇了摇头,“本宫只是还你一个人情罢了。” “什么人情?” “此番考核,父皇对本宫十分满意,多亏了你提醒。” 这是在说考核当日,为了摘出孟礼,她不得不与秦宸宇做的提点。 “太子殿下言重了,我也没说什么,都是殿下与皇后娘娘聪明,才会化险为夷。”苏夙挠挠头,看起来颇不好意思。 谁知秦宸宇看着她,却忽而问道:“夙夙不想知道,本宫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苏夙还真不想知道。 但此时若说不想,难免会扫了他的兴致,惹他不喜,于是只摇了摇头。 便听秦宸宇道:“本宫身边侍读只有两位,其一,就是孟礼。” 也就是丞相嫡子与战侯亲侄,总归会落榜一个。 “前世”这两人都留在了秦宸宇身边,还引得皇帝好一番忌惮,他用三年时间确定秦宸宇没有弑父谋反的野心,才对他重归信任。 而“今生”这明显转变的剧情线,也让苏夙不得不在意。 “那另一位是谁?”苏夙问。 “今年科考的状元。” “啊??”苏夙这下是真的愣了。 这新状元不是被派官了吗?怎么又留在太子身边了? 再者,虽说他是少年成名,但怎么也有十七八,这个年岁做侍读,大了些。 苏夙的困惑几乎写在了脸上,叫人不难分辨。 是以没等她问,秦宸宇便开口解释。 “丞相嫡子去了九皇子处,因年岁不相近,并未得入太学;而侯府的那位,听闻考场还需选择,并没有来。” 苏夙经历过一场,对秦宸宇的这几句“鬼话”自然半点不信。 但这与她又有何关系? 苏夙只是随口揭过了这个话题,并没有深究。 然而她越是不追问,却叫秦宸宇更为好奇。 “本宫记得,你当初刚来皇都之时,也曾对本宫十分感兴趣。怎么之后有机会接触本宫,却也没见你亲近?”他问。 刚穿越回来的时候,苏夙确实还没做好放养他的准备,是以对这位天命之子多番打听。 却没成想他竟知道。 “我没见过大人物,对太子殿下自然好奇,所以多问了几句。但好奇却不代表一定要亲近啊,连王爷都时常说与我聊不来,我若再来打扰太子殿下,那不是浪费殿下的时间吗?” “本宫却不觉得是浪费时间。本宫有时在皇宫,见你与四皇姐和七皇弟那般亲近,也难免会心生向往。” 这要她怎么回? 苏夙一个头两个大,实在不知为何重穿一次,秦宸宇就变得这么粘人。 就像是非她不可,一定要和她交朋友一般。 是以苏夙只道:“太子殿下若是闲的时候,也能和我们一起玩儿的,不过我们时常去听书看戏,不知晓太子殿下感不感兴趣。” “这倒也好,毕竟本宫与兄弟姐妹也不甚相熟,从七皇弟开始,倒好下手一些。” 秦宸宇轻易应下,却又提议:“既如此,夙夙可愿赏脸,跟本宫用个晚膳?” 第91章 赴约后被捉现行 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约上一起吃饭了? 苏夙忽而发现,即便相处过那么多年,她却还是无法完全了解眼前这个人。 而或许是她重穿的缘故,秦宸宇的性情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让她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了。 “太子殿下为何要请我吃饭啊。”苏夙并未答应,而是问道。 秦宸宇微微一笑,“过半月就到四皇姐的生辰了,本宫听说你点子多,又与四皇姐最是亲近,所以想跟你讨教一番。” 讨教送礼啊,那这就没事儿了。 苏夙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有媒介连系的关系,因为这是二人相约时,一个极其合理的理由。 所以她也答应了下来。 两人于是去了苏夙和秦亦瑶常去的那家酒楼,点的还是他们一贯用的那间雅间。 “从这里向下看,倒是别有一番景色。”秦宸宇从窗口看去,大堂热闹尽在眼底。 “若是放在白天,这儿还有说书先生呢。不过他们说的都是光怪陆离的夸张故事,太子殿下应当不喜欢。” “你都没带本宫来过,怎知本宫就不喜欢?” 苏夙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还不了解你? 自律到闲书都不会看一本的怪物,怎会浪费时间去民间听故事? “就只是觉得与太子殿下不搭。太子殿下适合捧书,不适合这等市井。” 此言一出,秦宸宇的神情又有少许变化。 苏夙却没想过要照顾他的情绪,只兀自吃着点心,好似一点也不在意秦宸宇是怎么想的。 “咱们言归正传,还是想想如何为皇姐挑选礼物。”秦宸宇道。 苏夙对这个话题还算感兴趣,放下甜粥中的小勺,点点头。 “太子殿下可有什么想法?” 秦宸宇摇头,“往年本宫送的都是成套的首饰,可有的就算再稀缺难得,皇姐似乎也都没戴过。” 这也不怪。 秦亦瑶性子洒脱,那种大家闺秀的东西,反倒是提不起她的兴趣。 “身为嫡公主,那些宝石金玉自然都看腻了,再加上四公主一贯不爱打扮,东西收着也不奇怪。太子殿下如果真想让她喜欢,便不妨从她的爱好下手。” “比如呢?”秦宸宇以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夙夙这次送了什么?” “那我若是说了,太子殿下可不能告诉四公主。” “好,本宫定不会说。这就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 得了这句保证,苏夙才稍稍凑近了些,跟他说道:“公主之前特别喜欢一套话本,只不过因书籍冷门挣不到钱的缘故,原作都不写了,让公主颇觉惋惜。于是我让王爷替我找着了那位原作,给了些钱,让他继续写了下去。” 秦宸宇倒真没想到还能送这样的礼物。 毕竟身在皇室,送礼向来都是越贵重越稀罕越好,鲜少有人会花这么多的心思。 “可一本书皆为心血所作,强迫写完,说不定只会失了原本的味道,倒不如断在那儿,还能让人留下一份念想。” “那本书原先就快结尾了,何况我还给那人半年的时间,要求结尾过目之后,才会将尾款付全。我爹爹说过,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靠钱解决,若解决不了,十有八九都是因为给的还不够。于是再加了两次价之后,那结局我和王爷看了都十分满意,想必公主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看他一口一个秦恪,似乎生命之中,这人占了不可或缺的分量,秦宸宇心中竟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嫉妒来。 这情绪来得奇怪,等他反应过来,也不由摇头失笑。 “那你真是有心了。” “我喜欢四公主,四公主待我也好,这就不算费心。所以东西不在贵重也不在稀罕,只看是否合那人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苏夙说的一本正经,秦宸宇也深以为然。 “可本宫虽懂这个道理,却也不能立时想出点子,要不夙夙提点提点?” 苏夙闻言思索了一番,还真叫她在记忆之中找到一件。 “太子殿下知道平冶子大师吗?”她问。 秦宸宇还真觉得这名号有些耳熟,细想一番,才问:“你是说那位兵器大师。” “对,就是那位有名的大师。四公主之前跟我抱怨过,说她喜欢耍鞭子,可又嫌鞭子材质不够坚硬,所以想找平冶子大师讨教讨教,看能不能软硬结合。可因为她只敢在暗地偷偷打听的缘故,一直也没消息。” “你既早有想法,又知晓的如此详细,为何不让二皇兄帮帮忙?他在宫外,比四皇姐的约束少,想必找平冶子大师也会顺利许多。” “我哪能帮这个忙?” 苏夙倒吸一口凉气,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若叫皇后娘娘和皇上知道,我蹿躲着四公主在那儿舞刀弄棒,还不得扒了我的皮?为了我和王爷的小命着想,我还是装傻最好。” 秦宸宇听着有些无奈,“那为了你和二皇兄的安危,就可以将本宫摘出去,顶下这个罪责了?” “太子殿下不一样,有些事情您做和旁人做,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秦宸宇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有他送这样礼物,秦亦瑶才不用把自己的爱好遮掩在暗处。 也只有他支持了秦亦瑶的爱好,秦亦瑶以后的路,才会好走一些。 这就是身为太子、身为秦亦瑶的亲弟弟,能做到的事情。 “本宫知道了,回去之后,本宫也会好好想想。”秦宸宇答应下来。 苏夙达成目的,连连点头,还不忘叮嘱:“太子殿下可得快些想,毕竟做兵器也要时间。若赶不上公主的生辰,这礼物的意义可就大打折扣了。” 那态度,就像是知道他一定会做此决定。 秦宸宇失笑,摇了摇头,“知道了,可把你操心坏了。” 两人就着秦亦瑶生辰的事情聊完了,外头天色也微微擦黑。 于是到了告别的时候,秦宸宇准备亲自送苏夙回去。 谁知刚一出门,就迎面碰见了披着墨色的秦恪。 第92章 正反派凶险对峙 一个是天命之子,一个是隐藏反派,二人不论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处于对立面。 而此时他们面对面站着,距离也不过两步,堪称是大型的修罗场。 苏夙夹在二人中间,简直是冒了一头冷汗,可她也知道自己最该讨好谁,于是赶紧凑到了秦恪身边。 “真巧啊王爷。”她笑着打了个原场。 谁知秦恪却并不领情,“本王就是来找你的。” 这还怎么说? 她若再大几岁,这就是活脱脱的捉奸现场。 “走,和本王回去再说。”秦恪旁若无人,直接拉住了苏夙的手腕,想要带她走。 谁知那头秦宸宇也迅速出手,拉住了她另外一只手腕。 “今日夙夙是和本宫出来的,理应也是我送她回去,二皇兄还是自己走。” 说着将苏夙往自己那边拉了拉。 秦恪攥的紧,秦宸宇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只差没把苏夙给扯成两半,她不由在心中叫苦不迭,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秦恪还是发现了,两步跨上前去,直接拍开了秦宸宇的手。 只听一声脆响,在这喧闹的市集之中也十分明显。苏夙冷汗都下来了,心中暗骂秦恪也太勇了些,这可是堂堂太子,岂是他说打就能打的? 果然往秦宸宇那边一瞥,就看见对方脸色阴沉,像是能滴出水一般。 “二皇兄果然是缺乏管教,竟如此不知礼数。”他沉声说道。 秦恪则是冷笑一声,那双桃花眸微微眯起,暗藏锋芒。 “苏苏是本王的人,眼下她与不相熟的人在一起,本王担忧心切,这也有错?” “本宫倒不清楚,什么时候,夙夙竟成了二皇兄的人。” “那太子该问的是赐婚的父皇,而不是本王。” 说完这话,秦恪直接打横将苏夙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徒留秦宸宇在原地紧紧握拳,“这婚约恐怕只有二皇兄自己放在心上,夙夙还小,二皇兄可别对她太过限制。” 秦恪却头也不回,“就算是当女儿养,本王也是她除家人以外最亲近的人,不劳太子操心。”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大步走了老远,让秦宸宇再多没开口的话都只能憋在心口。 苏夙趴在秦恪肩头往后看去,心中不由泛起疑惑来——秦宸宇究竟为何如此痛恨秦恪? 明明看皇后和秦亦瑶,都是相处之后可以接受的态度。 “还看?”秦恪颠了颠怀里的人,没好气的问了。 苏夙赶紧回过头来,将“识时务者为俊杰”演了个淋漓尽致。 “没看,就是累了,在王爷肩上趴会儿。” “累了?”秦恪反问她:“方才本王看你还有说有笑的,现在见到本王,就累了?” 苏夙只能装傻干笑了两声。 “今日太子找你做什么?”秦恪问。 苏夙也并未隐瞒,“礼哥哥给太子做侍读一事,让孟大人给推了,他就是想来问问是何原因。咱们出来以后,他又说过些时日是四公主的生辰,让我给出出主意。” 末了还不忘添了一句,“就这些了,没别的。” 看小丫头面上一副真诚,秦恪也不舍得怀疑她,于是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这小小年纪,就知晓在外头到处认哥哥了,长大还得了?” 这话听得怎么那么别扭呢? 苏夙不满的撇了撇嘴,“谁在外头乱认哥哥了?” “还敢狡辩?” 苏夙想了想,因为年纪不大的缘故,确实得时常叫人哥哥姐姐。但这也不是她的错啊。 思及此,她的底气又回来了,嘟着嘴反咬一口,“王爷天天凶巴巴的,一点都不似外头的小哥哥温柔,你再这样,我可不要你了。” “你倒是还会蹬鼻子上脸了。” 秦恪一手抱着她,一手去蹂躏她的脸颊,硬是捏得她都起的小嘴被包进婴儿肥里,像个收了口的小汤包似的。 “先送你回去,改日本王再来跟你算账。” 考虑到天色太晚,小孩子需要睡眠,秦恪今日就没细问。只是一路上叮嘱了不少让苏夙警惕旁人的话,硬是让后者感觉耳朵都起了茧,一到宅院门口就从他怀里跳下来。 “王爷也早些回去休息,我困了,先进去了。” 话音刚落,那小小的身影就直接钻入气派的大门,结果没几步,便差点摔了出来。 秦恪眉心紧蹙,赶忙上前去。 “哪儿来的小丫头,冒冒失失的。”苍老的声音带着威严,二话没说,先训斥了一句。 苏夙赶紧停下踉跄的脚步,笔直地站在原地,被那长辈的气势压地动也不敢动。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是秦恪送给自己的宅子,这老人家才是不速之客。 “我是这宅院的主子,爷爷又是从哪儿来的?可是要来找人?” 她到底保持着礼貌。 或许因为踏足旁人的领地,老人家在知晓了她的身份之后,就微微收敛了神色。 只不过那张冷冰冰的脸上,还是透露着不近人情。 秦恪也在此时赶了过来,见到他时仔细辨认一番,朝着他拱了拱手。 “许太傅。” 许望海回了一礼,“老朽早已不是什么太傅,今日过来,就只是想看看女儿与外孙。叨扰王爷王妃了。” “无妨,夫人平日对夙夙也是照顾有加,本王感激还来不及。” 苏夙听着二人你来我往,也总算清楚了这老人的身份——许敬楠的父亲、孟绮孟礼的外公。 也就是传说中,跟先帝吵了一架,还能平安离开皇都的前任太傅。 这可真是个传奇人物啊。 苏夙“前世”和许敬楠几乎无交集,自然也没见过眼前这位,一时之间还有些新奇。 于是趁着二人聊天的工夫,就偷偷看了许望海好几眼。 虽然年纪大了,可腰背不见佝偻,双手背于身后,也颇有一番高人形象,这倒是和她的猜测相同。 也就是脾气太差了些,也不知道失去了什么样的夫人,才能生出许敬楠那样和善的女儿。 正这么想着,却没料到许望海朝她这边看来,目光中带着审视。 “你就是苏夙?” 第101章 投鼠案当面对质 这件事情到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闹大了。 毕竟孟家也不是高明丽或者许敬楠的一言堂,多的是人想从中瞧热闹,看她们互相斗在一起。 孟敬到下午才下朝回来,今日就兵部最近研发的武器一事,皇帝与他深聊了一番,半是鼓励半是打压。但看那态度,前几日众人弹劾一事,应是揭过了。 是以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准备去自己的院子,吃上一口高明丽精心准备的热腾饭菜。 却未料刚到门口,就有一名守在门口的护卫匆匆忙忙上前。 “老爷,不好了!”他先是大喊了一声。 孟敬现在听到“不好”这两个字就头疼不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烦闷问道:“又怎么了?” “苏家小姐的院子里头闹了老鼠,眼下大夫正在给三小姐诊治。” 苏夙,又是苏夙…… 别说是孟宛宁了,这个名字最近甚至也成为了孟敬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叫他一听见便长长吐出一口气,试图缓和自己突突直跳的青筋。 “好端端的,怎么就闹了老鼠,你们平日里都是怎么检查府中环境的?” 问责完后,孟敬才察觉到那话中不对的地方,又问:“苏家小姐的院子里出了老鼠,怎是三小姐在被医治?” “今儿一早苏家小姐与伺候的下人就出去了,所以没碰上老鼠,但三小姐似乎是被关在屋里一上午。” 孟敬眉心皱的死紧,一拂袖大步朝前走去。 “老子一世英名都快毁在这几个妇人手上了,真是晦气!” 听那话,甚至是连许敬楠也迁怒,一起骂了进去。 护卫心中虽为之不平,但人微言轻,到底是什么都没敢说,恭恭敬敬跟在后头。 孟敬到的时候,大夫已经为孟宛宁诊治过了,说是只受了惊吓,擦破了些皮,并没有被老鼠攻击。 然而她还是哭得声嘶力竭,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可怜的宁儿,怎就受了这么大的罪!” 高明丽心疼地将孟宛宁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拿下巴去蹭她的脸颊。 然而她却利用孟宛宁散乱的头发挡住了自己的嘴巴,轻声耳语了一句什么。 “又出了何时!”孟敬冷声问道。 这个“又”字,加上不耐烦的语气,像是已经知晓此事的本因,是苏夙与许敬楠过于多事。 而听见她的声音,高明丽是第一个给回应的。 “老爷,你快来瞧瞧宁儿!”说罢,竟是再也忍不住眼泪,哭了起来。 他不在时,高明丽只能坚强,而他在时,高明丽就像是卸下伪装,露出自己最柔软最真实的原貌。 这当然满足了孟敬那大男子主义的心理。 只见他谁也没管,快步走上前来,查看孟宛宁的状态。 “爹,我害怕。”孟宛宁打着哭嗝,直往孟敬怀里钻。 原先知晓此事与她有关,孟敬都已有不满,但眼下面对这样的孟宛宁,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行了,别哭了,好好想想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会儿爹再问你。” 安抚完了孟宛宁,她才看向许敬楠那边。 “夫人,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冷淡问道。 许敬楠淡淡瞥他一眼,随后回道:“方才我问了夙夙,她说今日曼云要出门,她闲来无事,就带上了两个侍女同去皇宫。却未成想刚一回来,就撞见侍女满青偷盗金刚石手环,又发现孟宛宁跟老鼠一同被关在了夙夙的屋子里。” 提及金刚石,孟敬心中咯噔一下。 金刚石因为稀缺,这一年来已经炒到了天价,就连宫中的娘娘知晓他和苏家有往来,也跟他打听过,他当然知晓金刚石的价值。 是以一听见有人偷盗,二话不说,便下了决定,“直接报官,听律处置,这种贼人我孟家决不姑息。” 此言一出,满青打了个哆嗦,连连磕头为自己辩解。 “老爷饶命,奴婢不是要去偷金刚石,奴婢只是想去拿钥匙,救小姐出来!” “休要争辩!你分明就是闯进了我的屋子,随后不偏不倚,够到了那条金刚石首饰!”靖安骂道。 “你骗人,分明就是你在门口与误导于我,让我以为那匣子里装的是钥匙!” “够了!”许敬楠懒得再听这二人争辩,厉声制止。 随后她看向满青,“你一直说自己是想去偷钥匙,我且问你,好端端的,你怎知你家小姐困在夙夙的屋中,又为何知晓她有危险。” 这还真是问到了点子上。 满青是见过高明丽手段的,所以即便有报官的威胁在前,她也不敢当面背主。 而在此时,孟宛宁抽噎着扯了扯孟敬的袖子,“爹,是苏夙叫我来的。” “她叫你来,将你关在了屋子里?” 孟宛宁点点头,“今儿早上,是她亲自来找我,说要送我一条金刚石的首饰。我与她虽一直不睦,但因想起爹说要友好往来,又实在是惦记那金刚石首饰,所以就来了。却未成想刚一进门,就被关进了老鼠窝里。” 说着又要哭。 孟敬的心自然是偏向孟宛宁这边,不由转头看向苏夙,语气中带了几分问责的意思。 “夙夙,你对此有何争辩?” 苏夙真没想到孟宛宁竟变聪明了,都知道贼喊捉贼将计就计。 但她也不慌乱。 “大人的意思是,我要害宛宁姐姐,于是将她约到了我自己的屋子里来,放了一窝老鼠?” “你若是承认,我也不会怪你。毕竟你年岁小,往日与宛宁又相处不来。” “可是大人,我若想害她,为何不去她屋里放老鼠,非要在自己屋里做呢?”苏夙挠了挠头,似是困惑,又有些苦恼。 “我屋子里的摆设,都是爹爹娘亲各处淘来的宝物,还有王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四公主、七殿下、太子殿下的赏赐。眼下被她砸了这么多,还被老鼠咬坏了我那么多名贵珍稀的布料衣裳,我都没处说理去呢。” 说完,还气愤地跺了跺脚。 这一通身份报下来,直叫孟敬眼前发黑,再度体会到了被大人物们支配的恐惧。 偏孟宛宁还毫不收敛,骂道:“让你害我,你活该!” 第102章 上刑罚逼问侍女 苏夙都要被她的无耻给气笑了,但此时被反咬一口,也不是能笑的时候。 是以她咬了咬下唇,眼中立刻蓄满泪水。 “你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就能冤枉我!沅安,走,咱们报官去!” 说罢气势汹汹转头就走。 孟敬好面儿,哪愿意自己的家事变成污点,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最主要的是,若再次让苏夙将事情扩散,朝中又会有人落井下石。 “你爹娘将你交给孟家,自然希望你能跟我们和睦相处,而今你却处处咄咄相逼,可想过你爹娘会不会为难?” 呵,这还扯上苏远魏箐,对她实施道德绑架了。 苏夙不由翻了个白眼,心想得亏是自己在这儿,至少他还敢说这种话,要是苏远与魏箐任何一人在此…… “要是她爹娘在此,只怕孟大人这一身官服,都能给你扒下来。” 正当苏夙设想之时,却有人说出了她脑中的想法。 循声望去,竟是秦恪。 他身边还跟着许望海,外加同曦和柳迹风。 “王爷!” 想着上门的打手不用白不用,苏夙瘪了瘪嘴,朝着秦恪伸出手。 后者顺势将她捞了上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俨然是一副为其撑腰的态度。 “王爷,岳父。”孟敬纵然憋屈,还是朝着二人一一行礼,毕竟身份悬殊在那儿,表面的礼数还要遵守。 但在之后,他还是不由问起许望海,“岳父怎会与王爷一起?” “是本王请许太傅同行的。”秦恪替他回答,“怕孟大人以家事不容外人插手来搪塞本王,本王特意请了许太傅,由他出面,应当比本王更有立场。” “王爷这是哪儿的话?臣对家事,也自当秉公处置。” “这便好。”秦恪抱着苏夙,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大有他才是主人家的气派,“本王留在苏苏身边的人说,今儿一早孟家三小姐在苏苏门口鬼鬼祟祟,并用了钥匙开门,此事一查便知。同曦,去搜身。” “你敢!”高明丽连忙挡在孟宛宁身前,呵斥完要上前的同曦,又朝孟敬求情,“老爷,宁儿毕竟是女儿家,若要一个男子搜身,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高姨娘不必担忧,本王这小厮也正适龄,并未婚配,本王视他为手足,配得上你的女儿。”秦恪淡淡道。 孟宛宁一直有个做世家夫人、甚至是皇子妃的梦,哪里愿意就此许配一个下人? 于是连忙挣扎哭闹起来,也渐渐失了分寸。 孟敬被吵得头疼,只得是摆了摆手,对许敬楠道:“劳烦夫人找人搜身。” “老爷!” “明丽,听话!” 被孟敬这么一呵斥,高明丽也只能闭嘴。 但她还不忘跟孟宛宁使着眼色,询问她是否真的拿了钥匙。 只不过孟宛宁并未瞧见。 “把高姨娘带走,要她一个做母亲的掺和其中,难免有失公允。”许望海这时候开了口。 秦恪也同意,于是孟敬无法,只能叫高明丽先回去,留下孟宛宁孤立无援,一下子就慌了神。 而为了公平起见,许敬楠也叫了刘婶上前,给孟宛宁搜身。 “夫人,找到了。”刘婶面上复杂,从她腰间的荷包里头倒出了一枚钥匙。 沅安看到此处不由惊呼,“小姐,那是奴婢的钥匙!奴婢原以为掉了,没想到竟是在孟家三小姐这儿。” “你胡说!”孟宛宁一把抢过钥匙,朝着沅安脸上丢去,“我根本就没拿你的钥匙,定是你栽赃陷害!爹,你可要为宁儿做主啊!” “行了,事已至此,已经无需再查。今日之事就当她咎由自取,还望兵部尚书好生管教自己的庶女。” 秦恪说完就要走,大有方才孟敬二话不说,就要给苏夙定罪的模样。 局势调转,孟敬当然不愿,开口道:“一枚钥匙,未必不是有心人栽赃。这不能作为证据。” “兵部尚书这话有趣。”秦恪嗤笑一声,“她身上带着苏苏院中的钥匙,都不算证据,那兵部尚书此举,与拿着赃物、还偏说自己只是找钥匙的低贱下人有何不同?” 他特意强调了“低贱”二字,将孟敬的脸面都踩进了泥里。 “王爷,臣说了,人不可信。”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故意暗害你的庶女?”许望海看不下去,冷声问道:“孟敬,正妻与妾室,你可还分得清?” 毕竟是做过太傅的人,许望海的气势,一般人根本就招架不住。 且他与秦恪不同。 秦恪的势力还有皇帝在上头刻意压着,但他是皇帝曾经最敬重的师长。 “岳父,我要的只是个真相。” “既要真相,便当面对质。” 许望海冷哼一声,问苏夙:“今早临走时,你可有将门妥善锁好?” 苏夙点点头,“我每日都有锁门的习惯,毕竟满屋子都是宝贝,总怕有人偷偷进去。” “那你锁门时,可见过她?” “没有。若我当着她的面锁门,以她的性子,还不将屋顶掀翻,怎会任由我施为?何况今儿早上我走得可早了。” “有谁可以作证?” 苏夙想了想,才道:“四公主可以作证,今儿我们约好一起去吃早茶的。要不,我把四公主叫来给我作证?” 这话看似询问,其实暗藏威胁。 毕竟除了她,在场的谁也不敢或不会真叫嫡公主亲自走一趟,只为给自己作证。 “那你怎么说?”许望海转而看向孟宛宁,“是否还坚持先前的陈词,是苏夙约你过来,然后自己放了满屋老鼠?” “是……是……” 孟宛宁被吓得不轻,回答地也支支吾吾。 光是从这态度来看,孟敬的心就凉了半截。 “如此一来,二人间就产生了分歧。”秦恪总结出一句废话,随后才招了招手,叫柳迹风上前。 “宫中十二刑罚,本王才带你见识过,眼下也到了你练手的机会。这小侍女你带去,轮番伺候,什么时候愿意说真话了,什么时候再停手。” 说着点了点满青。 第103章 狗咬狗主仆之争 因苏夙先前说过,柳迹风跟着自己屈才的缘故,早在半年之前, 他就被秦恪要到了身边进行教导,已经是个合格的贴身近卫。 是以秦恪此时一点,他便应声,上前将满青给提溜了起来。 “小姐!小姐救救奴婢啊!”满青不免慌乱,被拖行在地上,挣扎地满脸通红。 若是此时高明丽在,必定会求情再暗中安抚满青的情绪,好叫她维系对自己的忠诚。可孟宛宁根本没学到高明丽的半分手段,竟是移开了目光,不敢对视。 “王爷,这是臣的家事,您如此越俎代庖,是不是有失妥当?”孟敬自觉颜面受损,提醒了一句。 谁料这话说出口,他便觉察到打了自己的脸,顿时又是一阵发青。 好在秦恪看出了他自己的“反省”,并没有戳穿。 聚满人的院子显得有些狭小,此时更是众人皆寂,连个小声议论的人都没有。 于是从后院传来的惨叫声就更为明显。 等到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柳迹风又拖着满青出来,后者已经面无人色,被包裹的手指还在往外渗血。 但拔指甲还只是刑罚之中最轻的一条,柳迹风只细细跟她说了另外两例,她便吓得什么都招了出来。 “前些时候姨娘在夫人那儿吃了瘪,心有不平,便与三小姐抱怨了几句,谁料三小姐报复心起,叫奴婢偷偷寻来这些老鼠,想要给苏家小姐一个教训。” 苏夙听了一阵无语。 “就我是随手便能欺负的呗,她对夫人心怀有怨又不敢作为,就来找我了。”苏夙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秦恪觉得她这般小模样十分好笑,刮了下她的鼻子,可转过头来,却迅速变了脸色。 “那今日,也是她偷闯进来的?”问到这儿,秦恪还刻意添了一句:“你只管说,本王会保你平安,也不会与你计较你偷盗金刚石一事。” 偷盗金刚石虽是被算计,但人赃并获,若要报官,以盗品价值量刑,她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再加上秦恪的保证与孟宛宁明的漠视,很快就让满青做了选择。 “是。今儿一早,三小姐刻意等到苏家小姐离开才来,但或许是恰好碰上侍女锁门,所以便被关进了屋子里去。” “你说谎!”孟宛宁哪儿能承认?伸手就去抓满青的头发。“苏夙那丫头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竟然干出这种背主求荣的事情?我告诉你,你今儿敢陷害我,往后我必定不会叫你好过!” 满青不敢打主子,只能用自己受伤的手护住头,牵扯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不由又想起连日在她身边伺候的委屈,竟是突然爆发,和孟宛宁扭打起来。 眼看着好端端的审问就要变成一场闹剧,孟敬连忙起身,呵斥道:“都住手!来人啊!快将她们二人拉开!” 听得此令,护卫们连忙上前。然后柳迹风却以一己之力将他们都挡了下来。 “前些时日上朝,太傅才说兵部尚书沉不住气,眼下看来,确实需要静心处事。”秦恪在旁边不咸不淡地嘲讽了一句,戳的都是孟敬的痛脚。 偏许望海在这儿,他又不敢当着对方的面否认李太傅,硬生生憋得脸色通红,只能愤然坐回原位。 而那头,主仆二人已经就着事实真相吵得不可开交。 “分明就是三小姐的决定,奴婢最多就算一个共犯,凭什么承担这所有的责任?既然三小姐不仁,就别怪奴婢不义!” 满青大喊一声,将孟宛宁踢了出去,随后膝行到了秦恪与苏夙的身前。 “奴婢这儿有证据能够证明,是三小姐的主意。奴婢只是照做而已,还望王爷从轻处置。” 秦恪乐得看这种狗咬狗的情形,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 引导她在众人面前将证据条条列举,硬是让孟宛宁从白了脸到面如死灰,半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如此,可算是证据了?”秦恪转头,问孟敬。 后者铁青着脸色,双手用力到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回道:“臣无话可说,日后定当好好管教自己的庶女。” 真是平日好女儿,遇事便成了庶女。 秦恪却不依这番解决方法,“兵部尚书常说这是家事,但本王与苏苏皆不是你孟家的人,其实也算不得是家事。这样,本王给兵部尚书家的庶女一个自首的机会,不然,本王可就要去报官了。” 孟敬听了微微一惊,实在没想到事情可以闹大到这个地步。 也不知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为了孟宛宁,他一撩袍子朝秦恪跪了下去。 “此事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夙夙也并未受伤,何至于闹到官府去?” “兵部尚书此言差矣,杀人未遂,那可只是受害之人幸运,没有判罪人无罪的道理。你这庶女年岁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言外之意,就是不愿善了。 好好一个清白女儿家,若是下了大狱,这后半辈子别说是嫁人,就连人生也算是尽毁。 孟宛宁连忙哭喊着让孟敬给她求情,惹得孟敬更为烦躁。 “闭嘴!你还好意思说话!”孟敬怒斥一声,眼中皆是火气。 孟宛宁被吓了一跳,霎时跌坐在地,愣在当场。 “夙夙,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孟伯父向你保证,断断不会再有下次了。” 知晓秦恪这条路走不通,孟敬干脆转头朝着苏夙求情。 后者面上不由露出苦恼之色,绞了绞自己的衣袖,小声道:“可都好多次了。” 这话孟敬无法反驳。 只能暗恨孟宛宁记吃不记打,还要腆着脸继续说情。 “先前是孟伯父不知晓,往后孟伯父定当对你多多关照。” 鬼话连篇。 苏夙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一副纠结之色,就像是想要得过且过,又实在惧怕放孟宛宁一把,她会变本加厉。 良久,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满怀希冀地看向许敬楠。 “夫人,你说我能不能答应啊。” 第104章 掌权交夫人得势 自打孟敬来了之后,许敬楠和许望海这父女二人就都在旁看起热闹。 后者倒还算是说了两句话,可前者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眼下被突然问起,她才抬起头来。 “夫人,你与夙夙说说。”孟敬给许敬楠使了个眼色,看那样子,是想许敬楠劝苏夙。 然而许敬楠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上前揉了揉苏夙的头,为难道:“我也很想给夙夙你一个保证,但在这府中,我连自己都尚且护不住,又何谈来护着你?” 话中哀思半真半假,但不得不说,她接住了苏夙的戏。 是的,演戏。 苏夙之所以提到了许敬楠,其实另有图谋。 “那我就不答应。王爷又不能时时都在我身边,若是来不及为我撑腰,我哭都没处哭去。” 苏夙瘪了瘪嘴,立刻下了决定。 这般果断的态度,就好想许敬楠说什么她都会听。 孟敬一下子就抓住了这点,将矛头转向了许敬楠。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你是这孟府的女主人,照理说内宅之事,你皆有权处理。” “老爷这话说得好笑,十几年来,我何曾有过掌家之权?就连我自己的孩子我都护不住,老爷却要我承诺去保护别的孩子?” 许敬楠嗤笑一声,极尽嘲讽。 孟敬脸上那是彻彻底底挂不住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 最后竟还是许望海打了个圆场。 “此事,老夫也有话要说。”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秦恪一拱手,“孟敬也算受了两年老夫的教导,又是老夫的女婿,望王爷能给老夫几分薄面。” 秦恪听着一挑眉梢,“许太傅可得想清楚,这兵部尚书宠妾灭妻的名声可传了老远,眼下你还为他说话,未尝不是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是不是火坑,她既然踏足进去,就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老夫能做的,也就只是为这火坑降一降火,至少让她不再如此煎熬。至于他是否继续以怨报德,老夫管不着,也不想管。” 听这话,俨然是不想置喙这夫妻二人间的事情。 秦恪听后略叹了口气,望向孟敬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不满。 “兵部尚书也不知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不仅有苏家这种找上门的运道,还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岳父妻子。这若是都把握不住,只能说你自己蠢笨,分不清好坏了。” 秦恪嘲讽一句。 然对此,孟敬却没怎么感觉自己被冒犯。 或许是瞧见了事情的转机,又或许,是也同意这一番话。 “只是就算有许太傅的担保,本王也不能放心。”秦恪悠悠一句,将孟敬的心提起,随后才道:“这样,兵部尚书不如归还夫人的掌家权,如此一来,有夫人护着苏夙,本王也能下了这个台阶。” 孟府可没有什么凤印,掌家何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孟敬当即都答应了下来。但之后若想反悔,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既如此,本王也就不在孟府多留了。”秦恪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柔声问苏夙:“小丫头,是跟本王出去玩一会儿,还是留在府中歇息?” 苏夙抱着他的脖子,“这儿老鼠还没弄干净,我害怕。我要跟王爷出去住几天。” “那就依你。”秦恪说完,抱着苏夙站起身来要走。 然而在孟敬恭送离开,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见他转头对沅安说道:“将你家小姐屋子里弄坏的东西都整一整,算算价钱,能修补的就算了,修补不了的,将单子送到高姨娘那儿去。” 说罢还不忘问孟敬:“本王这么安排应当不过分,毕竟有些宝贝修补之后,便完全不复之前的价值。兵部尚书意下如何?” 孟敬心口哽着一口老血,也只能咽下去,咬牙切齿地答应下来。 等到终于送走了秦恪、苏夙及许望海这两尊大佛,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长舒一口气。 “大厨房里方才我叫人温了汤,你自己去吃些。”许敬楠淡淡提醒了一句,随后带着刘婶转身离开。 徒留孟敬在原地五味杂陈,不知从何说起。 “老爷,高姨娘求见。”钱伯从外头回来,传了一句。 “她来做什么的?” “为三小姐求情。她说三小姐也是无心之失,万望老爷莫要与她计较。” “我若是与她计较,早将她送去见官。她们该心怀感恩,潜心悔过才是。”孟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去厨房将夫人温好的汤拿来。” 钱伯领命。 而在这只言片语之中,他也知晓这孟府恐怕要变天了。 “等一下。”孟敬像是忽而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方才夫人身边的刘婶搜身之时,你可看出她是否动了手脚?” 钱伯想了想,摇摇头,“毕竟是搜身,老夫不好多看,但以老夫之见,夫人大体还是向着孟府的。” “哦?”孟敬有些不信,“我见她平日与苏夙走得那么近,又如此仇视高明丽,难道不会趁机报复?” “老爷,夫人毕竟是名门之后,这点气度还是有的。”钱伯看不下去,不由为许敬楠说了两句,“今儿满青说三小姐被关在苏家小姐的屋中,她怕有人从中作梗,还特意叫老奴跟着做了个见证。” “当真?” “满青什么都招了,证据也样样对得上,就连三小姐也没得反驳,只能应下。事已至此,老奴骗老爷没有意义,老爷自己心中,应当也有了决断。” 他说到这儿,还叹了口气,“老太爷在的时候,老奴就在孟府伺候了,那会儿家中还没出当官的,只是有点小钱,但也乐得安静。老爷当官之后,夫人也将府中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就连外出与那些世家夫人们聚会,也得了不少赏识。” “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早些年若非有夫人在旁扶持,老爷未必能走地这么安心安稳。倒是自打那高姨娘来了之后,府中才渐渐乱了起来。” 钱伯苦口婆心追忆过往,说了这一番话,孟敬其实也大有感触。他以为现在回头还不晚,有许敬楠继续操持家事,就能有所改变。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府中乱的,还在后头。 第105章 待清理鸠占鹊巢 躺在床上的那三日,苏夙除却在适应自己重生的事实以外,也将前世的能想起来的事情粗略回溯了一番。 母亲孟海容是前丞相之女,十三岁离家出走,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短短五年就屡立军功,深受定北将军的看重。 而在女儿身暴露之后,她又越过万难,成了这祁国历朝历代第一位女官。 可或许是在军营中久了,她处世单纯,轻而易举地被苏旭骗回了家,甚至因为再次忤逆前丞相,与家族彻底决裂。 她死后,苏夙的依靠仅剩下苏旭,此时恰逢定北将军战死,北面战事吃紧。在苏旭的算计之下,苏夙毅然踏上孟海容的老路,也因此与太子定亲。 往后长达十年,她为太子卖命,也最终死于对方一场请君入瓮的设局。 重活一世,这战场权场是懒得掺和了,苏夙不过想了想,就决定另辟蹊径,连夜收拾起了包袱。 揽月看她换上轻便的衣裳,三两重要之物往包袱里一塞,心中莫名就有些打突。 “小姐这一去,还回来不?”她问。 苏夙正在收拾也没多想,随口回她:“能不回自然是不回了,我就算上大街上讨饭,也不受这窝囊气。” 揽月一听那还得了?慌忙跪下就抱住她的腿,“婢子就伺候小姐,八年忠心不移,小姐就是讨饭,也不能丢下婢子一人啊!” “松手松手!”苏夙扯着自己的衣裳往上提,“这不也是情势所逼?五日之后就是皇后娘娘大寿,这两日宫中肯定会派人过来,你留在江家,也好替我逢场作戏不是?” “那之后呢?小姐都不回来了,婢子又要到何处去找你?” 苏夙一噎。 做这打算的时候,她确实已经想好了要去哪儿,可对方会不会收容她、又能收容几日,她还真没想过。 而看着她犹疑的申请,揽月眼中立刻就蓄起了泪水,嘴一扁就要嚎。 “等下!”苏夙赶紧制止,“不然这样,明晚戌时你去侧门等着,我回来跟你会合。” “真的?” “我骗你做甚?除却我娘之外,与我最亲近的便是你了,怎会弃你不顾?” 苏夙这话说的诚恳,揽月想想也正是这个理儿,于是破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她,还不忘给她理了理衣摆。 “小姐可是想过了要去投奔夫人那边的亲戚?”揽月好奇问。 苏夙摇摇头,“这么些年不闻不问,葬礼更是没来,我就算求上门去又能如何?我才不自讨没趣。” “那小姐准备去哪儿?莫不是真准备如那话本中一般浪迹江湖。” “浪迹江湖?带着你?”苏夙目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个遍,戏谑道:“你是拿你手上那根绣花针跟我去闯荡江湖?以后话本少看些,满脑子尽是乱七八糟的设想。” 揽月干笑两声,收了收那不着边际的想法。 冬日白天短,这厢苏夙把具体事宜交代完,外边儿天色已是擦黑,她提着包袱往身上一系,悄摸着就混了出去。 “婢子最后再多嘴问一句,小姐去找的那人,当真不会骗小姐?”瞧她已经手脚麻利地翻上院墙,揽月还是忧心问道。 “不会,”苏夙回得笃定,“就算是骗我,那我也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翻下了院墙。 徒留揽月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捶胸顿足地一阵后悔—— 她家这小姐,莫不是让野男人给骗了! 酉时刚到,夜幕便彻底侵蚀了夕阳余晖,街上人头攒动,在灯火之下各处穿行,享受着一日忙碌后的闲适。 不多时从皇宫的方向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前头侍卫开道,将热闹的人群撕开一条口子。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下人进来通传,面上虽是焦急,却难掩喜色。 苏旭也是心中高兴,整了整仪容便要出去,苏柔原也想跟着,却被苏旭拦下,?只得咬牙回了自己的偏院。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苏旭朝着赵霁行了大礼,十分恭敬。 后者却只轻轻应声,瞥了一眼,便问:“晚虞呢?” “夫人身故,她忧思成疾,正卧床修养。” “那本宫去瞧瞧她。”赵霁说着起身,示意苏旭带路。 后者巴不得自家女儿能攀上太子,此时也顾不上女子闺房不好让外男踏足,就要起身去引路。 谁知管事匆忙过来通传,耳语说苏夙不知所踪。 苏旭登时气了个倒仰,瞪着下人,目光如要吃人一般。 赵霁眉心微蹙,不悦问:“怎么?” 苏旭哪敢说事实?只得谎称道:“小女已经接连几日闭门不出,草民也是怕太子殿下去了,难免扫兴。” “本宫与她自幼相识,关系亲厚,本宫亲自去,她不会不见。”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小女自不会不见,可眼下天色已晚怕是已经睡了,再梳洗着装也要不少时间。要不明日草民让她亲自拜见太子殿下?” 话说到如此地步,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赵霁是个聪明人,苏旭的反应他看在眼中,就知必定会有内情,于是冷笑一声。 “本宫要何时见谁,岂是你能做主的?” 瞧着人已动气,苏旭赶忙又跪了下去,连声说着不敢。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应对的话,正厅外便传来喧闹声,让他的心更加提了起来。 “不知里头有贵客?吵闹什么!”他往外大喝一声。 那闹腾的声音停了片刻,却突然传来一声哭喊。 “老爷!求你救救小姐!”?? 躺在床上的那三日,苏夙除却在适应自己重生的事实以外,也将前世的能想起来的事情粗略回溯了一番。 母亲孟海容是前丞相之女,十三岁离家出走,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短短五年就屡立军功,深受定北将军的看重。 而在女儿身暴露之后,她又越过万难,成了这祁国历朝历代第一位女官。 可或许是在军营中久了,她处世单纯,轻而易举地被苏旭骗回了家,甚至因为再次忤逆前丞相,与家族彻底决裂。 第106章 恨多年小人得势 她死后,苏夙的依靠仅剩下苏旭,此时恰逢定北将军战死,北面战事吃紧。在苏旭的算计之下,苏夙毅然踏上孟海容的老路,也因此与太子定亲。 往后长达十年,她为太子卖命,也最终死于对方一场请君入瓮的设局。 重活一世,这战场权场是懒得掺和了,苏夙不过想了想,就决定另辟蹊径,连夜收拾起了包袱。 揽月看她换上轻便的衣裳,三两重要之物往包袱里一塞,心中莫名就有些打突。 “小姐这一去,还回来不?”她问。 苏夙正在收拾也没多想,随口回她:“能不回自然是不回了,我就算上大街上讨饭,也不受这窝囊气。” 揽月一听那还得了?慌忙跪下就抱住她的腿,“婢子就伺候小姐,八年忠心不移,小姐就是讨饭,也不能丢下婢子一人啊!” “松手松手!”苏夙扯着自己的衣裳往上提,“这不也是情势所逼?五日之后就是皇后娘娘大寿,这两日宫中肯定会派人过来,你留在江家,也好替我逢场作戏不是?” “那之后呢?小姐都不回来了,婢子又要到何处去找你?” 苏夙一噎。 做这打算的时候,她确实已经想好了要去哪儿,可对方会不会收容她、又能收容几日,她还真没想过。 而看着她犹疑的申请,揽月眼中立刻就蓄起了泪水,嘴一扁就要嚎。 “等下!”苏夙赶紧制止,“不然这样,明晚戌时你去侧门等着,我回来跟你会合。” “真的?” “我骗你做甚?除却我娘之外,与我最亲近的便是你了,怎会弃你不顾?” 苏夙这话说的诚恳,揽月想想也正是这个理儿,于是破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她,还不忘给她理了理衣摆。 “小姐可是想过了要去投奔夫人那边的亲戚?”揽月好奇问。 苏夙摇摇头,“这么些年不闻不问,葬礼更是没来,我就算求上门去又能如何?我才不自讨没趣。” “那小姐准备去哪儿?莫不是真准备如那话本中一般浪迹江湖。” “浪迹江湖?带着你?”苏夙目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个遍,戏谑道:“你是拿你手上那根绣花针跟我去闯荡江湖?以后话本少看些,满脑子尽是乱七八糟的设想。” 揽月干笑两声,收了收那不着边际的想法。 冬日白天短,这厢苏夙把具体事宜交代完,外边儿天色已是擦黑,她提着包袱往身上一系,悄摸着就混了出去。 “婢子最后再多嘴问一句,小姐去找的那人,当真不会骗小姐?”瞧她已经手脚麻利地翻上院墙,揽月还是忧心问道。 “不会,”苏夙回得笃定,“就算是骗我,那我也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翻下了院墙。 徒留揽月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捶胸顿足地一阵后悔—— 她家这小姐,莫不是让野男人给骗了! 酉时刚到,夜幕便彻底侵蚀了夕阳余晖,街上人头攒动,在灯火之下各处穿行,享受着一日忙碌后的闲适。 不多时从皇宫的方向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前头侍卫开道,将热闹的人群撕开一条口子。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下人进来通传,面上虽是焦急,却难掩喜色。 苏旭也是心中高兴,整了整仪容便要出去,苏柔原也想跟着,却被苏旭拦下, 只得咬牙回了自己的偏院。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苏旭朝着赵霁行了大礼,十分恭敬。 后者却只轻轻应声,瞥了一眼,便问:“晚虞呢?” “夫人身故,她忧思成疾,正卧床修养。” “那本宫去瞧瞧她。”赵霁说着起身,示意苏旭带路。 后者巴不得自家女儿能攀上太子,此时也顾不上女子闺房不好让外男踏足,就要起身去引路。 谁知管事匆忙过来通传,耳语说苏夙不知所踪。 苏旭登时气了个倒仰,瞪着下人,目光如要吃人一般。 赵霁眉心微蹙,不悦问:“怎么?” 苏旭哪敢说事实?只得谎称道:“小女已经接连几日闭门不出,草民也是怕太子殿下去了,难免扫兴。” “本宫与她自幼相识,关系亲厚,本宫亲自去,她不会不见。”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小女自不会不见,可眼下天色已晚怕是已经睡了,再梳洗着装也要不少时间。要不明日草民让她亲自拜见太子殿下?” 话说到如此地步,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赵霁是个聪明人,苏旭的反应他看在眼中,就知必定会有内情,于是冷笑一声。 “本宫要何时见谁,岂是你能做主的?” 瞧着人已动气,苏旭赶忙又跪了下去,连声说着不敢。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应对的话,正厅外便传来喧闹声,让他的心更加提了起来。 “不知里头有贵客?吵闹什么!”他往外大喝一声。 那闹腾的声音停了片刻,却突然传来一声哭喊。 “老爷!求你救救小姐!” 揽月的声音一向细,这么扬声一喊,便是清晰无比。 苏旭被这一声吓得不轻,眼见着赵霁面上那不悦的神色愈发明显,赶紧朝着外头斥责了一句。 “还不将人带下去?惊扰贵客,你们也担待得起?” 此言一出,守在外头的护卫便顾不上揽月是苏夙身边的贴身丫头,捂着对方的嘴就要将人带出去。 揽月挣扎无果,眼看着就要被拖走,一直没说话的赵霁却突然开了口。 “让人进来,本宫倒是要问问她为何呼救。” 苏旭冷汗倏地就冒了出来,仍不死心想要再搪塞。 但赵霁却不会听他说那颇多,只冷冷一眼过去,便让苏旭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揽月被带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身狼狈,显然是在外头被护卫压制得很了。可此时看见赵霁让她霎时眼前一亮,酝酿了片刻情绪,当即演了开来。 “太子殿下,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婢子实在是没法了!”说着膝行向前,对着赵霁连连叩首。 揽月从小就跟着苏夙,赵霁自是能认出她,于是也没管她的失礼之举,面色凝重问道:“你家小姐出了何事?” 听出其中关切之意,揽月张口就要诉苦,偏偏半道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看了苏旭一眼,欲言又止。 第107章 打砸抢报复姨娘 此番将计就计,苏夙也算是得偿所愿,让孟敬对许敬楠生出忌惮。 而在夺回孟府掌家之权的第二天,他们便不再忍受心中的痛恨,开始了报复。 “都愣着做什么?叫不开门,你们就不会硬闯?”孟绮斥责一声。 她身边的几个护卫面面相觑,都不知晓该不该听从,直到孟绮抽出腰间别着的藤条,一把抽在了距离最近一人的腿上。 “孟府养你们就是干拿月银的?眼下是我娘在管家,你们若不想做了,都趁早请辞,别逼我们一个个肃清不忠之人!” 下人们最会看脸色,捧高踩低从来不问身份,是以这口恶气在孟绮心中已经憋闷许久,这一鞭子也只是宣泄些许。 而这对于护卫而言不痛不痒的一下,却叫他们都明白过来——这孟府的内宅已经要变天了。 是以他们不再犹豫,一个个上前,朝那紧闭的大门去。 又是撬锁,又是砸门,折腾了有一会儿,终于将那扇院门给破开一个口子。随后用力一踹,便是那上好的木材,也没经受住连番打击,倒了下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反了天了!”孟凡硕身边伺候的满绿撸起袖子就上前来,看样子是要理论。 谁知当场与孟绮打了个照面,便被她扇了一巴掌。 “小小贱婢,说谁反了天了?”她斥骂道。 满绿毕竟是个下人,即便之前仰人鼻息,欺负过孟绮,此时也不敢再造次,捂着脸颊怯生生躲到旁边。 然那眼中却杂着浓重的恨意。 “怎么?不服气?”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孟绮不依不饶,点了点自己身边伺候的侍女阿庆,“去,打到你觉得她服气为止。”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满绿是否求饶,只要阿庆觉得不够,那就不用停手。 当年高明丽欺辱孟绮兄妹之时,阿庆为了护主,也让野兽给咬伤了脸,又哪里会轻易放过。 是以捏了捏自己的手,用力就是一巴掌,打的满绿痛呼出声。 而就在这样的吵闹声中,孟绮却半点也没被影响,从容不迫地指挥。 “将高姨娘的东西都给搬出来,顺便将屋子给打扫一番,免得晦气。” 她带的都是自己院中的侍女,自然听话,只要一声令下,便手脚麻利地开始打砸。 里头的高明丽听见动静,再也装不下去,在侍女的搀扶之下出门。 “绮儿,我好歹也是你的姨娘,是长辈,你别太过分了!” 高明丽惯会装弱,此时一副受尽委屈还要咬牙强撑的模样,若换做不知情的旁人,怕是会有明显偏向。 但孟绮和她积怨已深,看见她这样子,只觉得令人作呕。 “姨娘少在这儿摆谱,你最多只是伺候我爹的下人,还想妄居我的长辈?”她嗤笑一声。 高明丽被这话气了个倒仰,但眼下形势比人强,她还是得忍着脾气,维持自己弱势的形象。 “就凭我年岁比你大一轮,难道就不配你稍稍尊敬些!” “活这么大年岁,好事儿没干成一件,倒是学会了如何腆着脸倚老卖老?高姨娘,不是你当时放野兽咬我的那会儿了,竟叫你如此自降身价?” 提及当年之事,高明丽也是心虚的很。 但想到自己做的隐蔽,就连孟敬也查不出什么,便又胆大起来。 “你休要血口喷人,自小到大我对你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怎会害你!” “哦?姨娘待我如何?”孟绮环视四周,硬生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垂了下去,谁也没有开口。 “姨娘,看来他们都不知道啊。”孟绮笑着讽刺一句。 府中多是势利眼,就算真有忠心的,在经历过满青这个大丫头的背叛之后,此时也不敢太出头。 高明丽铁青着一张脸,险些绷不住面上的神情。 但她最终还是长长舒出一口气,缓和了情绪,才道:“你当真要这般咄咄相逼?” “高姨娘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想必连书都没念过多少,否则也不会连咄咄相逼是什么意思都不知晓。” 孟绮说着上前一步,凑近在高明丽耳边,“高姨娘,我这不叫咄咄相逼,我这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咱们的东西。” 这声音不轻不重,看似只属于二人之间的低语,但离得近些的,其实都能听见。 高明丽这一瞬握紧双拳,小声问:“落井下石,就怕遭报应?” “该遭报应的该是姨娘才对,这不是报应就来了?” 孟绮丝毫不惧她。 许敬楠母子三人,其实就属她性子最为耿直刚烈,只不过碍于母亲和兄长,她从来不敢招惹高明丽。 而此时,许敬楠与孟礼都不再避让,她自然没有软弱的道理。 是以此时一声冷笑,便叫高明丽不得不重视起来——看来这丫头是不好拿捏了。 高明丽恨恨咬牙,不由嘲讽:“你也不过是借苏夙那死丫头的好处,狗仗人势的东西,有什么能耐?” “姨娘说得没错,我就是讨了夙夙的巧,但能与贵人结交,也是一种本事。” 孟绮微微勾唇,“倒是高姨娘……此番落势之后,想东山再起,可就难咯。” “别小看人,我便不信,那丫头还能永远护着你们。你最好别再落在我手上,否则,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明丽一拂袖,再不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甩开扶着自己的侍女就大步往里头走去。 谁料刚走到一半,孟绮就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叫他拦住对方。 “高姨娘别走啊,这院子里头的物件,全都得清理出去,你进去了,还麻烦她们再搬一回。” 这话说得,只差没直言她高明丽不过一件随手丢弃的东西。 高明丽恨得牙痒,却也不好发作,只能恶狠狠地剜了孟绮一眼。 “吵吵嚷嚷的,都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有威严的声音传来,循之望去,竟是下朝回来的孟敬。 高明丽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霎时哭出声来,朝着孟敬跑了过去。 “老爷,你快来给妾身做主啊!” 第108章 且训斥鸠占鹊巢 高明丽一声喊,孟敬就觉得头疼。 再看看站在那儿挑起眉梢的孟绮,他更加觉得此事不好对付。 但此时要想换条路走,自然是不切实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询问起来。 “出了何事?”他问。 孟绮压根没有解释的意思,倒是高明丽喋喋不休起来。 “今儿早上妾身头疼,嫌外头吵闹,便叫下人们将门窗都关了起来,不见外客。却不料绮儿竟是带了一群人过来,不仅将院门给打砸了去,还将妾身的东西都给丢了出来,说要赶妾身走。” 说罢,高明丽擦了擦汹涌而出的泪水,委屈地差点没背过气去。 眼下的正院确实是一片狼藉,足以证明高明丽说得至少有七八分真。 但孟敬也学乖了,并没有立刻定责。 “高姨娘说的这些,你可承认?”他问孟绮。 后者毫不犹豫,竟是应了下来,“是又如何?” “荒唐!”孟敬不满,“你娘难道都没有教过你,对待长辈的礼数?” “我娘教过我对待长辈的礼数,却没教过我对待下人的礼数。” 孟绮将话说得直白狠辣,就是没准备跟孟敬和颜悦色。 “爹身为官员,虽不是礼部,但国之律法,应当都熟读清楚铭记于心。在三十年前修订的新法里,便言明了若非一夫一妻,妾室位同下人,以保全正妻之位。眼下我只是替爹纠正错误,何来荒唐一说?”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黄毛丫头来定夺!”孟敬最不喜小辈对自己指手画脚,自然暴怒。 恰在此时,听着消息的苏夙从外头探出个脑袋来,让本就头疼的孟敬更是额角突突直跳。 “孟大人何必非要家中的面子,引得外人耻笑呢?” 苏夙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礼哥哥过不了多久便要入宫侍读,此后难免宴请。若叫众人知晓堂堂兵部尚书夫人竟只住在一个偏院,而姨娘鸠占鹊巢,也不知作何感想,又有何议论。” 将“太子侍读”这个身份搬出来,确实足以浇灭孟敬的火气,让他无法意义用事。 他想了片刻,最终竟是在高明丽殷切的目光之中,点了点头。 “你说的在理,左右现在掌家之权也在夫人手中,她既愿意回来,就回来。” 说着就要走。 高明丽当然不依,赶紧拉住了他。 “老爷,妾身……”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敬蹙眉打断。 “绮儿与夙夙说的没错,你本就是妾身,不该住在正院,还是趁早搬出去,免得叫人说闲话。” 丢下这话,他就真的大步离开。 徒留高明丽在原地愤恨跺脚。 “爹都这么说了,高姨娘意下如何?”偏这时孟绮还说了句风凉话。 “你也别费劲了,我知晓自己的东西是哪些,我自己来!” 高明丽最后一丝优势也没了,干脆妥协,也好叫旁人别伤了她的东西。 但她没想到自己都退让至此,孟绮却变本加厉。 只见拦着她的人不仅没有半点撤开的意思,甚至更逼近两步,意在让她后退。 “姨娘日日虚弱,这种事情怎能叫你累着?我叫他们多有几趟,都搬出来就是。”孟绮说道。 高明丽忍不住反唇相讥,“搬出来再搬回去,你也不嫌闹腾。下人难道就不是人了?” “下人自然是人,若心怀忠诚,还能成为人上人。”孟绮扬声说道:“都手脚麻利些,今儿若是能在晌午之前搬好,就都来领赏钱。” 此言一出,那些人便更卖力,大件小件或拖或拿,速度之快,险些将院子都给摆上。 最后也不过是巳时三刻,就已经彻底搬空。 “高姨娘要不要去分拣一下,免得不小心遗漏了什么?”苏夙在椅子上晃着脚,悠闲问。 高明丽眼神示意时常伺候自己的侍女上前,挑挑拣拣那些重要之物,便扬了扬下巴满脸倨傲。 “剩下的暂且就给你娘留着,免得她才搬过来,什么都没有。” “不用了,姨娘用过的东西,夫人也不稀罕。” 苏夙说完,提着离得最近的那只白玉壶,递到孟绮手边。 “绮儿姐姐,不要的东西,该怎么处理啊。”她问。 孟绮会意,接过玉壶,用力往地上摔去。 玉壶四分五裂,即便稍有杂质,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玉质。 高明丽都愣了,随后骂道:“你个败家的丫头,你爹苦苦挣那几个月俸,就是让你这么糟蹋的不成!” “谁说这是糟蹋了啊。”苏夙忙前忙后,叫护卫们拿斧子拿推车,又叫侍女们找麻绳。 等吩咐完了,她才龇牙一笑,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说着最难听的话。 “我寻思着有些东西给姨娘也是浪费啊,还不如摔了、劈了、烧了,也省得碍眼。” 高明丽气了个倒仰,只觉得这“碍眼”根本说得就是她自己。 是以她咬咬牙,不想再在这种糟心的地方多待。 只不过在临走的时候,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回头问孟绮。 “你娘一直自诩清高,十多年前她就说与老爷之间再无情义,相看两相厌,不如早日分开。而今怎么忽然想到要回来了?” 孟绮却反问她:“这与姨娘何干?” 苏夙也在此时说道:“就是,这院子本就是夫人的地方,她想回来就回来了,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 “你说的也确实没错。只不过先前我还高看她几分,觉得她至少敢爱敢恨,眼下看来,也不过是个为利益而低头的俗人罢了。” “可是,夫人并不准备搬过来啊。”苏夙突然提了一句。 那面上天真无害的人情,还真是煞有其事。 高明丽微微一愣,“什么意思?她不回来?” “高姨娘不会真以为,只有夫人回来,才会赶你走。” 苏夙笑弯了眼睛,“自己的家进了旁人,怎么也要赶出来的,至于自己住不住,当然是凭心情。姨娘鸠占鹊巢,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啦。” 听得此言,高明丽再也站不住,这下是真的要靠侍女搀扶。 “你们给我等着!” 第109章 入太学却遭针对 帮孟绮出了这口恶气之后,苏夙的生活也就步入了正规。 而因皇帝对秦恪不满、导致他需要继续留在皇都被“监视”的缘故,使得苏夙鲜少能逃过太学院的课程。 好在没几日,就到了孟礼作为太子侍读进宫的日子,苏夙也算是多了个玩伴,没那么无趣了。 “我还要去一趟太后娘娘那儿请安,怕是不能随礼哥哥一同进去了,礼哥哥一个人能行吗?” 临近太学院门口分别,苏夙有些忧心地问了一句。 孟礼瞧她一副小大人、还在为自己担忧的模样,有些无可奈何,不过还是没有多为自己辩解,而是点点头。 “我自己进去便好,你去你的。” “那我走了啊。” 话音刚落,人就大步离开,看样子也是急得很。 孟礼目送她的身影消失,这才转头进门。 谁知刚一进去,便迎上了一个健硕的身影。 “这是哪儿来的小厮,竟敢擅闯太学院?来人,将其拿下!”那人怒斥一声。 孟礼有些茫然抬头,正想要与对方解释自己的身份,却见那青年眼中满是戏谑之意,明显不是为有人误闯太学院而动怒。 但眼下是在皇宫,即便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他也只能装作并无所察。 “在下是兵部尚书之子,亦是太子殿下的侍读。” “兵部尚书啊……”那人伸手摸索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兵部尚书也不是什么高官。” “自比不得定南侯威名。” “你认得我伯父?”孙明昊挑起眉梢,有些意外。 孟礼则是恭敬一揖,“定南侯威名远扬,在下自是认得。” “还算你有点眼见。”孙明昊冷哼一声,竟有些满意。 见他这般态度,身后的人不乐意了,一把将他推到后面。 “你说你是太子的侍读,可有何凭据?”秦亦满冷声问道。 孟礼则是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玉牌,双手呈上,“这是太学院下发的身份玉牒,请三殿下过目。” “本殿下可不看这些虚的,”秦亦满摆摆手,“既然是太子的侍读,想必更会伺候人,你去,给本殿下煮一杯茶来,也好给本殿下解解渴。” 这太学院中多的是茶水,便是要现煮,一声令下,也断不需侍读亲自动手。 秦亦满这话摆明了是在刁难,偏偏孟礼还不得反驳,只能应下。 “孙明昊,带他去茶水房,好生教导教导。” 两个“教导”被他咬得极重,暗示的意思也十分明显。 孙明昊立即回忆,谄媚地点点头,“三殿下放心,我定当好生教导。” 说着,领上孟礼去茶水房。 后者本能觉得危险,但此时的情形明显已经脱离了他的可控范围,只能提着一颗心跟上。 “三殿下用茶,最喜欢一种茶叶,我找给你看看,你可别弄混了。” 孙明昊说着就去架子上翻找,谁知找了一圈,却拿了十七八个罐子下来。 随后他挠了挠头,“你瞧我这记性,许久也没给三殿下泡茶了,竟忘了他喜欢哪种茶叶。你要不,每种都试试?” 这话看似是在询问,可从目光到语气,都透露着不怀好意。 今日来太学院,主要是报到,眼看着就要到时辰,孟礼实在是不好在此处多留。 于是招来旁边煮茶的宫女,问道:“三殿下常喝的是哪种茶?” 宫女不知他们二人之间的弯绕,只如实点了点其中一罐。 孟礼道了声多谢,伸手就要去拿。 谁知孙明昊却半路截住了他的手腕。 那车夫抹了一把额前惊出的冷汗,长吁一声回道:“前头有位姑娘突然冲了出来,眼下还拦在前头呢。” 小厮面露疑惑,请示秦恪后下车查看,竟是见着了一位熟面孔。 “江姑娘深夜拦车,不知有何贵干?”小厮问。 苏夙眨了眨眼,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副无辜之色,叫人本能地放下戒心。 然而下一刻,她却一个闪身从小厮身边过去,三两步跨上了马车。 “江姑娘!”小厮喊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抓她。 奈何后者身形灵活如游鱼一般,等他反应,人都已经坐在了秦恪对面。 “江姑娘有何贵干?”秦恪与太子一向不睦,此时面对与之关系匪浅的苏夙态度疏离,说话也冷冷淡淡。 然而苏夙就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他周身的冷意,甚至还往前凑了一点。 “我离家出走了,想来王爷这儿借住几日。” 秦恪听着眉心紧蹙,直截了当地回绝道:“不可。” “为何不可?” 眼看着苏夙还真问了这么个答案明明白白的问题,小厮赶紧上前替自家王爷解释,“江姑娘与我家王爷皆未婚配,云逍王府若是收留了江姑娘,对你们二人的名声都有损。何况江姑娘年岁还小,离家出走这行径,那是万万不可的。” 小厮说的在情理之中,但苏夙本来就准备没脸没皮地磨,哪里会听这些道理? 于是又下了马车,蹲在了那石狮子下头。 “江姑娘这是何意?”小厮没法,只得上前无奈问了句。 苏夙无赖道:“看天色晚间有雨,王爷既不让我进去,我就只能借着王府门前的石狮子遮风挡雨了。” 秦恪刚下马车,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他面上无波无澜,只吩咐道:“送江姑娘回去。” “我不回。” “那江姑娘今晚就留在这儿,本王会着人去江府传信。” 说着,就示意小厮推他进去。 苏夙好不容易跑出来,怎能轻易让他走了?于是巴巴地扯住了他的衣摆,自上而下瞧着他。 坐在轮车上的秦恪垂眼一扫,便对上了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心中莫名就微微一动。 “为何蹲在云逍王府门口?”他问。 苏夙又不能说历经前世只相信他,于是寻了个理由冠冕堂皇道:“我娘一生效忠皇室,对皇室也是十分信任,眼下我走投无路,能想到的就只有王爷这儿了。” 知晓孟海容生前曾对秦恪还有些恩情,苏夙便想着提她准没错,然而话中更多了一个“皇室”,直接就引得秦恪这个皇室弃子不喜。 第110章 至殿前哭诉说理 “你与太子关系应当更为亲厚,遇事该去找他,而不是本王。” 苏夙原想说太子住在东宫自己轻易也进不去,但瞧见对方脸色不好,便是不知为何,也本能地顺毛撸下去。 “我跟太子殿下,那就是因为皇后娘娘和我娘那层关系连着,实际上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若我真去找了他,岂不是更加不清不楚?” “而且”话说到一半微微顿住,苏夙又扯了扯秦恪的衣摆,讨好的语气十分明显。 “而且太子殿下不如王爷好看,也不如王爷好相与。两相比较,我自然是要选王爷的。” 明明是不着边际的讨好话,秦恪却难得没嗤之以鼻。但他也没回,只静静等着苏夙还能说出什么来。 “父亲为了姨娘跟我动手,我气不过翻墙逃跑还不小心摔了腿。王爷就收留我,不然这一晚上我若是冻死在外头,王爷也不好收场不是。” 听那声音可怜巴巴的,秦恪微微侧头,原先闭着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细缝,看见那个正扒拉着自己衣摆往上看的少女。 巴掌大的小脸稚气未脱,连下巴都是圆圆的,一双杏眼更是透着几分无辜,叫人实在是不忍心苛责。 再想想孟海容还在时确实对自己有恩,秦恪轻叹一声,转过头去。 “让下人收拾一间客房让江家小姐入住,明日一早,送还江府。” 秦恪说着扯过衣摆,示意小厮推他进去。 苏夙得了这话,麻溜地从那石狮子底下钻了出来,背着包袱就跑到了云逍王府门前。 小厮瞧的是目瞪口呆,不由道:“江姑娘的脚不是摔” 话音未落,只见方才对着秦恪还轻声细气委屈兮兮的苏夙直接一眼瞪了过来,拿口型比了个“闭嘴”。 小厮那还敢再说?撇撇嘴推着自家王爷进去,却没见原本该什么都看不到的秦恪微微勾唇,竟是笑得真切。 云逍王府就只有秦恪一个主子,伺候的奴仆护卫也并不多,一进去便觉得十分冷清。 好在下人们从不敢怠慢,便是平日里并不住人的偏院也打理地十分整洁,王府管事不过支使了两个下人过去,便很快收拾了出来。 “那若江姑娘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先下去了。”小厮这般说了一句,便逃也似的离开,好像生怕她再起折腾人的心思。 苏夙并未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在外头等了那么长时间有些冷,她在暖炉旁边烘了半天,想着以后的打算。 江家那肯定是不能留的,否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迟早都要嫁给赵霁,做他手上的利刃或是弃子。 最好找个借口,住进云逍王府。 思及此,苏夙便准备先赖着再说,于是悠悠闲闲地将自己的包袱整理进柜子,然后倒床就睡,丝毫没有只被主人家允许住一天的自觉。 前半夜都还算安稳,可到了后半夜,本就不好的天色开始雷声轰鸣,不多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这声响中,苏夙隐隐约约又梦见了前世,只不过梦中的她还不是那个驰骋疆场的将军,而是一个爬树下水的小女孩。 “我跟你说,纵然我娘这两日对你百般照顾,你也代替不了我!” 九岁的苏夙站在树上,本就不粗的枝干被她踩地摇摇晃晃,抖落几片枯叶,更勾着旁人的心神。 照顾她都两个婆婆在下头连声相劝,江府的护卫们亦是严阵以待,晚秋凉爽的天里,一群人硬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而在十几人中间,那个少年却是挺直腰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年幼的苏夙虽不算跋扈,却也是被宠出了娇纵的脾气,少年天生微弯的唇角就像是嘲弄,让她面色涨红。 “你笑什么!你别以为你笑得好看,就能蛊惑人心!” 一句说完,苏夙才发觉自己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对方的意思,当即耳朵上也泛起红云。 于是心神慌乱之间,她脚下一个踩空,直直就这么掉了下去。 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那个怀抱清清冷冷,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你也不能因为我长的好看,就对我投怀送抱。” 少年低声细语响在耳边,苏夙只觉得背后汗毛都炸了起来,猛然挣扎起来。少年没抱稳,人刚脱手就一屁股摔在地上,好大一声闷响。 “秦恪!我跟你势不两立!” 一句童言,他们就真的作对了十多年,从宫宴上怒目而视,到战场上博弈厮杀,再到 ——“走啊!” 原本嘶哑的嗓子几乎喊到破音,让苏夙从耳朵一直震颤到了心底。 再睁眼时,她已经满面泪痕。 “秦恪” 像失魂了一般,苏夙掀开被子,本就被冷汗浸湿的身体接触到外界,冻的她一个激灵,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处于黑暗的海水中,伸着双手,想跟随那缕光,找到沧海之上的那根浮木。 秦恪,是那缕光,也是那根浮木。 顺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往正院摸去,等到原本的恍惚茫然散尽,苏夙站在秦恪门口,可谓是万分窘迫。 进,她一个女儿家偷摸去男子住所,着实不体面; 不进,她心中难安,回去也是睡不着。 于是两相纠结之下,苏夙一咬牙,拿秦恪眼疾未愈为由说服了自己,痛快地推开了门。 早就察觉到外头动静的秦恪睁开眼睛,背光之处,那平日空洞的眼中一片寒芒。 “王爷?”苏夙低低唤了一声,顷刻被屋外的大雨吞没。 然而秦恪听得分明,只是没应,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是太子授意,要对他赶尽杀绝?还是自作聪明,想对自己下手,来博得太子重视? 从门口到床榻这么几步路的时间,秦恪就已经把苏夙和赵霁的关系绑的死死地。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苏夙就这么爬上了他的床,迎着窗缝投进的那微弱的光,对“熟睡”的自己绽开笑颜。 笑得无比“慈祥”?? 第111章 相争夺己方同行 这事儿就算要皇帝来办,看在秦宸宇的面子上,他也不得不定秦亦满的罪。 毕竟哪怕只是一个奴仆,秦亦满也没有越过秦宸宇随意使唤的道理,更遑论是侍读? 于是最后,孟礼全须全尾地跟着秦宸宇离开,苏夙则是被秦恪抱着,准备回孟府。 “本宫的马车就在外头,可要送二皇兄一程?”待出了潜龙殿,秦宸宇便问了一句。 然虽是与秦恪说话,他的目光却停留在苏夙身上,看样子是在询问她。 秦恪感受到自己的所有物被觊觎,自然不快,将苏夙揽在怀中又紧了紧,顺便还拿自己的袍子抱住她的头。 “苏苏怕生,不是自己的马车,也做不习惯,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抱着人大步离开,看那样子,好似多留一会儿,就会被人多看几分。 秦宸宇的视线紧随,渐渐幽深,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他才冷声问道:“夙夙与二皇兄的关系不错?” 他身边此时只跟着孟礼,后者当然知晓是在问自己,于是恭敬如实回道:“王爷待夙夙好,夙夙也是个会感恩的孩子,当然与他亲近。” “看来,是本宫做的还不够。” 秦宸宇状似呢喃一声,并未叫孟礼听得清楚。 然而后者却总觉秦宸宇的态度有些古怪。 “走,咱们可比不得二皇兄闲散,太傅那边还等着呢。” 说罢转身离去,孟礼则是规顺跟在身后。 而另一边,直到秦恪抱着自己离开了正殿,苏夙才从袍子里钻出一个小脑袋来,透了透气。 “王爷,你蒙我做什么?”苏夙吸了吸鼻子,像是才止住哭,那声音委屈巴巴的,惹人怜爱。 秦恪此时却莫名其妙地有些牙痒,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不是怕你长得可爱,再将人的魂给勾了去。” “王爷就知道诓我。”苏夙皱了皱鼻子,抱住他的手,“也不是人人都喜欢我的,就像是三殿下,打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现在都欺负到礼哥哥头上了。” 说着还愤愤不平地哼哼了两声。 秦恪听到此处,再想想今日之事,目光冷了冷。 “他是对我不满,所以针对你。” 苏夙撇撇嘴,“真不知晓他们为何对王爷如此敌意,王爷跟他们都不相处。” “有些关系,可不是不相处,便能当做不存在的。不过你放心,以后有本王在,定不会再叫你被欺负。” 这话苏夙听他说了许多遍,这一年来虽说确实有些成效,但是以他的身份和处境,也有许多照顾不到的地方。 是以苏夙只是点点头应了下来,随后才问:“王爷,咱们以后能不能去雍州城生活啊。” 看似是征求意见,其实带着不少撒娇的口气,就好像是在央求秦恪让她如愿一般。 秦恪微微挑眉,“怎么忽而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了?” “我只是觉得,这皇都太像是吃人的老虎了。还是雍州城好,有山有水,生活富足,还远离这些喧嚣,自在地很呢。” 苏夙一面说,一面像是在畅想。 然秦恪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本王暂且还不准备离开。”他道。 这句话如同兜头一盆凉水,将苏夙的热情浇灭下去,只剩下对现实以及将来的不确定。 “为什么啊。”苏夙有些不满地问道。 “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应当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离开。” 是有什么谋划吗? 苏夙想问,但是以她现在的形象并不适宜问出口,这话题也过于隐秘,想必秦恪并不想被旁人猜中。 只不过这一年以来,苏夙都是抱着能够“感化”秦恪的想法攻略他,眼下发现殊途终究同归,还有些气恼。 “王爷就知道想着自己,根本不管旁人是什么感受。” 苏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蹬蹬的往前跑,秦恪几次去抓她,都被她强硬地甩开。 最后怕她摔倒,又见苏曼云已经跟随孟府的马车等候在外,于是没有再动她。 “怎么了这是?板着张小脸。”苏曼云一见她便瞧出了不对,连忙问道。 岂料苏夙却二话没说,将她往马车里头拉。 苏曼云也有些无奈,只得是跟秦恪微微行礼告罪,上了马车。 “跟王爷闹别扭了?”她猜道。 苏夙把自己的头埋在她怀里,气鼓鼓的,说出的话也有些闷。 “才不是闹别扭,以后我都不理他了。” 苏曼云听着好笑,毕竟小孩子这样的语气,明显就是在闹脾气,还是那种很好哄的赌气。 是以她顺了顺苏夙的头发,问道:“出了何事?跟阿姐说说。” 苏夙对她也没有隐瞒,“我想回雍州城生活,但是他不愿意。” “这样啊。”苏曼云略一思索,便回:“可回雍州城是夙夙自己的意愿,王爷不认同,也有他的道理。若商议不通,便放弃商讨,何必动气?” “不能放弃!”苏夙咬牙切齿。 开玩笑,这次回归本就是她违规重新穿越,如果再过不去任务,她的面子与积分会掉的一塌糊涂不说,甚至还会丢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所以这个隐藏反派,她是一定不会放手的。 “真麻烦,我当时怎么就选了他呢。”苏夙烦躁地嘟囔了一声,又泄气般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早知如此,按部就班也比这样强。” 她在苏曼云面前说话没有太多保留,最多便是抱怨之时,不说重点。 是以此时的苏曼云只觉得苏夙是厌烦了秦恪,一时后悔。 “夙夙想回雍州城?”她又问道。 苏夙点点头,“咱们雍州城多好啊,山清水秀,又远离是非。” “可王爷不愿意跟夙夙离开?” “可不是,他说自己还有旁的事情没办。” 苏夙边说边揪着自己的发梢,看样子十分苦恼。 然而因为是低头,她并没有瞧见苏曼云一瞬间变化的神色。 既然苏夙不想要、且觉得后悔,那么,她是否可以重新修订这个条件? 第112章 办聚会真假意 苏曼云心中是怎么想的,苏夙此时自然不知,或说接连两次穿越,她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与苏曼云之间是否产生了隔阂与变化。 而在回去之后,她也因为生气,好几日没有去太学院见秦恪。 这就导致了第五天,秦恪亲自找上了门来。 “王爷找夙夙?”苏曼云一见他,便猜出了来意,将他往里头引。 秦恪淡然点了点头,而后问道:“苏苏这两日心情如何?” “也不知是怎得,虽好吃好喝好睡,却在发呆时总有满面愁容,兴许是前几日与王爷闹得不痛快,现在还记着呢。” 话中多带了几分打趣之意,让秦恪听着也是十分无奈。 “知晓这丫头记仇,却没成想,她竟是记仇到本王身上来了。” “夙夙自小是被娇宠长大的,性子难免会专执一些,还望王爷见谅。不过这丫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王爷顺着她,哪怕骗她几句,她也就高兴了。” 苏曼云劝的,确实是从苏夙的性情下手。 然而秦恪听得虽然在理,却并不赞同。 “本王不想骗她,所以该怎么做,便会如何说。” “王爷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否想过,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孩子,变数良多……若真不能从心所愿,改变想法也未可知。” “你的意思是,苏苏会离开本王?” 秦恪双目微米,其中存着几分审视。 而苏曼云却并没有太多心虚,毕竟这是真话。 “王爷猜得不错,我确实是这个意思。所以到那时候,王爷会如何选择了?” “本王如何选择,全看苏苏的想法,本王不会轻易放过,也不会刻意强求。” 这还真是矛盾。 苏曼云无言以对,索性不再问。 好在苏夙的住所很快就到了,苏曼云轻叩三声推门进去,看见里头的场景有些好笑。 只是没等她出言提醒,秦恪就扬了扬手,叫她出去。 “阿姐,你别给我送点心了,我没胃口。”苏夙嘟囔了两句,声音从被子里头出来,还有些懒懒的。 她此时正跪趴在床上,薄被只盖住了她上半身,隐隐还露出一个书角。 秦恪放轻脚步,往那书页上瞅了两眼,便看出了那根本是个话本。 “没胃口还吃了两碗饭,又在这儿看闲书?”秦恪拍了拍她露在外头的屁股,有些好笑地问道。 这一下虽隔着衣裳,但苏夙还是觉得头皮乍起,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了起来。 “你!你轻薄我!”她眼睛瞪大,好似两颗圆乎乎的杏子。 秦恪却并没有因为她这话生出任何愧疚之心,反倒是不以为意极了。 “一个黄毛丫头,还谈得上轻薄了?少看些话本,学这些没用的东西。” 苏夙恨得牙痒痒。 但事实如此,虽说她里头装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外表却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 真要命! “王爷来做什么?”苏夙揭过这个让她尴尬羞耻却还没理的话题,问道。 “不来哄哄你,你只怕是要一直避着本王。” “用不着。”苏夙哼哼了两声,“王爷反正也是我行我素,何必哄我?浪费时间。” 这是还气着呢。 对于她生气的理由,秦恪其实也不是猜不出来,只是正如他对苏曼云所说的那般,他不想对苏夙说谎。 是以此时他轻叹一声,伸手要去揉苏夙的头。 后者没避开,也就任由他乱揉一起,板着小脸。 “只是说近几年走不开,有没有一直留在皇都,你还小,留几年怎么了?再者,回雍州城,你就舍得这皇都之中的玩伴和皇祖母?” 还真舍不得。 但苏夙又不是真的十岁小孩,还是以任务为重要,是以捂住耳朵,一副不听的模样。 “我不管,王爷就是想诓我。” “那本王答应你,等你我正式完婚之后,便带你回雍州城。”他道。 苏夙算了算时间。 她十五及笄,也就是还有五年,就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 而五年之后,皇帝还正当年,太子秦宸宇的羽翼也不算十分丰丨满,并没有到可以继任的时候。 “当真一成婚,就带我回雍州城?”苏夙确认道。 秦恪拿她没办法,点了点头,“当真。” 听得此言,苏夙才算是彻底满意下来。 她哼哼了两声,威胁道:“王爷最好守信用,不然,我就自个儿离开皇都,回到雍州城去,让王爷再也找不到我。” “那本王可真是害怕。”秦恪调笑了一句,将她捞到了怀里。 秦恪一向说话算话,这一点苏夙其实并不担心,是以得到这句承诺之后,她就将之前的忧虑彻底抛到了脑后。 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然而在初冬之际,孟敬却突然举办了一场聚会。 说是聚会,其实也不过就是孟府的几个小辈,以及苏夙苏曼云两姐妹。 得知此消息的时候苏夙还有些不情愿,问道:“我能不去吗?我也就跟礼哥哥和绮儿姐姐聊得来,其他人都不怎么认识。” 孟敬听得此言,当然不乐意,但眼下他已经知晓苏夙不好招惹,只能是好言相劝。 “本来就是想让孟礼和孟绮这兄妹二人融入府中,我才会办这场聚会,若没有你从中调和,我怕他们会认生。” “可我觉得,孟大人比我更适合当这个从中调和的和事老,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联系在其中的血脉,皆来自于孟大人、” 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孟敬有些拿她没办法,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本意。 “凡硕和宛宁说想和你道个歉,以此聚会聊表心意,你就当给孟叔一个面子,如何?”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就不好推脱,苏夙就算百般不愿意,最终也只能答应下来。 何况孟绮和孟礼如果真想在孟家立足,也确实需要融入其中。 然而她不知晓的是,这场聚会说是为孟凡硕、孟宛宁二人之前的莽撞行为道歉,其实根本就是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密谋。 为的就是,报复这一年多来频繁让他们吃瘪的苏夙。 第113章 甜点中又下猛药 苏夙就算一百个不愿意,孟敬都已经这么开了口,她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只是在赴宴之前她也存了一个心眼,跟秦恪说了声,以防之后有什么她无法应对的意外。 十一月初七,正是皇都最冷的时候,孟敬为这场聚会选定的场所正在长亭雅苑,这是皇都之中的世家公子哥们时常聚会的地方。 苏夙到的时候,已经让柳迹风帮忙去探查了一番,所以此时正好得了消息。 “孟凡硕那边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孟宛宁,似乎藏着别的心思。” 苏夙听了一挑眉,倒不是意外于孟宛宁会下手,而是意外她竟如此沉不住气。 “你且瞧着,见机行事。”苏夙吩咐了一句。 柳迹风应声说是,随后身影消失,估摸着是去孟宛宁那块儿了。 “小姐,这摆明了是一场鸿门宴,咱们还要去吗?”沅安不由有些担心。 然而对此,苏夙却只是摆了摆手,“不怕她来明的,就怕她来阴的。此番是孟大人做东,孟宛宁若是起了什么坏心,必定会被惩处。” 沅安想想正是这个道理,但还是不免忧虑。 “那要是小姐真的着了道儿,这该如何是好?” “放心,咱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着了道儿,那不是还有王爷吗?” 话中的意思,就是完完全全将秦恪作为了自己的底牌。 只不过沅安在皇都留到今日,对秦恪处理事情的靠谱手段也十分认可,闻言便点了点头。 “小姐说得是,就算身边谁都靠不住,不还有王爷吗?” 一主一仆就此达成共识,是以就算知晓这是一场鸿门宴,也没有多少惊慌的意思。 等到了长亭雅苑的芝兰厅,苏夙刚一进去,迎面便是烧得温暖的空气。 “夙夙来了。”孟凡硕今日一改平日傲慢的态度,竟是笑得有些亲和。 只是本就健硕的身形往那窗口一杵,直叫人觉得有一股不适的压迫感。 苏夙往旁边挪了些,不咸不淡应了一句。 气愤不尴不尬,好在今日来的并不止是孟凡硕,还有孟家的其余兄弟姐妹。 “礼哥哥和绮儿姐姐还没来吗?”苏夙嫌这儿烦闷,便问了一句。 而孟凡硕笑意微微一僵,“今儿早我着人去问了,还没得到回应,许是不来了。” 这倒是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 苏夙倒不担心孟绮和孟礼会爽约,毕竟他们先前已经达成共识,会一同赴约。但她比较好奇的是,孟凡硕和孟宛宁二人分别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那咱们就开席,大家都等候多时,没道理再继续等着他们二人。”孟凡硕说道。 苏夙没什么异议,点点头,就见孟凡硕端起了面前的酒盏,站了起来。 “关于以前的过节,我在此处与你赔个不是,还望你莫要计较。” 孟凡硕说完,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堪称痛快,倒是看的苏夙暗自咋舌。 要知道她自打进了孟府,这高明丽母子三人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只觉得她是商户之女,且与一个皇室污点定亲。 而今突然抛下以前的偏见,倒也是对自尊的一种压迫。 “我对凡硕哥哥和宛宁姐姐没有意见的,所以我以茶代酒,希望以前的种种都能烟消云散,好好相处。” 苏夙说着抿了口果茶,还真顺着他的意思演了下去。 于是这一场聚会就这么宾主尽欢地进行。 不多时,孟宛宁也来了,带着一个托盘,上头是精致的甜点。 “这个天气难以寻得新鲜水果了,于是我一早就让长亭雅苑的厨子做了这道甜点,想请夙夙和曼云尝尝。” 她说着,将两碗甜点端到他们二人面前。 苏夙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明着来,不由挑了挑眉梢,“这是兄弟姐妹们都有呢,还是独独只有我们姐妹二人有?若是后者,这点心就给大家一起分了。” 孟宛宁面上不见多少慌乱或是不满,只像是早有预料。 “只是你二人的多了两个樱桃罢了,大家都有。” 说着一招手,让几个侍女端着托盘进来,一个个地分发起来。 单看这点心,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且柳迹风早有察觉,苏夙当然信得过。 于是真的挖了一小口,对苏曼云说道:“阿姐尝尝,这点心挺好吃的。” 苏曼云于是也尝了一口,点点头附和,孟宛宁面上便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行了,赶紧入席,别叫大家都等着你。”孟凡硕似乎是对孟宛宁的态度十分满意,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后者也一改往日,变得乖顺,席间都没说话。 “我怎觉得,这兄妹二人肯定是不怀好意呢?”苏曼云心中不免打突,毕竟二人的转变也太快。 苏夙却是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好意肯定没有,但咱们又走不掉,不妨看看他们耍什么把戏。” 苏曼云想想也是,便一切如常。 吃过了饭,一切似乎都是照常运行,等到大家都熟悉地差不多了,气氛也热络起来之时,孟凡硕叫其余人先行离开,说是还是单独跟苏夙姐妹二人说说话。 后者并没有拒绝,于是很快,这雅间之中就只剩下了四人。 “夙夙,我也跟你赔个不是,以前是我做得不对,以后我肯定改。”孟宛宁也难得低了头,只是态度看着虽然诚恳,却叫人感受不到诚意。 苏夙敷衍应了,甚至还有些烦,想知晓这二人今日卖的是什么关子。 但大约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孟凡硕的脸上泛起红晕,连带着脖子都红成一片,目光开始稍稍涣散。 苏夙一开始还以为是酒劲儿上来了,想着不如劝他先回去歇息。 直到她又看见孟宛宁面上浮现同样的异样,她才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夙夙,我怎么觉得,他们有些不对?”苏曼云怯怯地拉住苏夙,即便是挡在她前面,可声音还是忍不住地有些发抖。 她年岁毕竟不小了,知道的多,此时猜出七七八八。 而苏夙也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惊讶——这孟宛宁动的手脚,不会是在点心里头下了药! 第114章 下猛药险些遭难 报复的手段有许多种,但是下药这一点,是苏夙怎么也想不到的逻辑。 毕竟这儿都是孟家的人,苏夙还小,算计的只能是苏曼云。 可要孟凡硕和苏曼云发生点什么关系,就她们这种商户,这兄妹二人估计还看不上。 但心中再怎么觉得难解荒唐,苏夙还是紧紧抓住了苏曼云的手。 “看他们的情况不对,咱们跑。”她说道。 苏曼云好歹记着自己是长姐,还需要保护苏夙,咬咬牙反握住她。 “你先跑,我在后头。” 说着将苏夙往前一推。 眼看着孟凡硕已经失去了理智,那蒲扇般的大掌就要朝着自己抓来,苏夙也顾不得在这个时候礼让,赶紧往门口跑。 谁知孟宛宁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那门竟是纹丝不动。 “怎么打不开啊。”苏夙有些焦急。 此言一出,苏曼云是彻底慌了神,只愣怔的工夫,她就被孟凡硕扯着拉了过去。 衣襟瞬间被拉开,露出里衣,惹得苏曼云又是一阵慌乱尖叫。 这样不行。 苏夙咬了咬牙,目光定在桌上的水果刀,一把抓住便朝着孟凡硕捅过去。 只是被孟宛宁瞧见,用力一撞,刀尖只从孟凡硕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 “苏苏,下来!”窗外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摔倒的苏夙只觉心神一下安定下来,趁着孟凡硕吃痛地松开手,拽起苏曼云就往窗口跑。 芝兰厅在二楼,距离地面不远,但没点武功底子的人必然不能轻松跃下。但下头站着秦恪。 苏夙想也没想,直接将苏曼云用力推了下去,而自己则是在她的惊呼声中,被孟凡硕一把扯住头发拽了回去。 “夙夙!” “苏苏!”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但并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苏夙稍稍松一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后脑一阵剧痛——是孟凡硕将她狠狠砸在了地上。 “死丫头,竟敢坏我好事。”孟凡硕此时显然已经不清醒了,跪在地上,狠狠掐住苏夙的脖子。 好在苏夙也并不是个十岁的孩子,她艰难地抓住不远处的短刀,用力朝着孟凡硕的手腕削去。 深深的一道口子,使得鲜血喷涌而出,但孟凡硕却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去死……去死!”他双目猩红,不顾手腕的血留得越来越快,竟是专注于要将与他作对的人掐死。 空气渐渐稀薄,苏夙喘不过气来,头疼欲裂,眼前也渐渐模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在这儿跟孟凡硕这么一个小喽啰同归于尽、再次任务失败的一瞬间,突然听见刺耳的破窗声。 糊了窗纸的雕花木窗被一脚踹开,阳光裹挟着冻人的冰雪鱼贯而入,背光而来的人虽身着一袭黑衣,却如同天神降临。 她模糊的视线只停留在这一瞬,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 淡淡的沉香使人安宁,屋中烧着的暖炉也正好,连带着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干爽舒适,叫人感觉置身于春日。 苏夙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这一觉从冬天睡到了春天,但脖子处传来的疼痛,却让她知晓,这件事情才发生不久。 “小姐,您可终于醒了!”沅安见到她睁眼,便惊呼一声。 随后竟是滑下两行清泪,一发不可收拾。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苏夙觉得有些好笑,便打趣了一句。 只是出口的话艰涩疼痛,也哑的很。 “小姐不许胡说,这次可吓死奴婢了!”沅安哭得更凶,抽抽噎噎的,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苏夙也就听她哭完了,等到她开始调整呼吸,才点了点外头。 “我想喝水,你给我拿些过来。” 沅安赶紧照做,倒了点温水,一点一点给她喂了下去。 苏夙这才觉得好多了,不由担忧问道:“阿姐呢?” “大小姐平安无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此时应当还在昏睡。” 在苏家,虽是苏夙最受宠,但苏曼云也被养得极好,没经历过什么事儿,这次会惊吓也是正常。 苏夙松一口气,但见屋中就只有沅安一人,还是有些矫情地失落。 “王爷呢?怎也没见他?” “王爷正在训人呢。” “训人?” “此番小姐遇险,无外乎就是孟家三小姐那两人不安分,以及柳迹风看护不周。前两者王爷自然不会轻饶,但是后者,也不能放过。” 听她一口一个“柳迹风”、“后者”,苏夙颇觉意外。 “往常你不是都叫柳大哥的?怎么这次不光不帮他说话,还连称呼都变得如此生疏?” 沅安气得哼哼两声,替苏夙整了整被子。 “他照顾小姐不周,理应受罚。”沅安不满。 苏夙不由觉得有些感动,但也有些哭笑不得。 “说来,柳大哥干什么了?” “还不是那孟家三小姐心怀不轨,要在大小姐的点心里下药,让孟家四少爷与大小姐发生关系。柳迹风早有察觉,当时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来得及辨认其中下了什么,就将大小姐和孟家三小姐的点心换了。结果大小姐虽然没吃亏,小姐您却受了伤。” 仔细说来,让孟宛宁自讨苦吃,也确实是最正常的报复方法。 柳迹风大概根本想不到,孟宛宁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来毁掉苏曼云的清白。 要知晓这对于他们姐弟二人来说,那可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不过这事儿也怪不得柳大哥,我去与王爷说说情。”苏夙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沅安却止住了她。 “小姐还是好好养伤,那边场面太乱了,不适合小姐过去。” 话说得不清不楚,眼神也躲躲闪闪,看样子是有别的事情瞒着自己。 苏夙实在是好奇那场面是有多乱,不由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你也说给我听听。” “哪有发生什么?奴婢就是觉得他理应受到惩罚,才能长长记性,不想让小姐去罢了。” 说完这话,她还心绪地别过头去。 这是肯定有什么了。 苏夙如此确信,威胁道:“你若不说,我可一定要去了。” 第115章 惊险过伦理苟且 沅安拦着说场面混乱,那眼下的场景便必定不容小觑。 是以苏夙一说要去,沅安便赶紧和盘托出。 “孟家三小姐和四少爷都中了药,眼下……眼下险些了苟且之事,让孟大人给抓回去了。” 此言一出,苏夙微微一愣,随后便是难以置信。 “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虽是亲兄妹,但也是男子女子……”沅安说到这儿,意识到自己不该将这种事情与一个十岁少女提起,赶紧闭上了嘴巴。 随即,她开始转移话题,“小姐的伤势如何了?可还觉得有哪里难受?奴婢去给您请大夫。” 苏夙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从沅安的态度里头,她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同样被下了猛药的男女,就算是有伦理在其中压着,也很难会把持住自己,更何况那种药不仅只是催情之用,有时候还会造成意识不清的幻觉,他们只怕在清醒之前,都不知道做了什么。 如此荒唐之事,虽说只是咎由自取,但也难免让人唏嘘。 沅安很快请了大夫过来,诊治之后,说只需安心疗养一段时间,便带着沅安同去抓药。 苏夙于是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着,在思索如何应对孟敬这种无聊的问题中,又渐渐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什么在轻轻摩挲之时,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爷?”苏夙拿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哑声中颇带了几分可怜。 眼下天都黑了,屋内又没有点烛灯,唯有廊下的光线照进来,却叫人瞧不清楚对方的面容。 也正是因此,苏夙没有看见秦恪此时阴沉的脸色。 “可好些了?”甭管面上如何,在开口之时,秦恪还是尽可能温柔了语气。 苏夙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之处,点点头,“已经要好了,听闻王爷处罚了柳大哥,可千万别下重手啊。” “小白眼狼,尽知道考虑旁人。”秦恪没好气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夙甚至觉得,他连动作都放轻了不少。 好似将她当成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这事儿本就不怪柳大哥,我叫他见机行事,他许是也没想到这一层。” “若要跟着本王,只这点能耐还不够,是以本王才会惩处于他。” 秦恪这话看似是在解释,其实也不过是让苏夙宽心。 只不过究竟是在教柳迹风做事,还是迁怒于他没能完完全全护住苏夙,只有他自己知晓。 而话说到这个地步,苏夙也没得反驳,毕竟当初问柳迹风愿不愿意跟着秦恪,他就已经答应了吃这个苦。 在秦恪的云逍王府又待了一晚上,次日清晨,苏夙才在同曦的护送之下到达孟府。 此时的孟府明明众人都在,然而各处,都是难免一片死寂。 “阿姐先回去歇息,我去夫人那儿一趟。”苏夙说道。 苏曼云昨日受了惊吓,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头跑过的便是噩梦,此时状态也不大好。是以苏夙一说,她便嘱托沅安好生照料,自己则是先行离开。 “大小姐这次只怕是吓得不轻。”沅安在旁担忧地说了一句。 苏夙也轻叹一声,“阿姐一贯胆小,在苏府的时候,便连一个老鼠都要惊吓半天,更遑论是这种事情?此番她跟着我来皇都,也是受苦了。” “可小姐对大小姐也好啊,昨日那么紧急的状况,小姐还是先让大小姐获救,自己险些遭难。” “这就是咱们之间的姐妹情深了。” 苏夙随口说了一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不过等她到了许敬楠的院子,却得知她根本就不在。 “正院那边出事儿了,浇上我娘去处理,她还没回来呢。”孟绮解释了一句。 苏夙点点头,也知孟敬多半怒极。 但她也有事情要问这兄妹二人。 “昨儿个咱们不是说好了一同赴约?怎么一直到出事儿,我都没见你们两人过来?” 她只是询问,但听在二人耳中,却多了几分质问的意思。 只见孟礼垂首而立,看样子愧疚的很,孟绮也有些不知所措。 “昨儿个说来也是奇怪,咱们的马车本来行驶的好好的,却在半道拐了弯,一路行驶向郊外。等咱们反应过来,都走过好几十里了,那时候再回来,就只看见孟凡硕那姐弟被关在里头不知在做什么。” 孟绮说着还有些懊恼,看样子并不像是假话。 苏夙看人还挺准的,这一年相处,她知晓孟绮孟礼这兄妹俩是什么人,也并没有怀疑。 “那你们在路上,就没发觉这路不对?” “长亭雅苑咱们只是听过,并没有去过,更何况昨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上车我与兄长便感到困倦,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眼下看来,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这么解释倒也说得通。 “只是我实在不明白,想她高明丽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算计起我们来怎如此简单?”孟绮半是气恼半是不解。 若说是往常,许敬楠不争不抢,孟绮孟礼只能低声下气,受制于人也难免。但现在许敬楠手段雷霆,还有苏夙和许望海在后头撑腰,高明丽应当无处下手才对。 苏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心想着有关于高明丽的事情,之后只怕还要细查。 但此时对于这担忧过度的兄妹二人,她还是宽慰道:“此番有惊无险,已是幸事,你们就别管了,相信夫人自有定夺。” 孟绮点点头,倒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孟礼难得开了口。 “这次你受苦了,待来日,我定当报答。” 听得此言,苏夙没太在意,只是摆了摆手。 “礼哥哥好好做太子殿下的侍读便好,其余的,不用多想。” 孟礼应了一声。 这边问完了情况,苏夙便准备走了。 谁知刚除了院门,却见管事钱伯匆匆而来,竟是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小姐 ,老爷请您去一趟前厅,说是有事商谈。” 第116章 难抉择尊严体面 孟敬这个时候找苏夙,便是用脚指头想,也知晓必定是与孟凡硕孟宛宁二人有关。 但到底是兴师问罪一类,还是求饶道歉一类,苏夙此时暂且不甚明晰,也不想掺和。 “我听闻夫人正在孟大人那儿,有什么事情,孟大人可以与夫人说,再跟我转达。” 苏夙的声音虽稚嫩,但是说话却是不容置喙。 钱伯当然知晓她不好惹,但孟敬那边同样是下了命令,是以面上难免露出了为难之色。 “苏小姐,您就随老奴走上一趟,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老爷十分重视。”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苏夙问道:“你家老爷重视,该去找孟凡硕与孟宛宁,而不是我。” “可苏小姐也是涉及其中的一员,老爷难免……” “你这么说,那涉及其中的就多了去了。” 苏夙这么一说,转头就吩咐沅安:“去,将王爷也找来,说孟大人想对涉及其中的人一一盘问。我知晓的不多,恐怕要王爷来补充才行。” 此言一出,钱伯哪里还敢再强求于她? 只得是说了两句好话,叫她切莫兴师动众,而后灰溜溜地回去复命。 这件事情,最终孟敬也没再找苏夙多问,但整个孟府对于这件事情都是三缄其口,再也无人提及此事。 而或许是觉得姐弟乱来丢人,苏夙好几天都没见到孟凡硕和孟宛宁二人的身影,自然也乐得清闲。 于是等养好了自己脖子上的上,她便去了太学院。 只不过刚一去,就被迫沾上了麻烦。 “今儿叫你过来,是因为皇上想叫本宫问问你,云逍王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凤仪殿中,皇后如是问了一句。 苏夙知晓他们并不是真的关心秦恪,但她也不能直说,只是歪了歪头,故作不解。 “王爷都这么大了,皇上还管着他呀。” 皇后对这童颜童语难免觉得好笑,但好笑之余,却又觉得有些心疼。 “你是个聪明孩子,本宫不瞒你。皇上对云逍王的要求严苛,这一点你也知晓,所以他时常不来太学院,皇上难免不高兴。” 听得此言,苏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太学院的大家也不待见王爷啊,若是换做我,我也是不想来的。” 皇后叹了口气,不想跟苏夙往深入聊,只得是道:“这不是你想不来就不来的地方,你回去也与云逍王说上一声,若要无事,还是多来太学院为好。” 这应当是最近秦恪的活跃,使得皇帝不满了。 苏夙知晓对于皇帝来说,秦恪过的越好,便越是梗在心中的一根刺,所以唯有他按照自己规定的路线走,才能舒坦。 但是显然,秦恪不是这种人,苏夙也不想他过得如此憋屈。 “皇后娘娘,王爷从商难道也不行吗?”她忽而问了一句。 皇后其实并不知晓她的意图,是以问道:“王爷最近,是在从商?” “我也不知道啦,只是听王爷说过,宫中是不会单独给他月例的,所以想花钱,还是得自己挣才行。我就想着,反正咱们也不掺和宫里啊朝堂里的事情,不如叫他跟我去雍州城,跟着爹爹一同跑商,说不准还能挣大钱呢。” 苏夙说的似乎只是一种天马行空的设想,但是对于皇后来说,却无疑是想到了秦恪的另一种选择。 “夙夙想回雍州城?”她问。 苏夙点点头,“爹爹娘亲毕竟都在雍州城,我自然是想回去的,但是王爷说他走不了。就前几日,我俩还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呢。” 说着还撅了噘嘴,大有不服气的样子。 皇后心中细一思量,想到了别的,不由起了心思。 “那若是让你永远不回皇都,你愿意吗?” 听得此言,苏夙微微一愣,随后似是有些为难。 “永远不回来的意思是,我永远都见不到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还有四公主七皇子了?” 她列举出的,无一不是与她亲近的人。 皇后虽也有些舍不得,但她看惯了离别,到也不觉得有什么。 “大人总难免会面对选择,夙夙若是长大了,便知晓世间难有两全之法。” 苏夙听着,眼圈微微一红。 就在皇后以为她毕竟年幼,肯定做不出选择的时候,她毅然握了握拳。 “虽说离别很叫我难过,但比起皇都,我还是更想留在雍州城。” 这是选择了后者。 皇后稍稍松一口气,没再问她别的,便放她离开。 只是等她走后,自己却去了太后的清宁殿中。 “你的意思是,想皇帝放恪儿去雍州城?”太后听完始末,如是问道。 皇后回答:“臣妾想着,与其将云逍王放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让他无法忽视,倒不如将他放到更远的地方,也好眼不见为净。” “可是雍州城虽有战乱,却也是一块富饶之地,再加上皇后你的兄长镇北侯戍守此处,只怕不好作为封地……” “这就要委屈委屈云逍王了,”皇后解释,“镇北侯是臣妾一母同胞的兄长,自会向着臣妾 ,也会向着太子,所以将云逍王送往北境,反而会让皇上更觉安心。至于封地……他一个闲散王爷,不要封地也无甚关系。” “不可!”太后有些不满。 “他到底是皇帝的子嗣,便是没有资格继承大统,也该有自己的体面。哀家就算让皇帝允诺一个偏远之地,也不能让他丢失身为皇室子嗣的尊严。” 太后这番话,其实也在皇后的意料之中。 是以她劝道:“眼下的情形,体面与性命总要择一,若他愿意保命,北境雍州城,是他最大的转机。” 太后又何尝不知? 于是在“尊严”与“活命”的拉扯之中,她难免陷入了两难,皇后也没有逼迫,毕竟今日只是提出了这个可能。 所以当看见太后犹豫不决的时候,她便准备告辞离开。 只是刚一起身,还没有行礼,便听太后开了口。 “过些时日,你去探探皇帝的口风,恪儿那边,哀家会好生劝解。” 第117章 旧人叛偷拿信物 皇后与太后说了什么,苏夙自是半点不知晓。 而还没离开凤仪殿,她便被等候多时的秦亦瑶给拉了过去。 “我母后都跟你说什么了?”纵然还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商谈,秦亦瑶还是先关心了一句。 苏夙不知她的真正目的,但也没有隐瞒,只是轻叹一声,“皇后娘娘说王爷时常不来太学院,惹得皇上不高兴了,所以叫我去劝劝王爷。可我又不知晓王爷究竟在做什么,要如何劝嘛。” 说着还有些苦恼地瘪了瘪嘴。 秦恪自打出冷宫以来,也确实是安分过一段时间,可他的性子一向都不爱受制于人,此后的转变显而易见。 秦亦瑶身边的人原本还能打探一些他的消息,而今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这我 也帮不了你,但以二皇兄对你的重视,想必你若是细问,他自会与你说明。” “但愿如此。”苏夙叹了口气,但见她神色凝重,似不是因自己的事情而发愁,“说来四公主找我何事?应当不只是因皇后娘娘召见我。” “这倒确实,”秦亦瑶也没有隐瞒,“这两天母后又叫我去与表哥见面了,说是有个诗会。你也知晓我最不喜那文绉绉的东西,太学院里学一学也就罢了,这种事儿,我着实是应付不来。” 苏夙听了,也颇觉有些头疼。 这婚假一事从古至今,都是人的大事,所以相亲也在所难免。 特别是秦亦瑶这种身份,即便因为嫡公主的缘故一直拖着,渐渐也有人在背后议论。 “可四公主又不能不去。”苏夙想想皇后那句抬也要抬过去的话,不由也露出满面愁容。 秦亦瑶也知晓装病或是出逃没什么作用,当下下了决定,“你明日陪我一起。” “我?”苏夙一惊,“我陪四公主去作甚?我又不要相亲,还能给四公主转移目标不成?” “多个人多条路,有你跟我作伴,我至少没那么无趣。” 敢情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把自己当垫背的了。 苏夙哭笑不得,但一来秦亦瑶也是她的朋友,二来可以光明正大逃掉太学院的课程,索性答应下来。 秦亦瑶这才放她离开,一点要送的意思都没有。 出宫的路走过许多遍了,此时就算没人同行,苏夙也走得轻车熟路。 只是刚至半路,她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绿芸姐姐!”她喊了一声。 绿芸是秦恪身边难得的侍女,听说以前跟过淑妃,是陪着秦恪从冷宫里走出来的人。 是以秦恪对她还算重视,苏夙也就愿意跟她亲近。 然而或许是绿芸心中装着别的事情,脚步匆匆地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她。 是秦恪让她进宫办事? 苏夙有些疑惑,毕竟秦恪的事情向来都是同曦经手,鲜少会通过绿芸。 思及此,她悄然跟上,随着她一路弯弯绕绕,竟是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小院。 “怎现在才来?快进来!”门内的人显然是等候多时,一见到她,便着急忙慌地将人给拉了进去。 苏夙赶紧躲到树后,遮住身形,但门已经关上了。 绿芸毕竟是秦恪的人,她不好多管,可方才粗粗一瞥,她所瞧见的那位,好似与贵妃有几分牵连。 是以苏夙没走,而是爬上了树,借着枝条挡住自己的身影。 “要你带的东西可都带了?”那侍女问道。 苏夙耳力好,听了个七七八八,却也不知其意,但此时定睛一看,她也认出了对方——贵妃身边的近侍,名唤青柔,似乎还有些地位。 “带了带了,云逍王那边不好糊弄,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让姐姐久等了。” 绿芸一边告罪,一边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个布包。 “就这么点儿?”青柔显然是不甚满意,“娘娘是什么性子你也知晓,只这么几张,你叫我如何回去交差?” “我也尽力了,可云逍王对淑妃娘娘的遗物看得紧,亲自从冷宫带出来之后便锁在匣中,只这么一点,我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少在那儿解释,娘娘可不爱听这些。”青柔摆摆手,有些不耐烦,“我可告诉你,有当年淑妃私通的事情在前头,他秦恪就一辈子抬不起头。只要你立了大功,自然有娘娘保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这话看似是宽慰,其实也是循循善诱。 只见绿芸眼中满是挣扎,手哆哆嗦嗦好几下,才终于又拿出几张泛黄的纸来。 “就这些了,若是娘娘还需要,我再想想办法。” 青柔一把抽过来,似乎是怕绿芸后悔。 她仔仔细细点了点,口中还不忘说着训诫的话。 “这些信对娘娘来说也无多重要,但试探你,那是足够的了。我且告诉你,少耍些小心思,免得娘娘动怒,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绿芸被吓得一抖,忙跪下去扒轻柔的裙角,“好姐姐,您且饶过我一回,我也是为了自保啊。” “行了行了,我不是那种计较的人,自也不会多说。只是你自己也得长长记性,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明白的,多谢姐姐。” 绿芸说着,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讨好地塞进青柔手里。 “万望姐姐能替我美言两句。” 青柔看了看那玉镯的成色,“看来这云逍王对你还不错,你这镯子,连我都觉得稀罕。” “云逍王对我再不错,也比不得娘娘的恩情。” “算你识相。”青柔将镯子戴在手腕,摆摆手,“行了,你回去,我还得去娘娘那儿交差。” 说着转身就走,绿芸恭敬目送她离开一段,自己才小心翼翼地走了。 偌大一片荒院,就只剩下苏夙一人坐在树上,陷入沉思。 绿芸背叛了秦恪,这一点不容置疑,而且很有可能连淑妃的死,她也做了一个推手。 但那些信究竟是什么,青柔、抑或是贵妃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却还未可知。 “你在树上做什么呢?” 正想着,树下突然出现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苏夙被吓了一跳,竟是踩空了去。 第118章 相亲会误见王爷 这一脚踩空,苏夙直接便从湿滑的树枝上摔了下来。 好在她的反应极快,迅速用手抓住,才免去狠狠摔在地上。 然而吊在半空也不好受,她一张小脸用力到有些涨红,还不忘恶狠狠地瞪着下头的人。 “哟,小女娃倒是臂力不错。”秦亦满嗤笑了一声。 作为三皇子,秦亦满与秦恪一向不对付,苏夙作为后者的小王妃,这一年明里暗里的,也没少受牵连。 是以此时两人对面,颇有一种相看两相厌的感觉。 苏夙懒得跟他废话耗费体力,只低头巡视了一圈,判断离树干以及地面的距离。 “听他们说,你这小女娃最是嘴甜,要不然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来听听,我救救你?”许是被苏夙回避的态度吊起胃口,秦亦满故意逗弄她。 岂料苏夙只是翻他一个白眼,随后当机立断,松手坠落。 寒风呼啸,刮得人脸颊生疼,此时身披狐裘的少女好似稍大些的雪花,飘洒人间。 秦亦满为之一惊,下意识就要去接,却见那小小一团融入了厚实的积雪之中,打了个滚,竟是毫发无伤。 “不牢三殿下费心了,我自己能下来。”苏夙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秦亦满竟也不生气,追着她后头走了几步。 “你就这么不想跟本殿下说话?” “我跟殿下又不是朋友,干嘛要跟你说话?”苏夙撇撇嘴,“再说了,我跟殿下可是仇人。” “没人敢跟本殿下说这种话,你还是第一个。” 来了,经典的霸总桥段。 苏夙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心想还真是哪个年代哪个背景,都不缺少这种自视甚高没见过世面的人。 “三殿下若是觉得新鲜,找自己宫中的下人,说一句就给一锭金子,还不会记仇,保准儿一群人争着抢着要说。” 左右早已结仇,苏夙也不怕说得多了,会让秦亦满更为不喜。 但秦亦满也不知 哪根筋搭错了,完全没有放她走的迹象。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对本殿忠诚,只因害怕本殿?” “那不然呢?非亲非故也没恩情,不为那点月钱和小命,谁会腆着脸做这种趋炎附势的事情?更何况三殿下的脾气还差得很,我就不想跟你相处。” 话说到此处,已经是十分不给面子,苏夙心想就算再怎么觉得新鲜,秦亦满这种骄傲的人,也肯定会生气。 是以她功成身退,朝着对方敷衍一礼。 “王爷还在外头等我,我就不跟三殿下闲聊这些废话了,三殿下也千万别找我的麻烦,毕竟也就前两天咱们才闹到皇上那儿去,我哭两声没什么,只怕三殿下会吃亏。” 威胁完,大步离开。 怼了他一通,苏夙半点没有仗势欺人的羞愧,反而是十分爽快。 她回去好好睡了一觉,却没成想次日见到秦亦瑶,后者竟也知晓了这件事情。 “昨儿临近傍晚,三皇兄过来找我,来问你都喜欢些什么,可把我吓得够呛。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秦亦瑶好奇问。 苏夙心想她哪儿知道?毕竟直到此时,她心中对秦亦满还都是厌恶之情,实在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成了关系好的朋友。 是以也照实将昨日的事情告知秦亦瑶。 后者听了沉默半晌,打了个哆嗦,又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上回你教我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狗血。你与我这三皇兄之间的前盘,当真对得上这二字。” 苏夙心想可不是吗。 但念及这话附和完,难免会显得有些自恋,于是也没搭话。 “且叫我好好看看,今儿都来了什么人。”苏夙说着掀开车帘,往外头看去。 他们此时已经停在了碧兰汀外,虽说地处隐蔽,却也能瞧见来往的行人。 而因此次来的都是贵子贵女,直接包场,进出的只会是诗会上的人。 “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是那些,还能有什么新面孔不成?”秦亦瑶不以为意。 她说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毕竟跟她门当户对又适龄的人就那么些,一月一年的熬过来,人只会减少,不会增加。 想清楚这一点,苏夙也不免咋舌,“四公主这是耽搁了多少好男儿,你不选,他们都死不了心。” “与我何干?他们想攀附权势,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四公主这话,是断定这些人中没有真心喜欢你这个人的?” “哪儿有这么矫情?”秦亦瑶摆了摆手,“我的身份,也是我的一部分,他们选择我,自也会将身份考量在其中。只是我不喜欢掺和这些考量罢了。” 那还真是无解。 “总不能让公主隐藏身份,来一场宿命的邂逅。”苏夙打趣了一句。 秦亦瑶有些窘迫地捣了她一下,苏夙也就识相地闭嘴。 “哎,四公主快看,还真有一个生面孔!”正欲收回目光的苏夙忽而定睛,有些激动地开口。 她说着,还不忘去拉不情不愿的秦亦瑶,两人硬是挤在一处,往外看去。 “我若未记错的话,那应当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子。”秦亦瑶不解,“可他来做什么?” “自然是奔着四公主来的啊。”苏夙调笑,“四公主魅力无边,竟连这十三四岁的小少年都能勾了魂去。” “少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贫嘴,今儿来的世家贵女不少,你就知晓他是冲着我来的?” 苏夙听到此处一愣,“今儿不止只有四公主一个女子?” “这不是废话?”秦亦瑶没好气地翻她一个白眼,“我一个女子,对上这么多男子,知晓的是诗会,不知晓的,还当我效仿父皇选妃呢。都有诗会作为噱头了,干脆以诗会友,也算个好由头。” “那四公主还要我来做什么?” “这不是只有你与我亲近一些?”秦亦瑶瞪她,“下车。” 苏夙并未反驳,只是心中不由感慨,这皇后为女儿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 结果好巧不巧,心不在焉时这么一撞,就撞见一个熟面孔。 “王爷?!” 第119章 暗邀约粉裙少女 秦恪一向都是不参与这些聚会的,毕竟他的身份特殊,且不说旁人如何看待他,就单说他的性子,也是不愿掺和其中。 然此时苏夙却在此见到她,惊诧也是在所难免。 “四公主知晓王爷来吗?”苏夙不由转头问了一句。 岂料作为东道主的女儿,秦亦瑶都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我哪儿知晓他为何在这儿?莫不是母后安排的?” 说到这儿,她又摇了摇头,“照理说,母后是不会让他到这风口浪尖来的,再说,给我安排的相亲,让他来掺和什么劲儿?” 说得也是。 对于皇后的想法,苏夙还是信得过的,但如此一来,这就成了秦恪的自我主张。 “你家这王爷,莫不是来相亲的。”秦亦瑶调笑了一句,就像是在报方才苏夙调侃她的仇。 但这一点正中靶心,苏夙哼哼了两声,杵在原地不动了。 “四公主自个儿进去,我才不要瞧着王爷心烦。”说着竟是要走。 秦亦瑶好不容易拖着她跟自己一起,哪里愿意她就此离开? 于是赶紧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旁边拖了拖,好生商量。 “你今儿可是答应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带反悔的。何况你难道不想看看,你家王爷来这儿做什么的?” 这一口一个“你家王爷”,倒是让苏夙的占有欲上来了。 要知晓就算她不是二十多岁的灵魂,仅凭秦恪与这个身份的一旨婚约,他云逍王就是她苏夙的! 思及此,苏夙咬了咬牙,“我倒要进去看看,他究竟作何打算。” 说罢一个大跨步,差点没让那门槛绊着。 可进去的时候气势有多足,穿梭在众人之间时,苏夙就有多胆战心惊。 她猫着腰,尽可能躲避着旁人的视线,让秦亦瑶哭笑不得。 “行了,你这偷偷摸摸的不够给本公主丢人的,自个儿走去。” 秦亦瑶终于放行,推了她一把。 此番诗会来的人不少,倒也没那么多讲究,只各自扎堆,聊一聊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是以苏夙就算来回走动,也并不让人觉得显眼。 但秦恪就不同了,此时他手中一柄玉骨折扇,翩翩玉立,光是站那儿,就成了人群之中的焦点。 “那位是谁家的公子,怎从未见过?”有一怀春少女脸红羞怯,问了一嘴旁边的人。 后者瞧了瞧秦恪,面上神情有些一言难尽,“那是云逍王秦恪,你才回皇都不久,不认得他也在情理之中。” “云逍王啊……”少女长叹一声,“倒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般气势与相貌,竟是生在了一个弃子身上。 他但凡是个“平平无奇”的世家公子,想必追寻之人也是趋之若鹜。 苏夙听着忽而有些难受,顺手拿来的点心都不香了,只为秦恪的境遇感到难受。 但没过多久,她便被吸引了视线——秦恪动了,他走向了一个着粉裙的娇俏少女、 “王爷!”那粉裙少女瞧见他,显然是十分高兴,眨巴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他。 秦恪亦是露出了一抹笑来,是他一贯挂在脸上的温柔。 “多日不见,近来可好?”他寒暄了一句。 粉裙少女连连点头,“一切都好,只是劳烦王爷照顾了。” “应该的。” 三两句话,便已经暴露了二人的相熟,并且秦恪好似对这粉裙少女多有照顾的样子。 苏夙一直都知晓,秦恪虽是时常挂着笑,但骨子里是个冰冷的人,鲜少会与人亲近。 她也一直以为这份亲近只是给了自己,并且为此恃宠而骄过,但眼下看来,其实并非如此。 想到这儿,她心中便是忍不住地一阵失落,那桃花形状的点心被她捏成了碎末,糊在手上,有些难受。 “王爷,那边的腊梅开得正好,我们去那边。”粉裙少女又说了一句。 秦恪应下,随着她去赏腊梅。 苏夙没再跟着,她只是垂首站在原地,被一直关注这边的秦亦瑶逮了个正着。 “不是都跟了一路,怎现在放弃了?”她问。 苏夙却撇了撇嘴,“王爷看起来高兴得很,我又何必去坏他好事,找这个不痛快?” “瞻前顾后的做什么?倒是有些不像你了。”秦亦瑶有些好笑地打趣了一句,随后面上恢复认真之色,似是在劝慰。 “先前你常与我说,有什么话不必憋在心里,说出来其实更好解决。你若不喜欢二皇兄在外头拈花惹草,也得直说才行,能商量就商量,不能商量,便一拍两散就是。” 这话说得容易,其实做起来,可行性却又不高。 苏夙没说话,而秦亦瑶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挠了挠头,绞尽脑汁。 “你这么想,你是父皇亲自赐婚的云逍王妃,谁还能比得过你去?就算是二皇兄也不占理啊。” 秦亦瑶这么一说,苏夙反而回过味儿来。 是啊,她是赐婚的云逍王妃,说两句怎么了? 就算没法让秦恪改变,那也没有自己受气的道理。 “多谢四公主劝解,我这就去了。” 说着提起裙摆,匆匆忙忙赶了上去。 徒留秦亦瑶在欣慰之后一阵后悔——她若不劝苏夙过去,这时候不就有了伴儿了?哪里还要独自应对那些“莺莺燕燕”! 真是要了命了。 秦亦瑶这边如何懊悔,苏夙当然半点不知。 此时她正顺着粉裙少女方才指着的方向,去找寻他们欣赏的那一株腊梅。 她心中都想好了,到时候就摆着个正室的谱儿,去质问那粉裙少女究竟是谁,秦恪若是敢维护对方,她定要闹上一场,也不辱没了她这娇养出的大小姐脾气。 谁知等到她寻到那株腊梅,却并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 “人呢?”苏夙穿行在赏梅的几个人中,确信谁都不是那两人,又往周围走去。 他们是已经赏完腊梅去了旁处,还是干脆已经有了接下来的安排? 心中诸多猜测一掠而过,苏夙的牙那是咬得越来越紧。 等她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墙,正要折返之时,身后却贴过来一个温热的胸膛。 第120章 互训斥勾三搭四 “你在找本王?” 低沉的声音略带几分笑意,正是秦恪。 苏夙刚才险些被吓得背过气去,毕竟这儿人烟稀少,又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乍然出现一人,她会提心吊胆也实属正常。 于是等到判断出身后是秦恪的时候,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对他出现感到放心,一方面,则是因他的出现感到恼火。 “王爷怎么在这儿?”苏夙问道。 她的小鼻子皱着,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秦恪只觉得可爱极了,捏了捏她的鼻尖,“本王自有事情要办,倒是你,怎会在这儿?” 说着还反客为主,“若本王没记错的话,这次应当是皇后娘娘为世家之后准备的相亲会。” “王爷也好意思说!”苏夙也不会被他绕进去,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都知晓这是相亲会,还过来,还勾三搭四的!” 听得此言,秦恪倒是不意外,“从进门起就跟着本王了,怎么还跟丢了?” “我那是不想过来打扰王爷的好事!” “那现在怎么又来了?” “因为我想起来了,王爷这根本就不是好事!”苏夙哼哼两声,“我是陪四公主一同来的,毕竟她不喜欢这种相亲会,只能拉我做个伴,所以就算出现在此,也是情有可原。但王爷又没人安排,总要给我一个说法。” 这一句,就是堵住了秦恪所有反将一军的路。 他听着有些无奈,心想这小丫头虽年岁小,但逻辑却清晰的很,一点也不好糊弄。 “那你要问什么?”秦恪只能妥协。 “方才与王爷一起的粉裙少女是谁?” “镇北侯亡妻的侄女。” 也就是秦宸宇与秦亦瑶舅母的侄女? 这关系看着倒还算是亲近,但也仅是对秦宸宇和秦亦瑶而言,秦恪又不是皇后的儿子,怎还管上她娘家的事情了? 思及此,苏夙也就问了出来,“镇北侯的侄女四公主都不管,王爷做什么非要插手?” 毕竟她从未听秦亦瑶说过这个人。 “她身边有一位嬷嬷,当初说是撞见母妃与侍卫私通,本王想着从她口中兴许能问出点什么,这才跟她有所往来。” 涉及淑妃,苏夙也顾不得自己之前的那些别扭。 “可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并无交恶,镇北侯的侄女怎会帮着陷害淑妃娘娘?” “她只是镇北侯的侄女,与皇后娘娘未必亲厚多少,更遑论是她的侍从?所以本王还得细查。” 听到此处,苏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复又想起昨日的见闻。 “王爷,昨儿我在宫中瞧见绿芸姐姐了。”她提道。 秦恪好似有些诧异,挑了挑眉梢,“本王昨日并未叫她入宫,她做什么去了?” “我也不清楚,我喊她她没理我,我就跟了一段,瞧见她见了一个人。” “见了谁?” “好似是贵妃娘娘身边的青柔姐姐,半年前咱们还见过的。” “这还真是有些稀奇。”秦恪若有所思,那目光中的冷意慢慢浮现,又很快掩下,“行了,你也早些回去,本王还有事要办,不能陪你。” 说着还揉了揉她的头,“以后这种地方少来些,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我二人不合呢。” “那王爷也得少来一些才行,别叫旁人觉得我多可怜似得。” 苏夙嘴上半点不饶他,但也听话地离开。 天寒地冻的,就算是诗会,也办不了多久。 秦亦瑶应付完那些世家公子,十分体面地告辞离开,等到了马车上,便不由得原形毕露。 “大冷天的一个个不在家中抱着暖炉,非要来吟诗作赋,我瞧着好几个姑娘家嘴都冻白了,也不知图的什么。” 秦亦瑶锤锤自己的腿,有些不满地抱怨。 苏夙则是替她遮紧车帘,回道:“若能凑成门当户对,这挨冻也是值了的,也就只有四公主半点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可叫皇后娘娘操碎了心。” 秦亦瑶白她一眼,末了却又轻叹。 “若真能像你这样,年幼时就定了亲事,倒也有时间慢慢接受。不像我,自由自在活了这么十几年,忽有一日告诉我以后要作为旁人的依附而活,实在是窝囊得很。” 这倒确实。 秦亦瑶生性洒脱,再加上嫡公主的身份,只要不做逾矩的事情,都将更加随心所欲。 眼下皇后逼得越急,反倒会叫她更加排斥。 仔细想想若放在现代,她秦亦瑶还是叛逆期的年纪。 “四公主一定不知晓,我和王爷的缘分是怎么来的。”苏夙忽而提了一嘴。 秦亦瑶从未听她说过这个,不由有些好奇,“不是父皇看苏家前途无量,所以才会赐婚吗?” “确也有这个原因啦。不过当初要嫁给王爷的是我阿姐,不是我。” 听得此言,秦亦瑶微微一惊,立马正襟危坐,“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来赴宴,王爷不是救我一命嘛,那时候我就想着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所以在得知爹爹娘亲要请求皇上赐婚我阿姐和王爷的时候,我就毅然改了我爹爹的奏疏,这样才得了这门赐婚。” “你这丫头,先前我只知晓你做事大胆,却没成想这种杀头的事情你也敢做!”秦亦瑶点了点她的额头,颇有种恼恨的意思,“那你阿姐呢?会不会怨你?” “当时我改奏疏,肯定是看我阿姐不愿意啊。所以我才想着,我嫁给王爷,才是完全之策。” 提及过往,她羞赧地挠了挠头,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啊,四公主若有喜欢的人,也得主动出击才行,咱们不说,旁人又怎知晓咱们的心意?到头来两厢欢喜真变成了一厢情愿,那才是真的悲剧呢。” 以苏夙这般年纪,说出这种小大人一般的话,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信服。 偏偏她还一本正经,叫人不忍戳穿。 秦亦瑶就着她的话想了想,竟是突然灵光乍现。 她有些怀意思地看了看苏夙,半晌才问道:“你莫不是还想将我和你二哥凑成一对。” 第161章 两相悦可谈婚事 云墨浅与苏谨的婚事定在了五月初,两人一是面貌有损一是病魔缠身,家中更是一个从商一个从政,说不得是谁高攀利用了谁,总之说是真情,那是断然少有人相信的。 外边儿流言蜚语纷纷扰扰,一对新人却是不以为然,大抵是因为苏谨的病情时有反复,两家中都没太拘着二人见面,也正是如此,使得南城中人对这门婚事更是看低了些。 苏谨身有不便,云墨浅作为待嫁女也不应抛头露面,如此,二人会面的地方,也只有云府或是苏府中。 一日云墨浅来时,苏谨未在家中,老夫人差下人将她引去苏谨的书房,说人一会儿便回。 云墨浅一一瞧着着悬挂壁上的字画,却被一张提了词的画轴所吸引。 那两句词便是花灯会时苏谨差人送来的,只是那画上的女子,却并非是她。 小厮端了茶点上来,见云墨浅盯着那幅画,便解释道:“少爷目不能视,却又想心念着姑娘,于是作画一幅聊表心意,不过奴瞧着,倒是与姑娘有几分神似。” 云墨浅的目光却是微微散乱,不知是何心绪。 『曲终散,尘缘乱』拾捌 四月初九那天晚上,云墨浅从梦魇中惊醒,还未缓过神来,便是有人匆匆进来,与她道了一句“姑爷恐怕不好了”。 由云府快马加鞭赶到苏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云墨浅刚被人引入屋中,迎面便是一阵刺鼻的药味,大夫正从屋中出来,轻掩上门,却是摇头长叹一声。 “行逆天之事,必当以命换命,此后不入轮回,永生不得相见,墨浅,你觉得值得吗?”那一日她求夙儿相救,夙儿一番思虑,却只问了这么一句。 值不值得各有定论,谁对谁错又有谁可判别? 那一日锣鼓喧嚣,原是半月之后的婚事匆匆而来,看热闹的自是不少,半是真情半是假意的道贺声中,轻声细语的却是猜测着婚事提前的缘由。 其中最能站住脚的,便是冲喜这么一项。 谁也不知为何那匹温顺的马为何忽然惊起,一场混乱之中,喜事变为了丧事。 云墨浅过了头七下葬之时,苏谨醒了,微弱的烛光之下那一片喜庆的红泛着暗色,触目惊心如同凝结的鲜血。 “她的魂魄已经消亡了,余下的时间,你当好好珍惜才对。”夙儿留下这句话,便是化作轻烟一缕,案上的玉佩裂开了一道痕迹,失了原本的光彩。 『曲终散,尘缘乱』尾声 桌上的半盏茶已经凉了,看那故事的人却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我往杯中添了些水,那凉了的温度正好解渴。 “你辗转于凡世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眼,值当吗?”我笑问他:“明明她最是不愿你看见她的样貌。” 他的手指停在镜面上,明明已经没有了画面,他却还是小心地抚着,好似那个笑意明媚的女子还在眼前。 千百年,消去了他当年的感官,留给他的就只剩下执念,执着于见她一面。 而我身在镜画坊中,一言一行,不过只是在引导着那些游魂散去执念,安心转世,以还人间一个安稳。 “你该走了。”我轻一拂袖,意欲离开,“别忘了将玉留下”。 云墨浅曾用它换得他半条性命,而他辗转几世,用它换来了一眼明媚。 他将玉佩握于掌心,我知道他是后悔了。 “玉佩上的灵气已经消磨干净,而这些年也就只是依附于你的执念而存在,若是你要转世,这些东西,都是带不得的。” “我明白。”他惨然一笑,却是依旧没有将玉佩交给我的意思。 我也觉得无趣,蹙了眉心问他:“前世与来生,你是会选择哪一样?” 他身形一颤,却未曾抬眸看我。 “转世之后,你们总是有重逢的一天,但若是就此徘徊,可能有一天,你的心智会被全部磨去,魂魄渐离,最终消散在人间。” 他思虑良久,终是将玉佩交到我手中。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他朝我深作一揖,“镜画坊的规矩在下明白,转世之门,留画一具只是不知能否让在下与亡妻团聚?” “文人惯是多事,你这般坚持,有何意义?”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就算入一幅画中,他也是看不见的。 卷轴就挂在他面前,他轻抚上那明媚的容颜,转瞬便是入了画中。 那一年两厢情愿,竟是如此美好 将画轴挂上,我瞧着那满面墙上层层叠叠的画像,以及掩在其后不见天日的画轴,一幅一卷皆是我亲手整理,只是日复一日,难免会有所厌倦。 而我却是明白的,终我一生,从踏入镜画坊的那一日起,直至下一任的接替人出现,我都只能在这个镜画坊中,哪怕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的归宿,也只是如这些游魂一样,归于画卷。 我不该有任何感慨,任何情绪。 “那个夙儿,倒是与你有点像。”少年不知何时回来的,不过偷看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在我习惯之后,便也没有避讳。 只是我不会回他任何问题,至于夙儿,大约真的如他猜测的一般,是与我相像的存在。 我们一样是为了记载过去而存在。 “你会不会也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少年问的这句话,却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她消去自己无尽的时间,换实现云墨浅一个心愿,此举自然有违本分,而我呢?我轮回几世,早便抛去了各种情欲,且身在镜画坊,不曾有过亲近旁人的机会,我怎会因为某些私念,而违背自己的原则? 我心中不以为然,可正欲回复,却见少年一双沉静的眸子紧盯着我,令我蓦然想起…… 她了却云墨浅的心愿,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解脱? “往后的事,谁能猜到?”我轻笑一声,刚欲出口的肯定,却转而成了这么一句。 镜画坊,为散去世间游魂的执念而存在,而身作镜画坊的主人,我存在于坊中,却连执念为何,也不曾明了。 第163章 离雍州义无反顾 未至正午,皇帝便是放下了议政殿的一干大臣,来到了尘寰宫中,秦婳染不冷不热的将人迎进来,却被自己宫中掌事的宫女委婉地劝说了一番。 “你觉得若本宫像她们那般殷勤,还能入得皇上的眼吗?”秦婳染随意回了一句,瞥向那人的眼神也是多了几分冷意。 其实秦婳染说的也不无道理,皇帝宠爱秦婳染,她的气韵便要占很大的一方面,若是如那宫女所说,将自己变成争宠的妃子一般巧笑相迎,那便不是她了。 也许即便如此,过不了多久皇帝便会厌弃她,可秦婳染从不担心,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有多长久。 况且傅请言自有千万种方法让皇帝对她死心塌地。 美色倾国,君王残暴,怨魂不休,这便是傅请言所愿。 他如是苛求秦婳染,为的是用人间百姓的怨愤残魂助前任魔君早回巅峰,更是为了,将秦婳染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心里是明白的。 “听闻爱妃今日一早便醒了,怎么不多歇一会儿?”皇帝以为秦婳染今日形容憔悴是他昨夜所为,因此言语之间多了些心疼,听得秦婳染心里发寒。 “皇上要来,臣妾怎敢躲懒。”她笑意浅淡,面上全然是敷衍之色。 然皇帝却好似没有瞧见。 “朕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湘国的公主。”他顿了顿,似是回忆起当初的情形,“那时候朕也不过是个不得势的皇子,自十年前心悦于你之后,朕便想着,一定要在储位之争中走到最后,风风光光地娶你入门。” 秦婳染挑眉,却是没想到皇帝与这原身之间还有这么一段。 作为替代,秦婳染自觉不该评定,然她此时却想问他一句—— 你说心悦于“我”,便是将血洗“我”满国;你说娶“我”入门,却只叫“我”在你后宫之中,做一个卑微的妾室? “十年恩爱情缠,竟抵不过权位名利……” 『蓬莱劫,一生怨』叁拾柒 听那少年一句感慨,我握着杯盏的手却没由来地一阵轻颤,抬眸瞧他,他却亦是在瞧我。 十年恩爱情缠,竟抵不过权位名利…… 明明是他评说那故事里皇帝的话,我却控制不住地偏要多想,好似那一句话正引出了我的心虚。 我瞧不明白那青年看我的眼神。 “这故事,倒是适合地很。”他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瞧着我。 适合什么? 我并不知晓…… “你当真忘了自己是谁?”他问我。 我对此问已是不厌其烦,哪怕这千百年就只有他与我多说了几句,相伴的最长,也丝毫不能缓和我的情绪。将玉折扇轻合,我冷淡道:“我如何会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是这镜画坊的主人。” 我只需知晓这一点便是足够。 许是明白我的不喜已经到了底限,他也不再追求,只目视门外,无所聚集。 “你与我十分相像。”他似在感慨,指腹轻揉着手背,上面一道浅淡的疤痕。 “我们,都丢了过去。” 『蓬莱劫,一生怨』叁拾捌 那之后皇帝时常宿在尘寰居里,春宵之事自不会少,却每一次都是傅清言设的一场幻象。 与秦婳染颠鸾倒凤的是傅清言,而每日清早醒来之时,她都在另一个人怀中。 幻象看得多了,有时候秦婳染甚至会觉得傅清言才是那一场幻象,是自己臆想而出,用以逃避现实的幻象。 将她碾入尘俗之中,傅清言做的干脆。 晨起时身边已经没了旁人,秦婳染起身的动作迟缓,麻木好似年逾半百的老人。 尘寰宫里服侍的人让她遣退大半,如今留下的人,也被她授意不经传唤不得进屋,她整理好仪容,出门时众人恭候。 “走。”她吩咐一句,领着服侍护卫的人,行去大殿。 半年,她令得人间帝王神魂颠倒,自四妃之一,跃居后位。 乃是莫大的荣宠。 “自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皇后。”与她携手的人目光藏情,却使秦婳染如坠冰窖。 她瞧见那双眸子神似傅清言。 “你高兴吗?”那人问她。 秦婳染扬唇:“自是高兴的。” 他笑意微敛,她却笑颜如花。 与傅清言之间已经没了退路,秦婳染虽为仙者,却渐渐盼望着众生倾颓民不聊生,因为只有这样傅清言才会满意,而她也能求个解脱。 “婳染,你恨我吗?” 对着西斜的暖阳,他的面容难得柔和,只是那双眸子里空无一物,不如当年初见时的温润。 “陛下将这世间最好的都给了臣妾,臣妾又岂会恨?”她自认出了傅清言,却并未言明,因此这一句话说得深情,却也最是伤情。 傅清言没说什么,只闭了闭眼,离开。 四月刚入夏,秦婳染被诊出身怀有孕,皇帝大喜,几乎要将夷国所有的珍宝都双手奉上,此时不光朝臣进谏,百姓更是游行示威,只为求清君侧。 秦婳染一日一日的消沉下去,不是为这四起的流言,而是她明白,这个孩子是傅请言的。 她并不想要 『蓬莱劫,一生怨』叁拾玖 转眼间,秦婳染来到凡间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中她从一个臣国的和亲公主,变成夷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受得众人跪拜,更是惹得众生嘲骂。 说她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自是不为过,毕竟夷国在这一年之中经历数场动乱,皆是因她而起。 冬日大学纷飞,秦婳染披着狐裘,站在尘寰宫的长廊之下。 今日除夕,因此夜深了,宫里也依旧是烛火通明,皇帝虽是想与秦婳染一同守岁,奈何宴上群臣皆至,他也不得不去。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秦婳染出言相劝。现如今在夷国,秦婳染的一句话甚至比圣旨还要管用。 拢了拢衣领,秦婳染却依旧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这大半年里她无数次自残般地想要拿掉这个孩子,却除了使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之外,什么都没能做到。 她该想到的,即便她这个身体是属于凡人,可这个孩子是傅请言的,身为魔族的傅请言,他的孩子又怎会被轻易摆脱? 她甚至有些怨恨这个孩子。 第164章 回皇都一切皆计 苏曼云好了之后,苏夙的生活又恢复了之前的闲适,沅安作为她的侍女,自然是这苏府之中最悠闲的下人。 今日她们去的是苏家的温泉,毕竟大冬天的泡进热水里,也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 “小姐,这大小姐的婚事出了变故,你和王爷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啊。”沅安就在苏夙旁边的小池子里泡着,正享受之时,还不忘闲聊起来。 苏夙趴在石头上,悠悠然叹道:“你家小姐还早着呢,毕竟我跟王爷商量好了,到我二十再成亲。” “等您二十,王爷也是个三十岁的老头儿了。”沅安撇撇嘴,“咱们虽常说长命百岁,但大渊朝,人的寿命也不过短短七十年,还不算出何意外。若您的孩子也如您这般想,怕是王爷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了。” 苏夙闻言,撩起一捧水就朝着她泼了过去,“少在那儿乌鸦嘴,王爷便是三十也风华正茂,定能百年,能有什么意外?你还不妨操心操心自己。你比我还大一岁,怎还不成亲?” “这不是在等小姐安排吗?” 说到此处,沅安靠近她,面上多带了几分讨好的意思。 “小姐,你跟王爷早些时候成亲,这样奴婢也能快些。” 苏夙听着有些莫名,“你若想成婚了,只便去问问柳大哥,你二人再商量便是,怎么还得让我先来?” “奴婢自小就伺候在小姐身边,自然是要将小姐嫁出去,才能放心的。小姐你想啊,咱们现在尚未各自成家,还能结个伴儿,若各自成家了,这种时候,可就少之又少了。” 沅安说着不免唏嘘,像是觉得还没过多久,两人竟是都到了这般年纪。 岁月便是这么溜走的,苏夙也觉得一晃眼,剧情竟然已经快要走到尾声了。 “我跟王爷已有约定,你也不必非要等我们成婚,再做决定。这样,回去之后咱们就谈谈婚事,你跟柳大哥也已经相处这么久了,想必彼此的心意也十分明晰。” 苏夙这么一说,沅安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像她们这种贴身奴婢,大多都是要随自家主子出嫁的,在此之前便被安排,只能说苏夙是个好主子。 “多谢小姐。” 见她如此认真,苏夙都有些哭笑不得,“有什么好谢的?给我做侍女也是你的工作,你尽心尽力伺候我,拿那份报酬,咱俩就是互不相欠。其余的,你自己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听得此言,沅安又是好一番的感动,若不是泡在池子里头,想必还要就地给她磕个头。 泡了温泉,又去吃了些东西,苏夙和沅安趁着天色还早,便回家去。 等到进院子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柳迹风。 只见她满面正色,对柳迹风说道:“沅安也到了年岁,我想给她定一门亲事,已经看中了一位公子,你替我去查查这人如何。” 她是故意为之,并且路上也和沅安商量好了,是以此时后者只是垂眸敛目,一副任由安排的模样。 这下倒是让一直冷静的柳迹风慌了神,忙跪下对苏夙表明自己的心意。 “属下与沅安早已两情相悦,还望小姐成全。” 他说话倒是字字坚定,大有苏夙若是不同意,他便长跪不起的意思。 苏夙却没有轻易放过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你说你们两情相悦,我怎么从来也没看见过有何端倪?你莫不是一时兴起想要沅安。” 说着还颇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沅安是我的贴身庶女,说起来,我也将她当做姐妹看待,她若是成亲,必定是十分喜欢她、适合她的人。你若没有做好这个打算,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 这么多年,二人之间莫说是眉来眼去了,就连信物也送了不少,早已定情。柳迹风原以为这就只差跟苏夙捅破一层窗户纸,却不料对方却说根本不知道。 这可急坏了他,赶紧说道:“属下和沅安是青梅竹马,情窦初开时便是她,算算已经快要十年,沅安对属下亦有如此心意。小姐若不信,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是属下能做到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得此言,沅安鼻子一酸,也没装下去,“小姐,他说的确有其事,您就成全我们。” 那语气中带了几分哭腔,在如此情形之下,活像两个苦命鸳鸯。 苏夙都给气笑了,无奈摇摇头,“行了,你们的心意我早便知晓,不必总在这儿与我腔调。这门婚事我答应了,就春日里,你们自个儿选个好日子,就尽早办了。” 此言一出,柳迹风和沅安对视一眼,皆是满目喜意。 随后他们朝着苏夙磕了个头,郑重地表达了感谢。 秦恪不在,他们这种近乎于秀恩爱的举动,在苏夙看来就实在是碍眼得很。 她赶紧摆了摆手,叫二人先行离开,只不过柳迹风明显有话要说,便只是让沅安先走。 “王爷今日送了信来,让小姐最近一段时间,最好待在雍州城中。”柳迹风说着,呈上了一封信件上来。 苏夙接过看了看,微微蹙眉,“这并不是王爷的字迹。” 她倒不会怀疑柳迹风对于他们的忠心,只是就着眼前所见,下了定论。 而柳迹风则是对她解释道:“确实不是王爷所写,而是在到达了 一个驿点之时 ,王爷给属下传的话。这也是为何 信件并不是直接落入小姐的手中。” 秦恪的势力庞大 ,苏夙一直都是知道的 ,再加上这人之前 是副本之中 最大的隐藏反派 ,所以更不会 对于他暴露出的实力感到惊讶 。 只是这样 ,她心中却有更浓重的慌乱 。 “你跟着王爷已经有许多年了,你觉得 ,王爷会不会 惦记着那个位置 ? ” 柳迹风当然知道 她在说第章什么,想了想 ,还是摇了摇头。 “依属下之见,如果王爷真有那种心思的话 ,绝对不止会做到现在这个份上 ,如今的他,也只是 为了自保和保护小姐 。” 第165章 信未收长姐私心 柳迹风会这么说,苏夙其实并不意外,毕竟他跟着秦恪一直忠心耿耿,而秦恪所表现出的,也是无欲无求的样子。 可苏夙却无法这么想,因为“前世”,她正是栽在他手上。 爆破的声响似乎还在耳畔,苏夙现在想来,已经不再是任务失败时的咬牙切齿,而是生怕秦恪会做出什么同归于尽的傻事来。 思及此,苏夙长叹一声,终是对柳迹风说道:“王爷若还有什么传话,你再来跟我说,当今最重要的,是你与沅安的婚事。” 柳迹风听到此处郑重点头,与苏夙告辞,去忙自己的了。 沅安跟着苏夙已经许多年了,可以说在苏夙穿来之前,她就一直是原主的贴身侍女,也不知道魏箐为何会放着这么一个小女孩在苏夙身边伺候。 然而怎么说都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沅安的婚事,苏夙也帮了不少的忙。 二月初一,是柳迹风家中定的好日子,沅安这边由苏夙做主,将婚事给办了下来。 望着自己熟识两年的侍女终于嫁出去,苏夙心中还有些唏嘘,等他们喝完喜酒,从苏夙送给他们的大宅中出来,便只有苏夙和苏曼云两人结伴。 “成亲之后,她便不能在你身边时常伺候了,可要我再给你找个侍女?”苏曼云问。 苏夙则是摇摇头,“我都这么大人了,着实不必再叫人伺候,且就这么过。” “可你到底是苏家小姐,以后还是云逍王妃,身边没人怎么行?前不久我已经替你找好了,名为颂安,也是苏家家生的奴仆,你可要去看看?” 她既然安排好了,苏夙也就没什么好拒绝了,点点头就答应下来、 等到回苏家睡了一晚,第二日清早瞧见出现在自己门外的人,还微微有些愣神, “奴婢是颂安,大小姐让奴婢来伺候小姐的。”她这么一说,苏夙也想起来了,侧身让人进来。 “我在苏家没见过你,是家生奴仆?”她疑惑问了一句。 颂安点点头,“奴婢自小就在苏家长大,只不过之前一直跟着爹娘在铺子里学习,但因实在不是这个料,便求了大小姐给了个恩典,来小姐身边伺候了。” 说着还挠了挠头。 颂安生的可爱,脸颊圆乎乎的,身形也叫嚣,这一摆出羞怯模样,便是叫人不好苛责。 苏夙对这种人时常没有抵抗力,于是摆摆手,“既是阿姐安排的,往后你就在身边伺候,我这人较为随意,也没什么讲究,你做好本分就行。” “谢小姐收留,奴婢往后一定会在小姐身边尽忠的。”说罢甜甜一笑。 沅安的婚事办了,还得走一趟柳迹风那边,等到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七日之后。 她第一刻便找了苏夙,还带了不少柳迹风家乡的特产过来。 “小姐你是不知道,柳大哥家里爹娘对我有多热情,光那家中养的鸡就给我杀了好几日,再养下去,都要给我吃胖了。”沅安碎碎念地抱怨,但眼中皆是幸福的喜意。 苏夙一看,便知她的小心思,不由打趣:“他爹娘这般照顾你,还不是想你早点给家中添丁?你也得加把劲儿啊,早早给他们柳家添个后。” 沅安听着脸热,赶紧避开不看苏夙,“小姐就知道逗我,才成婚,哪儿就能说上孩子了?” “怎么不能?旁人才成婚就有孩子的也不是没有,你跟柳大哥浓情蜜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 她说话也没避讳,皆是闺中密友的那一套,沅安虽说害羞,但关于自己的事情,还是愿意跟苏夙聊。 “不过奴婢暂且还不想要孩子,奴婢还想再伺候小姐几年,看着小姐出嫁,才放心。” “那你倒是不想,我嫁给王爷之后成为一家主母,才是最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沅安听了微微一愣,随后便有些懊恼,“那不然奴婢到时候再跟小姐去王府?” “行了,用不着你,你家小姐我身边有新人了。”苏夙玩笑了一句。 恰在此时颂安端着茶果点心进来,那乖顺的模样,倒是让沅安都有些别扭、 毕竟她从小到大跟着苏夙上过树趟过水,还真没这么乖过。 待她将托盘里的碟子都上完了,竟是施施然朝着沅安行了一礼,“沅安姐姐新婚大喜,我没什么好送的,就特意去雍州城的万华庙中请了送子符,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她们也不过第一回见,就送了这般准备好的礼物,沅安都没反应过来。 但对方的好意她还是领了的,赶忙收下,又褪了个银镯子下来。 “我先前都在忙活婚事,也不知你在小姐身边,这下过来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镯子你收下,算是我的回礼了。” “姐姐就别这么客气了,这送子符我也不过顺手,没得还要换个镯子的道理。成婚是喜事,我在姐姐这儿也算是沾沾喜气。” 颂安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沅安这镯子也算是送不出去了,便颇有些尴尬地收回。 “往后你在小姐身边,可得尽心服侍。小姐人好,断不会为难你,只要你忠心便好。”作为前人,沅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颂安忙是点点头,“以后还得姐姐多多指教。” 说完这话,她也算是有分寸,告辞不再打搅二人谈话。 待她走后,沅安却不由问道:“小姐,这位叫颂安的妹妹,奴婢在苏家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过,但她是阿姐安排的人,总不会差。” “小姐这也太相信大小姐了些。”沅安不免露出满面愁容,“其实自打赵公子走后,奴婢便总觉得大小姐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小姐还是多些……” “沅安,”她没说完,便被苏夙打断,后者一脸认真,似是十分在意此事,“阿姐对我一直很好,我不可能怀疑她,往后这种事,莫要再说了。” 听得此言,沅安也只能闭嘴,但她们还不知道,苏夙终归会栽在苏曼云手中。 第166章 昨日梦前世今生 颂安在苏夙这儿留了半个月,叫后者看出了对方处事的有条不紊,或说在苏夙看来,这人一点也不想没有伺候过人的样子。 但即便如此,苏夙也没有跟苏曼云问太多,而是一样用着,毫不设防。 这日苏曼云难得空闲在家,却并没有叫苏夙,且接连好几天的时间,也都没有要找她的迹象。 苏夙自是觉得奇怪,是以这日让厨房做了不少符合苏曼云口味的菜肴,端着去了苏曼云的院子。 “阿姐最近是不是累了?”苏夙问道。 苏曼云像是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是视线有些躲闪,那回避的意思十分明显。 苏夙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放下筷子,认真问道:“可是爹娘出了何事?” “你这丫头,大白天的说什么破嘴话?爹娘在外头好好的呢。”苏曼云赶紧拦了一句。 见不是苏远和魏箐出事儿,苏夙也就放心了不少,但她挂念的却远不止此,于是问道:“那与王爷有关?” “不是。” “阿姐是承认有事瞒着我了?” 此言一出,苏曼云面上有明显的慌乱之色,忙解释:“阿姐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家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有阿姐呢。”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苏夙一下就急了,“不是爹娘,不是王爷,那还能是谁?阿姐就告诉我,我也不小了,理应为家里分担。” “你又能做什么?家里宠你到大,便是想你无忧无虑,你现在连自己都尚且需要人保护,更遑论是救人?” “救人?!救什么人?阿姐,你把话说清楚!” 听苏夙这般着急,苏曼云一时之间也有些为难。 但犹豫半晌,她终究还是将一封信递了过来。 “你二哥出事儿了。” 苏夙赶紧打开信,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秦宸宇。 “年前,他去皇都复命之时意外导致皇上重伤,已经被扣留下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拿你来换你二哥的周全。” 真是荒唐。 苏夙自始至终也没品出这两件事情有何关连,但秦宸宇的信中,也确确实实是这么写的。 “信是什么时候到的?”苏夙问。 “也就是十天前。” “十天前?!阿姐明知太子殿下只给了一个半月时间,为何还能将这件事情瞒这么久?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放任二哥被斩首?” “那我能如何?难道真将你送出去?夙夙,家中可是宁可牺牲所有人,也要保全你这么个掌上明珠,便是爹娘,也会选择隐瞒!” “但至少他们会想办法。” 苏夙也是有些生气了,因为她觉得,苏曼云的不作为,就是不把苏缙当做家人。 这种她无法解决的大事,就算怕被苏夙知晓,也该找苏远、魏箐甚至是秦恪,而不是袖手旁观,说上一句为了她好。 苏夙不敢想,如果苏缙真的死了,她将背负怎样的愧疚。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苏曼云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苏夙。 “阿姐写信告诉爹爹娘亲,王爷那边我去通知。” “那你呢……” 她问的,是苏夙去不去皇都。 “我去见太子殿下。”她果断说道。 秦宸宇这人她了解,在他眼中,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也是为何他能做上皇帝的位置。 这对于君王来说是一项必备的条件,而他之所以提出用苏夙去换苏缙,一定是想要从她身上图点什么。 可他究竟图什么呢? 苏夙紧咬下唇,翻遍了自己“前世”的记忆,也摸不清楚秦宸宇的想法。 她并未表露出自己身为谋士的才能,也尽可能地规避了与他的交往,秦宸宇,到底想要什么?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苏夙几乎要将下唇咬破,自是没看见苏曼云唇角勾起的弧度。 等到她转过头来,苏曼云已经将笑意压下,换做一副惊慌失措。 “可你若是走了,爹娘和王爷那边,我要如何交代?”苏曼云问。 “阿姐只便说是我偷偷去的,你拦不住,爹爹娘亲知晓事情紧急,必定不会惩处阿姐。” 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中已经带了明显的冷意。 而在离开之前,她回头深深看了苏曼云一眼。 “阿姐,家中从未将你当过外人,可你似乎从未将这里当家。” 听到这儿,苏曼云面上的神情一僵,险些狰狞。 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子。 “阿姐遇事时常想着逃避,这次的事情处理不周,你说的我都不会反驳。但是夙夙,我是真的为你好,你莫要再说这种伤人的话了。” 这可真是温柔的刀子。 苏夙没法否认,苏曼云对她的好都是发自肺腑,但这一次苏缙的事情,她还是没法接受。 “阿姐快写信告知爹爹娘亲,我也得去让柳大哥给王爷传信。” 说完转身便走。 她一离开,苏曼云面上的失落便消失的一干二净,转而面色阴沉,还带了几分嫌恶。 “去与太子殿下的人说上一声,苏夙已经启程,请他们务必全程保护,莫要让她遭遇危险。” 她说罢,靖安便从屏风后头出来,应了一声。 但她没走,还是疑惑问道:“小姐嫌她碍眼,为何不任由她自生自灭?现在盯着她的人这么多,有的是人希望她死在路上,只要她不在了,小姐也能舒心许多。”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响,竟是苏曼云一巴掌扇在了靖安的脸上。 后者不明所以,但终究还是跪了下去。 “夙夙可是我的妹妹,你不盼着她好,我却不能要她死。” 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 靖安咬咬牙,不甘地抬起头,“可是小姐,三小姐从来没将您当成她的姐姐!爹娘、姻缘都被她抢了,还回来的都是苦痛与悲哀,小姐还有什么好不舍得的!” “你懂什么?”苏曼云嗤笑一声,“她不死,才能体会到我受过的苦,才能明白原来活着,也不是一件好事。我不要她死,我只要她和我一样,生不如死。” 第167章 违规后情节崩坏 苏夙回去之后,气其实也就消了大半,毕竟跟苏曼云也是许多年的姐妹情深,断没有因此一事就彻底断绝的道理。 她心中唯一剩下的就是担心,亲自去新宅那边找了柳迹风。 好在才过午后,柳迹风还在家中,没让她等。 “我二哥的事情,王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会这么猜测,其实也是想到了秦恪的消息灵通,皇帝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而有苏缙牵扯其中,则更会让他在意。 果然此言一出,柳迹风面上的神情就不自在起来。 “说实话,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绕弯子。太子的信我已经看过了,你若不说,休怪我翻脸!”苏夙低喝了一声。 柳迹风毕竟是她的人,即便跟了秦恪七八年的时间,也不会不听从她的指示。苏夙一发火,他便一五一十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事情就如秦宸宇在心中说的差不多,但是对于个中细节,秦恪明显已经打听过。 “虽说是二少爷导致皇帝受伤,但最多也就是一时不察, 叫有心人混入军中,一同进了宫宴。但他也不过是个小小副将,这件事情还是要归咎到镇北侯头上,是以他们只是暂且被关押。 王爷的意思是,暂时没有危险,且事情在可控范围之内,就没有必要与小姐说。他已经去处理此事了,小姐不用惊慌。” 她怎能不慌乱? 在不知道秦恪已经去处理之前,她尚且还能想想如何跟秦宸宇谈条件,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对秦恪的担忧,甚至根本无暇去思索其他。 “王爷可说了,他要如何解决?” “属下不知,但他前几日已经出发去了皇都。” 此言一出,苏夙耳边似乎又出现了爆破声,一片狼藉之中,是炸的不成样子的,两具尸首。 苏夙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这几日她总是睡不好,似是做了什么噩梦,但清醒过来,却又记不清楚。眼下看来,似乎就是“前世”最后的场景。 她绝对不允许秦恪与秦宸宇同归于尽! “给我备马车,安排人手,我要回皇都。”苏夙下了决定。 柳迹风不答应,“王爷说了,这件事情他能解决,让小姐在雍州城等候。” “我怎么等!若是沅安和你爹娘被劫持,生死难料,你难道也会等在原地不管不顾?柳迹风,你别忘了,你是苏家的护卫,不是他云逍王的属下!” 这句话近乎于低吼,让柳迹风一下子怔愣当场。 但他也很快明白了苏夙的决心,赶紧去安排。 到此时,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沅安才敢上前来,安慰道:“小姐,二少爷是个有本事的,王爷也厉害,他们二人只要碰上面,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 苏夙咬了咬牙,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只朝着她摆了摆手。 “我要去皇都一趟,亲自去问问太子,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二哥。等爹爹娘亲回来,你记得与他们说上一声,叫他们别担心我,我有自保的能力。” 沅安听了自是不愿,“小姐,我陪着你一起。” “你跟柳大哥都留在雍州城。” “可是……” “沅安,”苏夙严厉地唤她一声,随后语气渐缓,有些无奈,“你是跟着我长大的侍女,我只问你一句,对我,你可是忠心的?” 沅安立刻跪了下去,“奴婢对小姐叮当忠心不二。” “好,那我就信得过你。”苏夙蹲下,与沅安平视,“我现在能相信的就只有你和柳大哥,也只有他能跟王爷联系上,所以你们两人一定要留在雍州城,替我稳住爹爹娘亲,也时时与王爷保持联系。” 被委以重任,沅安就算再想跟在苏夙身边伺候,此时也只能答应下来。 她用力点点头,最后还是不忘提醒了一句,“小姐,大小姐给你安排的那位颂安,奴婢特意叫柳大哥去查了一遍。苏家并没有这号人物。” 说着,还怕苏夙生气,忙道:“奴婢不是一定要怀疑大小姐,只是觉得大小姐最近的变化实在是奇怪,而且小姐身边有了新人,奴婢实在是忍不住要查。” 若是在往常,苏夙就算不生气,也定是要说沅安多此一举。 但现在,她却没法这么说。 因为不仅是沅安,连她都觉得,苏曼云的行为透着古怪。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着颂安。” 此言一出,沅安就明白了苏夙的选择,不由松一口气。 于是她又道:“小姐觉不觉得,这从头到尾,都是大小姐故意为之?她不是为了小姐安全,才刻意忽视二少爷的死活,而是为了将时间压到最后一刻,逼得小姐不得不前往皇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句话,便如醍醐灌顶,让苏夙清醒过来。 她不是一个偏信的人,就算是苏曼云,她也会怀疑。 是以她回道:“我会留个心眼,但我希望不是。” 沅安也是轻叹一声,“是啊,奴婢也希望不是。” 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苏曼云刻意为之,苏夙也找不到一个答案,但柳迹风那边已经准备了车马,并且调动的都是秦恪的亲信作为护卫,为这一路上增添了不少安稳。 苏夙于是上了马车,朝着皇都疾驰而去。 而在暗处,也有不少人马跟了上来,在暗地里经历了一场厮杀。 最后当然是秦宸宇的人占了上风,将那些想要苏夙性命的人尽数斩杀,并没有伤害到她分毫。 可是两三次一过,还是叫苏夙身边的护卫察觉端倪, “除却我等,暗处似乎还有一队人马,在护卫苏小姐的周全,要不要属下去查查?”那人问道。 苏夙不免有些讶异,但很快,她便想到了一个人——秦宸宇。 既然要她去皇宫之中细说,对方就必定会保全她的安危,会派人跟上也不是没有道理。 “且让他们跟着就是,前路未知还有多少凶险,他们既然愿意护送,也算是给咱们省省力气。” 第168章 非全计另有目的 紧赶慢赶,苏夙终于是在约定的时间之内,回到了皇都。 彼时天色已经不早,但还是有人等在了城门口,一见苏夙,便行了个礼。 “苏小姐且随奴婢来,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 此人,赫然是秦宸宇身边的晴岚姑姑。 苏夙现在对秦宸宇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对晴岚姑姑自也没什么好脸色,就只是嗤笑一声。 “太子殿下真是神算,竟是知晓我今日一定会来,没叫姑姑多跑一趟。” 听得此言,晴岚姑姑却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担心苏小姐安危,才会让人在路上保护,并没有监视的意思,还望苏小姐莫要计较。” “若真担忧我的安危,便不要拿我二哥的事情强迫我回来。” “苏小姐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犯事儿的是苏家二少爷,若不是太子殿下,只怕苏二少爷已经被皇上斩首。” “我竟不知太子殿下现在已经有这么大权力,连皇上的圣旨,也能阻拦。” 言外之意,就是说皇帝并没有真正降罪,而秦宸宇却不停地拿这个事情来说事儿邀功,着实不必。 是以晴岚姑姑也只是笑笑,没有继续再说。 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苏夙原以为晴岚姑姑会带她去见秦宸宇,毕竟门口才说对方等候多时。 然而她带着自己去的,却只是东宫的一个名为曼华居的偏殿。 “太子殿下明早还要早朝,已经睡下了,苏小姐也歇着。”晴岚姑姑朝着她微微一行礼,竟是要告退。 苏夙都给气笑了,“这大晚上的,姑姑将我带入宫,我还以为太子殿下迫不及待地要与说事儿,结果最后还是叫我等着?要是没事,我可就回云逍王府了,我记得王爷的宅子还在。那里才是我该睡的地方。” 说着就要往外走。 晴岚姑姑往旁侧了一步,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苏小姐,请歇下。” 话虽是规矩的话,但其中语气确实不容置喙。 苏夙明白,她这是被软禁在这曼华居了。 但想想苏缙和秦恪,她还是忍了下来。 在曼华居中住了整整半个月,伺候的人都有,衣食住行被服侍地周全,但秦宸宇的面儿,她是一点也没见上。 好在秦亦瑶还能闯进来,将外头的消息说与苏夙听。 “你二哥那边暂且放心,镇北侯已经解释好了,他们应当会被无罪释放。这事儿本来也就不大,你怎么还来皇都自投罗网了?”秦亦瑶不由问道。 苏夙轻叹一声,“我能有什么办法?太子殿下亲自给我传信,拿我二哥作为威胁,我若不来,也怕我二哥出事。” “父皇虽伤得不轻,但现在还远远没有到皇兄能够做主的地步,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叫你不要担心,我会摆平?” “公主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我给你的信啊!听闻皇兄写信给你,我便立刻也传了一封信过来,你没收到?” 苏夙还真没收到,但她也猜不透,谁敢阻截秦亦瑶的信件。 “公主是请谁传的信?”苏夙问道。 “就是你苏家的侍女,叫什么靖安的,你不是让她传信给我吗?我觉得她信得过,便回信给了她。” “靖安?”苏夙不由惊讶,但是很快,她便想清楚了。 年前的时候她才到雍州城,想着要写信跟秦亦瑶报平安,当时苏家的事情苏曼云已经管了一些,这信便由她安排,让苏家的人送去了皇都。 当时她没有多想,但现在想来,这封信应该是苏曼云交给了靖安,后者才会博得秦亦瑶的信任。 难道在那个时候,苏曼云就已经对自己起了别的心思? 那究竟是为何? 思及此,她脑中不由想到赵谦死后,苏曼云对自己的怨恨。 难道那一切都是发自肺腑,并且至今,她也认为那是对的?! “怎么了?你没收到信?”秦亦瑶见她面上几经变化,不由问道、 苏夙点点头,“靖安已经被逐出苏家了,这信会没收到也在情理之中。” 她没说自己心中对苏曼云的猜测,但秦亦瑶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一些。 好在苏夙不说,她便没什么追问的心思,也只能长叹一声。 “事已至此,再去追究当日之事,也没什么意义。你现在可想过,要如何应对我皇兄?” “我无从多想。太子殿下在叫我回皇都至今,也没说找我何事,我就住在这曼华居中。现在至少得知道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我才能知晓如何应对。” “说的也是。”秦亦瑶有些懊恼地蹙了蹙眉,“我皇兄也是,自打年前生了一场病,就变得有些奇怪,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奇怪?如何奇怪?” “就是,处事沉稳了许多,有些手段虽能看出是他的风格,但总比以前要果决狠厉不少。最主要的是,在有些事情上,他似乎变得格外偏执。” 这还真是奇怪,“前世”秦宸宇的转变都是循序渐进的,她看在眼中,所以异常熟悉。 “那太子殿下可曾经历过什么变故?这些改变,总不能是一蹴而就的。” “我也正纳闷儿呢,可仔细想来,他似乎就只是发了一阵高热,睡了几天,随后整个人就变了。母后也为此感到忧心,生怕他是在梦中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差没有找人来做法事了。” 看来,秦宸宇的变化确实离弃。 苏夙不由陷入了深思,也知晓现在的秦宸宇,并不能用以前的印象来衡量。 “要下早朝了,我这次也是偷跑过来的,不宜久留,就先走了。”秦亦瑶赶紧起身要走。 但临走之时,她还不忘又宽慰了几句, “你二哥现在安全的很,就算皇兄有什么心思,我也会尽力护他周全。母后和皇祖母也知晓你被软禁在曼华居,已经找皇兄说了,你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苏夙心中不由感动,怕她担忧,便认真点点头答应下来。 然而她却知道,秦宸宇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能做君王的,从来不喜欢被人钳制。 第179章 皇帝谋暂未告知 秦宸宇来找她的时候,已经是十九天后,也不知是他终于想起苏夙了,还是单纯觉得有些事情需要尽早商量。 苏夙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就只是淡淡在行了一礼,根本没有热络的意思。 “最近在曼华居,住得可还习惯?”秦宸宇先是寒暄了一句。 苏夙只是阴阳怪气回道:“太子殿下将我囚禁至此,还会管我习不习惯?” “你我之间何至于生分至此?就算是本宫威胁了你,你也不该说这种话来刺激本宫。” 听得此言,苏夙都要气笑了,也正如心中所想,嗤笑了一声。 “若我未曾记错的话,我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本就没那么好,太子殿下既然知晓威胁是件让人反感的事情,便该清楚我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秦宸宇当然知晓,但对于苏夙话中的意思,却是不甚认同。 “你说我们关系不好,本宫可就不能赞同了。” 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秦宸宇却也没有往深入去谈的意思,只是扬了扬手,示意身后跟着宫人们布菜。 那满桌皆是精细的菜肴,只一小口,像是生怕种类不够多一般。 苏夙微微蹙眉,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于是也没动筷,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本宫今日带的,都是你喜欢的吃食,不尝尝?”秦宸宇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之中莫名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就好像是生怕苏夙拒绝。 然而对于自己猜中她喜好这件事情,却又是十分地笃定。 “太子殿下怎么就知道,这是我喜欢的吃食?” “本宫敢这么说,自然是有所了解。” 还挺有信心。 苏夙本以为他是到孟夫人那儿打听了什么,抑或是问了秦亦瑶或是皇后、太后,毕竟苏夙当初在皇宫时,可没少在凤仪殿、清宁殿两处蹭饭。 然而只是这么一垂眸,瞧见桌上的菜色,却是微微蹙眉—— 这里头有好几样,都是宫外的小食,苏夙记得她自重穿之后就没吃过,按理说秦宸宇还应当并不知晓才是。 但想归想,她自是不会叫秦宸宇如愿,是以只是冷冷地别开目光, “太子殿下猜错了,我并不喜欢这些。” “你不必骗本宫,对于你的喜好,本宫知晓的一清二楚。” 他说着,先是夹了一块龙须酥,放在小碟之中。 “你喜欢春日白海棠,夏日白莲,秋日月桂面冬日腊梅,喜好张扬明艳之色,却也不允明艳落俗。” 一番话下来,倒是将苏夙的一部分喜好说得明明白白。 若是自己心爱之人,比如秦恪说起对自己的了解,苏夙当然会觉得感动且甜蜜,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秦宸宇的这一番说辞,她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有一种被监视、窥探着的感觉。 “太子殿下说的这些花也还,颜色也好,甚至是桌上的这些菜肴,若换做任何一个寻常女子,怕是都会觉得喜欢。这些喜好过于笼统,仅从此处就断定太子殿下对我了解,任谁也无法赞同。” 秦宸宇听了这话,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只是微微一笑,低声呢喃,“你错了,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 声音分明温柔,却在这一瞬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苏夙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就差没有跳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不想听,本宫也就不说了,说说你想听的。” 秦宸宇像是妥协,又像是在刻意忽视她的反抗。 “说说你二哥,想你如此急切的来皇都,也是因为他。” “太子殿下真是明知故问,若不为了二哥,我现在还在雍州城和王爷游山玩水,何至于回到皇都?” 此言一出,就像是触动到了秦宸宇十分敏感的一点,让他霎时激起了怒火。 只见他伸出手,一下子就扣住了苏夙的脖子,目光阴沉。 “本宫不想从你口中听见秦恪,更不想听你们二人之间的所谓恩爱,你再说一句,本宫便对你不客气了。” 他眼中似是盛着怒火森然,让苏夙一时之间竟认不出来。 她不由想起“前世”二人的相处,秦宸宇何时是这样的人? 那他的改变,又是从何而来? 正想着,秦宸宇放开了本就没太用力的手,转而轻轻拂过她因为窒息而泛红的眼角,竟有几分怜爱之色。 “别逼本宫对你动手,你若听话,本宫还是愿意疼爱你的。” 苏夙火气蹭的一下就起来了,心想谁要他的疼爱? 但想到苏缙还被关在牢中,只是愤愤瞪了他一眼,随后问:“太子殿下不是想说我二哥?说说。” 秦宸宇并没有在意她话中对自己的不敬,只是回道:“你二哥现在就关押在天牢等候发落,他是死是活,全看你怎么选择。是选择秦恪,还是本宫。” 真是莫名其妙的选择。 苏夙并不知晓他的执念从何而来,但这并不妨碍她与秦宸宇之间的对峙。 “皇上都没准备怪罪我二哥,太子殿下一口一个生死,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看来是本宫的皇姐给你传信了,”秦宸宇半点也不惊讶,只是轻轻一笑,“但是夙夙,现在朝堂之上能做主的,是本宫。” “太子殿下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是准备要造反了?” 她这话本也是猜测试探,且相信秦宸宇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在皇帝还算康健之时承认这个罪名。 谁知秦宸宇现在已经疯了,竟是承认了下来。 “本宫只是提前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其中,也包括你。” 此言一出,苏夙瞳仁骤缩。 “前世”的秦宸宇,明明是等到了皇帝病重之时,才想过继承大统,是他并没有暴露这份野心,还是出现了什么偏差? 苏夙想不明白,但她还是反驳。 “太子殿下想错了,我从来就不属于太子殿下。” “不,你属于本宫!”秦宸宇忽而大怒,掀了桌子,双目猩红, “夙夙,本宫前些时日,做了一场梦。” 第180章 再相见疑点重重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在苏夙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秦宸宇竟是说起了他们的“前世”。 那些苏夙以为,只会被自己记得的往事,在他的口中一一被梳理清楚。 比起一场梦,那种清晰的程度,更像是切切实实地经历了一场,否则苏夙绝对不信,谁能将一场梦记得如此清楚,且如此漫长。 “我们一同走过十多年的岁月,而你也一直留在本宫身边,为何重来一次,你却离本宫这么遥远呢?” 秦宸宇边说,边用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苏夙此时已经在震撼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是以被他摸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如同毒蛇爬过肌肤,带起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触感,以及足以致命的威胁。 苏夙赶紧拍开他的手,眼中皆是敌意。 “一场梦罢了,堂堂太子殿下,竟然会相信一场梦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不是梦。”秦宸宇断言,“本宫从来没有做过如此真实的梦,就像是经历了一生,每一个细节,本宫都记得格外清楚。” “那只能说太子殿下记性好,将梦中的一切也能记得清楚。” “本宫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秦宸宇一字一句,坚定说道:“你是本宫的谋士,是助本宫一路走向皇位。为何重来一次,你却离开了本宫身边?” 他说得好似真的经历了一遭,苏夙也知晓,有关于他的前世,是骗不下去了。 “我听太子殿下说了这么多,也能看出,对方与我的性情也差不多。”苏夙说得煞有其事,“那太子殿下便应当知晓,你与我之间是朋友,更是君臣。” 言外之意,便是除了君臣朋友以外的关系,一个心思也不要起。 苏夙本以为,秦宸宇只是被那个孟敬弄的有些魔怔了,毕竟“前世”他们的关系,确实也止步于此。 可秦宸宇却明显不这么认为。 他突然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本宫当时想过,在登基之日,就会封你为后,却没成想竟然死在了登基前夜。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本宫就一直在想,若是没有秦恪,你我成为帝后,会不会就是最完满的结局。” 苏夙知晓这不会是,因为就算秦宸宇登基,自己也绝对不会成为皇后。 “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我自始至终,对你也没有那种意思?否则我为何要替你选定太子妃,又为何止步于谋士的身份?” “本宫不会那么想,因为这天下女子,只要本宫作为皇帝看上的,便是本宫的人。” 秦宸宇说到此处,就像是给了自己莫大的自信一般,慢慢沉静下来。 “只要你跟着本宫,你在意的人,不论是你二哥还是苏家,本宫都会好好保护,只是其中并不包括秦恪。本宫不会再让你逃脱手掌心,自然,也绝对不准许秦恪再来坏本宫的好事。” 说完这话,他拂袖离开, 真是要命了! 苏夙不由咬牙切齿,若不是她没有砸东西泄愤的习惯,这曼华居今天迟早要给她掀个底朝天。 但在气恼之后,最深刻的,却是担忧。 秦宸宇既然回府了前世的记忆,就代表他已经知晓秦恪终究会成为这个“终极反派”,在他登基的道路之上作为最大的阻力。 以他的性子,对于秦恪,他一定会除之而后快。 她决不能让他如愿。 这么想着,当天晚上,苏夙就逃出了曼华居。 外头虽然有固若金汤的侍卫把手,但她毕竟有些武功在身,倒是没叫对方发觉,可是想要出宫,还得想想别的方法。 要不去求一求太后? 正想着,苏夙便感受到身后有人接近,下意识提刀防备,然而对方却赶紧摘下了面罩。 “是我,是我。”秦亦霖忙不迭摆手。 他身后跟着秦亦瑶,两人都是夜行衣,想必也是偷偷来的。 “七殿下和四公主怎么在这儿?”苏夙不由讶异。 但此时却明显不是说话的时候,秦亦瑶只是抓住她的手腕,将人赶紧带了出去。 “我带你去见母后,她有话要与你说。”秦亦瑶在路上解释了一句。 她既然带自己去见皇后,就说明至少在这件事上,皇后与秦宸宇持相反意见。 只要是不顺着秦宸宇的,就是对自己有利的,苏夙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反驳。 等到了凤仪殿的时候,皇后已经等候多时,她面上皆是疲惫之色,想来最近一段时间,也没少为秦宸宇的事情担忧。 “夙夙,快来给本宫看看。”一见她,皇后就赶紧招了招手,满眼皆是怜爱。 夙夙于是上前去,与她寒暄了几句。 等担忧安慰的话说完了,皇后才轻叹了一声,“本宫知晓在这曼华居里,你受委屈了,但是现在,你还不能走。” 苏夙听到这儿,面上的笑意便微微收敛。 “皇后娘娘若是觉得为难,我可以自己找办法出去,不必娘娘帮我。” 然听得此言,皇后却摇了摇头, “本宫不能让你走。” 此言一出,苏夙的脸色便是彻底冷了下来, “皇后娘娘难道也想顺从太子殿下,将我软禁起来?” “现在也没了别的办法,你若是离开,势必会激怒太子。唯有你留下,他才能不做傻事。他是太子,皇上已经准备好了要将皇位交给他,三皇子走后,更是再也没有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明明再等等就能得到的位置,他却要背负弑父夺位的罪名,本宫不能让他这么做。” “皇后娘娘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在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可我与太子殿下非亲非故,他现在更是囚禁于我。所以他到底背负什么样的罪名,又与我何干?” 苏夙这话确实不留情面,毕竟她与皇后、秦亦瑶的关系虽好,却还远远没到要她牺牲自己,来成全秦宸宇的地步。 皇后自然也知晓她的意思,只得劝道:“本宫只想给太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并不是想要你妥协。夙夙,你就帮本宫一次。” 第181章 非我愿同归于尽 苏夙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毕竟这是皇后的央求,她不好拒绝。 但说到底,违规重穿是她的选择,导致这样的后果,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 更何况正如皇后所说,如果她离开的话,秦宸宇还不知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 她是不会被秦宸宇处死,就算死了,也不过只是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可是苏家人和秦恪呢?他们又会如何? 苏夙从来没有哪次做任务做到如此纠结的状态,下唇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 “皇后娘娘要我在这曼华居待多长时间?”她最终还是妥协。 皇后一听这话,立刻便是高兴起来,忙道:“至多两个月时间。” “那皇后娘娘准备如何应对太子殿下?后宫不得干政,就算是镇北侯和丞相大人,应当也会帮太子殿下。否则现在,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如此猖狂。” “实不相瞒,其实这个机会是皇上给的,他虽说受了伤,也暂且将权力交到太子手中,但毕竟他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只要他想,太子便不能为所欲为。” 苏夙听到此处也有些意外,“皇上既然知晓了,竟然不给太子殿下定罪?” 皇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眼下只有太子可以继承大统,再者,这两年他本也准备退下了,只要太子诚心悔过,并且能有一个身为明君的潜质,皇上也不是不能原谅。” “皇上还真是宽宏。” 说这话的时候,苏夙其实是有些讽刺的,毕竟当初淑妃的那场冤案,皇帝并没有查清楚,就对他如此,而现在太子都有了谋反之心,他却还要说得自己宽宏大量。 其实他根本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之所以选择给秦宸宇一个机会,也不过是没有选择,想要将被逼宫的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无能。 皇后没有回话,苏夙也没有再继续嘲讽。 此处虽说是凤仪殿,但也不适合久留,苏夙既然不想被秦宸宇发现,现在就到了回去的时候。 只是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威胁了一句,“皇后娘娘,我重视的无非就那么些,只有他们安全,我才能安安心心为皇后娘娘做事。反之,若他们任何一人出事,我都有撕破脸的可能。” “皇后娘娘是知晓我的,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惯会玩弄人心,若他们伤着了,我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太子殿下最听我的,如果我要他暴力谋反,他说不定真的会听。” 此言一出,皇后面上的笑意也微微收敛。 母仪天下的人,哪里听到过这样不留情面的话?苏夙这次可以说是十分胆大了。 然而最终,她也没有说出什么,只是轻叹一声。 “你放心,不论是苏家,还是云逍王,本宫与皇帝都会尽可能地将他们保下。” “有皇后娘娘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苏夙转身离开。 她心中虽有愧疚,但也不得不说这种威胁。 因为她无法忍受自己在意的人,成为被迫害的筹码。 而目送她离开的皇后,则是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看来夙夙这一次,终究是跟我们生疏了。” 话中难免唏嘘。 秦亦瑶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话,看样子虽说不像是对苏夙有多少不满,但也不是很痛快。 倒是秦亦霖挠了挠头,大大咧咧地开了口。 “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在所难免,我仔细想了想,若是我在和她一样的立场上,也断断做不出乖乖听话的举动来。她应当是想着,只有说狠话,才能让皇后娘娘重视起来。” 皇后又何尝不知,但正是因此,她才觉得难受。 “半年前离别的时候,本还想着不知何时才能聚在一起,好好叙一叙话,却没成想再见之日,却不可避免地走到了这个地步。” “这也怪不得她。”秦亦瑶终于还是开口,“要怪就怪宇儿,原以为他是个有分寸的,却没成想,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是啊,只能怪宇儿了。” 皇后无奈地摇摇头,“咱们的人,可安排进了曼华居中?” 听得此问,秦亦瑶摇了摇头,“别说是安插人手进去了,就连我想进去,也得偷偷打点。上回被他发现之后,他已经禁止我踏足曼华居了,眼下看来,咱们的人肯定是没法进去照应的。” “看来这孩子,现在是连我们也防住了。”皇后说着抹起眼泪,“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病了一场,就性情大变了呢?本宫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若知晓他梦中都有什么,说不准就能清楚了。” “咱们也别想了,他不说,我们如何能够清楚?且先护着夙夙,毕竟若真伤了苏家人和二皇兄,这笔账,就真的是算不完了。” 苏夙聪明,在过去的许多年中,秦亦瑶和皇后都有所了解。 再加上秦宸宇现在对她几乎是病态的占有欲,她们丝毫不怀疑,若苏夙动真格的,秦宸宇会不会为了她,背负一身的污点和骂名。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你去和你父皇说一声,让他务必尽快联系云逍王,让他莫要来皇宫和宇儿正面对上。” “可二皇兄也得听咱们的才行啊。” “纵是不听,咱们该做的做了,便是问心无愧,夙夙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至于宇儿,他若自寻死路,咱们也帮不到他。” 话中意思,竟是失望透顶,隐隐有了放弃的前兆。 而那边,离开的苏夙却并不知晓皇后和秦亦瑶说了什么,这一路上她专心躲避眼线,什么也没有多想。 等到了曼华居中,睡在了床上,她才开始思索起前世发生的事情、 秦宸宇的登基,秦恪的黑化,两人同归于尽…… 明明在她重穿之后,一切都已经离着正轨越来越远,甚至已经有了能完满结束的迹象,但一朝峰回路转,事态却慢慢发展到了原本的轨迹,还在慢慢往下运行。 难道,她就真的躲不过这个结局? 第182章 又离宫就此别过 心中五味杂陈地想了许久,久到苏夙的眼皮再也睁不动,外头的天色也隐隐有了大亮的趋势。 她慢慢沉入梦乡,然而梦中,却全是前世的场景。 是以没过多久,她便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小姐醒了。”颂安在旁边轻唤了一声,随后一如既往,扶她起身。 “现在已经快要到午时了,奴婢一会儿将早膳撤下去,给小姐换午膳,还是说小姐是想要吃点清淡的?” 她询问地十分周到,并且伺候人的习惯,似乎也十分老道。 苏夙心中不由浮现起一个猜测,于是问道:“你对曼华居的厨房都这么了解了?” “曼华居的宫人们知晓小姐是贵客,所以格外仔细一些,就连这一日三餐,都是不停温着,生怕小姐吃的不好。这早膳都已经做三回了,午膳也准备好了,小姐想吃什么?” “端点清粥小菜来就行,我没什么胃口。” 颂安听了这话,便乖乖去厨房拿了粥点过来。 或许是因为轻车熟路的缘故,竟然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我记得之前阿姐与我说你的时候,是说你以前都在苏家的铺子里帮忙?”苏夙试探着问道。 苏曼云是这么说的,颂安当然立时就承认下来。 是以她点点头,回道:“奴婢的爹娘都是布行的小管事,原本是想带着奴婢一起做布匹生意的,奈何奴婢实在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材料,爹娘觉得总不好让奴婢在家中蹉跎,才会求了这个恩典。” “但你就要到成婚的年纪了,现在来伺候我,就不怕以后嫁人不好嫁?” “奴婢到现在还有没有喜欢的男子呢,所以想着,就算来给小姐当侍女,也不耽误。不过爹娘送我过来也有私心,毕竟沅安姐姐跟着小姐,得到了小姐的优待,过的就十分不错。” “沅安是因为对我忠心,且从小陪着我,我将她当做妹妹来看待,可不是谁人过来都有这个待遇的。” 听得此言,颂安像是有些失落,微微垂下目光。 但不消片刻,她又调整了过来。 “奴婢对小姐也会忠心耿耿的,不求小姐将奴婢当成姐妹看待,只要小姐满意,别赶奴婢走就行。” 还真是个一心只想着侍主的小小侍女。 苏夙怎会信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毕竟这段时间你在我身边照顾,我看你许多事情都是得心应手,倒像是之前跟过主子一般。” 颂安有些羞赧地挠挠头,“小姐是奴婢伺候的第一个主子,不过在来之前,奴婢也是跟着前辈们学过伺候人的规矩的。” “那你学的倒是挺快,看来太子殿下宫中的嬷嬷,调教人的手艺确实不错。” 此言一出,就是挑破了对她的怀疑。 颂安面上的神情微微一僵,“奴婢没明白小姐的意思。” “行了,少在这儿跟我装,我又不是傻子,能看出来你是谁的人。” 说着,一双淬了冰寒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看了过来。 颂安这一瞬间只觉得背后发凉,下意识地不敢与她对视,就只是低下头去,给苏夙盛粥。 那粥还是热的,显然才从炉子上下来。 苏夙接碗的时候手一侧,那碗粥便直直从手上淌了下来。 “小姐!”颂安惊慌失措,赶紧将碗拿掉,再以帕子给她擦拭。 自始至终,苏夙面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是颂安满面焦急,似是十分在意她。 “你这么怕我受伤?”苏夙问道。 颂安想也没想,便回:“奴婢是伺候小姐的,小姐有一点闪失,也是奴婢伺候不周,自然担心害怕。” “我又没跟你计较,你害怕什么?” “奴婢只是将小姐当成主子,怕主子受伤,都是奴婢该做的。” “难道不是怕有旁人会怪你?” 此言一出,颂安再不说话。 苏夙也不跟她继续绕弯子,只扬了扬自己的手,给她看看上头烫出的一大片红痕。 “你说,我若是告诉太子殿下,说这是你照顾不周才落下的伤,他会如何处置你?” 颂安身形微微一颤,“太子殿下关心小姐,自是会替小姐做主,严惩奴婢。” “是啊,说不好你还会被处死呢……”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颂安连连磕头,显然是害怕的。 “你家小姐我呢,最是宽厚,只要是愿意跟我说真话的人,我都会有所优待。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太子殿下的人?” 问来问去,又到了原本的话题。 颂安知晓秦宸宇不好惹,她更是不好惹,是以仔细权衡一番,还是点点头。 猜中了。 苏夙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毕竟颂安是秦宸宇的人,就代表他与苏曼云一定有所连系。 “什么时候到苏家来的?”她又问。 开了一个口子,有些事情便好说清了,颂安咬咬牙,干脆和盘托出。 “奴婢是跟着小姐后头一起来的,原先是太子殿下担忧小姐安危,却也知晓小姐不会给他信,才让奴婢跟着。但就是年前,奴婢准备回去复命的时候,太子殿下却突然叫奴婢留在了雍州城,等候之后的差遣。” 那就是在他梦回前世之后做的决定。 “那我阿姐,是什么时候跟太子联系上的?” “是在大小姐婚事变故之后,她萎靡了一段时间,主动来找了奴婢,而太子殿下正有此想法,所以二人联手,想要骗小姐回皇都。” “四公主给我的信,也是她隐瞒下来的?”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在此之前,奴婢并不知晓四公主给小姐寄信,想来太子殿下也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隐瞒秦亦瑶信件这件事情,是苏曼云自己做的主张。 她到底是有多恨自己,才会巴不得自己落入地狱,才能心安? 苏夙心中一阵难受,最终也只是长长舒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太子殿下叫你到我身边来,是准备监视我,还是如何?” “太子殿下给奴婢的指示,就只是好好伺候小姐。” 第185章 再相逢物是人非 也不只是对自己完全自信,还是对苏夙十分安心,这一次秦宸宇让这两个人跟着自己,却并没有要他们监视自己的意思。 而苏夙也不过只是惊讶了一瞬,便想清楚秦宸宇心中真正的想法——他是觉得有些事情只有苏夙和自己知晓就行,不必有那么多人察觉蛛丝马迹,是以不想让他们听见。 不过这样苏夙也乐得自在,跟苏缙很快就见上了面。 相比上次,苏缙明显是高大挺拔了不少,但或许是因为最近囚禁在天牢的缘故,面色有些不好。 可他的身形还是笔挺的,可见就算身处于天牢,这身为副将的尊严还是屹立不倒。 “二哥!”苏夙急切地唤了一声,赶紧跑上前去。 苏缙对她的声音可谓是万分熟悉,没到闲暇的时候,他总是会回忆一遍,生怕自己会听不出来。 此时一入耳,他便倏然睁开眼睛,朝着门口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苏缙虽有重逢的喜悦,但更多的,还是对她处境的担忧,“太子殿下变化太多,你在宫中并不安全,还是快走。” 苏夙心想自己也想走啊,问题就是现在被管看地太严,更因为担心太多的缘故,根本就走不了。 但是现在跟苏缙提起这个明显是添乱,是以她只是说道:“听闻二哥被捕,我才来的,太子殿下变化虽说不少,但对我并没有任何苛待,这一点二哥大可放心。” “可我明明记得,四公主曾写信给你,让你不要来皇都,为何你还会来?” 此言一出,苏夙便知晓秦亦瑶在跟她传信之后,必定是也与苏缙说过。 这事儿谈到这儿,也没有继续隐瞒的意义了,苏夙于是轻叹一声,将事情娓娓道来。 她是从路上苏曼云不小心表态,自己喜欢秦恪的时候说起,再到之后遇到赵谦,因为自己相劝而恨上自己,再到与秦宸宇一起设计,将自己骗来了皇都。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过才起了个头,苏缙便已经是面色阴沉,等到事情都说完了,苏缙脸上几乎都能滴出水来。 “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竟然连你都算计,真是活腻了。”苏缙说着,一拳便捶在天牢的墙壁上、 那墙上扑簌簌掉下来不少碎屑飞灰,可见苏缙用了多少力道。 “阿姐不也是被赵公子的事情刺激的吗?二哥说着话,怎么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一般?” “你以为爹娘这么多年为什么防着她?就是因为这么多年她心思敏感,表面上对你好,其实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不满。这也是为何我和她处不来的原因之一,但实在是因为你们关系太好,我不好在旁边多说什么,才会让他钻了这个空子。” 苏夙有些讶异,但回想起她们相处时候的点点滴滴,还是不由地发现了什么—— 苏曼云总是在无微不至地对她好,有时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而苏夙不说没心没肺,至少也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有时候其实很难发现她的情绪。 每到这个时候,苏曼云很有可能就会生闷气,导致她反而需要去道歉、 但其实呢?她需要这样的好吗? 其实也不需要,在一段关系不平等的时候,并不是付出的那一方感到不值,接受的那一方也会莫名其妙。 这就是所谓的自我感动。 可现在就算在这件事情上醒悟过来,也没什么用处了,还是之后的打算最为重要。 “皇后娘娘前几天找我了,说是皇上那边已经有了应对太子殿下的对策, 让我拖住太子殿下。今儿我跟他扯了点谎,才算是得来了这个见你的机会,我想让他放你出去,二哥能不能也演演戏?” 苏夙说是在商量,其实心中早已有了他一定会答应的想法。 毕竟她二哥一直都愿意听她的,就算再怎么无理取闹,也没有过多苛责过她。 “你说说,要二哥怎么做?” “二哥要做的其实也简单,就只是忽悠太子殿下,要他知道你对他是忠心不二的,就算出去,也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苏缙一听这话,当即就有些不痛快了,“凭什么要我做这个妥协?他现在做的可是逼宫的大罪,莫说是我,就算是侯爷站在这儿,也未必会帮他!” “我又不是让二哥真的帮他,只是这么一个说法,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也绝不会说,当初在军营中的时候,第一条戒令便是对大渊朝忠心,皇上尚且还在任呢,我绝对不能够违背军令。” 还真就是铁直男,一根筋! 苏夙都快拿他没办法了,但还是得不停相劝,“咱们现在不是受制于人吗?二哥想想,甭说是我出不去了,就连你也困在这儿,还能靠谁救我们?” “我靠自己,你靠你家王爷。” “二哥是想靠自己凿出一条地道越狱,还是等太子殿下终于反应过来,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才放你出来?再者,王爷不知道还有没有收到信,有没有赶过来,我还是得靠二哥的。” 苏缙听着这话还算受用,但就是不愿意答应,“就你家王爷疼你那样子,刀山火海也会过来,你怕什么?” “二哥也知道这皇都现在对他来说就是刀山火海?”苏夙不由翻了个白眼,不甚情愿,“我倒是想他别过来,太子殿下现在明显就是将他当作活靶子呢,只要他一来,就没有好果子吃。我还想王爷平平安安的,若是为了营救我出了什么事儿,我这辈子肯定都不能安心的。” “你还真是我亲妹妹,想着你心上人不受伤,倒是连自家大哥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苏缙无奈地抱怨了一句,但他也知晓,这么多年都是秦恪守在苏夙身边,为她肃清不少前路上的障碍。 “我才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苏夙瞪了苏缙一眼,见他面上还是一副正色,干脆换了个劝法。 只见她眼睛一垂,竟是突然哭了起来。 第186章 又撩人性情相像 这一哭, 其实相对于小时候的大动干戈,已经少了许多的情绪变化。 但偏偏就只是这么小心翼翼垂泪的样子,让苏缙实在是看不下去,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你好好说话,别哭。”苏缙赶紧全了一句。 苏夙根本不听,拿帕子擦拭着眼角,满含眼泪地一抬头,那眸子里盛着的都是控诉,“分明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二哥就算是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其实也是无关痛痒。说两句谎算什么?究竟是真话重要还是命重要,二哥难道不知道吗?” 苏缙还真知道。 至少对于两句话之前的他来说,就算是死,他也要死的有尊严。 但现在,他只想苏夙能够停止哭泣,不然真的招架不住。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是小祖宗!” 接连好几句,带着哄劝还带着抱怨与妥协,总之是五味杂陈。 但苏夙满意了,立刻就止住了眼泪,跟他商量起了如何迷惑太子的计划。 于是这一日,兄妹二人谋划了半天,等到苏夙回去曼华居之后,秦宸宇就亲自去天牢见了苏缙。 “苏副将可想清楚了?”他问。 苏缙起先还有些不情愿,想骂他两句,好纾解自己心中的愤怒,但还没张嘴,苏夙的眼泪又浮现在脑海,只能让他将话给咽了进去。 只是开口仍然不太友好。 “太子殿下都将臣家中最重视的妹妹给捉过来了,不是摆明了要臣就范?既如此,又何必问这么多?” 说着闭上双眼,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秦宸宇看在他这般有些挫败的样子,还以为是苏夙跟他求了情,不由对苏夙更是相信几分。 “夙夙是本宫深爱的人,本宫要她进宫,也不过只是想要得到她,与威胁无关。这也是为何,她愿意留在宫中之后,我就准备放过苏副将。至于苏副将你……本宫最想要的,是你心中的想法。” “侯爷虽说将军令交给我,但这也只是暂时的,我的资历不够率领镇北侯,也并不足以替侯爷做出选择,太子殿下想清楚。” 言外之意,是就算自己听从了他的指示,镇北军也未必就会听从他的。 “本宫要的也不是宣战,总有时间去慢慢磨合,只是针对你个人,本宫觉得那你是个可造之材,以后能够成为本宫的左膀右臂,所以想要让你选择。” “那臣问一句言外之话,太子殿下会对臣的妹妹好吗?”他问。 秦宸宇却并不奇怪他会这么问,毕竟苏家全都是这样的人,会在考量一件事情的时候,先将家人放在前面。 对此,秦宸宇是羡慕的,所以他也很会憧憬于苏夙。 是以此时,他郑重地点点头,“本宫一定会倾尽全力,对夙夙好。” “当真?” “以皇位为誓,绝不反悔。” 好一个拿皇位来发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即将就要登上那个位置。 但仔细想来,又好像确实如此。 “既然这样,臣也就能放心。”苏缙轻叹一声,如释重负,“先前与太子殿下相交的虽并不多,但对于太子殿下的想法与谋略,臣都十分欣赏与佩服,奈何还没有成为朋友,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说罢还自嘲地笑了笑。 秦宸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好说话,但反应过来,也觉得或许是苏夙已经劝说过了、 “苏副将能够有此想法,本宫也深觉欣慰,明日一早,本宫会叫人过来放苏副将出来,今晚,只能委屈苏副将一下了。” 这么快? 苏缙还有些吃惊,毕竟刚进来的时候,秦宸宇那样子立兴师问罪,他还以为自己会花好一番功夫,甚至害怕自己会不会因为不善言辞,而暴露了苏夙的计划。 谁知这么快就说要放他,倒是让他觉得,这两三个月自己的倔强并没有丝毫作用、 甚至还有些好笑。 “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从中打点了。”别的都不用多说,苏缙先是道了个谢。 他伸出手握拳,抬到自己胸前的位置,随后迅速击出。 秦宸宇的反应也不慢,竟是直接跟他对上了拳头。 这是前世他们经常做的一种互动的举动,苏缙虽不知苏夙为何要纠结于这么一个有些奇怪的动作,但秦宸宇却找回了从来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与他一直都是过命的兄弟情义,也是互相尊重的君臣。 “本宫相信你,还望苏副将别太让本宫失望。” 临走之时,秦宸宇还不忘最后提醒了一句。 苏缙第二天就走了,可见皇帝那边根本就没有留下他的意思,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放出去,只是因为苏夙还没来,需要他作为一个筹码,换取苏夙进宫、 是以苏夙甚至没有得到送他的机会,只是在曼华居中,听着颂安的汇报。 “走了就好,军营里,也要比天牢舒服多了。” 苏夙如是轻叹一声。 颂安瞧着,也不知是心中不落忍,还是秦宸宇有吩咐,递来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二少爷留下来给小姐的东西,小姐要不要看一看?” 既然是苏缙留下的东西,苏夙当然要看。 但刚刚拿到手,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地看了颂安一眼。 “你看过了?” 颂安赶紧摆手,“小姐的东西奴婢怎么敢碰!” “那太子殿下看过里头的东西没?” “太子殿下不会看小姐的隐私,只要小姐不离开曼华居,其实想去哪儿,想做什么,太子殿下都不会干涉。” 说得真是深情一片,可惜苏夙根本就不领情。 “没看是最好,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就算想看里面的信件内容,也需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这话是说给颂安听的,也是要通过她的嘴,传达给秦宸宇。 颂安只觉得背后一寒,赶紧垂下头去,用以证明自己的恭顺。 而苏夙也没有继续为难她一个下人,摆摆手让她出去,自己则是开起了这个千机锁。 这是他们年幼时时常会玩的玩具。 第187章 心不变对人不疑 在选择这个任务之后的苏夙,刚在新的身体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原主的一场大病。 苏夫人在生下她的时候身体就垮了,一时之间竟没有顶过去,连着病到了现在,不能再照顾孩子。 于是苏夙醒来时,四周就只有古朴的陈设,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说好衣食无忧的富商之女呢? 好好的一个人设,总不能刚穿进来就直接崩盘。 想到这儿的苏夙不由按了按眉心,这是她上次穿越留下来的一个习惯,结果一伸手却够不着额头,实在是叫她一阵无语。 “得找人来管管才行。”苏夙心中嘟囔了一句,但开口时,却只是一声短促的“啊”。 奶里奶气的,没什么气势。 好在屋外似乎已经有了人来,在苏夙发出声音之后,便有人推开门。 从外头走进来的,是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且看那微微板着的脸色,就知晓这小孩长大之后,不是纨绔,就是一位人物。 苏夙刚穿过来,还没有理清楚个中弯弯绕绕的人物线,还真好好想了一番。 “饿了?”那小男孩简短问了一句。 尚且不能说话的苏夙:…… 我要是回了你,怕是你这张板着的笑脸都能吓得狰狞,再给哭出来。 心中这么恶趣味儿地想着,但是苏夙此时毕竟说不出话来,就只能是“啊啊”两声,企图能吸引小男孩的注意力。 后者却似是有些不耐烦,先是跑了出去,不久之后又带着准备好的米粥回来。 “今儿爹不在家,你就凑合着吃点,别给我添麻烦。” 说得是煞有其事,好似眼前小小的婴孩真能听懂一般。 苏夙倒是听懂了,但是她只装作不懂,又叫了两声,催促他赶紧将米粥喂给自己。 好在自家这位二哥虽说看着凶了点,但还算细心,至少知道将米粥放的温热,这才喂她。 就这么过了好几日,若不是外头偶尔出现的人声,只怕苏夙都要以为偌大的庭院,就只有他们兄妹两人。 苏缙还是不经常在家的那一种。 一日苏夙在屋中醒来,实在是饿得不行,听见外头练剑的声音,便慢慢挪下床往外爬去。 看见这一幕的苏缙吓了一跳,丢下剑赶紧过来,九个月的苏夙说了这具身体的第一个字,就是也不知是“饿”还是“哥”的音。 苏缙这一瞬间只觉得心口满满涨涨,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在蔓延。 可他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并不懂得太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一会儿不见,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从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苏缙只觉得自己怀中的小孩儿还没抱牢,就被人给抢了过去,当下心中便不是很痛快。 偏偏中年女人还在碎碎念。 “我这还要两头跑,麻烦的很,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不然老爷回来又要跟我着急。” 中年女人说完,又觉得自己跟一个小丫头说话有些好笑,兀自摇了摇头,“瞧我,倒是把你当成个能听懂人话的了。” 苏夙险些没忍住翻个白眼,心想什么叫听不懂人话?这中年女人还真是有些阴阳怪气的。 但眼前这人毕竟还是自己未来的饭票,不能得罪,苏夙只能是乖乖在她怀中,没有动弹。 “爹将夙夙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的?”苏缙十分不满地蹙眉,问了一句。 似乎是看他年幼,中年女人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竟是抱怨了起来。 “我这一天要照顾你们两个,夫人那边又离不得人,我这不是去照顾她了吗?” “是我娘那边离不得人,还是夙夙这边离不得人?她还是个一岁不到的孩子,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我冤枉啊。”中年女人一拍大腿,竟然是坐地哭嚎起来,“本来一份工钱,要我照顾三个人,我就已经忙得很了,总不能掰成三份。大少爷你说这话,当真是叫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寒心啊。” 好家伙,这还反咬一口了。 苏夙不知晓这中年女人一直都在做什么,才会将苏缙和自己都晾在这院子里头自生自灭,但肯定不是像她所说的那么忙。 果然苏缙很快开口,“前几日我才听说你回了趟家,你家中才城西,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大半天的时间了,你说在照顾我娘,顾不得夙夙,为何还有空回去?” “那……那是因为……”中年女人一时之间竟答不出来,冷汗涔涔就往下冒。 好不容易捋清了思路,她便破罐子破摔地撒起谎来。 “是夫人让我回去一趟,讨些东西,我才不得已……” 话还没说完,苏缙就直接打断她,“你说是我娘让你回去的,要不要跟我去娘面前对峙?” 中年女人哪里敢? 这话本就是她扯谎,当然不能去对峙。 何况若是闹到了苏夫人面前,那就彻底没了狡辩的机会。 是以她冷哼一声,不满道:“大少爷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夫人,她现在还在养病,何至于拿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去打搅她?若出了事情,还不是我们这种做下人的负责?二小姐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我抱她进去了。” 说完这话,她直接快步走开,看样子是十分不想跟苏缙正面对上。 “这么大的家业,竟然不多请几个伺候的人,事事都要我一个人做,就给一分工钱,这不是吃人吗?这大少爷也是晦气,小小年纪这么多心眼,牙尖嘴利的,还不知是什么妖精转世。” “今儿等人回来,我看你们还能嚣张几回!” 苏夙在她怀中还有些惊奇,一方面是觉得苏缙这么一个小孩儿,竟然还能如此条理清晰地唬住中年女人,也不怪他年纪轻轻就成成为鬼才将军,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另一方面,她也惊讶于明明夫人在家,还正受老爷宠爱,却有下人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这般对待她的孩子。 正想着,苏夙突然觉得自己的腿上一疼,眼泪霎时就汹涌而来。 这老女人,敢打她! 第188章 醉酒后吐露真言 小孩子对于痛觉虽然不是很敏锐,但苏夙可不是个孩子,能够感受到中年女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磨了磨牙,惦记着自己一会儿的饭,并没有现在闹腾起来,但是心中已经给中年女人记了一笔,只等这具身体的爹回来,就要给这个中年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毕竟看中年女人的意思,她爹应该是要回来了,至于会不会带着她的后娘,则未可知。 憋屈地被喂了几口米粥,苏夙感觉自己没那么饿了,就听见外头有人来传,说是苏远回来了,过来见苏夙。 中年女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回来就将屋子收拾地井井有条,并放上了压根就没用过的一些逗弄小孩的玩具。 看样子她虽不苏缙放在眼里,还是害怕这个苏老爷的。 是以苏夙想了想,就在脚步声渐近的时候,直接一挥手,打下了粥碗。 只听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小孩子哭喊的声音, “你这死丫头,好端端的动什么。”中年女人张口就骂了一句,赶紧去收拾残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外头听见声音的苏远已经三两步跨了过来,猛地将门推开。 “夙夙怎么了!”他面上的惊慌是真真切切的,可见确实是十分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女儿。 中年女人也被吓得不轻,忙是跪下,“方才二小姐突然动了一下,我怕她摔下去受伤,就没有护住粥碗,让二小姐受惊了。” 说着还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不好,应当再小心一些的,老爷临走的时候明明再三叮嘱过要仔细着些,我却还是这般粗心!” 她先发制人将错误认了下来,倒是让苏远一时之间有点怪罪不下去。 这时候赶过来的魏箐也说道:“小孩子有时候会乱动些,这也没法,还是先看看有没有受伤。” 说完这话,人已经凑上前来,在苏夙身上仔仔细细检查起来。 苏家一家都是好人,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的原因之一。 为富不仁从来都不是说那些赚大钱的人,因为他们本性善良,便容易结善缘。 魏箐当初能入苏远的眼,听说也是因为她善良,虽然俗套,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优点。 两人是不计较苏夙哭闹的事情了,中年女人便松了一口气,暗地里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 苏夙这哭嚎的几句似乎也没了用处,只能兀自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自己稍大一些,必定要整的这中年女人知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然而正在他咬牙切齿,准备停止哭闹的时候,却见苏缙走上前来。 “用不着你假好心,别碰我妹妹。”他说着,一把挥开了魏箐的手。 看那瞪着的眼睛和保护的姿态,还真像是对待仇人。 魏箐微微一愣,面上有些失落,然而苏远却是有些生气,“怎么跟你魏姨说话的?往日我教你的教养,全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位李婶是她的人,犯了错,她当然不觉得有什么,爹难道也要因为她的一面之词,将这种人留在夙夙身边?你也放心?” 父子对峙,气氛那叫一个剑拔弩张。 苏远是有些气的,但想到苏缙也是为了妹妹好,还是解释了起来,“你们母子三人都是她一直在伺候的,你魏姨也是想着她伺候惯了,犯了这一点点小错,不至于上纲上线。她是好心,你也别太过分了。” “她确实是好心,娘也这么说,所以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苏缙!”苏远严厉地呵斥了一声。 眼看着这本来性情就有些不和的两父子又要吵起来,魏箐赶紧上前打了个圆场,“你路上不是一直说惦记夙夙了吗?现在看见她了,怎么也不抱抱?” 苏远也被吸引了视线。 他本就喜欢女儿,再加上苏夙眉眼之间像极了苏夫人的缘故,苏远对她格外宠爱。 此时将苏夙接到手中,一下子就忘了苏缙之前跟自己的顶嘴,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 苏夙知道,新手父母总归是在抱孩子这一点上不得要领,这也是为何刚将孩子抱到手中,小孩便会哭闹挣扎的原因之一。 但是落入他怀中的时候,苏夙却只觉得十分舒适,想必也已经练习了许久。 她慢慢止住了哭,只是抽抽噎噎地,往苏远的怀里钻。 “二小姐这是想念老爷了,所以老爷刚接到手中,便止住了哭。”中年女人、也就是李婶在旁边说了句好话。 苏远当然愿意听了,立刻就是喜笑颜开,逗弄苏夙。 “咱们夙夙也知道想爹爹了,前两日我还在想,这么一走三四天,夙夙会不会记不得爹爹了。” 魏箐是听他抱怨过的,是以此时笑道:“夙夙跟你是亲父女,你对她又那么好,肯定是记得的。” 苏远应了一声,忽而又有些怅然,“只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她娘亲。” 说到了在重病之中的苏夫人,话题便变得沉重了起来,李婶讪讪笑笑,魏箐也说不出圆场或是安慰的话了,屋中一阵沉默,只剩下苏夙止不住的小小哭嗝。 最后还是李婶觉得再抱下去对自己不利,上前来接苏夙。 “老爷去看看夫人,二小姐我来照顾就行。” 苏远也正有此意,便是不舍得才抱进怀里的小女儿,也只能送了出去。 谁知李婶刚刚一将苏夙抱进怀里,她就更加大声地苦闹起来。 李婶僵在原地手足无措,苏远也微微蹙眉,“怎么又哭了?以往她都不怎么哭的,你怎么照顾夙夙的?” “我冤枉啊。”李婶立即喊冤,“我就是好好伺候二小姐的,一如往常,老爷难道还信不过我吗?可能只是许久没有见到老爷了,二小姐心生惦记,才会这么慌乱哭闹。” 这理由还真是有理有据。 苏夙却不能让她如愿,即便是回到了苏远怀中,也不停地又哭又闹,单薄的小衣裳都被她弄的七零八落,露出了里面的痕迹来。 第189章 当替身咬牙切齿 小孩子身上是最细皮嫩肉的,即便是一点点小小的伤,说不定都能留得触目惊心。 李婶拧她的拿一下用足了力道,直接就在小孩子的大腿上留下一道青紫的伤痕。 然而除了这个地方,还有今天苏夙爬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蹭出的红痕,以及穿过来之前原主就受了、此时还没有好的伤。 苏远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开始翻看伤势。 李婶如临大敌,心如死灰,竟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等到苏远将苏夙全身都检查清楚,转过头来,一脚便朝着李婶踹了过去。 “我让你好好照顾二小姐,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苏远咬牙切齿地骂道。 李婶赶紧膝行上前,为自己解释道:“我没有,这些伤势我也不知从何而来。” “你日日贴身伺候二小姐,谁能近身将她伤害至此?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也有失职之罪!” 李婶一下子便不知晓该怎么解释了。 倒是苏缙上前一步,冷冷看着她。 “她可没有近身服侍,这段时间夙夙都是我喂的,就今日早上我在练剑,若不是她从床上爬下来找我,只怕还要再饿一天。” 此言一出,苏远目眦欲裂。 他一把抓住了李婶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两巴掌扇地她鼻血横流。 魏箐竟是也跪了下去,说道:“她是我送来妹妹身边服侍的人,犯了错,我也同罪。” “你……”苏远并不生她的气,只是正想要让她起来,却被自己的儿子打断。 只见苏缙过来,笨手笨脚地给苏夙将襁褓整了整,随后抱着苏夙出门。 “夙夙就先带到我那儿去照顾,别人的人,我信不过。” 这个“别人”,说得自然就是魏箐。 后者也知自己多少是占了点错处的,对于李婶也没有心软。 但他们是如何处置这个不忠之仆的,苏缙和苏夙并不关心,前者开启了艰难的带娃之路,后者也被新手磋磨,惨不忍睹。 好在苏缙学东西快,苏夙也有自己的意识,倒也没被作弄。 这日晚上,苏缙自以为哄好了苏夙睡觉,正准备出来继续练剑的时候,苏远过来找了他, 前者面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之色,甚至因为白天的事情,还有些挫败。 “你知道你娘的意思……就是你魏姨来给你们做后娘的事情。”苏远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苏缙自小就早熟,这话其实已经能懂了,只是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而苏远则是自顾自跟他解释起来,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娘撑不了多久了,虽说这件事情也跟你魏姨有关,但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好人,对你们也是真的好。你娘就放心她照顾你们,唯一遗愿,就是希望在她走后,能有人替她好好照顾你们。” “爹的意思呢?”苏缙反问。 这还真把苏远问住了。 该怎么说呢? 魏箐对他的心思,他其实一直都知晓,两边也已经达成共识。 说句难听的话,现在也就只看苏夫人能撑多久,她只要一走,魏箐便能成为下一任苏夫人。 这无疑是个残酷的悲剧,但是苏远又不知该怎么办。 沉默了半晌,他也只能说道:“我这人没什么出息,你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辈子都是如此。何况我日日在外面忙,这家中确实需要一个女主人。我不能保证我娶了别人,或是找人来照顾你们,对方便能忠心,你魏姨是最好的选择。” 这下沉默的换做苏缙。 苏夫人出事之前,苏缙其实对魏箐没什么感觉,只知道对方对自己还算不错,只是当一个“姨”来看待,那是并不排斥对方的存在。 直到她家中人做了那种事情,而她也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但是苏远说的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有人能够照顾苏府。 “魏姨会对夙夙好吗?”他问。 苏远鼻子一酸,难得将这个早熟的儿子搂进怀里,拍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以后不管是谁,爹都不会让他伤害你们,包括你魏姨在内。她若是对你们不好,爹肯定不会饶恕她。” 苏缙吸了吸鼻子,“我都无所谓,只要他对夙夙好就行。她是娘拼了性命才保住的孩子,等我长大了,也会用性命去保护他。” 父子两人再也忍不住,在这个夜里抱头痛哭,而当天亮之后,他们收拾收拾心情,又是那个坚不可摧的男子和男孩。 苏夫人最终还是没能挺下去,在苏夙穿过来的第二个月,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回光返照的时候,她叫人抱来了苏夙,就静静看着她,许多话都藏在那一双秋水眸中。 苏夙找不出话来形容自己看见过的苏夫人,只觉得这天下间与“温柔”相关的词语,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这样的苏夫人,像是亮着圣光一般。 也最终归于天上。 她走后,苏远和魏箐连着守了七天,几乎不眠不休。 苏缙也不见人影,想必也是在前面守灵。 “咱们夫人还真是宽厚,临走之前,还让老爷追回了自己年少时爱慕的女子,成全了当年没有完成的佳话。”才来伺候的婆子说道。 而在她身边另一人则是啧啧感叹一声,摇摇头。 “若不是因为太过宽厚,夫人能是现在这个下场?她但凡留点心眼,也不会被自己的姐妹害成这样。” “行了,这种话就不说了,烂在肚子里是最好。咱们要做的就是拿好这个钱,照顾好该照顾的人,上一个李婶是什么后果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雍州城都生活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带着一家人出逃家乡。” “她是活该,夫人给了她那么多银钱,她却还是听从旁人挑唆,觉得新夫人就要上任了,于是苛待原配的孩子。苏老爷不是什么坏人,但也不好惹,这还是轻的,要是我,手都给她剁下来几根。”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别把二小姐给吵醒了。” 听见她提起苏夙,婆子才闭上嘴,悻悻收声不再谈论。 第190章 巧戏弄险些动心 外头这两个婆子说了什么,正在熟睡之中的苏夙自然不知晓,毕竟她现在还只是一个一岁的小孩子,成天除了睡就是吃,也没什么精力来听这些八卦。 自然,她也就错过了那些真相。 苏夫人是第七天早上下葬的,清早入土为安,苏远还要忙着应对来送行的宾客。 魏箐自然也是要去帮忙的,毕竟一来苏远虽说做生意好,但有些家宅事情,还是不如女子了解和想得周到。 二来,借此机会,苏远也想暗示大家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苏缙则觉得这一幕有些碍眼,并没有去前院,而是去了苏夙的住处。 苏夙才醒,吃完最后一口,正在被婆子轻柔地擦拭嘴角。 看见苏缙沉默不语地站在门口,逆光之时,并不能看清楚对方的神情,但他浑身上下都写着个“丧”字。 真要说个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从外头淋雨回来的小狗,蔫嗒嗒的,好像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有灰败。 “哥——哥——”苏夙含糊不清地唤了两声。 就在苏缙疑惑的时候,她拍了拍自己的身边,往里头挪了挪。 即便不知晓这个小孩子到底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纯粹就做了这些动作,苏缙还是到了苏夙身边坐下。 “要什么?”他问。 苏夙心想她也得能听懂才行啊,于是继续装傻,往床上一倒。 胖乎乎的小身子栽在床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像是个球一般,还往里头翻了一圈、 苏缙只觉得有些好笑,晦暗的心情也有些许的好转。 “啊!”苏夙叫了一声,又拍拍自己的身边。 一样的动作,苏缙已经做出了反应,此时就有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就凑了过去。 这么一凑,半边身子就趴在了床上。苏夙知晓以自己 现在的表达方式,必定不能达成自己想要的效果,于是扯住了苏缙的头发,迫使他睡在自己身边。 小孩子的力气实在是不能小觑,没有准备的苏缙一下子就着了道儿,正想要起来的时候,却被苏夙一胳膊搭在了头上。 “睡——”堪称艰难地发了这个模糊的声儿,但苏缙确实听懂了。 连日的疲惫席卷而来,但悲伤却是占了上风,折磨地他没有办法闭上眼睛。 才几岁的孩子就算在成熟,那也只是一个孩子,无法太深刻的常住自己的心情,这么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 苏夙也叹了口气,拍了拍苏缙。 小孩子总是会哭累的,苏缙最后是在苏夙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拍里睡着的,他紧紧抓着苏夙的小衣裳,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苏远和魏箐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兄妹相拥而眠的一幕,心中不由一阵柔软。 “你其实不用娶我,毕竟这是我欠她的,她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魏箐上前去,小心地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又拍了拍,让他们不被这细小的动静影响、 苏远看着眼前的场景,忽而理解了苏夫人坚持的原因。 是以他嗫嚅几下,最终还是说道:“你若是觉得欠她的,就用一辈子来偿还,夙夙和缙儿还少不了人照顾,至于云儿,你就带来苏家照顾。” 听得此言,魏箐微微一愣,“你愿意接纳云儿?” “她毕竟是个孩子,再大的过错,也归结不到她的头上,且带进来,正巧我还觉得夙夙是女孩,没有玩伴,怕是孤单。” 魏箐眼中一热,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是点点头。 夫人才走,就娶了续弦,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再加上魏箐也不想公开的缘故,只是办了一桌简单的婚事,就算是给已故的苏夫人一个交代。 过不了多久,她就领回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苏夙见到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她还在昏睡之中,似乎是前不久才经历过一场变故,发了烧,迷迷糊糊。 但对于这个剧本之中十分宠爱自己的长姐,苏夙本能地便起了亲近的心思,盯着她看了好久。 “夙夙喜欢云儿姐姐吗?”魏箐抱着她,轻声问了一句。 那语气之中,竟然是有些忐忑。 苏夙觉得她问这话未免有些多余了,毕竟她还是个宝宝呢,喜不喜欢暂且都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有办法给出回应。 但是不管是剧本中,还是这几日的相处来看,魏箐对她都是真心在照顾,她也不想魏箐失望,于是“啊”了一声,伸手要去抓床上的小女孩。 魏箐看着当然高兴,毕竟她一直都担心对方会融入不了这个家族,或是不被苏家所接纳。 是以苏夙一有亲近的举动,她便立即将她放了下来,就放在苏曼云的身边。 “她叫苏曼云,以后,就是你的长姐了。”魏箐跟她解释了一句。 好一个“苏曼云”。 苏夙是个手握剧本的人,虽说那是个残本,但也知晓对外的宣称,苏曼云是魏箐和苏远的女儿。 而从她比苏缙还要大的年岁来看,应当是苏远在跟苏夫人成亲之前,就已经跟魏箐在一起了 所以这就是白月光和原配之间的较量。 但为什么这两个女子反倒成为了好姐妹,一直是苏夙费解的情况。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们一家都是好人,所以并不会为这些事情感到有所隔阂? 苏夫人,当真是天使啊。 心中跑马,都不知想到了何处,而在魏箐看来,苏夙就是呆呆坐在那儿,看着苏曼云,像是十分好奇的样子。 “往后我一定会对你像亲生女儿一样,你云儿姐姐也会将你当做亲妹妹看待,一辈子宠着你。她是个好女孩,即便她的存在或许会叫你们难以接受,但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磨合。” 魏箐呢喃了一句; 苏夙其实并不明白魏箐话中的意思,但在此时她并没有多想,因为床上的苏曼云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儿?”她弱弱问了一声,随后有些奇怪问道:“我是谁?” 好家伙,不仅是带球跑,还是失忆。 这要放在别的剧本里头,怕是女主角的配置, 第191章 意逃跑理性分析 苏曼云确实是失忆了,而且不是装的,是真的一场大病,便不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情。 魏箐看见她瑟缩在床边角落还有些惊讶,但等反应过来,却也不知是难过还是释然。 原先想要两人亲近一下的魏箐,此时也只能将苏夙抱走,转而去照顾苏曼云。 再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苏曼云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份似乎适应良好,对于苏夙这个妹妹,也是十分喜欢。 她毕竟是个善良的孩子,在忘记一切、又知晓自己是苏远的亲生女儿之后,也并没有生出什么疑问来。 魏箐当然也是松了一口气,唯有苏缙是这个家中最不欢迎苏曼云的人,但因他在家中的存在感也不高,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苏远还有自己的生意要忙,魏箐也懂经商之道,时常会跟着他外出,是以照顾苏夙的事情,就落在了苏曼云身上,。 这日她正在给苏夙喂水,结果水温有些烫了,苏夙喝不下去,就拿舌头顶了一下。 恰在此时魏箐回来,赶紧上前来夺过碗,便训斥道:“你怎么也不试试水温,若是烫着了夙夙,可如何是好?” 那兴师问罪的意思十分明显。 苏曼云一下子就将头给低了下去,似乎是有些难受。 但她最终也没说什么,往碗里面兑了些冷水,再度小心翼翼地喂给苏夙。 像个小侍女一般,即便她还挂着苏家大小姐的名头,却是被自己的母亲如此“苛待”。 是以很长一段时间,苏夙都误会于魏箐其实不是个好人,只是为了苏家夫人的地位,才会对自己这么好。 苏夙六岁那年,苏家爆发了最大的一次争吵,原因是苏远强迫苏缙学习经商,然而苏缙却志不在此,三天两头就偷跑出去。 被训斥之后,他一如既然地跑到了苏夙的院子里头,只坐在门槛上,垂着头不发一言。 苏夙一瞧见他这般模样,便知晓他今日定是心情不好,于是轻叹一声上前去,也坐在了他的身边。 “二哥又跟爹爹吵架了。”苏夙说道。 苏缙撇撇嘴,“那老顽固,说了他也不明白,我懒得跟他吵。” 这话苏夙都听他说了许多次了,但是每一次苏远只要是训他,他都必须要回嘴,不然不痛快。 想到这儿,苏夙便悠悠叹了一声,随后拍拍自家二哥的肩膀。 “你是爹爹唯一的儿子,他自然是要对你寄予厚望的,毕竟继承家产的也就只有你了。” “谁说只有我能继承家产?”苏缙紧紧蹙着眉心,“苏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二哥有手有脚,不需要这些家产傍身。” 合着她就没手没脚了? 苏夙显然也志不在此,毕竟这偌大家业一来她没本事也没心力去管,二来她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辅佐天命之子登上皇位。 是以她也赶紧推诿,像是这苏家的家产不是钱财,而是债务。 “我哪儿知道怎么管那些东西啊,我就想吃吃喝喝,跟沅安放放风筝,二哥说好要养我的,可不能不作数。” 苏缙听这话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十分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忽而坚定了起来。 “二哥靠别的养你行吗?” 苏夙不由满头问号。 但想起他的人设,又猜到了几分。 果然就听苏缙说道:“二哥去军中打仗,等当了大将军,拿朝廷俸禄,难道还不比做生意强?” 苏夙抽抽嘴角,心想还真不比做生意强。 就算当了将军,吃上了朝廷的饭,那怎么也比不上富可敌国的苏家。最主要的是,北面的边境难守,就连现在的镇北侯都是紧巴巴地过日子,她二哥除非当个昏官,否则根本别想过塑膜好日子。 想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 苏缙见她是这态度,心中便不由得打起了鼓,“你不相信二哥?” 苏夙还能说什么?自家二哥自然是自己宠着的,于是一抬眸,便露出了一副希冀的神情、 “二哥能当上大将军吗?”她期待问道。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苏缙一瞬间腰背都挺直了,就差没有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话。 但他的语气之中也皆是肯定。 “肯定能,你就看好了,二哥当将军之后,你就是将军的妹妹了!” “那我就等着二哥当将军,拿朝廷俸禄养我!” 这一日的傍晚,一个真小孩和一个假小孩达成了共识。 又或许是因为苏夙的认可,让苏缙终于确定了这条道路,没过几天,苏缙便留下一封歪七扭八的书信,说自己去了军中,若不闯出个名堂出来,必定不会回来。 苏远肯定生气,当时就砸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拿着信的手也哆哆嗦嗦。 “好!好!他苏缙还真是好样子!”苏远咬牙切齿,几乎要将信纸捏碎。 魏箐则是赶紧上前给他顺气,“他有此抱负也是好事,毕竟老爷也知晓,他从小最喜欢的就是习武,而不是那些文绉绉的东西。牛不喝水还不能强按头呢,更遑论缙儿还是个有主意的。” “军中将士九死一生,今日喝酒吃肉,明日或许就会埋骨黄土,那种日子他能过得好?我都把最好走的路铺好了放在他面前,他却不走,偏偏要跟我对着干!” 话中意思,俨然是觉得苏缙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魏箐也是长长叹了一声,劝慰道:“当年老太爷不允许老爷经商,老爷不也是偷偷跑了出来,十岁就跟人家跑商去了?商队也不比战场安全多少,老爷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他能跟我比?老子家中以前就是种田户,什么苦没吃过?他打出生时起就是顺风顺水,如何受得了那些?” “受不了回来便是,左右还有家里作为一条退路,他撞着南墙了,总会回头的。” “他想回来就回来?我还不愿意了!我就要看看,他能撑得了几时!” 自这狠话放下之后,苏远真的就没再提过苏缙,当然暗地里究竟做了什么,谁也不知晓。 而对于苏夙来说,苏缙这一走,就代表着她崭新的人生与任务,也该走上正轨了。 第193章 遭软禁沧国皇宫 不论心中情绪再怎么复杂,但有一点不会错,那便是皇后和秦亦瑶都对苏夙有所隐瞒。 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都知晓了这件事情,并且拿到了外头来说,她们显然也是知晓许久,然而就在前天秦亦瑶还来看过她,没有提过但凡一个字,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恼火。 是以并没有管曼华居那边的监视,苏夙直接就去了凤仪殿。 也不知是为何,今日凤仪殿中灯火通明,皇后甚至还没换下那一身华服,就连秦亦瑶也是穿戴整齐,在正殿之中与皇后叙话。 而现在已经满心担忧困惑的苏夙却没有关注到这个细节,进来便问。 “我听说沧国那边要求交上公主或是王爷,可有此事?” 皇后和秦亦瑶方才好似在聊什么正事,两人皆是满面正色的模样。 而此时听见苏夙这么问起,她们二人的面色就微微一僵,随后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去,竟是有些不敢看苏夙 。 瞧见这一幕,苏夙便什么都清楚了,于是嗤笑一声。 “当时记得我与皇后娘娘说过,一定不能危害到王爷,而今这件事情后宫中随便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能提起,却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皇后娘娘觉得,这像话吗?”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她语气之中还带了几分失望。 这么多年的相处,苏夙是真的以为皇后与秦亦瑶对她是真心实意,可仔细想想,自己不也正是因为那些在意的人,和她们闹到这般地步? 无非就是立场不同,倒也怪不得谁。 皇后看她如此生气,也只是轻叹了一声,“这件事情没与你说,确实是本宫的不对,但现在咱们还没有商量出对策来,本宫也是怕打草惊蛇。” “只怕惊的这条蛇是我。”苏夙忍不住刺了一句,但也觉得自己这样的针对有些无趣,于是长长舒出一口气来,也尽可能地冷静。 “那现在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能否与我说一声?” 皇后于是也没有跟她拐弯抹角。 “现在没有婚配的公主里,就只有瑶儿一个,可她是本宫的女儿,本宫断断不能放弃她,而选择云逍王。”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牺牲王爷了?” “你若不想牺牲云逍王,倒也还有第二种方法。”皇后义正言辞,“你替瑶儿嫁过去,只说是本宫遗留在外的女儿,这样,本宫就能够同时保下这两人。” 怎么还玩上替嫁这一套了? 苏夙心中一阵无语,但是现在明显是事情的解决方法更为重要,她也没有沉默太久。 “谎称我是皇后娘娘遗落在外的女儿,这一眼便能识破,皇后娘娘莫不是以为沧国的未来国君和太子都是个草包,连这个都能骗过去?” “这谎言确实荒谬,但是本宫有办法,能够使对方相信,这也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你现在该做的决定,就是在牺牲云逍王,和牺牲你自己之间,做一个决定、” “那我要是一个都不选,就决定要四公主嫁过去呢?” 苏夙确实是心疼秦亦瑶的,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话,要她为了秦亦瑶,将自己委身于一个不认识的人,她也没有那么无私。 毕竟从头到尾,她也是无辜的。 谁料皇后却早有准备,只是一扬手的工夫,便从外头涌进来十多个侍卫。 他们都是大内高手,苏夙根本不敌,没过几招,就被押了起来。 “皇后娘娘今日,怕是就等着我上门。”苏夙冷笑一声,眼中也彻底被冰寒取代。 皇后面上却无甚变化,只是说道:“本宫有的是方法,要你就范。” 说罢对押着她的侍卫吩咐道:“带她去天牢,也看看她想见的人。” 此言一出,苏夙心中便咯噔一下,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他们将自己带到了最深处的牢中,隔着老远,她都能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秦恪! 苏夙瞬间挣扎起来,奈何跟着的人太多,她实在是挣不开。 只得是目光猩红地往后望去,恶狠狠地看着皇后。 “这就是皇后娘娘答应过的善待?” 只见那囚牢之中,侧身躺着的秦恪已经浑身是血,气息微弱,不见生息。 苏夙怎能不发疯发狂? 然而皇后却不为所动。 “本宫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若不危害到切身利益,自然是愿意答应你那诸多要求。但涉及到瑶儿,本宫不可能妥协。” 合着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就可以牺牲他们、 苏夙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多年,她竟是没有看清皇后的真面目。 又或说早就看清了,却没有想到,对方竟是能下如此重手。 “皇后娘娘有什么要求?”她问。 “本宫的意思很简单,你作为嫡公主嫁过去,本宫便放过云逍王,从此相安无事。但如果你不同意,本宫会即刻叫人将绞杀,将人头送往沧国,作为我大渊朝的诚意。” 好一个诚意。 绞杀自己的皇子巴巴送过去,这跟臣服又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的苏夙,根本就不想为这任务的背景一环、也就是大渊朝着想。 她满心都是恨意。 “好,我答应。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 见她最终妥协,皇后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忙问:“你有什么要求?” “在我走前,我要亲眼看见王爷被我的人接走,否则和亲的路,我决不走。” “本宫可以答应你。” 两人就着这件事情,竟然很快就达成了共识,这若是外人看来,也就只是两人情真意切,苏夙为秦恪着想,不想让他手上,所以想着先牺牲自己。 但苏夙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她确实不想秦恪受伤,也想他安安稳稳离开,但逆来顺受从来不是她的作风。 她迟早是会逃离的,就算这样,会让大渊朝背负沧国的怒火,会最终导致不好的情况、甚至是战争的发生。 可这又如何?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病,就算旁人这么算计她,还要心系天下,还要牺牲自己。 左不过就是一个副本罢了,她又何必这般在意? 第195章 又装病不见太子 跟苏缙说完这话之后,苏夙没有过多的留恋,转身边走。 这一动作好似显得她多绝情一般,可只有苏夙自己知晓,只有自己干脆一些,才不会有后悔的想法。 “殿下已经在东宫等着公主了,打算立刻商讨大婚事宜,公主随属下等人走。” 青年又提了一嘴,像是生怕她不知道此行是做什么的一般。 苏夙对这个沧楼的太子没什么好感,一方面是因为心有所属,却落到了这个地方,明摆着迁怒。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拿女子来换取和平的举动太过窝囊,苏夙不喜欢,却也不得不承认,在现今的时代,并不少见。 “本公主连着赶路,也乏了,想去歇息一会儿,今日什么事情都不想谈。”苏夙拒绝。 青年听了这话,面上明显露出了为难之色,不由劝道:“可是太子殿下那边。” “太子如何?想本公主在大渊朝也算是嫡出,难道比他一个还未册封的太子要差上多少?他的安排是事儿,本公主的命令便不是事儿了?” 摆公主的谱,苏夙做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青年听了之后,果真是不敢继续多言,只能带着她一路进了东宫,又随她将门一关,不再理会任何人。 苏夙这一路上也确实是累了,毕竟是赶路,根本就没有停下来歇息多久,。 此时虽然来了一个新环境,颇多不适应,但还是闭上眼睛养精蓄锐,打算应对接下来的境况。 于是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下午,苏夙刚醒来便觉得饿了,想着出门找些吃食。 谁知刚一将门推开,就见门口乌泱泱站着一群人。看那统一的打扮,应当就是这沧国宫中的宫女。 “你们聚在这儿做什么?”苏夙微微蹙眉问道。 那为首的姑姑赶紧上前来,跟她行了一礼,“太子妃娘娘初来乍到,身边只带了一位侍女,这不符合规制,太子殿下于是叫奴婢挑了些人过来,好供太子妃娘娘挑选。” 苏夙这次带来的显然是颂安,毕竟沅安还在雍州城,她也并不准备打搅这一对新婚燕尔。 但颂安毕竟是大渊的人,是她带来的人。 “本公主身边有一位服侍的也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都散了。” 说着摆了摆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然而面对她的公主脾气,姑姑却是从容不迫,只是轻轻一笑。 “太子妃娘娘,这不合规制。” 重复的一句老话,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苏夙紧蹙眉心,似是想到什么,目光在四周巡视一圈,“颂安呢?” “若太子妃娘娘问的是从大渊带来的侍女,那其人还在教导。毕竟咱们这儿的规矩和大渊朝还是有所不同的,总得让她学学规矩,才能尽心尽力地伺候太子妃娘娘。” 苏夙确实不喜欢颂安,她的存在,也不过是秦宸宇为了监视苏夙,但在这沧国的国土之上,颂安的待遇,就代表着沧国对自己的态度, 是以她冷笑一声,“伺候本公主的人,只要知晓本公主的喜好便可,何时轮得到要被你们的人调教?将人给我带回来,否则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太子妃娘娘,这是规矩,还望莫要为难奴婢们。” “是你们要为难本公主在先,现在倒是反咬一口了?” “太子妃娘娘,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便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人,只要背叛,也断然不能继续轻信。颂安这丫头不过刚来,就准备传信出去,言辞之间更是奉他人为主,太子妃娘娘难道也要饶恕?” 姑姑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来,双手呈上。 苏夙其实不用想,都知晓其中写的是什么,毕竟颂安是秦宸宇的人。 心中虽烦躁,但她也拎得清孰轻孰重,是以根本没看,只是往旁边一丢。 “颂安是皇兄、也就是大渊太子殿下给本公主的人,即便会将本公主的行踪状况告知,也是为本公主着想、有本公主应允的。何况就算她不忠,也还有本公主教训她,轮得到你们沧国什么事儿?” “太子妃娘娘慎言,按照两国风俗,出嫁从夫,您现在已经是沧国人了,自然也要守沧国的规矩。” “你这意思是,本公主嫁过来,就得听你们的?” “奴婢不敢。”姑姑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不等苏夙继续说,便道:“服侍宫女的事情暂且放着不提,奴婢会亲自挑选过来,眼下公主还是先用午膳。” 看她态度如此坚决,苏夙就知晓再争辩也是白费力气,于是咬咬牙,暂且不做计较。 沧国的膳食与大渊其实差不太多,毕竟两国当初似乎还是统一领土分裂而来,苏夙吃的倒也还算奇怪。 偏在此时,姑姑却提醒了一句下午沧国太子可能会过来,让她一瞬间食欲全无。 见人是不可能见人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见面擦枪走火,她可没处哭去。 是以苏夙眼珠一转,竟是将筷子伸向了自己之前根本不碰的蟹腿。 之所以不吃,是因为过敏。 于是当天下午,苏夙身上就冒了红疹,沧国的太医慌忙过来医治,硬是闹了傍晚。 等好不容易将病情遏制下来,苏夙的情况也彻底萎靡不振下去。 “让你们太子殿下别来了,本公主乏了,想睡一会儿。”苏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姑姑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默默退了出去,约是去禀告太子了。 而她走后,苏夙也没睡着,从自己贴身的包袱里翻出了秦恪之前送给她的匕首,总共两把。 这两把皆是锋利非常,只一把是纯粹的匕首,一把则是内有乾坤。 苏夙将毒药小心翼翼装进那只藏有机关的匕首,用力挥了挥。 刀刃划过空气的声音,让她心中多少有些心安,这是她最后的防身手段。 黑暗中,苏夙将两把匕首放在了枕头下面,枕着入眠。 她也打算好了,只要这沧国太子敢和她来什么强制爱,就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第196章 变着法拒见太子 苏夙是已经准备好了不错,但这一晚上,她还是没有睡好。 连梦中都是秦恪找不到她,最后心生恨意,带着火器去皇宫中跟秦宸宇同归于尽的画面。 醒来之后唯一的安慰,就是她还在这个世界,也就证明秦宸宇这个主角还好好活着,而柳迹风也没有给自己紧急传信。 而为了防止在找出逃出沧国皇宫的方法之前,被沧国太子办婚礼,苏夙利用自己过敏的体质和高超的化妆技术,总算是以假乱真,让大家都以为她尚且还在病中。 “太子妃娘娘最近还没有好转?”十日之后,太医请脉之时,有些疑惑地问道。 苏夙轻叹一声,揉揉自己的额角,像是十分疲惫。 “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头疼犯恶心,这东西也吃不下去,约是水土不服的缘故。” 太医当然知晓什么是水土不服,此时也信了大半,只开了些汤药,嘱托才到她身边伺候的侍女倪儿煎给她喝。 后者倒也算是尽心,多问了一嘴,“太子妃娘娘是怎么了?按理说若只是对食材过敏,这段时间养着,也该好了。” 太医摇摇头,“太子妃娘娘自幼娇生惯养,想必体质特殊,乍然换了一个环境,难免会不适应。” “可奴婢听闻,太子妃娘娘原本是在民间长大的,民间的孩子也这般体质孱弱?” “此言差矣,体质乃是天生,后期若是没有养好,也是麻烦。而且太子妃娘娘本是公主,身体金贵,再加上想念家乡,难免忧思过重,你们做侍女的,还得好生伺候才是。” “这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定会做到,但太子妃娘娘的身体,还望太医多多上心。” “这你放心,老夫自己的事儿,还是会做好的。” 太医这般说完,又叮嘱了几句,这边离开,倪儿则是去煎药,顺便去厨房又嘱咐了一遍注意饮食,可以说是十分地尽心尽力。 就这么装病又装了一段时间,苏夙甚至连登基大典都避了过去,诚然,也自始至终没有没有见到沧国太子。 然而这样的生活没过几日,在苏夙找到出去的方法之前,沧国太子还是找上了门来。 “公主可睡下了?”外头传来一句询问。 苏夙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翻身起来,等注意到门窗都被自己关得严实,大门处还挪了个桌子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于是她轻咳了两声,状似虚弱地说道:“已经歇下了,太子殿下可有何事?”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将语气放得十分冷淡,原本上扬的语调全数不见。 外头站着的沧国太子微微挑眉,像是有些意外。 “听闻公主病了,本殿想来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不方便。”苏夙想也没想就拒绝,甚至将匕首收入了袖中,打算只要对方敢破门而入,就跟他来真的。 好在沧国太子并没有行动的意思,就只是站在门外,问道:“怎么不方便了?” “你我虽有婚配,但毕竟还没有成婚,男女有别,现在天色晚了,你来本公主屋中,难免会招惹闲话。” “这是在本殿的东宫,不会有人说闲话。” “那也不行,太子殿下可以不注意,但是本公主是女子,更需注重名节,太子殿下请回。” “好,”沧国太子应得还真爽快,只是还没等苏夙松一口气,他就又开了口,“那本殿明日再来看公主。” 还带明日再来的? 苏夙实在是不想见到他,于是赶紧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太子殿下都别来了,本公主不方便。” “有何不便的,公主说来听听,本殿一定尽力为你解决。”说着,还似乎是怕她找借口拒绝,又添了一句,“只是说说话而已,又不作别的,公主又何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苏夙臊的脸颊一红,但更多的,却是对其人存在的咬牙切齿。 “本公主最近尚在病中,恐怕不能招待太子殿下。” “本殿不需要公主招待,这是本殿的东宫,本殿才是主。” 好一个他才是主。 苏夙翻了个白眼,知晓他是在告诫自己,她尚且还是寄人篱下的状态。 她也不示弱。 “既然殿下将本公主安排在此,此处便是独属于本公主的行宫,太子殿下若是想做主,东宫随便一处宫苑都能够满足你。本公主这儿,你便不用来了。” 听她语气中已经有些生气了,沧国太子稍稍放缓了一些语气,好叫话听来没有那么多的攻击性。 “本殿不是那个意思。” “本公主不管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本公主最近需要休息,还望太子殿下包容一二。” 此言一出,外头沉默了半晌。 就在苏夙以为对方或许会生气拂袖离开,抑或是找人破开这宫门之时,他却只是轻叹一声。 “那本殿明日再来问公主的意思。” 说完这话,脚步声便渐行渐远。 什么意思?明天还要再来? 苏夙一个头两个大,就盼着这沧国太子能被什么小狐媚迷了心窍,忘了宫中还有她这么一号油盐不进不懂风情的人。 奈何第二天、第三天晚上,同样的时候,沧国太子还是会来,并且次次吃闭门羹都不放弃。 难道还是这些皇子们的通病,觉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因为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所以“她好特别我好喜欢”? 想到这儿,苏夙翻了个白眼。 比演技,她还真是不虚的。 是以到第四日,沧国太子再来的时候,她便改变了态度。 “公主今日心情如何,愿不愿意见见本殿了?”他问道。 苏夙吸了吸鼻子,硬是装作一副哭腔,“殿下还是别总来了,本公主现在不想见人,为何非要强迫?” 听得此言,沧国太子明显是微微一愣。 但不多时,他便问道:“为何不想见人?公主别哭,有什么事与本殿说,本殿能为你解决的,定会好好解决。” “殿下帮不到我的。”苏夙嘤嘤垂泪,“本公主现在容貌丑陋,着实是不方便见人。” 第199章 仁义尽不顾大局 观我过往一生,岁序更新千百之数,往返女床山与凡世之间,其中最大的变数,便是在初涉凡尘之时,遇见了那个人。 从女床之山离开,约莫已经是人间十月的光景,此时丛林芳华皆散,鸟兽少有现行,人迹罕至,一派苍凉幽深之感。 我临行之时,相送的就只有长陵师兄,听师父说他曾在人间停留十数年,有些事情由他来交代倒也合适。 条条列举,待他好不容易将自己想到的皆与我细细道来之后,已经是下了山到得人间交界之处,我听着不耐,却也知他是不放心我。 “人间是个好地方,却并非你我流连之地,你既然执意要去,我只能与你说切勿痴迷,忘却归栖之所。” 为使凡尘中人无法探寻仙家之地,交界之处向来是层层迷雾遮掩,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偏让人听出一丝不对,只是等我回头,他已经退后一步,使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长陵师兄去过太多地方,哪怕是被师父下了禁令不可随意去往的高山禁地,他也是熟悉几分,若是连他也说是个好地方,那定当不差才对。于是我怀着这般心思,沿着一条路漫无目的地走,最终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望着紧缚在身上隐隐透着灵力的绳索,我心中深觉无力,对这个被长陵师兄说成了“好地方”的人间,刚开始的那点儿兴奋也消失殆尽了。 “这一片林间本是琼山禁地,你一个平凡女子,怎能到得这么深处来?”正想着如何逃脱,我便听得有人问道。 似乎只是随意一问,他言语中不带丝毫情绪,而我循声,只见着深色衣袍的男子提着细竹编的篓筐,神色如他语气一般平淡。 观他周身没有灵力涌动,我便知他是个平凡之人,既然他救不了我,又是个寡淡的性子,想来不时就会离开,于是我也不急着挣扎,干脆在网中正了身形,俯视他笑道:“你不也是凡人,怎得也到了这里?”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直到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移开目光,“崇尚修仙之人,以飞升为毕生所愿,便不将别人的忠告放在心上,最终不过只是作茧自缚罢了。” 我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还未思索出什么,他便是用匕首斩断了绳子,缚在网中的我便是直接掉了下来。 师父说在凡间切不可用仙术,又怕我性子冒失有违分寸,便干脆封了我周身灵力,如今的我可说是与凡人无异。 就在我惊叫出声以为自己会落地之时,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我。 那是一双平静的眸子,甚至带了些对于陌生之人的疏远,然而我看见他眼眸之中映着自己,没由来地就陷了进去。 “既然无事,就自行离去。”那怀抱不过只是一触即分,他接住我之后,便想将我放下。 我却不依不饶地收紧了环着他脖子的双臂,朝他笑道:“我腿脚不便,要不你抱我出去。” 他眉心微蹙,似是犹豫片刻,到底是将我抱了出去。 我知道这样的自己未免轻浮,更知道他因我的纠缠而深觉无奈,可偏偏那时我初涉凡尘,不知一见钟情是何意味。 我只知道,和他一起的感觉是不同的,他也是不同的。 【六 决别终有日】 师父差人将唤我回去的时候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竟然在凡间留了三年之久。 与师姐说了声一月内赶回师门,我望着竹林深处朴素却并无简陋之感的屋子,三年点滴浮现眼前,竟是每一处都有过欢笑。 当然,平常都是我在笑说,他在听。 他是医者,在凡间似乎是很有名望,想寻他治病学医的人如过江之鲫,却无一人可近身一二,于旁人来说他是孤僻一人,深入浅出行踪不明,而谁也不知道,他每次上山采集药草、在书房中研制丹药偏方,都会带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在身边,明明总是被扰乱思路,却从未有嫌烦的时候。 我在他身边三年,几乎是与他形影不离,从一厢情愿,到两相欢喜。他不善言辞,却会亲自寻花草,用他那双救死扶伤的手,为我调制胭脂蔻丹。 “人间是个好地方,却并非你我流连之地,你既然执意要去,我只能与你说切勿痴迷,忘却归栖之地。” 我又记起长陵师兄的这句嘱咐,虽不清楚他是否与我有相似的境遇,但我如今,确实是流连忘返了。 那年埋在桃花树下的佳酿,用的是师父教过我的那种方法,在女床山的时候我也做过,可师父年份愈久才是愈好,便一直没有动过。犹记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说开,我与师父、与师门之间,都还维持着那样诡异的亲近。 而现在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对凡间这般痴迷?大约是因为之后在女床山的百年之中实在压抑,那段仅有自己明白的恩怨过往,那样矛盾而沉重的身份,以及师兄师姐们的好意,使我无法面对,更无法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唯有逃避。 我将酒坛上的泥封轻轻拍开,灵力的禁制已解,只要我想,便能在转瞬间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可我并不想走,因为那人走的时候,与我说过一句“等我回来”。 日暮时分,那个身影逆光而来,我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朝他扑过去,而是在门前静静等他过来。 将我拥入怀中,我并没有打断他的动作,只是轻轻地回抱,我知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 “进去。”我朝他轻声说道。 桃花酿一杯接着一杯,是我斟给他的,如若不是我的身份于常人来说太过匪夷所思,我甚至觉得他已经知道了我的选择,所以才会这般顺从我的任性。 “你说那林子不是凡人能去的,那当日你为什么又会在那里?”我没由来地问了一句。 他与我对视,就像我们初见时那样,像是打量,像是思索。 我没有打断他。 第200章 要翻墙险中机关 “哎,你听说了吗?方才在早朝上,皇上又问起太子殿下与大渊公主的婚事了。” 正在苏夙乱想的时候,外头传来了议论的声音、 苏夙赶紧将身形隐藏在了院墙里面,好让外面的人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但躲闪之间,她的注意力却还在那两个谈论起来的宫女身上。 “可不得多问问?太子殿下今年也二十五六了,前不久才又行了及冠礼,也是时候该成婚了。” 沧国太子都二十五六了? 苏夙还以为这沧国太子会是与她年纪相仿的,毕竟能让她嫁过去,怎么也得是相差不多才对。 可这般年岁,足足比她大了十一岁,竟是比秦恪还要老。 思及此,苏夙撇撇嘴,不由开始嫌弃起来。 “可我听说,那位公主不是不答应吗?”先前开口的宫女提出异议。 \“不答应?怎么个不答应法儿?” “就是不让咱们太子殿下进门,也不谈论婚事,人都来了快一个月了,这俩人愣是一面也没见上,也不知究竟在磨叽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想啊,谁被安排过来和亲会乐意?不过大渊公主此番举动,除了让她在咱们沧国的处境更加艰难以外,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一些。” “公主是什么人?咱们这些当奴婢的都能想清楚的事情,她会不明白?无非就是想要泄一泄自己那公主脾气,这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她也成不到几时了,人都在咱们沧国了,生米煮成熟饭,也就只是时间问题。” “可不是,咱们现在只要慢慢等着就行,我敢说不超过两个月,这门婚事就会定下来了。” “哪里用得到两个月?等到东宫收拾好了,就能够举办册封大典了,毕竟咱们沧国怎能让大渊的公主无名无分地留在皇宫?这不是给大渊皇室递把柄吗?” “也是。”那宫女点点头。 两人谈到这儿,便是没了话,正好在转角处各奔东西。 然苏夙从院墙上探出一个头来,却是不由深思。 连一个小宫女都能看出来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可见她的处境是有多艰难,逃跑的任务是有多紧急。 于是她咬咬下唇,直接从院墙翻了出去。 这点高度倒是难不倒她,可谁知就在身形下坠的时候,便感受到一阵劲风袭来。 苏夙刚想要往旁边避开,余光便瞥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着自己冲过来。 苏夙不由咬牙切齿。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黑色的人影已经迅速来到了自己身边,揽着她的腰,将她带离了原地。 与此同时,在她刚才下落的地方,竟是有机关响动的“咔哒”声,随后从不远处射来几支飞箭。 合着这外头没有重兵把守,根本就不是因为无所防备,是暗处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动则已,一动便快刀斩乱麻。 苏夙不由一阵后怕,但当感受到身后那人的气息与温度与身形的时候,她却为之一惊。 是秦恪?! 第211章 再演戏事情败露 一路跟随同曦,她做 的已经是谨小慎微,生怕在半路惊动,事情便朝着自己不期待的方向发展。 但或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怕打草惊蛇,总之在对方进屋之后,苏夙便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并不准备上前去。 这个时候,她脑中想的都是,若此人真是同曦,那自己要怎么做。 是问问秦恪的近况,还是如自己希望的那样,表现得再绝情一些,不叫秦恪从中知晓自己的心意? 苏夙想象不出,这一时之间,她竟然希望对方不是同曦。 好在还没有纠结多久,人便从里头出来了,只是衣裳还是那件衣裳,身形也没有任何改变,乃至于装束,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张脸。 不是同曦? 苏夙微微蹙眉,回想起自己方才见到的那个面貌,绝不相信是自己看错了。 等等,除了脸其他全都一样? 仔细想来,同曦是如此,那沧国太子,也是如此。 思及此,苏夙脑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让她不由走上前去。 “同曦,你要上哪儿去?”她淡定问道。 然而她的语气越是平淡,对方便越是慌乱。 只见同曦的背影都微微僵直,好半晌才干笑着回过头来,“太子妃娘娘,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倒是我认错了。”苏夙点点头,随即很快又问:“那你可瞧见同曦了?” “这儿是沧国皇宫,咱们这儿没您说的这号人。” 听得此言,苏夙轻挑眉梢,“你对东宫如此熟悉?竟是能直接断言这偌大的东宫,就没有我说的那号人物?” 同曦被这话一噎,只差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 但他还是继续说谎,“作为太子殿下的近侍,属下自然要熟知东宫的一切。” “从主子转变到太子殿下,你倒还真是熟练,跟你那主子一样。” “属下不知太子妃娘娘在说什么,太子殿下还有事情要属下去办,属下便先走一步了。” 说着便要落荒而逃。 苏夙二话不说,直接上前要揭他脸上的假面,同曦自然是阻拦。 但苏夙却严词厉色说道:“你敢动我?长胆儿了是!” 同曦是真不敢,跟了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他也深知对方的脾性,若是自己真的动了苏夙,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一时之间,他也只能停手,认命地任由她将自己面上的伪装给撕了下来。 同曦面上的伪装其实并不多,只是在五官之上稍稍动了动,便能叫模样看起来完全是另一个人。 苏夙翻了个白眼,“早这样不就好了?还折腾我来这么一趟。” 听得此言,同曦有苦说不出。 “你们平日里戴这些东西,就不嫌闷得慌?” 同曦尴尬一笑,“其实也不常戴。” 此言一出,苏夙便像是想起什么。一时之间咬牙切齿。 “就在我面前戴呗,你家那主子也是。” “主子不是,他比属下可戴的多,毕竟他常接触苏姑娘。” 同曦的意思,原是想让她心疼秦恪,毕竟这东西戴在脸上实在是不舒服,苏夙既然能想到这一点,想必便不会有那么生气了。 可他料错了这就算是个善意的谎言,那也是欺骗,苏夙简直是怒火中烧。 “真是辛苦王爷了,竟还得跟这么多人做好嘱咐。”堪称咬牙切齿。 同曦这才觉得不对,不由缩了缩脑袋,“苏姑娘别生气,主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你倒是说说,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苏夙说的几乎是一字一顿,可见其气恼,“你最好全盘托出,否则我不罚你,我就变了法儿地去找你家主子的麻烦。” 同曦想想苏夙这历来作妖的本事,叫苦不迭。 但事情既然已经败露,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反而会叫苏夙更为生气。 是以他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 “就是从雍州城离开之后。” “那还挺早啊。”苏夙磨了磨牙,“骗我去外头看看行情,其实是回来沧国当他的太子来了?” “倒也没有这么早。”同曦解释的话显得有些苍白,“当时主子只是来沧国看看,没准备接这个太子之位,但他没想到,走时分明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要苏姑娘别轻易离开雍州城,结果苏姑娘还是走了。” 听他说到这儿,苏夙又想起自己出现在此处的原因,一阵烦闷。 “苏姑娘,苏家大小姐,您准备如何处置?”同曦小心问道。 这倒是叫苏夙沉默下来。 苏曼云对她的好是真的,但即便现在自己身处的地方尚且安全,秦恪也因为新的身份保全了性命,危险也仍旧是存在过,且是苏曼云所期待的样子。 苏夙自问两次穿越,从来都不欠苏曼云什么,毕竟她对自己虽好,自己也尽力回报。 若说婚事是她破坏的,那苏曼云一开始也不乐意,怎么就成了她抢过来的? 思及此,苏夙也狠下心来。 “你家主子的事情,我阿姐可知晓?”她问。 同曦摇了摇头,“苏家大小姐并不知晓,毕竟主子连您都没说,也就只有涉及其中的几人知晓。” “她既不知,那我与她之间的情分也就断了,我不想再见到她。至于如何处置,爹娘想必自有决断。” 同曦想想也是,苏夙离开皇都,最后遭遇困境、被送往沧国和亲的事情,苏远和魏箐必定能打听到,他们都是聪明人,不用说都知晓会如何处置苏曼云。 这倒是比苏夙自己更好做决定。 “那苏姑娘,您还生主子的气吗?”同曦小心翼翼问道。 苏夙却扯出一个笑来,只是阴森森的,叫同曦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觉得,我该如何对待你家主子?” 听得此言,同曦咽了咽口水,“此事情有可原,苏姑娘大人有大量,应当会饶主子这一次。” “是啊,情有可原。正是因为情有可原,所以他想演戏,我也得陪他演。” 苏夙磨了磨牙,已然是下了决定。 第213章 渐察觉心中作梗 江母是前丞相之女,相较这身份,江父小小商户便有些不入眼。 偏前丞相因江母执意嫁他而与之断绝关系,江父这才有了底气,没跟外头传的那般倒插门。 眼下唯一能压住他的江母入土,苏姨娘不过添油加醋几句,便点起了他的火气。 “这死丫头脾气大了,连我的话竟也敢不听,看我怎么收她去。” 江父,也就是江家老爷江旭一边拿起旁边的藤条,一边就要往外走。 苏姨娘瞧着心中痛快,面上却是惺惺作态地拉了一把,“老爷别去,毕竟就这么一个孩子,打坏了可怎么好?” “谁说我就她一个孩子?你还有素儿与云儿,纵然打坏了她,还有这两个弟弟妹妹养着。” “素儿和云儿哪里能和她比?妾身连族谱都没入,生的两个孩子连庶出尚且不算,怕是不能给江家传继香火了。” 说着便掉下两行清泪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江母美貌,在此前提之下苏姨娘还能把江旭迷住,就说明其姿色也并不低。而相比前者的清冷出尘,她则是楚楚可怜,最能满足江旭这种惧内之人的自尊。 “你放心,我既迎娶你进门,就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江晚虞那丫头着实逾越,我这就去教训她。” 说着起身便走。 苏姨娘在后头装腔作势地连唤几声“老爷”,却是一直等到人走出院子,也没真的拦上去。 江晚虞那边午膳用的早,江旭饭没吃上一口着急找过去时,前者正捧着一杯凉茶,好整以暇地看了过去。 这一眼,江旭便如见旧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爹怎么来了?”江晚虞放下茶盏,出声问道。 江旭被这一声“爹”唤回神,才惊觉眼前是自己的女儿而非妻子,一时之间羞恼万分,手中藤条挥舞生风。 “这是老子的家宅,哪儿不能去?江晚虞,你现在长本事了,连你小娘也敢动?” 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叫江晚虞听着冷笑,不仅不惧,还反过来问他:“我这点道行哪里及得上爹万分之一?娘前脚刚走,后脚跟她海誓山盟的爹就迎了外室进门。就这都没天打雷劈,我的胆子当然大了。” 提及当初一生不纳妾不移情的誓言,江旭面色铁青,一股子火气蹭的就冒了上来。 “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江晚虞翻了个白眼,实在是瞧不上他这副摆谱的样儿。不过到底是父亲,她什么也没说,就只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可她到底是低估了江旭这些年被她娘压制后的反弹,这般不听话的模样落入了对方眼中就是明白的挑衅,令对方火气更甚。 “去跟你苏姨娘道歉,她是长辈,可容不得你放肆。” 江旭说着就狠狠抓住江晚虞的手腕,后者也猛地挣开,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第一,是她欺辱陷害我在先,就算道歉,也是她来找我;第二,这族谱一日没她的名字,她就始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犯不着我低三下四去求着哄着。” “我不管爹你是如何小心对待苏柔,总之她若不收收心思,以后有的是她吃亏。” “你敢威胁我!”江旭气急,手中的藤条直直就朝着江晚虞抽了过去。 这一下力道极重,江晚虞也不躲,伸手就接了下来。 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传来,然而江晚虞连眉心都没蹙一下,直接甩开。 “爹下回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后果,别以为我娘走了,你在江氏一族就能只手遮天。” 话说的毫不客气,好似根本没把江旭当成父亲。 这对于重视孝道的祁国来说或许有些大逆不道,但经历了被他送给太子卖命的前世,江晚虞心中最后一丝血缘亲情也消磨殆尽。 更何况江旭除了挥霍她娘的钱花天酒地以外什么都没做。 “你反了天了是。” 江旭被她威胁到,藤条在手中不停敲击着桌案,却并不敢再往人身上比划。 “我告诉你江晚虞,百善孝为先,纵然我对你再不好,你忤逆于我,就是罪过。你娘死了,没人护着你,江家的那些老头子最是重德重孝,你就算闹上去,也讨不到什么好!” “那爹为何至今不敢给苏姨娘上族谱?”江晚虞一言戳破,“咱们祁国只有丈夫死后妻子一年不得改嫁,却没有妻子去世,丈夫不得续弦纳妾的规矩。爹这么相信族老们都站在你这边,苏姨娘也不会至今都无名无分的。” 一句话正好戳在了江旭的痛点上,让他登时面色铁青。偏偏因江晚虞的娘为江家奉献良多,再加上其与皇后是金兰姐妹、父亲又曾官拜丞相,纵然去了,族老们也都向着她,江旭确实没法反驳。 于是满心怒火无处发泄,江旭只得是把江晚虞给禁了足,要她在这半月之中好好反省。 人拂袖离开,在外头听了全程的揽月才慌忙进来,对着江晚虞受伤的手好一阵心疼。 “往年夫人还在时,小姐顶撞了老爷,他最多也就只敢拿下人撒气。可如今形势不同了,当家的成了老爷,小姐又何必故意跟他犟嘴作对?” 揽月一边小心给她上药,一边劝了句。 江晚虞则目光深沉,带着几分冷意。 “我娘病重之时,若不是苏姨娘偷偷带着儿女上门,她至少还能再挺半年想想法子。要我伏低做小伺候这罪魁祸首自是妄想,只要我在一天,苏柔和她那一双儿女就别想安生。” 揽月当时也陪着江晚虞照顾江夫人,对苏柔母子三人那副假作无辜的嘴脸看的分明,心中也是万分恶心。 可逝者已矣,想想夫人临终的托付,她也只能轻叹一声婉言相劝。 “婢子明白小姐心中愤恨,但现在江家毕竟还是老爷做主,咱们就算想做什么,也至少等到脱离掌控再说。” “我知道,”江晚虞唇角微勾,“硬碰硬虽说好用又畅快,却不能长久。所以我也想了别的对策,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 第217章 醉酒后表明心意 苏夙一直都是鬼点子多,她想整的人,就算是秦恪,也时不时会陷入其中。 同曦更是领教过苏夙的手段,心中不由为自家主子点了根蜡。 但身为属下,他还是得说两句。 “苏姑娘,主子在沧国皇宫之中的处境也不好,之所以瞒着你,也是怕你牵涉其中。您就好好想想,饶恕他这一回。” 他说得恳切,事实也正是如此。 而苏夙也没有怀疑,点点头,“我知道他有自己的难处,所以我也表示理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那苏姑娘的意思是?” “他有自己的难处,我现在也不准备暴露自己已经知晓全部的事实,还是那句话,你家主子想演,我陪他演。” 这就是决定了。 同曦叹口气,不再说情,“苏姑娘高兴就好。” 可不就是高兴就好? 苏夙勾了勾唇角,顺势与同曦说了一声:“你最好别与你家主子告密。” 其中颇带几分威胁的意思。 同曦哪里敢?只能是应了下来,还不忘道:“苏姑娘就没有别的想问的?” “我有什么好问的?等我高兴了,再亲口问他便是。” 听得此言,同曦没法,只得是任由她自己决定。 二人在外头说完之后,苏夙就回了自己的寝殿,倪儿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此时见她进来,不由问道:“娘娘去了何处?” 苏夙摆摆手,“就是随处转转,也是今日我才发现,这东宫之中的景色还不错。” 倪儿点头应答,看样子竟是有些欣喜,“太子妃娘娘若是愿意出去,下回奴婢作引,带您多走走几处。咱们东宫还有一片莲花池,可是满宫最大最好看的。” “莲花池?这皇宫中最大的莲花池,竟然不在皇上的后宫之中?” “沧国建国的时候一切从简,这种禁止奢华的风气一直传到了今日,不过太子殿下回来之后,便打了一个莲池,说是自己心仪之人喜欢。” 自己心仪之人? 苏夙想了想,好似有一日在大渊朝的皇宫之时,她确实说过喜欢玉贵妃宫中的那个莲池。 “太子殿下的心仪之人?”苏夙明知故问。 倪儿见她面上不由浮现几分好奇,便知晓自己是猜错了,脸色微微一僵。 但很快她便撇开视线,匆忙道:“许是奴婢记错了,毕竟奴婢也是才调来东宫伺候的,之前也是道听途说。” 苏夙故意逗弄道:“那你听得应当也没错,毕竟太子殿下这么个大男人,突然打一片莲花池,总不能是他自己喜欢。就是不知谁会有这个好福气,被他看上了,倒是叫我有些羡慕。” 说的是感慨之言,让倪儿忐忑之余,还有些为二人之间的关系微微奇怪。 “太子妃娘娘现在对太子殿下的态度,倒是没那么排斥了。” “不是你说的?你家殿下长得好看,又是气度翩翩,与我的身份也还算匹配,现在他解除了对我的控制,我倒是也能不带偏见看他。何况我这人有一个毛病,便是不想别人觊觎我的人和东西。” 倪儿有些奇怪,“太子妃娘娘说的是?” “昨儿个我去太子殿下宫中的时候,瞧见了他正在和一个姑娘说话,那言行之间颇为亲密。只是不知,那人是谁?” 明摆着是在套话。 “太子妃娘娘说的女子,奴婢应当知晓是谁,但据奴婢所知,二人之间似乎并没有那么亲近。” 苏夙挑挑眉梢,“可我昨日分明见到二人举止亲近……” 正说着,外头便有洒扫的宫女来传,说是沧国太子、也就是秦恪来了。 跟同曦分别的时候,苏夙之所以没去找他,便是知晓他一定会来。毕竟颂安那件事情被她闹大,对方肯定要给自己一个说法, 而今他果然来了,苏夙就得会一会他。 “就说我已经午歇了,叫他晚些再来。”说着便往床上一躺。 倪儿也看出他这是在故意闹脾气了,无奈摇了摇头,应了声好。 于是等出去之后,她便将苏夙的话如实相告。 “午歇了?”秦恪微微蹙眉,“这才几时?怎就午歇了?” 倪儿摇摇头,“今儿从太子殿下那儿回来之后,太子妃娘娘便自己去散心了,没带着奴婢,所以奴婢也不知晓出了何事。但见太子妃娘娘似乎情绪不高,心事重重的。” 这话倒也说的不错,毕竟刚回来的时候苏夙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摆着是今日的要素过多。 但秦恪如倪儿一样,并不知晓苏夙离开之后其实见到了同曦,甚至已经清楚了自己的欺骗,只能是有些担忧地猜测起来。 “她对颂安的态度如何?”他问。 “颂安刚进宫便被扣押了,奴婢并未见过太子妃娘娘与她的相处,但就太子妃娘娘最近的言行来看,显然是将颂安的处境联系到了自己身上。何况颂安不管怎样都是跟着太子妃娘娘从大渊朝来的人,多少有点感情。” 秦恪是知晓颂安是秦宸宇安排的人,这一点苏夙也清楚,所以她一定不会是与颂安有多少感情,甚至因为苏曼云在其中的缘故,更是厌恶。 而按照她现在孤立无援的处境,倒确实像是将处境联系到了自己身上。 “是本殿太心急了。”秦恪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对倪儿吩咐道:“你好好照顾她,若是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尽管来与本殿说。” 倪儿听他这话,便知他对苏夙是真心,倒也算是安心下来。 但想及今日苏夙的话,她还是不由提醒了一句。 “当初太子殿下打莲花池的时候,您身边的侍从说过,是为了心上人打的,这一点满宫应都知晓。奴婢今日说漏了嘴,叫太子妃娘娘听见了,看她似乎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就奴婢这两日的观察来看,太子妃娘娘对太子殿下的看法也是有所改观,殿下若是真想她高兴,这件事情,还是要好好解释解释的。再有就是皇后娘娘安排的那一位,也是时候该有个交代了。” 第225章 心上人正是眼前 苏夙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已经猜测秦恪会对自己说谎。 比如“不是”。 但见他沉默片刻之后,还是点点头。 “是为心上人建的。” 此言一出,苏夙甚至不知晓现在的自己该是感动,还是该继续演下去。 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秦恪便自己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之前本殿便说过,在大渊朝时匆匆见过你一面,当时便一见倾心。是以之后,本殿去打听过了你的喜好,才建了这个莲花池。” 真是会编,这前后的谎,竟然还真给他连了起来。 苏夙实在是想不通,如果自己真不知道秦恪在隐藏身份,听了这话会不会跟之前一样感到油腻,而秦恪又会不会知道她根本不吃这一套。 但现在假设这么多都是无用之举,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倒是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意思。 “殿下既然这么解释,我就姑且这么信着,毕竟这莲花池我还真的挺喜欢。”苏夙说着,从湖中摘了一朵好看的白莲,垂眸敛目之时,竟是有哀伤浮现上来。 “我在大渊朝的时候,也曾与一个人说过自己喜欢莲花池,他当时或许已经听进去了,只是一直也没能兑现。现在看来,或许是永远都不会兑现了。” 她说得伤感,叫秦恪也入戏几分。 他的心中有些发堵,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自己一直记着这个约定,而现在就是兑现的时候, 奈何他不能,苏夙也很快调整过来。 “今儿个我高兴,便不说那些个晦气的事儿了。” 被冠上“晦气”之名的秦恪:…… 正要松一口气呢,苏夙却又问道:“不过我真有些好奇,殿下身边的那位姑娘,究竟是何人?” 这问的是白芙。 秦恪就知道这个话题没有那么容易接过去,只得是轻叹一声。 “是永骁侯的嫡幼女。” “这个我在她言行之中也了解过了,我想问的是,她在殿下这儿,是个什么身份?” “没什么身份,只是朝中重臣的女儿。若一定要扯上一点关系,那应当是母后的侄女。” “皇后娘娘的侄女?”苏夙还真有些讶异,“既然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与殿下亲近一些,也是无可厚非。但若是想要上纲上线,就有些不知分寸了。” 她说的意有所指。 秦恪知晓她在意的是什么,“她确实有失体统,之后我会与她说明,你不必担心。” “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了,也就是说,第一次被我撞见的时候,殿下并没有与她说说这分寸一事?是殿下并不在意我的感受,还是并不觉得这样的距离是逾越本分?还是说,殿下其实还挺高兴的?” 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苏夙惯是会说话,只是没将这种带枪子儿的矛头指向秦恪。 眼下一番话说下来,还真是叫秦恪招架不住,。 “第一回与她说过,第二回便收敛了许多,你见她时我已有明确表示。” 苏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好像确实看见了,但这么个人时常出入在东宫之中,我看的碍眼,只能劳烦殿下早日处置了。” 这话一说,今日便颇有种不欢而散的意思。 苏夙心中的气恼倒是出了,但秦恪那边,显然更是堵得慌。 原先在院中等候的倪儿看见她回来,还有些担忧忐忑。 “太子妃娘娘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没跟殿下多聊一会儿?” 这是怕他们又闹得不愉快了。 但苏夙现在心情还算挺好,一边卸下自己头上的首饰,换上便装,一边还在给倪儿定心丸。 “该说的都说了,误会也解开地七七八八,没什么好说的,我便回来了。毕竟总在湖上泛舟,也耽误殿下的正事儿。” 好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模样。 倪儿分毫不知,此时伏案办事的秦恪虽说还算专注,但因为苏夙的那一番“在意”,效率总是差了些许。 她还以为苏夙是个贤妻,会为夫君考虑,口中说了不少夸她的话。 “看太子妃娘娘现在对殿下越来越有好感了,奴婢也觉得十分高兴,毕竟比殿下大的皇子们都成婚了,就殿下如何安排、都还在等自己的意中人,可叫皇后娘娘都愁坏了。” 倪儿原本的意思,是觉得她这么说,便能突出苏夙是那个秦恪排除万难、也要等候的人。 奈何苏夙这人抓重点,一直都是十分清奇。 “你说,殿下曾经经历过相亲?” 倪儿见她就关注了这个,也是无语得很。 但最后还是如实回道:“太子殿下早就到了成亲的年岁了,皇后娘娘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着急,所以见过几个世家贵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要说相亲,其实也没到那个份儿上,毕竟真正他谈过几句的少之又少,还都是看在皇后娘娘的情面之上。” “那你们殿下还真是洁身自好。” “那是,殿下等候到今日,等来了太子妃娘娘,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苏夙却笑笑不予置评。 他们之间虽从头到尾就只有彼此,但历经的坎坷也不少,且现在都还没有结束。 好在经历万难,他们还在一起。 苏夙这么想着,这一日来的有些郁闷,便在此刻消失殆尽了。毕竟什么都没有眼下重要。 然而就在她以为,他们之间即将迎来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之时,却突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你是说,皇贵妃娘娘要见我?”苏夙疑惑,“我与皇贵妃娘娘又没什么关系,她为何要见我?” 苏夙刚来的时候虽说没有见过众人,但现在还没到成亲的时候,一切都不着急。而皇贵妃一来不是秦恪的生母,二来也与皇后没什么私交,现在见她未免有些奇怪。 或说摆明了其中有诈。 可倪儿又哪里会有思路?只是摇了摇头。 “奴婢也不知道皇贵妃娘娘唤您去做什么,不过应当是与白家小姐有关。” “白家小姐?你是说白芙?” “正是。这位白小姐不仅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与皇贵妃娘娘也有几分关系。” 第227章 说纳妾提及身世 白芙是皇后的侄女,又与皇贵妃有几分关连。 而作为她的两座靠山,皇后与皇贵妃又是不怎么相熟的,这个关系苏夙怎么捋,也都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现在甚至有些怀念在大渊朝的时候了,至少那时候自己尚且还有剧本与人设在手,做什么都有几分底气。 “皇贵妃娘娘脾气不大好,依奴婢之见,这一面太子妃娘娘是很难躲过去的。”她不由轻叹一声。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苏夙也知晓多半没辙,只能是跟随倪儿,去了皇贵妃的宫中。 皇贵妃仅次于皇后,在贵妃之上,大渊朝向来只有死后的贵妃才能得到追封,但沧国看来并非如此。 甚至因为有活着的皇贵妃的缘故,皇后的地位会更加受到威胁,形成势均力敌的架势。 苏夙在去的路上,就做好了皇贵妃估计不大好对付的心理准备,可当直面这个人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制。 是个不好相处的。 “来了?”皇贵妃面上带笑,朝着她招了招手。 光是看这个表象,倒是没有过多的敌意,但是苏夙仍是不敢放松,规规矩矩地上前行了礼。 “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既来了沧国皇宫,往后便是一家人,以后时常来往,可别太生分了。”皇贵妃摆了摆手,又吩咐自己身边的侍女拿来茶果点心,给她看座。 苏夙瞧着这样的场景,倒是更有些忐忑了。 “皇贵妃娘娘,您今日召我前来,可是有何吩咐?”她直接问道。 皇贵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只是找你来说说话也不行?听闻从大渊朝来了一位公主,本宫可是好奇地很,” “大渊朝与沧国毗邻,许多风土人情都是相差不大,怕是要叫娘娘失望了。” 苏夙说话客气,就是摆明了不想要与她套近乎。 皇贵妃是个明白人,眼见她是这般态度,也不强求。 “行了,你既不愿与本宫多说,本宫也不绕弯子了,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想谈一谈太子的婚事。” 秦恪与她之间的婚事,何时轮到皇贵妃来管了? 苏夙想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困惑地看了过去。 好在后者也瞧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皇后娘娘有执掌后宫之权,本宫也有协理六宫之权,这皇宫中的事情,她管得了,本宫自然也是管得了。太子如今的年岁也不小了,本宫的四皇子比他还要小三岁,都已经出宫建府有几年了,现在皇宫之中只有他一个皇子,再不婚配,只怕是要让人说闲话的。” 这话的意思是,除了秦恪,还有一位皇子? 但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苏夙只是回道:“这事儿该是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考虑的,我没想这么多,一切听从安排便是。” “咱们沧国不兴那一套,女孩子家,自己还是多点主见的好,否则若是被欺负,也只能受着。” 苏夙对此只是笑笑,没有搭话。 或许是皇贵妃直来直去惯了,对于这场面话说上两句,便觉得颇为没意思。 是以此时也不再客气。 “常去东宫的那个白芙,你也见过了?” 来之前,苏夙就知道皇贵妃找她,多半是因为白芙的事情,此时也并不惊讶。 “在太子殿下那儿见过两面,不知皇贵妃娘娘为何突然提起她?” “是这样,白芙这丫头本宫觉得不错,留在殿下身边照顾,也能叫本宫十分放心,但你毕竟还是太子妃,是以本宫想问问你的意见。” 这单刀直入的,还真像是能做主的人一般。 “我不明白太子妃娘娘的意思,她毕竟是堂堂永骁侯的嫡女,就这么在太子殿下身边当一个奴婢,会不会是太屈才了一些?” 明知故问,却演出了几分困惑来。 苏夙就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再加上那无辜的神情,总是能将人给骗过去。 此时的皇贵妃对上这样的苏夙,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原本可以通过暗示说出的话,此时也得说个明明白白。 “永骁侯的嫡女怎么可能去太子的宫中做婢女?难道这就是大渊朝的规矩?” “大渊朝的规矩自然并非如此,所以我才会觉得惊讶啊。那既然不是这个意思,皇贵妃娘娘又是何意?” “话都说到这儿了,本宫也就不给你绕弯子,本宫的意思就是要让白芙给太子当妾室,想问问你的意见。” 当妾? 苏夙还真有些茫然, “上回皇后娘娘不是说,沧国没有妾室这个说法?” “纵是没有这个说法,不也有本宫的存在?何况你是大渊公主,咱们守一守大渊朝的规矩,也是给你几分面子不是?” 听着语气,像是因为之前苏夙提及皇后的缘故,让她恼火了。 “大渊朝的规矩不少,总不好就捡着这些会令人诟病的。皇贵妃娘娘,我不想殿下出去时被旁人说闲话,想来您也不会愿意。” “你放心,本宫自有法子,让他不被说闲话。你只说,本宫这样安排,你答不答应。” 面对皇贵妃的逼迫,苏夙还真想了想。 眼下看来,皇贵妃是盼着要将白芙留在秦恪身边,好进一步掌控这位太子,可她为何觉得,只要自己安排,秦恪便一定要答应? 好歹也是这沧国的太子,能名正言顺地得到这个位子,总不会简单。 是以她只是说道:“娘娘,是否纳妾,这是太子殿下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毕竟便是在大渊朝,也没有正妻给丈夫选妾室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只要太子殿下答应,你便没有异议?” 若是不知他身份的时候,苏夙恐怕还会犹豫,但现在知晓沧国太子便是秦恪之后,再多的怀疑也生不起来。 “若是皇贵妃娘娘能够劝服太子殿下,我这边倒是没什么想法。要知晓我现在也算是寄人篱下,皇贵妃娘娘就算是问我父皇,他想来也是同意的。” “既如此,那本宫也就放心了。” 皇贵妃面上带着得逞的笑意,就好似这件事情已经胜券在握,不需要再去劝说任何人。 就在苏夙疑惑她为何会如此笃定的时候,皇贵妃轻笑一声。 “你应当还不知晓,太子不是皇后的孩子。” 第229:无声色智斗小三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淑妃和沧国皇帝有了一个孩子,然后嫁给了大渊皇帝,生下秦恪;随后玉贵妃下手,冤枉淑妃与侍卫私通。 二十年后,秦恪为淑妃与侍卫之间的私情平反,大渊皇帝悔不当初;然后秦恪回了沧国,成为沧国的太子。 捋清楚这一层的苏夙不由失语,只觉得这么狗血的剧情别说她遇没遇到,就算是再奇葩的副本剧本,也不敢这么写。 能被列为最高难度,不是没有原因。 “那你家主子,接受的还挺快的。”苏夙干笑一声,感慨道。 然同曦却偷偷瞥了撇嘴,心想能不快吗? 秦恪就没把自己当成原主,只当任务来刷,拿什么来共情? 只是个无情的刷分机器罢了。 “那现在,他在沧国皇宫之中的处境不是有点困难?”苏夙不由担忧,“我听说皇贵妃也有儿子,今儿我听她言语之中的意思,是觉得自己的孩子才名正言顺。如今皇后娘娘又不是他的生母……” “何止啊,皇贵妃膝下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呢。不过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倒是将主子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苏夙听着有些意外,“皇后娘娘没有孩子?” “没有,听说是当年嫁给陛下的时候,就自己断了那个念想。这事儿说来也讽刺,当初陛下对淑妃娘娘情意难忘,奈何对方已成皇妃,再无惦记,只能回家娶妻生子。皇后娘娘便是安排给他的相亲对象。” “那后来呢?” “皇后娘娘爱慕陛下已久,是自愿作为替身的,她知晓陛下不愿意要孩子,所以一碗药断送了自己的子嗣缘,就为了留在陛下身边。谁知不过两年,陛下就娶了现在的皇贵妃,理由便是她无所出。” 听得此言,苏夙不由唏嘘,“那这沧国皇帝,还是个渣男呢。” “可不是。”同曦小声跟她咬耳朵,“既有白月光,又何必去招惹那些个是是非非?皇后娘娘也是痴情,竟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那他是淑妃娘娘的孩子,不是更招皇后娘娘的恨?” “不然怎么说皇后娘娘痴情呢?她喜欢陛下,便爱屋及乌,力求守护好他与那白月光的孩子,再加上她膝下无子,对主子倒也不错。” “皇后娘娘真是个好人啊。” “可不是。” 两人这般八卦着沧国皇室的秘辛,不多时,才回过味儿来。 只听苏夙轻咳一声,正经说道:“现在的情形我已经明确了,今日我来找你说的一切,你都别和你主子提。白芙那边,你也劝劝他放宽心,我会帮忙解决。” 同曦不由有些意外,“苏姑娘准备如何解决?” “我自有办法。” 与同曦分别之后,苏夙先是去找了皇后。 此时的她明显是一脸的困倦,苏夙到的时候,她还在对手中的清单,估计又是皇宫之中的事宜。 她便安分在旁边等着,直到对方忙完了,才朝着皇后微微一笑。 “你今儿到本宫这儿来,有何事?”皇后问道。 她面上一贯无甚表情,看着好似难以接近一般,但知晓了她对沧国皇帝的痴情之后,苏夙总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眉目和蔼。 是以说话时也没了之前的客套,带了几分亲近。 “皇后娘娘吃午膳了吗?”她问。 听得此言,皇后一挑眉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辰时,你就饿了?” 苏夙被这话一噎,只得尴尬地挠挠头,“不是饿了,就是例行关心两句,毕竟皇后娘娘以后也是我的母后啊。” “前几日上本宫这而来的时候,还张罗着要将太子送出去,今日倒是叫母后叫的顺畅。怎么,吃错药了?” 苏夙一时之间有点被她怼的没话说,但皇后似乎也不准备给她措辞的机会。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出去。” 还真是,直截了当啊。 苏夙没法,只能说事儿。 “今儿早上皇贵妃娘娘找我了,说有关于白姑娘的事情。” 皇后听了紧蹙眉心,“白芙还没走?” “何止啊,天天都往殿下那儿跑,纵然是我在,她都明目张胆的。” 摆明了是在告状。 被她这不满的样子逗得有些好笑,皇后打趣:“这不是正合你得意?之前找本宫给太子纳妾的,不也是你?” 苏夙简直是叫苦不迭。 当时她哪儿知道沧国太子就是秦恪啊。 若是早知晓,莫说是白芙这样的女子,就连一只母老鼠,都别想着近他的身! 但毕竟是自己跟秦恪干出来的蠢事儿,她也只能暗自咬牙咽下这口老血。 “我当时不是鬼迷心窍,之后就被皇后娘娘骂醒了吗?但皇后娘娘也不能因为我一时犯错没想清楚,就任由女子掺和到我和殿下之间啊。” “人不是本宫安排的,但本宫还在尽力解决。你放心,太子的意思是他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太子妃,不纳妾也不养外室,本宫自然会遵从他的意愿。” 苏夙听着简直感动。 但在感动之余,却又十分心疼皇后、 一个无所出的正妻,和一个儿女双全的侧室,不用说都知晓谁更有说服力,再加上沧国黄地谁也不喜欢,原本该有的宠爱,也算不得数。 如此重压之下,她还要保全秦恪,保全她,更要顾及沧国皇帝。 这个人竟是爱得如此卑微。 “皇后娘娘,我能问问为何皇贵妃娘娘给太子殿下安排妾室,陛下却不管吗?”苏夙问道。 皇后想了想,倒也没有瞒她。 “陛下不喜欢大渊朝的人,此番和亲并非迫不得已,而是太子执意想要娶你。陛下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只能如此约定,但若是有所转圜,白芙才是最好的人选。” 也就是说,沧国皇帝心中宝贝儿子的媳妇人选,是白芙而不是她。 当年自己没本事留住心上人,倒是迁怒到她的身上来了。 苏夙撇撇嘴,随后才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别管这事儿了,白芙与皇贵妃娘娘那边,我跟殿下总会解决的。” 第231章 糕点中暗含致毒 “太子妃娘娘并无大碍,这一点太子殿下大可放心,但这糕点之中掺杂着花生,是能够导致娘娘过敏的东西,日后还得好生注意才是。” 东宫之中,太医从里间为苏夙诊了脉出来,与秦恪叮嘱了一句。 而听得此言,秦恪微微蹙眉,着人召来了在外头等候的倪儿。 “太子妃对几样食物敏感,本殿记得之前便与你说过,起先那几次暂且不提,为何到现在,还会有此等情形发生?” 他话中严厉,叫倪儿一下子便有些慌了神, 好在她一直是个忠心的,除却并未照顾好苏夙的愧疚以外,并没有心虚,很快便调整过来。 “东宫之中的御厨都已经提点过了,这每日的膳食,也都得过了奴婢的眼,才会送到太子妃娘娘桌上。但是这一次送点心过来的是白姑娘,那花生已经细细磨碎了放在里头,再佐以不少材料,奴婢方才试过,也没有尝出来。” 一番话解释完,已经是将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说清楚。 秦恪也想起在苏夙晕倒之前,似乎是叫他别吃那糕点,只不过他叫的是……“王爷”? 想到这儿,秦恪心中便又有些发堵,但现在最重要的无疑是苏夙的身体,他吩咐道:“去将白芙叫来,本殿倒是想问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太子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莫不是本宫的芙儿伺候不周?” 人还未到,那满含笑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是皇贵妃。 秦恪一时有些烦躁,但因她身边还有沧国皇帝在的缘故,也只能上前去规规矩矩行礼。 “听闻你宫中急召太医,出了何事?” 皇帝的语气虽是冷硬,可其中又不缺关怀。 看来他对故去的淑妃确实是一心一意,便是她留下的儿子,在他这儿也是得到了足够的优待。 “太子妃误食糕点中毒,儿臣担忧心切,未与父皇表明,还望父皇见谅。” 听见是有关苏夙的事情,沧国的皇帝兴致不高,可他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儿媳,还是关怀了一句。 “太医怎么说的?” “已经没有大碍,只是日后饮食还得注意一些。” 听得此言,皇帝轻应一声,倒是一旁的皇贵妃不甚满意,忍不住叮嘱。 “太子就算政务繁忙,也别忘了关心自己的身边人,这太子妃好歹也是大渊朝的公主,若是往大渊朝告上一状,咱们沧国虽不怕,但总难免会添堵。” 秦恪淡淡看她一眼,其中不掺多少温度。 “沧国人于心不轨想要暗害,就算她往大渊传信,也是有理可依。” “太子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毕竟已经是沧国人了,可不能向着大渊那边。” “究竟是我心向别国,还是皇贵妃蓄意挑唆?” 白芙是皇贵妃的人,苏夙现在昏迷不醒,虽无大碍,但秦恪也不可能不迁怒。 但皇贵妃自是觉得冤枉,此时眼眶一红,便是委屈了起来。 “怎是本宫蓄意挑唆了?本宫也是才知晓此事,匆匆赶来,生怕大渊朝的公主在咱们这儿出了事情。太子便是不领情,也不能随意冤枉人啊。” 说着还看向皇帝,“陛下,您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皇帝微微蹙眉,却也未说自己偏向谁。 “你说皇贵妃蓄意挑唆,为的何事?可有证据?” “白芙是皇贵妃送到儿臣身边的人,这段时间没少在东宫给儿臣添麻烦,今日太子妃会中毒,也是因为吃了不能吃的东西。而这东西,正是白芙送的糕点。” 他没细说,为的就是测试皇贵妃的反应。 眼见她略微讶异,秦恪便知晓白芙做这件事情,恐怕也是瞒着皇贵妃的。 “那就将白芙也带过来,好好审问。”皇帝拍板决定。 因着无法判断现在是何情形的缘故,皇贵妃暂时并未多言,好在今日白芙就在永骁侯府中,不多时便被带进宫里。 而在这等待的空当,苏夙也醒了过来,从倪儿那边知晓了自己是食物过敏,也听她说了外面皇帝、皇后,皇贵妃都在。 “去御膳房打听打听,今日白芙是否去过。”苏夙吩咐了一句。 倪儿是个聪明的,知晓苏夙是不觉得白芙好巧不巧,就做了一次点心,便正好是她不能吃的。 她既有所怀疑,那询问也是理所应当。 “要不要再找殿下的人一起?”倪儿问道。 苏夙想了想,“让时常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位走一趟,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她说的是同曦。 毕竟是跟在秦恪身边那么多年的亲信,苏夙对他的手段也是十分相信。 等倪儿走后,她才从里间出来,披着单薄的外衣,看起来还真是摇摇欲坠。 “你怎么出来了?”秦恪赶紧上前来扶住她,面上难掩担忧。 “礼数不能误,我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能耽搁给各位长辈行礼的事情。” 苏夙脚步虚浮地走上前来,先是给三人一一行了个礼。 “既然病了,就别出来了,免得将养不好,太子又得怪旁人。”皇贵妃在旁说了一句风凉话。 皇帝听了眉心微蹙,但因不喜欢苏夙的缘故,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皇后则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与小辈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倒是折辱了作为长辈的气度。” 被这话一刺,皇贵妃面上的神情便是微微一僵,最后也只有咬牙切齿地收回了自己的敌意。 见她闭嘴,皇后才问苏夙:“可好些了?” “劳皇后娘娘挂心,已经好多了。只是惊扰了您与陛下、皇贵妃娘娘,我也有些过意不去。” “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毕竟不是你的错。本宫听闻那点心是白芙给你的,可有此事?” “是白姑娘送来的,”苏夙垂下目光,“也怪我自己不小心,想着白姑娘是皇贵妃娘娘的人,必定不会害我,便也没让人检验其中放了什么。还好,太子殿下还没入口,没伤到他便好。” 苏夙这么一说,就将皇帝对此事的注意转到了秦恪身上。 而正在此时,白芙也被带了过来。 第226章 无所谓纳妾与否 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那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要知晓秦恪在这皇室之中的处境也不大好,苏夙这边不想给他添堵,就必须要跟他站在一样的战线,帮他至少处理了这些后宅之事、 她现在毕竟应是太子妃了,和之前的云逍王妃不同,更需要注意一些,以防止有人阻挡秦恪的道路。 至少她还在一天,便要为他肃清前路。 苏夙猜测的不错,就算白芙害自己的事情暴露了,除却让秦恪更讨厌这个人以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芙甚至还是来了东宫,带着自己许多的行李,要住进来。 倪儿听闻此事的时候甚为气恼,与苏夙道:“这位白姑娘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下毒的事情才过去多久?殿下现在对她算是恨之入骨,她却还是腆着脸要住进来,也不怕被殿下赶出去,自己难以收场。” 对于此事,苏夙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她也是早有预料。 是以只是摆了摆手。 “赶他做什么?她要来,让她来便是。” 倪儿生气,“娘娘是不怕她嵌入您与殿下之间,但总有这么一个人在眼前晃悠,不仅仅要关心自身的安全问题,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自己心中的膈应,这又是何必?要奴婢说,干脆从一开始就断了她的念想,免得之后再招惹颇多麻烦。” “要她断了念想,比杀了她还难,咱们倒是不如将人就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样一来,她想做什么,都逃不过咱们的手掌心。” 或许是苏夙说得太过闲适,总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还真将倪儿给唬了进去。 “娘娘这么一说,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是。”苏夙深以为然,“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人给放进来。若是我没料错的话,殿下那边的人应当是将她拦着。” 倪儿点点头,“娘娘说的不错,殿下身边的人一早就守在宫门口了,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真将人给放了进来,再给娘娘您下毒。” “那你去说上一声,先让人进来,免得闹到皇贵妃娘娘那儿去,又得搅风搅雨的。” “可这样一来,娘娘不就是在跟殿下作对了吗?” “没事儿,殿下不会怪我,最多就是找我询问一番,我也有话可以解释。” 听到这儿,倪儿最终还是没有再劝,带着苏夙的意思去了东宫的前殿。 门口是同曦亲自在拦着,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了,显得十分轻车熟路油盐不进,硬是叫白芙在门口说了一个时辰,都没有进的了门。 倪儿过去跟她说苏夙的决定之时,同曦便抽了抽嘴角。 “娘娘当真是这么说的?”他问。 倪儿点点头,“是这么说的,错不了。娘娘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你照做便是。” 同曦能怎么办? 他是见识过苏夙手段的,压根就不敢惹她,于是只能照做,将白芙放了进去。 后者没有见到倪儿,还以为是秦恪反悔了,一时之间昂首挺胸,对着同曦便是一阵的警告。 同曦只当是一阵风吹过,半个字也没听到心里,匆匆就过去跟自家主子汇报。 于是不过半个时辰,秦恪便去了苏夙那儿。 “倪儿,再拿一副碗筷来。”苏夙面上不急不忙的,大有已经料到他会来的架势。 再看那桌上明显是两个人的菜肴数量,还有几道是自己的口味,秦恪就知道她早有准备。 于是无法,只能耐着性子,陪着她将饭吃完,才提及正事。 “听闻你今日将白芙放进来了?”他问。 苏夙吃饱喝足,便有些犯困,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回话也是懒懒的。 “人是我放进来的不错,毕竟她在门口闹着也不像话。” “之前她才害过你,留在东宫之中我不放心。何况她与我没有牵连,在这儿名不正言不顺。” “怎么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呢?至少在陛下和皇贵妃娘娘那儿,她才是准备给殿下的太子妃啊。何况她这人可不会轻易放弃,今儿个殿下将她送出去,明儿个她到皇贵妃或是陛下处告上一状,咱们不也得乖乖收留她?” 这话说的,就像是被强迫了一般。 苏夙不是这么想的,但听在秦恪耳中,就是这个意思。 “就算是父皇与皇贵妃下令,我也不会听从。” “我知道。”苏夙回得爽快,“殿下对我的心意,我心中皆是明了,可我也想为殿下做些什么,好叫殿下安心处理政事。” 说到这儿,她那戏瘾又上来了,还不忘调侃秦恪。 “毕竟殿下都愿意当替身了,就算是想要纳妾,我也没有二话。” 这也不过只是一个玩笑,但秦恪却当了真。 他眼中一下便浮现了血丝,拳头也捏的死紧。 “什么叫就算想纳妾,你也不会有二话?难道你对我的感情,便是可以容纳第三个人?” 苏夙没想到他会有这般反应,连忙替自己解释,“这也只是一个设想,毕竟殿下也不准备纳妾啊。何况白芙不是良人,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那她若是良人,我也恰好喜欢,你也愿意?” “你若喜欢,我自是……” 话音未落,秦恪便霸道地吻上她的唇。。 动作之间其实是粗暴的,比起之前那一吻,来的更是狂风肆虐。 苏夙没多久便感觉到自己口中的柔软被缠绕,来不及吞咽的雨露就这么滴落下来,显得十分狼狈。 她渐渐有些喘不过气,脸色通红地推着自己面前的人。 好在在她断气之前,秦恪还是放过了她。 只是人还没有离开,将头抵在她的肩上,沉默不语。 “殿下?”苏夙察觉他的情绪变化,一时之间不敢动作,只是轻轻唤了一声。 而秦恪的气息也不稳,像是压抑着许多情绪,不能让它们喷薄而出,再伤到自己心爱的人。 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开了口,问出自己这几日以来一直纠结的一个问题。 “我对你来说,便是这般无所谓吗?” 第229章 找麻烦如影随形 刘嬷嬷事先已经被苏夙交代过了,现在秦恪宠她,东宫自然是由她做主。 是以两句话一提点,刘嬷嬷便心中有数,愣是三两下挑刺,叫白芙这一晚上也没能从煮茶这件事情中脱出身来。 还是快到寅时,眼看着折腾一晚上也够了,刘嬷嬷才放人离开,只是嘱托第二天一早还得给苏夙请安,叫她千万别忘了。 可对于这一点,白芙又怎么会答应?自己回到住处之后睡了个昏天黑地,哪儿还有半点要来请安的态度? 是以第二天清早,苏夙问起刘嬷嬷的时候,后者还有些愧疚。 “昨儿个晚上,是奴婢没有调教好白姑娘,还望太子妃娘娘恕罪。”她眼看着就要跪下。 苏夙赶紧扶了一把,“白芙那脾气我是知道的,要是只凭一晚上,就能治好她那脾气,我倒是觉得她没什么骨气了。嬷嬷不用自责,这样也挺好的。” 听得此言,刘嬷嬷还以为苏夙这是放过白芙了,一时之间有些不赞同。 “太子妃娘娘,有些不好调教的人,就得早早下手才行,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反而会叫她觉得您好欺负。” 对于这一点,苏夙又怎会不知? 莫说是她经历过的那些副本,就拿孟敬那一家来说,许敬楠便是因为不争不抢,所以被高明丽压了这么多年,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要被害。 她自问不是这种清风朗月的人,有人招惹到她头上,她是一定会翻脸的。 是以面对刘嬷嬷的劝说,她只是点点头,说道:“嬷嬷放心,我心中有数的。不过最近我有些无聊,不知这皇宫之中,可能请戏班子进来?” 刘嬷嬷想了想,“陛下才登基不久,这皇宫之中理应是不能请人的,娘娘若是想听戏,怕是难。但若是要听曲儿,这宫中却是有唱曲的。” “唱曲儿也行,这东宫太闷了,总要点声音闹上一闹,才不会叫人觉得慌闷。” 苏夙看起来半点不挑,估计就是闲的发慌。 刘嬷嬷没有多想,便替她找了一队唱曲儿的来,此时也不过是卯时。 “娘娘,您这大清早的,怎么就想听曲儿了?”倪儿不解问道。 苏夙朝着她眨了眨眼,“我不是想听曲儿,只是想请人听罢了。” “请人听?请谁?”倪儿更是摸不着头脑,“太子殿下可还在前朝呢,这清早的,娘娘还能请谁?” “咱们宫中不是就有一位?我毕竟是东宫的半个主子,有客人来,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 “您说白姑娘啊。”猜到这儿,倪儿不大赞同,“娘娘,按照规矩,本该是她先来给您请安的才对,怎现在变成了您来请她听曲儿?这未免也太掉身价了一些。” “我是什么性子,你难道还不清楚?且瞧着。” 苏夙笑得意味深长,平白叫倪儿看的有些脊背发寒。 毕竟短短几日,她已经见识过苏夙的手段,这下还真是不容小觑。 不过因为视她为主的缘故,倪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甚至隐隐还有些期待起来。 于是她们就带着唱曲儿的人大摇大摆,去了白芙那边。 “娘娘,我家小姐还在睡呢,您要不过一会儿再来?”走到门前的时候,里头的侍女便拦了一下。 她虽是白芙身边的人,却也不敢像白芙那样,直接便不承认对方的身份,是以该唤“娘娘”还是得唤。 苏夙对此还算满意,没有跟她计较,只是扬了扬下巴。 “我要见你家小姐,难道还要事先请示吗?你且去问问她,叫她出来见我。” 侍女无法,只能是胆战心惊地进了门去。 不多时,果然里头传来一声怒斥,随后便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你是作死不成?难道不知道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滚出去!” 这话她喊得大声,比起说给侍女听的,更像是指桑骂槐。 苏夙听了却也不生气,只是在外头等着,看侍女神色慌乱跌跌撞撞出来,与自己说自家小姐昨晚回来迟了,现在还起不来。 “她起不来没事儿,我就在这儿等她。” 说着招了招手。 倪儿带着那一群唱曲儿的人进来,不消片刻,便是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她今日选的是一首民间传唱广泛的曲子,虽不算是什么高雅之作,却也十分好听。 但这种曲子有一点,便是不安静,语调激昂,像是能将人带到那繁杂的市井之中。 苏夙离得远,那声音虽吵,但堵着耳朵,听着还算是满意。 却苦了里头半睡半醒的白芙。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晌,终究还是怒然砸了可见之处的所有东西,气势汹汹地跑了出去。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出门便是大骂一声。 苏夙耳朵好,她推门的响动又大,很难不听见。 但此时她只是装聋作哑,要倪儿给她剥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放。 白芙本来就有起床气,昨晚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没有发泄,当下也不管苏夙是个什么身份,她要不要维持表面的客套尊敬,直接便是伸手夺过那个橘子,一把扔在地上。 她甚至还拿脚碾了碾,硬是叫那饱满的汁水溅在苏夙的衣裙上。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听那语气,就像这地上踩得不是橘子,而是她苏夙的脸皮一般。 苏夙像是被吓了一跳,赶紧叫停那正在唱曲儿的人,有些无辜地看向她。 “怎么了?” “怎么了?”白芙重复一句,简直是被她气笑了,“大早上你不睡觉,叫上这么一群人来我这儿唱曲儿,还问我怎么了?苏夙,你是不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 “你这话说的。这早上你没给我请安我都没说什么,找你听戏你还不干,现在还要怪我。我就是想将你当自家姐妹来看待,你却说我跟你过不去?” 说罢垂下目光,一副受伤的神色。 虽说她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说,苏夙这恶心人的本事儿,是真的厉害。 第233章 暗算时不可发声 皇贵妃说有皇帝帮忙,这可不是大话,毕竟对于皇帝来说,苏夙不能跟秦恪在一起,就是极好的事情。 是以两人也不知如何谋划,只在第三天早朝过后,皇帝便把秦恪给留了下来。 “朕瞧你这段时间处理政事十分得心应手,在大渊朝的时候,可也参与其中?”皇帝状似闲聊了一句。 秦恪回道:“在大渊朝时并无接触,近几日也得太傅帮助良多。” “马太傅确实是个角色,但他对你亦是赞不绝口,便说明你十分有过人之处,这一点不用太谦虚。不过大渊朝的皇帝如此小觑你,也是你的损失。” 三言两语,便知皇帝对这位太子有多满意。 起初自然是爱屋及乌,毕竟当年的淑妃一直是刻在他心口的痕迹,正是因为对方死了,所以磨消不去,只能将这份心意全数加诸在两人共同点血脉之上。 但是后来,皇帝也不得不感慨,秦恪是真的担得起太子的重担。 然秦恪却并不会因为这些夸赞有什么反应,只是诚实道:“大渊朝已有太子,儿臣从未想过争夺。” “哎,委屈你了。” 皇帝轻叹一声,“行了,过去的事情且就让它过去,咱们还是专注眼下为好。仔细说来你的婚事……就认定她了?” 提及苏夙,秦恪面上便是自然浮现了几分笑意, 只是想起之前两人之间的话题,还是不由地觉得有点心梗。 “儿臣早在大渊朝的时候便认定她了,父皇也知晓,儿臣决定的事情,无人能够改变。” 这话,也是在告诉皇帝,让他莫要费心拆散二人。 皇帝自然也听出来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你这一点像我,固执。” 但是好是坏,他却没说。 这么一留,就这公事私事,一下就聊到了晚上。 他们甚至说起了淑妃,情绪到了,皇帝便叫人拿了两壶酒进来,还招呼秦恪一气喝。 等到两壶酒都给两人喝了个干净,身边的公公忙是过来劝,才止住了这势头,秦恪才得以回去。 “陛下自打登基之后,便一直在忙,鲜少有这种与太子殿下说话的时候,今日好不容易闲下来,便说得多了,望殿下莫要嫌他。” 公公今年也有七十高龄了,算是看着皇帝长大的长辈,百年不由提了一嘴。 而皇帝敬重他,秦恪便不会轻视,点了点头算是应和。 只是等他出去之后,却看见了白芙,。 她今日穿的单薄,一身紫色轻衫勾勒出玲珑的腰线,顾盼之间皆是风情,若是一般男子经过,总难免看上一眼。 但秦恪对她没有半点兴趣,甚至除却苏夙以外,任何女子他都会保持距离。 是以看也没看,直接从她身边经过、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白芙只能咬了咬牙,赶紧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醉了?”白芙问道。 说话之间,她甚至伸手去挽住了他的胳膊,那香风扑面而来,叫秦恪一下子蹙紧眉心。 “让开。” 说话毫不留情,手上的动作也用了大力气,直接将人推开。 白芙踉跄了两步,好悬就没站稳。 她心中也浮现了几分委屈,只是并不敢说。 她知道现在的秦恪不会领情。 “殿下何必对我如此?我也只是看殿下脚步不稳,怕殿下摔着,想扶一把罢了。” “我为何对你如此,你自己心中有数,让你留在东宫是苏苏的决定,可不是本殿像放你进来。” 白芙微微一愣,随后咬牙切齿。 她还以为是秦恪忌惮皇贵妃与皇帝,才会将自己放进来,虽说仍是没有动情的意思,但至少他有这个想法。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苏夙放她进来,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殿下当真就非她不可?” “本殿与她情定多年,任何人都不能插入其中,更遑论是你?” “殿下别说话这么难听,我好歹也是永骁侯府的女人,是这沧国一品侯的嫡女,我自问能配的上王爷,也不必那个大渊朝的平民公主差。” “莫要拿你自己跟她比较!”秦恪显然是动了真怒,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硬是将她抵在墙上。 “本殿从来都不是好心之人,从回宫至今,死在本殿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你若是不想成为其中一员,便少挑衅本殿。” 白芙渐渐有些喘不过气,使劲扒着他如铁钳一般的手,还不忘就着那么一点点的空隙,与秦恪放狠话。 “殿下有本事……就来啊……我若是死在宫中,我爹定是……不会放过你!” “要永骁侯府彻底垮台,本殿自问不是什么难事,你也想如此?” 听得此言,白芙如坠冰窟。 她怎么忘了,在皇室面前,她爹纵有再多的功绩在身,也抵不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殿下,我错了……我错了,您快放开……” 也不知是濒死的恐慌吓到了她,还是秦恪之前的恐吓起了作用,总之白芙算是求饶了。 秦恪也不是真想她现在就死,这才放开,拂袖而去。 只是没走几步,便感觉到一阵眩晕袭上。 是醉了? 秦恪揉揉自己的额角,只觉得那股晕眩越来越强烈。 与此同时,也浮现出几分异样的感觉。 白芙用力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将气息调上来,见到的便是他站立不稳朝后栽倒。 “殿下!”白芙惊呼一声,赶紧上前去扶。 秦恪自然不愿,只是那药力太猛,一时之间根本使不出太大的力气。 “滚!” 一个字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毕竟克制自己保持理智,已经用了他大半的自制力。 可白芙等的就是这一刻。 “殿下,您是不是酒劲上头了?我扶您回去,” 说着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架住他,还不忘让跟在暗处的侍女上前帮忙。 “你暗算本殿!”秦恪已猜出个大概。 白芙现在反倒是不怕了,甚至勾起唇角,得意说道:“殿下何出此言?我可一直都站在外头等着,并没有进殿中,如何给殿下下药呢?” 第235章 入秋过后,凋败的景象仿佛是一夕之间席卷了整个沧楼的南面,高家嫡子携高家将士大败平南王于边境地带,将一众叛臣赶回了平南领地。 消息一出,南面三座饱受平南王压制欺凌的城池自是扬眉吐气一番,伴着庆贺之声而来的,却是一段段重逢之景。 没了平南的牵制,三城的地方官总算是能派上用场,自平南势力离开过后,不光开始了城河的重建,更是尽力于为在战乱之中走失的人寻回家人。 虽说此番战争死伤无数,可总是少不了有幸重逢的,苏夙临窗坐着,手上一卷书自早晨到现在,还是那一页未曾动过。她望向吟欢楼的门口,中年的男子从少女手中接过包袱,紧紧相拥过后便将她送上了马车,马鞭一扬,那马儿嘶鸣一声,疾驰过扬起一阵浮尘,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好似赶着逃离一般。 “这是第几个了?”苏夙望着马车消失之处出神,却假作无意问道。 “今日已经是第二个了,算算这么半月以来,走了七八人了。”吟曲头也没抬,温婉的声音之后,便又是一阵拨弄算珠,敲打地人心烦意乱。 “再这么下去,这吟欢楼可是要人去楼空了。”苏夙轻声玩笑一句。 吟曲刚好是把账算完,理了理桌上的账本,道:“吟柳家中已经没人了,吟素身为她的丫鬟,自也是随着她的,而我本就是孤儿,除却吟欢楼以外也无处可去,只是我们四人,也是足以撑到坊主再招了人进来。” 苏夙但笑不语,吟曲所说的四人,吟柳吟素加吟曲自己,再有一个便是她了。 吟曲从未想过她苏夙会离开吟欢楼,离开方璟身边,大约所有人都这般觉得。因为方璟是她唯一的归宿,就算有一日她不再一心恋慕方璟,她也走不了。 她与吟曲是一样的…… “今日坊主不在,你若是觉得屋里闷得慌,就出门走走。”吟曲收了账本与算盘,颇为担忧却又不敢明说。 转眼之间一个月过去了,苏夙还真的就如同赌气一般,任凭吟曲怎么劝说,也是不肯出去。 吟曲知道苏夙是委屈,是在为方璟忽然间的转变而心生怨怪,可长此以往伤害的只是她自己,她心心念念想着的男子,早在无故训斥过她的第二日,便攀上了陪母亲来覆城休养的将门嫡女。 苏夙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吟曲看她神情略有恍惚,还是没多说什么。 “吟曲姐,最近吟欢楼的事情都是你在处置,想来也是没什么闲暇之时,若得空了就歇会儿,不必顾着我。”苏夙知道吟曲对她的好,可总也是不想拖累着她,便道。 “你若觉得对不起我,就自己找些事情做做,也免得我怕你嫌闷总是来陪着你。” 苏夙笑笑,“前些日子是我懒怠,现下入秋天也凉了,我不会再待在屋里了。” 吟曲闻言也松了口气,“那便是最好了。如今平南势力退了回去,本是皆大欢喜的时候,你可不能整日苦着个脸了。” 说罢,吟曲便是带着方才收拾好的出了门去,临走前还不忘又提醒了一句出门走走。 对于吟曲,苏夙向来是感激的,同在吟欢楼中的姐妹里,也就只有吟曲对她最是真心,平日里悉心照拂,也是教会了她不少的处世之道。 这失去记忆的三年以来,对她最有帮助的,除了方璟,便是吟曲了。 此时正是未时,约莫着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吟欢楼便是要开门迎入晚场的客人,而也只有现在,吟欢楼中的人都自己屋里歇息。 苏夙想了想,屋子里惯用香料没有了,丹青也是有缺的,她也不想以此琐事去劳烦吟曲,倒不如趁着此时出门采买一趟,权当是散心了。 苏夙及腰的青丝也只是简单地束起,因着要出门,只好重新梳理一番,她坐在梳妆台前,那铜镜之中映着清秀佳人,方璟曾说她的清冷孤傲,是无可避免的。 清冷?孤傲?这二词,哪一个用在她身上是相配的…… 她执起檀木梳,目光却触及到那许久未动的妆奁。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细一思量,以往她不排斥那精致的妆容,大约就是想让方璟看见。 苏夙轻轻扯动嘴角,却是干涩地笑不出来。 她于方璟,是唯一,还是随意? 也许只是随口一句不相符的夸赞,她竟也能高兴许久。 粉黛依旧未施,年轻的面容除了些许苍白以外,本就没什么要遮掩的。苏夙恍然在想,那戏台上那堪称厚重的脂粉,或许并不该是她的样子。 这想法一出,便是被她抛了去,她尚且没有曾经的记忆,又有何立场想这些有的没的。 “苏夙姐姐这是要出门?” 苏夙才刚刚推开房门,便是碰见了端着点心朝吟柳方向去的吟素。 “闷了好些日子,总是想出门走走。”苏夙笑笑,吟素虽说总是与吟柳在一起,可总归是没存过什么坏心的,苏夙对她倒也是没什么敌意。 “今日外边儿倒是凉爽,只是早间下了会儿雨,姐姐若是出门,还是带把伞要好些。” 苏夙轻应下欲回去拿伞,而吟素也是与她说了一声,便去了吟柳那儿。 吟欢楼中人果真是如苏夙所猜的那般,都在自己的屋子里歇着,除了方才出门见到了吟素之外,倒是没有偶遇着谁,免去了不少尴尬。 楼中每至正午之后,傍晚之前,都是闭门不接待客人的,所以每到这个时间段,吟曲总是会将各处的门锁起来,钥匙不过三份,吟曲与方璟那儿各一份,另外一份,则是在苏夙手里。 也不怪吟欢楼中人都觉得苏夙与方璟是一对,实在是方璟给过她太多特殊,令得她自己也以为自己是这吟欢楼的女主人。 不想也罢。 苏夙将面上轻纱掩好,这才从侧门出去。 采买的事情苏夙原先也会做,毕竟是自己的东西,自己去置办才是最好,只是自她登台之后,方璟便是鲜少让她出门,说是名扬在外,难免会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271章 姐妹情同甘共苦 白芙说话一向伤人,特别是这段时间,是以白蓉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还能顶着这样明显的讽刺,上前握住了白芙的手,安慰道:“我已经与父亲说过,我同意与沈家的婚事,他也没有反对。这样,长姐可能信我了?” 当时说及此事,白芙不过是想到了最好的结果。 但眼下事情真的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白芙不由惊喜地瞪大眼睛。 “当真?” “当真。父亲那边我已经说过了,长姐若是不信,大可回去问。” 白芙哪敢? 且不说永骁侯本就偏心白蓉,就单单说她利用二人之间的姐妹情谊,强迫白蓉答应一门婚事,就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情。 白芙不用想,都知晓永骁侯会迁怒自己,好在白蓉从来也没撒谎骗过她,是以不用确认,便能相信。 “你我是什么关系?我怎会不信你?”白芙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一改之前的刻薄针对。“你也知晓,在家中父亲一向都是向着你的,我心中难免会有不如意,是以才会迁怒你。以后长姐尽量压一压自己的脾气,不会再跟你计较了。” 这话看似是在认错,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将错处推到永骁侯的身上。 偏偏平日里永骁侯忙于战事,确实忽略了对这两个孩子的关心照顾,甚至言语之间,也都将她们当做利益的筹码来看待,是以即便白芙这么推脱,白蓉还是信了一半。 因着白蓉已经同意与沈家婚事的缘故,白芙再不将她视作对手,苏夙的赏花宴,自然是两姐妹一同去的。 宋琷对此还算满意,只是明显看出白蓉对自己的安排不大情愿,是以也没顾得上为难苏夙,便回去跟皇贵妃报备这一消息。 而宴请宾客之后的苏夙,却是有些若有所思。 “娘娘想什么呢?”倪儿吩咐完其他人收拾东西,这才走上前来,问道。 片刻后见苏夙没什么反应,还不忘问道:“娘娘可是在想,今儿赏花宴,为何平平淡淡就这么结束了?” 苏夙这才回过神来,“倒也有这个原因,不过我请她们,她们总是不好闹事的,倒也不那么难理解。” “不止呢,殿下昨日将这件事情说与陛下听了,他说自己也想与弟妹们好好相处,娘娘倒是给他开了个头。陛下最怕的便是殿下没法融入皇室之中,听得此言,心中自是高兴。” 苏夙还是初听旁人说起秦恪在背后的所作所为,一时之间不由感动。 “他竟没与我说。” “不与娘娘说也是常事,想必在殿下看来,这都是该做的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娘娘并非为这件事情心生疑惑的话,您又是为何事纠结?” 听她这么问,苏夙也便没有隐瞒。 “我就是在想,难道姐妹情深,最终都会走到形同陌路吗?” “娘娘是因为今日白家两位小姐之间的相处,才有此感慨?” 苏夙想了想,“倒也不全是。” 然而倪儿是个聪慧的,很快便明白了苏夙的情绪从何而来。 “奴婢也有一个姐姐,只是好一段时间没见了,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她忽而说了一句。 倪儿其实鲜少会与苏夙提起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或许是因为皇宫里的下人们都知晓,她们生来就是为主子分忧的,断没有让主子反过来担心自己的道理。 但在苏夙这儿,能和沅安如姐妹一般相处,便说明她和那些对自己忠心相待的下人们,都是亲近以待。 是以倪儿一说,她便问道:“为何许久未见了?” “宫中不好出去,若没有主子应允,就得上头的嬷嬷答应才行。带奴婢的王嬷嬷是个重规矩的,除却采买,便不会让咱们出去,奴婢等了半年,也没轮上采买这事儿。” 采买是个好差事,这宫中多的是宫人抢着要,甚至在大渊朝的皇宫之中,苏夙甚至见过有人为了要这个差使,私下买通上面的掌事。 倪儿在跟自己之前,想必也是过得不甚顺畅,再加上她这个人规矩,没能出去也不稀奇。 “那你想见她吗?”苏夙问。 倪儿窘迫一笑,挠了挠头,“奴婢与娘娘说这个,不是想求娘娘恩典,出宫去见姐姐。只是想与娘娘说,这天下不是所有姐妹,最终都会走向陌路的。就拿奴婢而言,当初共苦,现在同甘,我与姐姐就算不常联系,也仍是将彼此放在心里的。” 原是想安慰自己。 苏夙一开始就是个孤儿,频繁的穿越,也叫她明白了许多人情世故。 虽说这两世与苏家牵扯太深,难免动了真感情,但要说过不去,却又不至于。 但对上倪儿的好意,她还是接纳,也更想了解她一些。 “你与你姐姐,是怎么回事?”苏夙问。 “小时候家中爹娘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跑了,债主便上门来打砸,宅子连同爹娘没带走的积蓄被全数抢走,就连我与姐姐,也差点被打死。姐姐为了保全我,偷偷将自己卖到了歌舞坊里去,因她长得好看也通琴棋书画,也算是卖了个好价钱。” 明明是沉重的往事,但倪儿说起来,却没有那么多的怨怼与悲哀。 只是陈述之时,略带了几分感激之情。 “她拿这一笔钱打点关系,将奴婢送去了王府,若不是如此,奴婢姐妹二人,只怕早就死在那个冬天了。” 她虽无事,但苏夙听着,也总觉得心中怅然。 于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倪儿的头,安慰道:“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奴婢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替姐姐赎身。不过她在歌舞坊中也挺好的,半年前听说她被一位公子看上,也不知发展如何了。” 倪儿面上稍有期待,但苏夙却知晓,那种风月场所,公子的垂怜是最镜花水月的东西。 但她不好直接与倪儿挑明,毕竟事实如何她还不清楚,没必要在此时扫兴。 是以思来想去,却只问道:“那你想不想去见你姐姐?” 第272章 替赎身入歌舞坊 以倪儿和她姐姐的关系,半年没见,自然是想念的紧。 但苏夙这么问,让倪儿感觉仿佛是自己故意为之,一时之间还真有些难为情。 “娘娘,奴婢真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苏夙真诚道:“这段时日你在我身边伺候,尽心尽力挑不出错处,我甚是喜欢,所以也想给你几分优待,好叫你日后更贴心侍候。你不会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 此言一出,便是叫倪儿再也无法矫情。 她于是朝着苏夙跪下磕了个头,“奴婢日后定当尽心侍候娘娘。” “行了,快去收拾收拾,咱们今儿就出宫。”苏夙摆摆手,示意倪儿快去安排。 而被欣喜冲昏头的倪儿也没发觉她话中的漏洞,只高高兴兴去收拾起了给姐姐带的东西,等准备与苏夙说上一声,准备出宫之时,却瞧见她换了一身装束。 “娘娘为何作此打扮?”看着她身上的男儿衣衫,高高束起的长发,甚至连妆容都改变些许,倪儿就有些卡了壳。 偏此时苏夙还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折扇,轻轻摇了摇,甭说外表像不像,总之这气派,是相似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我随你一同出宫啊,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 “咱们何时说好了?”倪儿简直是叫苦不迭,但反问刚一出口,她便想起苏夙方才说的,“咱们今儿就出宫”。 “娘娘,歌舞坊虽不算烟花场所,但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娘娘万万不能跟奴婢一同去啊。” 倪儿如临大敌,然苏夙却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你都能去得,我为何不能去?再说了,在大渊朝的时候,我也是在民间长大,什么没见过没听过?” “可是娘娘,您现在是太子妃了,身份不一般,这种风月场合,您怎能去?” “我一个女子,去歌舞坊还能做什么有损名节的事情?你也知晓自打进了东宫之后我便没能出去,闲得发慌,我就想出去走走。” 她说着,还怕倪儿不乐意,又在她面前转了转,“我这一身装束放在外头,谁能联想到堂堂太子妃?你放心,我只是转转,又不乱跑。” 主子的话,做奴婢的鲜少能反驳,苏夙既然已经决定了,倪儿也没什么话好说。 只是走之前还是担忧了半天,硬是叫苏夙带上好几名护卫。 后者自不想兴师动众,于是只带上了同曦一起,硬是叫后者也是心中叫苦。 “您说您要瞒着主子出去,只便自己出去不就行了?还带上我,您这不是嫌我死的还不够快吗?”同曦抱怨了一句。 然苏夙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虽是瞒着殿下,但带上你,我便没那么心虚了。” “您是不心虚了,我心虚啊!”同曦嚷嚷道:“若是叫主子知晓我跟着您去了那种地方,非得活扒了我的皮!” “不会不会,到时候我替你说话便是。” 同曦哪里会信她? 要知晓先前在苏夙面前暴露身份的事情,就叫秦恪迁怒他好一段时日,也就最近才稍稍放过。 这回苏夙还带上自己去歌舞坊…… 想到这儿,同曦硬是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 偏苏夙是没半点同情心,带上同曦之后,她还真安心了许多——她不是瞒着秦恪,只是没来得及与他知会一声,这不,连他的亲信都带上了。 别问,问就是他太忙。 倪儿姐姐所在的歌舞坊,在沧国皇都之中,也算是有不小的名气。 苏夙等人刚一进去,便是有老妈妈迎了上来,打眼第一下,便是苏夙的着装。 见是一身华服环佩叮当,那面上便更多了几个褶子。 “公子瞧着面生,是头一回来,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老妈妈谄媚地说了一句。 苏夙没应,只朝着倪儿扬了扬下巴。 后者于是上前,与老妈妈说道:“李妈妈,是我想见见阿姐,不知她此时可还方便?” 见到倪儿,又听她话中意思,李妈妈隐晦一笑。 “好丫头,都知道给你姐姐拉客了。不过她现在还在伺候孟公子呢,怕是不能与你叙话,你要不再等等?”说着悄悄看了苏夙一眼,像是生怕这到手的肥羊跑了,还不忘跟倪儿提个醒。 “你家这位公子既有来这儿的意思,不妨你替我推一推我坊中的姑娘?事成之后,我给你一成算作报酬,如何?” 倪儿不喜她拿这样的眼光看苏夙,但因姐姐还在这歌舞坊中的缘故,她并不能招惹李妈妈,只能干笑两声。 “李妈妈,我家公子不是来玩儿的,就是陪我来看看。” “陪你的啊,”李妈妈笑得意味深长,“你姐姐常说你是个有出息的,我还不信,只以为你是运气好点,正好从王府去到皇宫。但现在看来,你倒是比你姐姐手段高明多了。” 言外之意,便是觉得倪儿傍上了宫中的人,可不比在这歌舞坊里接客有出息? 倪儿被这么一说,直接臊红了脸,偏偏又不知该说什么反驳。 倒是一旁本不准备掺和其中的苏夙看不下去,丢了一锭金子过去。 “今儿过来,便是给她姐姐赎身的,甭管现在在谁那儿,都给我叫过来。”苏夙冷声说了一句。 钱财在前,威胁在后,李妈妈到底是记得倪儿是宫里人,也不敢跟苏夙作对。 但她心中却是计较起来,想着在倪儿姐姐身上最后再捞一笔。 “我这就去叫兰缨出来,公子稍候。” 说着赶紧往里头去,还不忘吩咐一个雅间,供几人暂且歇脚。 “你去替那兰缨姑娘赎身,切莫让这群人占了便宜。”苏夙将自己的钱袋递了过去,叮嘱同曦。 后者还未来得及回绝,便听倪儿惊慌失措地说道:“娘娘,这钱不能您出。” “行了,只是暂且借你,往后几年说不准我就不给你发月钱了。你姐姐年岁已经不小,早日从这场所里解脱出来,对她也是好事。” 倪儿怎能不知这一点? 是以就算她从来不想欠旁人任何东西,却还是认下了这恩赏。 但同曦却不愿意。 “我得跟着您,这事儿,之后再替您办。” 第279章 姐妹情两方契书 苏夙问这话,其实是为了自己问的。 毕竟来这个副本世界之中,她要做的,便是让身为天命之子的秦宸宇顺利登上皇位、 而秦恪作为这个副本里的隐藏反派,若是势大,难免会威胁到秦宸宇,苏夙对此也有些纠结。 “为何这么问?”秦恪似是有些疑惑。 苏夙怕他察觉到什么,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就是好奇,当初在大渊的时候,你似乎并不执着于皇位,但眼下成了沧国的太子,我可不就得问问你的想法?” 秦恪听到此处,倒没有犹豫措辞,便回道:“大渊朝时无需去争,此时沧国不得不争。” 虽是简短,但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苏夙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怎么了?”许是察觉苏夙眼下的情绪不高,秦恪问了一句、 但苏夙也只是牵强笑笑,便将情绪压了下去。 “就是在想,殿下若是成了皇帝,会不会像大渊朝的皇帝一样,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原是在担心这个。 秦恪无奈,“沧国没有这个规矩,便是有,我也会做这废除的第一人。” 听了这种话,苏夙心中却欣喜不起来。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皇位对秦恪而言,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他对将来计划的最大一环。 但她思来想去半夜,还是决定帮助秦恪,毕竟秦恪的意愿,比任务的成功与否更为重要。 七月入秋,沧国的皇室迎来一件大事——皇帝的生辰。 因是继承大典之后的第一次生辰,朝中提议大办,而此时国库也十分充盈,未有钱财之上的担忧,皇后也很快便安排起来、 苏夙作为太子妃,自是要准备生辰贺礼,但放着秦恪送来的那些宝贝她都没有选,而是在让柳迹风快马加鞭送来的那些东西中,选了一个有些破旧的砚台。 这一次柳迹风还带上了沅安一起,说是要在沧国定居,也算是陪伴在苏夙身边。 “这是你的主意。”苏夙笑问沅安。 后者鼓了鼓嘴,虽说已经成了亲,但此时还像是个少女一般,可见柳迹风也对她宠爱有加。 “小姐当时说走就走,也没跟奴婢说上一声,可叫奴婢担心了足足半年呢。”她抱怨了一句。 “我走的时候分明就跟你说了,你可别冤枉我。”苏夙反驳。 岂料此言一出,沅安就瞪大眼睛,“小姐从雍州城离开的时候确实是与奴婢说了,可您来沧国,也没跟奴婢传个信啊!” “那不是事态紧急,没来得及吗?你也知晓我是被强迫送来这儿的,当时连殿下我都没联系上,更遑论是你了。不过柳迹风知晓我的行踪,应当与你说过了才是。” 沅安气恼地哼了一声,“小姐快别跟奴婢提这事儿了,柳大哥压根就没说。为此,奴婢有一个多月都没让他进屋呢。” 听得此言,苏夙不由打趣:“都成了亲了,还叫柳大哥这么生疏?我还以为以你对他的情意,早叫上了相公呢。不过气归气恼归恼,门儿还是要让人进的,我可是盼着你的喜讯呢。” 沅安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苏夙话中的意思,立刻便是羞红了一张脸。 “小姐别说奴婢,您跟殿下连婚事都没办呢!您可知奴婢等这杯喜酒都等好一段时间了。” “还早还早,我不着急,殿下也不着急,你倒是急上了。” 两人正说话之间,有人在外头轻轻叩门,沅安适时闭上嘴。 苏夙唤了一声“进来”,她便见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中规中矩地走了进来。 朝着二人微微行礼,倪儿将手中的茶点一一摆放在小几,这便退了出去。 “那位,就是现在伺候小姐的人?”沅安问了一句。 苏夙点头,“她叫倪儿,起初就是宫中的人。” “她伺候的好吗?若是她不行,要不要奴婢再进宫来伺候小姐?” 听她这么说,苏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沅安不明所以,茫然又急切地问道:“小姐你笑什么啊,奴婢是跟你认真的!” “她是王府中服侍的下人,进宫之后,更是有专人训练,对于这宫里的种种规矩条例都牢记于心。你还不如她呢,拿你来换她,我可不愿意。” 主仆二人相处多年,沅安当然知道她是故意说这个跟自己开玩笑,但话中的意思还是叫她心中微微一噎。 判定自己确实不如倪儿知礼,她也只能嘴硬说道:“可奴婢忠心啊。小姐您想,当初那个颂安虽比奴婢会做事儿,但她对小姐不忠心,还伙同大小姐害了您。若是奴婢在您身边伺候,不就没这种事儿了?” “行了,知道你心中担忧我的安全,但倪儿是可信之人。” 沅安心中还有点儿醋,“小姐才认识她几日,便知晓她是可信之人了?” “她是殿下送到我身边伺候的,底细人品肯定都清楚。” 合着这是“爱屋及乌”,是对秦恪的深信不疑,才会对倪儿托以信任。 沅安心中这才平衡起来,但因为有颂安的事情在前,沅安还是忍不住担忧。 “小姐现在,还是像当初一样信任王爷?”沅安问。 她故意提起秦恪之前的身份,就是为了让苏夙记得,现在的秦恪,就是当初在大渊朝时的云逍王。 这两重身份,导致秦恪很有可能会在一些想法上产生变化,而苏夙若是像之前那样保持信任,未必不会失望。 苏夙知晓她的意思,“于我而言,王爷也好殿下也罢,他就是他。” “可是小姐,奴婢听说这东宫之中不是只有你一位,还有永骁侯的女儿。您当真确定,殿下不会为了永骁侯的势力,选择那位白家小姐?咱们在大渊朝虽还算有几分实力,但在沧国,却只有这个虚假的公主身份。” 沅安的担心并非多余,毕竟秦恪若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拥有自己的权势也十分重要。 永骁侯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但她仍是相信,秦恪不会背叛二人之间的感情。 第281章 身敏感巧看春风 秦恪现在到底是太子,按照皇帝如此痛恨大渊朝皇帝,还要同意和亲的态度来看,便知他对于这位太子的重视。 永骁侯当众为难他,本是不给皇帝的面子,但众人往首座之上看去,皇帝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可见并不准备掺和。 一时之间,众人也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而秦恪却只是抬眸反问:“永骁侯何出此言?” 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只找他要一个言论的根据,便是化被动为主动。 但永骁侯倒也不至于慌乱,干脆说道:“臣这女儿一向对太子殿下用心,可太子殿下似乎对她无意,不论她如何做,都不多看她一眼,甚至还要在这众人面前下她面子。殿下,是否过分了些?” “她对本殿是否用心,本殿尚且觉察不出,但本殿的心思,从一开始便说得分明。至于永骁侯所说的下她面子……若不是看在永骁侯是朝中重臣的份上,早在她要求本殿为她拆蟹之时,本殿就能将她赶出去,何至于只是拿走一盘蟹?” 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永骁侯心中不痛快,正想要再说什么,皇贵妃便连忙打断。 “只是一盘蟹罢了,太子妃与芙儿既都喜欢,便让膳房各送一些,何至于动气?” 她都打了这个圆场,永骁侯自不会不给她面子。 但这一下,秦恪也算是得罪了永骁侯,这叫有心之人不免猜测,秦恪这太子之位是否能够坐得稳当。 一场宴会,人人各有心思,但直到结束,也没谁真的再挑明来说。 苏夙就当自己的陪衬,站在秦恪身边保持得体的微笑,自始至终也没多少明枪暗箭落在身上。 这就是秦恪在前头挡着的后果。 但在宾客散尽之后,她终究还是没逃过那些麻烦。 “太子妃娘娘,陛下请您走一趟。”皇帝身边的公公来禀报一句。 秦恪作为太子,一时之间还走不开,而苏夙也觉不会有什么大事,没让秦恪跟着她一起、 到皇帝殿中的时候,后者正端坐在案。 他身上的龙袍已经换了下来,但皇帝的衣裳,也没几件是真的普通,再加上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叫人一看便知事情不小。 苏夙暂且并未惊慌,就着行礼的短短时间,目光十分隐蔽地在前面的案上一扫,便猜出了他叫自己来是什么目的。 “你给朕送的东西,似乎不是什么新物件。”皇帝说道。 语气虽平淡,但也带着几分怒火。 他毕竟是皇帝,旁人送礼的时候精挑细选恨不得择天下第一,苏夙倒好,送的东西破旧不堪,甚至还出现了裂痕。即便不影响用处,也不是皇帝眼里能存的东西。 然苏夙却只是说道:“确实不是新物件。” 皇帝听后,双目微微眯起,显是怒色浮上,“你拿此等旧物送给朕,是不将朕放在眼中?” “我只是觉得,陛下一定会喜欢这方砚台,毕竟它可是大渊朝淑妃娘娘的遗物。” “大渊朝”这三个字,唯有与那个女子一同提起的时候,才不会挑起皇帝的怒火。 是以他甚至没管苏夙说的是“淑妃娘娘”,立刻便看向了那方砚台,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怀念之色。 “你是从何而来?”他问。 “我在大渊朝皇宫的时候,与皇室中人也算相熟,太后娘娘听说我想要淑妃娘娘的遗物,便叫人将这些找了出来。” 皇帝确实思念淑妃,但做帝王的,向来不喜欢自己身边有人心思不纯。 是以就算对这砚台颇觉喜欢,也自觉不会按照苏夙的想法改变主意。 “东西是好的,可一旦送礼的人心坏了,便会损伤它的价值。” “陛下或许觉得,我是在用淑妃娘娘的遗物,来为自己博好感。” “难道不是?” “是。”苏夙应的还爽快,“要说没有半点私心,陛下应当也不相信,但这砚台对陛下而言显然更有意义,就算陛下误会,我也是要将它送到您面前来。” 苏夙一直以来,给皇帝的印象都是聪慧机灵,当她的身份让皇帝不喜的时候,才更加戒备。 但也正是因此,当苏夙坦坦荡荡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最是可信。 是以皇帝在想,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不选择更为稳妥一些的礼物,也要用这样粗劣的手段触及自己的逆鳞? 还是说,正如她所言,她只是觉得这砚台需要归于他手中? 诸多疑虑在他心里悬而未决,皇帝沉默半晌,这才问道:“为何说,这砚台对朕有意义?你当知晓,若只是她的遗物,这天下有太多,并非每一件都具有意义。” “淑妃娘娘的遗物,当年虽烧了许多,但留下的也有不少。殿下思念母亲,便把它们全部收拢在王府之中,我也不过只是找人跑了一趟。这些东西,现在都在东宫,可我只送了陛下这个砚台,便是因为只有这砚台是真正有意义的东西。” 她说话一直在卖关子,并不说有意义的原因,便如同隔靴搔痒一般,叫皇帝觉得十分难受。 于是他也不管自己之前是个什么态度,直言问道:“究竟有何意义,你且细说。” “砚台之上,有娘娘给陛下的寄语,但其迹难寻,须得陛下自己发现才行。” 皇帝听得此言,这才将那方砚台拿在手中,然而搜寻了半晌,却没有任何的痕迹。 “寄语何处?”他问。 声音之中甚至带了几分急切。 然苏夙却只是说道:“娘娘的心意,该是陛下自己去找寻,否则蹉跎了那么多年惨死深宫,留下的一点点念想,也因此而变了味儿。” 说的是冠冕堂皇,但是深究言外之意,却又是为了隐瞒找借口。 皇帝还真没见过几个能平心静气、忤逆他至此的人,苏夙算是一个,她前头还有一个秦恪。 单说性情的话,这两人还真是相配,但前提是,苏夙不是被大渊朝以和亲公主送来的人。 “你对朕如此隐瞒,就不怕朕惩处你?还是你觉得,朕会考虑到大渊,不对你动手?” 第282章 调情时险动真格 他有多痛恨大渊朝的皇帝,这一点苏夙深有体会,此时又怎会承认她拿大渊朝做靠山? 是以也只能轻叹一声,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陛下,您是知晓我身份的,我不过是雍州城一家商户的女儿,若不是当初大渊朝皇帝为了羞辱殿下将我许配给他,我也不能站在这儿。与其我是借大渊朝的势,倒不如说我在仗着殿下宠我,您总这么说,我实在是没法接话。” 苏夙似是将连日以来的苦闷都说了出来,毕竟自打进了这沧国的皇宫开始,皇室这些人就一直将自己跟大渊朝捆绑起来。 皇帝看见她面上这副苦闷却说不出的样子,竟是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还是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将人放过。 “行了,朕先自己找找,若是找不出,再来问你。” 苏夙稍稍松一口气,朝着皇帝笑得讨好。 “那我就先走了?”苏夙小心询问一句。 皇帝叫她来,也就只是想用这礼物一事借机发难,而今没了理由,自也不想她继续待在自己这儿。 于是他伸手摆了摆,说道:“回,外头说不定还有人等着呢。” 苏夙原本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又要找自己的麻烦,谁知一出门,果真见到了秦恪等在门口。 “殿下!”虽说不上是劫后逢生,但也提了一口气,是以此时苏夙一见到秦恪,便是叫声欢快。 里头的皇帝听见这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陛下既也觉得这大渊朝的假公主有趣,为何至今也不同意她与殿下之间的婚事?左右她也不是真正的公主,与大渊朝皇室到底无关。” 一直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公公问了一句。 而皇帝却是收敛了自己面上的柔和,恢复他一贯的冷肃面貌。 “沧国的太子妃不止不能是大渊朝的公主,身份之上,自有多番讲究。她不过是个商户之女,没有做太子妃的眼见和能力,这一点需要考虑在其中。” “但是陛下,没哪个女子是生来便能做太子妃的,皇后娘娘当时不也是跟嬷嬷学了一段时日?您不妨想想殿下,他是真心喜欢那位的。” 面对公公的劝说,皇帝似乎一时之间也有些动摇。 但当目光触及那砚台,他又将眉心紧紧蹙了起来。 “罢了,既然谁都是一样教,便没必要一定是她。否则以这个身份嫁进来,岂不是让大渊朝得了巧?” 听到这儿,公公便知这事儿是没辙了,不由轻叹一声,没有再劝。 而苏夙那边,在唤了秦恪一声之后,她便脚步轻快地扑了上去。 秦恪今天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一直不错,再加上是太子,没人敢真正要求他喝,是以此时还算清醒,也能稳稳当当地接住苏夙。 “他找你说什么了?”秦恪问道。 苏夙也没隐瞒,拍拍他示意蹲下,随后一如往常,直接朝着他背后跳了上去。 秦恪颠了颠她,心中只觉有些好笑,也熨帖地很。 “陛下找我问我送的生辰礼。” 苏夙送的礼物,是瞒着秦恪的,他只知晓柳迹风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像是从大渊朝带来。 只是苏夙不想说,他不仅没问,甚至打探都没打探。 是以此时她提及生辰礼,秦恪便问道:“你送了什么?” “送了一方砚台。”苏夙回道:“之前听说陛下喜欢收集笔墨纸砚,就送了。” 这礼物倒也不算稀奇,中规中矩的。 “那他为何找你?”秦恪不解。 听他这么问,苏夙才嘻嘻笑了一声,“我送的是个破砚台。” 秦恪稍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却又不难猜中。 “是母妃的遗物?” “殿下怎么知晓?” “前几日柳迹风从大渊朝来,给你带了不少东西,你既送旧物,应当是与母妃有关。若非如此,你现在可没法站在这儿了。” 可不是吗? 就算是淑妃的遗物,皇帝一开始还要跟她计较呢,更遑论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 “王爷真聪明。”苏夙夸了一句。 但秦恪还是有些不明,“他的性情,应当不是这么好糊弄,一方砚台罢了,并不能寄以相思。” “我知道,所以我跟他说,那砚台上有淑妃娘娘给他的寄语。他现在只怕是在仔细查看呢。” 听得此言,秦恪微微挑眉,“我怎不知,还有这种东西?” “其实就是淑妃娘娘用过的一方砚台。先前我听太后娘娘说过,淑妃娘娘以前喜欢刻字,凡是自己的东西,总是忍不住留一个印记上去。这砚台上雕刻的便是‘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我觉着还挺应景,便送了过去。” 两句诗,说的便是恋人惜别之时的怅然。 秦恪只觉无奈,“他与母妃年少相识,定是知晓她这爱好。” “知道便知道呗,就算淑妃娘娘刻这两句诗的时候什么也没想,也抵不住他看了会胡思乱想。有时候真相没那么重要,眼睛看到的,脑中想到的,便是自己认定的事实。” 就像皇帝若真能看见这两行诗,必定会想起两人被迫分别之后的痛苦,以及对方嫁与旁人的不甘。 甚至是对自己放弃时的后悔怨恨,以及她一人囚禁深宫时的无助困苦。 人便是这样,最难消磨的是已经刻在心头的朱砂痣,但凡提起,必定神伤。 苏夙对这一点似乎了解地十分深刻,或说她对人心揣摩地还算通透。 “你倒是个机灵的。”秦恪被点通,不由打趣了一句、 而苏夙对此也是觉得有些骄傲,“那是,足智多谋,说的便是我这样的人了。” 听她自夸,秦恪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然在骄傲过后,苏夙又难免会觉得有些担忧,于是问道:“可经此一次,淑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必定会更重几分,到时候莫说是皇贵妃娘娘,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会受到影响。这样一来,我会不会给你添乱啊。” 第283章 不解释直接认错 起先纠结送什么礼物的时候,苏夙就想着,这礼物一定要投其所好才行。 而皇帝的爱好她了解的着实不多,再加上对方瞧不上自己的缘故,她也不想平白无故触及逆鳞,还是淑妃的遗物更为保险一些。 是以在一众东西之中选择了这个刻了字的砚台,不仅是保全了自己,也叫皇帝更加地感念旧情。 但现在仔细一想,这并没有跟秦恪商量的举动,未必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好在秦恪并不在意淑妃与皇帝之间曾经的情意,自也无所谓苏夙送什么,于是摇头否认。 “你这礼物送的挺对,也给我帮了不少忙。” 听到此处,苏夙才算是松一口气。 两人回去之后便歇下了,但这件事情,还是迅速在皇宫之中发酵。 特别是当两日之后,皇帝终于在那砚台之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判断出了两句诗词之后,又叫自己身边的公公往苏夙这里走了一遭。 “昨儿个下午,陛下叫人去东宫,都抬了些什么回来?”皇贵妃听闻此时,问去打探消息的掌事宫女。 后者措辞半晌,这才小心回道:“是那位的 遗物。” 淑妃毕竟是大渊朝皇帝的妃子,众人对她也不知是用什么称呼好,是以皇贵妃与皇后身边的人提及之时,也只会称上一句“那位”。 而皇贵妃在听她这么说了之后,果然是勃然大怒。 “陛下要那些遗物作甚?” 宫女见她怒火中烧,立刻便跪了下去,但对于她的问题也不能不回。 于是她猜测道:“许是为了睹物思人?” 除却这个,也没有别的理由。 “本宫虽知他还惦记着旧人,却没成想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竟能叫他几日都茶不思饭不想!”皇贵妃说着猛地掀了桌上的东西,茶盏花瓶等物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惊得宫女噤若寒蝉。 “先前怎么没见他如此深情?自己将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现在倒是惦念起来了?” 宫女不敢说话,但眼见着皇贵妃的怒火更有甚之,也只能朝着门口的守卫递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赶紧去与宋琷通传一声,而宫女为了稳住皇贵妃,也便提起了自己之前查到的事情。 “奴婢还听说,陛下之所以突然想起那位,是因为生辰宴上,太子妃娘娘送的礼物。” “你说苏夙?”皇贵妃紧蹙眉心,“她又作什么妖了?” “太子妃娘娘是大渊朝的人,与皇室之中也有牵连,是以前不久叫熟人去宫中拿了那位的遗物。这一次陛下生辰,她特意送了那位曾经用过的砚台。奴婢想着,正是这么一件东西,才勾起了陛下心中的往事。” 没有谁会止步不前,当初哪怕私定终生,在淑妃嫁人之后,皇帝还是选择娶了皇后和皇贵妃两个女子,算是巩固自己的权势。 对于淑妃,他虽一直将之放在心口,却也只是不时想想的地步。 这么多年以来,他为淑妃做过最偏爱的事情,大约就是将她的儿子接回来,力排众议让他做了太子,可见再怎么深情,也抵不过现实。 而今他却突然开始惦记往事,甚至到了影响正事的情况,皇贵妃怎么都觉得奇怪。 “一个砚台便有这么多的本事?他那书房可是藏着不少当年两人之间交往的信物,本宫怎也没见他如此睹物思人?” “奴婢暂且不知,娘娘再给奴婢一些时间,奴婢再去问问。” “没用的东西!”皇贵妃一巴掌就扇在那个宫女脸上,明摆着是在迁怒。 “母妃,别打了。” 宋琷过来,见到的便是皇贵妃如此暴戾的一面,赶紧上前阻止。 拦住的时候,她还不忘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叫后者离开。 等到门被关上,她才劝道:“母妃别生气,与父皇有关的事情,她们查不到也是常事,但儿臣知晓父皇为何有此变化、” 皇贵妃到底是疼爱这个女儿,是以收敛了自己的脾气,问道:“为何?” “前两日,苏夙不是送给父皇一方砚台吗?我去瞧过,那砚台明显已经旧了,上头还有那位刻下的情诗,诉尽了无奈离别的苦楚。母妃您想啊,虽是命运弄人,但父皇本就对她有愧,此时瞧见这种东西,如何能不情难自已?” 皇贵妃听到这儿,也算是明白过来。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如此。”她咬牙切齿,“这苏夙,还真是有几分手段。” “若没手段,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怎能叫大皇兄对她神魂颠倒?我还听说,这大渊朝的太子也对她有意,当初正是因为将她囚禁在宫中,才被大渊朝的皇帝设计,成了这个顶替的和亲公主。” 苏夙的身份并非是谜,这也证实了皇帝对秦恪的纵容。 但秦宸宇对她的心思,皇贵妃却是不知的。 “你这消息来源,可还可靠?”皇贵妃问。 “错不了,我特意找人去大渊朝的皇宫里头问的。苏夙从小在那边长大,大渊朝太子对她的心思也从来没有遮掩,待她离开皇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想要控制于她。我想着,这一点咱们或许能够利用。” “如何利用?” “女儿还没想到,但眼下时日良多,咱们有的是时间去跟她耗。” 宋琷还沉得住气,但皇贵妃却是再也忍不下去。 这么多年,她对皇帝又何尝不是一种占有欲在作祟?毕竟皇后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堪大用的蠢女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死人阻挡住了她的脚步、 是以她阴狠道:“我等不了了,这苏夙,还是要趁早除掉。” “母妃别太着急了,除掉苏夙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赢回父皇的心。” 皇贵妃也知皇帝的宠爱是在后宫之中的立身之本,但她现在也因为恼怒而没了主意。 但宋琷却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母妃,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您或许可以效仿那位,说不定父皇会对你更为喜欢。” 第284章 问野心决定后事 秦恪有没有派人跟着苏夙,能报备消息的同曦也跑了,是以听她这么说,只摇了摇头。 “我见到二皇子宋景了。从大渊朝来的路上,我见过他的画像,之后更听身边人唤他二殿下,肯定错不了。”她道。 “倒也不稀奇,他不少去风月场所。” “但殿下肯定想不到,跟在他身边的是谁。”苏夙刻意压低声音,“沈家的公子,你可有印象?” “沈家?”秦恪想了想,“是永骁侯府二小姐的未婚夫婿?” “正是和白蓉定亲的那一位。我原以为他只是巴结二皇子,却未成想这二人相处之间,倒是那位沈公子占于上风。” 秦恪听此有些意外。 “何以见得?” “他们今日去歌舞坊,主要说及的是两边的合作,沈公子说沈家还未考虑清楚要不要选二皇子,而后者竟未动怒,反而压下脾气,有几分隐忍的意思。” “他们有何合作要谈?” “我也不知道。”苏夙摇头,“只听说是有什么东西要放出去,好慢慢渗透整个朝局。他们说得隐晦,我听的也就这些。” 听到此处,秦恪凝眉深思,片刻之后微微蹙眉。 “宋景有夺嫡之野心,这一点毋庸置疑,想必此物是与谋反有关。” 许是好日子过多了,明明“前世”还辅佐过秦宸宇,但此时一听有谋反,却感十分意外。 “二皇子敢谋反?!” “我回皇室之前,本应是他被立为太子,听说当时连蟒袍都备好了,可见心中意不能平。皇贵妃背景也不一般,加之朝堂亦有对其拥立之势,未必不会想到谋反。” 苏夙想想现在沧国的局势,以及宋景今日的态度与言行,不得不承认秦恪的猜测十分有道理。 “那殿下觉得,他谋反的可能性有几成?” “三成。但眼下不能确定沈家得到何物,亦不知会对朝局有何影响,所以不能确定。” “三成啊……”苏夙若有所思,“那若是咱们提前将沈家与二皇子的盟约打破,会不会迎刃而解?” “哪儿有这么简单?沈家韬光养晦多年,不容小觑。更何况没有宋景,也还会有其余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王族。该防备的是沈家,而非宋景。” 苏夙想来也是。 毕竟看宋景如此傲慢,在面对沈缪的时候都得矮上一头,就说明沈家有的这东西并不简单。 而秦恪身为太子,是沈家怎么选择,也必定会对立的。 思及此,苏夙不由问道:“那殿下呢?可曾想过要如何应对?” “宋景不足为惧,皇贵妃背后的势力还不足以与皇帝抗衡,这也是为何宋景会和沈家这样的外族合作。” 言中之意,便是只要皇帝一日站在他这边,外面的一切阻碍,便都不足为惧。 苏夙不由在想,秦恪是不是早对这个太子之位了如指掌,所以并不会将宋景那样的人物放在眼中。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苏夙早在“前世”,便深刻地意识到。 “殿下是不是,想要沧国的这个皇位?” 第285章 明心意见到故人 苏夙问这话,其实是为了自己问的。 毕竟来这个副本世界之中,她要做的,便是让身为天命之子的秦宸宇顺利登上皇位、 而秦恪作为这个副本里的隐藏反派,若是势大,难免会威胁到秦宸宇,苏夙对此也有些纠结。 “为何这么问?”秦恪似是有些疑惑。 苏夙怕他察觉到什么,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就是好奇,当初在大渊的时候,你似乎并不执着于皇位,但眼下成了沧国的太子,我可不就得问问你的想法?” 秦恪听到此处,倒没有犹豫措辞,便回道:“大渊朝时无需去争,此时沧国不得不争。” 虽是简短,但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苏夙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怎么了?”许是察觉苏夙眼下的情绪不高,秦恪问了一句、 但苏夙也只是牵强笑笑,便将情绪压了下去。 “就是在想,殿下若是成了皇帝,会不会像大渊朝的皇帝一样,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原是在担心这个。 秦恪无奈,“沧国没有这个规矩,便是有,我也会做这废除的第一人。” 听了这种话,苏夙心中却欣喜不起来。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皇位对秦恪而言,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他对将来计划的最大一环。 但她思来想去半夜,还是决定帮助秦恪,毕竟秦恪的意愿,比任务的成功与否更为重要。 七月入秋,沧国的皇室迎来一件大事——皇帝的生辰。 因是继承大典之后的第一次生辰,朝中提议大办,而此时国库也十分充盈,未有钱财之上的担忧,皇后也很快便安排起来、 苏夙作为太子妃,自是要准备生辰贺礼,但放着秦恪送来的那些宝贝她都没有选,而是在让柳迹风快马加鞭送来的那些东西中,选了一个有些破旧的砚台。 这一次柳迹风还带上了沅安一起,说是要在沧国定居,也算是陪伴在苏夙身边。 “这是你的主意。”苏夙笑问沅安。 后者鼓了鼓嘴,虽说已经成了亲,但此时还像是个少女一般,可见柳迹风也对她宠爱有加。 “小姐当时说走就走,也没跟奴婢说上一声,可叫奴婢担心了足足半年呢。”她抱怨了一句。 “我走的时候分明就跟你说了,你可别冤枉我。”苏夙反驳。 岂料此言一出,沅安就瞪大眼睛,“小姐从雍州城离开的时候确实是与奴婢说了,可您来沧国,也没跟奴婢传个信啊!” “那不是事态紧急,没来得及吗?你也知晓我是被强迫送来这儿的,当时连殿下我都没联系上,更遑论是你了。不过柳迹风知晓我的行踪,应当与你说过了才是。” 苏夙解释的也算是有理有据,毕竟那个时候,实在是没法传信,她本以为沅安不至于担心,毕竟她身边还有柳迹风、 沅安气恼地哼了一声,“小姐快别跟奴婢提这事儿了,柳大哥压根就没说。为此,奴婢有一个多月都没让他进屋呢。” 第286章 对爱人坚信不疑 听得此言,苏夙不由打趣:“都成了亲了,还叫柳大哥这么生疏?我还以为以你对他的情意,早叫上了相公呢。不过气归气恼归恼,门儿还是要让人进的,我可是盼着你的喜讯呢。” 沅安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苏夙话中的意思,立刻便是羞红了一张脸。 “小姐别说奴婢,您跟殿下连婚事都没办呢!您可知奴婢等这杯喜酒都等好一段时间了。” “还早还早,我不着急,殿下也不着急,你倒是急上了。” 两人正说话之间,有人在外头轻轻叩门,沅安适时闭上嘴。 苏夙唤了一声“进来”,她便见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中规中矩地走了进来。 朝着二人微微行礼,倪儿将手中的茶点一一摆放在小几,这便退了出去。 “那位,就是现在伺候小姐的人?”沅安问了一句。 苏夙点头,“她叫倪儿,起初就是宫中的人。” “她伺候的好吗?若是她不行,要不要奴婢再进宫来伺候小姐?” 听她这么说,苏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沅安不明所以,茫然又急切地问道:“小姐你笑什么啊,奴婢是跟你认真的!” “她是王府中服侍的下人,进宫之后,更是有专人训练,对于这宫里的种种规矩条例都牢记于心。你还不如她呢,拿你来换她,我可不愿意。” 主仆二人相处多年,沅安当然知道她是故意说这个跟自己开玩笑,但话中的意思还是叫她心中微微一噎。 判定自己确实不如倪儿知礼,她也只能嘴硬说道:“可奴婢忠心啊。小姐您想,当初那个颂安虽比奴婢会做事儿,但她对小姐不忠心,还伙同大小姐害了您。若是奴婢在您身边伺候,不就没这种事儿了?” “行了,知道你心中担忧我的安全,但倪儿是可信之人。” 沅安心中还有点儿醋,“小姐才认识她几日,便知晓她是可信之人了?” “她是殿下送到我身边伺候的,底细人品肯定都清楚。” 合着这是“爱屋及乌”,是对秦恪的深信不疑,才会对倪儿托以信任。 沅安心中这才平衡起来,但因为有颂安的事情在前,沅安还是忍不住担忧。 “小姐现在,还是像当初一样信任王爷?”沅安问。 她故意提起秦恪之前的身份,就是为了让苏夙记得,现在的秦恪,就是当初在大渊朝时的云逍王。 这两重身份,导致秦恪很有可能会在一些想法上产生变化,而苏夙若是像之前那样保持信任,未必不会失望。 苏夙知晓她的意思,“于我而言,王爷也好殿下也罢,他就是他。” “可是小姐,奴婢听说这东宫之中不是只有你一位,还有永骁侯的女儿。您当真确定,殿下不会为了永骁侯的势力,选择那位白家小姐?咱们在大渊朝虽还算有几分实力,但在沧国,却只有这个虚假的公主身份。” 沅安的担心并非多余,毕竟秦恪若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拥有自己的权势也十分重要。 永骁侯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但她仍是相信,秦恪不会背叛二人之间的感情。 第287章 生辰宴情敌作妖 七月初九,皇帝生辰宴上,朝中高官皆是携家人前来庆贺。 苏夙虽还不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但因秦恪已经认定她、还有两国联姻的缘故,此次她还是作为秦恪的身边人入席。 但等到了之后,那位次便显得十分微妙—— 皇贵妃今日不知为何带了白芙过来,此时她就坐在三公主宋琷身边。于是就导致了秦恪与苏夙虽坐在一起,可前者却夹在了后者与白芙二人之间。 偏宋琷还占了大半的坐席,白芙也争气,只差没把自己塞进秦恪怀里。 “跟我换个位置。”秦恪低头,在苏夙耳边说了一句。 他们来的比较迟,现在官员们都已经落座,只等皇帝。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秦恪这个太子这边,他若是有什么动静,必定会引起多方猜测。 再加上白芙的父亲,也就是永骁侯也在对面,苏夙不用想都知道,若今日这位置换了,定会让永骁侯不满。 他若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就怕将事情摆在明面上与皇帝说,再扫了兴致,秦恪便成了罪人。 这一瞬间,苏夙脑中迅速跑过这诸多的担忧,是以当秦恪准备起身时,她还是按了按他的手背。 “先不换,我倒想看看,这白芙还能做出什么来。” 她都这么说了,秦恪为了她要看的“热闹”,也只能作罢。 只是多往苏夙那边偏了偏,排斥的意思十分明显。 “二皇子今日没来?”苏夙环视四周,并没有瞧见宋景,于是问道。 秦恪示意她朝旁边看一眼,“想必一开始便没准备来,否则这座次,也不会将宋琷安排在你我旁侧。” 秦恪是沧国皇帝的大儿子,宋琷是三女,中间夹着一个宋景,他若是来的话,怎么也得给他留上一个位置。 “也不知是不是皇贵妃娘娘故意要给白芙制造机会,用以接近殿下,才没叫二皇子来。”苏夙随口猜测了一句。 秦恪也是无奈,“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我听说宋景是自己有事,所以没来。” “有什么要紧事,竟然连陛下的生辰宴也不来?他倒也不怕陛下怪罪,抑或是旁人说闲话。” “半月前他已将生辰礼物送到父皇面前,父皇十分喜欢,自也不会怪罪。至于说闲话……现在闲话说得越多,便越能证实立太子一事之上对他的不公,他不来,确实是好事。” 苏夙也想明白了,撇撇嘴,“对你我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私下里说小话的时间,皇帝已经带着皇后来了,此时众人起身行礼,说了不少吉祥话,又敬了一列酒,这才有歌舞声起。 苏夙跟着秦恪站站坐坐,全程未发一言,好在这沧国的臣子们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都是在与秦恪说话,也叫苏夙稍稍松一口气。 她可不想应对这些人。 “殿下拆蟹的手法当真厉害,能不能教教我?”苏夙正“埋头苦干”,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轻柔的一声。 其中还带了几分娇嗔之意,硬是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循指望去,白芙就差没坐到秦恪这边来,此时身上的暗香随着晚风飘荡,连苏夙都能闻到,更遑论是夹在中间的秦恪? 他转头,淡淡看了白芙一眼,并没有搭话。 白芙犹不死心,还在说道:“这蟹我实在是不会拆,怕暴殄天物,所以次次都不敢动。殿下教教我。” 凡为男子,大多不能拒绝这种以贬低自己、来衬托对方用处的女子,具体可参考在大渊朝时的孟敬一家。 高明丽若不是有那几分小家子气,会藏拙也会夸赞孟敬,她也不会将人骗到宠妾灭妻的地步。 于是秦恪也不知是正中下怀,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回绝,竟是直接将那盘蟹给端了过来。 在大渊朝的时候,不管是虾蟹这种海物,还是核桃这种坚果,但凡得靠技巧扒壳的,都是他替苏夙动手,是以练出了一手的技巧。 那足有白芙脸盘大小的蟹在他手中,仿佛不再张牙舞爪,而是规规矩矩地被拆成壳肉分离的样子,最后竟是还能摆出之前完整的外壳。 白芙心中欣喜地很,道了一声“多谢殿下”,就要伸手去接。 谁知秦恪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就放在了苏夙面前。 “吃这个。”秦恪说道。 刚才他拆蟹的工夫,苏夙已经啃起了那蟹腿,动作不说不雅观,但看着那坑坑洼洼的蟹壳,终归是不好看的。 秦恪甚至还替她擦了擦嘴,好似苏夙还是那个窝在他怀里,需要他去照顾的小女孩。 众人目光之下,都能瞧见秦恪对苏夙的温情与宠爱,不知多少适龄的少女们因嫉妒红了眼。 其中最明显的,还要属现在就在两人身边、直面暴击的白芙。 她还想挣扎一下,抱怨般道:“王爷,那是我的蟹。” 秦恪替苏夙换了个盘子,连看都没看白芙一眼。 “你不是说不吃蟹?给她又如何?” “我没说不吃,只是不会……” “不会便不做,这是皇宫,不是你们永骁侯府,有些习惯,莫要带到皇宫来。” 怎么就上纲上线到这个地步了? 白芙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怒火占了上风。 若不是旁边的宋琷扯了扯她,恐怕当时就要站起来。 而对面的永骁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虽因歌舞声音盖过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但也能判断出事情的大概。 他心中不由暗骂这个大女儿的不争气,但现在白蓉已经彻彻底底跟沈缪扯上关系,要她再为永骁侯府创造多少用处,已经是不切实际,他此时能够寄予厚望的,也只要白芙。 是以他拿警告的视线瞥了白芙一眼,自己则是开口问道:“太子殿下似乎不甚喜欢臣的这位女儿?” 声音不大不小,后头的人或许听不见,但身周、乃至于皇帝皇后那边的主座,很显然都能听得清楚。 这样的态度,便是当着众人的面,要为自己的女儿发难于秦恪。 第288章 旧礼物惹怒皇帝 秦恪现在到底是太子,按照皇帝如此痛恨大渊朝皇帝,还要同意和亲的态度来看,便知他对于这位太子的重视。 永骁侯当众为难他,本是不给皇帝的面子,但众人往首座之上看去,皇帝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可见并不准备掺和。 一时之间,众人也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而秦恪却只是抬眸反问:“永骁侯何出此言?” 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只找他要一个言论的根据,便是化被动为主动。 但永骁侯倒也不至于慌乱,干脆说道:“臣这女儿一向对太子殿下用心,可太子殿下似乎对她无意,不论她如何做,都不多看她一眼,甚至还要在这众人面前下她面子。殿下,是否过分了些?” “她对本殿是否用心,本殿尚且觉察不出,但本殿的心思,从一开始便说得分明。至于永骁侯所说的下她面子……若不是看在永骁侯是朝中重臣的份上,早在她要求本殿为她拆蟹之时,本殿就能将她赶出去,何至于只是拿走一盘蟹?” 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永骁侯心中不痛快,正想要再说什么,皇贵妃便连忙打断。 “只是一盘蟹罢了,太子妃与芙儿既都喜欢,便让膳房各送一些,何至于动气?” 她都打了这个圆场,永骁侯自不会不给她面子。 但这一下,秦恪也算是得罪了永骁侯,这叫有心之人不免猜测,秦恪这太子之位是否能够坐得稳当。 一场宴会,人人各有心思,但直到结束,也没谁真的再挑明来说。 苏夙就当自己的陪衬,站在秦恪身边保持得体的微笑,自始至终也没多少明枪暗箭落在身上。 这就是秦恪在前头挡着的后果。 但在宾客散尽之后,她终究还是没逃过那些麻烦。 “太子妃娘娘,陛下请您走一趟。”皇帝身边的公公来禀报一句。 秦恪作为太子,一时之间还走不开,而苏夙也觉不会有什么大事,没让秦恪跟着她一起、 到皇帝殿中的时候,后者正端坐在案。 他身上的龙袍已经换了下来,但皇帝的衣裳,也没几件是真的普通,再加上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叫人一看便知事情不小。 苏夙暂且并未惊慌,就着行礼的短短时间,目光十分隐蔽地在前面的案上一扫,便猜出了他叫自己来是什么目的。 “你给朕送的东西,似乎不是什么新物件。”皇帝说道。 语气虽平淡,但也带着几分怒火。 他毕竟是皇帝,旁人送礼的时候精挑细选恨不得择天下第一,苏夙倒好,送的东西破旧不堪,甚至还出现了裂痕。即便不影响用处,也不是皇帝眼里能存的东西。 然苏夙却只是说道:“确实不是新物件。” 皇帝听后,双目微微眯起,显是怒色浮上,“你拿此等旧物送给朕,是不将朕放在眼中?” “我只是觉得,陛下一定会喜欢这方砚台,毕竟它可是大渊朝淑妃娘娘的遗物。” “大渊朝”这三个字,唯有与那个女子一同提起的时候,才不会挑起皇帝的怒火。 是以他甚至没管苏夙说的是“淑妃娘娘”,立刻便看向了那方砚台,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怀念之色。 “你是从何而来?”他问。 “我在大渊朝皇宫的时候,与皇室中人也算相熟,太后娘娘听说我想要淑妃娘娘的遗物,便叫人将这些找了出来。” 皇帝确实思念淑妃,但做帝王的,向来不喜欢自己身边有人心思不纯。 是以就算对这砚台颇觉喜欢,也自觉不会按照苏夙的想法改变主意。 “东西是好的,可一旦送礼的人心坏了,便会损伤它的价值。” “陛下或许觉得,我是在用淑妃娘娘的遗物,来为自己博好感。” “难道不是?” “是。”苏夙应的还爽快,“要说没有半点私心,陛下应当也不相信,但这砚台对陛下而言显然更有意义,就算陛下误会,我也是要将它送到您面前来。” 苏夙一直以来,给皇帝的印象都是聪慧机灵,当她的身份让皇帝不喜的时候,才更加戒备。 但也正是因此,当苏夙坦坦荡荡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最是可信。 是以皇帝在想,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不选择更为稳妥一些的礼物,也要用这样粗劣的手段触及自己的逆鳞? 还是说,正如她所言,她只是觉得这砚台需要归于他手中? 诸多疑虑在他心里悬而未决,皇帝沉默半晌,这才问道:“为何说,这砚台对朕有意义?你当知晓,若只是她的遗物,这天下有太多,并非每一件都具有意义。” “淑妃娘娘的遗物,当年虽烧了许多,但留下的也有不少。殿下思念母亲,便把它们全部收拢在王府之中,我也不过只是找人跑了一趟。这些东西,现在都在东宫,可我只送了陛下这个砚台,便是因为只有这砚台是真正有意义的东西。” 她说话一直在卖关子,并不说有意义的原因,便如同隔靴搔痒一般,叫皇帝觉得十分难受。 于是他也不管自己之前是个什么态度,直言问道:“究竟有何意义,你且细说。” “砚台之上,有娘娘给陛下的寄语,但其迹难寻,须得陛下自己发现才行。” 皇帝听得此言,这才将那方砚台拿在手中,然而搜寻了半晌,却没有任何的痕迹。 “寄语何处?”他问。 声音之中甚至带了几分急切。 然苏夙却只是说道:“娘娘的心意,该是陛下自己去找寻,否则蹉跎了那么多年惨死深宫,留下的一点点念想,也因此而变了味儿。” 说的是冠冕堂皇,但是深究言外之意,却又是为了隐瞒找借口。 皇帝还真没见过几个能平心静气、忤逆他至此的人,苏夙算是一个,她前头还有一个秦恪。 单说性情的话,这两人还真是相配,但前提是,苏夙不是被大渊朝以和亲公主送来的人。 “你对朕如此隐瞒,就不怕朕惩处你?还是你觉得,朕会考虑到大渊,不对你动手?” 第289章 说心意暂且逃开 他有多痛恨大渊朝的皇帝,这一点苏夙深有体会,此时又怎会承认她拿大渊朝做靠山? 是以也只能轻叹一声,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陛下,您是知晓我身份的,我不过是雍州城一家商户的女儿,若不是当初大渊朝皇帝为了羞辱殿下将我许配给他,我也不能站在这儿。与其我是借大渊朝的势,倒不如说我在仗着殿下宠我,您总这么说,我实在是没法接话。” 苏夙似是将连日以来的苦闷都说了出来,毕竟自打进了这沧国的皇宫开始,皇室这些人就一直将自己跟大渊朝捆绑起来。 皇帝看见她面上这副苦闷却说不出的样子,竟是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还是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将人放过。 “行了,朕先自己找找,若是找不出,再来问你。” 苏夙稍稍松一口气,朝着皇帝笑得讨好。 “那我就先走了?”苏夙小心询问一句。 皇帝叫她来,也就只是想用这礼物一事借机发难,而今没了理由,自也不想她继续待在自己这儿。 于是他伸手摆了摆,说道:“回,外头说不定还有人等着呢。” 苏夙原本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又要找自己的麻烦,谁知一出门,果真见到了秦恪等在门口。 “殿下!”虽说不上是劫后逢生,但也提了一口气,是以此时苏夙一见到秦恪,便是叫声欢快。 里头的皇帝听见这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陛下既也觉得这大渊朝的假公主有趣,为何至今也不同意她与殿下之间的婚事?左右她也不是真正的公主,与大渊朝皇室到底无关。” 一直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公公问了一句。 而皇帝却是收敛了自己面上的柔和,恢复他一贯的冷肃面貌。 “沧国的太子妃不止不能是大渊朝的公主,身份之上,自有多番讲究。她不过是个商户之女,没有做太子妃的眼见和能力,这一点需要考虑在其中。” “但是陛下,没哪个女子是生来便能做太子妃的,皇后娘娘当时不也是跟嬷嬷学了一段时日?您不妨想想殿下,他是真心喜欢那位的。” 面对公公的劝说,皇帝似乎一时之间也有些动摇。 但当目光触及那砚台,他又将眉心紧紧蹙了起来。 “罢了,既然谁都是一样教,便没必要一定是她。否则以这个身份嫁进来,岂不是让大渊朝得了巧?” 听到这儿,公公便知这事儿是没辙了,不由轻叹一声,没有再劝。 而苏夙那边,在唤了秦恪一声之后,她便脚步轻快地扑了上去。 秦恪今天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一直不错,再加上是太子,没人敢真正要求他喝,是以此时还算清醒,也能稳稳当当地接住苏夙。 “他找你说什么了?”秦恪问道。 苏夙也没隐瞒,拍拍他示意蹲下,随后一如往常,直接朝着他背后跳了上去。 秦恪颠了颠她,心中只觉有些好笑,也熨帖地很。 “陛下找我问我送的生辰礼。” 苏夙送的礼物,是瞒着秦恪的,他只知晓柳迹风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像是从大渊朝带来。 只是苏夙不想说,他不仅没问,甚至打探都没打探。 是以此时她提及生辰礼,秦恪便问道:“你送了什么?” “送了一方砚台。”苏夙回道:“之前听说陛下喜欢收集笔墨纸砚,就送了。” 这礼物倒也不算稀奇,中规中矩的。 “那他为何找你?”秦恪不解。 听他这么问,苏夙才嘻嘻笑了一声,“我送的是个破砚台。” 秦恪稍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却又不难猜中。 “是母妃的遗物?” “殿下怎么知晓?” “前几日柳迹风从大渊朝来,给你带了不少东西,你既送旧物,应当是与母妃有关。若非如此,你现在可没法站在这儿了。” 可不是吗? 就算是淑妃的遗物,皇帝一开始还要跟她计较呢,更遑论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 “王爷真聪明。”苏夙夸了一句。 但秦恪还是有些不明,“他的性情,应当不是这么好糊弄,一方砚台罢了,并不能寄以相思。” “我知道,所以我跟他说,那砚台上有淑妃娘娘给他的寄语。他现在只怕是在仔细查看呢。” 听得此言,秦恪微微挑眉,“我怎不知,还有这种东西?” “其实就是淑妃娘娘用过的一方砚台。先前我听太后娘娘说过,淑妃娘娘以前喜欢刻字,凡是自己的东西,总是忍不住留一个印记上去。这砚台上雕刻的便是‘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我觉着还挺应景,便送了过去。” 两句诗,说的便是恋人惜别之时的怅然。 秦恪只觉无奈,“他与母妃年少相识,定是知晓她这爱好。” “知道便知道呗,就算淑妃娘娘刻这两句诗的时候什么也没想,也抵不住他看了会胡思乱想。有时候真相没那么重要,眼睛看到的,脑中想到的,便是自己认定的事实。” 就像皇帝若真能看见这两行诗,必定会想起两人被迫分别之后的痛苦,以及对方嫁与旁人的不甘。 甚至是对自己放弃时的后悔怨恨,以及她一人囚禁深宫时的无助困苦。 人便是这样,最难消磨的是已经刻在心头的朱砂痣,但凡提起,必定神伤。 苏夙对这一点似乎了解地十分深刻,或说她对人心揣摩地还算通透。 “你倒是个机灵的。”秦恪被点通,不由打趣了一句、 而苏夙对此也是觉得有些骄傲,“那是,足智多谋,说的便是我这样的人了。” 听她自夸,秦恪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然在骄傲过后,苏夙又难免会觉得有些担忧,于是问道:“可经此一次,淑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必定会更重几分,到时候莫说是皇贵妃娘娘,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会受到影响。这样一来,我会不会给你添乱啊。” 第290章 念旧情掀起波澜 起先纠结送什么礼物的时候,苏夙就想着,这礼物一定要投其所好才行。 而皇帝的爱好她了解的着实不多,再加上对方瞧不上自己的缘故,她也不想平白无故触及逆鳞,还是淑妃的遗物更为保险一些。 是以在一众东西之中选择了这个刻了字的砚台,不仅是保全了自己,也叫皇帝更加地感念旧情。 但现在仔细一想,这并没有跟秦恪商量的举动,未必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好在秦恪并不在意淑妃与皇帝之间曾经的情意,自也无所谓苏夙送什么,于是摇头否认。 “你这礼物送的挺对,也给我帮了不少忙。” 听到此处,苏夙才算是松一口气。 两人回去之后便歇下了,但这件事情,还是迅速在皇宫之中发酵。 特别是当两日之后,皇帝终于在那砚台之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判断出了两句诗词之后,又叫自己身边的公公往苏夙这里走了一遭。 “昨儿个下午,陛下叫人去东宫,都抬了些什么回来?”皇贵妃听闻此时,问去打探消息的掌事宫女。 后者措辞半晌,这才小心回道:“是那位的 遗物。” 淑妃毕竟是大渊朝皇帝的妃子,众人对她也不知是用什么称呼好,是以皇贵妃与皇后身边的人提及之时,也只会称上一句“那位”。 而皇贵妃在听她这么说了之后,果然是勃然大怒。 “陛下要那些遗物作甚?” 宫女见她怒火中烧,立刻便跪了下去,但对于她的问题也不能不回。 于是她猜测道:“许是为了睹物思人?” 除却这个,也没有别的理由。 “本宫虽知他还惦记着旧人,却没成想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竟能叫他几日都茶不思饭不想!”皇贵妃说着猛地掀了桌上的东西,茶盏花瓶等物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惊得宫女噤若寒蝉。 “先前怎么没见他如此深情?自己将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现在倒是惦念起来了?” 宫女不敢说话,但眼见着皇贵妃的怒火更有甚之,也只能朝着门口的守卫递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赶紧去与宋琷通传一声,而宫女为了稳住皇贵妃,也便提起了自己之前查到的事情。 “奴婢还听说,陛下之所以突然想起那位,是因为生辰宴上,太子妃娘娘送的礼物。” “你说苏夙?”皇贵妃紧蹙眉心,“她又作什么妖了?” “太子妃娘娘是大渊朝的人,与皇室之中也有牵连,是以前不久叫熟人去宫中拿了那位的遗物。这一次陛下生辰,她特意送了那位曾经用过的砚台。奴婢想着,正是这么一件东西,才勾起了陛下心中的往事。” 没有谁会止步不前,当初哪怕私定终生,在淑妃嫁人之后,皇帝还是选择娶了皇后和皇贵妃两个女子,算是巩固自己的权势。 对于淑妃,他虽一直将之放在心口,却也只是不时想想的地步。 这么多年以来,他为淑妃做过最偏爱的事情,大约就是将她的儿子接回来,力排众议让他做了太子,可见再怎么深情,也抵不过现实。 而今他却突然开始惦记往事,甚至到了影响正事的情况,皇贵妃怎么都觉得奇怪。 “一个砚台便有这么多的本事?他那书房可是藏着不少当年两人之间交往的信物,本宫怎也没见他如此睹物思人?” “奴婢暂且不知,娘娘再给奴婢一些时间,奴婢再去问问。” “没用的东西!”皇贵妃一巴掌就扇在那个宫女脸上,明摆着是在迁怒。 “母妃,别打了。” 宋琷过来,见到的便是皇贵妃如此暴戾的一面,赶紧上前阻止。 拦住的时候,她还不忘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叫后者离开。 等到门被关上,她才劝道:“母妃别生气,与父皇有关的事情,她们查不到也是常事,但儿臣知晓父皇为何有此变化、” 皇贵妃到底是疼爱这个女儿,是以收敛了自己的脾气,问道:“为何?” “前两日,苏夙不是送给父皇一方砚台吗?我去瞧过,那砚台明显已经旧了,上头还有那位刻下的情诗,诉尽了无奈离别的苦楚。母妃您想啊,虽是命运弄人,但父皇本就对她有愧,此时瞧见这种东西,如何能不情难自已?” 皇贵妃听到这儿,也算是明白过来。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如此。”她咬牙切齿,“这苏夙,还真是有几分手段。” “若没手段,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怎能叫大皇兄对她神魂颠倒?我还听说,这大渊朝的太子也对她有意,当初正是因为将她囚禁在宫中,才被大渊朝的皇帝设计,成了这个顶替的和亲公主。” 苏夙的身份并非是谜,这也证实了皇帝对秦恪的纵容。 但秦宸宇对她的心思,皇贵妃却是不知的。 “你这消息来源,可还可靠?”皇贵妃问。 “错不了,我特意找人去大渊朝的皇宫里头问的。苏夙从小在那边长大,大渊朝太子对她的心思也从来没有遮掩,待她离开皇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想要控制于她。我想着,这一点咱们或许能够利用。” “如何利用?” “女儿还没想到,但眼下时日良多,咱们有的是时间去跟她耗。” 宋琷还沉得住气,但皇贵妃却是再也忍不下去。 这么多年,她对皇帝又何尝不是一种占有欲在作祟?毕竟皇后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堪大用的蠢女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死人阻挡住了她的脚步、 是以她阴狠道:“我等不了了,这苏夙,还是要趁早除掉。” “母妃别太着急了,除掉苏夙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赢回父皇的心。” 皇贵妃也知皇帝的宠爱是在后宫之中的立身之本,但她现在也因为恼怒而没了主意。 但宋琷却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母妃,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您或许可以效仿那位,说不定父皇会对你更为喜欢。” 第291章 为效仿府中失窃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模仿她?” 皇贵妃听得此言,颇有些意外。 在给皇帝在王府当侧妃之前,皇贵妃的家世便不错,即便她当年只是续弦所生,也比正妻的孩子要受宠许多、 再加上皇帝登基,她的身份更加是水涨船高,这让她的心气也高了不少。 “我知晓让母妃去模仿他人,未免有失身份,可现在咱们不是在王府了。您想啊,父皇现在九五之尊,想要蹭到身边的女子不知凡几,您若是想往上再走一步,可不得争一争?” 往上再走一步,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皇贵妃不可能没有野心,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将皇后打压下去。 而今皇后犯了无所出的大忌,她想要顶替其位,指日可待,又如何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是以皇贵妃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同意了宋琷的说法。 三日之后,皇帝终究还是从那悲伤之中走了出来,开始忙碌于正事,而怀念淑妃的事情,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阖宫上下似乎都知道,皇贵妃最近换了一种温婉些的装束,格外得皇帝宠爱。 而另一边,东宫之中却乱作一团。 “我再问一遍,是谁进了我的寝殿,行偷盗一事?”苏夙坐在椅子上,猛一拍桌,显然是气急。 而下面一众东宫的宫人,包括倪儿在内跪了半个院子,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 “不说是,不说我就一个个审问!殿下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竟连这种苟且之事都干得出来,难道就不觉得羞愧?” 苏夙说完,直接便叫来了刘嬷嬷,“将他们都待下去,一个一个的审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做这种事情。找出来,直接扔进掖庭好生管教!” 听得此言,下面的人不由正襟危坐,甚至有好几个已经开始求情。 苏夙却是一言不发,只冷冷环视四周,显然是十分重视失窃这件事情。 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倪儿自认为能说上两句话,赶忙道:“娘娘三思,如此兴师动众,殿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你敢拿殿下威胁我!”苏夙张口便是斥责,“你这么着急,别就是你偷的!仔细说来,平日里也就你与我走得最近,说!是不是你!” “奴婢冤枉啊!”倪儿赶紧跟苏夙求饶,“奴婢从来没有做过偷盗这种事情,还望娘娘明察!” 这么一哭,不少人皆是议论起来,这片院子简直是乱成一团。 正在此时,竟从院门口传来了宋琷的声音。 “大皇嫂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她说话的时候,面上明显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像是知晓她动怒的原因,却还在明知故问。 苏夙咬了咬牙,手紧紧握着,眼中似是要喷火一般。 “东宫的事情,应当还轮不到三妹妹来管。” “大皇嫂这么说话,就是见外了。东宫毕竟是我皇兄的地方,若是闹得太过,大皇兄面上无光,做妹妹的,也自然是要替他考虑考虑。” 苏夙本就与她不对付,此时更是不会听她的。 “我是太子妃,东宫的事情由我管着便是,三妹妹还是琢磨着早日将自己嫁出去,好宣泄一下那无处安放的多管闲事。” 若是在平常,苏夙这么说话,宋琷肯定就要跟她骂起来了。 但这次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占在上风,看苏夙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一般,也并不会觉得生气。 是以她只是说道:“不论嫁不嫁人,我都是这皇室之中的一份子,东宫的事情我管得了。倒是大皇嫂……我现在虽是这么称谓你,但你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太子妃呢、” 听得此言,苏夙面上明显露出了吃瘪的神色,伴随着气恼,叫宋琷看的十分痛快。 她上前两步,坐在苏夙旁边的椅子上,竟是直接召来了刘嬷嬷问话。 “太子妃娘娘做什么呢?” 刘嬷嬷显然是有些为难,看了苏夙一眼,见她也是落於下风,还真的开了口。 “娘娘说宫中有东西失窃了,正将整个宫的下人们都召集在一起,想问问究竟有谁瞧见。” “失窃了?”宋琷故作惊讶地掩了掩唇,“能叫太子妃娘娘如此重视的,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回三公主的话,奴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失窃了。” 宋琷若有所思,转头就问苏夙,“大皇嫂,你丢了什么东西?要不要我替你找人来查?” “不用!”苏夙直接拒绝,看那样子,似乎还有些急切。 就像是急于隐瞒什么秘密,最后还不忘说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不必麻烦三妹妹了。” “别啊,咱们妯娌之间何必这么见外?你倒是说说,什么东西失窃了?” 见她如此咄咄逼人,苏夙咬了咬牙,小声说道:“宋琷,你别太过分了,那东西就是你拿去的,对不对!” “大皇嫂别冤枉我啊,我这还是难得来一次东宫。至于是不是什么有心人送到我那儿去的,回去之后我可得好好问问。” 此言一出,便是知晓苏夙说的是什么。 然而苏夙现在根本就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丢失的东西就是宋琷和皇贵妃找人弄走的,就只能是拂袖离开。 偏宋琷还在后头喊了一句:“大皇嫂!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与我说啊!” 苏夙根本就没有理她,离去的身影显得十分气愤难当。 只是等离开之后,回道自己的屋子里,迎面对上倪儿,她便换了一副神色。 “宫里的下人们可都安抚好了?”她问。 倪儿点点头,半点没有刚才惧怕的样子,“都已经安抚好了,娘娘放心。” “这次演戏叫他们受惊了,可得好好补偿一番。你也是,今日吼你那几句,我心里都有些不忍。” 倪儿知晓她对自己好,心中也有些感动、 但她还是担忧问道:“娘娘,那些画像,咱们就这么给皇贵妃娘娘了,当着好吗?” 第292章 为利用淑妃画像 苏夙宫中失窃的,是淑妃的画像。 当时让柳迹风从皇宫找东西的时候,苏夙其实也留了个心眼,叫他找了不少淑妃生前的画像一并带过来,想的便是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派上用场。 恰好此时宋琷与皇贵妃密谋要效仿淑妃,找人从苏夙这儿打听淑妃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于是将计就计,让那人“偷”了淑妃的画像给皇贵妃。 这也是为何皇贵妃这段时间,硬是从一个美艳女子变得温柔贤惠的原因。 她现在是受宠了,原本规制之内该去看皇后的时间都缩短了不少,倪儿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应当。 但苏夙却浑不在意,“这对皇贵妃娘娘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而对皇后娘娘而言,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话说的模棱两可,倪儿也不明白苏夙的真正意图。 但因这段时日对苏夙的了解,知晓她不是一个蠢笨之人,相反还极其的聪明,便没有追问。 皇帝生辰一过,秋日便匆匆过去。 及至冬日便又是来年,苏夙已经过了十六岁的生辰。 而此后半月,东宫之中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恪将人带来的时候,那人正穿着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确保不会有任何人看得清楚。 而苏夙也没有认得出来,只是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看秦恪。 “这里没有别人,摘下来。”他道。 那人听后,直接将黑袍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四公主?”苏夙明显是有些惊讶。 虽说只是一年没见,秦亦瑶的样貌也不会有多少变化,但苏夙看来,确实是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变化了,叫她一时之间还有些意外。 不过最意外的,还是她会出现在沧国的皇宫之中。 “怎么,不想见到我?”秦亦瑶反问了一句。 得,还是之前那个毒舌的嫡公主无异。 苏夙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大渊朝的皇宫,那时候与秦亦瑶秦亦霖等人天天跑来跑去不务正事,当真是闲适的很。 “只是觉得有些疑惑罢了,四公主怎么能出宫了?” 按照大渊朝的规矩,公主在出嫁之前,基本上不能出宫,更遑论这一次秦亦瑶直接迈过了国境? 而对此,秦亦瑶却只是嗤笑一声。 “宫中早就没人管我了,我想要去哪儿还不是来去自如?” 话中多少还带了几分不满与难过。 苏夙并不知晓这段时间大渊朝的皇室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前世”此时,皇宫之中还一直很安稳,甚至连沧国和大渊朝之间的和亲与摩擦,也一应没有发生、 而现在的剧情走向明显不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猜测,苏夙不清楚也是理所应当。 但看秦宸宇的状态,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三公主,皇宫之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苏夙问道。 或许是在路上奔波了这么久,终于遇到自己之前相熟的朋友,秦亦瑶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以前的她惯常会自称为“铁娘子”,好似任何事情就算解决不了,也能咬牙挺直腰板,可现在却红了眼睛。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好好说,别哭啊,”苏夙一时之间也慌乱了手脚,赶紧替她擦眼泪。 秦亦瑶却没管自己满脸的泪痕,忽而就抱住了她。 “夙夙,我没家了。”她哑声哭道。 苏夙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后朝着秦恪投去疑问的一眼,是在问大渊朝的皇帝与皇后有没有事情。 而秦恪看出来了,只是摇了摇头。 苏夙对此也算是松一口气,顺了顺她的后背,安慰道:“皇宫便是四公主的家,你若是想回去了,随时不都能回去?” “回不去了。”秦亦瑶嚎啕大哭,明明大苏夙好几岁,此时却哭得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亦霖死了,死在南疆战场上了。你说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连接你我一两拳都要叫唤半天,怎么就上了战场呢?” 苏夙一时之间有些失言。 在大渊朝皇宫的时候,她、秦亦瑶、秦亦霖是最好的玩伴。 三人不说如影随形,至少在宫中的时候,就没几次不会碰面的。 苏夙仍旧记得,当她问起秦亦霖以后想做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 ——“我母妃在这宫中也没什么实权,我以后定是会做一个闲散王爷。只盼着到时候能和二皇兄一样,能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悠闲度日。” 秦亦瑶那时候对秦恪多少还带了几分偏见,只是说他与秦恪不同,就算不受宠,也肯定会有封地。 那时候秦亦霖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我希望封地能是南面,那里山清水秀还安稳,分一小片给我,我就知足了。” 现在他终于到了南疆,可那处不是他的封地,而是埋骨之地。 苏夙也忍不住了,一时之间眼眶通红,抱着她的手也微微颤抖。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秦亦瑶泣不成声。 苏夙长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轻轻推开秦亦瑶,伸手擦去她的眼泪。 “好好跟我说说,七皇子殿下为何要去南疆。” 许是她目光之中的情绪太过认真,秦亦瑶真的止住了眼泪,和她说起了这一年中大渊朝皇室发生的事情。 “我原本以为,秦宸宇的变化,仅仅只是莫名想要占有你。但当你走后,他便像是疯魔了一般,不仅囚禁了父皇母后,更是设计,逼得诸多皇子公主手足相残。大渊朝的皇宫现在就像是一片炼狱,而我们都是身在炼狱之中苦苦挣扎的人。” “秦亦霖便是没能躲过,被秦宸宇送去了南疆,说是要他去挣功绩,日后也好分封。” 苏夙哑然。 天命之子虽说手段用尽,但主角绝对不可能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辈。 至少对于秦亦霖这样人畜无害的角色,秦宸宇绝对不可能担上这个恶名,这与他的设定也不符。 可这件事情,却是确确实实地发生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深思。 第293章 天命子性情变化 “会不会他本来想的,就是为了让七殿下去历练一番,也好给他好好分封?” 苏夙想了半天,也只能用这样的理由来欺骗自己。 可秦亦瑶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亦霖当时已经明确拒绝,但秦宸宇拿他母妃作为威胁,迫使他入了军营。他被俘虏之时,也是秦宸宇下令直接撤退,不仅没有救,还惹怒了敌军,将亦霖当场斩杀!” 秦亦瑶说到后头,已经是十分激动。 秦宸宇虽是她的亲弟弟,但对于这个自幼成熟稳重的太子,她一向都是盲目推崇。 而现在,这个亲弟弟却做出了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囚禁父母,残害手足,罔顾人命…… 秦亦瑶恨恼之处,最深刻的并不在于他杀害的那些人,毕竟皇家就是如此,你想往上爬,就得踩着旁人的尸骨一步步往前走。 而是她想不通,明明已经顺风顺水地拥有一切,并且不可能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改变他的命运,他又为何要做这些事情。 苏夙也想不通。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样的秦宸宇,显然已经不是自己“前世”认识的那个他。 “四公主还回去吗?”苏夙问。 此时的她只能与之谈论此事。 而秦亦瑶则是摇摇头,“不回去了,父皇母后好不容易才将我送出来,我若是再回去,便会叫他们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秦亦瑶还是理智的,没有关心则乱,造成两失的后果、 但苏夙却知晓,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秦宸宇。 她便是这样一个人,自当初见到她的时候,便是骄傲地仰着头,不允许任何人忤逆。 “那四公主暂且在我这儿住一会,好好休息几日,咱们之后再谈。” “不了,我已经有落脚处了。”秦亦瑶也知晓现在谈及秦宸宇的事情,多半没有结论,是以并未着急、 她只是瞧着苏夙,满眼皆是歉疚。 “当初利用你牵制秦宸宇,你可有怨言?”她问。 在大渊朝皇宫的时候,原本关系尚好的两方几乎决裂,这件事情秦亦瑶一直耿耿于怀。 最主要的是,即便是苏夙答应替他们暂且牵制秦宸宇,他们却依旧还在算计。 “说没有怨言,四公主多半也不信,但现在,我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苏夙轻叹一声,“当时你们应当说好了,要借由和亲一事,将我彻底从皇宫救出去,这已经抵了,我现在只想你能好好的。外头我毕竟不放心,还是在这儿留几日。” 秦亦瑶仍是拒绝,甚至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人沧国太子都还没说话呢,你便做主了。” 苏夙无奈地看了秦恪一眼,见后者面上只是带着宠溺的笑意,又回过头来。 “我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四公主不是早就分明了?不必分得这么清楚。” 秦亦瑶听着,心中却是有些怅然、 她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一圈,似是想起什么,又落寞地垂下眼去。 不过很快,她便打起精神来。 “这里毕竟是沧国的皇宫,收留我,对你们而言多有不便,我自己也住得不自在。外面挺好,已经有人为我定好了住处,也会保护我的安危,你不用担心。” 苏夙起初还想再劝,奈何秦恪将她拦住,也只能作罢。 于是短暂的相见之后,又是离别。 等到将秦亦瑶送走之后,苏夙才问秦恪:“这次是谁送四公主来的?” 秦恪回她:“是苏缙。” “我二哥?”苏夙有些意外,“我二哥何时去的大渊朝皇宫?我怎么半点也不知晓?” “他不曾提及,也是怕耽误时间。这次秦亦瑶能顺利离开皇宫,也是仰仗着你二哥的照拂。” “什么意思?” “你二哥和她定亲了。” 苏夙听到这里,不由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都不知道。” “约是三月之前的事情,当时决定地匆忙,所以谁也没有告知。我也是前两日见到他们,才知晓了这些消息。” “我这好二哥,还真是将我瞒地紧啊。”苏夙有些郁闷。 秦恪看见她是这般反应,不由有些奇怪,“之前你不是想着要为你二哥和她做媒?怎现在愿望成真,你倒是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苏夙能高兴地起来吗? 秦亦瑶带来的那些事情如此沉重,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别的心力,去考虑“自己嗑的cp”是否成功。 但她直觉这其中不对之处,于是问道:“我二哥为何突然开窍了?” 提及此处,秦恪也是有些无奈。 “不是开窍,而是权衡之后,选择了将她救出皇宫。” 见苏夙满面茫然,秦恪继续解释:“秦宸宇似乎对自己的妹妹与你家中人扯上联系乐见其成,是以当皇帝提出要给他们赐婚,他便直接同意。也正是因为这个由头,她才能离开皇宫。” “那送她过来,现在在她身边保护安全的,也是我二哥?” “是。不过今日早上,你二哥已经离开了。” 苏夙听得此言一个瞪眼,“他把人送过来,也不负责到底?还有,人都到了,不来见我,这是何意?” “许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不过他已经指派了人手跟在秦亦瑶身边,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是有没有危险的事儿吗? 苏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秦恪一眼,好像能说出这种话的秦恪,与苏缙这种直男行径也差不多。 要知晓秦亦瑶现在最需要的是陪伴与照顾,以他二哥那样的认真劲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媳妇光明正大地追到手。 想到这儿,苏夙便不由露出了满面愁容。 但是很显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殿下,秦宸宇已经不配为皇帝,他若登基,势必会引起大渊朝动乱。您可有什么对策?”苏夙问道。 秦恪却是反问她:“你我现在已经是沧国人,大渊朝的荣辱兴衰,与你我又有何干?且随他发展,倒是能更为顺畅地收入囊中。” 第294章 既决定商谈谋反 秦恪的想法是,既然秦宸宇已经失格,那么就算自己不管,也自然会有天收。 大渊朝在他手下没落下去指日可待。 但真要这般顺其自然,苏夙却又会觉得恐慌。 怕天命之子的陨落,终究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想什么呢?”秦恪见她久久不言,于是问道。 苏夙摇摇头,“只是在想,现在的情势,会不会影响到我们。”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他若当真失格,我也不会放过他。”秦恪揉了揉她的头,柔声说道。 而听得此言,苏夙却无法觉得心安。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秦恪的野心这么大,就算是前世作为隐藏反派,他也只是对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公,所以才会对秦宸宇下手。 “殿下为何想要那个位置?甚至是……想要这个天下?”苏夙问道。 秦恪或许是并没有看出她话中的深意,又或说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思,于是说道:“我自有我的目的。” 还能是什么目的呢?无非就是野心,苏夙见到的多了、 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对苏夙而言,或许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好,只要你想,我就帮你。”苏夙轻声说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上其实并无多少沉重之色,反而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变得明朗了许多, 秦恪一向不是一个追根究底的人,是以没有问,两人便再也没有就着此事多聊。 只是没过几天,苏夙就修书一封,找了柳迹风过去。 “这信是我送给爹娘的,你可以先看看。”苏夙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柳迹风多少有些奇怪,“小姐送给老爷夫人的信,为何要我看?” “因为你是从中送信的人,我得叫你知晓那里头写的是什么,你才能放心去送。” “送信是我的本分。” “看看,这事儿可不是本分。”苏夙抬了抬下巴,如是说道。 听到这里,柳迹风也察觉到不对了,于是几番纠结,最终还是将信打开。 只不过三两下扫完了信中的内容,他面上便是凝重起来。 “小姐是认真的?”他问。 苏夙点点头,“确实是我的想法,并且我要你瞒着殿下。” “可是小姐,这可是……” “我知道,这是造反的大事。” 苏夙其实比谁都清楚。 之所以在问完秦恪的想法之后过了好几天,她才写下这封信,就是因为她想要问问自己的想法—— 愿不愿意让苏家置身于危险之中,又愿不愿意打破原本的剧情,自己推选一个新的天命之子上去。 但不得不说,秦恪的想法在他这里,似乎是高于一切的。 只要她还站在秦恪身边,苏家便会处处受制,这注定他们无法成为秦宸宇的势力。但秦恪能够护得住苏家,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后者…… 不管是任务完成还是失败,她最终都会被遣返回去,倒是不如让秦恪如愿。毕竟苏夙知道,他一定能成为一位明君。 “小姐已经想清楚了?”见她是这般态度,柳迹风轻叹一声,问道。 苏夙应了一声,“你也知晓秦宸宇对我的心思,但我肯定不能从了他,既如此,倒不如彻底对立。” “可小姐,如此,您对立的便是一整个大渊朝。” “沧国和大渊朝本就势不两立,现在短短时间之内的和平,也维持不了多久,迟早会有一战。我现在是沧国的人,又何必去维系两国之间的盟约?” 柳迹风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 虽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过来的,但苏夙对大渊朝也没什么好感,特别是秦宸宇做主的大渊朝。 这么想来,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一点也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我让你看信,便是想告诉你,这封信中所记载的是通敌叛国的事情。一旦进入了大渊朝的境内,你便是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很有可能苏家也会牵扯其中。你愿不愿意走一趟?” 柳迹风点头,“小姐既然信任我,那我必定会将这封信送到老爷手上。不过小姐,您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与大渊朝的太子对立,又为何还要留一条前提?” 这封信中的前提是,若秦宸宇真的做出失格的事情。 “我只是不想殿下毫无退路。” 这毕竟是与天命之子争斗的路,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好,那我即刻启程。”柳迹风说道。 见他如此爽快,苏夙还有些意外,“你不去与沅安商量商量?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若知晓你以身犯险,难免会担忧。” “担忧是一定,但她也不会不叫我去。”柳迹风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无奈。 “小姐又不是不知晓她的忠心,若是我真将这件事情拿过去与她商量,她也只会觉得我心意不诚,竟然连小姐的事情也要推脱犹豫。” 沅安还真是这样的人。 苏夙不由想起第一次见沅安的时候。 那时候也不过是四五岁的年纪,她因为身边都是嬷嬷,觉得烦闷,求着苏远给她找一个同年纪的玩伴。 苏远对于这个宝贝女儿的要求,自然是尽量满足,于是也不管这个贴身的侍女能不能照顾好苏夙,首先就将满府众人都给召集过来,说是谁家有小女孩能入得了苏夙的眼,便能够跟着苏夙。 苏家是什么家族?那可是雍州城的首富,即便是当年,在大渊朝也排的上号,更遑论苏夙还是苏远最为宠爱的小女儿? 于是来应招的人如过江之鲫,连魏箐都忍不住打趣,说她选个侍女,倒是快赶上宫中选妃了。 于是苏远和魏箐那边筛选一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算是招来一个乖巧懂事又会照顾人的,其实也跟她差不多年岁、 苏夙当时还嫌弃是个小孩儿,却没成想一眨眼两世过去,还有些感慨。 “沅安是个好姑娘,对我也最是忠心,我不会亏待了她。”苏夙由衷说道。 柳迹风回:“小姐对她已经够好了,我们也懂得感恩。” 第295章 心上人并非自己 柳迹风答应去送信之后,该苏夙操心的事情,便好一段落。 她本以为这段时日可以陪着秦亦瑶好好散散心,再劝她留在沧国,至少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好保护周全。 谁知对方却直接回绝。 “我已经准备走了。”她说得十分直接,像是已经考虑此事许久,已经下了决定。 苏夙有些愣怔,但还是不忘劝道:“就留在沧国,这里是殿下的领地,至少还能护得住你。” 秦亦瑶却摇摇头,“最近一段时日我也打听过了, 你们在沧国的皇宫之中也不顺利,就没你要再照顾我了。” “再怎么不顺利,他也是太子,只要皇帝还承认一天,便没有人能够动得了她。倒是你,离开了大渊朝的皇宫之后,难免会遇到许多波折。” “我知道。”秦亦瑶应声,“我记得幼时咱们一起畅想将来的时候,我总会与你说,我想要周游四海。但畅想的最后,总是难免会被现实打败,因为我是大渊朝的嫡公主。而今我终于自由了,你就随我去。” 听到此处,苏夙也想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但回不去的,又何止是这些时光? “你若是想要自由,等到安全之后,你想去何处,我都不会拦着你。可是现在不行。” 苏夙的态度也是十分坚定。 然秦亦瑶似乎是铁了心,这次就要离开。 “什么时候才算是安全呢?我是盼着我的亲弟弟死,还是盼着他悔改?”秦亦瑶不由嗤笑一声,“走到这个地步,我却还是不忍心他受到伤害,当真是可笑的很。” 二十年的感情不是假的,秦亦瑶对于秦宸宇的亲近,即便是苏夙这样关系好的朋友,也万万不能比拟。 而正是这样一个人,也伤害她最深。 可即使这样,秦亦瑶也无法恶言相向,无法去诅咒,这是她最为痛苦的原因。 苏夙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有办法再劝什么,只能是轻叹一声,放弃了劝说。 “那你之后有什么想法?”她问道。 秦亦瑶想了想,就像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般, 等片刻之后,她才笑了笑。 “我想去一趟南疆。” 南疆有秦亦霖的尸骨,到现在还没找到,没有收拢埋葬,想必早已被藏在了黄土之中,和那些战死的士兵一起。 苏夙心中有些堵,只能长长舒一口气,才能顺畅呼吸。 “何必去呢?你也知晓除却徒添伤感,什么都得不到。” “即便如此,也是我欠他的,”秦亦瑶苦笑一声,“我一直在想,倘若当初我与他没有走的那么近,他会不会早早就被分了封地?” 苏夙说不上来。 当时正是因为秦亦霖和秦亦瑶关系好,前者的母妃才会觉得他有更好的出路,委婉回绝了皇后安排的出宫建府。 谁知晓等来的并不是更好的发展,而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若要这么论,归根究底,还不是从中作为联系的她错了? “那去完南疆呢?你还要去何处?”苏夙问道。 “应当会在南疆待一段时间,你也知晓我在兵部浸淫多年,应当还能帮上一点忙。不然若是闲着,我总是会胡思乱想。” 听到此处,苏夙有些诧异。 “你不是已经跟我二哥定了亲?为何不去北境,这样还有我二哥护着你。” 提及苏缙,秦亦瑶面上的笑意便有些苦涩。 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那是苏缙送给她的唯一念想。 ——“我这人说到做到,定会娶你,你且放心。” 秦亦瑶忘不掉他对自己的这句承诺,因为她曾等了许多年。 但若是往前深究追溯,他们也不过只是一次相识,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而在这漫长的等待之中,也是自己的单恋占了全部。 如此一想,他的承诺也只是责任使然,这是她难以接受的。 “我对你二哥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拖累,他对我越好,我心中便越是愧疚。这样我们二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与其互相耽误,倒是不如分开。” 苏夙虽不知苏缙是怎么想的,但也不愿这二人什么都没说,便痛快地分开。 是以还在坚持劝说:“你是这么认为的,但你从未问过我二哥的想法,说不定他也是乐意的呢?” “不会,他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此言一出,苏夙也是微微愣住,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之间也传过信,她还从未听说过苏缙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是以她问道:“他喜欢谁?我怎么不知晓?” “我不知道,只知晓有这样一个人,不过北境多的是奇女子,说不定有一个正好合了她的意,便喜欢上了呢?” 秦亦瑶自嘲一笑,“行了,你也别劝我了,我尚且年长你几岁,不必你来给我引导人生。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你就别劝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苏夙便是再说什么,想必对方也不会听。 是以她也只能轻叹一声,二人今日暂且分别。 等她走后,苏夙才找来了苏缙安排在秦亦瑶身边护卫的人。 “我二哥有喜欢的人了?”她单刀直入问道。 那男子也是个憨厚老实的外相,此时听见她问,便挠了挠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苏夙被这话一噎,转而问:“那我二哥身边,有没有走的十分亲近的女子?” “这个还真没有,”男子想了想,似是明白了苏夙问这话的意图,主动提起:“不过有一次侯爷要给他介绍女子认识,他回绝了,说是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 “你们跟公主说了?” 男子摇头,“没说啊。” “那她今日为何跟我提起了这个?” “许是兄弟们路上无意中谈论,不小心叫公主听见了。” 他这般猜测,倒也确实有几分可能。 但苏夙心中还是有些发堵,毕竟从一开始,她想的就是苏缙能和秦亦瑶在一起,而今两人都订婚了,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思及此,苏夙只觉满心郁闷,最终还是去找了秦恪。 第296章 两对峙父子之争 “你说,就凭我跟我二哥的关系,他有了心上人,为何从未与我提起过?” 苏夙趴在案上,嘟嘟囔囔地问道。 秦恪就坐在她对面处理公务,此时往前一看,便对上那双幽怨的目光,当即便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他一边提笔,一边还在跟她闲聊起来。 “先前你与我订婚时,不也没跟你二哥说?” 苏夙被这话一噎,但还是反驳道:“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你想啊,当初你我订婚,那是利益往来,我二哥若是知晓,说不准能杀到你的王府去。但我二哥又不同,他若是有了心上人,我巴不得将他给送出去,有什么不好说的?” 秦恪听着只觉无奈,伸手在她鼻尖点了一下,“这事儿你二哥没有必要与你说,何况以他的性子,未必真的想清楚了。” 这倒确实。 想想之前撮合他和秦亦瑶时他的直男行径,苏夙就知道苏缙追人,未必真能追的上。 “可我先前一直想着,要撮合他和四公主的,眼下他们都定了亲,我二哥却有了喜欢的人,四公主得有多难受啊。” 苏夙说着,还十分苦恼地叹了一声。 秦恪微微驻笔,却忽而问她:“你怎知晓,他喜欢的不是秦亦瑶?” 苏夙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毕竟秦亦瑶之前的态度,就好似清清楚楚明白这个人不能是自己。 但这样一想,却也不无道理。 她刚想将这件事情说与秦亦瑶听,却见先前被自己问话的男子过来,递来一封信。 “四公主跑了,只留下这么一封信,让咱们转交给您。” 苏夙微微一愣,随后赶紧接过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信中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自己要去南疆,带上这些人难免会不方便,是以偷偷离开,叫他们不必担心。 苏夙其实多少有些料到,但那男子、也就是胡莽却慌乱得很,唠唠叨叨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啊,先前我答应过老大,要将她全须全尾地带回去,这下不是得提头去见了?” 说着还来回踱步,显然是十分苦恼。 苏夙只得是轻叹一声,“二哥那边我会去说,你们且先回去。” 谁料胡莽却立刻苦了一张脸,“不能啊,老大当时说了,若四公主不愿跟咱们离开,便是绑也要绑回去。便是你去也说不通啊。” 听到这儿,苏夙抽了抽嘴角,心想自家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但她既然这么说,苏夙也只能道:“那你们先去追四公主,我去一趟北境,去见我二哥。” 胡莽一听自己不用直面苏缙的怒火,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赶紧带着弟兄们追过去。 而在一旁一直未曾掺和的秦恪这才开口。 “准备去北境?”他问。 苏夙点点头,“有些事情是要亲自去问的。” “但大渊朝对你而言还算是有些凶险。” “我知道。但北境到底是我二哥的领地,苏家也在那儿,还是安全的。” “我不放心。”秦恪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思索片刻,终是在她耳边说道:“我送你过去。” 苏夙简直被吓了一跳,“你是太子,跟我出去算怎么回事?” “我告假便是。毕竟比起这个太子的位置,我更在意的是你未婚夫的身份。” 这话就响在耳边,叫苏夙脸上微微发烫。 好在她的理智还在,劝道:“陛下不会同意的。” “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我去不去,则是我的事。” 苏夙实在是劝不动,只能暂且答应下来,指着皇帝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却不知当天下午,在议政殿中,便爆发了一场对峙。 “你是太子,这一点你应当知晓。”皇帝别的没说,先是点清楚了他的身份。 而秦恪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说道:“儿臣知晓,是以儿臣只是告假三月,三月之后,便会回来。” “胡闹!”皇帝猛一拍桌,显然是怒火已经压制不住,“历朝历代,没有太子能够像你这样闲适!” “父皇莫说闲适,儿臣这是正事。” “这也算是正事?你是被那丫头迷昏了头!看来朕反对你和她在一起是正确的选择,否则若你登基,必定是一代昏君!” 皇帝一直不认同苏夙,这一点秦恪其实一直知晓,也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 但这必不代表他能容忍皇帝一直这么说。 是以此时他微微蹙眉,说道:“儿臣说过多次,苏夙是儿臣此生认定之人,无关父皇接受与否,她在儿臣心中都是无可替代的首位。” 皇帝也因此认真起来,“你当真要跟朕作对?” “并非儿臣要跟父皇作对,而是这件事情,在我看来远高于这个太子的位置。换而言之,太子之位儿臣可以不要,但苏夙,儿臣不会放手。” 此言一出,皇帝便是怒火中烧。 但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还算是了解,是以很快平定下来,冷静说道:“你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儿臣确实有野心,也想要太子的位置,但这前提绝对不该是牺牲心爱之人才能得到。父皇或许可以拿太子之位威胁儿臣,儿臣也可以放弃,再换一种方式,去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言外之意,便是没有这个太子之位,他也可以直接登上皇位。 这话已经算是大逆不道,若是放在大渊朝,只怕皇帝会直接将其处死,只因这一两句的言语冒犯。 但沧国皇帝听到的,却是另一层含意。 “朕欣赏你这样的魄力,也希望你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只要父皇的期望之中能够包容苏夙,那儿臣也愿意让父皇如愿。” 两方对峙,说不上是谁占了上风,但到最后,皇帝还是准予了秦恪离开。 只是三个月的时间缩短到了两个月,也就只够一个往返,并不能停留太久。 好在他们回去之后也不准备久留,这时间倒没有多少影响,是以秦恪也答应下来。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皇帝便找了暗卫过来。 “找一支小队跟着太子,随时准备动手。” 第297章 问想法爱屋及乌 皇帝这边暗自做了什么准备,苏夙和秦恪自然是不知晓。 但对于此事,生气的却不仅仅只是皇帝。 作为秦恪现在的母后,皇后对此也是十分不满,直接召见了苏夙。 “你应当知晓,本宫今日找你过来,所为何事。”皇后也没有跟她委婉,单刀直入说了这么一句, 在她眼中,苏夙一直是个聪明人,所以并不准备给一个狡辩的机会。 而苏夙也知晓皇后能够判断出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思索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是觉得,值此情形之下,殿下不应当和我离开皇宫。” “你既然知晓,那为何还要做?” 听得此言,苏夙轻叹了一声,“我离开皇宫,是因自己有要事须得处理,这一点应当不必与皇后娘娘汇报,至于殿下,他也是自愿跟随我离开,即便此前我也已经拒绝过,却是无果、” 言外之意,就是秦恪非要跟着她,她也没有办法, 皇后知晓秦恪宠她,甚至到了愿意跟皇帝撕破脸的地步,但这并不代表自己能够接受。 是以苏夙此言一出,她便是紧蹙眉心。 “你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她问。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毕竟我与殿下之间也是真心相待,断没有谁利用谁的道理,是以不用炫耀这些。” “既如此,你便该知晓你这么做,是害了他。” 皇后有多在意秦恪能够得到这个位置,苏夙其实也能够猜得出来,一方面他现在是自己的孩子,不被宋景等人压上一头,对自己也是莫大的好处。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能允许皇贵妃取代自己的位置,因为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将这个位置当成了已逝淑妃的所有物,自己之所以还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便是要替她守着这个位子。 然而现在,苏夙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都是在将秦恪往万劫不复的境地拉去,是以她才会如此生气。 可面对她的怒火,苏夙的表现却明显是云淡风轻。 “皇后娘娘觉得是我害了殿下,可不管是他还是我,都没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毕竟往后的路是我们一起朝走的,他既然接纳我,便会接纳我的一切。” 苏夙说的平和,也并没有太多的争辩,也叫皇后稍稍静下心来。 她似乎是突然之间想清楚了自己的立场,于是轻叹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本宫毕竟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有许多事情,并不能管得了他,你们既然心意已决,便自己看着办。只是自此之后,本宫也不能帮你们了。” 其实刚入宫的时候,苏夙就知晓了皇后的态度,那便是将秦恪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尝试做一个母亲,奈何秦恪已经不是听从她指令的年岁。 苏夙自然也不会强求二人之间的母子情分,是以只是与她道了声谢。 “皇后娘娘为殿下做的已经够多了,余下的,让殿下自己去走。” 皇后听得此言稍稍沉默了一瞬,随后摆了摆手。 苏夙看见她这般模样,不由问道:“皇后娘娘,我能问问您对殿下的态度吗?” “为何要这么问?” “殿下自有在冷宫之中长大,能走到这一步,靠的都是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需要别人,这也是我待在他身边,与他携手并进的原因之一。若是我们能相信皇后娘娘的话,日后也能将皇后娘娘的态度纳入考虑之中。” 苏夙说这话,其实多少有几分得罪人的意思,是以此时皇后的面色有些古怪。 “先前不是说了,要让秦恪自己去走,怎又问起了本宫的意见?” 听得此言,苏夙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看皇后娘娘对殿下似乎挺上心的,所以想问问。这不是能多一分助力吗?” 皇后瞧见她这般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是以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是对于秦恪的态度,她一直有些纠结。 一方面,她希望秦恪能够听从自己的指使,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这样的纠结一直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便导致了她对上秦恪,一直都是十分模糊的状态、 是以想到最后,皇后也只是说道:“他是大渊朝淑妃的孩子。” 是淑妃的孩子,所以自己不能管教,也管教不起。 苏夙不由轻叹一声,“皇后娘娘这么多年都在做淑妃娘娘,可您就是您,本不该被她束缚牵绊。” “此话说得倒是轻巧,可当初若不是她离开,本宫也未必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一切。”皇后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苏夙一直都想问她,她得到的这些,难道就是她想要的吗? 日夜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甚至连个替身都算不上。 但她不能问,因为这个问题,注定是没有解释。 “我不认为皇后娘娘是这种计较的人,何况淑妃娘娘已经走了许多年,而现在的局势是,皇后娘娘陪在殿下身边。” 皇后忽而沉默起来。 但片刻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人说爱屋及乌,本宫对太子,其实也只是这种心情在作祟。只要是陛下喜欢的,本宫都会喜欢,也会尽力为他做到最好,这也是为何本宫今日叫你过来的原因。若是有一日陛下弃了他,本宫未必会站在你们这边。”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皇帝不再器重秦恪,那么自己的心思也会偏移。 苏夙忽而觉得这样的皇后卑微,她似乎一辈子都在为了皇帝着想,愿意为他放弃一切,包括是自己。 她甚至不用猜测,都知晓若有一日皇后的娘家犯了事,她会义无反顾地“大义灭亲”。 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无非就是一个正妻的名分,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的身份,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但或许,这些对皇后来说都已经是奢求。 思及此,苏夙不再多想,因为皇后既是这般态度,那么她会如何选择,对他们都没有那么重要。 第298章 鸿门宴设局开始 胡莽等人既然已经去追了秦亦瑶,苏夙便也能安心下来。 毕竟这些都是苏缙的手下,想来比起自己,要更为注重秦亦瑶的安危,是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处理好自己手头的事情。 只是等秦恪将事情处理地七七八八,已经将离开列入日程的时候,苏夙难免会觉得有些心慌。 “我还是有些纠结,你说沈家和二皇子,究竟在密谋些什么呢?”苏夙纠结问道。 那天在歌舞坊中听见二人的对话,这些天苏夙便一直在回想有关于副本中的剧情。 但因为这个副本最主要的,便是秦宸宇作为天命之子登上皇位的故事,便导致了对于沧国这样的邻国描述并不多。 再加上苏夙看到后面渐渐已经没有耐心了的缘故,也不知多少其中的内情。 而听见她这话,秦恪放下笔,还真是顺着深思了一番。 “沈家并非是商户,想必也没有兵器之上的往来,但你说他们所拥有的东西足以改变朝局,一时之间我还真没什么想法。” 何止是一时之间没有想法? 任凭苏夙翻来覆去想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一个章法,这也是她头疼的原因之一。 秦恪看她现在如此纠结,不由问道:“为何突然想起这个了?” “ 还能为何?你想啊,咱们是不是就要离开沧国了?若是那个时候二皇子伙同沈家做些什么,咱们回来的时候朝局变化,不是难以应对?” 原是在担心这个。 秦恪听了之后稍稍有些无奈,“你当父皇是昏君不成?能够夺得天下,便说明有几分本事,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撼动的。” 然而苏夙却并不能完全相信,“大渊朝的皇帝原本也是夺得天下的一位,到最后还不是被秦宸宇所害,现在只能被软禁在宫中,连实权都被剥夺了?” “他们不一样。”提及大渊朝的事情,秦恪的神色淡淡,“只说能力,两人便不是一个层面,再者,大渊朝的皇帝之所以败落,是因为太过相信秦宸宇,但对于宋景,父皇早已有所提防。” 这倒也是。 眼下既然想不清楚沈家的算计,苏夙干脆暂且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中,没有多想。 更何况“前世”这个时候,她也并没有听说沧国有什么动荡发生,这倒也不需要过于担心。 就这么又过了两天,已经临近两人商议,要离开的时候。 苏夙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日傍晚过后正在清点,却见倪儿有些古怪地走了进来。 瞧她面上欲言又止,苏夙不由挑眉看过去,“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便直说,不必走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倪儿听见这话,也便没有再隐瞒。 “殿下被二殿下叫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二殿下,也就是宋景? 苏夙微微蹙眉,“二殿下找殿下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晓,只知殿下傍晚出去,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也没有出来,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此言一出,苏夙便坐不住了,直接换上一身轻便的服饰,打算去宋景宫中看看情况。 而另一边,在殿中看了一个时辰歌舞的秦恪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了,打算起身离开。 谁知宋景却又抬手敬了他一杯,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皇兄别走啊,咱们好不容易聚上一次,总得好好说些话才行。”宋景笑道。 或许是吊儿郎当惯了,此时他站在那儿都要晃荡两步,显得十分懒散,倒像是个没有本事的废物皇子。 但秦恪却知晓,此人骨子里藏着多少野心,是以从来没有轻敌。 “天色不早,歌舞也看够了,本殿还要回去处理公务。” “只最后一杯酒,最后一支舞,大皇兄不妨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话说到如此地步,秦恪也知晓,今日他必定另有安排。 回宫至今,他还没太见过宋景的手段,今日也起了看看他底细的心思。 于是还真的如他所愿坐了回去,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却并没有喝。 而已经拦住了他,宋景也就不杵在中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问秦恪:“大哥这么多年在大渊朝,想必也受了许多委屈。” 这话问得好似关心,但其中深意,却是十分明显的幸灾乐祸。 秦恪倒是完全不在意他会怎么说,只回道:“本殿未曾受过什么委屈,二皇弟多虑了。” “怕不是我多虑了。先前我听说了,淑妃娘娘是因为跟侍卫私通,所以被大渊朝的皇帝送进冷宫,结果惨死,想必大皇兄年幼之时,也没少受过那些势利眼的虐待。仔细想想,淑妃娘娘的死,倒是成全了大皇兄。” 此言一出,秦恪眼中的寒意便更甚。 然他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因为淑妃毕竟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只是副本之中曾经存在过的一个角色,是以并没有多少共情。 “以往如何,本殿并不在意,毕竟只有眼下拥有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秦恪说着举起酒杯与他示意一番,随后一饮而尽。 这话,就仿佛在告诫宋景,即便之前他拥有的再多,最终还是会被自己所取代。这个他肖想到今日的太子之位,或许曾经有过属于他的可能,而现在,却是南辕北辙。 想清楚这一点,宋景便更是恨意难消。 他面上的笑意甚至都微微一滞,变得稍稍狰狞起来。 于是他也没有自讨没趣,只是兀自喝了一口闷酒,随后朝着舞池之中使了个眼色, 鼓点进入了高潮部分,越来越密集,舞女的裙摆也摆动地更大。 不多时,便有一女子抽出手中的匕首,朝着秦恪刺去。 秦恪却根本不动,甚至还能为自己斟满酒,随后在女子靠近自己的时候,直接将酒液往对方脸上一泼。 那人视线受阻,动作也稍稍定了一瞬,但秦恪出手快速,根本没有给她感应的时间。 只见他直接拿起手边的银箸,朝着对方的眼睛刺了进去,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第299章 与宋景当面对质 秦恪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而那舞女也是迅速冲到人面前来,是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被捅破了眼睛。 钻心的疼痛使她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那匕首自然也没有刺到人身上。 为秦恪却是从容不迫,甚至微微蹙眉看了面前沾血的酒一眼,将里面的酒水直接泼在了舞女的脸上,可谓是雪上加霜。 “有刺客!还不保护太子!”见一击未成,宋景心中也是有些不痛快,但表面的态度还是要做好,是以怒骂一声。 护卫于是从殿中各处蜂拥而至,皆是在秦恪周边,不像是保护,倒像是将他层层包围。 这也证实了宋景今天布的是一场鸿门宴的事实。 好在秦恪早有预料,别说是惊慌,甚至连气恼也没有半分,整个人腰背挺直地坐在那儿,浑身充斥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大皇兄,真是对不住了,我也不知这歌舞坊里头请来的人为何会突然想要刺杀与你。让大皇兄受惊了。” 宋景走上前来,敷衍地说了一句。 秦恪却只是应了一声,随后说道:“将人交给本殿,本殿自己会查。” “这就不劳烦大皇兄了,本是我自己宫中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便好。” 听得此言,秦恪斜睨他一眼。 “太子受刺并非小事,往大了说,很有可能是有人存心要造反。这件事情本殿会如实禀报给父皇,到时候自有专人来查,不必你我插手。” 言外之意,便是要将皇帝牵涉其中。 宋景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毕竟他虽料想到秦恪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惊动皇帝,却是难免有些小题大做。 “大皇兄还真是会找靠山,知晓父皇现在对你格外器重,便利用上了。” 然秦恪却并没有被这话激怒,“你若是觉得不满,也可与父皇提,父皇对皇子们皆是一视同仁。” 好一个一视同仁、 宋景几乎牙都要咬碎。 秦恪回来之后,原本还被器重的他霎时便被冷落下来,可见皇帝明显是偏心的。 但受了这个好处的秦恪却是能够理所应当地说皇帝一视同仁,宋景怎能不气? “大皇兄,你别太过分了。”宋景冷声提醒了一句。 秦恪不欲和他在这儿废话交谈,起身就准备走,然而周围的护卫们却是对他立刻刀剑相向。 “二皇弟,这是要造反?”他平淡问道。 “造反我哪里敢?只是想让大皇兄多留一小段时间,与我说说话罢了。” 宋景皮笑肉不笑,正想要上前。 谁知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循指望去,便是一个公公直接被砸了进来,撞开了门。 “二皇子饶命,奴才实在是拦不住啊!”公公连滚带爬地到了宋景脚边。 然却被宋景一脚踢了出去,“废物东西,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说着又抬眼,看向冲进来的人。 他是没见过苏夙的,毕竟从自己的位置被替代之后,他就一直在暗处周旋,连秦恪都没见上几面,更遑论是才来没有多久的苏夙? 是以此时对上对方的目光,他还有些打量的意思。 “二皇子不用猜了,你应当唤我一声嫂嫂才是。”苏夙抖了抖袖子,随口说道。 看她面上亦是一副云淡风轻,但眉宇之间,却也能瞧出青涩。 宋景一下就猜出来了对方是谁,忍不住戏谑地朝着秦恪望去。 只见一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表情的后者微微蹙眉,明摆着是不太高兴,甚至是有些担忧的模样。 “大皇兄这般重视自己的小妻子?”宋景戏谑笑道、 秦恪也没管他的阴阳怪气,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倪儿说二皇子找你叙话,我便来上一趟,想看看你们究竟聊到了何处,谁知刚一过来便听有刺客,这不就赶紧闯进来了。” 苏夙说的理所当然,就好像自己真是听见了喊刺客,才冒犯进来了一般。 可看见她身上的装束,就知晓她分明是有备而来。 但知晓又怎么样?现在宋景根本就不能就着这一点与她计较。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必担忧,这个宫中没有人敢动我。” 秦恪这句话看似是在安慰苏夙,其实也是在说与宋景听。 后者如何能不明白? 当即咬了咬牙,面上露出几分阴毒之色。 “大皇兄说的不错,这皇宫之中确实没有人敢动你,但其他人,却又说不定了。” 宋景说着微微眯眼,看向苏夙,“就比如说我这位名义上的大皇嫂……我就算是对她动手,想必父皇也不会追究的。” 此言一出,秦恪眼中的寒意便更甚。 然苏夙拉着他的手却稍稍一紧,示意他先别动。 “大皇子真是好大的口气啊……”苏夙感慨了一声,慢慢往他面前走去。 宋景正是一脸傲然,垂眸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一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 谁知下一刻,苏夙抬脚,便是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这一下力气用的不小,饶是宋景这么一个高大的男子,都被踹的一瞬间绷不住神情,龇牙咧嘴起来。 “你敢踢我!”他骂了一声,伸手就要朝着苏夙抓来。 然而秦恪却是挡住了他的手,直接将人推了出去。 苏夙此时正躲在秦恪的怀里耀武扬威。 “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别硬要咬上来,崩掉自己一嘴的牙,还当旁人是好欺负的。” 幸灾乐祸的语气,叫宋景气得几乎烧起来。 他不欲与苏夙吵闹,转而面向秦恪,“大皇兄的人竟如此不知礼数!她若是欠管教,我倒是愿意替大皇兄调教调教。” “管好你自己,再多嘴,便不是这一脚这么简单的了。” 秦恪冷声威胁一句。 苏夙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不必多说,宋景的冒犯,他心中自然是十分不痛快。要不是怕苏夙牵扯其中,今日他必定不会给宋景好过。 然而就在他们要转身离开之时,旁边席座之上一直看热闹的人却站起身来,挡在了二人的面前。 是沈缪。 第300章 又相遇一见钟情 沈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苏夙并不清楚,是以当看见他的时候,她也算是好好惊讶了一瞬。 而沈缪的目光却在她身上移不开,一寸一寸,像是在确定着什么,又好似早已将眼前的人看透一般。 “让开。”秦恪却不管面前的人是谁,直接冷冷斥了一句。 “太子殿下,今日既然是二皇子殿下宴请,他还没说结束您便离席,是不是有些不太给面子?” 说这话的时候,沈缪面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好似这个人惯常便是如此。 秦恪也不理会他,只是说道:“让开,别逼本殿动手。” “太子殿下,和气生财……” 沈缪话还没说完,便见苏夙上前一步,指着他骂道:“和气生财也看对谁,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除了在陛下与皇后娘娘面前,谁那儿他不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用得着给这种面子?” 此言一出,宋景便更是怒火中烧。 “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确实不小,但也没有二皇子殿下的心大啊。您这宫里头才刚刚出了刺客,现在人押送下去便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要是你啊,只怕是早早就将人请了出去,还困在宫中,等着教训?” “你!” “我什么我?二皇子殿下有这个心思还是好好查查自己宫中的人,刺客都能混进来,今天刺杀的是太子殿下,明日是不是就轮上陛下了?咱们太子殿下为人宽厚懒得跟你计较,却不是纵容你成为天下之罪人。你若是不懂驭下之道,不如跟你大皇兄好好学学。” 一番话说下来,宋景已经是气得发抖。 “你说我驭下不严,你们东宫便是严谨了?之前好似还失窃过。” 说及失窃一事,苏夙可就觉得有意思了。 是以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二皇子怎知晓,那失窃一事,不是我们刻意所为?”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她是故意叫皇贵妃得到那些画像? 可皇贵妃这段时间因为画像的缘故,确实是得了不少的优待,如果说这是苏夙刻意为之,似乎又有些说不通。 多番思索在心中纠结,宋景甚至是有些怀疑,皇贵妃得到那些宠爱究竟是好是坏。 但仅仅只看眼下,也确实是好处多多。 “今日之事,本殿本不想追究,奈何二皇弟几番为难甚是奇怪,本殿还是要重视一些的。”秦恪说了一声,眼见着外面同曦也已经来了,对其吩咐道:“将刺客带下去严加审问,有任何线索,来通传本殿。父皇那边也记得去说上一声,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说着径自离开。 宋景还想再拦,却被沈缪眼神示意,只能作罢。 “你为何拦着本殿?”等人走后,宋景恶狠狠问道。 沈缪还望着外头,似乎是在回味方才所看见的面貌,唇角也微微勾起。 但他还是不忘与宋景解释,“太子殿下是个有手段的人,再加上有陛下的优待,虽说回到皇宫仅仅只有半年时间,但也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你我可以将他困在这里一时,却不能操之过急,还是要顾及表面上的尊重。” 宋景最讨厌对方提及秦恪的好处,一拳便砸在了桌上。 奈何实在是说不出秦恪更多的坏话,而且今天的怒火确实另有其人,是以他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骂了一句。 “那个苏夙,迟早本殿要弄死她,最好在她死之前,先撕烂那张利嘴!” 说话不可谓不恶毒。 他以为殿中已经没有被人,所以说话也是肆无忌惮。 谁知此言一出,沈缪面上的笑意便直接淡了下去。 “殿下,如此对一个弱女子恶言相向,似乎不是君子所为。”他威胁了一句。 可宋景正在气头上,又怎么能听得进去? “她是弱女子?方才踢本殿的是不是她?方才骂本殿的是不是她?就这样的还是弱女子?” “殿下,看来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那位苏姑娘,是我喜欢的人。” 听得此言,宋景面上还微微一愣。 “你喜欢的人?你何时喜欢上她了?” 毕竟在他看来,这段时间沈缪和他走的还算比较近,如果说沈缪对这位动了心,自己怎么也会有所察觉才对。 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沈缪解释道:“那日在歌舞坊中,我说一见钟情的女子,便是她。” “是她?”宋景回忆了一番,那身形确实有几分相似。 但苏夙是秦恪的人,即便沈缪说喜欢,他也仍是带着强烈的偏见。 “你应当知晓本殿并不想和秦恪扯上关系,你喜欢他的人,莫不是要毁约?” 简直蠢笨。 沈缪看他一眼,目光之中甚至带了几分怜悯。 但是没多久,就变成了对自己的可惜——能选的合作对象就那么些,宋景虽说不是其中最聪明的,但无疑是最好控制、也最有权势的。 想到这儿,他便稍稍多了几分耐心。 “我只是喜欢他的女人,又为何要跟他扯上关系?何况就算真有关系,也只是我要抢他的人罢了。” 沈缪这么一解释,宋景就明白过来了。 想想秦恪如此重视的人却最终还是要失去,这无疑是最大的打压。 是以他也笑出声来。 “好!你既喜欢,可就要好好想办法得到她才行。作为你的兄弟,本殿也会尽全力支持你,只要你需要,说上一声便好。” 沈缪哪里不知他存着什么心思? 但有些事情殊途同归,他倒是也乐意多上这么一个前提。 “那以后,可就仰仗着殿下了。” 说着,他朝宋景一行礼。 “我要的也不多,除却咱们之前说好的,殿下需要满足我沈家以外,便是事成之后,我要这个女子。” 宋景自是高兴,“好,本殿便依你,事成之后,那苏夙任凭你处置。” 至此,两方之间的合作便是正式达成。而外面已经离开的苏夙与秦恪自是半点不知,此时正走在前头,跟秦恪生着闷气,半点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第301章 撒娇时被抓现行 苏夙的脾气,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是以秦恪现在跟在她后面,也是担忧之余又带着几分茫然。 “怎么了?”他赶紧跟上前去,问道。 然而苏夙却根本就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生着闷气。 “是不是今日又有谁惹着你了?你与我说,我去替你做主。”秦恪第一反应,就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苏夙 他没往自己身上想,毕竟自认为最近一段时间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奈何苏夙听见这话似乎是更为生气,瞪了他一眼。 这下秦恪是真的彻底莫名起来了,不由将询问的目光看向倪儿。 可后者又怎能猜的清楚苏夙的心思?只能摇摇头,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深知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秦恪干脆上前几步,抓住了苏夙的手腕。 “到底怎么了?你与我说说?” 明明十分急切,但是声音还是尽可能地放得和缓。 苏夙心中的脾气其实多多少少消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地要和他计较。 “殿下自己难道想不清楚?旁人的事情上不是自诩聪明?怎么到我这儿就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了?” 说着就要甩开他,转身便走。 秦恪不放她,竟是直接将人抱在了怀里,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因为我今日去赴宴的事情?”他猜测道。 说是猜测,其实已经心中有所确定。 而苏夙听着他愈发温柔的声音,原本的脾气也是霎时破功。 “殿下还知道啊。”苏夙不甚高兴地嘟囔了一句。 对此,秦恪其实也有些委屈。 “今日他亲自来请我,我也是不得不去。” “都闹到那般地步了,我瞧着殿下也是没怎么把对方放在眼里,怎么就不得不去了?” 这倒确实。 秦恪今日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就是摆明了不给松井面子,如此,索性从一开始就不去又有何妨?至少还不会置身于危难之中。 苏夙是个聪明人,能想得清楚,是以秦恪故意找的这个理由,在她面前也站不住脚。 于是秦恪轻叹了一声,无奈地承认下来,“是,我是自己想去,才会走这样一趟的。” 得到了这个答案,也算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苏夙磨了磨牙,恶狠狠问道:“难道殿下便不知晓,这件事情有多危险?” “不危险,你瞧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了?” “你这是马后炮?”苏夙推开他,一双杏眸带着控诉地将人瞪着,“今日我在外面分明听见有刺客,若不是殿下反应快,不就被那刺客伤着了?何况我进去的时候也瞧见了局势的凶险,且不说那沈缪手中还不知有什么东西,就单单是二皇子那般态度,便不一定做不出对殿下不利的事情。” 一番分析头头是道,连秦恪也知晓,她说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宋景不是什么城府很深的人,这或许与他一直以来的环境、以及在家中的身份有关。毕竟皇帝在夺得天下之前,也比不过只是一方王爷,宋景又怎会将自己当成太子来自律? 他现在的状态就是身份能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极有可能做出疯狂的举动来。 这一次闹出刺客的事情来,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秦恪确实是对自己有信心,觉得即便是参与其中,也不怕宋景闹出什么幺蛾子,也就是说什么都能够应对。 但苏夙不知晓,她在听见这件事情之后忙不迭地就过来了,想必路途之中,心里也有颇多的担心、 否则也不会做出闯宫这种事情。 思及此,秦恪的心中微微一暖,面上也浮现了几分笑意。 然而苏夙一看这个笑意便炸了,推了他一把,“有什么 好笑的?你还笑!” “只是觉得你挺可爱。”秦恪揉了揉她的头,不顾她的挣扎,用自己的方式安抚、 偏偏苏夙还就吃这一套,很快便安静下来。 只是嘴上仍旧是不饶人。 “殿下就知道敷衍我,之前明明说好了不会叫自己置身于危难之中,现在却还是再犯!” 话语之中多是愤慨之意。 秦恪也有些无奈。 “今日确实是我想当然了,没把那些个危险考虑在其中,日后行事之前,我会再仔细掂量一番、” 听见了这个回答,苏夙还算是满意。 “以后好歹与我说上一声,免得我自己在那儿白担心一场,还怕忍不住会给你添麻烦。” 分明是在为自己着想的样子。 秦恪只觉得这样的苏夙可爱的紧,心中也是一片柔软。 他应了一声,柔声说道:“以后不会了。” 这算是一句保证,苏夙知晓,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情,便一定会办到。 是以气都消了大半,面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下去。 “笑了?”秦恪逗了她一句。 苏夙只觉得自己未免也太好哄了一些,还故意瞪了他一眼,“没笑,还气着呢。” 只是话中没有什么说服力。 秦恪也愿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是问道:“那要如何你才能不生气?” 苏夙想了想,朝着他勾勾手指。 后者俯身靠近他,就被她勾住了脖子。 “你背我回去,我就原谅你。” “好。” 秦恪应得也算是十分爽快,直接便是蹲下身来,等着她跳上自己的背。 苏夙当然没有客气,趴在他背上,由着他带自己朝前走去。 这样的动作其实已经重复了许多次,毕竟苏夙也算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 思及此,她便不由打趣了一句,“仔细一想,我还是在殿下背上长大的孩子呢。” 这话可不是好话。 秦恪听着十分无奈,将她往上颠了颠,又拍了拍她的屁股。 惹得背上的人脸色一红,忙质问道:“你做什么!” “既然是孩子,拍一拍怎么了?” “你!” 苏夙又气又恼,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耳朵。 然而还没没等她松开放狠话,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惊呼。 “你们在做什么!” 循声望去,正是皇贵妃与皇帝。 此时他们朝这边看过来,面上的神情也不能说好。 第302章 旧人换旧物不换 自从皇贵妃开始效仿淑妃之后,似乎就得到了不少皇帝的宠爱,哪怕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皇帝在外面,也是会带着皇贵妃、 他就像是将皇贵妃当成了逝去之人的替代品,来抒发着自己的相思之苦,但不管怎么样,皇贵妃都算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宠爱。 苏夙对此其实也算是乐见其成,毕竟皇贵妃现在这个样子,有一部分也在她的设计之中。 但现在还远远不到能够收网的时候,见到了她,苏夙还是得收敛一些。 是以赶紧从秦恪的背上跳了下来,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方才本宫还在想,是谁会在这宫中卿卿我我,此时一见,原来是太子与太子妃。这倒是不稀奇了。” 这话说得,好像苏夙做了一件多么影响不好、又多么符合她设定的事情。 摆明了不是好话。 苏夙听着不痛快,便不想要让别人痛快,是以就算现在要计较着不得罪她,还是微微一笑道:“宫中就两位皇子,二皇字的宫中出了事情,外头自然就只有太子殿下和我了。娘娘能认出来,也是常事。” 一听宋景宫中出了事情,皇贵妃难免就紧张了起来,也没管她言语之中是不是又对自己的冒犯。 “你说二皇子的宫中出事情了?出了何事?” 苏夙故作讶异,“娘娘您竟不知晓吗?正在二皇子宴请太子殿下的时候,宫中出了刺客,险些袭击了太子殿下。若不是太子殿下躲避及时,想必现在就不能站在这儿了。” 说着还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就说我今儿怎么总觉得心慌,想要去看看太子殿下,原是预料到了会有危险。这应当就是心有灵犀。” 这话说得实在是腻歪,可把皇贵妃和皇帝这两个本就不喜欢他们在一起的人恶心地够呛、 而皇贵妃知晓不是宋景出事,便想要搪塞过去,说道:“现在宫中不安稳,出一两个刺客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正是因此,各宫才要严谨看管。这么晚了,太子妃还是别在外面闲逛了。” “我可没闲逛,还不是二皇子与太子殿下聊的入神,竟是不愿意放人离开?我过去,也是想催上一催,毕竟天色晚了不是?” 皇贵妃见他又要将话题往宋景身上扯,不由得有些不耐烦。 “方才瞧见你们在外面不知礼数,本宫才叫住你们,此时你却处处推脱,这是何意?” 听出她语气之中的变化,秦恪微微蹙眉,将还要再说什么的苏夙拦在身后。 “我与自己的太子妃在外如何相处,皇贵妃娘娘可有什么不满的?”他问。 对上了他,皇贵妃明显要气弱几分,但还是保持着自己长辈的态度。 “有些相处方式,在背地里是青渠,但搬到明面上来,却是不识大体。太子既然是储君,总得稍稍注意一些。” “那便望皇贵妃娘娘以身作则,也叫咱们这些小辈好好看看。” 话里话外,好似是在说她背地里做淑妃的替身,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勾引皇帝、 面对秦恪这个淑妃的孩子,皇贵妃本来就心虚着,此时一听,更是面上有些怪不住。 好在这段时间皇帝对她还算是体贴,见她说不过秦恪,便道:“皇贵妃说的不错,在外如此,确实是不成体统。” “是啊太子,你看你父皇也是这么说了,你总不好再说什么。”皇贵妃话中多少有几分痛快之意,竟是吩咐苏夙道:“介于你是初犯,就自己去东宫跪半个时辰,也算是好好反省反省。” 且不说现在东宫之中还有一个白芙,就单单说是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苏夙这么一跪,明日必定有不少人都知晓她受到了惩处。 这是真正地下了她的面子、 秦恪还想要再跟皇贵妃说什么,却被苏夙拦住。 她上前一步,朝着皇贵妃微微行礼,“皇贵妃娘娘,您既说我错了,我便认下来,但如何惩处,我自会去找皇后娘娘判定。” 这话只差是没说皇贵妃的位分不如皇后,所以不愿意听从她的指示。 宋景有多在意自己的身份,皇贵妃就有多在意自己的位分,此时听苏夙一听,简直是怒火中烧。 但她也不想跟秦恪当面对上,是以只是嘤嘤垂泪,扯了扯皇帝的袖子,“臣妾虽有协理六宫之权,但这点小事都决定不了,当真是窝囊。” 话中提醒,皇帝很快便接收到了。 他眉心更蹙紧几分,“皇后最近有事要忙,服从皇贵妃的吩咐本就是理所应当。” “这既是母后职权之中,想必母后也不会觉得忙碌。”秦恪提了一嘴,就要带苏夙离开。 他对皇帝时常是这种态度,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两人之间的父子情份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但皇帝对他还算是包容,一直以来也都没有怪罪他。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容忍秦恪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为了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如此对待。 “恪儿,朕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与你计较,你别逼朕。”他威胁道。 秦恪并没有回头,只是拉着苏夙,袒护的意思十分明显,“父皇,儿臣早便与您说过,涉及苏苏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事。” 此言一出,皇帝便没在说什么。 不是妥协,只是知晓现在还不是时机。 谁知苏夙却突然回过头来,“陛下,上回送您那砚台,您可用了?” 听他提及那砚台,皇帝多少有些不满,“与你何干?” “只是觉得那方砚台实在是旧了,不适合再用。前段时间我爹娘来宫中,说是得了几块上好的砚台,我是想着陛下若是喜欢,我便送来给陛下。” 明摆着的讨好。 皇帝本就不喜她,此时就算讨好,也没放在眼中,“珍重之物,岂容替代?你不必费心了。” 苏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珍重之物,怎能替代?即便再像,或是比那还好,也终究替代不了,反而会折损了东西原有的价值。” 第304章 归家路危险重重 江母其实是是前丞相的女儿,相较这身份,江父小小商户便有些不入眼。 偏前丞相因江母执意嫁他而与之断绝关系,江父这才有了底气,没跟外头传的那般倒插门。 眼下唯一能压住他的江母入土,苏姨娘不过添油加醋几句,便点起了他的火气。 “这死丫头脾气大了,连我的话竟也敢不听,看我怎么收她去。” 江父,也就是江家老爷江旭一边拿起旁边的藤条,一边就要往外走。 苏姨娘瞧着心中痛快,面上却是惺惺作态地拉了一把,“老爷别去,毕竟就这么一个孩子,打坏了可怎么好?” “谁说我就她一个孩子?你还有素儿与云儿,纵然打坏了她,还有这两个弟弟妹妹养着。” “素儿和云儿哪里能和她比?妾身连族谱都没入,生的两个孩子连庶出尚且不算,怕是不能给江家传继香火了。” 说着便掉下两行清泪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江母美貌,在此前提之下苏姨娘还能把江旭迷住,就说明其姿色也并不低。而相比前者的清冷出尘,她则是楚楚可怜,最能满足江旭这种惧内之人的自尊。 “你放心,我既迎娶你进门,就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苏夙那丫头着实逾越,我这就去教训她。” 说着起身便走。 苏姨娘在后头装腔作势地连唤几声“老爷”,却是一直等到人走出院子,也没真的拦上去。 苏夙那边午膳用的早,江旭饭没吃上一口着急找过去时,前者正捧着一杯凉茶,好整以暇地看了过去。 这一眼,江旭便如见旧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爹怎么来了?”苏夙放下茶盏,出声问道。 江旭被这一声“爹”唤回神,才惊觉眼前是自己的女儿而非妻子,一时之间羞恼万分,手中藤条挥舞生风。 “这是老子的家宅,哪儿不能去?苏夙,你现在长本事了,连你小娘也敢动?” 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叫苏夙听着冷笑,不仅不惧,还反过来问他:“我这点道行哪里及得上爹万分之一?娘前脚刚走,后脚跟她海誓山盟的爹就迎了外室进门。就这都没天打雷劈,我的胆子当然大了。” 提及当初一生不纳妾不移情的誓言,江旭面色铁青,一股子火气蹭的就冒了上来。 “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苏夙翻了个白眼,实在是瞧不上他这副摆谱的样儿。不过到底是父亲,她什么也没说,就只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可她到底是低估了江旭这些年被她娘压制后的反弹,这般不听话的模样落入了对方眼中就是明白的挑衅,令对方火气更甚。 “去跟你苏姨娘道歉,她是长辈,可容不得你放肆。” 江旭说着就狠狠抓住苏夙的手腕,后者也猛地挣开,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第一,是她欺辱陷害我在先,就算道歉,也是她来找我;第二,这族谱一日没她的名字,她就始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犯不着我低三下四去求着哄着。” “我不管爹你是如何小心对待苏柔,总之她若不收收心思,以后有的是她吃亏。” “你敢威胁我!”江旭气急,手中的藤条直直就朝着苏夙抽了过去。 这一下力道极重,苏夙也不躲,伸手就接了下来。 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传来,然而苏夙连眉心都没蹙一下,直接甩开。 “爹下回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后果,别以为我娘走了,你在江氏一族就能只手遮天。” 话说的毫不客气,好似根本没把江旭当成父亲。 这对于重视孝道的祁国来说或许有些大逆不道,但经历了被他送给太子卖命的前世,苏夙心中最后一丝血缘亲情也消磨殆尽。 更何况江旭除了挥霍她娘的钱花天酒地以外什么都没做。 “你反了天了是。” 江旭被她威胁到,藤条在手中不停敲击着桌案,却并不敢再往人身上比划。 “我告诉你苏夙,百善孝为先,纵然我对你再不好,你忤逆于我,就是罪过。你娘死了,没人护着你,江家的那些老头子最是重德重孝,你就算闹上去,也讨不到什么好!” “那爹为何至今不敢给苏姨娘上族谱?”苏夙一言戳破,“咱们祁国只有丈夫死后妻子一年不得改嫁,却没有妻子去世,丈夫不得续弦纳妾的规矩。爹这么相信族老们都站在你这边,苏姨娘也不会至今都无名无分的。” 一句话正好戳在了江旭的痛点上,让他登时面色铁青。偏偏因苏夙的娘为江家奉献良多,再加上其与皇后是金兰姐妹、父亲又曾官拜丞相,纵然去了,族老们也都向着她,江旭确实没法反驳。 于是满心怒火无处发泄,江旭只得是把苏夙给禁了足,要她在这半月之中好好反省。 人拂袖离开,在外头听了全程的揽月才慌忙进来,对着苏夙受伤的手好一阵心疼。 “往年夫人还在时,小姐顶撞了老爷,他最多也就只敢拿下人撒气。可如今形势不同了,当家的成了老爷,小姐又何必故意跟他犟嘴作对?” 揽月一边小心给她上药,一边劝了句。 苏夙则目光深沉,带着几分冷意。 “我娘病重之时,若不是苏姨娘偷偷带着儿女上门,她至少还能再挺半年想想法子。要我伏低做小伺候这罪魁祸首自是妄想,只要我在一天,苏柔和她那一双儿女就别想安生。” 揽月当时也陪着苏夙照顾江夫人,对苏柔母子三人那副假作无辜的嘴脸看的分明,心中也是万分恶心。 可逝者已矣,想想夫人临终的托付,她也只能轻叹一声婉言相劝。 “婢子明白小姐心中愤恨,但现在江家毕竟还是老爷做主,咱们就算想做什么,也至少等到脱离掌控再说。” “我知道,”苏夙唇角微勾,“硬碰硬虽说好用又畅快,却不能长久。所以我也想了别的对策,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 第307章 问心意暂且不明 “你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苏缙可谓是十分不解,赶紧拉住了自家妹妹的手腕,好叫他停下与自己说说清楚。 而苏夙方才之所以作势要离开,也不过是想看看苏缙的态度,眼下看见他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她便知晓苏缙并不是对秦亦瑶完全没有兴趣。 是以她停下脚步。 “二哥还要我说几遍才能清楚?人跑了。”苏夙说得十分干脆,半点委婉也没有,直叫人听着就觉得事情严重。 苏缙果然慌了起来,赶紧问道:“什么叫人跑了?跑到何处去了?” “现在到了何处我暂且不知,毕竟她离开的时候,也只是给我留了一封信。但她心中说自己是去南疆了,二哥也知晓,咱们儿时最好的玩伴就是死在了南疆,她想去看看也是常事。” 苏夙在宫中的那几年,其实也见过苏缙,而在他面前,她也几番说起过秦亦霖的存在。 再加上身为皇子的秦亦霖死在了南疆,这件事情也不算小事,是以苏缙听说过,也能很快联系起来。 “可这又与她何干?”苏缙不解。 说到这儿,苏夙也是觉得有些难受,叹了口气。 但她还是不忘跟自家二哥解释起来,“害死他的毕竟是大渊朝的太子,是她的弟弟,她心中难免会有愧疚。” 听到此处,苏缙也不知是不是明白过来,没有继续追问。 他只是问道:“那她可说了何时回来?” “具体时间还没说,毕竟她也无家可回了。总不能回皇宫去。” 苏夙故意假装不明白。 苏缙则是紧蹙眉心,“什么叫无家可回?她自然是要来我这儿的。” “得了,人家有什么必须来你这儿的理由?” “她现在是皇上赐婚给我的妻子,怎么就没有理由来我这儿了?” 苏缙说着说着还有些急了,“我见你之前与她关系还算不错,怎么现在一点也不帮着?” “正是因为我与四公主关系不错,所以才会帮着四公主,不帮着二哥啊。”苏夙开始腔调两人之间的关系,“四公主虽知晓赐婚不可更改,但她现在只身一人,想去何处已经没人能管,自然也想你自在。” “她是否留下,与我自不自在又有何干?” 还真是个一根筋的,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到现在提起,似乎都成了白费。 好在苏夙跟苏缙相处多年,也知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脾性,只是轻叹一声慢慢解释起来。 “赐婚这事儿,本就是皇上的决定,而非二哥和四公主之间两情相悦,所以才有的婚约之实。但四公主也会担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叫二哥觉得不自在。” “有什么不自在的?以后都是一家人,便是不适应,也迟早要磨合的。” “二哥是这么想的,可公主不是这么想的啊。女子所求,也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貌合神离,仅仅靠着一纸赐婚来维系这份本该是感情的关系。何况她之前还以为你有心上人,也怕打搅你们之间的情意。” “我有什么心上人?”苏缙不由大呼冤枉,但在此时,也总算是将前后给联系了起来。 “你是说,她以为我有心上人了,所以才离开?” 见他终于是自己想通,苏夙也算是老怀甚慰,丝毫没想起来自己前前后后说了多少暗示的话。 然而想清楚这一点,苏缙却是更为烦躁。 “这都是假的,都怪胡莽那些人口无遮拦,等人回来,我定要好好练练他们!” 说着,又看见苏夙像个没事儿人一般站在那儿,不由就抱怨:“你怎么也不替我劝着?” 无辜被殃及的苏夙:…… “我劝了啊,可是二哥的属下说得煞有其事,我也有些心虚起来,怕你是真的有喜欢的人,再叫四公主回去,不仅叫你为难,还会让四公主难受。你又没跟我说过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那你猜也能猜出来啊,从小到大我有哪些事情是瞒着你的?既没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便一定是没有!” “可你对四公主动心,这一点不是也没有告诉我吗?” 此言一出,苏缙哑口无言。 但通过这一番提点,他也总算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苏夙见他沉默不言,也起了八卦的心思,“我说二哥,之前我撮合了那么多次,你都一副正直的样子。是从何时起,你也觉得四公主不错的?” 苏缙这下还真是被问住了。 他仔细想了想,早在五年之前,苏夙似乎十分热衷于给他们两人凑在一起。 那个时候秦亦瑶对自己似乎也有意思,只是自己满心都在战场上,也不通情爱,连对方送的话本都送了回去,明摆着不接受。 秦亦瑶在喜欢了一阵子,似乎就开始藏住这份心意,但一直以来,她心中都还有自己的位置。 那他是何时动心的呢? 是潜移默化,知晓这么一个好姑娘喜欢自己,便忍不住动了心? 还是在回去时,看着她强忍着的倔强,一时之间起了保护的心思? 苏缙自己都想不通。 是以这个问题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回复苏夙,只能是瞪了她一眼。 “我不与你说,还有正事要办。” 说着抬脚就要走。 这刚聊到对彼此的心意从何而来,人就要走,苏夙难免会觉得意犹未尽。 最主要的是,苏缙那样一根筋不懂情爱的设定,已经深入人心,是以苏夙还以为他真的是有要事去办,还不忘在前头阻拦了一下。 “你不准备将四公主接回来了?”她满眼皆是难以置信,看向苏缙的目光之中,只差没直接写了“渣男”两个字、 苏缙也不知为何,突然 就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不由抽了抽嘴角、 “我就是去找她的。等她回来,给你当嫂子、” 说完,从苏夙的身边经过、 而苏夙也知晓自家二哥终于是开窍了,心中十分欣慰。 但她又不由在想,秦恪之前是秦亦瑶的大皇兄,而后者现在又成了自己的嫂子,那这关系,究竟怎么算才好? 第308章 明心意更明决心 秦恪找来的时候,苏夙还在想这个问题,那秀气的眉头狠狠皱着,叫秦恪看着简直是忍俊不禁。 是以他上前拍了拍苏夙的头,问道:“在想什么?” 眼见主人公之一来了,苏夙郑重地回过头去,“你是四公主的皇兄对。” 秦恪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于是便听后者问:“那到时候我二哥跟四公主在一起了,咱们谁才是那个嫂嫂?” 这个问题,还真不是第一日纠结,只不过当时秦亦瑶还没有和苏缙有所关连,就仅仅只是秦亦瑶自己与苏夙之间的关系。 秦亦瑶觉得,自己比苏夙年长,二人又是好朋友,自然是她大苏夙小。 然而苏夙有时候喜欢逗她,便说秦恪是皇室之中最为年长的皇子,理应自己是她的大皇嫂。 于是两人还真就着这个问题吵了起来,即便是之后的好几年中,都时不时要拿着这个话题出来说、 秦恪也知晓这两人也不过是玩笑玩闹,并没有真的揪着不放的意思,更何况这也是一件小事。 但看苏夙如此认真的模样,就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是以他摸了摸下巴,好似在深思的模样,随后回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大渊朝的皇子,与秦亦瑶之间的关系算是断了,仅靠你与她之间的连系。你二人之间,自然还是她大一些。” 苏夙一想还真是,心中就有些不服气。 “原以为嫁给你还能涨涨身份,现在倒好,还是比不过。”苏夙磨了磨牙。 秦恪听着只觉得好笑,“沧国皇宫之中不还有几个比我年岁小的皇子公主?你若想当嫂嫂,给他们当便是,” “呸!”苏夙不由露出了几分嫌弃之色,“谁想给他们当嫂嫂?我只巴不得他们别出现在我面前,那就算是烧高香万事大吉了。” 此言一出,秦恪也是深以为然。 “你且知足,娶了你这么一个小妻子,往后我不是还要矮你哥哥嫂嫂一头?且想想我,你便不会说这种话了。” 苏夙听到此处眼中就是一亮,如在嘲笑一般笑出了声来。 两个就着这个问题,总算是聊完了,可见只要相爱,便是这种无趣的话题,也是聊许久。 然等他们准备回院子的时候,管事却说苏远找他们过去、 “爹爹可有何事?”苏夙进门便是问道。 魏箐这次不在,而苏远面上也是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可见确实是不小的事情。 “之前你信中说,若是太子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情,便叫我们帮助沧国。为何会这么说?” 这是在说苏夙让柳迹风给的那封信。 其实这件事情不小,早在见到苏夙的时候,苏远就想问了。只是心疼她舟车劳顿,也便没有多说什么、 但此时却不得不提起。 而苏夙也早知苏远会疑惑,也便解释起来:“从太子最近的行为来看,明显不是一位明君,咱们苏家与皇室也算是有深入往来,若真继续帮他,等同于助纣为虐。” “这我自是知晓。咱们苏家的家业取之于民,自是不想天下大乱,但有一点……帮助沧国,是何意?”说着看向秦恪,“你是准备踏平大渊朝?” 既是要苏远帮助沧国,就说明秦恪已经做好了与秦宸宇对立的准备。 两国注定要即位的太子一旦走上了这条对立的路,便必定要吞噬另外一方。 苏远要秦恪一个说法,也是想看看他的决心与野心。 而秦恪则是点点头,“我确实准备发兵大渊,以沧国的兵力,并不算难事。” “即便不是难事,也难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沧国现在也不是你的一言堂,你如何保证,自己就能够成功?” 末了还不忘又添了一句,“据我所知,沧国这么多年国力强盛,都没准备攻打大渊朝,你还未登基,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便不怕沧国的皇帝不满?” “沧国确实多年没有发兵大渊朝,但两国之间的争斗也从来 都没少过。天下分久必合,强国对弱国的掠夺从不会停止,只会静待时机。而现在,便是时机成熟的时候。” “何为时机成熟?” “皇帝失势,太子失信,即便现在大渊朝还似是无异,但沉疴总会溃烂。何况沧国也并非没有野心,而我的父皇,则更是痛恨大渊朝。” 淑妃的离开与死,都是沧国皇帝心中永远的痛,可笑权势至此的人竟也自诩一个痴情种,但在国力够强的前提之下,沧国皇帝必定是想要一抱当年之仇。 最主要的是,没有一个有野心的皇帝,会拒绝扩大自己的版图。 苏远对沧国如今的局势、以及沧国的皇帝也有所了解,秦恪这一番话劝服了他。 是以他轻叹一声,摆摆手道:“我老了,怕是帮不了你们多少,但你们既有这个心思,我便愿意帮持。只一点,我 的女儿夙夙,我不允许她出意外,你在谋天下之前最主要的,还是要保护好她。” 听得他的叮嘱,秦恪也是郑重点头,“我定会用我的生命护她周全。” 两人谈论之间,为的都是自己,也叫苏夙觉得十分感动。 但当面说出这种话来,也叫她有些别扭。 是以她赶紧上前去缓和气氛,“哎呀别说这个了,咱们说点旁的。” 苏远本就不是一个严肃的人,此时自家宝贝女儿都上前调节了,自然是放松了板着的脸色,笑呵呵地看向她。 “知晓你在意他,但也不能我说一句,你都不乐意。我好歹也是你爹,训你夫君时,你总要给我几分面子。” 苏夙微微脸红,“爹爹就别取笑我了、” “好,不取笑你。这几日在家中好好休息,要不了多久,你们还得赶路。” 苏夙听到此处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对了爹爹,你可听说过沧国的沈家?” “沈家?”苏远微微蹙眉,“沈是大姓,你说的是哪个沈家?” “便是之前当过户部尚书,而今落寞的沈家。前些日子我听闻他们走商得了一件东西,不知是何物。” 第309章 打听事被人盯上 躺在床上的那三日,苏夙除却在适应自己重生的事实以外,也将前世的能想起来的事情粗略回溯了一番。 母亲孟海容是前丞相之女,十三岁离家出走,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短短五年就屡立军功,深受定北将军的看重。 而在女儿身暴露之后,她又越过万难,成了这祁国历朝历代第一位女官。 可或许是在军营中久了,她处世单纯,轻而易举地被苏旭骗回了家,甚至因为再次忤逆前丞相,与家族彻底决裂。 她死后,苏夙的依靠仅剩下苏旭,此时恰逢定北将军战死,北面战事吃紧。在苏旭的算计之下,苏夙毅然踏上孟海容的老路,也因此与太子定亲。 往后长达十年,她为太子卖命,也最终死于对方一场请君入瓮的设局。 重活一世,这战场权场是懒得掺和了,苏夙不过想了想,就决定另辟蹊径,连夜收拾起了包袱。 揽月看她换上轻便的衣裳,三两重要之物往包袱里一塞,心中莫名就有些打突。 “小姐这一去,还回来不?”她问。 苏夙正在收拾也没多想,随口回她:“能不回自然是不回了,我就算上大街上讨饭,也不受这窝囊气。” 揽月一听那还得了?慌忙跪下就抱住她的腿,“婢子就伺候小姐,八年忠心不移,小姐就是讨饭,也不能丢下婢子一人啊!” “松手松手!”苏夙扯着自己的衣裳往上提,“这不也是情势所逼?五日之后就是皇后娘娘大寿,这两日宫中肯定会派人过来,你留在江家,也好替我逢场作戏不是?” “那之后呢?小姐都不回来了,婢子又要到何处去找你?” 苏夙一噎。 做这打算的时候,她确实已经想好了要去哪儿,可对方会不会收容她、又能收容几日,她还真没想过。 而看着她犹疑的申请,揽月眼中立刻就蓄起了泪水,嘴一扁就要嚎。 “等下!”苏夙赶紧制止,“不然这样,明晚戌时你去侧门等着,我回来跟你会合。” “真的?” “我骗你做甚?除却我娘之外,与我最亲近的便是你了,怎会弃你不顾?” 苏夙这话说的诚恳,揽月想想也正是这个理儿,于是破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她,还不忘给她理了理衣摆。 “小姐可是想过了要去投奔夫人那边的亲戚?”揽月好奇问。 苏夙摇摇头,“这么些年不闻不问,葬礼更是没来,我就算求上门去又能如何?我才不自讨没趣。” “那小姐准备去哪儿?莫不是真准备如那话本中一般浪迹江湖。” “浪迹江湖?带着你?”苏夙目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个遍,戏谑道:“你是拿你手上那根绣花针跟我去闯荡江湖?以后话本少看些,满脑子尽是乱七八糟的设想。” 揽月干笑两声,收了收那不着边际的想法。 冬日白天短,这厢苏夙把具体事宜交代完,外边儿天色已是擦黑,她提着包袱往身上一系,悄摸着就混了出去。 “婢子最后再多嘴问一句,小姐去找的那人,当真不会骗小姐?”瞧她已经手脚麻利地翻上院墙,揽月还是忧心问道。 “不会,”苏夙回得笃定,“就算是骗我,那我也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翻下了院墙。 徒留揽月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捶胸顿足地一阵后悔—— 她家这小姐,莫不是让野男人给骗了! 酉时刚到,夜幕便彻底侵蚀了夕阳余晖,街上人头攒动,在灯火之下各处穿行,享受着一日忙碌后的闲适。 不多时从皇宫的方向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前头侍卫开道,将热闹的人群撕开一条口子。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下人进来通传,面上虽是焦急,却难掩喜色。 苏旭也是心中高兴,整了整仪容便要出去,苏柔原也想跟着,却被苏旭拦下, 只得咬牙回了自己的偏院。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苏旭朝着赵霁行了大礼,十分恭敬。 后者却只轻轻应声,瞥了一眼,便问:“晚虞呢?” “夫人身故,她忧思成疾,正卧床修养。” “那本宫去瞧瞧她。”赵霁说着起身,示意苏旭带路。 后者巴不得自家女儿能攀上太子,此时也顾不上女子闺房不好让外男踏足,就要起身去引路。 谁知管事匆忙过来通传,耳语说苏夙不知所踪。 苏旭登时气了个倒仰,瞪着下人,目光如要吃人一般。 赵霁眉心微蹙,不悦问:“怎么?” 苏旭哪敢说事实?只得谎称道:“小女已经接连几日闭门不出,草民也是怕太子殿下去了,难免扫兴。” “本宫与她自幼相识,关系亲厚,本宫亲自去,她不会不见。”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小女自不会不见,可眼下天色已晚怕是已经睡了,再梳洗着装也要不少时间。要不明日草民让她亲自拜见太子殿下?” 话说到如此地步,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赵霁是个聪明人,苏旭的反应他看在眼中,就知必定会有内情,于是冷笑一声。 “本宫要何时见谁,岂是你能做主的?” 瞧着人已动气,苏旭赶忙又跪了下去,连声说着不敢。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应对的话,正厅外便传来喧闹声,让他的心更加提了起来。 “不知里头有贵客?吵闹什么!”他往外大喝一声。 那闹腾的声音停了片刻,却突然传来一声哭喊。 “老爷!求你救救小姐!” 躺在床上的那三日,苏夙除却在适应自己重生的事实以外,也将前世的能想起来的事情粗略回溯了一番。 母亲孟海容是前丞相之女,十三岁离家出走,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短短五年就屡立军功,深受定北将军的看重。 而在女儿身暴露之后,她又越过万难,成了这祁国历朝历代第一位女官。 可或许是在军营中久了,她处世单纯,轻而易举地被苏旭骗回了家,甚至因为再次忤逆前丞相,与家族彻底决裂。 第310章 闹事后宣誓主权 她死后,苏夙的依靠仅剩下苏旭,此时恰逢定北将军战死,北面战事吃紧。在苏旭的算计之下,苏夙毅然踏上孟海容的老路,也因此与太子定亲。 往后长达十年,她为太子卖命,也最终死于对方一场请君入瓮的设局。 重活一世,这战场权场是懒得掺和了,苏夙不过想了想,就决定另辟蹊径,连夜收拾起了包袱。 揽月看她换上轻便的衣裳,三两重要之物往包袱里一塞,心中莫名就有些打突。 “小姐这一去,还回来不?”她问。 苏夙正在收拾也没多想,随口回她:“能不回自然是不回了,我就算上大街上讨饭,也不受这窝囊气。” 揽月一听那还得了?慌忙跪下就抱住她的腿,“婢子就伺候小姐,八年忠心不移,小姐就是讨饭,也不能丢下婢子一人啊!” “松手松手!”苏夙扯着自己的衣裳往上提,“这不也是情势所逼?五日之后就是皇后娘娘大寿,这两日宫中肯定会派人过来,你留在江家,也好替我逢场作戏不是?” “那之后呢?小姐都不回来了,婢子又要到何处去找你?” 苏夙一噎。 做这打算的时候,她确实已经想好了要去哪儿,可对方会不会收容她、又能收容几日,她还真没想过。 而看着她犹疑的申请,揽月眼中立刻就蓄起了泪水,嘴一扁就要嚎。 “等下!”苏夙赶紧制止,“不然这样,明晚戌时你去侧门等着,我回来跟你会合。” “真的?” “我骗你做甚?除却我娘之外,与我最亲近的便是你了,怎会弃你不顾?” 苏夙这话说的诚恳,揽月想想也正是这个理儿,于是破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她,还不忘给她理了理衣摆。 “小姐可是想过了要去投奔夫人那边的亲戚?”揽月好奇问。 苏夙摇摇头,“这么些年不闻不问,葬礼更是没来,我就算求上门去又能如何?我才不自讨没趣。” “那小姐准备去哪儿?莫不是真准备如那话本中一般浪迹江湖。” “浪迹江湖?带着你?”苏夙目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个遍,戏谑道:“你是拿你手上那根绣花针跟我去闯荡江湖?以后话本少看些,满脑子尽是乱七八糟的设想。” 揽月干笑两声,收了收那不着边际的想法。 冬日白天短,这厢苏夙把具体事宜交代完,外边儿天色已是擦黑,她提着包袱往身上一系,悄摸着就混了出去。 “婢子最后再多嘴问一句,小姐去找的那人,当真不会骗小姐?”瞧她已经手脚麻利地翻上院墙,揽月还是忧心问道。 “不会,”苏夙回得笃定,“就算是骗我,那我也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翻下了院墙。 徒留揽月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捶胸顿足地一阵后悔—— 她家这小姐,莫不是让野男人给骗了! 酉时刚到,夜幕便彻底侵蚀了夕阳余晖,街上人头攒动,在灯火之下各处穿行,享受着一日忙碌后的闲适。 不多时从皇宫的方向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前头侍卫开道,将热闹的人群撕开一条口子。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下人进来通传,面上虽是焦急,却难掩喜色。 苏旭也是心中高兴,整了整仪容便要出去,苏柔原也想跟着,却被苏旭拦下, 只得咬牙回了自己的偏院。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苏旭朝着赵霁行了大礼,十分恭敬。 后者却只轻轻应声,瞥了一眼,便问:“晚虞呢?” “夫人身故,她忧思成疾,正卧床修养。” “那本宫去瞧瞧她。”赵霁说着起身,示意苏旭带路。 后者巴不得自家女儿能攀上太子,此时也顾不上女子闺房不好让外男踏足,就要起身去引路。 谁知管事匆忙过来通传,耳语说苏夙不知所踪。 苏旭登时气了个倒仰,瞪着下人,目光如要吃人一般。 赵霁眉心微蹙,不悦问:“怎么?” 苏旭哪敢说事实?只得谎称道:“小女已经接连几日闭门不出,草民也是怕太子殿下去了,难免扫兴。” “本宫与她自幼相识,关系亲厚,本宫亲自去,她不会不见。”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小女自不会不见,可眼下天色已晚怕是已经睡了,再梳洗着装也要不少时间。要不明日草民让她亲自拜见太子殿下?” 话说到如此地步,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赵霁是个聪明人,苏旭的反应他看在眼中,就知必定会有内情,于是冷笑一声。 “本宫要何时见谁,岂是你能做主的?” 瞧着人已动气,苏旭赶忙又跪了下去,连声说着不敢。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应对的话,正厅外便传来喧闹声,让他的心更加提了起来。 “不知里头有贵客?吵闹什么!”他往外大喝一声。 那闹腾的声音停了片刻,却突然传来一声哭喊。 “老爷!求你救救小姐!” 揽月的声音一向细,这么扬声一喊,便是清晰无比。 苏旭被这一声吓得不轻,眼见着赵霁面上那不悦的神色愈发明显,赶紧朝着外头斥责了一句。 “还不将人带下去?惊扰贵客,你们也担待得起?” 此言一出,守在外头的护卫便顾不上揽月是苏夙身边的贴身丫头,捂着对方的嘴就要将人带出去。 揽月挣扎无果,眼看着就要被拖走,一直没说话的赵霁却突然开了口。 “让人进来,本宫倒是要问问她为何呼救。” 苏旭冷汗倏地就冒了出来,仍不死心想要再搪塞。 但赵霁却不会听他说那颇多,只冷冷一眼过去,便让苏旭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揽月被带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身狼狈,显然是在外头被护卫压制得很了。可此时看见赵霁让她霎时眼前一亮,酝酿了片刻情绪,当即演了开来。 “太子殿下,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婢子实在是没法了!”说着膝行向前,对着赵霁连连叩首。 揽月从小就跟着苏夙,赵霁自是能认出她,于是也没管她的失礼之举,面色凝重问道:“你家小姐出了何事?” 听出其中关切之意,揽月张口就要诉苦,偏偏半道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看了苏旭一眼,欲言又止。 第311章 香料引一场生意 其实说起了沧国的大臣,苏夙心中也是有些没底的,毕竟哪怕是大渊朝这边的朝堂,苏远了解的也不是很深,更遑论还是异国? 可或许是走商消息广泛,苏远想了半天,还是找来了几位管事,说起了这个沈家。 其中有一位管事似乎是有所了解,思索片刻,便是回道:“我或许知晓小姐说的是谁。” 苏夙还真没想到回一趟家静海有这种收获,赶紧道:“仔细说说。” “前不久南洋那边盛产一种香料,但因为其有莫名的特殊性,其实真正知晓的不多。苏家作为大渊朝的首富,我们也自是想瞧瞧那香料有什么效用,是以南洋周围的势力还去接洽了一番。只是对方说已经与沈家合作,所以并没有达成。” 听到此处,还真是跟自己所了解的有些相似。 但这事儿闹的这么大,她总觉得那东西不可能是香料这么简单。 是以为了确定,她还问道:“你确定是沧国的沈家?” “沧国沈非大姓,朝中为官的,也就只有三人,其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便是沈万峰。据说两边做生意的便是这一家,我虽不知这是不是小姐所说的沈家,但仔细想来,能得到这一批香料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泛泛之辈。” 苏夙听到此处,看了一眼秦恪。 而后者点点头,似是确定了沈缪的父亲便是名为沈万峰。 这还真是凑巧。 “那这批香料,是否有什么古怪?”秦恪问道。 管事自然知晓这位是自己家中的姑爷,于是对上他,也是知无不言,甚至更为细致。 “先前苏家的势力接触那产商之时,对方只说以苏家的产业,没必要做这个香料声音,毕竟商人只要挣钱便够了,何必掺和到不该掺和的事情中去。我原本想,苏家毕竟是经营火器等,家中虽有香料铺子,但也不过是夫人生前的一点爱好,她走后,便是闲置了。这话听起来是觉得苏家没必要去分一杯香料的羹,进行垄断,可殿下这么一说,其中便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了。” 是的,这话的意思,可以是苏家不必掺和香料生意,也可以是一个商人,没有必要去参与国事。 管事能想到这里,已经是提点之后的心念一动,而苏远想的,却是更深一层的东西。 但有些话毕竟不合适在众人面前说起,是以他摆了摆手,先叫这些管事们都下去。 但在他们走的时候,还是不由叮嘱道:“多注意那家产商,若有什么蛛丝马迹,尽快上报。” 管事们一一答应下来,这便离开。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中,苏远才不由问起他们二人。 “你们此番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其中多是询问之意,倒不是质问。 苏夙则是摇摇头,“起先没想过竟是会在家中得到情报,但是关乎沧国朝局,还望爹爹多多关注。” 苏远一听到此处,心便是提了起来,“你说关乎朝局?” 第312章 结局 话题说到此处,多少有些沉重了,苏夙也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与朝局有关,此人手上有一样东西,似乎是渗透到了沧国的权势之中,这便导致了势力分散的厉害。” 秦恪分明已经是太子,这个地位照理说是不可撼动才对,但现在的情况,却总叫苏夙感到不安。 好在苏远也是个爽快的,当下便叫人去查, 只是查到的东西,却并不理想。 “他手上的是一种似药非药的东西,容易让人上瘾,但是依赖性极强。我听着皇都那边的意思,此物乃是太子殿下散出去的。” “太子?!” 苏夙一惊。 大渊朝的太子,便是秦宸宇,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这种类似于现代“毒品”的东西从他手上流出,本来就是一件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苏夙甚至又确定了好几遍,直到苏远已经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她才没有办法地接受下来。 “他难道不知晓,此物一旦流传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苏夙不由问道。 然苏远却是轻叹一声,“想必太子殿下,也是想以此控制沧国,达成扩大疆土的目的。” “可……” “便是战争,也注定会有牺牲,只是换了一种手段罢了。” 苏远看的通透,因为大渊和沧国本就是对立,不论秦宸宇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只是战争与掠夺该有的残酷。 然而对于苏夙而言,却并非如此。 秦宸宇该是正面角色,若只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未免不符合他的人设。 了解到此事之后,苏夙沉默了许久,秦恪瞧她情绪不佳,轻轻牵上她的手,问道:“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苏夙正想点头,却又想起了许多往事。 “其实他早就变了,对吗?”她问道。 这话,就好似曾有诸多美好的期盼,却被一下打破。 秦恪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吃味儿,但也没有多说。 “人都是会变的,既然不能相处,便不相处。” 苏夙点点头,随后问道:“那殿下呢?之后,你会怎么做?” “我是沧国的太子,理应守卫我的臣民。他若真以兵力攻打,我或许还会赞赏他几分,但以这种毒物去侵蚀人的意志,这是谁也不能容忍的。” 苏夙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毕竟是剧情…… “你会与我一起,对吗?”秦恪忽而说道。 苏夙抬头,对上的便是一双深沉的眼睛。 这一瞬间她忽而在想,就算将一切都献给他也没关系。 管它什么剧情,主角都崩坏成这样了,谁知到后面会不会有新的变故?倒是不如替秦恪拿到他想要的,往后就算自己不在,至少他也得到自己想要的。 思及此,苏夙长长舒一口气,郑重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苏夙毕竟是经历过一场的人了,再加上做了这么多次任务,苏夙与秦恪一起,也算是强强联合。 回去之后,他们便清理了沈家,但沧国皇帝早已被荼毒,无奈之间,秦恪也只能临危受命。 他在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攻打大渊。 这场仗打了整整两年之久,好在最终的结果是胜利,苏夙也在秦宸宇倒下的一瞬间,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这次你私自接取任务,总部那边差点就要罚你了,要不是我帮了忙,你还不知要被停工多久呢。” 许久不见的系统在旁边碎碎念道。 然而苏夙躺在床上,莫名的,就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总算是任务成功,功过相抵,也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系统絮叨完,又幽幽叹了一声。 苏夙只觉得系统太过智能化也是个麻烦,干脆翻身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面,只是黑暗来袭,便不由的眼眶湿润。 系统被强制休眠,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总叫人不免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苏夙长长舒了一口气,末了还是从被子里钻出来。 “又不是没做过任务,我就不信我过不去了。 ”她念叨一声,穿鞋下床,打算出去散散心。 谁知刚一打开门,光线便被遮住。 她的视线就只停留在对方胸膛的位置,可见身高的差距。 可莫名的,苏夙就是抬不起头来,好似眼眶之中的泪水有千斤重,坠得她眼眶通红。 忽的,一只手覆在她的头顶,正是熟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