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小娘子》 1.第1章 接连几日的阴霾,终于散去。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襄阳侯府的后花园里,将青石板路映衬的闪闪发亮。 徐念念坐在书桌边上,右手支着下巴,漂亮的眼睛安静的眯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空灵,她望着窗外,目光没有焦距的发呆。 “喵……喵……”一声猫叫,她回过神,随手拿起手边的吃食冲着窗棂处扔了过去。 那猫儿一窜,顺着房檐朝东苑跑去。 “夫人,您搭理那臭猫呢。惹得表姑娘又哭鼻子去和侯爷诉苦。”丫鬟岫红气恼的踱着脚。他们家大姑娘徐念念夏日里意外落水,醒来后失去记忆,但是骨子里依然对猫厌恶的不成,老和表姑娘这懒猫较劲。 难道这猫儿头上写着表姑娘养的? 徐念念默不作声,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若有所失的凝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 到时候那男人又要来讽刺她一番,连只猫都容不得? 呵呵…… 她甩甩头,想什么呢? 有些画面,会莫名其妙的来到她的脑海里,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她是谁,为什么岫红说她命大,她都记不清楚。 她从别人岫红嘴巴里听到的自己,陌生、却有些奇妙的女子。 一阵冷风袭来,吹开米黄色的窗户,徐念念打了个喷嚏,乌黑的长发轻柔的落在脸颊两侧。 岫红急忙去关窗户,拉着她上了床。她捏了捏床上的被褥,嘱咐道:“前几日崔大夫说了,您的身子还需要养着,万不可着凉,会落下病根的。” 徐念念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你可曾和侯爷身边的人说了,我要见侯爷。” 岫红一怔,满脸为难,侯爷哪里是说见便能见的,尤其他们家姑娘和侯爷的关系极其恶劣。 徐念念无奈的摇摇头,襄阳侯隋孜谦交换庚帖的妻子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徐嫣嫣,至于为什么最后是她成为襄阳侯夫人,这就是一段路离奇的替嫁故事。 他们说,徐念念是京城才貌兼备的难得女子,出身名门望族徐氏,内阁宰相徐氏嫡女,打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中抚养长大。但是此女性格过于刚毅,骨子里极其骄傲,爱恨分明,也不晓得哪根筋不对痴恋隋皇后嫡亲弟弟襄阳侯隋孜谦。在人家摆明不想招惹她这尊大佛后依然固执代妹送嫁,让隋徐两家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徐念念心口一疼,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念叨,傻瓜,一个男人而已,你为何如此偏执。 这世上有什么比好好的活下去还重要。你有父母,他们该多么伤心。 岫红见她如此,心里多少有些许轻松。 对于姑娘这种性格刚烈的人来说,失忆简直不能再好!爱和恨都一笔勾销。 喜欢是一把双刃剑,曾经的姑娘就是太过痴狂,哪个男人会喜欢太主动的女孩?隋孜谦会下聘徐嫣嫣,还不是外面都说嫣嫣性格温顺,知书达理,实乃贤妇之选? “侯爷!”一道明亮的声音划过西苑。 岫红听到院子里丫鬟的叫声,快速的给徐念念盖好被子,取了块软毛巾伏在她的脸上,小声说:“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说曹操曹操便到,小姐,您还是装着身体弱一些的好,兴许可以触动侯爷心里的怜悯之情。” 徐念念见她说的认真,好笑的扬起嘴唇。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一见如故,不过是彼此相互喜欢。反之,所谓厌弃,不过是不喜欢罢了。现在的她于他,亦是如此,谈不上什么念念情深。 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你,你做什么他都会欢喜,若是不爱你,你就算是跪着磕头一路爬到了他的脚边舔着他的脚趾头,那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她不由得一怔,为什么会如此想? 她倒是突然看得开…… 岫红小跑着转身恭敬的行礼,道:“侯爷,少夫人刚刚吃过汤药。” 隋孜谦淡淡的嗯了一声,来到徐念念的床前,不耐烦的目光凝望着她,说:“你身子好些了?” 徐念念将手绢捂着嘴角,点了点头。她抬起一双清澈的明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别人嘴里的夫君,襄阳侯隋孜谦。 “明日相国夫人会过来。”声音依旧是这般冷硬低沉。 徐念念怔了下,难怪他会主动过来,原来她娘家要来人探望了吗? 徐念念心底有了计较,乖巧应声。 襄阳侯漠然的望着徐念念,目光很生冷,他的脸庞英俊刚毅,眉眼分明,嘴唇薄而红润,下巴坚/挺有型,鼻梁高直,眼睛狭长,眸底深邃,但凡是个女子就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徐念念很难形容现在看到他的感觉,若不是那双黑宝石般好看的眼里总是带着几分轻视的话,她或许会考虑试着和夫君继续过下去。俊颜谁不爱呢? “崔大夫可来过了?”隋孜谦没有像往日那般甩手离去,而是坐下来,淡淡的开口。他的反常吓的岫红手无举措,紧张的替主子回话,说:“来过了,给夫人又开了些新药。” 襄阳侯隋孜谦偏着头盯了岫红片刻,说:“你先下去。” “额……” “嗯?”想他隋孜谦在自己的府里连个丫鬟都使唤不动了。他冷起来的面容仿若二月里的冰霜,极其寒冷骇人。 “奴婢遵命。”岫红僵硬道,今日侯爷态度过于……平静,实在不符合他往日对待夫人的风格,莫非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难怪她会多想,徐念念和隋孜谦吵架的时候连匕首都动过。两个人性格都太过耿直刚硬,经常会陷入箭弩拔张的境地。 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徐念念打着自己的小盘算,默默的看了几眼襄阳侯那张英俊的面容。 襄阳侯冷冷的扫了一眼徐念念,说:“明日,除了许夫人,你的妹妹也会来。” 徐嫣嫣? 由于襄阳侯对她的漠不关心,她尚未把自个大难不死却丧失记忆的事情告知于他。 隋孜谦似乎极其不太适应这般沉默的女人,忍不住自嘲的说:“徐念念,你何苦装的这般辛苦,让人都不适应了。” 襄阳侯见她满脸的不知所措,顿时觉得十分好笑。 他顿了下,低垂下头,两片薄唇一上一合的附在徐念念耳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道:“别再装了,你虽然长了一幅美丽的面孔,却是蛇蝎心肠,心思歹毒,让我看了便觉得恶心。” 徐念念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眉眼一挑,浓且密的睫毛微微上翻,冷冷的盯着眼前目光里满是鄙夷的男子,这个骂她的男人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克制住怒火,右手附在胸口处,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生气。 情况不明,万一惹毛了隋孜谦让她见不成娘家人,岂不是更惨了! 她安慰自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时生气和所谓的以前的徐念念又有什么区别? 襄阳侯冷笑着,转过身不再看她,仿佛多看徐念念一眼,都是对他的侮辱。 徐念念再次沉默下来,倒是令隋孜谦分外诧异。 他凝望着被褥里半坐着的徐念念。 她披散着头,墨黑色的长发好像绸缎似的柔顺,白净的小脸未施粉黛,尖下巴,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似乎是垂着眼眸,都不敢同他直视。 她似乎又清瘦几分,锁骨上落着几根凌乱的发丝,看起来特别惹人怜惜。 尤其是男人。若不是她曾经太过胆大妄为做出替嫁的事情,他或许也会动容。 隋孜谦惊讶于自己的念头,这种处心积虑谋求他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人留恋?若不是崔大夫是他的心腹,他甚至会怀疑徐念念连自杀都是阴谋算计。 虽然不喜欢徐念念,隋孜谦却对她的舍命有些莫名地动容。 或许是感念她的用情至深,隋孜谦虽然对她依然不闻不问,却嘱托管事在徐念念上用度上不可有半分苛待。 “侯爷有事儿吗?”徐念念突然抬起头,墨色的眼眸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 她的眼睛很亮,带着一层湿度,有些红肿,令人心生怜悯。 隋孜谦咬住下唇,心底有些乱,他忍住上前一步的冲动,快速踱步离去。 其实徐念念也没犯什么错,就是太过喜欢他而已。 太喜欢,喜欢到没有自我,喜欢到容不得别人,喜欢到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喜欢到令人厌烦又会隐隐动容…… 徐念念瞥了下唇角,望着远去的隋孜谦,目光渐冷。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不需要任何怜悯和施舍的感情…… 翌日清晨,襄阳侯派了几个丫鬟过来伺候徐念念更衣,梳妆打扮。 徐念念犹豫着,待会如何见母亲?谁是她娘亲? 她跟着侍女走出院子,来到主屋。 大堂里站着两名女子,一个穿着玫瑰粉的对襟圆领夹袄,上面的刺绣绕着领口围了一圈,面容精致好看,凛然是另一个自己,徐嫣嫣。 另一个身着淡紫色的玉兰花样长袄,额前的留海梳了起来,后面的头发绾了上去,看样子是个已婚妇人,应该就是她的娘亲。 徐念念尚未发作,徐柳氏便先红了眼眶,她刚才听岫红说念念自从嫁进侯府便不曾好过一日,连个外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侯爷却是不管。 如今意外落水,清醒后还失去记忆。 “念儿,我的念儿啊……” 3.第3章 徐念念脸色一沉,该来的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隋孜谦一进门便看到她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裙端坐在饭桌的旁边。那双低垂着的眼眸偶尔抬起来泛着令人怜悯的水光,湖水色的翡翠玉坠在耳边轻轻摇晃,眉眼画着淡淡的装,尖尖的瓜子脸,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丽的瓷器,晶莹白皙。 他的视线仿佛被什么晃了一下,随即努力让自己想起徐念念的千般不是,才压制住心底忽然涌起的莫名情绪。 眼前的乖巧女子是世事精于算计的徐念念! 他不能被那张美丽的面容给骗了。 隋孜谦有些困惑,为什么徐念念落水以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曾经清高自傲的难以让人接触的倔强性格里多了几分胆小的慵懒和随意,更不会像初入府时那般故意找别人的不是。 若不是那双故作垂怜的墨黑色的眼瞳偶尔会闪过几分不甘和愤怒,他甚至会怀疑,她还是徐念念? 徐念念感受到了隋孜谦的凝视,佯装不知的站起身子,茫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皎洁,咬住下唇,故作娇气的柔声道:“念念给侯爷更衣吧……” 隋孜谦身子一僵,身上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退两步,冷淡道:“不用!” 隋孜谦的长随四喜立刻接过侯爷的长袍,尴尬的退出了主屋。 徐念念善意的双手扑了空,两只光滑洁净的小手在空气里停顿了一会后,缓缓落下。 她其实根本没指望侯爷善待她,只是那人对她当真如此避其如蛇蝎还是有点令她莫名感到失落……难不成是深入骨髓爱的卑贱,明明都忘了的感情依然在乎? 隋孜谦觉得今日这顿饭吃的甚是别扭,他的心情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告诉自己,徐念念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他是个正常男人,会受到蛊惑再正常不过,即便在厌烦她的过程中有些许动心,也不奇怪。 或许是因为最初的惊艳,隋孜谦吃完后才注意到原本素色的房屋被装点成充满情调的淡粉色,深绿色鸳鸯戏水的暖被映入眼帘,才木然一惊,他差点着了徐念念的道…… 这女人三番两次的惹恼自己,不就是为了趁他赌气失去了理智的瞬间,真正如她所愿?比如白天,他确实放出那样的话。 徐念念仔细观察隋孜谦的脸色,见他好像发现什么,锐利的视线移至床边,心中有几分计较,轻声道:“侯爷,我让岫红热了水……” 隋孜谦彻底沉默下来。 岫红也沉默了,她被主子那发嗲的声音吓的有些心慌。 徐念念虽然觉得很恶,但是为了自个的身心依旧做作道:“侯爷?” 隋孜谦冷冷的看着徐念念纤纤柔弱举止无力的模样,她生的真是美丽,只是…… 他微微一怔,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然觉得这个不知廉耻可恶的女人分外好看妖娆! 他使劲的抿着嘴角,冲着门口冷声道:“四喜,去书房 ……” 隋孜谦突然发现,徐念念唇角那淡然的微笑特别刺眼,仿佛在提醒着他,不管这个女人多么的作恶多端,自己都确实为她的美丽差点慌然失措。 他有些懊恼的扬长而去。 徐念念心里长嘘口气,整个人仿佛虚脱了般跌坐在床边。 她望着隋孜谦那走的极快的步伐,丝毫不留恋的背影默默的叹息,或许是因为曾经太喜欢隋孜谦,以至于当隋孜谦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时,她的心脏仿佛有一瞬间的停止,胸口闷闷的,连呼吸都似乎泛起了难忍的疼痛,没有记忆的徐念念,依然喜欢着隋孜谦啊…… 夜色渐深,徐念念彻夜难眠。 徐宰相府邸,此时也是灯火通明。 徐柳氏回家便和夫君诉苦,将女儿徐念念的状况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毕竟是亲闺女,她听岫红说念念尚未和侯爷同房,便觉得若是可以和离最好。婚姻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情,她和丈夫辛辛苦苦养在手心里的女儿,凭什么被人糟践成这样。 她见夫君脸色特差,哽咽道:“老爷,咱家念念性子都是被你宠出来的,有些无法无天!当初你我生怕她做出混事儿,将她锁在闺房中,还能让她干出替嫁的事情……我现在除了私心想成全女儿,也是怕她要是打定主意和离,什么都干得出来,更没法挽回!” 徐相爷叹了口气。他知道女儿任性,但是没想到她胆大成这般。婚姻大事岂能有自己做主之理,不是父母之约便是圣上赐婚,没想到一个疏忽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徐家和隋家不但没有成姻亲之好,反快成死敌了! 彼此的儿女们过的也不幸福。 徐柳氏说着说着便流下眼泪,直叹道,她好好的闺女,连娘家都不能随意回来。 大黎律例,女子出嫁从夫,只有被休弃的女子才可以不经过夫家同意擅自回娘家。 换句话说,那些在娘家过的好的女儿回家时都是有夫君陪伴的,她不过是想接走女儿几日,襄阳侯都是委婉回绝,可见心中多么的怨恨他们徐家。 徐相爷平日里最疼爱念念,将她当成了儿子娇养,初闻妻子之言,恼怒的不得了。 他连带着看向旁边同样哭的可怜的四女儿徐嫣嫣,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当初你既然知道你姐姐存那样的心思,怎么不说出来?任由她去胡闹,你说你们两人明明是同时出生的双胞姐妹,怎么脾气都长念念一个人身上去了,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相爷,念念差点死在侯府,整个人瘦弱的不成样子。” 徐相爷眯着眼睛,捋着胡须,想了片刻,说:“快年底了,又到疏通关系的年景,你可知近来有谁家会举办花会,茶会,诗会之类的聚会的?” 徐柳氏想了片刻,眼睛一亮,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前阵子菲儿发帖,恭亲王府年底要办品茶宴,只是这宴会主要是男子参加,菲儿在后院接待的也都是这些人的亲眷。” 徐相爷点了点头,决断道:“你跑一趟恭亲王府,就跟菲儿说,让她跟她夫婿说再补给襄阳侯一封帖子,她听闻母亲说念念身体大好,思妹心切,希望可以让其带襄阳侯夫人出席。” 恭亲王府的王妃徐菲菲是徐相爷家的二姑娘 ,徐念念的嫡亲姐姐。 徐柳氏皱着眉头,喃喃道:“就怕那隋孜谦当真一点薄面不给呢。” 徐相爷苦着一张脸,说:“恭亲王是皇上嫡亲弟弟,隋孜谦和他大姐隋皇后关系至亲,就算是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他不会做的太过分的。” 徐柳氏感念夫君眼光长远,商量道:“届时让菲儿和念念说什么呢?” 徐相爷沉思了一会,道:“让她稳住念念,千万别又做出糊涂事,我是真没法给她收拾烂摊子。皇帝近来身体欠安,几个皇子分成三派,不管谁登基都于我不是,我若想全身而退 ,便不能得罪死隋皇后一族,你让菲儿告诉念念,不管有什么计划,都需要从长计议。我不需要她为我锦上添花,也希望她能看在你我疼爱她的份上,莫要胡闹。咱们徐家树大招风,不知道多少人想趁着皇上年老糊涂之时,参我个无法翻身!” 徐柳氏擦了擦眼角,上前握住了夫君的双手,哽咽道:“相爷,都怪我当初太过浮夸,想着由隋皇后生养的太子的地位日渐巩固,隋皇后为襄阳侯招亲,是咱们徐家日后全身而退的一条捷径,毫不犹豫的将两个女儿的庚帖递上去,也着实没想到襄阳侯竟然会看上嫣嫣,还为她的福分欢喜好久。没想到嫣嫣软弱,念念又太要强,昨日我见那襄阳侯的性格,着实不像是会心疼女子之人,我……都怪我虚荣了。” 徐相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抚道:“我在这位上几十余年,政敌虽然不少,却也未必那般轻易可以被谁搬到,隋皇后挑了我们徐家,怕也有想借我助内阁稳住政局的意思,只要念念那里不出错,别在关键时刻给隋家添堵,没有谁可以找出理由责难徐家,替嫁一事已经被太后抹了,日后他们也不好再重拿回这个借口。” 徐柳氏泣不成声,趴到了夫君怀里,他们家相爷在官位上城府虽深,却是个好父亲,更是好夫君,否则徐念念也不会被养成这般性子。她如今后悔,为什么不给女儿低嫁呢!凭他们家权势,若是寻个好拿捏的亲家,如今也不至于这般劣势。 徐柳氏一想起昨日襄阳侯那高傲冷漠的神色,便会替女儿心痛呀…… 襄阳侯府这几日还算太平,徐念念懒懒的窝在床上看书,突然听闻院子里响起了一声侯爷到,急忙起身让岫红帮着梳头。她收拾的匆忙,头发只是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盘于脑后,几缕青丝垂在耳边,别有一番妩媚的风情。 襄阳侯府的老太君去的太早,几位姨娘都留在南域祖宅为老侯爷和夫人守孝,所以导致了京中襄阳侯府除了奶过襄阳侯隋孜谦的一位李嬷嬷外,并无其他长辈。 徐念念不需要给谁立规矩。 隋孜谦一进门便看到徐念念慌慌张张的站好身,一双明亮的眼睛诧异的凝望着他。 他弹了弹袍子,坐到了桌子旁边,目光从徐念念的脸上移到了床上,粉红色的褥子上放了本蓝色书皮的<大黎异志>,他微微一愣,倒没想到徐念念会喜欢这种书籍。 徐念念感觉自己像是被抓包的学生,垂下了头,双手交叉的揪着帕子,心想,她病重时都未曾见过此人一面,怎么这几日倒是来的勤了…… 4.第4章 徐念念不会自大到认为对她成见颇深,不甚待见的襄阳侯隋孜谦会突生什么情愫…… 不出徐念念所料,隋孜谦启口便道:“下个月初恭亲王府有品茶会,你姐姐想念你,特意发来了两封帖子让我带你去。” 徐念念一怔,不停的给自己脑补,他们徐家有四个姑娘,大娘徐如玉,是通房丫头所出,其余三个姑娘都是嫡亲的姐妹,她排行行三,二姐徐菲菲,四妹徐嫣嫣。如此想来,她爹还当真是疼她娘呢,除了一个庶出的大姐,其余三女两子都是徐柳氏所生。 想到此处,徐念念的心底泛起丝丝暖意,她昨日见过徐柳氏后对徐家有了几分感悟,徐柳氏的眼泪骗不了人,徐嫣嫣的心疼也历历在目,不管她婚姻如何不幸,娘家人倒是真心疼她的。那么此时,二姐徐菲菲的帖子看起来就有些别有深意了。 徐念念小心翼翼的打量隋孜谦的面容,那张白净如玉的英俊面容冷漠刻板,这个男人应该也能体会出来吧,但是依旧愿意带她出席,不外乎利益二字。 隋孜谦见徐念念不说话,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那波光似的眼眸明亮的像是日光下清澈的水底泛起来的粼粼光辉,竟是让他的嗓子有些发热,沙哑。 该死的臭女人,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刻薄道:“怎么,夫人不想去?” “啊,不……我知道了。”徐念念狠狠的点了一头,生怕隋孜谦误会。 隋孜谦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未端起岫红刚刚上来的茶水,站起身,冷漠道:“那你好好准备一下,莫丢了侯府的脸面。”徐念念垂下眼眸,起身送客。 隋孜谦来去匆匆,仿佛这间屋子当真住着什么洪水猛兽,让他避之不及。 岫红望着侯爷远去的身影,哀怨道:“主子,你如今这样可不行的,就算侯爷当初对于替嫁之事有什么怨恨,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主子已经成了侯爷夫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奴婢认为,主子该低头的时候应该低头,多留留侯爷嘛。” 徐念念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说:“就算我现在委屈成全的和他成了真正的夫妻,可他毕竟对我有偏见,我根本抓不住他的心,日后等我人老珠黄,他小妾一个个的抬进了门,哪里有我容身之处?岂不是更加郁闷忧苦。” 岫红一听,怎么主子当真有改嫁之意,小声道:“可是主子你现在已经是侯爷夫人了呀!” 徐念念没应声,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她首先需要确认爹娘是否彻底放弃她了。如若当真是一家和睦,全心爱她,那么她便有了和离,或者被休的筹码。 她不介意回家吃父母,只要徐相爷愿意养活她……徐念念脸颊发热,是不是死过一次的人脸皮都比较厚呢。 不不不,她只是心性乐观。岫红告诉她尚是完璧之身,她应该走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阳光,而不是在单相思的城墙里枯萎。 活下去是一种信念,她不会再为谁舍去生命。因为有人爱着她,徐念念的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揪心的目光、她有活下去的理由。 恭亲王宴客的日子到了,徐念念深深记得隋孜谦的吩咐,花时间打扮一番。 相较于曾经徐念念的装饰,如今的徐念念似乎太低调,以至于岫红不停的摇头,说:“夫人,你为何不选择那件绸缎面的大红色袄裙,上面的牡丹花多漂亮。” 徐念念摇摇头,别有深意道:“红色好看,可未免嚣张,茶会女眷本是配角,我穿的跟成亲似的出门,你就不怕别人会非议我的婚事?搞不好侯爷又认为我是故意恶心他……” 岫红觉得有道理,感叹道:“夫人,你病了一场,倒是把性子磨平了。” 徐念念见她说的好笑,疑惑道:“我以前什么性子?” 岫红的眼底带着一丝茫然,仿佛回想什么,说:“奴婢浅薄,不知道该用干什么词儿形容夫人,不过呢,只要是夫人参加的聚会,又或者夫人干什么事情,总会让人忍不住关注你。” “呵呵……”徐念念苦笑,原来她属于鹤立鸡群的女子呀?只是如今,她的婚事落魄至此,那些曾经需要仰着头看她的女孩们,怕是会幸灾乐祸的在背后偷笑呢。 徐念念叹了口气,不想理会别人的看法,最终选择了一件明紫色领口镶着缠枝玉兰花样的长袄裙,衬得她的脸颊分外白嫩。 岫红将她的长发挽起,束了当下流行的堕马髻,歪着的那一头插上了两枚小金钗,闪闪发亮。徐念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盯着镜子中白净的自己,眉眼间透着一抹恍如隔世的哀愁。 隋孜谦进门时便看到徐念念像个小姑娘似的对着镜子发呆,修长纤细的指尖拨弄着她的发钗,有些蠢萌。 没错,近日来,他每次见到徐念念,总觉得她有些呆愣,整日里迷迷糊糊傻里傻气,莫不是落水后脑子真坏掉了。 一时间。心底的反感减缓了几分。不管徐念念心眼多坏,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而已。 “啊,侯爷……”徐念念发现镜子里多了个人的时候吓傻了跳起来转身,差点跌进隋孜谦的怀抱。她刺溜一下后退三步,生怕让隋孜谦误会,原本能出去见姐姐的机会泡汤。 又或者隋孜谦不愿意掩饰的厌恶目光,仿若一把长剑,刺穿了她的胸膛,疼的要死要活啊!那种感觉真不好。谁让她不自爱,自作孽,不可恕! 隋孜谦倒是没想到她会避嫌,望着倍加小心的徐念念,心底染上了几分奇怪的感觉。 徐念念见他那般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不好意思道:“可是侯爷觉得我今日装扮不妥?” 隋孜谦一愣,这才注意到她的模样,粉红色的薄唇紧紧的咬着下唇,带着几分羞涩的模样,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自己,好像受惊的小白兔惴惴不安。 他心跳了一下,又急忙咳凑的掩饰着莫名的尴尬,冷冷道:“时辰到了,不好也只能如此。” 徐念念见隋孜谦貌似不打击她一下就不好过,索性淡淡的嗯了一声,懒得理他。隋孜谦更没心情安抚她,命岫红扶夫人出门,便甩手离去。 徐念念望着那人的后脑,着实有几分哀怨的心情,罢了罢了,反正她也不打算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暂时受点气就算了,先去见姐姐,看看爹娘的打算再说。 隋孜谦和徐念念抵达恭亲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大多数宾客早已入座。 正值年关,很多人利用这种聚会拜见往日里难得见上的权贵氏族,为升官候缺铺路。 隋孜谦若不是碍于恭亲王两封帖子的信函,骨子里不爱参与这种宴会,所以故意等开宴前才到。 恭亲王亲自出府迎接,看向徐念念,说:“念念,你姐姐甚是想念你呢。” 徐念念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子,他约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的四方大脸,眼睛炯炯有神,气度温柔谦和,他提起姐姐时的眉眼是弯的,应该待徐菲菲不错。 她本能的看向隋孜谦,后者淡淡的点了下头,说:“既然如此,你便去内苑见姐姐吧。” 徐念念嗯了一声,随着恭亲王府的仆妇前往内苑,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锐利的视线。 徐菲菲在内苑招呼女眷,听说徐念念来了,便先离开,走入了后院的主屋。 恭亲王府的丫鬟带徐念念走的小路,指着树影外面的空场,道:“那是女眷开宴的地方。” 恭亲王妃见徐念念迟迟未来,有些心急,站在了屋门口等待,一见妹子总算出现了,心切的上前拉住了徐念念的双手,看着徐念念清秀的脸庞,忍不住红了眼眶,喃喃道:“我的好妹妹,你怎地变得这般清瘦了?” 徐念念一时间也有些心酸似的感觉,久久无法言语。 “外面冷,我们进屋说,红忧,让厨房上饭。” 徐菲菲一边吩咐着,一边攥着徐念念的柔夷,轻声说:“我让人特意去早市买了你爱吃的酸枣和鲈鱼,你这身子,着实应该补一补,我真想让我们家那口子说说我那冷心的妹夫。” “姐姐……” 徐念念感觉得出徐菲菲是当真替她打抱不平,小声道:“我虽然不曾出门,也知道现在光景不好,皇上重病,隋皇后辅助太子监国,我们此时不宜给徐家添堵,念念会忍的,然后从长计议。” 徐菲菲有些吃惊妹子的懂事,说:“你既然想的这般清楚,怎地还跟母亲说要和离?吓的母亲次日便来我这里,让我无论如何先稳住你。” 徐念念有些汗颜,道:“我那时哪知道如今的形势是这样子的,再说和离只是我的态度,我想问问爹和娘的意思,并非要立刻从侯府搬出来。” 徐菲菲点了点头,遣走了下人,独留他们两个人在屋里说话,道:“念念,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心里又太喜欢侯爷,容不下府里的其他女人,可是隋孜谦好歹二十多岁的年龄,难不成往日里都是吃素的吗?别人伺候侯爷多年,而你和侯爷没有感情基础,又是替嫁,还没进门呢就恼了侯爷……” 徐念念知道徐菲菲说的是她曾经一入门便苛待侯爷身边伺候过的丫鬟,处置下人的事情,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姐姐,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不知道娘跟你说没说,我这次大病把脑子都烧坏了,曾经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徐菲菲一怔,惊呆了的张着嘴唇,说:“那,那,那你还喜欢侯爷吗?” 徐念念摇摇头,咬着下唇,说:“偶尔会因为他的喜好心动,却并非那般无法忍受。” 徐菲菲垂下眼眸,想了片刻,忍不住搂住了妹妹的肩膀,哽咽道:“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受了这么多的苦,要是你以前能够想通感情的事情根本勉强不得,又怎会成今日的局面。” 徐念念能感受到徐菲菲发自内心的关心,劝慰道:“姐姐,你别伤心,这病于我是件好事,至少,我现在是真的可以放下侯爷了。只是念念害怕日后不管和离还是被休,都会让徐家,母亲和姐妹们跟着我丢人……” 徐菲菲擦了下眼角,摇头道:“你当咱们徐家是那迂腐人家吗?宁可为了面子置骨肉的生死于不顾?父亲待我们姐妹们和儿子一般,不曾偏疼男孩,我今日见我那曾经傲然清高的妹子竟变成现在这幅唯诺的模样,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和离就和离,谁又能拿徐家怎样!只是现在时期特殊,为了爹你不能太过任意妄为。待日后京城稳定下来后再去和隋家商谈,那隋孜谦既然不喜欢你,那咱们也成全他便是。” 徐念念怔忡的看着眼前气愤的女子,她没想到和离这样的事情如此简单的就被亲眷们接收了,又或者这些人当真是从她的角度出发,才可以说出此番的话语,一时间感慨良多,感动的泪流不止。 徐念念啊徐念念,你为了一个破男人求死,舍弃的是怎样好的一群家人呀…… 5.第5章 徐菲菲还欲再安抚妹妹几句,却见一个胖的跟球似的物体滚了进来,哼哼唧唧的叫嚷着:“娘……娘……吃肉肉,吃肉肉……” “弘哲,过来叫姨姨……” 徐念念冲着小胖子善意的笑了笑。 岫红告诉过她,她二姐徐菲菲如今有两个孩子,大姑娘叫黎玉涵,今年四岁,二儿子叫黎弘哲,刚刚两岁。 “姨姨,姨姨,姨姨,肉肉!”黎弘哲抓着徐念念的手腕就往嘴里放,笑的徐念念合不拢嘴。 她摘下了手腕的玉镯,套在了黎弘哲手里,说:“这个给你,拿着玩吧。” 徐菲菲怪她惯着孩子,道:“我本想同你说教说教,却没想到你已经想开了,那我就放心了,今日来的女眷过多,我身为女主人不能只顾着你,这场子里也总会参差不齐的有些八卦婆子们,到时候听到什么碎语,你只管当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千万别往心里去。” 徐菲菲生怕徐念念心重,她曾经是京城有名的贵女,也有自己的小圈子,难免被人嫉妒。到时候被那居心莫测的人拿着替嫁的事情讽刺她,徐菲菲还真怕自尊心强的念念下不了台面。 徐念念点头称是,她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清高姑娘,早就做好了面对闲言碎语的准备。 再说一切都是她不要脸,哎……认清楚这个事实以后,她日子总不能再差劲了吧。她看着起身的徐菲菲,不断的告诉自己,忍耐,为了可以重新来过,好好去回报这份骨肉亲情。 徐念念陪同徐菲菲一起来到了宴会上,小世子似乎很喜欢徐念念的紫色裙子,不停的要摸上面闪亮着的玉兰花样。 徐念念二话不说的抱起了小胖墩,徐菲菲一脸诧异的看着妹子。 徐念念见姐姐受惊,笑着说:“怎么了?” 徐菲菲摇摇头,道:“你曾经特别不喜欢小孩,现在性子转变太大了,我都不太适应。” 徐念念心中有愧,垂下眼眸不停的逗弄着小世子,黎弘哲似乎觉得眼前的姨姨特别可爱,大声的重复着,姨姨姨姨姨姨…… 徐菲菲笑着转身,叮嘱道:“你若是不喜欢前面的气氛,就回后院吃点东西吧,我瞧你这身子骨,瘦弱的好像风一吹都会倒下去的,要是前面有谁欺负你,我帮不了你,看着难受。” 徐念念一阵感动,差点哭起来,她吸了吸鼻头,强忍着泪水从眼角落下。 有人主动叫她,她抱着小胖墩回头。 入眼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有着明亮光辉的脸颊,穿着鹅黄色带兰花图案的棉袄裙,墨黑色的眼底泛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那笑意特别刺眼,隐约带着几分敌意。 徐念念没有开口,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淡定的看着以她为首的三四个姑娘冲她走了过来。 “徐念念,哦,现在应该叫做襄阳侯夫人,真是好久没见你出现在这种场合了。”为首的姑娘留海是梳起来的,应该同她一样,是已婚女子。徐念念有些诧异,如果说对方针对她是因为隋孜谦,那怎么地也应该是未婚女子吧? “这位是大皇子妃宁氏……”小胖墩的奶妈悄悄的告诉徐念念。 大皇子是皇上继位前的子嗣,母亲方氏出身不高,因此,大皇子早早的退出了储位之争,并且被隋皇后拉拢成了太子一派,这样说来,此女应该是和隋孜谦关系不错。 那么,她跟她找茬,是为隋孜谦出气? 徐念念有些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或许隋孜谦身边的朋友都替他抱不平,可惜这辈子就糟践在她的手里了。 徐念念冲宁氏笑笑,依旧保持沉默。宁氏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姑娘把她当成了空气似的同另外一个小姑娘说:“你听说了没有,太后赐婚给侯爷的妻子是徐家四小姐,可是不知道怎地,嫁入侯府的却是徐三小姐。” 那姑娘佯装惊讶,说:“这世上还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女子,连妹妹的夫君都要抢。” “何止抢了,还莫名清理了侯府里几个老人丫鬟呢。” “竟是如此没有容人之心?” “呵呵,亏那徐三姑娘曾经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徐念念看着那几人三言两语的在她面前说笑,心里并不生气,只是难过。 她自我安慰,姐姐说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实在没必要和动物争执。 宁氏似乎诧异于徐念念的淡定,看不成她的笑话,眉眼微挑,启口道:“前阵子我们家办了诗会,侯爷来了却未曾带你,我当你是身子不好,如今看来是已经大好了?” 徐念念冷漠的点了点头,说:“尚未痊愈,只是行动自如而已。” 宁氏好像很愉悦,嘴唇微扬,道:“侯夫人谦逊,月中我们家举办花会,侯爷送选了几盆牡丹,届时侯夫人一起来吧,您既然已经是侯爷夫人,我们应当多亲近亲近的。” 徐念念漠然的看着眼前发出邀请的宁氏,心里犹豫着该如何回绝呢。 大皇子的圈子里都是隋孜谦的朋友,她几乎可以想象,如果真去了,怕是会被当成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那么到时候…… 隋孜谦再来个落井下石,根本不管她,她怕是真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念念突然发现,她尚可可以忍受隋孜谦的漠然,却无法逃避交际圈里女人的讽刺。 宁氏根本不由得她说出拒绝的言辞,便笑道:“我们在此说定了哦,上次诗会,大家还曾聊到过你和侯爷的婚事,侯爷为此喝光我家的酒窑,你既然已经是当定了襄阳侯夫人,我们自然要拉你进我们的圈子。” 徐念念脸上一片死灰,真心盼着太子早日登基,爹爹早日隐退,徐家看在她如今忍辱负重的脸面上放过她,他们一家人回祖籍过日子吧。她应付不来这群贵女的圈子,而且对方明摆着一副:你既然敢算计隋孜谦成了他的老婆,便要承受此事带来的后果似的模样。 宁氏说完话便带着众人笑着离开了,徐念念看着午后的天空,心情压抑沉重。 她本想着凑活熬过了这段日子算了,却没想到这日子哪里是那般好熬过的,她是襄阳侯夫人,不可能总是在家里宅着,就算她想宅着,隋孜谦也需要应酬。 徐念念深吸了口气,现在她已经将未来的标准从和离降低到被休,隋孜谦想治她真是太容易了,都不用抬什么女人。光是这些贵女们的嘴巴,就好像把她身体里的某个部位拉出来给大家看一看,然后踩在脚底下,使劲蹂/躏。 “姨姨……姨姨……”小胖墩似乎感觉到了徐念念的伤心,小肥手捏了捏徐念念没几两肉的脸颊,说:“羞羞,姨姨哭,哲哲不哭。” 徐念念抱着黎弘哲回到内苑,泪水不经意的从眼角落下,徐念念发现自己很傻,很笨,很无能。 女子出嫁从夫,她真的很傻很天真…… 那些人就想看着她难过,看着她哭,看着她出丑,让她为以前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样的现实让徐念念觉得虚脱,连呼吸都频临衰竭,她放下小胖墩,想要找个地方靠一靠,却发现天空无限放大,竟是没有她容身的支点。 “姨姨……” 徐念念见四周无人,紧紧抱着黎弘哲默默流泪。 她没想到,如今让她依靠的居然是个两岁的小胖子。 “哇……”黎弘哲也哭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姨姨哭,所以他回应似的,是一起哭。 不过他的哭声和徐念念的抽泣声相比,太过洪亮。 隋孜谦被人缠的厌烦,除了大皇子是他还不错的朋友外,其他人都陌生的很。 大皇子从人群中摆脱,看着一脸不耐的隋孜谦,说:“我以为你今个不来呢,我一个朋友前阵子从关外弄来了三只绿毛鸟,叫做八哥,学人说话甚是好玩,你改日来我家看看。” 隋孜谦闷闷的嗯了一声,琢磨着徐念念到底和她姐姐见完没有,他已经想先离席了。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莫是家里那位又惹你了。我听说你岳母前几日去侯府了。” 隋孜谦不太愿意在人前谈起这事,漠然道:“她病了以后,性子倒是老实多了。” 大皇子冷哼了一声,说:“这种女人你根本没必要给她留脸面,要是我早抓着她闹到太后那里,成婚当日就休了她。” “罢了,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隋孜谦对男女之情并不热衷,况且宫里的姐姐当下确实需要徐宰相这门姻亲。再加上太后娘娘看在幼子恭亲王的面子上出面替徐家说话,把此事了断,所以隋家才没有揪着不放。反正对于他来说,娶谁都是一样的,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被人在这方面算计,着实有些失脸面。 “娶妻当娶贤,必须是个好性的,就算无法帮助你,至少不能托后腿,当初你不正是因为这个才定的徐家四姑娘吗?只是没想到那徐三娘是个狠的,这种皇家赐婚的事情,她都敢顶替,可见其有多么的胆大妄为。”大皇子一脸的鄙夷,为自个的兄弟不值。 “徐家也逃脱不了干系,他们家教女无方。” “别说了。”隋孜谦不知道为什么,一谈起徐念念就心里不快,连带着看谁都不痛快,道:“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你自个玩吧。” “啊,那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看鸟?” 隋孜谦想了片刻,道:“不是月中你办了花会嘛,我那两盆君子兰已经让人送了过去。” 大皇子欣慰的笑了两声,说:“兄弟你肯赏脸参加我便心满意足。” 隋孜谦无所谓的耸肩,淡笑道:“你个成日里没正事的……”按辈分太子是他外甥,于是大皇子也是小辈分。可是他的年龄比大皇子还小。他们曾一起南下关外,大皇子代表皇家随军亲征,倒是和隋孜谦培养出了几分战友的情分。 他不等大皇子回话,便率先转身,道:“不说了,家里还有事。” 大皇子黎弘贺也深知隋孜谦的性子,没有挽留…… 6.第6章 隋孜谦和恭亲王客套一番,便向内苑走来。 为了避嫌女眷,他站在内苑门口等着丫鬟将徐念念领出来,片刻后,小丫鬟气喘吁吁道:“徐夫人早就离开宴会空场,在后院主屋呢。” 隋孜谦听后,转身前往后院,树荫斑驳下,隐约听到了孩童震耳欲聋的大哭声。几个婆子在旁边劝着,我的小祖宗哦,你这是哭什么呢。 黎弘哲鼓着一张小脸,眼睛因为太胖被挤成了一条缝,指着徐念念说:“欺负,姨姨,哭。” 徐念念尴尬的站了起来,不敢去看几位嬷嬷八卦的眼神,哭出来以后她的心情好多了,忍不住拍了拍黎弘哲的脑袋瓜,道:“姨姨不哭了,哲哥儿也不哭,好吗?” 黎弘哲本就是跟着凑热闹才扯嗓门的,立刻老实应声,然后不忘记抱着徐念念的大腿,道:“姨姨不哭,姨姨不哭哦……” 徐念念破涕而笑,随意擦了擦脸颊,还想说些什么,见旁边的婆子走了过来,小声道:“徐夫人,侯爷等你回府呢。” 徐念念一怔,一回身便看到隋孜谦早就站在远处,整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直,他右手背后,眼底莫测高深。 徐念念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丑死了,她懒得收拾,走上前,说:“我……可以走了。” 她说完便从隋孜谦身边经过,一把被隋孜谦拉住了手腕,道:“怎么回事?” 徐念念有些吃惊的抬眼看他,却在那张平静如水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想破口大骂于他,她想像个正常人似的捶打着他的胸膛,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如果不是他,又有谁会老琢磨着惩治她,让她出笑话。所有所有的埋怨在理智下被徐念念咽回了肚子里,她深吸了口气,淡淡的说:“没事儿。” 隋孜谦似乎不想放过她,二话不说的就向外院走去,徐念念急忙拦住他,道:“你想干什么” 隋孜谦淡淡的扫了一眼徐念念那张花瓜似的脸蛋,说:“去找你姐夫。” 徐念念见隋孜谦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咬着下唇,泪水再次充满了眼眶。 这人偏要逼得她毫无退路,然后大声的承认,确实没什么吗? 不过是被人讽刺当初恬不知耻的嫁给你! 不过是被人嘲笑曾经自以为是的徐念念现在是多么的落魄! 不过是被你的朋友们如同你似的一起厌弃…… “我……”徐念念刚张口便泣不成声。 旁边的一丫头婆子们非常懂事儿的全部消失,躲得不见人影。有些话听到了没关系,有些话听到了会要人命。尤其是面对在京城里一向有冷面侯爷之称的隋孜谦。 退后一万步说,若是其他男人娶了徐念念这般貌美如花的相门贵女,也就忍下了吧。 偏偏是冷清的襄阳侯…… 隋孜谦微微一怔,眼前的徐念念看起来好像纸片似的,仿佛他用手一捏,就会支离破碎。 他的心底染上了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很想将徐念念抱紧怀里,轻轻安慰几声,又觉得此女狡诈,谁知道这泪水是不是另一个阴谋。 徐念念捂着胸口,她真怕自己会悲伤的停止心跳,克制道:“你知道、不知道,又有何意义?” 隋孜谦抿着嘴唇,冷声道:“你顶着襄阳侯夫人的名头,谁欺负你,便是打了我的脸。” 徐念念强忍着尊严仿佛被撕裂了的感觉,抽泣道:“好,我说,我方才抱着哲哥儿去了内苑空场,然后被人讽刺,你不是想知道吗?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隋孜谦没有应声,墨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谁讽刺你了?讽刺什么?” 徐念念怒瞪着他,冷冷道:“隋孜谦,你未免太欺负人了,谁讽刺我,谁还能讽刺我,至于讽刺什么,你平日里刻薄的讽刺我什么,别人便讽刺我什么,这样子说你够了吗!” 隋孜谦瞬间了然,挑眉道:“大皇子黎弘贺的媳妇?” 徐念念点了点头,看向隋孜谦的目光满是自嘲,道:“她还邀我参加月中的花会,说他们都想见见我,似乎想让你带我出去遛遛……” 隋孜谦皱眉,不快道:“你当自己是什么?” “你又当我是什么?”徐念念浑身颤抖,忍不住吼道,既然隋孜谦让她说,索性她就放开了说。 隋孜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好,我知道了,走吧……” 徐念念和隋孜谦走到了内苑门口,一个小丫鬟端了个托盘,道:“侯爷,您要的东西。” 隋孜谦拿起托盘的衣服,扔给了徐念念,说:“披上,别整的被欺负了还人尽皆知。” 徐念念鼓着脸颊,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定是很难看,要是就这么走出去,明日她便能成为京城百姓饭后的下酒菜。 隋孜谦带她上了马车,徐念念小心的看着同样黑着脸的隋孜谦,鼓起勇气道:“大皇子家的花会,我不想去。” 混蛋!她这辈子都不看见什么大皇子妃。 隋孜谦一怔,漠然道:“我有说过让你去?” “……” 隋孜谦叫来四喜,吩咐道:“派人上安南王府上将我那两盆兰花取回来,顺便告诉安南王,我的事还轮不到他插手。”大皇子黎弘贺十八岁被封了安南王,外出立府。 四喜一怔,发现侯爷一双沉静的黑眸里冒着浓浓的怒火。 隋孜谦一路上都非常安静,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徐念念挪了挪坐僵了的屁股,一双红肿的眼睛跟红兔子似的。 隋孜谦突然睁眼,吓了徐念念一跳,道:“徐念念,别人那般说你你便听着?” 徐念念一怔,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说:“他们说的是事实,我如何反驳?我倒是想动手呢,但这是姐姐的茶会,我不想让别人看恭亲王府的笑话。” 隋孜谦若有所思的盯了她一会,幽幽道:“但是我现在却很生气。” “呵呵,你不过是觉得我让你丢了面子,对不对?”徐念念撇开头,懒得再理隋孜谦。 隋孜谦垂下眼眸,他也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总之,徐念念现在这伤心欲绝的傻样,他看着极其不爽。 或许徐念念说的没错,他觉得跌了面子,隋孜谦似乎想印证着什么。 徐念念不知道的是隋孜谦其实曾经见过她一面,那还是在皇上为安南王世子举办的百天宴上。 隋孜谦私下去见了大皇子,从书房折回的路上发现内苑门口站着几位说话的姑娘,为了避嫌,他从后墙翻出,一眼便看到了正用折扇挡着嘴角轻笑的徐念念。 他记得清楚,那时的徐念念穿了一条浅蓝色的锦缎长裙,乌黑秀丽的长发束成倭堕髻挽在脑后,一双深沉若无光泽好像纯洁黑水晶般的眼睛看到他时,微微上挑,带了几分挑衅的情绪…… 他不喜欢这样张扬轻浮的女子,心里的好感在一瞬间的对视中全部消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过了很多年以后,他都能够清晰的想起那个女人微笑时稍稍翘起的唇角和淡淡的不屑…… 平心而论,徐念念确实有一张容易让人动心的脸皮,所以当皇后为他选妻时,他毫不犹豫的定下了同徐念念长得一模一样,却性情温婉的徐家四姑娘徐嫣嫣。但是他真的没想到,徐念念竟然敢做出替妹妹出嫁的事情…… 从恭亲王府到襄阳侯府的路途并不长,隋孜谦尚未缕清楚思绪便到了府邸。 他跳下车,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立刻走远,而是站在车旁,等着徐念念。 徐念念避开他的双眼,磨磨蹭蹭的走出来,她见隋孜谦冲她伸手,不太乐意扶着他的手下了车。 隋孜谦的目光落在了月光下徐念念白皙的柔夷上,那上面都是徐念念自己掐的红色划痕,他莫名一怔,有些不快的说:“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徐念念一愣,她总不能告诉她,唯有用手臂上的疼痛才能消减心口酸楚的悲伤。 徐念念刚要走却发现隋孜谦根本没放开她的手,明黄色的月光将彼此照的通透,隋孜谦那高大的身躯仿佛将她罩了起来。 “你当初为何不顾一切的偏要嫁给我。”隋孜谦凝视着她,突然冷漠的启口,那声音仿佛冬日里的雪花,冰冰凉凉。 徐念念在那双墨黑色的瞳孔下有些心慌,这人情绪就好像秋日里的天气,一会阴一会晴,让人搞不明白。她垂下眼眸,怕这颗属于徐念念的心脏会为眼前的男人疯狂跳动。 “嗯?”隋孜谦命令着,言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徐念念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的,一个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女子,不顾名声,不在乎他人的笑话,宁可用替嫁的手段也要嫁给一个男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恼怒,将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很好玩吗? 是否如此,才可以满足他身为男人的虚荣心。 隋孜谦死死的盯着徐念念,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夜晚的冷风将徐念念凌乱的发丝吹了起来,露出了一张精致却满是哀怨的容颜。 隋孜谦看的有些发痴,他真的很想听眼前的女人亲口说出那句话,仿佛如此,他便可以给他们的婚姻找到一个突破口,给自己一个可以不记前嫌,和她一起走下去的理由。 毕竟,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7.第7章 夜色很深,徐念念仰头看着高大冷漠的隋孜谦。即便是在问这些话的同时,她都无法从那张淡漠的脸上寻找到一丝哪怕对她有怀有怜惜的蛛丝马迹。 徐念念觉得头有点疼,茶会上的事情对她冲击很大……她为什么要为了个男人卑躬屈膝,还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反击,被扣一辈子不要脸的帽子。 她不能去扯下安南王妃的发髻,她无法去打后面无名姑娘们的嘴脸,她只能看着这些人冲着她指指点点,然后默契的开怀大笑。 她做错过什么!就是因为太喜欢一个人,还不顾一切的嫁给了他! 这是罪吗? 她就必须活在阴暗里。 隋孜谦感觉徐念念放弃挣扎,任由自己攥着她的手腕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悲伤,痛苦,绝望的情绪不断转换。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却似乎明明白白的从那双哀默的眼神里读出了这样的情绪。 为什么?隋孜谦迷茫了,不是说徐念念很喜欢很喜欢他吗? 喜欢到可以不要脸的自己穿上别人的嫁衣上了他的花轿? 喜欢到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非议指着姨娘告诉他,休了她。 喜欢到不管他如何拒绝依旧会执着的去书房骚扰他只因为想多看他一眼…… 可是,为什么? 隋孜谦在徐念念的双眼里感受不到曾经那么深刻的眷恋。他如今不过是要她一句话,给这场闹剧找一个可以退后的台阶而已,她退怯了吗? 或许,她只要卑微的说上一句我真的很喜欢你,胜过我的生命。 他可能会选择妥协在这份柔情中。 一阵冷风袭来,徐念念头疼的越发严重,眼睛因为痛哭流涕肿的发胀。 她强撑着身体让背脊站的挺直,她觉得她所有的尊严在今日全部轰塌,那么现在更要站的不能弯曲。 她曾经觉得徐孜刻薄冷漠,却发现那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个世界容不得她这样的女子。那些闲言碎语,仿佛一把利刃穿透了她的胸膛,原来她真不是那般强大之人。 这世人的看法是,隋孜谦喜欢她,她便是那天上的明月,让人仰望。隋孜谦厌弃她,她便是地上的蝼蚁,任人宰割。不管是低微的姨娘还是丫鬟,甚至那些不相干的人都可以随意唾弃她。只因为她是个被自己夫君厌恶的女子。 隋孜谦,隋孜谦!现在隋孜谦明明知道曾经的徐念念多么的爱他,依然在这冷风呼啸的深夜,不顾她全然即将瘫痪的身子,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腕,逼她说出那句话…… 就因为这个世道男人为尊! 她喜欢他,便需要低下头妥协。 他有他高傲的资本。 徐念念的神经接近崩溃,她眨了眨眼睛,觉得眼前的黑色开始蔓延,越来越大,直到彻底黑成了一片,意识在瞬间消失……她身子一软,再也撑不住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感觉很温暖,温暖的她不想睁开眼睛。 “小姐?”岫红见徐念念动了动眼皮,急忙端来热水,放在床傍,热了热毛巾伏在了徐念念的脸上,道:“小姐可醒了,吓死奴婢了。” 徐念念瞥眼看了一眼这个小唠叨,嘴巴干干涩涩的,说:“好渴……” 岫红急忙去给徐念念倒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起身,靠在了垫子上,道:“小姐那天在门口昏倒了,是侯爷抱着小姐回来的。” 徐念念微微一怔,她果然跌倒晕了过去。 还扑入了人家怀里,但愿侯爷别又是误会了。 “不过侯爷将小姐放下就走了,这几日也从未问过。”岫红的口气里有几分抱怨。 徐念念皱了皱眉头,举了举无力的胳臂,淡淡道:“我睡了几天?” “三天啦……小姐,崔大夫说你本来就是大病初愈,不能着凉,如今竟是又受了风寒。” 徐念念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一切,这大冬天的,她不病都不正常。其实病着也不错,至少不需要外出应酬,她怕自己没有足够的能量去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对了,夫人来信说侯爷昨个允了小姐去东郊咱们徐府的别庄养病!” 徐念念一愣,有些意外,不明所以的望着岫红,那人愿意放她出去了? 岫红盖好了徐念念的被子,轻声道:“上次夫人跟侯爷说小姐现在走衰运,需要去东边住几日,咱们家在东郊有庄子,夫人提议接您过去,先前侯爷不同意,是打算让小姐去住隋家在东边的庄子,但是现在居然允了……” 徐念念点点头,回到娘家的庄子上,她至少可以随时见到亲人,不至于受到限制。 徐念念一想到可以离开这里,不再见到隋孜谦那张她似乎欠了他银子似的脸庞,心情竟然生出些许愉悦。既然是回到娘家庄子,她总算不需要再招待任何人了。现在的徐念念希望变成个茧,可以给自己包上一张大大的皮,一辈子缩在里面自得其乐其实也不错。 徐家东边的庄子位于京郊李家村,这个村子依山傍水,有很多达官贵人在此置产。 其中比较有名的包括徐相爷,当朝一品殿阁大学士秦大人,九门步军巡捕统领宁大人,还有从一品太子太傅,千贵妃的父亲千大人。 当今圣上共有七个皇子四个公主,太子是隋皇后所出的四皇子黎弘宸,今年十二岁。后宫之中大体分为三派,分别是隋皇后,千贵妃和近来受宠的宁贵人,宁贵人年轻,在皇上四十岁的时候生下了麟儿,取名黎弘赐,如今满半岁多。 徐念念坐在马车里,听着一旁岫红念叨着皇家秘辛,昏昏欲睡。七个儿子……还好太子已立,否则又是一场骨肉相残的夺嫡之战。 不过在隋皇后以前,还有先皇后和先太子,都是因为谋逆被圣人亲自处理掉了…… 徐家的庄子紧挨着千家,徐相爷和千国舅虽然平日里往来不多,京城宅邸相距甚远,但是在这里倒是邻居…… 徐念念刚刚抵达李家村门口,便看到前面有一条长长的车队,马车帘子上印着牡丹的花样。 “千贵妃是在牡丹花会上同皇上偶遇的,平日里最爱牡丹,千家便弄了个这样子的图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姑娘当了贵妃似的。”岫红八卦的附耳道。 徐念念打了个哈欠,见到那马车队走了以后,尚有一群人站在村口,似乎是等什么人呢。 岫红一看,高兴道:“主子,那是咱们徐家的仆役,我看到大少爷了,还有小少爷,他应该是特意从学堂溜出来的。” 徐念念一怔,撩起帘子,看到前面几个骑马的少年和他们车队的赶车夫在说话,然后指了指远处。马车夫点了下头,便号令车队跟着那两名少年向东边去了。 “灰衣服的是我大哥吧?” 岫红想起徐念念不记得人了,耐心道:“那个骑着白马的灰衣少年是大少爷,徐雨诚,比三小姐大二岁,骑着鬃毛马的黑衣少年是小少爷,徐雨戒,今年刚满十一。” 徐念念暗自记下,不由得感叹,这两个孩子应该和她关系不错,听说她来庄子上,竟是早她一步过来安排,怕是下人们会对她这个“风云人物”多有怠慢。 不管父母多么疼爱她,这嫁出去的姑娘终究是泼出去的水,一时间,她竟是为了两位兄弟的体贴有些感动的热泪盈眶。 徐念念暗骂自己煽情,这几日是怎么了,动不动就爱掉眼泪…… “姐姐,咱们到了!”马车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童生,徐念念撩起门帘,入眼的是一个梳着当前最简单的鼓包发髻,瞪着圆眼睛的少年。她冲着他,使劲的嗯了一声。 徐雨戒似乎十分高兴,不停的叫着:“姐姐,姐姐!” 徐念念尴尬的垂下眼眸,徐雨诚在旁边但笑不语,他身材不高,模样清瘦,皮肤白皙,文人气息严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几分温暖的满足感看着徐念念和徐雨戒,道:“戒哥儿,你还不扶三娘下来。” 徐念念有些窘迫的扫了一眼小大人似的徐雨诚,墨迹了半天,道:“大哥……” 徐雨诚让人上了轿子,说:“三娘你先上轿子,这是外院,人多嘴杂,好多人不是家生子。” 徐雨戒拉着徐念念的胳臂,整个人跟个软骨头似的靠着她,说:“三姐姐,我快想死你了,你自从嫁人了,就没回来过。” 徐念念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道:“这不是回来了吧。” 徐雨戒一下子抓住姐姐的手,受宠若惊似的说:“姐姐……姐姐!”他想了好久的姐姐终于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了,徐雨戒甚感欣慰,道:“做什么轿子啊,走,我带姐姐进屋。” 徐雨诚皱眉的看着胡闹的弟弟,却并未阻止,任由他拉着徐念念一阵小跑,进了内苑。岫红无奈的叹气,这戒哥儿都十一了,还是没大没小的。 8.第8章 徐念念一进门便发现入眼的全都是红色的物件,淡红色被褥,深红色屏风,还有大红色纱帘。她记得岫红说徐念念最爱红色,一时间心里满是暖暖的温情。 “姐姐,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徐雨戒谄媚的拿起放在茶盘里的一套茶具,全部都是通透的红玉质地,他眼睛闪闪发亮,讨好的望着徐念念。 徐念念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人儿都极力想逗她开心的模样,不由得失笑,说:“你们用心备的,我怎会不喜欢?” 徐雨戒咧嘴傻笑,道:“三姐姐,自从你嫁人后,四姐姐比以前更闷了,我快无趣死了。” 徐念念尚未开口,徐雨诚已经先一步摆出大哥的姿态,道:“既然无趣,还不多读些书?” 徐雨戒欣欣然的耸了耸肩膀,闷闷不乐道:“姐姐,我们学堂有人说你闲话,我生气至极,还跟几个同学反目,要不然你干脆回家算了,凭什么受那些人的气。” 徐雨诚踹了徐雨戒一脚,道:“你在窜等三娘什么,小心我去告诉爹不让父子答应你请假了。” “哦哦哦,我错了还不成嘛,好大哥了,你就让我陪三姐姐待几日吧。” 徐雨诚撇开头,冲着徐念念:“三娘,母亲进宫见过隋皇后了,隋皇后承诺,待时局稳定后便同意三娘和侯爷和离,你再忍耐些时日吧。” 徐念念一怔,没想到父亲倒是个急茬,不过仔细一想,就琢磨通了。 隋孜谦那么讨厌她,隋皇后也想干劲处理掉她这个麻烦吧。如今她爹主动开口,能不痛快么? 隋皇后选择徐家做结亲,是相中徐相爷在内阁的位置,一旦太子登基,父亲至少可以帮助新皇稳住内阁,至于她这个襄阳侯夫人…… 如果她主动退让,隋皇后还可以给襄阳侯找一门更好的婚事。 父亲那般聪慧的人,必然是趁如今他位置巩固,尚有拿乔余地的时候降低身位,主动屈从于隋氏,隋皇后就算惦念今日这点旧情,日后对待徐家会有所怜悯。况且二姐姐如今是恭亲王妃,同王爷恩爱有加,又给太后娘娘生了嫡亲的孙儿,隋皇后不好天拿捏徐家,若是一切由她爹主动请求,隋皇后万没有拒绝承诺的道理。 思及此,徐念念心情大好。 徐雨戒不开心的撇了撇嘴角,道:“好事都让隋家人占了。” 徐雨诚瞪了他一眼,道:“父亲常说,吃亏是福,过日子冷暖自知,你管别人说什么。” 徐雨戒不甘心的说:“我就是觉得三姐姐为隋孜谦吃了那么多苦,我看着心疼,待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隋家人。”他眼珠一转,带着几分稚气。 “别胡闹了……”徐念念笑道,甚是喜欢这个弟弟。 徐雨戒不再谈论这扰人心烦的话题,一下子趴进了三娘怀里,道:“紫欢姐姐让我跟三姐姐问好,她如今怀了身孕,娘不许她出门,否则她也会来陪你的。” “紫欢?”徐念念迷茫的看着他们,徐雨诚像是想起什么,说:“看我这记性,忘了三娘你脑子坏了,蓝紫欢是我的妻子,当初她的及笄礼上还是三娘给上的头。” 徐念念瞬间了然…… 徐雨戒又跟徐念念撒娇的玩了一会,便被徐雨诚打发出去,让他去马圈给徐念念挑匹小马,明日大家去外面疯一疯,徐雨戒一听说可以和姐姐出去玩,立刻急忙去执行命令。 徐雨诚倒了杯茶水,墨黑色的瞳孔带着几分睿智的光滑,他看着徐念念,道:“三娘,爹给我找了个候缺,是凉州城附属的一个小县城。” 徐念念一怔,她听岫红提过,徐雨诚是今年科举的探花郎。他常说徐家几个姑娘里面,徐三娘是最有决断和眼力的,可惜是个女子,所以往常有什么事情他都爱和徐念念商量。 “其实我本是奔着状元的名头去的,可是爹说现在政局紊乱,不是入仕的时机,以徐家背景,若是我成绩太好便必然会被留京,甚至入翰林编修,日后虽然更容易进入内阁拜相却也更容易一不小心扯进几位皇子的党派纷争。” 徐念念见他自信满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说:“所以你一不小心的得了个探花?” “嘿嘿……”徐雨诚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羞涩,道:“哪里能控制的那么好,是主考官们都想找个英俊点的探花郎,然后爹就拍板了,说其他两人都不及我模样……” 徐念念差点将茶水喷出来,这个爹当的:“所以呢,你不打算留翰林院吗?” “嗯,我想和当年的爹一样,先去地方当官,积累点经验,当然也可以算是积累政绩,而且我也怕我留京的话会有人拿我的事情套住爹,爹都这把年纪了,碍于姐姐和侯爷的事情,太子待徐家有些轻视……与其留下来早晚被人找个茬抹下来再换上自己人,还不如识相退出呢。” 徐念念脸上一热,说:“我给你和爹都添麻烦了。” “三妹,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呢。”徐雨诚腼腆的笑着,眼底流露出难以言喻的亲近。 徐念念点点头,符合道:“我觉得哥哥的想法挺好。” 徐雨诚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眼睛一闪一闪的放着愉悦的光芒,道:“爹也这么说!” 徐念念暗想,大哥再老成也不过没到二十岁的孩子嘛,希望得到更多的认可和鼓励的…… 翌日清晨,徐雨戒一早把徐念念给叫了起来,嚷嚷道:“姐姐快起,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 徐念念迷迷糊糊的被兄弟二人拉了起来,换上了一身男式的裤装,耳后的头发按照徐雨诚的模样束了起来。她准备完毕,才想起来,她忘记如何骑马了…… 徐雨诚和徐雨戒率先上马,在门口等着徐念念,却见远方走来了个清秀的白衣少年,两只手拽着马缰绳,使劲拉着向前走。 “怎么,三娘……你连骑马都不会了?”徐雨诚诧异的问道。 徐念念狠狠的点了下头。徐雨戒看她那怂样,笑了起来,说:“三姐姐,亏你曾经自喻巾帼英雄,现在怎么被欺负的快成漏了陷的包子了。” 徐念念脸色一红,生气道:“你个小东西,还敢编排起我了不成。” 徐雨戒忍着笑意,说:“那先让小六牵着你……” 徐念念对骑马有几分兴趣,踩在小厮的背上上了马。 徐六牵住了她的缰绳,赔笑道:“主子坐稳了,你只要使劲夹住马的肚子,这马就跑不起来。” 徐雨戒回头看着战战兢兢的徐念念傻笑,道:“姐姐你别天害怕,这头可是我千挑万选的被驯服了的小母马……” 徐念念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李家村良田不多,却背靠东华山,是许多勋贵喜欢狩猎的场所,所以庄子上的房屋多被达官贵人所买,成了度假的好地方。 大黎的皇室在仲冬时间有狩猎活动,猎杀对象大多为野兔、鹿、山鸡、狍子等。不过今年因为皇帝的身子欠安,尚未举行大规模狩猎活动。 徐雨戒仰望天空,眉眼中有几分对回忆的向往之情,道:“姐,我第一次狩猎还是跟着你进的东华山呢。” 徐念念也深吸了口气,冬日里凉凉的空气拂过她的脸颊,吹起了墨黑色的长发。那些积郁了几日的坏心情好像全部烟消云散了。 “咦,三少,你看那不是徐家小子嘛……”不知道是谁突然扬声道,远处一群骑着马的少年立刻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可不是徐雨戒那小子,他跟夫子请假生病的事情看来是假的。” 为首的少年身穿一身棕色锦袍,他面白如玉,皮肤光滑,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一双狭长的凤眼闪过一丝戏耍的淡笑,道:“这回算他倒霉,被我逮到了……” 徐念念努力的夹着马肚子,她在兄弟二人的教导下渐渐掌握了节奏,可以上下颠簸的起来了,徐雨诚和徐雨戒在旁边鼓励的叫好。 “徐雨戒,你小子也敢开始逃课了?”一声调笑的言语从耳边传来,徐念念看过去大概有五六个少年,旁边还跟着七八个仆役似的人物。 徐雨戒一愣,圆圆的眼睛眯了起来,神色暗淡无光,不耐烦道:“我当是谁呢……” 几个少年将徐雨戒围在中间,说:“你少张狂,上次是谁被打的下不了床。” 徐雨戒不服气的看着他们,冲着其中一个矮个道:“我倒是记得李公子歇了大半个月呢。” 李公子脸色一红,看向了似乎是领头的棕色锦袍少年一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棕色锦袍的少年总算走到了最前方,说:“徐雨戒,你是还想干一架吗?” 徐念念微微一怔,看向了徐雨诚,徐雨诚也满脸迷茫,他也不知道徐雨戒和人家打架的事情。 徐念念猛的想起,徐雨戒似乎提过因为她的事情和人干架,莫非是这群人吗? 徐雨诚急忙上前,淡淡道:“这位公子可是宁家三少爷?” 那棕袍少年很是夸张的抬了一眼,说:“哦,怎么徐家探花郎也在呀,这事儿和你无关。” 徐念念瞪着眼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个张扬的小子就是九门步军巡捕统领宁大人家的三少爷? 她常听岫红念叨,京城有两个奇葩,徐三娘和宁三少……都挺“盛名”在外。 第9章 〔改〕 仲冬时间的京郊北风呼啸,徐念念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眼前五六个跋扈飞扬的少年,有些感慨,年轻真好……她年岁也不大,却已经是侯门妇,还是不被人待见的那种…… 这位面白如玉的宁三少,他爹宁不屈是当朝九门步军巡捕统领,掌管着京城最具规模的一支驻军,堂姐是近来受宠的宁贵人,并且在半年前为皇上诞下麟儿。77nt.Com千千小说网 宁不屈出身漠北军营,老师是隋皇后的大伯,在宁贵人生下子嗣前是绝对的太子一派。 宁贵人可以在入宫三年里夹在隋皇后和千贵妃中间接连为皇上生了两个孩子,这其中必然有隋皇后的助力。当今圣上不到四十一岁,若是就此去了宁氏依旧是坚定的太子/党,但是要是身体安康,活个十年八年的,京城格局怕会有所改变。 目前来看,宁家和徐家关系不错,这个臭小子应该和隋孜谦也是熟识的朋友,在徐念念算计隋孜谦以后,难免用有色眼光看待徐家人,再加上徐雨诚和徐雨戒都属于老夫子最喜欢的那种学生,本就和宁三少那群人关系不好…… 徐雨戒自小和徐念念交好,徐念念又是男孩子的性子,小时候竟带着弟弟出去玩耍,如今有人拿徐念念当做笑料来议论,徐雨戒自然是不依的…… 徐念念没想到这事儿弄了半天,还是和自己有关,一时间心里有些发酸。 宁三少极其不屑的盯着徐雨戒,淡淡道:“怎么,你是不是打算告到夫子哪里呢?” 徐雨诚护弟心切,拉起缰绳打算冲进这些少年围起的圈子。徐雨戒心知大哥是刚刚中榜的探花郎,若是此时闹出京郊斗殴的丑事,不管原因是什么都难免会传到皇上那里,容易影响大哥补缺的官职,便急忙道:“大哥,你别管,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徐雨诚一怔,怒道:“胡说什么!” 徐念念眼睛一沉,暗道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徐雨诚参与进来,宁三少那几个小混蛋不在乎名声,可是大哥却是要外放的官员。 徐念念双腿夹了下马肚子,来到了徐雨诚旁边,小声道:“大哥你先别慌,看看这些混小子想做什么。” 徐雨诚一愣,似乎对于徐念念口出碎语有些惊讶,徐念念脸色一红,说:“大哥冷静,这事儿你参与与否都是人家人数多,索性别管了,一切由我和弟弟应对。” 徐雨诚皱着眉头,盯着徐念念看了片刻,莫名的在那双晶莹剔透的好像黑水晶似的眼眸深处,感觉到了一阵踏实的心安。 徐念念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是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只要对方还自持身份,别上手她便有几分稳住局面的底气。 宁三少这才突然看到徐念念,薄红色的嘴唇微微一扬,指着徐念念,笑道:“这人是谁,怎么,探花郎何时换了口味,趁着你家娘子怀孕的时候搭上了这种戏子似的男子?” 徐雨诚身子一僵,顿时就要动手,却一把被徐念念按住了,小声说:“忍住,他就是招你先动手,到时候就算闹到了宫里他也可以反咬一口……” 徐雨诚满脸通红,耳根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紫红色。徐家是书香门第,本就和武将出身的子弟们不曾来往。 徐念念抿了下嘴角,佯装无知的笑着说:“在下徐莫言,乃是徐雨诚的远方亲戚,承蒙这位面白如玉,容貌俊秀,貌比潘安,生得比女子还要漂亮三分的仁兄夸奖……在下曾自以为容貌上佳,但是和少爷您那精致的模样比起来真是自愧不如。” 宁三少面色一沉,他平日里最烦人家说他像个女人,所以才爱到处捣乱,体现他的男人气魄,不想眼前这个不知道哪个村冒出来的乡下人居然敢提起他的忌讳…… 顿时,原本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了黑了脸的宁三少,徐念念仿佛没感觉似的一个劲的微笑,徐雨戒见状,立刻不给面子的笑了出声,说:“莫言兄不说我倒是没仔细看过,宁三少你这模样跟京城第一楼的若云姑娘都有一拼……” 宁三少闻言,锐利的视线好像一把利刃似的狠狠的瞪向了徐雨戒。徐雨诚见状,心里甚感挂心,但是他们已然被堵在此地,要想全身而退不太容易,只好放手一搏。 徐雨诚转头看向了徐念念,徐念念依旧是一派闲庭雅士的劲头,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触到了某些人的麟角,还不知死活的道:“宁三少,你们将雨戒围起来可有何意?” “废话!”宁三少不快的骂了一句,眼珠一转,冲着徐雨戒道:“你不是平日里总是不服,既然今个遇到了,大家比一比如何,若是我赢了,你以后见了我必须绕着道走,我在的时候你不能出现,徐雨戒,你可敢玩一玩。” 徐雨戒二话不说的应了,道:“我还怕你不成?” “且慢!”徐念念心想这个冲动的傻弟弟,对方那么多人,不管玩什么他们都未必赢得了。 “哼!”宁三少扬起马鞭使劲往地上一摔,土黄色的尘土漫天飞扬,他将鞭子指着徐念念,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说话也敢插嘴。” 这混小子,徐念念咬牙切齿的告诉自己要忍耐…… 徐念念心想反正你不知道我是谁,到时候就算骂死了徐莫言又能如何? 况且她一介女流,宁三少再不济还敢抓她不放不成?何况襄阳侯哪怕是为面子,也不会不管她! 想到此处,徐念念突然觉得自己出面最好!不如她彻底将此事搅混,拖侯爷下水算了,反正闹开了丢脸的也是襄阳侯府。宁家还敢追责到隋家那去不成? 宁三少眯着眼睛,盯着眼前太过轻松的男子徐莫言,心里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家伙是从哪蹦出来的?他突然觉得,这男人的笑意太过碍眼…… 徐念念咳凑的两声,淡定道:“宁三少,你说要和雨戒比试,不知道想比试什么呢?”她不等宁三少回话便继续道:“其实,在下觉得,我们现在才三个人,不管三少和雨戒比什么,就算赢了,又能如何?说出去也只会觉得三少您以多欺少,以强凌弱……” 宁三少皱着眉头,抿着嘴角,淡淡道:“那我不让他们参加便可。” 徐念念一怔,又仿佛很是为难的说:“这么说来,三少想单挑徐雨戒喽?” 宁三少点了点头,一脸不耐烦的说:“你这人怎么这般磨叽……” 徐念念垂下眼眸,故意不回话,直到感觉到了宁三少似乎被磨到了个人底线时急忙转口,说:“三少今年有十五了吧。” 宁三少一愣,便领会了徐念念的意思。 “戒哥儿还不到十二……” “……” “宁少爷,就算您今个赢了戒哥儿又有什么意思呢,到了外面不过是一句以大欺小。” 宁三少被徐念念堵的哑口无言,向身边的幕僚看去。 宁三少身边的幕僚姓崔,是宁大人军队退下的谋士,他本就不希望三少和徐家孩子起冲突,如今见徐念念一点点将此事了了,甚感安慰,便出言道:“三少爷,这位莫言小兄弟说的甚是。” 崔管家见宁三少一脸不甘心的模样,小声附耳道:“少爷,夫人近来正在忙活少爷议亲,您就别再做让夫人伤心的事情了吧。” 宁三少恶名在外,京中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乐意将闺女嫁过来,那些门第低的宁夫人又看不上。 宁三少上面有两个哥哥,因为武将出身,当时宁大人尚未来到京城任职,许配的媳妇都不是门第特别高的,到了宁三少这里,宁大人正值仕途最为春风得意之时,宁夫人自然想踅摸个好的给亲儿子。 宁三少不甚高兴的看着徐念念,都是这个人闹腾的,他抬着下巴,闷闷道:“怎么我觉得我倒是好像真被你说的有点成了那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之辈了。” 徐念念急忙摇头,安抚道:“哪里,三少心胸宽广,怎么会计较这些呢,对吧。” 宁三少冷笑三声,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在此相遇也是缘分,一会兄弟们打算在林子烤些猎物当下酒菜,几位徐公子也一起参加吧。” 徐雨诚微微一怔,看向了徐念念的方向,他知道徐念念是个大姑娘,如果答应了宁三少的要求和一群大男人在一起,万一被人看出来的话名节岂不是不保?更何况这宁三少从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如今留下他们,八成没打着什么好主意。 宁三少根本不给徐念念回绝的余地,道:“徐雨戒,我跟你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既然现在大家想把事情了了,不如一起喝几杯?” 这是在邀酒呢! 徐家两兄弟抿着嘴角,谁都没有应声,宁三少挑眉,脸上仿佛冬日的冰窖,越来越冷,道:“我退后一步,你却是不肯赏这个脸了?” 徐念念见刚刚压下去的箭弩拔张之势再次紧张起来,攥着拳头应了声:“好!” 宁三少闻言咧嘴一笑,英俊的脸颊仿佛一朵盛开的罂粟花,艳丽无双却意味不明暗藏一抹算计,散发着慑人的光芒。 第10章 〔改〕 北风呼啸,一群少年驰骋在仲冬的空旷早地上,踏风而行。92Ks.Com 为首的少年卓尔不群,乌黑的发丝随风扬起,露出了仿若冠玉的英俊相貌,尖尖的下巴高扬起来,脸上满是放荡不羁的豪爽笑容。 徐念念淡笑的望着远处策马疾行的人群,不由得感叹青春啊……或许因为她曾经马术高超,所以肢体十分灵活,半个时辰后便可以骑着小马跑了起来。 宁三时不时的回头,目光停留在动作笨拙的徐莫言身上,忍不住笑话她一番。旁边的几位小少爷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貌似在出什么骚主意呢,只见宁三那淡红色的薄唇微微上扬,嘴角间是一抹浓重慵懒的笑意。 徐念念蹙着眉头,这群臭小子,做坏事都不知道遮掩?他们来到一座别致的庄子面前,这是宁家在李家村买的宅院。 大门口有一片被木栏圈起来的草地,此时野草早已枯黄,露出了光秃秃的泥土。 几个人下马将马匹栓在了木栏上,挑衅道:“徐雨戒,我们打马球,你一起来一局怎么样?” 徐雨戒二话没说的应了,宁三满脸笑意的瞄了一眼徐念念,挥了挥手中马鞭,扯高气昂的指着她,问道:“这位伶牙切齿的徐莫言徐兄弟呢?” 徐念念尴尬的笑了两下,两手局促的抓着缰绳,使劲揉按,良久,坦诚道:“在下不会。” “哦……”宁三眼睛一亮,墨黑色的瞳孔泛着一丝淡淡的傲娇情绪,冲着两旁的人大声道:“这书呆子连马球都不会……” 一阵哄堂大笑的声音徘徊在空阔的天空中,徐念念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心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孩子都跟人精似的欺负大人…… 宁三挽起袖子,摆了摆手,不屑道:“我看你那娘们样也不指望你能指做什么,干脆就在旁边生火吧,好方便我们打完球吃酒!” 徐雨诚挑眉,这小子竟然让他妹妹当烧火丫头…… 他琢磨了片刻,为了避免宁三那小子使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对付落单的徐念念,客气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陪着莫言弄吃食吧,他一个人不成……” 徐念念感激的望着他,还好徐雨诚没有丢下他,否则她连怎么生火都不会…… 宁三鄙夷的望了他们一眼,真搞不懂这种书生气质的男人为什么会特别讨女孩子喜欢?他们家那几个小丫头总是叽叽喳喳议论所谓的才子们。比如今年的状元郎秦家嫡子和眼前这位相门子弟,好看的探花郎,徐雨诚,都是女孩子偷偷爱慕的对象呢。 哼!想他宁三一个好好的英俊儿郎说亲却屡次碰壁,京城的女人们是不是都眼睛瞎了? 徐雨诚让小厮堆起了火堆,帮着烧柴,徐念念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会关注于马球场内的形势,一会去看小厮们将猎物穿在一个棍子上,架起来烧烤,十分专注。 “念……哦,莫言,你不会连这些都忘记了吧?” 徐念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深沉的目光飘向了远处,幽幽道:“脑海里有时候是一片空白,有时候会想起一些难以忘却的往事,呵呵……人生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徐雨诚见她面露悲伤,以为徐念念是记起了被襄阳侯厌弃的事情,略带怜悯的捏了捏妹妹的手心,一本正经道:“若是觉得往事不堪回首,不如全部忘记也好,你还有我,有爹娘,有兄弟姐妹,不管你发生什么,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徐家的三姑娘,徐念念!” 徐念念望着徐雨诚分外认真而执着的面孔,轻轻的低下了头……一丝愧疚染上心头。 “喂,你们两个男人磨叽什么呢。” 宁三调侃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徐念念抬眼望去,一个爽朗的少年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背衬着夕阳西下的淡粉色余辉,抬着下巴高昂着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徐雨戒被他们一群人整的够呛,浑身是泥,脸蛋上好几块黑了吧唧的东西,徐念念皱着眉头,暗道这群臭小子还是把弟弟欺负了,不过宁三似乎变得不再记徐雨戒的仇了,又或者他就是不打不相识的性子,双手拍了拍徐雨戒的后背,大声道:“你比你大哥招人喜欢多了。” 徐雨诚一怔,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宁三不认输的瞪了回去,小声道:“不就是多读了些书……” 小厮们将摆好的酒杯斟满,淡黄色跳跃着的火苗越来越旺,映衬的宁三那张妖孽的容颜分外明媚张扬,他的鬓角满是汗水,湿漉漉的水滴顺着耳边抵达在了结实的臂膀上,带着几分性感随意。 他豪迈的拿起酒壶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后又抓起一壶,伸长胳臂越过众人递到徐念念的面前。 徐念念微微一怔,抬眼看着宁三少,并未伸手去接,周边突然安静了下来,宁三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半空中的手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怎么,徐兄弟这么不给面子?” 徐雨诚皱着眉头,启口道:“莫言是文人,我来替他吧。” 宁三将手抬高,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又凝重的望着徐念念,道:“嗯?” 徐念念咬着下唇,忽然笑了,她何必和一个毛头小子置气,二话不说的接过酒壶诚恳道:“指望我像三少那般豪爽在下怕是不成,不过刚才三少说的不错,这是给您的面子,那么我先斟满三杯干了,如何?” 她没等他应声,便将酒杯倒满,一口气连喝了三杯,嗓子辣的不得了,急忙喝了几杯水。 宁三见她着实咽了,眉眼上挑,墨黑色的眸子闪过几分讶异的情绪,道:“好!” 他转身拿起酒壶再次倒满了徐念念身前的酒杯…… 徐雨诚和徐雨戒担心的望着徐念念,徐念念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宁三本来想杀杀这书生的气焰,却没想到徐念念看着柔弱,却不甘示弱,不由得有些好感。 大家喝着喝着吆喝了起来,宁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徐雨戒和徐念念的中间,右手拍着徐雨戒的肩膀,左边靠着徐念念的胳臂,感慨道:“戒哥儿,若没有你姐姐的那档子事情,我们也未必不能成为朋友。” 徐念念端着酒杯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徐雨戒姐姐的那档子事情岂不是在说自己呢? 徐雨戒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徐念念,道:“我姐姐怎么了?又没杀人放火做那丧尽天良之事,怎么是个人就敢到处非议她,襄阳侯若觉得委屈,和离了便是!” 就是,真受不下去就把她送回家啊,徐念念撇了撇唇角,难得觉得戒哥儿说到重点。 宁三诧异于徐雨戒口气里的不屑,挑眉道:“和离?这事儿本就够恶心徐大哥的了,还闹出和离的戏码,怎么什么都成了你们徐家说了算了。” 徐念念脸色尴尬,忍不住嗑凑两声插话道:“其实徐念念执着嫁给侯爷不过因为太过喜欢,你们这些秃小子,干嘛和一个女人过不去呢。” 宁三撇了撇嘴角,叹道:“本来隋皇后是属于和我们家联姻的,我堂姐和徐大哥青梅竹马,只是徐大哥自己选了徐家四姑娘的,没想到却娶回来了徐三娘那个母夜叉,你说能不生气?” 徐念念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温柔似水的小女孩容貌,心头莫名一疼。她甩甩头,心里感慨道,如今隋孜谦悔的肠子都清了吧,早知如此,还不如选了宁姑娘,至少家宅安和,彼此相熟,更是把宁大人死死的拴在了太子/党的战车上。 徐念念抿了口酒水,轻巧的躲过了宁三依靠过来的身子,说:“其实在下倒觉得徐三娘挺勇敢的,要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儿为了爱情违背父母之约对某女子穷追猛打,世人便说他是真性情之人,可是同样的事情放在徐三娘身上,怎么生出这么多的非议呢?” 宁三歪着脑袋,衣服松松垮垮,慵懒的身体斜斜的靠在背后的垫子上,嘴角含着笑意,一双细长的凤眼明媚光华,薄唇微启:“听你一说,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倒成为爱牺牲的佳话……” 徐念念怔忡的望着她,两个人对视了许久,喃喃道:“也不尽然。她还是有过,错在太自以为是,把自己的爱情强加在别人身上。对方明明对她无意,她却一厢情愿的强人所愿……如今徐念念落得此等结局也算是咎由自取,可是终归很可怜了一些,宁三你自喻堂堂正正男子汉,少说两句如何?” 她还没宽容到喜欢看别人当众辱骂自个! 徐念念闭上了眼睛,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般云淡风轻,只是那喃喃细语中难掩几分沉重的伤感之情,曾经的徐念念,不管是否胆大妄为,却是个为爱可以奋不顾身很真实的女人。 这世界真实最是可贵,现在的她自己,不是整日里带着假面具示人。 宁三似乎还要说什么反驳的言辞却被一阵马蹄声的喧嚣吸引了过去。 “谁的人?” 那群人马见到这头的光亮停下了脚步,待看清楚宁三的脸庞时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跑了…… “千家的几位小主子,其中有千家四姐儿……” 宁三一听,脸上爬上了一抹讽刺的笑容,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难怪跑得那么快……” 他似乎沉默了起来,转头盯了徐念念片刻,又突然讨好的趴在徐雨戒耳边,道:“你们家和千家是邻居的,对吧?” 徐雨戒蹙着眉头,警戒的躲远,徐雨诚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略微踌躇不安。 第11章 〔改〕 宁夫人曾有意和千家结亲,看上的便是这个千家四姐儿千尤画,只是对方因为宁三的名声回绝,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在有心人的渲染下闹得满城风雨,跌了宁三的面子。77nt.Com千千小说网 徐念念脑袋晕晕的看着宁三拍马屁似的笑容,浓浓困意倾袭而来,酒劲上头原来是这般滋味。 在她失去知觉前,隐约听到宁三高兴的拍着戒哥肩膀,爽朗笑道:“那明日我就到贵府叨扰了!” 翌日清晨,徐念念眨了眨眼睛,窗外明亮的日光顺着窗户的缝隙好像一条条射线倾洒而下,落到了地面上变成了一个个小圆点,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她抬起了胳臂挡了下眼睛,方记起昨日种种,不由得粲然一笑,喝醉了…… 守护在外屋的丫鬟们听到动静,掀起了帘子,笑着说:“三姑娘醒了?”因为是在自个家里,丫鬟们都习惯性称她为姑娘。否则一句句夫人唤着,倒是有些不晓得在叫谁了。 徐念念点了点头,怔了片刻,入眼的丫鬟一个叫岫兰,一个叫岫纷,都是曾经伺候过她的小丫头。当初她偷偷替妹妹上了花轿,随行的自然是娘亲给四妹妹准备的陪嫁丫头,要不是事情败露,徐柳氏十分担心她的境况,岫红还到不了她的身边。 “三小姐,大少爷说今个府上有客,要用这个小院子。” 岫兰拿着木梳缕着徐念念的发丝,手腕一转,将徐念念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攒成了一个圆形发髻,束于脑后,这是时下最平常的书生头。 徐念念微微一愣,垂下眼眸,盯着岫纷将托盘里的一串佛珠一个个用红绳串起来,然后套到了她的手上,道:“自从三娘在侯府落了水,四小姐和夫人便日日在佛前祈求,这串佛珠是开过光的,夫人叮嘱让小姐一定时刻带着。” “隔院便是千家,对吧?”徐念念任由几个人帮她绑上束缚,穿上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袍。 “恩,这座小院是宅子里最北面的内院,背面便是千家最南边的内院,据说住着的也是女眷。” 徐念念闭着眼睛,点了下头,难怪宁三来做客会叨扰到她这里,那臭小子的目标是千家四姑娘,自然从这个小院子过去最方便了,只是从他们徐家翻墙去千家,真亏宁三想的出来。 她在收拾完毕后坐到了可以晒到阳光的书桌旁边,右手支着脑袋,懒洋洋的翻了本书地理书看,琢磨着等到和隋孜谦和离后,她便背着行囊,游览这大好河山,岂不是很是悠闲?上次姐姐曾笑言,爹还说日后新帝登基,就辞官回老家,修修徐家祖坟,宗祠,然后顺手种种田。据说他爹当年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新鲜农作物,早期做父母官的时候那可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徐雨戒,你家这个小院子布置的也太娘们气了。”徐念念挑眉,宁三来的倒是挺早呀,徐念念眯着眼睛,嘴角微扬,合起了书本。 “呦,莫言兄这么早就开始读书,真是刻苦。” 宁三笑眯眯的扫了一眼徐莫言,手执一把白色纸扇,身穿一身雪白色绸缎长袍,浑身慵懒悠闲的在屋内踱步起来,左看看右看看,道:“这屋子是谁的?” 徐雨戒见他仔细观察姐姐的闺房,心生不快,淡淡道:“平日里来庄子上度假时,自然是住着女眷的,你这小子看够了没? 徐雨诚功名在身,又正在候缺的关键时刻,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提前回京城了。 他本是怕徐念念心里不舒服才特意来京郊看望她,没想到徐念念的心态比出嫁前还要平和,顿时放下心来,忙自个的事情去了。 宁三不甚在意的摇了摇纸扇,得意道:“你猜我今个带的什么过来的?” 宁三身后的小厮提了个用黑色棉布罩着的大号鸟笼子似的东西,里面时不时还晃悠两下。 徐念念暗自琢磨,莫非宁三的手段不过如此,是拿什么东西想吓唬吓唬千家四丫头吗?一时间,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郁闷的发现,这种人竟是将自个当成一头的…… 徐雨戒表面讽刺他小肚鸡肠,转眼间又是面带好奇的问道:“带的什么?” …… 徐念念无奈的打开书,懒得去搭理这两个小屁孩。 宁三见他无动于衷,命令小厮将棉布去掉,一声类似于猫却比猫叫更尖的声音从耳边划过,徐念念身子一僵,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袖红说过,曾经的徐念念特别怕带毛的动物,当初之所以落水便是因为表姑娘的那只破猫,所以徐相爷府上从未养过带毛的活物。 徐雨戒脸色一沉,急道:“你说过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千四娘就算了,怎么带了头小豹,宁三,你太恶劣了!” 宁三无所谓的耸耸肩,淡淡道:“我把它牙齿都拔了,脚丫上的指节也都剪了,而且这是只幼崽,真的纯粹是吓唬吓唬人用的。” 徐雨戒听后脸色稍缓,随后又想到徐念念的怪癖,说:“莫言怕带毛的活物,你切不可将它在我家放出来。” 宁三看到徐念念面色惨白,嘴唇发紫,一下子来了几分兴致,从小厮手里接过笼钩,提着走到了书桌边,将装着小豹子幼崽的大号鸟笼子故意在徐念念面前晃来晃去。 徐念念浑身冰凉,动一下身子都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宁三越玩越觉得有意思,又走近了几步,几乎快将笼子贴到了徐念念的脸上,慵懒深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那张受了惊的嫩白的小脸,越看越觉得徐莫言娘们气太重,不过他生的确实好看,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吧…… 徐念念有些生气了,她攥着拳头用力站了起来,却被宁三少堵到了椅子旁边的角落处。 宁三好笑的故意向徐念念靠了过去,一阵淡淡的花草香味从鼻尖传来,让他微微一愣,失神片刻,只觉得唇角干涩,不由自主的添了下唇,还不待反应过来便被徐念念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你有完没完?” 宁三少顿时傻眼,随后气急败坏的怒目圆睁,他不是躲不过这一巴掌,而是没想到真有人敢动他一根汗毛,白皙的皮肤变成了茄子似的紫红色,脸色沉了下去,声音仿佛从牙缝里出来,道:“我逗你玩的,你还动手?”多少穷酸书生想搭上他这条线,故意卖笑他还不搭理呢。 徐念念瞪了他一眼,道:“宁三你真有意思,欺负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徐雨戒没想到三娘会和宁三呛呛起来,急忙阻止道:“宁三少,你到底还想不想去千家了?” 宁三少心有不甘的盯着徐念念,发狠道:“不识抬举,今个我有事儿不跟你计较,不过这个仇我记下了,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在他看来,徐莫言不过是依附于徐家的远方亲戚,来京城投靠无外乎为了科举,到时候早晚有机会收拾他。 啪的一声,徐念念合上了书本,只觉得这个少年就是个没长大还被宠坏了的小屁孩,她真是懒得搭理他,多说一句都是废话。 宁三盯着她沉默的离去,心头好像堵了口气似的不愉快,这个徐莫言三番两头的不给他面子,只是这人性子太差劲,给他一种软绵绵的感觉,不管如何招惹都是沉默以对,即便生气了也跟个没事人似的,让他怎么玩? 徐雨戒不想他和徐念念纠缠下去,皱着眉头提醒道:“宁三,你还去不去千家了?一会过了晌午他们可能就要出门了。” 宁三气哄哄的提着他那个吓唬人玩的鸟笼子来到了院墙处,踹了一脚小厮,道:“跪下。” 他撩起长袍的下帘,踩到了奴才的背上,小心翼翼的观望了片刻翻了过去。 徐雨戒会帮着宁三胡闹不是没有原因的,千大人也是内阁成员,平日里竟是和他爹对着干。 皇上乐于内阁中有如此相互制衡的势力,任由他们吵吵闹闹,倒也可以听到不同的声音。 徐三娘替嫁的丑事,没少被千家人到处宣扬。借机挑拨徐家和隋皇后关系!所以徐雨戒觉得借宁三的手来给千家弄点笑话未尝不可,有句俗话说的不错,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而且,他还从宁三那得来了个比较有趣的消息,那就是襄阳侯隋孜谦和几个朋友过几日会来李家村狩猎,住的便是宁家的宅子……徐雨戒还想着和宁哥儿关系处好了,到时候去看看便宜姐夫,闹出点事端给他好看!谁让他待姐姐不好。 千家前院一片欢声笑语,今年科举的状元当朝殿阁大学士秦大人的公子秦子仕正在千家做客,千家庶出三郎千巳磊,嫡出四郎千巳帆作陪。 秦子仕六年前和二皇子,也是先太子黎弘曦的娘家侄女,李家五娘子定亲。后来李皇后仙逝,圣人在群臣建议下立隋贵妃为皇后娘娘,太子因圣人冷落心生歹意,被人举报谋逆。暂且不说谋逆真假,圣人终归有些顾忌年长成人的太子,再加上李家祖上镇南侯在军中颇有威名,于是落实太子罪名,李家亦被割除爵位,发配冲关。 秦大人仕途正旺,自然不想和被圣人厌弃的李家沾亲带故,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令李家主动退亲。 秦子仕本人和李家五娘子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不肯接受任何其他人家的议亲,以至于两个人表面是退亲了,秦子仕的婚事却被耽误了下来。他甚至放弃科举,在家养了五年情伤,至于为何今年参加考试,可能是另有详情。众人都当他是走出来了,纷纷有意摘下这朵状元郎。 如今内阁左相徐大人家的女儿徐念念嫁给了隋皇后亲弟,千家同样想用姻亲关系将秦大人拉拢至千贵妃的阵营,于是打秦子仕的注意。 几位千家主子特意来别庄散心的原因,不过是听说秦子仕进山踏秋作画。 12.第12章 秦大人为秦子仕的婚事操碎了心思,如今不求对方门第,只希望可以让秦子仕点头便可。 宁三大摇大摆的提着鸟笼子绕过圆拱门进了内宅,几个小丫头见他面如冠玉,皮肤白皙,脸庞清秀俊朗,以为是来千家做客却走错了路的名门公子,争先恐后的意图为其指路。 宁三眉眼微挑,指着后面的屋子问道:“你家四姐儿在这吗?” 小丫鬟微微一怔,脸色通红,心想莫非是仰慕四姑娘的公子吗? 小丫鬟仿佛陷入了宁三深深的凝望中无法自拔,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又慌忙反应过来,道:“公子,这里都是女眷,我带公子回前院吧。” 宁三嘴唇微扬,将笼子里的小豹子放了出来,原本围着他的丫鬟们瞬间散开,面色唰的白了起来,结巴道:“救……救命啊……” “谁在外面吵吵闹闹?”千尤画梳妆打扮一番,紧紧的抿着淡红色的薄唇,待看到双手背后,仰着下巴的宁三时,恼怒道:“宁三少!你居然敢跑到这里来!” 宁三撇了撇嘴角,慵懒的靠在了树旁,淡淡道:“给你送了个玩意,你看看可好。” 千尤画不屑的扬眉,原本讽刺的言语尚未说出来,便被突然跑到脚下的毛茸茸的物体吓傻了,顿时花容失色,不顾身份的跑了起来。 宁三开心的笑了出声,冷漠道:“让你自以为是,活该……” 千尤画恼羞成怒,吼道:“宁三,你好大的胆子。” 宁三拍了拍手掌,无赖道:“你骂啊,越大声越好,反正我不介意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呢。” 千尤画急忙闭紧了嘴巴,想到前厅的秦子仕,咬牙切齿的瞪着宁三少。说什么也不能让秦大哥知道这里的事情,千尤画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强忍着心里巨大的恐惧,小声跟身边的大丫鬟说道:“你私下将护院的徐大人叫过来,绝不能让任何人去前厅通报。” 宁三见她凛然从最初的害怕清醒过来,突然觉得没有意思,招呼着小豹子准备翻墙而回。千尤画吃了亏,哪里肯放他离去,挑衅道:“怎么,宁三少你干完坏事就跑了?” 宁三没兴趣的瞥了她一眼,说:“今个过来主要想看看传说中的千家四姐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看后在下甚感失望,容貌中等,身材平平……”宁三少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意有所指,忍不住发出了滋滋声,道:“我娘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才会找上你们千家,哼哼……” 千尤画脸色通红,她告诉自个千万别中了宁三的计儿,这小子自个不要名声,她还要呢! 宁三觉得积郁在胸口的闷气终于发了出去,二话不说的潇洒离去,独留千家四姐儿在身后气愤的跺脚望着他的背影大骂,据说第二天千尤画便生病了…… 宁三心情尚好,连带着看到徐念念时也貌似忘了前几日的不快,主动和他搭话。 徐雨戒一脸崇拜的和徐念念叙述宁三欺负千尤画的事情,徐念念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这些小孩子太无聊了,转而又想,在徐家出了替嫁丑事后,徐雨戒何尝不是日日被千家乃至更多的人如此侮辱?也难怪戒哥儿现在觉得宁三好…… 宁三少这几日天天登门找徐雨戒玩,除了随时关注千家后宅的“好”消息外,以宁三变态扭捏十分犯贱的性格,又多了个逗弄徐念念的活儿。 他早就想教训教训这个口齿伶俐又对他疏远淡薄的小书生了,无奈言语上总是吃亏,直到最近才发现,每次自个故意的亲近都会让徐念念尴尬,躲闪,并且害怕之后,宁三仿佛找到了徐莫言的软肋…… 徐念念在庄子上的日子甚是悠闲惬意,隋孜谦近来的心情却不太好。 安南王连续吃了三次襄阳侯的闭门羹,无奈中登门告罪。并且告知隋孜谦,快到宁家六娘宁悠然十六岁生辰了,他邀请几位发小在宁家别院聚会。 这事儿本是宁悠然自个发起的,但是碍于她是女眷,最终便成了安南王邀请男性宾客。 隋孜谦原本不乐意去,却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帖子放在手里翻看数遍,淡漠的目光始终落在宁家宅院的字眼上,盯了良久,又将纸张攒成一团,死死的按在手心里。 李家村……宁家别院在李家村。 他闭上了眼睛仰躺在太师椅上摇摇晃晃,修长笔直的右腿随意的搭在了左腿上,整个人显得分外疲惫,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徐家的宅院也在李家村…… 隋孜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近来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徐念念那个夜晚里极其哀伤仿佛失去所有般悲痛的神色,心里的某处,竟然会生出几分怜悯之情。 这太可怕了……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房屋的天顶,长吁了口气,淡淡道:“四喜?” “奴才在!” “派人去趟安南王,就说月底的聚会,我应了。” 他看着远去的小厮,墨黑色的瞳孔闪过几分不自知的情思,窗外明亮的阳光落在隋孜谦刚毅冷漠的面容上,凭空给这张英俊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光辉耀人。 隋孜谦手指不停的敲打着红木书桌,心里再三告诫自己,他不过是赴大皇子的宴罢了,然后顺便看一眼徐念念。 真的只是顺便而已,自己不能想歪,更要告诫徐念念那个女人不能想歪……其实正在被宁三骚扰的不厌其烦的徐念念基本上已经忘了她还有个“深爱”的侯爷夫君呢…… 宁家六姐儿是宁大人嫡亲三弟家的二姑娘,因为亲母早逝,从小养在宁老太君的身边。 宁家祖上跑马出身,从宁大人开始往上追四代才开始从事正经营生,宁老太君的公公那一代男丁多人入伍,赶上了先皇意欲平定北方边患加强军备的好时候,一时间将宁家捧成了漠北新贵,不过宁家毕竟底蕴不深,难免被人抓住把柄留待大黎完胜后参了一本。 皇帝见北方战事已平,顺势收了宁家兵权,同时鞭笞其自检,若不是隋家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宁家当年只怕是会如昙花一现,瞬间变成为了历史上的尘埃飞灰湮灭。 伴君如伴虎,君心在则官运亨通,君心失则万劫不复。 宁家吃一堑长一智,从此老实的跟在徐家身后行事,直至今时宁贵妃生了七皇子,方才又开始蠢蠢欲动,不过宁家不再是从前冲动的宁家,不敢轻率行事。 皇帝年过四十心思沉重卧床不起,宁贵妃生下的皇子不满周岁,根本没有和隋家争夺的资本,不如继续坚定的守在隋家身旁。 宁三赖在徐家住了几日,一早便收到小厮的传信,堂姐要用李家村的庄子宴客。他想到徐家和隋家的关系,忍不住叫来了徐雨戒,笑道:“隋大哥要来我家呢。” 徐雨戒微微一怔,想起宁三嘴里的隋大哥的身份,有些气恼,说:“这又与我何关?” 宁三眨了眨眼睛,坏笑道:“你就不好奇你姐姐来不来啊!” 徐雨戒端着茶水杯的胳臂僵在了空气里,众人眼里的襄阳侯夫人尚在府里养病呢…… 宁三以为自个戳到了徐雨戒的痛处,随意摆摆手,道:“罢了,不闹你了,隋大哥没提,应该是不会带她来的。话说你三姐也真是个倔脾气,明明是她理亏,却不懂得讨好自己的夫君……滋滋……” 宁三翘着二郎腿,右手甩着信函,一脸无奈的不屑着,说:“好笨的女人。” 徐雨戒见他随便就评论家姐,不开心的拿过了他正往嘴里塞的糕点,愤愤道:“住着我家的床,吃着徐家的食儿,你还随意的说我姐?” 宁三一愣,撇撇嘴笑着看向他,慵懒的身子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说:“我不过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女人嫁男人,当寻个对自己好的,你那三姐姐不是个明白人,以这种缘由嫁入侯府,真是脑子进了水了吧,也难怪是个人就唾弃她,你说她不是个傻子是什么呢?” 宁三耸耸肩,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弓箭,转移话题道:“不是说好了今个进山吗?我明日便不能往外跑了,对了,叫上徐莫言那个呆瓜。” 徐雨戒红着脸庞,怒道:“你才呆瓜!” 宁三挑眉,白净的脸颊上露出了一分若有所思的表情,偷偷的趴在徐雨戒耳边,小声道:“我说徐莫言,你急什么?这般维护呀?”他嘴唇微扬,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说总觉得看你们在一起怪怪的感觉呢,现在你又这样在乎他,莫非你对那徐莫言……嗯嗯……” 徐雨戒见他一脸猥亵暧昧的神情,刚要解释却见宁三挥了挥手,不甚介意的说道:“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每个人都有自个的喜好,我不笑话你便是了。” 徐雨戒一怔,只觉得血流胸涌而上,弄的他大脑发蒙,恨不得给宁三那张欠揍的脸几巴掌。 宁三跑去邀请徐念念。 徐念念自然一口回绝了宁三的邀请,无奈宁三是个霸王,扬言道:“你若是不去,我就将你和徐雨戒的事情说出去!” 徐念念蹙着眉头,疑惑的转头去看徐雨戒,后者耳根子通红,咬牙切齿的盯着宁三,冲着她狠狠的摇头,仿佛要将脖颈子摇断了似的。 宁三不耐烦的嚷嚷道:“赶紧带上家伙,难不成让我托你出去?” 徐念念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联想起近日宁三的所作所为,无奈的点了下头。 徐雨戒满脸悲愤,待宁三甩手离去一下子跑到徐念念面前,几度欲言又止,好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被人欺负似的委屈,喃喃道:“宁三他怀疑我和你断袖!” 徐念念愣了片刻,忽的觉得好笑,摸了摸戒哥儿的额头,安抚道:“你搭理他呢,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个正常人。”徐念念生生把神经变态四个字咽了回去。 徐雨戒使劲点了点头,郁闷咬牙道:“他才断袖呢!” 33.第13章 徐念念就这般被爹娘赶走了。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不远处的黑衣男子,他应该是来的匆忙,脚下还踩着父亲一双单薄的灰色布鞋。她叹了口气,扭头和岫红说了两句,看向众人,道:“那女儿先去给侯爷安置妥当。” 徐相国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徐念念走到隋孜谦面前,她站正以后,抬头看他,四周非常安静。 她似乎从未有过如此仔细的盯着看过这张曾经梦寐以求的脸庞,棱角分明,精致如画,仿若被大师一点点雕刻而成。隋孜谦的眉峰有些高,衬着眼眉更少了点温度,有些发冷,可是她曾经就是喜欢他这股子道不明的气质,若是这张冷冰冰的脸庞变得柔和,是不是连冬天里的冰都可以化了。 她越发觉得自个曾经可笑,她居然妄图想过改造一个人的性格……还是个不喜欢她的男人。 “走吧。”徐念念低下头,轻声道。 “嗯。”隋孜谦应声,听不出思绪。 徐念念默默的走在他的前面,隋孜谦随后跟上。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宅院,闭着眼睛都可以寻找到自个的闺房。可是如今,她是外嫁女回娘家,住不得后院了。徐家宅子的待客院子,同主院子隔了一个池塘。夏日里,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修身养性的文化人的徐宰相会养些小鱼,还会载上几株荷花,一阵暖风袭来,她和妹妹在旁边的柳树下放上两个躺椅,悠闲极了。当然,那都是小时候……现如今,她带着夫君走过这片已经结冰的池塘,穿过一个拱门,来到兰苑。 这院子是用来待客的,所以装饰非常讲究,红花梨家具自不必说,之所以叫她兰苑,是因为院子里有个小花圃专门养兰花。兰花娇气,徐宰相务实并不喜欢。纯粹是官居高位,必须懂得簇拥风雅,才会弄这玩意。 不知道是不是谁嘱咐了什么,徐念念停下后发现只有一个隋孜谦跟着她,竟是没有哪个丫鬟前来侍候吗?再加上下人们都腾出手去前院忙活,这里安静的仿若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两个人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徐念念想起妹妹说的话,你把侯爷当成爹不就成了? 想象成父亲……她垂下眼眸,盯着隋孜谦脚下熟悉的布鞋,差点喊爹…… “侯爷。”徐念念开口,却没有再去看他,淡淡的说:“东西厢房都是每日差人打理收拾的,侯爷若是累了,可是直接休息。我方才让羞红去给你那双大哥暖和的鞋子,估摸着小丫鬟们会一起过来。又或者是让人去唤侯爷自个身边的下属?” 隋孜谦沉默不语,明亮的眼睛盯着她低垂着的额头,一言不发。冷风袭来,一小片枯黄的树叶落在了她的发丝上,隋孜谦抬起头想拨弄掉它。他伸出手,徐念念正好抬头,双瞳剪水般的眼眸清澈明亮,怔怔的和他对视着。他的手僵硬起来,留在空气,收也不是,探过去,似乎又有些无礼。 他最终收了手,仿佛是避讳什么似的双手背后道:“你头发上有片树叶。” “哦。”徐念念闷声道,扬起手轻轻抚掉。她尽量想让气氛轻松起来,强笑道:“侯爷,不如进屋休息吧。”她眯着眼睛,强迫式的笑容因为上扬的唇角露出了一个酒窝。徐念念是单酒窝,犯傻时候看起来有几分可爱,偏偏她总是逞强,那点可爱便被过分凌厉的气势掩盖住了。 自从徐念念反思曾经的自己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很可恨,除了对待隋孜谦以外,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有些张扬。曾经的她,众星捧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贵友小圈子呢?可若不是她摔了下来,她都不晓得以前奉承她的一小拨贵女们,骨子里并不待见她。其中以秦家二姑娘,秦语嫣为主。 秦大人和她爹关系有些微妙。都是内阁成员,备受圣人爱戴。不过秦大人有个备受人敬仰的官职,是殿前大学士,同时还是太子老师,怎么看都像是隋家乐意联姻的对象。当初皇后娘娘,似乎也是最属意亲家二姑娘的。况且秦家还出了个小贵人,如今正受宠呢。 偏偏、偏偏横空出世了个徐嫣嫣…… 想到此处徐念念都忍不住笑了,隋孜谦这人也是醉了,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圈了个从小到大不爱出门,就喜欢家里窝的小透明。别说嫣嫣在徐府里存在感很低,因为嘴巴笨,往日里那些宴会能躲则躲,基本无人见过她。所以,她境况不好的时候,第一个过来踩她的就是“性子温和”,待人有礼的才女秦语嫣了。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显得对方多反感她…… 隋孜谦一直仔细观察着徐念念,他见她眉头偶尔舒展,偶尔纠结,忍不住开口道:“你在想什么,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徐念念一愣,脸颊不由得一热,坦然道:“想以前呢。”她突然觉得貌似说错话了。 隋孜谦心思果然细腻,说:“你想起以前了?” 徐念念微微有些慌乱,尴尬的说:“毕竟是发生过的事情么,慢慢的、慢慢的就在别人的提醒下想起了一些。好像一张张画面,就这般拼凑起来。”她结结巴巴,总算是解释完了。 隋孜谦皱起眉头,道:“那你……可是能想起、关于我的?” “这……”那简直是记忆深刻呀。徐念念的心里满是怨念。 “没关系,慢慢来。”隋孜谦宽慰她,以为她因为想不起来所以心里伤心了。其实他想的太多了,徐念念是被他温柔的声音吓到了。 “姑姑姑……夫人!”岫红一拐进拱门,便看到三姑娘和侯爷相对站着。偏偏侯爷高大,挡住了三姑娘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总觉得姑娘是不是依偎在侯爷怀里呢? 岫红等了会,见这两个人连动都不动,她又听到身后来了丫鬟,急忙开口打扰了一下他们。 徐念念侧过身,小脑袋露了出来,轻声斥她,道:“慌慌张张什么样子。” 岫红急忙道歉,说:“从大少爷那取了鞋子,就不晓得会不会小。还有一件棉袄披风,是夫人身边的嬷嬷送来的,说是方才看着姑爷穿的单薄了些。” 丈母娘可真是会疼姑爷,徐念念心头微微发酸。虽然晓得父母想法和年轻人不一样,她娘对隋孜谦再好,也不过是希望隋孜谦待她宽容一些。 可是她现在不想和隋孜谦好了,就是不想和他好了! 徐念念不由得有些怨气,眼看着由远及近见来了四个眼生丫鬟,不晓得是府上的丫鬟,还是宫里娘娘不放心弟弟派来的?又或者本身是侯府里过来的,这都统统不重要! 她快速吩咐道:“你们好生伺候侯爷洗漱休憩。”说完,她看向隋孜谦,说:“我爹娘都在前面,我不放心,先失陪会了。” 隋孜谦没接话,却是用甚至挡住了她的去路,道:“那既然如此,我陪你回去吧。”声音依然冷冰冰的,看不出心中所想。那双明亮的眼眸,在夜幕里更显得耀眼。 “不了,侯爷今个辛苦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否则我爹娘会怪我的。”徐念念直言,有些恼怒。 “为何怪你?”隋孜谦问道,眼里闪过一抹皎洁的笑容,说:“可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至少在你爹娘眼里,你和我应该是在一起的。” 徐念念咬住下唇,没想到他倒是真……实在! “所以侯爷想说什么?”徐念念挑眉看着他,反正她现在有犯浑必杀技,就是失忆! 隋孜谦摇头,说:“你不冷么,脸都冻红了。” ……这是哪挨哪的一句话。 几个丫鬟低下头,谁都不敢多说话。岫红混在四个丫鬟里面,也绝对对一切视而不见。 “进屋休息一下吧。”隋孜谦说完,给徐念念让了一条路,却是走向东厢房的小道。至于拱门方面的路,他故意遮挡住了。 徐念念瞪着他,无声的反抗着什么。 岫红关键时刻开了口,道:“姑娘,天气凉了,您的身体受不住这夜风,奴婢吩咐厨房煮了姜汤,这就给您端过来……” 她没好气的扫了一眼岫红,却也知道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呢。 归根到底,现在爹娘那头谁都不希望她回去……方才谁帮他们稳住形势的? 这群“白眼狼”! 除了嫣嫣,她被家人“抛弃”了,用他们认为对的方式。┭┮﹏┭┮ 14.第14章 山里的人烟稀少,空气新鲜,几个大男孩的爽朗的笑容响彻天空,徐念念的衣服都被雪沫浸湿,她的双手冰凉,连脖颈都冷得要命,但是心里却是充满了温馨的暖意。 这是她苏醒后最开心愉悦的一天。以至于她在很久以后的日子里,想起这些简单快乐的时光,都会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一阵唏嘘感叹,年轻真好,可是岁月如斯,转瞬即逝…… 宁三叫来的小伙伴们都是身体强壮的少年,徐念念最先败下阵来,她除了挨打便是挨打,索性躲到树旁,靠着树干坐下,看着远处的少年们肆意欢笑玩耍。 大黎皇室忌讳文武联营,文官和武官的阵营壁垒分明,所以宁三身边的孩子们多数是武将出身,这些人玩到最后已经不是打雪仗那么简单了,而是变成了拳脚相争,不时有人被扔了出来。宁三力气大,原本最占优势,但是几个小伙伴改变策略,决定先干掉宁三,集体将他扔了出来,还故意扔向了坐在一旁看的悠闲的徐莫言的身上。 徐念念瞬间傻眼,眼看躲不开了本能的伸手去推,却感觉到眼前一黑,双手往下一沉……恩,死死的将宁三抱了个满怀。宁三浑身僵硬,耳根子通红,愤怒的眼神欲言又止的瞪着徐念念,好像吃了多大亏似的怒道:“你干什么!” 居然敢碰他身子,跟个“断袖”肌肤相亲了!!! 宁三觉得自个吃亏大发了!不过徐莫言的身子……好软,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徐念念好笑的望着略显局促不知所措的宁三少,漫天的雪花将午后的天色照耀的十分明亮,映衬的眼前这张红苹果似的脸蛋越发明媚起来。徐念念玩性大增,坏坏的眨了眨眼睛,用肉捏了捏宁三结实的腰部,坦然道:“是你先投怀送抱,干嘛对别人大嚷大叫?” “投投投投……怀送抱?”宁三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刺溜一下的跳了出去,双手上下狠狠的拍打着身上的衣服,抹了抹又擦了擦,好像刚刚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徐雨戒不乐意了,这个坏小子宁三,明明是他占了便宜了,现在还得便宜卖乖?要不是三姐姐接住了他,这家伙的脑袋早撞树了。 宁三懊恼的回头看了看众人,十分郁闷的瞪了徐念念几眼,好像想极力澄清什么,焦急道:“徐莫言,我跟你可不是一种人!” 徐念念被他怨的莫名其妙,无辜的望着他。 宁三微微一怔,更加不快了,指着徐念念的脸色结结巴巴的说:“就,就是就是这个眼神!”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教训徐莫言道:“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这么看人,小爷我可不吃这套,你少……少勾勾勾……”宁三顿了片刻:“别把我当成徐雨戒那个呆瓜。” 徐念念见他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隐约知道他想歪了,有些克制不住的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徐雨戒狠狠的捶了下宁三的肩膀,说:“我招你惹你了,干嘛骂人老捎带着我。” 宁三极其认真的瞥了徐雨戒一眼,郑重道:“总之,我不是那样子的人。” 徐雨戒分外疑惑的皱着眉头,问道:“哪样子的人?” 宁三小心翼翼的将目光投向身后的朋友们,心想你这个徐雨戒,没看我给你们徐家留面子吗?还敢在这里问来问去,真是个大傻蛋!他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道:“就是我不是你那样子的人!更讨厌徐莫言那种……娘们似的男人!” 宁三偷偷瞄着一脸坦然的徐念念,暗自撇了撇嘴角,愤恨的幽怨的瞪了她几眼,然后闷闷的冲大家嚷嚷道:“这雪太大,视线不好,咱们回去吧。” 众人一阵附和,想到明日安南王在宁家宴客,怕是此时已经有人先过来了,兴许还能见到很多许久未见的人,便一起兴高采烈的往回走,唯有宁三心里觉得憋屈,时不时的回头看徐念念,故意摆出一张苦瓜脸,表达他的嫌弃之情! 临分别前时还不忘记复仇似的使劲拍了下徐念念的后背,踹了她的小马一脚。 徐念念的唇角噙着笑意,她完全把宁三看成和雨戒似的弟弟,很有母爱的摸了摸宁三后脑勺,笑着说:“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戒哥儿性子急,年纪小,徐三娘是他嫡亲的姐姐,你们说三娘不好,戒哥儿自然心里不好受,如今大家梁子都已经解开,日后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希望宁三少您大人大量的别和我们家戒哥儿计较了。” 宁三身子一僵,心底好像翻江倒水的河流,他原本有很多很多的怨气,此时被徐念念一张灿烂如花的笑脸憋屈的完全发泄不出来,只好僵着面部肌肉,不情愿道:“我自然不会和白痴计较。” 徐念念心情愉悦,开心的谢过了他,一脸美丽明媚的姿容差点晃点了宁三的目光,宁三攥着拳头,浑身抽痛,这个,这个不要脸的徐莫言,居然拿应付徐雨戒的那一套对待他,笑什么笑,笑你妹妹呀!一个大男人,总是弄的自个跟个娘们似的,什么玩意! 宁三愤恨的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跟徐家打交道了,他可不爱跟娘们玩。 徐家庄子上的管家姓崔,此时他焦急的站在宅子门口等待小主人的归来。 徐念念见管事满是大汉的戳在别院门口站着,诧异的问道:“怎么了?你是迎接我们的?” 崔管事用衣袖拂过额头,紧张道:“侯、侯爷来了。” “侯爷?” “侯爷?” 两道莫名所以的声音先后响起,徐念念看了看弟弟徐雨戒,猛的回过神来,说:“你说什么!” 她整个人僵住,大声道:“隋孜谦来了?” 徐念念身体冰凉,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咬住下唇,伸手将脑袋上梳着头发的柳带扯下,一头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处,冷风袭来,露出眉头紧锁的面容。没一会,她便冷静下来,沉声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去见他!戒哥儿……你别处去玩,不许跟着我!”她目光透着冷意,警告着调皮捣蛋的弟弟。 隋孜谦是什么人啊?上过战场灭过西凉国士兵的骠骑小将军!她担心若是戒哥儿遇到这姐夫,两个人还不打起来?问题是他们家戒哥儿可不是人家的对手! 徐雨戒不服输的仰起头,说:“那混蛋姐夫来了,我自然要去拜一拜。” 徐念念没好气的斥道:“你以为拜山头吗?还拜一拜,给我回去老实呆着!”她面容特别严肃,态度不容拒绝。 徐雨戒从小听姐姐的话,此时灭了气势,不情愿的说:“好吧……若是半个时辰姐姐还不出现,我就去寻你。” “用不着……”徐念念说,抬起脚大步走向内院。隋孜谦不是一向公事繁忙,怎么有空来看她?难不成是来看看她死没死? 此刻,隋孜谦坐在红木椅子上淡定的喝茶,岫红低垂着头,跪在地上,颤声道:“姑娘……夫人……”她已然害怕的凌乱起来,说:“徐少爷来了,姑娘陪他出去转转。” 隋孜谦咬住下唇,一想到亏他还惦记着徐念念身子如何,这家伙已然可以出去疯玩了?她倒是真出息,难不成只要离开了侯府,就身体转好,那么当初费尽心思嫁进去又图什么。 才想着徐念念,便听院子里有人来报,夫人回来了。 隋孜谦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墨黑色的瞳孔落在渐行渐近的徐念念身上。她似乎又瘦了一些。 徐念念被他看的不舒服,直言道:“侯爷来了,不知何事?”她两手一摊,破罐子破摔了。带着嫡亲的弟弟出去玩有什么大不了?先问清楚隋孜谦的来意再说。 岫红害怕极了,姑娘骨子里那股倔强似乎又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以前这种场面她经历的太多,这对夫妻都是极其骄傲的男女,硬碰硬怎么成啊…… 岫红跪在地上,哭诉道:“侯爷您千万怪不得夫人,夫人大病初愈,郁郁寡欢。徐家小少爷和姐姐情分深,特意请假过来陪伴,也不过就出去了一两次而已……” 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岫红心里暗道。 隋孜谦半眯着眼睛,想到前几日跌入在自个怀里那个轻如鸿毛的身子,胸口处积压的怒火似乎少了大半。徐念念心高气傲,半年多不曾和家人往来,此时突然和弟弟见面,难免会亲近一些。 徐念念却觉得心口特疼,罢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又不是第一次退了…… 尊严,早在她当年捧着真心让人家来唾弃的时候就不配谈及!谁知道明年是不是彼此就天各一方,她和他较劲没意思! 岫红偷偷瞄了一眼隋孜谦,暗道按照往日的场景,侯爷该拂袖而去了吧? 她等了会,咦,侯爷没生出想要离开的念头,难不成还在生气? 可是也没发火啊…… 徐念念撇开头,连看都懒得看这人一眼。 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她根本不明白隋孜谦的气点在哪里!难不成她以后上个茅厕都要特意书信一封请示他吗? 徐念念嘟着唇角,红色的薄唇映衬的一张白皙的脸颊特别娇艳如花。 隋孜谦的脚好像定在地上,有些舍不得抬起来。良久,道:“宁家姑娘生辰宴,我一个人出席本就不妥,既然你气色如此好,我就放心了。” 徐念念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做,他就放心了! 15.第15章 徐念念愣住,岫红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噗通一声,徐念念身后的大门敞开,微胖界的徐雨戒滚了进来,趴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着目光清冷的混蛋姐夫,突然觉得身边空气都冷了几分,良久,结巴道:“我、刚巧路过。” 徐念念脸颊微红,本能的挡在弟弟身前,解释道:“小孩子好奇心都重……” 隋孜谦又不是傻子? 隋孜谦讨厌她,定然不会待见她的弟弟,徐念念先入为主的想着,她是很害怕隋孜谦一个不痛快对弟弟动手的。谁让徐雨戒这种趴墙角偷听还自我败露的行为真的好贱啊。 隋孜谦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怒,客气道:“天气尚冷,你要趴在地上吗?” 徐雨戒愣住,传说中的混蛋姐夫是在关心他吗?有点不太习惯啊…… 他上次见到襄阳侯还是在学馆里同人吵架,这姐夫可没偏向他半分,那冷漠嫌弃的目光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发寒! 徐念念也是极其诧异的看向他,一时间倒不好开口了。 隋孜谦清冷的咳嗽一声,说:“我本是收到安南王的帖子才来郊外的……”他顿了片刻,不太自然的盯着徐雨戒,说:“顺便看下你……姐姐。” 岫红才端坐跪正,差点又趴地上求饶。咦,貌似不对劲……侯爷并未斥责夫人! 室内特别安静,隋孜谦的宽容实在是让徐念念主仆无言以对。 这人脑子被驴踢了性情大变不成? 好在徐雨戒可不知道姐夫往日里和姐姐是什么状态,接话道:“所以呢,姐姐身体好了,姐夫是要带她一起去看望安南王吗?” 隋孜谦满意的点了下头,深感徐雨戒聪慧,道:“戒哥儿若是愿意去玩,也可以。” 徐雨戒眼睛一亮,他近来本就和宁家三郎玩的不错,爽朗道:“好呀。不过我就请了几天假,原本明个就要回去呢。害怕夫子那里……” “我稍后书信一封即可。”隋孜谦淡淡的吩咐,看向身旁的长随四喜。 四喜立刻领命,说:“奴才立刻去办。 ” 徐雨戒顿时裂开了唇角,暗道这姐夫一点都不混蛋啊……太贴心了吧。他最近玩野了,一点都不想回去学馆读书。 隋孜念糊里糊涂的留了下来,并且没有离开的意思。徐雨戒毕竟年少,对于在京城名气出众的镖旗小将军隋孜谦还是很仰慕的。再加上他发现姐夫并非难相处的人,于是就有些得意忘形。 “姐夫姐夫,你快给我讲讲三年前你是如何被西凉国两万大军包围,依然从内城逃脱的故事吧。”徐雨戒眼睛亮亮的,学生似的样子。 隋孜谦一怔,说:“便是如外面所说的那样而已。” “空城计吗?”徐雨戒问道。 隋孜谦轻笑,说:“哪里算得上计谋。只是当时我们进入西凉国境地太深,被困在内城。围剿我们的是西凉国的战神宇文霜目。他行事谨慎,我们才敢做出一副诱敌状,他才不敢快速破城。拖了三日,援兵到了,性命无忧。若是当时是宇文霜目的弟弟,年轻气盛的宇文浩南,或许我的性命就交代在那了……”又何来现在的威名? 他说的云淡轻风,却已然是从生到死。 岫红有些感慨,她一路看着小姐钟情隋孜谦,步步坎坷筹谋,再到被厌恶嫌弃,这还是小姐和姑爷最温和的一次饭局。 隋孜谦似有若无的将目光落在徐念念身上,却发现她从未看过自己。她垂下头,闷头吃饭。偶尔看看窗外,似乎在注意着时辰。 她是不是挺不耐烦他的? 这个想法令他有些不快,于是变成了另外一种安慰,不会…… 徐念念喜欢他,难不成是矜持? 他有些诧异,这辈子居然有人把矜持二字用在徐念念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身上! 还是他! 晚饭吃到一半,四喜忍不住开口,道:“侯爷,安南王派人过来了。”原本他们是要直接去安南王那的,早就让人过去捎话,可是没想到侯爷居然在徐家留了饭。 别说四喜惊讶,就连安南王都不信……于是安南王和王妃两个人合计一番,估摸着又是徐念念闹出了什么事端,令侯爷离不开。毕竟宁家六娘宁雨妍的心思属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难不成徐念念听说后寻侯爷不痛快啦? 一想到徐念念要死要活的手段用了不下数次,他们思前想后,决定要尽快“拯救”侯爷,于是就有了这出派人来接的戏码…… 隋孜谦皱起眉头,不快的扫了一眼四喜。 四喜也觉得尴尬至极,可是安南王派来的是府上颇为受重用的王管事儿,王管事定是得了安南王什么话,都快闯进来见侯爷了。若是发生这种事情,侯爷要是生气了,他岂不是下场更惨! 徐念念听说安南王府来了人,整个人立刻松了口气。 她眼看着天色渐深,若是隋孜谦决定留宿,那她住哪儿? 徐念念立刻起身,识相道:“戒哥儿,快别缠着……侯爷了。”她实在说不出姐夫两个字。徐雨戒脸皮厚着呢,嘟囔着说:“姐夫,你跟安南王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是去住他们家,而不是我们家?” 徐念念差点吐血,这到底是什么猪队友啊! 他姐姐和姐夫闹和离呢,他他他他…… 隋孜谦蹙眉,越想越觉得徐雨戒说的不错。徐家是他的岳家,他为什么要去安南王府的别院住下?再说明个生辰宴是宁家六娘,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他冒然登门并不合适。 于是隋孜谦刚要站起来的身子又坐回原处,看向王管事,淡然的说:“多谢你家王爷好意,今日我就不去叨扰了。” 徐雨戒盯着安南王府管事目瞪口呆的神色,有一种自个赢了的感觉。说到底徐家才是襄阳侯正儿八经的姻亲呢吧? 徐念念脸颊通红,真想一巴掌拍向亲弟弟那张大圆脸蛋,几个时辰前还浑蛋姐夫呢,现在亲昵个什么劲儿。 她咬住下唇,胸口处仿佛堵了块石头。望着弟弟一脸崇拜无比依恋恨不得和隋孜谦称兄道弟认干爹的样子,她莫名醋了! 明明是一条致力于和离的路好不好! 弟弟这是要干什么。 好吧,他喜欢他,他就跟他在一起好了。徐念念怨念颇深的盯着弟弟,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侯爷住大哥的屋子吧。那屋子今个刚收拾过,就和你隔着一个大堂,你若有什么想听的故事,也方便劳烦侯爷。” 徐雨戒愣了下,觉得三姐姐目光不对劲。可是一想到可以和学院里同窗都引以为傲的男人一起彻夜长谈,想想可真兴奋啊…… 隋孜谦则是错愕了,在他看来,徐念念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如何冷待她,她都应该要伺候他生活起居吧?扔给个孩童算怎么回事儿? 隋孜谦瞪着徐念念,徐念念则莫名心情大好。 她心情好了,眼睛都是闪闪的,一道微微扬起的唇角带动着那张明月般光滑玉洁的脸庞特别动人,摄人心魄。 “天色渐晚,我就不叨扰二位了。”她瞄了一眼弟弟,一字字仿佛从牙缝中流露而出,道:“戒哥儿,既然你这般念着侯爷,记得好好招待!” 徐雨戒摸了摸鼻头,怎么浑身发凉呢? 他低声道:“必须的呀。” 王管事则有些尴尬,徐念念对安南王妃没好感,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就擦肩而过。 哪来的滚哪里去…… 于是王管事儿被四喜打发走了。 隋孜谦望着徐念念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好笑,貌似和徐念念相处,也没有那么难。他尚未缕清楚思路,徐雨戒便捻手捻脚走过来,道:“姐夫,我怎么觉得我姐姐生气了?” 隋孜谦挑眉,道:“哦?” “怪怪的!”徐雨戒歪着头,很是迷茫。 “你想的太多了……”隋孜谦淡淡的说。 徐雨戒没一会就转移了精神,继续开始问他行军打仗的事情。 隋孜谦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转移话题道:“你三姐喜欢什么?” “啊!”徐雨戒蹙眉,歪着头想了半天,说:“我三姐姐可厉害了。什么都一学就会,倒是没觉得她特别钟情什么,除了……”他言语顿住,不愿意再说下去。 隋孜谦一怔,追问道:“除了什么?” 徐雨戒懊恼的说:“除了喜欢你啊!” 隋孜谦脸颊莫名一热,心头滚烫滚烫的,他一直都晓得徐念念喜欢他,可是以前却不觉得怎么样,反倒是苦恼多于欣喜。 可是此时此刻,夜色渐深,徐雨戒这般脱口而出,竟是让他生出继续探究的意愿。 “连你都知道?”他莫名想知道更多。 徐雨戒一副看傻子的样子,说:“多新鲜啊!皇帝赐婚你和四姐姐,圣旨来的时候好在三姐姐不在家,我们全家没敢让她知道,刻意隐瞒来的。可是三姐姐多聪明呢,还是知晓了,说是哭了一整夜,眼睛跟红兔子似的。次日就要去寻你对质,我爹把她绑了。你知道吗?我爹可疼我三姐了,全家里面最疼三姐姐,就连我和大哥都比不上半分。当时我爹简直是一夜白头,恨她不争气!” ……隋孜谦望着徐雨戒清明的目光,忽然有些听不下去。 大家都说徐念念恋他情深,唯独徐念念自个,从未说过喜欢他。 他、似乎也不曾给过她开口的机会。 隋孜谦心情莫名烦躁起来,他一直是冷清理智之人,手上敌国妇孺的鲜血也不是没沾过。他对敌人同情半分,就可能多死几条己国百姓的性命! 现在他是怎么了?念起了儿女私情不成…… 16.第16章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隋孜谦就起身了。他有清晨习武的习惯,虽然是寒冬腊月,他依然赤膊上身打桩。可是徐家没有桩,于是院子里的一颗枯树就受了罪…… 徐雨戒看着新鲜,在旁边叫好。 徐念念记得隋孜谦要去安南王府,所以也不敢多睡,吩咐厨房伺候好这位大爷。自个则借口身子不爽利,打算逃过一劫。 令人意外的是,襄阳侯隋孜谦居然好心的过来看望她。 徐念念受宠若惊,诧异道:“侯爷还没出发呢?” 她是怕他晚了,听在隋孜谦耳朵里却多了几分轰人的意思。 他坐在床边,看着脸颊红扑扑好像苹果似的徐念念,哪里有半分病容? 合着她就是在侯府的时候半死不活吧! 或者说她怕他…… 岫红听前院说安南王又派人来接了,这可真是贴心的好王爷啊。殊不知安南王妃上次惹毛隋孜谦,着实令隋孜谦好阵子没搭理安南王,于是还想借此机会冰释前嫌呢。 隋孜谦环绕四周,整个闺房都是大红色的装扮。好像在他的记忆深处,徐念念就应该是一团火般的艳丽女人。 “夫人既病着,可有人侍奉汤药。”隋孜谦淡淡的说,唇角微微扬起。 徐念念唇角一抽,岫红吩咐人端上来。她本身处在痊愈阶段,也是要吃药的。 隋孜谦伸出手,示意岫红将药汤递给他。 岫红傻眼了,徐念念更是愣住,有一种要从床上起身的冲动。 “侯爷……” “你躺着即可。”隋孜谦破天荒的手持药碗,右手执起汤勺,吹了吹,递过手去,说:“嗯?”他的睫毛特别长,在墨色的瞳孔上一眨一眨,令人生出几分不甚真切的感觉。 徐念念咽了口吐沫,忽的有些倦了。 她坐直身子,道:“给我汤碗吧。” 隋孜谦一怔,徐念念伸手去拿汤碗,两个人的手指在空气中碰了一下,徐念念只觉得身子僵住,她慌乱的急忙把汤碗放在唇边吹了吹,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噗,她差点喷出来,真是好烫…… 徐念念脸颊通红,生生将汤药咽下,故作淡定的说:“侯爷去吧,不用挂心……我。” 隋孜谦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一会,道:“夫人病着,我不好单独前往。” 徐念念皱起眉头,暗道难不成隋孜谦这是要留下来不去的节奏吗?若真如此,外面指不定又传出什么话呢! 她踌躇片刻,看到傻乎乎的弟弟徐雨戒,开口道:“戒哥儿,你替姐姐陪侯爷去吧。” …… 隋孜谦和徐雨戒同时愣住。 为了躲开隋孜谦,徐念念也是拼了。 徐雨戒在徐念念命令的目光下,哦了一声,道:“好吧。”反正他和宁三郎关系转好,若是姐姐希望他去,他个人是无所谓的。 隋孜谦眯着眼睛,目光渐渐冰凉起来。他难得示好,没想到徐念念一点都不想接着。他盯着她,直言道:“你不想我留下来陪你吗?” 徐念念呆住,隋孜谦居然就这般问出来了? 她迷惑的望着他,忽的惨然一笑,这句话对于她而言,来得未免有些迟了。 徐念念垂下眼眸,疏离道:“侯爷哪里的话,安南王府事大,没道理因为妾身耽搁了。” 隋孜谦冷笑,说:“你可知今个是什么日子?” 徐念念一怔,扬眉道:“不是安南王府办宴会吗?” “呵呵。”隋孜谦嗯了一声,说:“还是宁家六娘的生辰。” ……徐念念心头酸涩片刻。她不晓得这酸意从何而来,浑身冰凉,脸色煞白。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娇柔的面容,举手投足间温文儒雅,笑起来纯真的仿若孩童。宁家六娘子,本也是供隋孜谦勾选的女孩子之一吧。若是选了她,若他选了她…… 隋孜谦见她出神,眼神仿佛被人掏空,莫名捂了下胸口,刚要开口便被徐念念的话堵了回去。他心生悔意,不该用宁家六娘子来故意刺激徐念念。 她颤抖着唇角,视线看向别处,催促道:“那、那侯爷快去吧……” 隋孜谦愣住,见她倔强的强撑着一股气,心头百爪挠心,也是气得不成。他右手成拳,胸口处是道不明的不爽。 良久,他漠然的冷笑,道:“好,我就如你所愿。” 他回头看向徐雨戒,道:“戒哥儿和我一起。” 徐雨戒浑身出汗,隐隐觉得屋内仿佛经历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谈话,又察觉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他茫然的点了点头,发现三姐姐低垂下眸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离去,岫红却是哭了,哽咽道:“姑娘你这是干嘛啊,方才侯爷难得想要喂你吃药,你、你你你,你抢什么药碗啊!” 这种主动喂药的事情,怕是襄阳侯一辈子就主动这么一次,还被小姐给破坏掉了。反正都已经木已成舟,还是他们家姑娘愿意嫁的人,就不能重新来过吗? 徐念念垂下眼眸,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岫红盯着她看,问道:“姑娘不是忘记了吗?为何还……” “忘记?”徐念念自嘲的扬起唇角,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顷刻间落了下来。她喃喃自语,说:“我娘曾经劝我,你婚后流下的汗和泪,都是当年任意妄为选男人时候脑子里进的水……” 岫红大惊,说:“姑娘你你你你……” “别问了。我水快流完了,然后就清醒了。” “三姑娘……” “擦擦眼泪,哭有什么用?岫红,帮我收拾收拾,我要出去溜达一圈。整日闷在这屋子里,人只会越来越崩溃。” 岫红应声,却忍不住踌躇起来,姑娘说失忆了,可是为何又能记得一些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徐念念吩咐下人拎来一头深棕色大马,她摸了摸马儿柔顺的脊毛,利落的翻身上了去。她扬起右手马鞭,马儿迅速奔跑起来,岫红吓得大叫一声,却是再也追不上她。 她急忙去寻管事儿…… 徐念念迎着冷风,脑海中里不停浮现出宁家六娘子的样子,她一想到隋孜谦是去干什么,就会觉得整个人受不了。 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的心脏仿佛都被人撕裂了。 如此看来,她比她想象的还要钟情于他! 可是她必须选择放手啊,这种沉痛的爱,如果得不到全心全意的回报,岂不是会逼死自己?徐念念用力摇头,扬起马鞭又是一甩,一定要保持清醒,不再动心!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进了大山,发现有些迷路,才彻底停了下来。九月底的树林里,沉静的令人可怕。她跳下马,跌坐在一颗干枯的树木旁,一动不动。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琴声,非常柔美,又透着道不尽的悲凉。 一曲弹完,又是一曲。 她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徐念念站起身,牵着马儿顺着琴声去寻路,来到了一处小木屋。这屋子外面还种着花卉,都是些易活的物种。她有些纳闷,走了过去。 兴许是听到动静,琴声断了。 徐念念拴好马,推开了屋门。 一个白衣男人。 他的模样特别清秀如何,目光却透着死寂一般的清冷。 他个子很高,更显得身型细长瘦弱。 徐念念没说话,她自己的模样必然落魄,披头散发,凌乱不堪。她尴尬的盘腿坐在一副未完的棋盘旁边,看了会,下了一步。 男人走了过来,也盘腿坐了下来,怔忪的看了她一眼,拿起棋子和她对弈。 徐念念从小才华出众,属于学什么都很快的女孩,所以颇得父亲宠爱,棋艺更是鲜少有人敌得过。她很诧异自个失忆都不影响技术吗? 足足半个时辰,这场棋才落子,是和棋。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徐念念却觉得松了口气。因为一个名字压在心底的积郁散去不少,她猛的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唇角扬起,轻声说:“你方才的琴音真好听,我是顺着声音过来的 。” 男人嗯了一声,古怪的扫了一眼徐念念,道:“你、还好吧?” 徐念念没吱声,她如今的疯样子若说好才怪!她摇摇头,说:“我要在夕阳下山前离开这片林子,你识路吗?”没有阳光的林子才是可怕的,她打算回去了。 男人犹豫片刻,说:“我领你出去吧。正巧也要走……” 徐念念没和他客气,道:“好。” 男人怔了下,说:“姑娘还挺痛快的,不怕我有其他心思吗?” 徐念念摸了摸自个的脸颊,说:“你没被我吓到就好了……” 男人愣了下,扬起唇角轻笑出声。 徐念念弯着唇,娇笑道:“好歹我陪你下了半天棋……” 男人哼了一声,道:“你方才坐着的垫子是我未婚妻子常坐的地方。” 徐念念一怔,说:“真不好意思,她……要等她回来一起走吗?”徐念念看了眼四周,不像是有女主人的样子。 男人失落的轻笑,说:“不用。走吧……”男人没骑马,就是徒步进山。原来这处地方离外面的空地并不远,纯粹是徐念念不识得路罢了。抵达空地,徐念念便晓得方向了,大大方方的同他道别。 男人看着她,说:“我姓秦……你……”他顿了下,觉得唐突,便不再多言。 徐念念也没兴趣和个外男有过多牵扯,直言道:“谢谢你,秦……嗯。”她说完话就上了马,回头笑着看了一眼这位柔弱书生,诚恳道:“琴好听,棋艺也好,日后若不老苦着脸,就更好了。”她冲他笑了笑,两腿一夹,直奔反方向奔驰而去。 男人愣了下,摸了摸自个的脸。 他的脸很苦吗? 也许吧…… 他辜负了青梅竹马的女孩,还何谈一个“好”字? 六年前,先太子被圣人以谋逆的名头拘禁起来,先皇后李氏娘家彻底倒了,父亲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逼李家主动退亲,后来五娘自缢了。 秦子仕有时候会觉得自责,若不是秦家断了这门婚约,五娘子哪怕是随着发配队伍前往漠北,也不至于自缢吧…… 原来他就是千家姑娘招待的状元郎,当朝殿阁大学士秦大人的公子秦子仕。若不是父亲寻到五娘嫡亲的弟弟妹妹,并且承诺照拂李家遗孤,他本是不会参加科举考试…… 31.第17章 天色渐暗,暮色低沉,一行人马准备出发。隋孜谦留下了八名侍卫,护送他们进京。 徐相国和夫人乘坐一辆马车,徐雨戒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徐念念和妹妹徐嫣嫣上了最后一辆马车。事不宜迟,大家匆忙上路。一路上,她握着手心里的御赐令牌,越发觉得有些烫手。徐嫣嫣小心的打量她,突然开口,道:“姐姐,你和三姐夫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徐念念啊了一声,吓了一跳,望着妹妹审视的目光,说:“没什么。” “真的吗?”徐嫣嫣故意靠近她,一张脸贴着她的脸颊,瞪大了眼睛凝望着她,说:“可是我感觉你心跳好快啊……” 双生子就这点不好,偶尔会有一些心灵感应。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从梦中惊醒,莫名觉得心悸,便走到院子里去寻妹妹,果然徐嫣嫣玩水时候没注意掉了下去,好在她着急寻她,有丫鬟赶了过去。否则若只有一个不会水性的小丫鬟,怕是都救不回她。自此以后,她若是一有了不好的念头,便到处去寻徐嫣嫣,这小丫头多少会受伤。不是没看好路摔了跟头,就是调皮捣蛋闯了祸事。 她成亲那晚,哭了一宿。徐嫣嫣便很难入睡,总觉得心情低落,难以入眠。这或许就是双生子的特别吧。 “你看我做什么!”徐念念尴尬的撇开头,多少有些不乐意正视妹妹的问题。 “姐姐,三姐夫是不是开窍了。” 噗,徐念念差点没喷吐沫。开窍?什么叫做开、窍、了! 徐嫣嫣扑进她的怀里,撒娇似的枕着她的肩膀,说:“就是对姐姐有感觉啊?你和我之间没必要隐瞒什么,他是不是愿意同姐姐当成夫妻相处?” 徐念念垂下眼眸,轻声问道:“所以?” 徐嫣嫣笑了,说:“姐姐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将爹的青花瓷花瓶打碎了的事情。” 徐念念嗯了一声,道:“当时你不敢承认,一个劲的掉眼泪,我就说是我弄碎的了。” “但是爹不信!”徐嫣嫣微微有些懊恼,说:“爹说你才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难道我在爹眼里就一无是处吗?” 徐念念捋了捋她的发丝,道:“爹很爱你,他希望你勇敢一点承认吧。” “可是我也没否认啊,不过是真哭起来就说不出话了……” 徐念念捏了下她的耳朵,说:“你这性子其实也够熬人的,日后谁娶了你……哎,看着软绵,说你什么都仿佛是打在海绵上,然后依旧我行我素,死活不改。” “姐姐……”徐嫣嫣娇笑道:“你直接说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好了,反正爹都骂习惯了。” 徐念念眯着眼睛,说:“说正事儿呢,你和我扯这个干吗?” “哦。”徐嫣嫣莞尔一笑,道:“后来爹罚你说谎话了,同我一起关小黑屋。咱们还想着让管家嬷嬷将那碎了的花瓶给捡回来,一起粘补。” 徐念念望着娇艳貌美的妹妹,记忆不由得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里,唇角弯了起来,道:“是啊。你还被碎渣子划破了手,死活不敢让爹娘知道的。还是大哥,把咱俩给拎了出来。那花瓶补的极其难看,不可入目。” “嗯嗯,我们补的不好,后来又托了哥哥去外面寻来工匠修补。可是结果呢?看起来再光滑如玉,那一道道痕迹依旧存在。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便是抹杀不掉的记忆。除非可以过了这坎,否则何来破镜重圆?”徐嫣嫣眨着眼睛看她,徐念念已然晓得她心中所想。 她摸了摸妹妹天真的脸庞,说:“其实我们都有些自私,可是确实如你所说,如果道以前我错的极致,那么现在便想着修正一切。我终归是无法忘记半年来那人对我的冷待,好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因为此,我才晓得曾经的我多么幼稚。不听老人言,我撞了南墙,可是碎了自个的头。” “姐姐。”徐嫣嫣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心,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隋孜谦选了我嫁给她。” 想到此处,徐念念不由得一疼,暗恋的男子看上的是她妹妹,多么可怜令人没有尊严,她当初居然还执迷不悟。 “我又为何,答应了姐姐,替你行代嫁之事?”徐嫣嫣认真的凝望着徐念念,说:“他那么凶,又根本对我无意,我嫁过去才是死路一条。有些事情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我从未见过襄阳侯大人,他又是知道你心悦于他,可他还是选了我,为什么?” 徐念念愣了片刻,道:“爹是宰相……于太子有力。” “姐姐!”徐嫣嫣加重了话音,说:“秦大人还是大学士呢,也身处内阁,他怎么不选秦家二娘子呢?哪怕是为了躲姐姐,也不该选我吧!秦大人在内阁的位置虽然排在爹爹身后,可是为人处世却比爹爹八面玲珑许多。爹如今官位无忧,还不是因为爹一根筋的忠君,圣人优待?可是同时,自然被一些皇子和嫔妃们说是冥顽不灵。” “你想说什么?”徐念念竟是有些不敢去深思了。 “傻瓜,我觉得三姐夫明明就是对姐姐有情,觉得姐姐于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这才会点了我做新娘子。可是他比姐姐还蠢,估摸着现在都未必了解自个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者说,这个感情的懦夫,对于未知,不可控的事情不敢面对?” 晴天霹雳,隋孜谦对她有情?徐念念完全进入一种无法置信的状态。若说有情,那么他们半年来的日子算什么?白痴吗? “而且,除了秦家,徐家,哪怕是千贵妃娘家,你以为他们不想和皇后娘家结亲吗?千大人也是内阁成员,外孙子当皇帝,又或者女婿外甥当皇帝,本就不冲突。襄阳侯这条线若真是搭上了,千家岂不是留了两条退路。不管谁当皇帝,他们家就算不被重用,也不会像镇南侯李家似的,树倒猢狲散,男丁被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整个家族陷入死局。” 徐嫣嫣其实很聪明的,她心思细腻,善于分析。不过碍于嘴巴很笨,有些时候难以同爹娘说出来。唯独面对她这个心有灵犀的双胞姐姐,反倒是口舌伶俐,一点都不需要藏拙。 徐念念曾经问过她想找个什么样子的夫君。徐嫣嫣说,想找个可以聊到一块的,好歹能让她和他多说出话的……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择婿标准?不过后来经历了一番波折,还真让徐嫣嫣找到了,这是后话。 “再说,襄阳侯是什么人啊。那是实打实有军功的骠骑小将军!不说他两个战死沙场的嫡亲哥哥,就他自个也是凭着实力成为许多勋贵家子弟崇拜的对象。宗室子弟,世家子弟,就连寒门子弟有谁敢说隋家不忠烈吗?若论当今朝堂,唯独隋孜谦是同时被文官武将子弟同时认可的人吧?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人,他凭什么将就自个选了徐家,还是你的妹妹!皇家若是敢在他姻缘上做手脚,未免寒了人心。这也是为何替嫁后,你们感情不好,大多数人都将矛头指向姐姐的根本原因吧。早知如此,还不如我这个闷葫芦嫁过去,好歹不至于让姐姐差点死于非命。” 徐念念嘴唇发干,欲言又止。 良久,她咬住下唇,说:“笨蛋,我才不会让你嫁给他!可是嫣嫣,方才你也说了,碎了的瓶子再如何修补都有裂痕,有些事情发生了,便再也回不去。”她有些乱,妹妹是不是劝她不和离呢。毕竟、她若是和离了,其实最受影响的便是徐嫣嫣。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该讲清楚的总要说清楚嘛。所以即便知晓三姐夫对姐姐有情,妹妹也是坚定的支持姐姐的选择!” 徐嫣嫣眨了眨眼睛,调皮道:“况且,三姐夫这人被人捧惯了,根本不懂得体贴女孩,他明明对你有情,可是瞧瞧婚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妹妹也觉得他要不得了。更何况姐姐爱慕他,便会被他的情绪影响,每天那小心脏都跟奔腾的马儿似的,没有停歇的时候,哪里是过日子呢。” 徐念念见徐嫣嫣宽慰自个,心底越发感动起来,说:“我以为你会劝我和他好好处。” “可是姐姐和他处不下去呀。” 徐嫣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不过爹娘的想法可能会有些偏差,姐姐还是冷着点三姐夫吧。他那种人,自尊心强大,你不卑不亢即可,时间久了,他应该会腻吧。” 徐念念点了点头,说:“我已经试着当他是普通男人相处了。” “感觉如何?”徐嫣嫣眨了眨眼睛,开始和姐姐分享御男心得。 “还是会觉得心绪紊乱。他盯着我时间长了,会觉得恼羞。”徐念念如实回复,脸颊上染上了片片红晕。 “很正常,那是姐姐爱慕过的男人嘛。你尝试着将他想象成爹爹呢,会不会有觉得好一些?”徐嫣嫣建议道。 徐念念垂下眼眸,努力将隋孜谦和爹爹的样貌联系在一起,不由得笑了,说:“一个严肃版的话唠老头?” …… 姐妹俩对视望了片刻,突然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徐嫣嫣攥着小拳头捶了下姐姐,道:“偏要扣上襄阳侯的性子,感觉咱爹好委屈呀……” 徐念念也觉得逗乐,原本压抑的气氛忽的就轻松起来,两个人叽叽喳喳的一直聊天到了城门口处。此时天色彻底黑了,已经过了戌时五刻,城门刚刚关闭不久。徐宰相派人来徐念念处取令牌,然后亲自去和守卫交涉。没想到守卫非常配合,仿佛等了他们许久似的替他们做了登记手续,然后开城门放行。 临了,徐宰相命人给徐念念捎话,之所以如此顺利,还是要拖襄阳侯的福气。他进城前特意和九门提督还有守城官都打了招呼,所以徐家一行人才可以快速的完成手续,直奔家门。 徐念念撇撇嘴角,低头和妹妹咬耳朵,道:“我感觉爹似乎对隋孜谦有些改观了。” 徐嫣嫣嗯了一声,说:“应该是吧。上次娘亲和爹说,你都快死在侯府了,谁晓得襄阳侯这次办差那么快,好像就是为了赶回来参加爹生辰似的,放在谁身上不会感动呢?也不晓得他们喝酒时候说了什么……” 徐念念郁闷了,说:“感觉前途一片昏暗。” “姐姐,慢慢来吧。据我所知,爹可是和皇后娘娘递了话,交了老底儿。哈哈哈哈哈……”徐嫣嫣宽慰她道:“皇后娘娘烦死咱家了,若是日后太子登基,我们知难而退,她可以给隋孜谦寻个年轻貌美家世得力的新媳妇,何乐而不为呢?我估摸着爹现在会有些后悔了……” 徐嫣嫣说的不错,进了城的徐宰相果然在车里生闷气,指责徐柳氏道:“你不是说闺女都快被隋孜谦欺负死了吗?” 车厢里就徐氏夫妇两个人,徐柳氏来了胆子,不用顾忌夫君颜面,不甘示弱道:“我骗你干嘛 ,念念可是半条命都没了,难道不是被欺负死了?” 81.第18章 徐念念好笑的盯着愣住的秦子仕,摇了摇头,说:“想必寻我的不是我娘,而是秦大人。妾身先告退了。”她没有继续拖泥带水,转身走人。 秦子仕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扬了起来,他貌似被人嘲笑了…… 秦子仕没有在驿站住宿,而是赶回京城。一路上心情愉悦,兴奋异常。连带着走路都轻快起来,让身边人都觉得诧异。 秦首辅纳闷儿子送个徐老头,多大事儿还要送到驿站去?想平日里他出远门,也不见儿子这般挂心啊。若不是拿捏住李家娘子那几个亲戚来劝导儿子,这小子现在还不参加科举考试呢。 所以秦子仕一回到府上,就被久等多时的老爹抓了回去。 秦首辅看儿子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子,问道:“可有要事儿和我商谈?” 秦子仕一愣,道:“何事儿?” …… “我问你呢,有没有事儿!”秦首辅没好气的说。 秦子仕皱起眉头,思索再三决定暂时对父亲隐瞒。他尚未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徐念念又是刚刚和襄阳侯和离……这身份父亲到底是鼓励还是阻扰,他也拿捏不定。 秦首辅心里悲伤了,儿子大了就开始藏心事儿了。 他知道秦子仕是闷葫芦,儿子若不想说,谁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秦首辅妥协了,换了个更糟心的话题,道:“你妹妹的事情……你怎么看!” “萱宁?她怎么了?” ……“她都快十七了姻缘还没着落呢!”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这事儿爹和娘去说吧。”秦子仕对于他们家的女孩也挺头疼。 “说了。你娘说你妹妹就想嫁给襄阳侯。” ……秦子仕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爹在试探他。 “隋孜谦虽然成过亲,按理说咱们家二丫头给他做新夫人可没辱没了他。偏偏朝堂上的人跟疯了似的,把他捧的炙手可热。新帝登基,摆明励精图治,专心治理朝政,皇上那条路走不通,他们便盯上了襄阳侯夫人的位置。最要命的就是宁家,我听说宁家决定让宁昭仪,哦,不对,宁太妃的嫡亲妹妹去做良妾,真是脸都不要了!” …… “宁家马贩子出身拉的下这个脸,我可不能送xx去做妾。” “那爹便致力于让妹妹成为夫人呗?”秦子仕突然觉得襄阳侯若是可以早日成亲,徐念念怕是才能考虑是否再嫁。否则光是隋皇后的面子就过不去。隋孜谦不娶妇,徐念念想再嫁?按照太后娘娘的期望,徐念念一辈子不再嫁娶才是女人应当守的本分。 思及此,秦子仕劝道:“萱宁性子刚烈,不如爹帮她谋划一番。” 秦首辅都想大耳瓜子他了,道:“所以,我要把好好的闺女塞给个和离过的男人也就算了,还眼睁睁看着女婿纳太妃妹妹做良妾!然后每日还要替臭丫头操心襄阳侯府后院那破事儿?宁太妃可有个六皇子,那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能少给我添乱吗?你爹脑袋还没被门夹了,我跟你说的意思,是让你去劝你娘,没让你劝我。” 秦子仕被骂,也不觉得生气。他今心情特好,好像生活有了奔头,一阵清风袭来,将头顶的雾霾都吹走了。 畅快! 秦首辅盯着儿子似笑非笑的脸庞,气得扔了个墨盒,说:“你定是有事儿瞒着我!” 秦子仕也不否认,恭敬的退了出去,还不忘记叮嘱父亲年岁大了,不要轻易动怒。 这混小子,以前死气沉沉的时候他着急,如今整个人活了过来,怎么依然不省心呢。想起朝上那一堆烂摊子,他就头疼。徐老头去做闲云野鹤了,他顶替了他,本身心心念许久的首辅之位,真拿到手了才发觉就那么回事儿,还担着责任…… 康亲王府 康亲王妃躺在床上,攥着丈夫的手,说:“那个魔障,夫君,黎行之就是个魔障。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康亲王叹了口气,道:“我们并无证据。” 康亲王妃前几个月生产,却是个断了气的死胎。 “我恍惚中听到了孩子哭声,那孩子是活着出生的,定是黎行之干的!他和咱们不死不休,若他不死,行宁也会出事儿。” 康亲王眼底闪过一抹凌厉,道:“又不是没想过弄死他,可是他小时候没弄死他,现如今却是变得愈发艰难。” “王爷,我这身子反正是破败了。我会寻个机会让他再无翻身之地,我拉着他下地狱,王爷替我看顾行宁……” “那怎么成……” 康亲王妃不再多言,却仿若下定了决心,攥了攥拳头。 隋孜谦离京,黎行之成了太子殿下身边第一人。禁卫军都由他掌管,顿时名声大了起来。他出生于皇家,便打算拉拢皇家和勋贵子弟。手里握着十几个禁卫军名额,看着发放给谁。 他本就年轻,性子刻薄,得意起来难免翘尾巴。再加上身体治好了,便和一些纨绔子弟逛了几次院子,听了些新曲。亦有那京城出了名颜色好看的女孩们,等着被送上他的床榻。他还曾差点临幸过一个处官儿,却并不觉得兴奋,脱了衣裳就那么回事儿,还不如他的阿雅。 他发现,他明明病好了,却依然最贪恋阿雅,喜欢她发呆时候的傻样,贪恋她默不作声的包容。嗯,他真的很喜欢她。 所以,黎行之又改了决定,他要收她做正式的通房,等以后新夫人进门后,就提拔她做姨娘。他还想让她给他生孩子,阿雅生的孩子,定是乖巧可爱的。 下了朝,他又本能拒绝了所有应酬,赶着出城去找阿雅。 阿雅性子特好,不言不语(哑巴好么),不争不抢(本分的哑巴好么),对他没有要求(哑巴提个屁要求……)。总之他觉得阿雅很善良,他很满意她! 关于阿雅的身份,黎行之带着一颗逃避的心,刻意忽略掉。 人不是他掠来的,若要担心,那也该是谁掠的人谁去担心吧? 要真是另有来头,难道还要让他送回去吗? 做梦! 黎行之心脏仿佛被谁挖了个洞,一想到要把阿雅送回去,整个人就受不了的狂躁起来。谁敢和他抢阿雅,他要谁的命! 他突然变得很害怕失去阿雅,连带着马不停蹄的来到城外,进了宅子直奔后院。 “阿雅呢?” “阿雅?” 黎行之一路小跑,在后花园寻到阿雅的身影,她正在浇花,明媚的日光映射在她的脸颊处,照的她真好看。 他冲过去将她紧紧的抱进怀里,耳鬓厮磨道:“阿雅。你想我了么。” 徐嫣嫣身子一僵,故作不懂。 然后在黎行之的再三询问下,点了下头。 这算是,看唇回话吧? “阿雅,我想要你……” 徐嫣嫣脑门一皱,无奈的任他为所欲为了。这家伙如今花招可真多,她快受不住了。完事后黎行之从背后圈住徐嫣嫣的柳腰,磨蹭着她的背脊。徐嫣嫣发痒,又觉得胳臂有些凉,便随意拿起一件亵衣披上,目光不由得落在白色亵衣肩膀处印着的红色痕迹处。那是一个唇形……她凑到鼻尖闻了闻,还有胭脂味呢。 黎行之感觉到她的踌躇,顺着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就清醒下来。他本能的不希望阿雅知道自个去过花船,至于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他急忙开口,道:“逢场作戏而已,没有做。”他怕阿雅听不懂,便去拿了纸笔写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应酬而已。 徐嫣嫣疑惑的望着她,其实吧……她一点都不介意。最好是黎行之天天去找其他女人,让她有空寻找离开的机会才好!伺候男人这活,她一点都不觉得很享受。或许因为初夜的不愉快经历,她甚至有些恐惧,连带着每一次同黎行之同房,前面还好,真到了做的环节,只盼着赶紧结束! 她的迟疑让黎行之误会了,以为她没懂,又写道:“那种女子给你提鞋都不配!”他顿了下,又追加了一句:“等皇帝赐婚后,我会给你名分!” 黎行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谨慎的问道:“阿雅,我若是娶了其他女子,你……计较吗?” 徐嫣嫣被他问住了。她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而是黎行之到底想听她回答什么?若说很在乎,会不会被认为不识趣,反而厌了她,她就等着被老管事儿弄死吧。 现如今她可不能失宠呀,老尼姑给她传话了,那位老管事就等着黎行之待她厌倦,立刻出手了解她性命。徐嫣嫣骨子里也是很倔强的,她想回到爹娘身边,她知道,她活着,爹娘才会安心。 徐嫣嫣咬着下唇,求生的**特别强烈。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节操,可是命都没了,节操能吃嘛? 她故作天真的摇摇头,还不忘记给黎行之一个腼腆的笑容。 很清晰的表达了一个意思:我不介意! 一瞬间,黎行之脸色一沉,一股道不明的怨气从胸口处直奔嗓子眼儿堵了上来。啪的一声,他置气的把纸笔都拽地上了,凛然一副炸了毛猫,蓄势待发。 83.第19章 徐念念一抬头,就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笑着。左手拎着个小泥猴,要命的是那猴子满嘴泥巴就算了,还伸着舌头舔呢。 “爹!”徐念念大步走过去,伸手就打了定哥儿嘴一下,正色道:“脏,不许吃。” 小泥猴愣住了,立刻撇了嘴眼泪掉了下来。 徐月笙不高兴了,说:“吃两口没事儿,我不正要带他去洗吗?” “定哥儿康哥儿都一岁半了,您和娘不能老惯着他,到时候性子都养坏了。” “不过两口泥巴,哪里就坏了性子!”徐月笙冷哼,觉得徐念念待侄儿太严厉。 他撇到徐雨戒,厉声道:“不是说念书呢吗?怎么又偷跑出来玩!” 徐雨戒无语,暗道隔辈亲,他爹对孙子这般好,待他却没个好脸色。 徐念念揽手将泥猴抱紧怀里面,拿出手帕擦了擦定哥儿的嘴角,又从怀里掏了个葡萄仁,剥了皮将小肉肉塞进他嘴巴里,说:“别哭了。” 定哥儿觉得葡萄甜,吧唧了两下眨着大眼睛一副乖巧样子,那意思还想要……他还主动将嘴巴蹭到三姨的脸上,甜甜的说:“吃,还想吃。” 徐念念真镇定的摇摇头,说:“没有了呢,明个再吃,先去寻祖母吃米糊糊……” “不,要吃那个。”定哥儿皱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望着徐念念的胸。方才三姨就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他伸出小手,扒拉着她脖领子。 徐月笙关键时刻过来讨好孙子,拿了个大葡萄,说:“祖父有!” 定哥儿二话不说挣扎着改投祖父的怀抱。 “您就惯着吧!”徐念念没好气,道:“吃太多零嘴,待会吃饭就会少了。” 徐月笙仿若没听见,抱着孙子扬长而去。 徐念念摇摇头,真是拿她爹没办法。越老越跟个孩子似的。现如今都懒得管戒哥儿学习,一心当小孩和两个崽子玩。不过父亲身子倒是比在京城的时候胖了不少,这一点颇让她觉得欣慰。 徐念念看了一眼徐雨戒,道:“你也莫伤心,爹以前训大哥也是很严厉的。估摸着是现在性子越来越回去了,反倒是把两个娃当成兄弟般忍让。” ……徐雨戒对这个形容完全无法接受。 “先去看书吧。我和爹商量下,给你在附近寻个老师。” 徐雨戒苦着脸,道:“姐姐,我真不是读书的料,你不如给我寻个武术师傅,这样日后爹和小侄儿们受欺负,我还能用上些蛮力。” 徐念念皱起眉头,却是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徐雨戒确实对读书太排斥了…… 她想了下,道:“这样吧,我答应你去劝爹给你寻个武术师傅。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必须继续读书下去。好歹要下场参加考试,哪怕你落第几次让爹灰了心,却不能在这上面公然违背父亲。” 徐雨戒急忙点了头,说:“全听三姐姐的。” “姑娘,少爷!”府上王管事走了过来,道:“门房说徐月能长老都登门了。”这些时日宗族方面轮番过来人,徐月笙都以带孩子为由拒了。 “这位叔伯同我家貌似不热略吧?”总是来干什么? 王管事儿皱起眉头,道:“兴许是山下那片地?说是月岚老爷当初许了咱家老爷的。可是现在听起来,怕是他们反悔了。说是咱家人口没那么多,那片地他们家种着呢,能不能继续种下去。” 徐念念冷笑,说:“人心不足以吞象。那片地既然走了手续归我爹,我荒着它又能如何?我乐意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他们倒好,既然往日里是他们种着的,我们却又不种,不如继续让他们种着,真是好理论。合着拿着地契的人若是拒了,反倒是显得我们不宽宏大量,苛待族人?” 王管事低下头,道:“姑娘分析的对。就是这个理儿……” “不见。让他们尽快把地腾出来,若是偏要种,我们不拦着,但是那产出来的东西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真当我们徐家没人了?”你且告诉他这是孝恩县主说的。王管事这才意识到,他们家三姑娘虽然和离了,却是县主呢。 王管事把话回了过去,徐月能来了句你们家仗势欺人,愤然而去。 徐念念听了只觉得可笑,当初担心影响徐袅袅成为皇后,逼她爹尽快处理掉嫣嫣的事情,就又送土地又卖好,如今地契都是他爹名字了,不允许别人耕种反倒成了仗势欺人? 徐月能把徐月笙一家告到宗族,族长也有些拿捏不定,便又去寻了徐月岚。 徐月岚思索再三,道:“不如告知给宫里头,让上头定夺呢?” 这地是他许诺出去的,但是是为了当初皇后娘娘嫁娶的事情啊。谁晓得后面徐首辅辞官,还和娘娘全家闹的不痛快,后来更让女儿和离了……他若向着族人,得罪徐月笙不说,还属于翻脸不认账,于德行有亏。可若是他向着徐月笙,族人便和他离了心,更何况娘娘那边会不会有想法? 于是这件本不大的事情就被捅到了东宫。 徐袅袅近来心情极差,皇帝至今没上过她的床,合着她除了占着皇后的名位,什么都没得到。现如今掌管后宫的凤印还握在太后娘娘手里。如今,最得太后娘娘宠爱的是贤妃娘娘隋煜宝,最受皇上喜爱的,则是德妃娘娘千尤画。 徐袅袅对徐首辅印象很差,当初去徐家的时候,就感觉到对方冷淡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徐家其他人的谄媚,更不曾因为她是待选秀女,对她另眼看待。后来她大婚时候,对方甚至办起丧事儿,毫不顾忌她太子妃的面子。 既然如此,她根本懒得看对错,直接暗示下去不能因为徐月笙曾是首辅大人,徐念念曾是襄阳侯夫人便可以欺压族人,抢走人家良田吧? 她故意强调曾经二字,却足够徐家人领会。 宫里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人尽皆知,更何况黎弘宸登基,其他皇子都很小,太后娘娘管理后宫没放权,当前气氛可谓是铁桶,什么都别想慢的过皇上的耳朵。 黎弘宸听闻徐袅袅做派,道:“真是没眼力见。若不是徐首辅,她连进入二选的机会都没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居然是朕的皇后。” 黎行之见状,说:“皇帝别生气,不如就让她折腾下去,徐月笙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们内斗于皇上并无坏处。”黎行之一心将隋孜谦当成政敌,自然调查清楚,隋孜谦和徐念念成亲初半年确实闹得满城风雨,关系极差,可是近两年却是越发恩爱。太后娘娘怀孕生子,太子殿下又基本不曾出宫,出了宫也不会专注于襄阳侯家事儿,自然不晓得外面情况。 他们居然逼着徐念念和离,怕是襄阳侯得知后定会和皇上离了心。黎行之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我废了她是迟早的事情。待舅舅回朝后再议。”黎弘宸眯着眼睛,不快道。 黎行之垂下眼眸,皇上还真是待襄阳侯极其看重。 “皇上其实可以徐家做派都告知襄阳侯。也让侯爷得知娘娘帮忙处理掉了徐念念这位替嫁夫人,让侯爷高兴一下呢。” 皇上嗯了一声,说:“自从得胜战报抵京后,我便将京中情况事无巨细和舅舅说了。估摸着消息快抵达南域。” 南域边城 西凉国五皇子被亲信出卖行踪,遭遇暗杀,亲卫队全军覆灭。群龙无首的西凉**队节节败退,隋家军大胜,名望更盛。 将军府,隋孜谦铺开地图,道:“宇文浩跑了,应该是逃进了深山里。可惜现在是夏季,怕是短时间内逼不出来他。” “那就耗着他!待西凉国三皇子坐稳江山,别说咱们想弄死他,西凉国皇帝更想弄死他。” 隋孜谦点头,说:“那也不要小看他。西凉国太子留下的暗中势力怕是都要为这人所用。他可比宇文家老三强多了,若是抓住,格杀勿论!” “遵命!”几个副官齐声道。 “将军!”四喜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惹得隋孜谦眉头紧皱,道:“怎么了?” 四喜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隋孜谦猛的意识到可能是家信?他的面部表情柔和起来,挥了挥手,屏退众人。 “是夫人来信了吗?”念念近来的信函都特别短,好像个羽毛挠的他心口都不舒坦了。这个小东西明明走的时候万事都应了她,他上次写信问她,居然当做不知道!看他回去要如何收拾她……一想到分开前的耳鬓厮磨,他整个心都热忱起来,道:“还不滚上来,夫人的信呢!” 四喜脸色煞白,低下头,结巴道:“是皇上……皇上的信函。” 隋孜谦一愣,心头却是凉了下来,暗道,徐念念你够狠,这都一个月了,连点消息都没有!可知他念她入骨,彻夜难眠吗? 好在现在基本大患已去,他打算留下宁家兄弟驻守,自个率先回京! 他想念念了,特别的想! 四喜想起送信太监的话,整个人都无法淡定。 他跪在地上,捧着信函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隋孜谦打开信函,目光怔住,只觉得一口腥味涌上喉咙,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抹慑人的杀气! 78.第20章 提及徐嫣嫣,徐首辅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女儿失踪,皇帝仙逝,这一切给他的冲击很大。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追求名利,到头来,何尝不也是一死呢。 一时间,他有些迷茫。 秦大人试探性的看着徐首辅,扎针道:“我想此事儿,定是和千老头脱不开干系。”按理说,太子殿下登基,怎么着也无千家什么事情。谁能料到千家出了个千尤画,那是殿下心底爱慕的女子,殿下终归年少,包不起被枕边风影响。 徐首辅好笑的看着秦大人,道:“你特意登门拜访,就是说此事儿?” ……秦大人也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急躁。实在是近来千老头如沐春风,总是单独被新帝召见,他有些坐不住了。 徐首辅一直忠于先帝,从未结党营私,两个人并无太深的交情。可是因为同科,又一起在朝为官多年,看着徐首辅骨瘦嶙峋的样子,秦大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一朝天一朝臣,徐大人这首辅之位,让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徐月笙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释然。 是啊,太子殿下登基了……他这一生,能被人抓住的把柄不多,所以别人直接对徐雨诚出手,无外乎是警告他,他儿子的仕途才刚刚起步。 徐月笙抿了口茶水,看向秦大人,相较而下,秦大人于他来说可比千老头亲切多了。他开口留了秦大人午饭,秦大人立刻应了。 两个人愉悦的吃了一顿午饭,次日病了许久的徐首辅上折子请辞首辅之位。并且推荐了秦大人。皇帝自然再三挽留,就这般往来三次,终于在三月底同意了徐首辅的请辞折子。与此同时,殿下下旨斥责了凉州知府诬陷下官,同时不忘记把徐雨诚夸了一变,众人才知晓去年年后,殿下居然下过江南,去过凉州。 对此,徐首辅已经不太关心了。 太后娘娘宣他,却是又提及了当年那句承诺。 徐首辅心情五味具杂,当时之所以会同太后娘娘那般说,是因为女儿过的不好,女婿亦差点把女儿逼死,便觉得和离是好。可是两年来,女婿对女儿甚是体贴,念念虽然常说和离,却终归是个正常人,再冷的心也被捂热了吧? 他不愿意替女儿做主,便道:“臣和娘娘当时约定,并未告知过女儿。请娘娘开恩,允许臣和女儿再行商议可否?”念念的婚姻,还是念念自个来决定吧。 隋兰湘皱了眉头,看出徐首辅的不乐意。可是如今太子已经成为皇帝,徐首辅又辞了官,徐念念于孜谦来说,又是个曾令弟弟蒙羞的妻子,她是着实想快刀斩乱麻了解此事儿。 思索再三,太后娘娘隋兰湘,道:“好吧。若是徐大人说不清楚,哀家宣襄阳侯夫人过来,当面提点她亦可。”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若是说服不了你女儿,我来处理。 徐首辅冷笑,心情却分外平静。两年来大起大落,女儿早丧,他已经看得很开。太后娘娘这是觉得徐家无用了,才想给襄阳侯另觅良缘。若是他的女儿死赖着这位置不走,日后他又给她做不得靠山,这日子能好过吗? 自古婆媳就是天生的敌人,襄阳侯隋孜谦爹娘早逝,长姐如母,不管孜谦待女儿如何,太后娘娘都是人为念念有一千一万个配不上隋孜谦罢了。 何必多言? 徐月笙出了宫,便直接回家。此时念念正住在徐府,帮着娘亲带孩子。关于父亲辞官一事儿,她虽然不舍,却是非常理解。父亲性子本就随遇而安,或许回老家也算是安享晚年。 徐月笙到了家,看向女儿的目光有些难过。 徐念念感觉出什么,屏退众人,随着父亲去了书房,道:“爹,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徐月笙叹了口气,道:“人走茶凉啊。” “别人欺负爹了?”徐念念好笑的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出来的,别看现在留下来的人可以官居高位,谁又晓得日后会如何呢?” “是啊。兜兜转转追逐功名路,又有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徐月笙浅笑道:“昨个礼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被参了,怕是晚节不保。” 徐念念点头称是,道:“主动让位,爹做的挺好的。” “呵呵,还评价上你爹了?”他温和的看着女儿,感慨道:“念念,爹对不起你。” 徐念念蹙眉,说:“爹说的什么胡话,儿女之身来自爹娘,这世上只有对不起爹娘的儿女,哪里来得对不起儿女的爹娘?” “你爹今日被太后娘娘宣进云凤殿聊了两刻钟。” ……隋兰湘对她颇有偏见,估摸着说不出什么好话,徐念念暗道。 “还记得当初你差点死了,求我和你娘要和离。我当时气隋孜谦待你刻薄,就进宫和隋兰湘私下达成了协议。待日后太子登基,便许你和隋孜谦和离。想必那时候的皇帝嫡亲舅母的位置,一群京中贵女抢呢。隋兰湘自然同意下来……” “爹……”徐念念愣住,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现在,太后娘娘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定定的看着女儿,怕她伤心至极。 出乎徐月笙意料,徐念念虽然晃了下身子,却是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哀伤。 “念念?” 徐念念觉得身子有些站不住,便寻了把椅子坐下来,道:“自从我死过一次,便自认看淡了感情上的事情。后来隋孜谦突然待我上心,这日子过的仿若是梦幻一般,不甚真实。我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是否可以承受得住,我是否可以醒的了……” “念念。”徐月笙立刻上前几步,按住女儿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道:“爹可以回绝她。我看得出来,襄阳侯待你情深。” “不……”徐念念半闭着眼睛,泪水莫名就流了下来。她口口声声说了和离半年,无奈刚想放下心结,却是不得不和离了。 徐月笙见女儿并无太大触动,反而更觉得心疼,他宁愿女儿大脑大哭,把心底的痛苦发泄出来。 “念念,我和娘娘当初是戏言,我若不认,谁也无法动摇你襄阳侯夫人的名分。太后娘娘在乎好名声,何况太子殿下又是初登基,边疆有乱,无关对错,她若在我辞官后立刻逼你和离,外人看起来太过凉薄。哪怕当初你是替嫁的,她也不能那么做。” “爹……”徐念念反手握住肩膀的大手,爹因为太瘦,手背褶皱不堪。 “不就是和离么,我本来就想和离呀。”她强颜欢笑的说:“我正愁你要离京,女儿心里割舍不下爹娘,嫣嫣不在身边,大哥远在凉州,戒哥儿要留在书院读书,您和娘两个人,我如何放得下?和离也好,女儿可以终身伺候在爹娘身边。” “你那么年轻,怎么可以说终身呢?不成,我不许你如此!”徐月笙皱起眉头,硬声道。 徐念念不愿意惹爹生气,宽慰道:“好吧。不如等大哥娶妇,戒哥儿成亲,爹娘再给念念寻门亲事儿即可。不管是谁,我都会和他好好过。可是当下,我却是不愿意离开爹娘身边半刻。” “你这个傻孩子……”徐月笙深吸口气,摇头道:“念念,别压抑着自个的痛苦。” 徐念念哽咽了一声,泪流满面,道:“最痛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如今的我,没什么承受不住。” “你可有想过孜谦的想法?”徐月笙叹气道。 “他?”徐念念半闭了下眼睛,想起他临走前的耳边厮磨,胸口疼痛。又想起隋兰湘始终待她的冷漠愤然,头脑又清醒了半分。 她咬着下唇,淡淡的说:“新帝是他嫡亲外甥,隋兰湘是他嫡亲姐姐,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两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太多人会顾虑他的想法,缺我一个,又能如何。关心他的事情,比如太后娘娘,这般迫切等不及了,估摸着没准都有看好的人选。” …… “但是您和娘,失了嫣嫣、只有我了。” “爹,我是真的释然了。”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轻轻的趴在父亲的怀里,道:“爹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怯懦也罢,关于爱情,我争取过,可后来大梦初醒,又觉得食之乏味。小儿女的感情,可敌得过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感受得出,嫣嫣还活着,我们不能放弃寻找,念念只想一心孝顺爹娘,帮哥哥带咱们徐家的两个宝宝,然后找到妹妹,看着小弟成家。” “我的儿……”徐月笙撑不住了,哭喊出声。皇家逼人太甚,他可怜的孩子…… “爹,我们不怪别人,最初念念错了。自从我罔顾别人意愿,做出替嫁的事情开始,就有可能会面对这种结局。好在是和离,不是被休。” …… 午后,徐念念回襄阳侯府收拾东西。正逢管事儿收到了南域信函,送到岫红处。 一共三封,都是隋孜谦写的。应该是路途上书写的,然后到了驿站一起发送至京城。 她犹豫片刻,就拆了第一封,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思念之情。有见闻,还有感受。 若是往日阅览,她会会心一笑,觉得温暖。此刻,只觉得痛彻心扉,浑身冰凉。 罢了,她还纠结什么呢。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当初,他们的结合何尝不是门第?若说一点都不埋怨,徐念念又不是圣人,总归是有一些的。 她深吸口,索性没有再去碰另外两封信函。她考虑到前方战事,不愿意动摇将领军心,犹豫片刻也写下三封信函,内容大致相同,告诉他一切安好,盼君归。 她交代管事儿,每个月月初发一封。那么可以撑到六月底。那时候,若京中有什么事情,他大体也都清楚了。 生活、要重新开始了啊…… 窗外天色放晴,春意盎然。路边倔强的野草都从泥土中露出了尖,寻找更多的温暖茁壮成长。他们徐家有钱有地有孙子,怎么会不是好日子。 次日,徐月笙去云凤殿见了太后娘娘,应下和离之事儿。从此往后,无论谁是谁非,隋家人,谁也别想进徐家门! 79.第21章 隋兰湘没想到徐月笙这般痛快,反倒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皇帝黎弘宸认为徐月笙为人识趣,很给皇家脸面,决定来年正好徐雨诚三年期满,必要重用。 隋兰湘将皇帝的意思透露给徐月笙,徐月笙恭敬的回礼,没有多言什么。现如今,他和隋家真没好话可说,女儿受了这般委屈,他却无能为力。隋孜谦往日里待念念再不错,可若不是他当初故意冷漠念念半年,念念能被他嫡亲姐姐看轻吗? 念念是有错,她的夫君确实曾看轻过她,那么和离,呵呵,就和离吧…… 徐月笙主动提出去办理官府手续,想要尽快拿到和离文书。 太后娘娘一一应许,并且叮嘱皇帝办的妥当,务必要顾忌双方颜面。 最终,双方对外宣称,徐首辅因为小女儿早丧,深受打击,精神异常,病重辞官回乡,其四女儿无法割舍父女深情,陪同归乡。考虑到襄阳侯府一日不可无人搭理,双方协商和离。 新帝夸奖徐念念孝道,堪为表率,特封为孝恩县主,准予回乡。 徐嫣嫣听闻此事儿还是黎行之说的。他表现的异常兴奋,将徐嫣嫣揽入怀里,冷声道:“皇帝和娘娘可真是偏向襄阳侯呢,根本无需他出面,就帮他处理了那个不要脸的替嫁女。” 徐嫣嫣身子一僵,胸口隐隐作痛。 爹认下她已经去世,该有多难过?爹辞官,该有多绝望。姐夫明明那般喜欢姐姐,可是三姐姐却依然做出了和离的选择,该是被谁逼迫过?姐姐那般在乎脸面的人,是必定不会再去争取什么了。人可以一次冲动不要脸,还能次次不要脸吗?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就这般被践踏! 她眼圈发红,黎行之却慌了神,纳闷道:“阿雅,可是我搂疼你了?”他脸颊微红,轻轻亲吻着徐嫣嫣的脸庞,呢喃道:“我想要你,想上次那样……” 在一边接受大夫治疗,同时和徐嫣嫣不停尝试下,他命根子终于有了反应,并且近来可以行房事儿了。那滋味别提多**,连带着每次见到阿雅,就想毫不犹豫的吃掉她…… 黎行之如今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新帝登基以后,康亲王夫妇却是再也不敢得罪他半分,甚至起了说和之意。他并未拒绝他们,若是一下子了结康亲王夫妇性命,又有什么意思?他们的阴影笼罩了他这么多年,他也要让他们活在恐惧之中。 老管事儿一直不认可黎行之留下徐嫣嫣性命,没想到两个人反倒是感情上越来越好了。 他有些担忧,忍不住进言,说:“小主人,您年纪不小了,可是该踅摸一门正经亲事儿。” 黎行之一愣,好久没想这事儿了。按照他曾经的打算,势必要在太子殿下登基后,寻个可以在仕途上于他有意的高门贵女为妻子。 “小主人……”老管事儿提醒道:“小主人千万不可沉迷于女色,而迷失了方向。” 黎行之嗯了一声,道:“您放心吧,殿下说我要是看上了谁家女孩,他为我下旨赐婚。” 老管事欣慰的笑着,说:“公子和皇上感情真好。” 黎行之得意的扬起头。 老管事试探性的问道:“那么,阿雅姑娘……是不是要老奴处理掉?” 黎行之急忙摇头,说:“我娶妻与否,和阿雅并不冲突!”他有些迫切,生怕真有谁敢打阿雅的主意。这种迫切,似乎连他自身都没有感受到。 老管事却是皱了眉头,道:“老奴知道了。”心里却想,为了公子仕途,他是不是要做一次彻头彻尾的坏人? 两个人渐行渐远,当年陈家村家庙的老尼姑从拐角处露出身子。阿雅的存在不方便被外人得知,于是黎行之便将家庙的老尼姑给带了出来,让她专门伺候阿雅。 老尼姑望着黎行之的背影,攥了攥拳头,进屋去寻徐嫣嫣。 徐嫣嫣正穿好衣服,黎行之年少,动作越来越粗鲁了。她连带着有些郁闷,若不是为了活下去,谁乐意伺候他啊。她可以感受得到黎行之待她的依恋,可是这一切都取决于她是阿雅的前提。若她是徐嫣嫣……呵呵,黎行之骨子里那般现实自私的男人,还会待她如此吗? 不是徐嫣嫣没自信,而是她信不过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老尼姑怜悯的看着徐嫣嫣,喃喃道:“你听不见我说话,可惜我也不会写字。姑娘,你看我的嘴唇好吗?你快逃吧,那老头不会留你性命的,我前几日就听见他让人熬了药,不想让你受孕。今个他又进言给公子要除掉你啊……” 徐嫣嫣身子一僵,难不成连活下去都这般难了。她何尝不想离开。 徐嫣嫣眼珠一转,老尼姑情绪不太对,或许是她的突破口?现在这宅子具体位置虽然不清楚,可是在城外。若爹娘真的回了老家,她反倒是好行事儿一些。进城查的严,去河北可没那么严…… 老尼姑望着徐嫣嫣,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眼泪模糊了一双浑浊的眼眸,道:“我当年也有个你这般大的女儿,可是她错信男人,失了性命。孩子,千万别认为什么情啊爱啊是一辈子的事情。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你怎么都对,不喜欢了,你就是去死他也不会多看一分。” 徐嫣嫣担心她是老管事派来试探她的,并未敢和老尼姑坦诚心事儿。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发自内心的善意。 老尼姑摇摇头,自嘲道:“我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见,哎……” 入夜后,徐嫣嫣彻夜未眠。对家人的思念深入骨髓,她微微叹了口气,暗道,先搞清楚爹娘回老家的时间,然后再图谋逃走的事情。 反正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她都相信爹娘和家人不会嫌弃她…… 她吹灭烛火,唇角微微扬起,所以,她必须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回到爹娘身边。 秦家,刚刚成为首辅的秦大人找来儿子说话,道:“近来皇上可有什么异样?” 秦子仕一怔,说:“父亲想问什么?” 秦首辅皱着眉头,道:“眼看着就是四月份,殿下要迎娶侧妃了。同去年的大婚不同,皇帝特别上心,多次宣礼部的人过去商讨。” “双妃有隋家姑娘,必然是要大办的。”秦子仕笑道。 “你这小子……我挂心的是千家那丫头。明明性子不好,却入了殿下的眼!也真是怪了,别小看这枕边风,最容易左右男人心思。” 秦子仕淡定的看着秦首辅,说:“爹,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想想该如何帮皇上重振朝纲。皇上年轻气盛,又是刚刚登基,必定满心热血想要做出政绩。” 秦首辅发现自己被儿子调侃了,秦子仕带笑的眼眸令他极其不爽! 儿子太聪明就显得爹有点傻了。 他咳嗽一声,道:“朝纲个头!你到底什么时候娶妻?” 秦子仕尴尬的抿着唇角,真是多余和他爹开玩笑。 “我可是听说你查过徐家四丫头的模样,可惜,挺好的姑娘,这么早就病逝了。” 秦子仕想起记忆中每次见面都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心头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嗯,两个人终是相遇太晚,就这般错过。当时相遇,他还真生出过放下过往,重新开始的念头。 “不过也好,若真是给你们定下来,她再去世,搞不好有人该说你克妻了!”徐首辅话锋一转,不再觉得遗憾了。 秦子仕已经完全不想和他爹聊天了。 秦首辅叮嘱他,说:“徐大人明日离京,你帮我去送送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日后徐大人会不会又重返官场?况且我感觉得出,皇帝对徐雨诚很重视……”在众多年轻子弟还需要在新帝面前刷脸的时候,皇帝已经记住了徐雨诚。 秦子仕点头,道:“徐首辅为官清廉,一心忠君,儿子本也是想要去送他的。” 秦首辅笑了,说:“不是因为他们家四姑娘么……” “父亲!”秦子仕正色道,脸颊却是微微有些红晕。 “你也该走出来了吧。”秦首辅感慨的说。 秦子仕垂下眼眸,道:“若是明年遇不到心仪的女子,父亲便给我选个贤良女子为妻。” 秦首辅眼睛一亮,暗道苍天终于开眼了,儿子嘴巴松动了。 他决定下午去家庙烧根香…… 徐月笙离京的时候,来送的人还挺多,却唯独不见徐家人。因为他从未给予太子妃任何帮助,又擅自辞官,还让女儿和离,徐家宗族都想将他们一房扫地出门了。 太令人生气了! 秦子仕到的很早,徐月笙待他极其客气,道:“秦大人今个没上朝嘛。” “我请了沐休假。爹让我替他送送您……” “秦首辅有心了。”徐月笙淡笑道。 “爹!”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徐念念戴着纱帽从大门口处折返回来,道:“娘说您的书太占地,方才又让人从马车上搬了下来,不如改日单独命人来装吧……” 秦子仕身子一僵,总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 25.第22章 眼看着天色变暗,远处乌云密布。 岫红吩咐着小丫鬟们将尚未晾干的被褥都收拾起来,她正忙活着,便看到侯爷行色匆匆的进来了。 “侯、侯爷!”岫红急忙跳下小木凳,搓了搓手福了个身,道:“侯爷有何吩咐。” 隋孜谦抿着唇角,道:“我要回京,有事情和夫人交代。” 岫红眉头发皱,暗道姑娘这几日累极,早就睡熟,谁管你回京不回京啊! 隋孜谦见她支支吾吾,懒得多说什么,转身进屋。 他感觉到身后有小尾巴跟着,不快道:“没我命令,不许入内!”他说完话就进了里屋,还把丫鬟们都轰了出来。 岫红没办法,只好戳在门口侯着,准备随时进去救主。 襄阳侯再不待见他们家姑娘,也是个英雄人物,应该不会动粗吧!哪怕曾经徐念念经常惹毛侯爷,也不过就是被冷落和甩脸子罢了。 哎…… 岫红忧伤着,隋孜谦已经走入里屋,他的脚步期初是急躁,听到床上的人儿均匀的呼吸声,便越来越缓慢,直到床边,轻轻的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徐念念的脸上,入眼的她眉峰如画,面容精致,睫毛很长,微微卷曲着,仿若可以落下一只蝴蝶。 想起蝴蝶,脑海里浸满了徐念念脖颈处的嫩白色肌肤,还有那诱人的一抹红晕。浑身上下好像个十四五岁的发春小子似的僵硬起来。 隋孜谦脸颊发热,他、在想什么呢? 可是,徐念念居然睡着了…… 他自个到底是怎么了?纠结着什么?似乎不得她一句话,就没法离开似的! 记忆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徐念念,她眨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眸,偷偷的打量他。那时的她年岁并不大,却生的十分高挑,面若桃花,目光里是痴缠,然后待他望过去,闪过一抹惊喜,直勾勾的盯着他。当时他觉得这女子太过胆大,已经有些不喜。 平日里,若是谁偷看他,他但凡冷漠的注视过去,多数女子会低下头吧,唯独她,像个傻子欣喜的盯着自个,唯独那双墨色的眼瞳,异常耀眼的明亮。 那时的他已经从嫡亲姐姐那里得过暗示,说是徐宰相家的三姑娘倾慕于他。这种话他听的耳朵都快生茧了,说不上欢喜或者其他,只觉得厌烦。姐姐话里话外是私下里的调侃挖苦,后来却也是考虑到徐家背景,将徐念念纳入隋家可以结亲的亲家之一。 隋孜谦娘亲去的早,父亲心念母亲不想娶继室。宗族里的伯伯叔叔们不愿意得罪隋家三个嫡子和一个皇子妃,便由着他父亲行事。所以隋孜谦没有继母。可是父亲终归是气血方刚的将军,抬过的小妾却是不少。其中有圣人赏赐,长辈赐予,还有同僚孝敬的美人们,足足塞满了三个偏院。 父亲那种大而化之的性子自是不会对谁上心,经常宠过这个便忘了那个,却是不忘记给每个女人喝下避子汤,所以隋孜谦这一代,是没有庶子的。隋老将军当时连年征战,经常不在祖宅,三个院子的美人们自然寂寞难耐,有那出身差的便起了坏心眼,竟是打起了隋孜谦的主意。谁让他年纪少就生的很好看,随着他大哥二哥相继从军追随父亲以后,府里没个管家娘子倒是被人钻了空子。 隋孜谦差点着了女人的道,从此对女人再无怜悯之心。 说到底,隋孜谦这方面是有些心理阴影的,久而久之便成了对女人的看不起。后来遇到的前赴后继的花痴女实在太多,这种偏见越发根深蒂固。所以,他对于过于主动的徐念念是很排斥和反感,再加上替嫁的事情……他真是气的差点吐血了。 可是为何在一群名册里独独点了徐念念的徐嫣嫣作为婚配,隋孜谦自个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记忆中那双特别清晰的明亮眼眸,他记得住那张脸,便就选了这女子的双胞胎妹妹。 一念之差,便造成今日难解的苦局。 隋孜谦深吸口气,盯着身旁异常安静的女子,心头思绪万千! 真是怪了,他好似有那么一口难以下咽的气,就堵在胸口处。 明明他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她怎么可以就睡的这般安稳? 是觉得心累,还是、不再将他再放在心上? 隋孜谦胸口一紧,不会的,徐念念心悦他,不会不放在心上。 想必是真的累了吧…… 他垂下眼眸,大手落在徐念念小巧的脸颊上,食指摩搓着那双弯弯的眉毛,一下一下,顺着柔软的棱角一直向下,滑过好像嫩豆腐似的脸蛋,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好软,似乎他用力一捏,就可以将她弄碎了似的。 徐念念蹙眉,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 隋孜谦心虚似的急忙收回手,发现她并未睁眼,只是扭过去身子了。 他安静的坐在床边沉默了片刻,见她没再动换,身子不受控的探过去,鼻尖贪/婪的滑过那一头墨色的发丝,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忍不住啄了下她的眉峰。 啪的一声…… 好像瞬间,徐念念的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脸上…… 隋孜谦怒了,脸颊通红。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脸,还打的这么瓷实。不过他也从未干过这种偷香的事情,刚才不晓得是怎么了,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做出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情! 偏偏,徐念念扬手就是一巴掌! 徐念念打完他也有些发蒙,其实早在他进了屋子她便醒了。可是她实在不想面对他,尤其是今个隋孜谦脑子有问题! 她只好装睡,没想到这人居然摸她的脸颊,于是她就故意咛了一声,侧过身去……他、居然居然啄了她一下,于是身体就本能的坐了起来,甩手打了他。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片刻,隋孜谦勃颈处都成了紫茄子样子。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好像个登徒子……偏偏这件事情真的没法解释清楚,一向骄傲的他也有些没脸说。居然干出毛头小子才会做的事情,还被徐念念抓个正着,毫不犹豫扇了他! 良久,隋孜谦酝酿片刻,告诉自个不和她置气,她是病人呢。 于是,他咬牙道:“我有差事,先回京了。”交代完毕,他立刻转头就走,走了两步,没听到背后传来任何叮嘱,心情没来的差了好多。胸口处就好像压了个石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徐念念没顾上她,低头望着自个的手心,她方才居然真打了他? 不过隋孜谦到底怎么了?脑子进水了不成! 隋孜谦撩起长袍大步离开,看谁都觉得不顺眼。连带着四喜也不敢吱声,整个队伍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氛中连夜赶回京城,连路过驿站都没人敢主动喝口水。 抵达城门后比预计时辰晚了一刻钟,隋孜谦发怒日子怕是过的太安稳了,于是决定给队伍加练。 反正天色已晚,他不打算进城了! 隋孜谦多次强调,不能因为不是战/时,就掉以轻心! 四喜快被练的跑吐了,望着满肚子火气没地方撒的主子,实在是觉得冤枉。若不是主子偏要亲自去和夫人道别,他们才不会晚了啊! 庄子上,一切回归最初的宁静。 徐念念的心情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她蹙眉发了会呆,攥着一个小手绷,打算给哥哥未来的孩子绣双喜庆点的小红鞋。 “夫人……”岫红轻声唤她。自打夫人回来后就心不在焉的,一会说要泡茶,一会又拿了本书烦躁的看了会,最后开始绣东西,可是那针都快扎手上了,她忍不住提醒道:“线好像绞住了,奴婢给夫人重新串一根吧。” “嗯?”徐念念抬起头,又垂下眼哦了一声,将手绷地给她,心口处空落落的,不由得鼓起嘴巴吐了口气,犹豫的开口,道:“岫红,你可觉得……侯爷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岫红顿了下,低着头串好新线,仰起脸笑道:“感觉侯爷人变得好相处了。” …… “所以,你觉得呢?”徐念念眯着眼睛,看着岫红。 岫红歪着头想了一会,说:“奴婢什么都不懂呀。不过奴婢认为,夫人和侯爷已经是夫妻了,若是侯爷愿意变好,这不是好事儿吗?女子出嫁从夫,侯爷乐意待夫人好,难道不是喜事儿?” 徐念念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斥道:“喜个头!” 岫红吐了下舌头,说:“夫人要洗头吗?” ……徐念念把手绷一扔,脱了鞋子上床躺着,来回翻身,怎么也睡不着。岫红还想说什么,听到屋门嘎吱一声,徐雨戒探头探脑的溜了进来。 “三姐!” “谁让你起身了?”徐念念目光落在他的大腿根处,闪过一抹埋怨。 徐雨戒憨然一笑,呆呆的说:“我担心姐姐么。三姐夫走啦!” “谁让你唤他姐夫的!”徐念念脱口而出,还唤的真顺口。 徐雨戒一愣,道:“不然叫什么。我觉得姐夫挺好的呀,昨个宁悠然老想冲姐夫贴过去,姐夫一直没搭理她呢。亏她还是高门贵女,这没娘教养的女子果然是不知羞。”宁悠然娘亲去世的早,是在老祖宗身边长大的,徐雨戒这一抱怨,是连着宁家老太太给骂上了。 徐念念蹙眉,没有多言。岫红忍不住问道:“宁家六姑娘当真就盯着咱们家侯爷呐?” 徐雨戒点了点头,道:“否则我干嘛去撞她啊!”他猛的捂住嘴巴,表情懊恼万分。 “你撞了人家?”徐念念眉眼一挑,质问道:“这才被烫着了吗?” 徐雨戒撇了撇唇角,糊弄道:“姐姐……”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稚气,着实让徐念念没法生气。徐雨戒坐在床边,望着她,腼腆道:“姐夫帮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呢。” “所以就觉得他好?”徐念念敲了下他的脑门,道:“拉下的功课怎么办?” “反正快到年关了,明年再说呗。况且我不像大哥似的天资聪慧,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徐雨戒抱怨道:“我宁愿跟家里的吴大哥学点拳脚功夫。” “胡说什么呢。总是要把书读完了。徐家哪里能出不识字的人!”徐念念叮嘱道。 “可是指着我考科举怕是肯定考不到的……”徐雨戒不爱读书,又因为家风不敢逃课,难得有机会不去上课,好像离开了笼子的鸟儿,欢快的不得了。他知道三姐姐最为父亲看重,想着让她帮忙说几句话,这书能不读了么。 徐念念也看得出徐雨戒不是读书那块料,可是徐家家世清白,书香门第,总是要逼着弟弟好歹参加一次科举考试,哪怕落地,再谋求其他营生,看起来至少像个读书人家的子弟。 “对了,昨个有小厮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是三郎的口信儿呢。”徐雨戒性子粗犷简单,自从和宁三郎尽释前嫌,反而和那些武将子弟们相处的如鱼得水,性子野了,就想着一起去玩。 徐念念眯着眼睛,说:“我看近来你是有点要疯吧?” 徐雨戒急忙正色起来,转移话题道:“姐姐,父亲重阳节前的生日,若我不回京了,姐姐也留在别院,父亲和母亲应该会过来待两日。” 想起老父亲,徐念念眉头柔和下来,点了下头,说:“这一个月,我好歹给父亲绣个腰带。” “那弟弟也去给爹准备礼物啦……”说完他就灰溜溜跑了。 徐念念无语的望着他的背影,说:“吩咐王管事派多点人跟着他,估计会出去瞎跑。” 岫红上前一步,道:“嗯,奴婢晓得了。咱们家戒哥儿都十一岁了,性子却还像个孩子似的。当初大少爷十一岁的时候可比他老成多了。” 徐念念想起什么一怔,眼底满是怀念。 岫红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夫人……其实是记得起来的吧?” 徐念念愣住,不要意思的垂下头,说:“对不起,岫红。” “奴婢惶恐呢,姑娘快别如此说……若是一般人,想着也是忘了才好。何况是夫人呢。”曾经这般骄傲的女子,若是想低头,不寻个由头可成呢。 想来他们家三姑娘也当是自个忘记了,这才可以坦坦荡荡的面对襄阳侯。只是襄阳侯那里却也是出了状况,突然间的就又想和他们家姑娘过下去似的。 徐念念抬起头,盯着她道:“都过去了,岫红。等我和他和离,单靠嫁妆也能让你风光出嫁。” 岫红脸颊通红,道:“夫人说的什么话啊……真的一定要和离吗?姑娘您曾经这般爱慕于侯爷,难得侯爷态度有些松动了,为何不顺水推舟试试呢?” 徐念念豁然一笑,说:“曾经爱慕他的念念已经死了……那种彻骨之情我亦不想再重来一次。我只觉得愧对于父母亲人,愿以后半生为报。” “夫人……”岫红心疼的望着她。 徐念念想清楚后又拿起手绷,准备给父亲绣个生辰礼物。就是不晓得父亲会不会来别院呢?她眼睛一亮,她的老父亲,那般疼她,定是会来的。 大黎官员本就是五日一休沐,徐相国赶上生辰,隋皇后示意监国的太子殿下多批了他三日假期。连在一起可以休四天。恭亲王下朝的时候追上岳父,本是想商量着何时带着妻子徐菲菲回徐家给相爷过生日,没想到反倒是被徐相国给拒绝了。 徐相国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嘱咐儿子留下照看怀孕的媳妇,自个带着妻子徐柳氏和四女儿徐嫣嫣急忙出城,生怕晚了就又浪费半日。 宫里。太子殿下陪着卧床的父亲说了会话,见千贵妃过来看望父皇,便寻了借口撤到母后寝宫。皇后娘娘方准备好吃食,拉着儿子坐了下来,一起午饭。 “皇上今日可好?” 太子殿下点了下头,说:“气色好多了,就是犯懒呢。不过昨晚去了宁贵人宫里看小弟弟,今个千贵妃来的便早,我腻味她说话,便也走的早。” “真是一团孩子气,她终归是你父亲宠妃,礼节要到。你如今监国,正是被人挑刺的时候,万不可出错。娘是正宫,你是嫡长子,这世上完没有比咱们更正统的了,随他们蹦哒去吧,你且做圣人的孝顺儿子便可。” 太子聪慧,一点即明。他想起什么,说:“舅舅来消息了吗?” 提起如今唯一活下来的嫡亲弟弟,皇后娘娘雍容华贵的精致面容上总算流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轻声道:“你能随时念着你舅舅,母后就安心了。” “母后哪里的话,舅舅为人正直,对大黎忠贞不二,又是能信得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我是真心想他了。”太子在长辈面前,已然有几分小大人的样子。 隋皇后摸了摸儿子额头,说:“说是递了折子进去。后宫不干政,没有多打听。你父皇病着,漠北却传来异动,指不定是外敌还是内患。你父亲看在镇南侯李家祖先的攻绩上,在先太子谋逆案上手下留情,表面做了好人,心里却又不放心人家,这才稍微有点消息,就像惊弓之鸟似的。” “可是为何一定要舅舅去呢。”赶在年关前让舅舅出京,小太子总觉得有些愧对舅舅。他舅舅本就没讨个好媳妇,家里没人心疼就算了,父皇还如此使唤人家。 隋皇后挺了挺腰板,淡定道:“隋家忠烈,涉及李家的案子,你父皇哪里敢托他人。”谁不晓得当时太子根本就是还没来得及谋逆,就被圣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至于镇南侯就更冤枉了……可是谁让他是先太子外家呢?皇帝废太子,自然忌讳镇南侯……他又不能手刃亲子,落人口实,必须做个宽和的父亲留下儿子性命,又哪里可能让镇南侯手握漠北军权? 漠北那地界儿最早是欧阳家族的地盘,当时固若金汤,连皇家都插不进去手。可是百年已过,欧阳家早就落魄了。李家接了漠北地界儿,也想学着欧阳家做土皇帝,圣人却是容不下的。 现如今,是他们隋家的年代。隋家在大黎历史中有过数次沉浮,最辉煌的时候老太爷命令隋家不得再入仕,曾有过三代皇帝的朝中都不曾有隋家子弟,可是却也造就了隋家是从太/祖皇帝打江山到如今四百余年,唯独从头到尾都敢自称望族的豪门。 太子殿下又将朝堂上一些趣闻说给隋皇后听了一会,两个人愉悦的用完午饭。 隋皇后叮嘱他道:“稍后看完折子批注后记得亲自去给你父皇审阅。” 太子殿下黎弘宸点了下头,宽慰隋皇后道:“母后放心,儿子一直清楚着呢。绝对不会趁着父皇生病便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再说这天下,难道未来本不就该是我的?我着急什么呢!”他眨了眨眼睛,声音里难掩几分孩子气的调皮。 隋皇后轻笑,站起身亲自给儿子整理了下衣冠,说:“记得换件衣裳,你父亲爱干净。” 黎弘宸应声,本是抬脚要走,却是想起什么,回头道:“母后为何让我给徐相国这般体面?” “什么?”隋皇后一愣,没反应过来。 “就是他的生辰假呀,别的人可没有的。偏偏他那般特殊,还给了三日。” 隋皇后见他撇嘴,心知因为徐念念替嫁的事情令太子对徐家心生不满,急忙叮嘱道:“徐相国十八岁入仕,二十五岁进京,不过短短十八年就能做到今日位置,你切莫小巧了人家。更不能轻易露出不满的神色,他是娘亲斟酌再三为你寻的臂膀,你可别因为一点儿女情长的小事儿就做蠢事儿。” 黎弘宸哦了一声,道:“我自是尊重徐相国为人品质的,只是他实在是教女不严,这事情母后可是受了委屈。若不是徐家有个恭亲王妃,母亲为了我不愿意得罪太后,又岂会善了?毕竟关乎舅舅终生幸福呢。” “傻孩子。”隋皇后眼看着儿子这般维护自个和娘家,心里甚是开心。她伸出手捏了捏太子手心,道:“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日后自有缘法。”关于徐相国和他递话愿意待日后大成后主动和离的事情,她并未打算和太子说清楚。太子年岁尚小,终归是嫩了些。 话已至此,黎弘宸也不再多言,说:“那我换好衣裳便寻李大总管去看父亲!”李大总管是圣人最信任的大太监。 隋皇后满意的笑着,说:“快去吧,别累着。我这里不用你挂心。” 太子殿下黎弘宸大步离去,隋皇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头升起几分自豪感。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真是懂事儿呢。”身边的李嬷嬷率先开口,虽然说隋皇后是太子的娘亲,但是宫里皇子和外面做儿子的毕竟不一样,并不是所有皇子都和母妃一个心。比如千贵妃捧在手心里的五皇子黎弘岳,那绝对是个猪队友。 隋皇后嗯了一声,眯着眼睛道:“听说最近圣人常去宁家妹妹那里,看来我也要走动一番了。” 李嬷嬷一怔,没敢多说。宁贵人自从有儿子傍身后那气度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听说圣人身子骨好了便老去请,她的贵人品级也是熬了多年,怕是想借此机会直接封妃。若是以前,她经常在皇后娘娘身前伏低做小,如今这番作态全部拿捏到了圣人跟前,偏偏圣人大病一场以后,听闻几个皇子在他生病内的小动作,有些寒心,极其偏疼这位刚半岁的小皇子。 连带着宁贵人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隋皇后同她情谊好,自从宁贵人怀孕后便免了她清晨的问安。如今七皇子黎弘赐都快半岁了,宁贵人自个也懒得主动提及,竟是真的就这么不问安的守着小皇子过日子。也不晓得是真忘记了,还是有了儿子轻佻放肆起来。 隋皇后梳妆打扮一番,迈着轻快的步伐前往清香殿,去看望七皇子殿下了。圣人午睡后外出溜达,半路上“偶遇”抱着小皇子晒太阳的宁贵人,于是也落座到了清香殿,他和皇后两个人前后脚进屋子。 隋皇后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恭敬道:“方才宸儿从我那午饭后回去换衣裳,还说去看望他父皇呢。” 圣人怀里正逗弄着小七,他仰起头,儒雅的笑着,说:“兰湘,你快来看看小七,这脸蛋肥的不像话。”他说完后不忘记伸手捏了捏。 隋皇后扫了一眼拘谨的宁贵人,走到圣人旁边,笑道:“真可爱呢,悠荷妹妹真会养孩子。” “是喂养的不错。”圣人高兴,对于照看七皇子殿下的乳母和丫鬟们轮番赏赐个够。 隋皇后同他聊了会小皇子后,抬起头看向被冷落多时的宁悠荷,道:“许久不见妹妹,看起来气色不错。” 圣人一怔,看向她俩,说:“皇后许久不见宁贵人了?” 隋皇后眯着眼睛,温和道:“皇上忘记了吗?自从悠荷妹子怀上子嗣后,我就免了她的晨昏问安。清楚她大着肚子偏要早起过来,您不是还训斥过她?后来孩子生了,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妹妹呢。” 皇上垂下眼眸,愣了一会,淡淡的说:“小七眼看着过了半岁了吧。按理说,是不允许生妃来养育的。”为了防止后宫干政,大黎后宫有一条不正文的规定,那便是皇子都不让亲生娘亲来养育。 宁贵人顿时傻眼,七皇子可是她眼前的命根子,倒不是她故意忘了规矩,而是带孩子着实太忙,况且她舍不得乳娘喂养孩子,反正不用伺候生病的皇帝,她私下里偶尔晚上自个带孩子。再加上隋皇后宽厚,也不曾派人问过,转眼间就过了半年多。 若说她没有一点想法,倒也不然,只是…… 宁贵人深知越解释越显得不尊重皇后娘娘,索性认下自个的错误。她再不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盯着皇帝,而是眼巴巴的看向隋皇后了。 隋皇后捂嘴轻笑,扭头看向皇帝,说:“不过皇上您和太后都甚是宽和,舍不得让亲生母子分离。再说千贵妃那开了个头……我想不如就让宁贵人自个带吧。” 若不是圣人在呢,宁贵人恨不得给隋皇后跪下磕头。这规矩是不成文的,后宫也并未遵守,但是若皇后娘娘硬是要她和其他妃子共同带孩子,怕是会有一群人争抢。何况她的小七这般可爱,有了孩子意味着皇上来的次数便多了,皇后娘娘不为难她,也定有人希望能按照规矩来。 皇帝一把年岁,心里哪里看不出隋皇后对宁贵人的不满呢?他想起襄阳侯还在外头给自个办不干净的事情,索性给了隋皇后这份脸面,道:“后宫的事情,还是皇后做主吧。” 宁贵人再也不看皇帝了,规矩的站在皇后娘娘身后,一言不发。 “既然如此,妾身觉得这世上谁能比亲妈养得好呢?我看还是宁贵人自个带吧。”隋皇后轻笑,眉眼微微挑起,精致的容颜映衬在明媚的午后余光下,耀眼明亮。 皇帝忽的心有所动,伸手握住隋皇后的白净小手,说:“是说宸儿稍后来和我禀报折子吧,你随我一起去等他,别让孩子扑了空。” 隋皇后故作害羞,明眸善目妩媚的扫了一眼皇帝,扭捏的站了起来,看向宁贵人,道:“孩子既交给了你,便好生养着。” 宁贵人卑微的垂下头,再也没有起初的张狂,伏低做小的福了个身。 皇帝挽着隋皇后向外面走去,明黄色的龙袍和身旁大红色衣裙上镶着金色凤凰图案的金黄色落在周身一群奴仆的眼底,刺的发慌。 众人恭送帝后离去,待人影消失在尽头,方敢起身。 宁贵人转身急忙抱起孩子,放在唇角亲了又亲。她把人都轰了出去,独留下小时候的教养嬷嬷王氏和信得过的女官香草。 宁贵人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越发抱得孩子紧了,小皇子忽的就哭了。 王嬷嬷急忙劝道:“贵人轻点,小心吓着孩子。” 宁贵人瞪了她一眼,说:“亏嬷嬷知道说我!我当初说什么来的,隋兰湘岂是能糊弄的人?” 王嬷嬷脸上一热,道:“可是皇后娘娘不松口给贵人提高品级,这才将主意打到皇上身上。倒是没想过皇后娘娘真会撕破了情面,故意敲打贵人。” 宁贵人眯了下眼睛,说:“别说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还有外面那群丫头奴才,回头都需要好好敲打一番。隋兰湘和前头那位皇后可不一样,她颜色正好,风韵犹存,不是那人老珠黄的李皇后!更何况兰湘姐身后可立了个功勋隋家!” “嗯嗯,老奴知晓了。回头就好好整治下咱们清香殿的风气。” “明个一早叫我,这晨安是再不敢说不去的。” 王嬷嬷点头称是,说:“既然如此,贵人就别再晚上奶孩子了,否则气色看起来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宁贵人不耐烦道,低下头亲了下儿子的额头。她的心里忍不住想着,没孩子那会万事不敢招惹隋兰湘,如今有孩子了,反倒是被彻底拿住了。他们宁家在皇帝眼里,却是如何都越不过隋家! 李家村 徐念念一早听闻管事说京中来了消息,徐相国下午出城,晚上便会来到别院。 她吩咐小厨房准备材料,蒸了寿桃。她想起什么,走到厨房伸出,从一个酒缸里掏了一勺尝了尝,扭头和弟弟徐雨戒说:“你喝一口,如何?” 徐雨戒抿了口,说:“姐姐这寿酒方子哪里寻的,感觉好甜,没有一点刺激的味道。” “一本杂书里看到的。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家里人逼你读书不是为了功名,而是要开阔你自个的眼界。”徐念念不忘记借机嘱咐弟弟。 徐雨戒哦了一声,说:“可是还有一句话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砰的一声,徐念念就汤勺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问题是行万里路很难好不好,书至少可以拿起来就读,懂了?” 徐雨戒没敢再挑战她的权威,摸了摸头,委屈道:“受教了。” “乖儿~”徐念念心情不错的捏了下徐雨戒肉嘟嘟的脸蛋。 徐雨戒自是任她揉捏,直到门房派人来传话,说是徐大人夫妇到了。 许是有段日子没见爹娘,徐雨戒抬起小腿率先跑了出去,不忘记回头看向姐姐,道:“我先去迎他们。” 徐念念嗯了一声,捋了捋耳边碎发,整理了下衣裳走向门外。 她仰起头,碧蓝色的天空仿若水洗了一般,万里无云,连带着心情都轻快起来。 人的一生或许就像是这天气,昨个还阴云密布,今日却是晴空万里。不过有一点不容置疑,只要你愿意相信光明,明媚的日光总会冲破乌云,照亮前路…… 嗯,徐念念攥了下拳头,笑脸迎了出去。 80.第23章 徐念念愣了片刻,立刻低下头,道:“父亲,我去书房等您。”她淡定的转身,消失在鲜花满园的春/色之中。 秦子仕皱起眉头,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这忽的冷静下来的声音和即便是带着纱帽,也难掩熟悉的身段脸颊,他猛的意识到,徐家四姑娘和三姑娘是双胞胎,两个人本就生的一样。那么她往日里,遇到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他垂下眼眸,宁三郎明明也对那女子有意思,难不成窥视当成兄长般的襄阳侯的夫人? 不可能! 他立刻排除了这个念头。 重重怀疑凑在一起,竟是让他无法冷静。 到底是谁! “子仕贤侄?” 徐月笙连唤了他好几声。 秦子仕缓过神,道:“对不起,徐伯伯,我失态了。” 徐月笙摇头,说:“是小女唐突了。” “本就是徐府院子,贵府女眷又在安排箱笼,她本就应该出现在此的……” 徐月笙浅笑道:“回头帮我和你爹带句问好吧,我祝他官运亨通,大展宏图。” “谢徐伯伯吉言。父亲也让我和徐伯伯说,来年皇上有意将雨诚兄调回京城,他必当成嫡亲子侄般对待,烦请徐大人放心。” 徐月笙嗯了一声,他的长子本身就很有才华,他现如今主动退了下来,女儿又和襄阳侯不再有任何关联,皇帝没有道理不用徐雨诚。 他看起来是迫不得已,其实何尝不是给儿子让路…… 至于秦首辅,他关照诚哥儿本就算是强强联合,秦家虽然主动卖了好,徐月笙表面应了,心里并没有多少真心的谢意。 千老头再如何和他争斗,至少最终顶替他职位的,不就是秦老头吗? 徐月笙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没甚意思,还是早些回家逗孙子吧。两个孙子一岁半了,已经可以开口哼哼唧唧的喊话,可有意思了。关于大名,他翻了好几本书都定不下来,最后给儿子书信一封,两个人合计,选了安康。这世上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唯有日子安顺,身子康健最为重要。 狗熊孙孙在被喊了一年狗狗和熊熊后,总算有了大名。徐定安和徐定康。 襄阳侯府,夫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和离了,一干被□□的早就顺服的奴仆们心里越发忐忑起来。皇家怎么想他们不晓得,可是侯爷,那可真是把夫人当成心尖尖,现如今夫人不再是夫人了,侯爷到底知道这事儿么? 大家都有一种风雨欲来,谁都别想好过的态势。 老管事儿犹豫再三,做不得主便借着送徐月笙离京的时候,去给徐念念请了安,道:“夫人,侯爷又寄来家书。前方战火已燃,老奴……老奴该当如何回复?”以着侯爷对夫人的态度,若是知道夫人走了,怕是别打仗了,搞不好成了弃军将领,直接回京了。 徐念念犹豫片刻,终归夫妻一场,她心无遗憾,没道理再置气让谁都不好过吧。 徐月笙听闻襄阳侯府来人,急忙赶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道:“念念,襄阳侯带兵打仗,军心不好有乱,不如等战局平稳后再提及此事儿即可。” 徐念念踌躇了一下,道:“即便我愿意瞒着,可是宫里早晚会告知隋孜谦吧。”保不齐皇后娘娘觉得帮弟弟出了心头一口恶气,赶紧去报喜呢。 徐月笙摇头,说:“既然或许于某些人来说是喜事儿,但是以宫里头的淡定,绝不会在这个关头上去特意告知隋孜谦。总是要等前方战报传来再说了。” “罢了。”徐念念撇撇嘴,说:“爹,我觉得咱家人真是心善啊……”她自个把自个逗乐了,看向老管事儿,道:“暂且无需告知前方。日后侯爷即便问起来,就说是我叮嘱你的。” 老管事多少心安了一些,他特意来寻夫人,要的其实就是这句承诺。他敬着夫人,必然凡事要听夫人的话。日后侯爷怒了,他搬出夫人才有一条活路,否则……总之府里上下就没人看得懂太后娘娘到底在折腾什么。难不成这一年半以来,太后娘娘就没看出侯爷有多尊重夫人吗? 不过也说不好,太后娘娘光顾着生孩子去了。说是连太子殿下大婚都没管过,恐怕对于侯爷和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闹的很不愉快的替婚事情上。哎……就坑苦了府里下人们,侯爷前脚走,夫人后脚就和离了,他们这群人必须被迁怒啊! 徐月笙一家上了官道,直奔河北老家徐水县。徐水县位于河北的中部,太行山东麓。此处地势平坦开阔,水资源丰富,是个农耕富裕的县城。徐家是当地大户。约莫车行两日左右便可以抵达。 秦子仕送完徐月笙,一直心神不宁。他想不通到底放不下什么,于是命人备马,又追着出了城。 他要问一问她,她到底是谁! 秦子仕顿时想通了,三姑娘四姑娘又如何?他找到她问清楚便是。明明彼此都是行为坦荡之人,干嘛行猜忌之事儿? 徐念念坐在马车里,不停打喷嚏,到底谁老念叨她呢? 因为相送的官员太多,他们午后才出了城。于是傍晚时分抵达第一个驿站,暂且安顿下来。 “咱们带着孩子,不走夜路。”徐月笙接过大孙子,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叮嘱着大家,说:“本没多远的路,明个早起赶路,约莫晚上就能到了。今个早点休息吧。” 徐柳氏认同,一家人便住了下来。安全起见,他们家物品都是寻的镖局保车,和他们并不同路。徐念念考虑到爹娘年岁大了,便让母亲和父亲早点休息,她盯着奶娘们带孩子单独住一个套房。 因为不是进出城旺季,驿站没有什么人,周边的客栈也都空着。饭后,小厮敲她门,说是徐夫人让她去趟主屋。徐念念还纳闷为何不是娘亲身边的丫鬟过来,可是小厮确实是招待他们的驿站小厮,便没有多想,直奔三楼。三楼都是小客房,她则是为了两个孩子,住在了二楼。 才走上楼梯,便觉得哪里不对劲,楼梯上面,隐约站着个人。 徐念念愣住,仰起头,目光一怔,刚想开口,却犹豫的闭上了。 她以为自个眼花了,那不是秦子仕么! 徐念念自认和秦子仕算不上有交情,他故意让小厮来唤她?还或者是巧合呢? 秦子仕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看她一张小脸都快挤成一团,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确定了一件事情,她就是他三番两次遇到过的那个姑娘。她有一双清澈却冷淡的眼眸,仿若看破红尘,了无生气。她比他,还需要被治愈。 他也是进了一个误区,为什么一定是四姑娘,而不是三姑娘?就单凭宁三郎爱慕她嘛?兴许宁三郎都未曾见过襄阳侯夫人呢?秦子仕不知不觉中真相了…… 徐念念不愿意招惹麻烦,索性扭头就打算折返回去。 秦子仕开口了,道:“徐姑娘,你不认得在下了吗?” 徐念念身子一僵,犹豫片刻,直言道:“秦大人寻我有事儿?” 秦子仕笑了,淡定的下了楼梯,说:“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为何见面不相认。” 徐念念望着他埋怨的目光,心头生出可笑的感觉,说:“秦大人有没有搞错。你我男女有别,本应忌讳见面,何来交情一说?” 秦子仕也清楚他有些失礼了,可是于他来说,他曾经以为……她死了。当时他还失落过一阵,是一种道不明的惆怅感觉。那时,他才意识到,难不成他老树开花,又动了春心。 可是为时已晚,尚未发生过什么,就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他这被子就活该遭遇这种感情,最初的李家娘子也是如此,才订了亲,都没熬到嫁娶,他总是后知后觉。所以,再次能够见到徐念念,他真的很激动,甚至是……无法克制的兴奋。 至于徐念念和离的身份,这于他来说,根本是懒得去考虑。本以为都死了的人,居然活了。失而复得感受,令人倍感珍惜。 虽然有些唐突,却是发自内心的不舍。他快速下楼梯,挡住了徐念念的去路。 徐念念皱眉,道:“秦大人想做什么!”她隐隐有些怒气。 秦子仕也觉得他稍显毛躁了,刻意放缓情绪,说:“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木屋里下棋?” 徐念念踌躇的点了下头,道:“那天的事情,我确实很感谢你。” “当时我便和你说过我姓秦……” 这……徐念念是真心忘记了。她当时和隋孜谦的关系都快成一团乱麻了,谁还会记这些? 徐念念见他脸色发红,心头一紧。她不是什么未经历□□儿的小姑娘了,但愿秦子仕种种举动,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秦大人上次还提及,我做的位置,是你未婚妻的位子。” …… 秦子仕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了头,立刻冷静下来。 听起来有些荒唐,他现在的表现确实有些操之过急,根本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事作风。 其实,他只是想确定,她便是她,她还活着就够了。 其他,不如谋而后定。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25.第22章 眼看着天色变暗,远处乌云密布。 岫红吩咐着小丫鬟们将尚未晾干的被褥都收拾起来,她正忙活着,便看到侯爷行色匆匆的进来了。 “侯、侯爷!”岫红急忙跳下小木凳,搓了搓手福了个身,道:“侯爷有何吩咐。” 隋孜谦抿着唇角,道:“我要回京,有事情和夫人交代。” 岫红眉头发皱,暗道姑娘这几日累极,早就睡熟,谁管你回京不回京啊! 隋孜谦见她支支吾吾,懒得多说什么,转身进屋。 他感觉到身后有小尾巴跟着,不快道:“没我命令,不许入内!”他说完话就进了里屋,还把丫鬟们都轰了出来。 岫红没办法,只好戳在门口侯着,准备随时进去救主。 襄阳侯再不待见他们家姑娘,也是个英雄人物,应该不会动粗吧!哪怕曾经徐念念经常惹毛侯爷,也不过就是被冷落和甩脸子罢了。 哎…… 岫红忧伤着,隋孜谦已经走入里屋,他的脚步期初是急躁,听到床上的人儿均匀的呼吸声,便越来越缓慢,直到床边,轻轻的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徐念念的脸上,入眼的她眉峰如画,面容精致,睫毛很长,微微卷曲着,仿若可以落下一只蝴蝶。 想起蝴蝶,脑海里浸满了徐念念脖颈处的嫩白色肌肤,还有那诱人的一抹红晕。浑身上下好像个十四五岁的发春小子似的僵硬起来。 隋孜谦脸颊发热,他、在想什么呢? 可是,徐念念居然睡着了…… 他自个到底是怎么了?纠结着什么?似乎不得她一句话,就没法离开似的! 记忆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徐念念,她眨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眸,偷偷的打量他。那时的她年岁并不大,却生的十分高挑,面若桃花,目光里是痴缠,然后待他望过去,闪过一抹惊喜,直勾勾的盯着他。当时他觉得这女子太过胆大,已经有些不喜。 平日里,若是谁偷看他,他但凡冷漠的注视过去,多数女子会低下头吧,唯独她,像个傻子欣喜的盯着自个,唯独那双墨色的眼瞳,异常耀眼的明亮。 那时的他已经从嫡亲姐姐那里得过暗示,说是徐宰相家的三姑娘倾慕于他。这种话他听的耳朵都快生茧了,说不上欢喜或者其他,只觉得厌烦。姐姐话里话外是私下里的调侃挖苦,后来却也是考虑到徐家背景,将徐念念纳入隋家可以结亲的亲家之一。 隋孜谦娘亲去的早,父亲心念母亲不想娶继室。宗族里的伯伯叔叔们不愿意得罪隋家三个嫡子和一个皇子妃,便由着他父亲行事。所以隋孜谦没有继母。可是父亲终归是气血方刚的将军,抬过的小妾却是不少。其中有圣人赏赐,长辈赐予,还有同僚孝敬的美人们,足足塞满了三个偏院。 父亲那种大而化之的性子自是不会对谁上心,经常宠过这个便忘了那个,却是不忘记给每个女人喝下避子汤,所以隋孜谦这一代,是没有庶子的。隋老将军当时连年征战,经常不在祖宅,三个院子的美人们自然寂寞难耐,有那出身差的便起了坏心眼,竟是打起了隋孜谦的主意。谁让他年纪少就生的很好看,随着他大哥二哥相继从军追随父亲以后,府里没个管家娘子倒是被人钻了空子。 隋孜谦差点着了女人的道,从此对女人再无怜悯之心。 说到底,隋孜谦这方面是有些心理阴影的,久而久之便成了对女人的看不起。后来遇到的前赴后继的花痴女实在太多,这种偏见越发根深蒂固。所以,他对于过于主动的徐念念是很排斥和反感,再加上替嫁的事情……他真是气的差点吐血了。 可是为何在一群名册里独独点了徐念念的徐嫣嫣作为婚配,隋孜谦自个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记忆中那双特别清晰的明亮眼眸,他记得住那张脸,便就选了这女子的双胞胎妹妹。 一念之差,便造成今日难解的苦局。 隋孜谦深吸口气,盯着身旁异常安静的女子,心头思绪万千! 真是怪了,他好似有那么一口难以下咽的气,就堵在胸口处。 明明他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她怎么可以就睡的这般安稳? 是觉得心累,还是、不再将他再放在心上? 隋孜谦胸口一紧,不会的,徐念念心悦他,不会不放在心上。 想必是真的累了吧…… 他垂下眼眸,大手落在徐念念小巧的脸颊上,食指摩搓着那双弯弯的眉毛,一下一下,顺着柔软的棱角一直向下,滑过好像嫩豆腐似的脸蛋,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好软,似乎他用力一捏,就可以将她弄碎了似的。 徐念念蹙眉,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 隋孜谦心虚似的急忙收回手,发现她并未睁眼,只是扭过去身子了。 他安静的坐在床边沉默了片刻,见她没再动换,身子不受控的探过去,鼻尖贪/婪的滑过那一头墨色的发丝,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忍不住啄了下她的眉峰。 啪的一声…… 好像瞬间,徐念念的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脸上…… 隋孜谦怒了,脸颊通红。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脸,还打的这么瓷实。不过他也从未干过这种偷香的事情,刚才不晓得是怎么了,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做出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情! 偏偏,徐念念扬手就是一巴掌! 徐念念打完他也有些发蒙,其实早在他进了屋子她便醒了。可是她实在不想面对他,尤其是今个隋孜谦脑子有问题! 她只好装睡,没想到这人居然摸她的脸颊,于是她就故意咛了一声,侧过身去……他、居然居然啄了她一下,于是身体就本能的坐了起来,甩手打了他。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片刻,隋孜谦勃颈处都成了紫茄子样子。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好像个登徒子……偏偏这件事情真的没法解释清楚,一向骄傲的他也有些没脸说。居然干出毛头小子才会做的事情,还被徐念念抓个正着,毫不犹豫扇了他! 良久,隋孜谦酝酿片刻,告诉自个不和她置气,她是病人呢。 于是,他咬牙道:“我有差事,先回京了。”交代完毕,他立刻转头就走,走了两步,没听到背后传来任何叮嘱,心情没来的差了好多。胸口处就好像压了个石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徐念念没顾上她,低头望着自个的手心,她方才居然真打了他? 不过隋孜谦到底怎么了?脑子进水了不成! 隋孜谦撩起长袍大步离开,看谁都觉得不顺眼。连带着四喜也不敢吱声,整个队伍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氛中连夜赶回京城,连路过驿站都没人敢主动喝口水。 抵达城门后比预计时辰晚了一刻钟,隋孜谦发怒日子怕是过的太安稳了,于是决定给队伍加练。 反正天色已晚,他不打算进城了! 隋孜谦多次强调,不能因为不是战/时,就掉以轻心! 四喜快被练的跑吐了,望着满肚子火气没地方撒的主子,实在是觉得冤枉。若不是主子偏要亲自去和夫人道别,他们才不会晚了啊! 庄子上,一切回归最初的宁静。 徐念念的心情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她蹙眉发了会呆,攥着一个小手绷,打算给哥哥未来的孩子绣双喜庆点的小红鞋。 “夫人……”岫红轻声唤她。自打夫人回来后就心不在焉的,一会说要泡茶,一会又拿了本书烦躁的看了会,最后开始绣东西,可是那针都快扎手上了,她忍不住提醒道:“线好像绞住了,奴婢给夫人重新串一根吧。” “嗯?”徐念念抬起头,又垂下眼哦了一声,将手绷地给她,心口处空落落的,不由得鼓起嘴巴吐了口气,犹豫的开口,道:“岫红,你可觉得……侯爷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岫红顿了下,低着头串好新线,仰起脸笑道:“感觉侯爷人变得好相处了。” …… “所以,你觉得呢?”徐念念眯着眼睛,看着岫红。 岫红歪着头想了一会,说:“奴婢什么都不懂呀。不过奴婢认为,夫人和侯爷已经是夫妻了,若是侯爷愿意变好,这不是好事儿吗?女子出嫁从夫,侯爷乐意待夫人好,难道不是喜事儿?” 徐念念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斥道:“喜个头!” 岫红吐了下舌头,说:“夫人要洗头吗?” ……徐念念把手绷一扔,脱了鞋子上床躺着,来回翻身,怎么也睡不着。岫红还想说什么,听到屋门嘎吱一声,徐雨戒探头探脑的溜了进来。 “三姐!” “谁让你起身了?”徐念念目光落在他的大腿根处,闪过一抹埋怨。 徐雨戒憨然一笑,呆呆的说:“我担心姐姐么。三姐夫走啦!” “谁让你唤他姐夫的!”徐念念脱口而出,还唤的真顺口。 徐雨戒一愣,道:“不然叫什么。我觉得姐夫挺好的呀,昨个宁悠然老想冲姐夫贴过去,姐夫一直没搭理她呢。亏她还是高门贵女,这没娘教养的女子果然是不知羞。”宁悠然娘亲去世的早,是在老祖宗身边长大的,徐雨戒这一抱怨,是连着宁家老太太给骂上了。 徐念念蹙眉,没有多言。岫红忍不住问道:“宁家六姑娘当真就盯着咱们家侯爷呐?” 徐雨戒点了点头,道:“否则我干嘛去撞她啊!”他猛的捂住嘴巴,表情懊恼万分。 “你撞了人家?”徐念念眉眼一挑,质问道:“这才被烫着了吗?” 徐雨戒撇了撇唇角,糊弄道:“姐姐……”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稚气,着实让徐念念没法生气。徐雨戒坐在床边,望着她,腼腆道:“姐夫帮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呢。” “所以就觉得他好?”徐念念敲了下他的脑门,道:“拉下的功课怎么办?” “反正快到年关了,明年再说呗。况且我不像大哥似的天资聪慧,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徐雨戒抱怨道:“我宁愿跟家里的吴大哥学点拳脚功夫。” “胡说什么呢。总是要把书读完了。徐家哪里能出不识字的人!”徐念念叮嘱道。 “可是指着我考科举怕是肯定考不到的……”徐雨戒不爱读书,又因为家风不敢逃课,难得有机会不去上课,好像离开了笼子的鸟儿,欢快的不得了。他知道三姐姐最为父亲看重,想着让她帮忙说几句话,这书能不读了么。 徐念念也看得出徐雨戒不是读书那块料,可是徐家家世清白,书香门第,总是要逼着弟弟好歹参加一次科举考试,哪怕落地,再谋求其他营生,看起来至少像个读书人家的子弟。 “对了,昨个有小厮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是三郎的口信儿呢。”徐雨戒性子粗犷简单,自从和宁三郎尽释前嫌,反而和那些武将子弟们相处的如鱼得水,性子野了,就想着一起去玩。 徐念念眯着眼睛,说:“我看近来你是有点要疯吧?” 徐雨戒急忙正色起来,转移话题道:“姐姐,父亲重阳节前的生日,若我不回京了,姐姐也留在别院,父亲和母亲应该会过来待两日。” 想起老父亲,徐念念眉头柔和下来,点了下头,说:“这一个月,我好歹给父亲绣个腰带。” “那弟弟也去给爹准备礼物啦……”说完他就灰溜溜跑了。 徐念念无语的望着他的背影,说:“吩咐王管事派多点人跟着他,估计会出去瞎跑。” 岫红上前一步,道:“嗯,奴婢晓得了。咱们家戒哥儿都十一岁了,性子却还像个孩子似的。当初大少爷十一岁的时候可比他老成多了。” 徐念念想起什么一怔,眼底满是怀念。 岫红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夫人……其实是记得起来的吧?” 徐念念愣住,不要意思的垂下头,说:“对不起,岫红。” “奴婢惶恐呢,姑娘快别如此说……若是一般人,想着也是忘了才好。何况是夫人呢。”曾经这般骄傲的女子,若是想低头,不寻个由头可成呢。 想来他们家三姑娘也当是自个忘记了,这才可以坦坦荡荡的面对襄阳侯。只是襄阳侯那里却也是出了状况,突然间的就又想和他们家姑娘过下去似的。 徐念念抬起头,盯着她道:“都过去了,岫红。等我和他和离,单靠嫁妆也能让你风光出嫁。” 岫红脸颊通红,道:“夫人说的什么话啊……真的一定要和离吗?姑娘您曾经这般爱慕于侯爷,难得侯爷态度有些松动了,为何不顺水推舟试试呢?” 徐念念豁然一笑,说:“曾经爱慕他的念念已经死了……那种彻骨之情我亦不想再重来一次。我只觉得愧对于父母亲人,愿以后半生为报。” “夫人……”岫红心疼的望着她。 徐念念想清楚后又拿起手绷,准备给父亲绣个生辰礼物。就是不晓得父亲会不会来别院呢?她眼睛一亮,她的老父亲,那般疼她,定是会来的。 大黎官员本就是五日一休沐,徐相国赶上生辰,隋皇后示意监国的太子殿下多批了他三日假期。连在一起可以休四天。恭亲王下朝的时候追上岳父,本是想商量着何时带着妻子徐菲菲回徐家给相爷过生日,没想到反倒是被徐相国给拒绝了。 徐相国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嘱咐儿子留下照看怀孕的媳妇,自个带着妻子徐柳氏和四女儿徐嫣嫣急忙出城,生怕晚了就又浪费半日。 宫里。太子殿下陪着卧床的父亲说了会话,见千贵妃过来看望父皇,便寻了借口撤到母后寝宫。皇后娘娘方准备好吃食,拉着儿子坐了下来,一起午饭。 “皇上今日可好?” 太子殿下点了下头,说:“气色好多了,就是犯懒呢。不过昨晚去了宁贵人宫里看小弟弟,今个千贵妃来的便早,我腻味她说话,便也走的早。” “真是一团孩子气,她终归是你父亲宠妃,礼节要到。你如今监国,正是被人挑刺的时候,万不可出错。娘是正宫,你是嫡长子,这世上完没有比咱们更正统的了,随他们蹦哒去吧,你且做圣人的孝顺儿子便可。” 太子聪慧,一点即明。他想起什么,说:“舅舅来消息了吗?” 提起如今唯一活下来的嫡亲弟弟,皇后娘娘雍容华贵的精致面容上总算流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轻声道:“你能随时念着你舅舅,母后就安心了。” “母后哪里的话,舅舅为人正直,对大黎忠贞不二,又是能信得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我是真心想他了。”太子在长辈面前,已然有几分小大人的样子。 隋皇后摸了摸儿子额头,说:“说是递了折子进去。后宫不干政,没有多打听。你父皇病着,漠北却传来异动,指不定是外敌还是内患。你父亲看在镇南侯李家祖先的攻绩上,在先太子谋逆案上手下留情,表面做了好人,心里却又不放心人家,这才稍微有点消息,就像惊弓之鸟似的。” “可是为何一定要舅舅去呢。”赶在年关前让舅舅出京,小太子总觉得有些愧对舅舅。他舅舅本就没讨个好媳妇,家里没人心疼就算了,父皇还如此使唤人家。 隋皇后挺了挺腰板,淡定道:“隋家忠烈,涉及李家的案子,你父皇哪里敢托他人。”谁不晓得当时太子根本就是还没来得及谋逆,就被圣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至于镇南侯就更冤枉了……可是谁让他是先太子外家呢?皇帝废太子,自然忌讳镇南侯……他又不能手刃亲子,落人口实,必须做个宽和的父亲留下儿子性命,又哪里可能让镇南侯手握漠北军权? 漠北那地界儿最早是欧阳家族的地盘,当时固若金汤,连皇家都插不进去手。可是百年已过,欧阳家早就落魄了。李家接了漠北地界儿,也想学着欧阳家做土皇帝,圣人却是容不下的。 现如今,是他们隋家的年代。隋家在大黎历史中有过数次沉浮,最辉煌的时候老太爷命令隋家不得再入仕,曾有过三代皇帝的朝中都不曾有隋家子弟,可是却也造就了隋家是从太/祖皇帝打江山到如今四百余年,唯独从头到尾都敢自称望族的豪门。 太子殿下又将朝堂上一些趣闻说给隋皇后听了一会,两个人愉悦的用完午饭。 隋皇后叮嘱他道:“稍后看完折子批注后记得亲自去给你父皇审阅。” 太子殿下黎弘宸点了下头,宽慰隋皇后道:“母后放心,儿子一直清楚着呢。绝对不会趁着父皇生病便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再说这天下,难道未来本不就该是我的?我着急什么呢!”他眨了眨眼睛,声音里难掩几分孩子气的调皮。 隋皇后轻笑,站起身亲自给儿子整理了下衣冠,说:“记得换件衣裳,你父亲爱干净。” 黎弘宸应声,本是抬脚要走,却是想起什么,回头道:“母后为何让我给徐相国这般体面?” “什么?”隋皇后一愣,没反应过来。 “就是他的生辰假呀,别的人可没有的。偏偏他那般特殊,还给了三日。” 隋皇后见他撇嘴,心知因为徐念念替嫁的事情令太子对徐家心生不满,急忙叮嘱道:“徐相国十八岁入仕,二十五岁进京,不过短短十八年就能做到今日位置,你切莫小巧了人家。更不能轻易露出不满的神色,他是娘亲斟酌再三为你寻的臂膀,你可别因为一点儿女情长的小事儿就做蠢事儿。” 黎弘宸哦了一声,道:“我自是尊重徐相国为人品质的,只是他实在是教女不严,这事情母后可是受了委屈。若不是徐家有个恭亲王妃,母亲为了我不愿意得罪太后,又岂会善了?毕竟关乎舅舅终生幸福呢。” “傻孩子。”隋皇后眼看着儿子这般维护自个和娘家,心里甚是开心。她伸出手捏了捏太子手心,道:“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日后自有缘法。”关于徐相国和他递话愿意待日后大成后主动和离的事情,她并未打算和太子说清楚。太子年岁尚小,终归是嫩了些。 话已至此,黎弘宸也不再多言,说:“那我换好衣裳便寻李大总管去看父亲!”李大总管是圣人最信任的大太监。 隋皇后满意的笑着,说:“快去吧,别累着。我这里不用你挂心。” 太子殿下黎弘宸大步离去,隋皇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头升起几分自豪感。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真是懂事儿呢。”身边的李嬷嬷率先开口,虽然说隋皇后是太子的娘亲,但是宫里皇子和外面做儿子的毕竟不一样,并不是所有皇子都和母妃一个心。比如千贵妃捧在手心里的五皇子黎弘岳,那绝对是个猪队友。 隋皇后嗯了一声,眯着眼睛道:“听说最近圣人常去宁家妹妹那里,看来我也要走动一番了。” 李嬷嬷一怔,没敢多说。宁贵人自从有儿子傍身后那气度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听说圣人身子骨好了便老去请,她的贵人品级也是熬了多年,怕是想借此机会直接封妃。若是以前,她经常在皇后娘娘身前伏低做小,如今这番作态全部拿捏到了圣人跟前,偏偏圣人大病一场以后,听闻几个皇子在他生病内的小动作,有些寒心,极其偏疼这位刚半岁的小皇子。 连带着宁贵人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隋皇后同她情谊好,自从宁贵人怀孕后便免了她清晨的问安。如今七皇子黎弘赐都快半岁了,宁贵人自个也懒得主动提及,竟是真的就这么不问安的守着小皇子过日子。也不晓得是真忘记了,还是有了儿子轻佻放肆起来。 隋皇后梳妆打扮一番,迈着轻快的步伐前往清香殿,去看望七皇子殿下了。圣人午睡后外出溜达,半路上“偶遇”抱着小皇子晒太阳的宁贵人,于是也落座到了清香殿,他和皇后两个人前后脚进屋子。 隋皇后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恭敬道:“方才宸儿从我那午饭后回去换衣裳,还说去看望他父皇呢。” 圣人怀里正逗弄着小七,他仰起头,儒雅的笑着,说:“兰湘,你快来看看小七,这脸蛋肥的不像话。”他说完后不忘记伸手捏了捏。 隋皇后扫了一眼拘谨的宁贵人,走到圣人旁边,笑道:“真可爱呢,悠荷妹妹真会养孩子。” “是喂养的不错。”圣人高兴,对于照看七皇子殿下的乳母和丫鬟们轮番赏赐个够。 隋皇后同他聊了会小皇子后,抬起头看向被冷落多时的宁悠荷,道:“许久不见妹妹,看起来气色不错。” 圣人一怔,看向她俩,说:“皇后许久不见宁贵人了?” 隋皇后眯着眼睛,温和道:“皇上忘记了吗?自从悠荷妹子怀上子嗣后,我就免了她的晨昏问安。清楚她大着肚子偏要早起过来,您不是还训斥过她?后来孩子生了,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妹妹呢。” 皇上垂下眼眸,愣了一会,淡淡的说:“小七眼看着过了半岁了吧。按理说,是不允许生妃来养育的。”为了防止后宫干政,大黎后宫有一条不正文的规定,那便是皇子都不让亲生娘亲来养育。 宁贵人顿时傻眼,七皇子可是她眼前的命根子,倒不是她故意忘了规矩,而是带孩子着实太忙,况且她舍不得乳娘喂养孩子,反正不用伺候生病的皇帝,她私下里偶尔晚上自个带孩子。再加上隋皇后宽厚,也不曾派人问过,转眼间就过了半年多。 若说她没有一点想法,倒也不然,只是…… 宁贵人深知越解释越显得不尊重皇后娘娘,索性认下自个的错误。她再不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盯着皇帝,而是眼巴巴的看向隋皇后了。 隋皇后捂嘴轻笑,扭头看向皇帝,说:“不过皇上您和太后都甚是宽和,舍不得让亲生母子分离。再说千贵妃那开了个头……我想不如就让宁贵人自个带吧。” 若不是圣人在呢,宁贵人恨不得给隋皇后跪下磕头。这规矩是不成文的,后宫也并未遵守,但是若皇后娘娘硬是要她和其他妃子共同带孩子,怕是会有一群人争抢。何况她的小七这般可爱,有了孩子意味着皇上来的次数便多了,皇后娘娘不为难她,也定有人希望能按照规矩来。 皇帝一把年岁,心里哪里看不出隋皇后对宁贵人的不满呢?他想起襄阳侯还在外头给自个办不干净的事情,索性给了隋皇后这份脸面,道:“后宫的事情,还是皇后做主吧。” 宁贵人再也不看皇帝了,规矩的站在皇后娘娘身后,一言不发。 “既然如此,妾身觉得这世上谁能比亲妈养得好呢?我看还是宁贵人自个带吧。”隋皇后轻笑,眉眼微微挑起,精致的容颜映衬在明媚的午后余光下,耀眼明亮。 皇帝忽的心有所动,伸手握住隋皇后的白净小手,说:“是说宸儿稍后来和我禀报折子吧,你随我一起去等他,别让孩子扑了空。” 隋皇后故作害羞,明眸善目妩媚的扫了一眼皇帝,扭捏的站了起来,看向宁贵人,道:“孩子既交给了你,便好生养着。” 宁贵人卑微的垂下头,再也没有起初的张狂,伏低做小的福了个身。 皇帝挽着隋皇后向外面走去,明黄色的龙袍和身旁大红色衣裙上镶着金色凤凰图案的金黄色落在周身一群奴仆的眼底,刺的发慌。 众人恭送帝后离去,待人影消失在尽头,方敢起身。 宁贵人转身急忙抱起孩子,放在唇角亲了又亲。她把人都轰了出去,独留下小时候的教养嬷嬷王氏和信得过的女官香草。 宁贵人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越发抱得孩子紧了,小皇子忽的就哭了。 王嬷嬷急忙劝道:“贵人轻点,小心吓着孩子。” 宁贵人瞪了她一眼,说:“亏嬷嬷知道说我!我当初说什么来的,隋兰湘岂是能糊弄的人?” 王嬷嬷脸上一热,道:“可是皇后娘娘不松口给贵人提高品级,这才将主意打到皇上身上。倒是没想过皇后娘娘真会撕破了情面,故意敲打贵人。” 宁贵人眯了下眼睛,说:“别说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还有外面那群丫头奴才,回头都需要好好敲打一番。隋兰湘和前头那位皇后可不一样,她颜色正好,风韵犹存,不是那人老珠黄的李皇后!更何况兰湘姐身后可立了个功勋隋家!” “嗯嗯,老奴知晓了。回头就好好整治下咱们清香殿的风气。” “明个一早叫我,这晨安是再不敢说不去的。” 王嬷嬷点头称是,说:“既然如此,贵人就别再晚上奶孩子了,否则气色看起来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宁贵人不耐烦道,低下头亲了下儿子的额头。她的心里忍不住想着,没孩子那会万事不敢招惹隋兰湘,如今有孩子了,反倒是被彻底拿住了。他们宁家在皇帝眼里,却是如何都越不过隋家! 李家村 徐念念一早听闻管事说京中来了消息,徐相国下午出城,晚上便会来到别院。 她吩咐小厨房准备材料,蒸了寿桃。她想起什么,走到厨房伸出,从一个酒缸里掏了一勺尝了尝,扭头和弟弟徐雨戒说:“你喝一口,如何?” 徐雨戒抿了口,说:“姐姐这寿酒方子哪里寻的,感觉好甜,没有一点刺激的味道。” “一本杂书里看到的。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家里人逼你读书不是为了功名,而是要开阔你自个的眼界。”徐念念不忘记借机嘱咐弟弟。 徐雨戒哦了一声,说:“可是还有一句话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砰的一声,徐念念就汤勺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问题是行万里路很难好不好,书至少可以拿起来就读,懂了?” 徐雨戒没敢再挑战她的权威,摸了摸头,委屈道:“受教了。” “乖儿~”徐念念心情不错的捏了下徐雨戒肉嘟嘟的脸蛋。 徐雨戒自是任她揉捏,直到门房派人来传话,说是徐大人夫妇到了。 许是有段日子没见爹娘,徐雨戒抬起小腿率先跑了出去,不忘记回头看向姐姐,道:“我先去迎他们。” 徐念念嗯了一声,捋了捋耳边碎发,整理了下衣裳走向门外。 她仰起头,碧蓝色的天空仿若水洗了一般,万里无云,连带着心情都轻快起来。 人的一生或许就像是这天气,昨个还阴云密布,今日却是晴空万里。不过有一点不容置疑,只要你愿意相信光明,明媚的日光总会冲破乌云,照亮前路…… 嗯,徐念念攥了下拳头,笑脸迎了出去。 79.第21章 隋兰湘没想到徐月笙这般痛快,反倒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皇帝黎弘宸认为徐月笙为人识趣,很给皇家脸面,决定来年正好徐雨诚三年期满,必要重用。 隋兰湘将皇帝的意思透露给徐月笙,徐月笙恭敬的回礼,没有多言什么。现如今,他和隋家真没好话可说,女儿受了这般委屈,他却无能为力。隋孜谦往日里待念念再不错,可若不是他当初故意冷漠念念半年,念念能被他嫡亲姐姐看轻吗? 念念是有错,她的夫君确实曾看轻过她,那么和离,呵呵,就和离吧…… 徐月笙主动提出去办理官府手续,想要尽快拿到和离文书。 太后娘娘一一应许,并且叮嘱皇帝办的妥当,务必要顾忌双方颜面。 最终,双方对外宣称,徐首辅因为小女儿早丧,深受打击,精神异常,病重辞官回乡,其四女儿无法割舍父女深情,陪同归乡。考虑到襄阳侯府一日不可无人搭理,双方协商和离。 新帝夸奖徐念念孝道,堪为表率,特封为孝恩县主,准予回乡。 徐嫣嫣听闻此事儿还是黎行之说的。他表现的异常兴奋,将徐嫣嫣揽入怀里,冷声道:“皇帝和娘娘可真是偏向襄阳侯呢,根本无需他出面,就帮他处理了那个不要脸的替嫁女。” 徐嫣嫣身子一僵,胸口隐隐作痛。 爹认下她已经去世,该有多难过?爹辞官,该有多绝望。姐夫明明那般喜欢姐姐,可是三姐姐却依然做出了和离的选择,该是被谁逼迫过?姐姐那般在乎脸面的人,是必定不会再去争取什么了。人可以一次冲动不要脸,还能次次不要脸吗?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就这般被践踏! 她眼圈发红,黎行之却慌了神,纳闷道:“阿雅,可是我搂疼你了?”他脸颊微红,轻轻亲吻着徐嫣嫣的脸庞,呢喃道:“我想要你,想上次那样……” 在一边接受大夫治疗,同时和徐嫣嫣不停尝试下,他命根子终于有了反应,并且近来可以行房事儿了。那滋味别提多**,连带着每次见到阿雅,就想毫不犹豫的吃掉她…… 黎行之如今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新帝登基以后,康亲王夫妇却是再也不敢得罪他半分,甚至起了说和之意。他并未拒绝他们,若是一下子了结康亲王夫妇性命,又有什么意思?他们的阴影笼罩了他这么多年,他也要让他们活在恐惧之中。 老管事儿一直不认可黎行之留下徐嫣嫣性命,没想到两个人反倒是感情上越来越好了。 他有些担忧,忍不住进言,说:“小主人,您年纪不小了,可是该踅摸一门正经亲事儿。” 黎行之一愣,好久没想这事儿了。按照他曾经的打算,势必要在太子殿下登基后,寻个可以在仕途上于他有意的高门贵女为妻子。 “小主人……”老管事儿提醒道:“小主人千万不可沉迷于女色,而迷失了方向。” 黎行之嗯了一声,道:“您放心吧,殿下说我要是看上了谁家女孩,他为我下旨赐婚。” 老管事欣慰的笑着,说:“公子和皇上感情真好。” 黎行之得意的扬起头。 老管事试探性的问道:“那么,阿雅姑娘……是不是要老奴处理掉?” 黎行之急忙摇头,说:“我娶妻与否,和阿雅并不冲突!”他有些迫切,生怕真有谁敢打阿雅的主意。这种迫切,似乎连他自身都没有感受到。 老管事却是皱了眉头,道:“老奴知道了。”心里却想,为了公子仕途,他是不是要做一次彻头彻尾的坏人? 两个人渐行渐远,当年陈家村家庙的老尼姑从拐角处露出身子。阿雅的存在不方便被外人得知,于是黎行之便将家庙的老尼姑给带了出来,让她专门伺候阿雅。 老尼姑望着黎行之的背影,攥了攥拳头,进屋去寻徐嫣嫣。 徐嫣嫣正穿好衣服,黎行之年少,动作越来越粗鲁了。她连带着有些郁闷,若不是为了活下去,谁乐意伺候他啊。她可以感受得到黎行之待她的依恋,可是这一切都取决于她是阿雅的前提。若她是徐嫣嫣……呵呵,黎行之骨子里那般现实自私的男人,还会待她如此吗? 不是徐嫣嫣没自信,而是她信不过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老尼姑怜悯的看着徐嫣嫣,喃喃道:“你听不见我说话,可惜我也不会写字。姑娘,你看我的嘴唇好吗?你快逃吧,那老头不会留你性命的,我前几日就听见他让人熬了药,不想让你受孕。今个他又进言给公子要除掉你啊……” 徐嫣嫣身子一僵,难不成连活下去都这般难了。她何尝不想离开。 徐嫣嫣眼珠一转,老尼姑情绪不太对,或许是她的突破口?现在这宅子具体位置虽然不清楚,可是在城外。若爹娘真的回了老家,她反倒是好行事儿一些。进城查的严,去河北可没那么严…… 老尼姑望着徐嫣嫣,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眼泪模糊了一双浑浊的眼眸,道:“我当年也有个你这般大的女儿,可是她错信男人,失了性命。孩子,千万别认为什么情啊爱啊是一辈子的事情。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你怎么都对,不喜欢了,你就是去死他也不会多看一分。” 徐嫣嫣担心她是老管事派来试探她的,并未敢和老尼姑坦诚心事儿。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发自内心的善意。 老尼姑摇摇头,自嘲道:“我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见,哎……” 入夜后,徐嫣嫣彻夜未眠。对家人的思念深入骨髓,她微微叹了口气,暗道,先搞清楚爹娘回老家的时间,然后再图谋逃走的事情。 反正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她都相信爹娘和家人不会嫌弃她…… 她吹灭烛火,唇角微微扬起,所以,她必须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回到爹娘身边。 秦家,刚刚成为首辅的秦大人找来儿子说话,道:“近来皇上可有什么异样?” 秦子仕一怔,说:“父亲想问什么?” 秦首辅皱着眉头,道:“眼看着就是四月份,殿下要迎娶侧妃了。同去年的大婚不同,皇帝特别上心,多次宣礼部的人过去商讨。” “双妃有隋家姑娘,必然是要大办的。”秦子仕笑道。 “你这小子……我挂心的是千家那丫头。明明性子不好,却入了殿下的眼!也真是怪了,别小看这枕边风,最容易左右男人心思。” 秦子仕淡定的看着秦首辅,说:“爹,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想想该如何帮皇上重振朝纲。皇上年轻气盛,又是刚刚登基,必定满心热血想要做出政绩。” 秦首辅发现自己被儿子调侃了,秦子仕带笑的眼眸令他极其不爽! 儿子太聪明就显得爹有点傻了。 他咳嗽一声,道:“朝纲个头!你到底什么时候娶妻?” 秦子仕尴尬的抿着唇角,真是多余和他爹开玩笑。 “我可是听说你查过徐家四丫头的模样,可惜,挺好的姑娘,这么早就病逝了。” 秦子仕想起记忆中每次见面都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心头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嗯,两个人终是相遇太晚,就这般错过。当时相遇,他还真生出过放下过往,重新开始的念头。 “不过也好,若真是给你们定下来,她再去世,搞不好有人该说你克妻了!”徐首辅话锋一转,不再觉得遗憾了。 秦子仕已经完全不想和他爹聊天了。 秦首辅叮嘱他,说:“徐大人明日离京,你帮我去送送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日后徐大人会不会又重返官场?况且我感觉得出,皇帝对徐雨诚很重视……”在众多年轻子弟还需要在新帝面前刷脸的时候,皇帝已经记住了徐雨诚。 秦子仕点头,道:“徐首辅为官清廉,一心忠君,儿子本也是想要去送他的。” 秦首辅笑了,说:“不是因为他们家四姑娘么……” “父亲!”秦子仕正色道,脸颊却是微微有些红晕。 “你也该走出来了吧。”秦首辅感慨的说。 秦子仕垂下眼眸,道:“若是明年遇不到心仪的女子,父亲便给我选个贤良女子为妻。” 秦首辅眼睛一亮,暗道苍天终于开眼了,儿子嘴巴松动了。 他决定下午去家庙烧根香…… 徐月笙离京的时候,来送的人还挺多,却唯独不见徐家人。因为他从未给予太子妃任何帮助,又擅自辞官,还让女儿和离,徐家宗族都想将他们一房扫地出门了。 太令人生气了! 秦子仕到的很早,徐月笙待他极其客气,道:“秦大人今个没上朝嘛。” “我请了沐休假。爹让我替他送送您……” “秦首辅有心了。”徐月笙淡笑道。 “爹!”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徐念念戴着纱帽从大门口处折返回来,道:“娘说您的书太占地,方才又让人从马车上搬了下来,不如改日单独命人来装吧……” 秦子仕身子一僵,总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 83.第19章 徐念念一抬头,就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笑着。左手拎着个小泥猴,要命的是那猴子满嘴泥巴就算了,还伸着舌头舔呢。 “爹!”徐念念大步走过去,伸手就打了定哥儿嘴一下,正色道:“脏,不许吃。” 小泥猴愣住了,立刻撇了嘴眼泪掉了下来。 徐月笙不高兴了,说:“吃两口没事儿,我不正要带他去洗吗?” “定哥儿康哥儿都一岁半了,您和娘不能老惯着他,到时候性子都养坏了。” “不过两口泥巴,哪里就坏了性子!”徐月笙冷哼,觉得徐念念待侄儿太严厉。 他撇到徐雨戒,厉声道:“不是说念书呢吗?怎么又偷跑出来玩!” 徐雨戒无语,暗道隔辈亲,他爹对孙子这般好,待他却没个好脸色。 徐念念揽手将泥猴抱紧怀里面,拿出手帕擦了擦定哥儿的嘴角,又从怀里掏了个葡萄仁,剥了皮将小肉肉塞进他嘴巴里,说:“别哭了。” 定哥儿觉得葡萄甜,吧唧了两下眨着大眼睛一副乖巧样子,那意思还想要……他还主动将嘴巴蹭到三姨的脸上,甜甜的说:“吃,还想吃。” 徐念念真镇定的摇摇头,说:“没有了呢,明个再吃,先去寻祖母吃米糊糊……” “不,要吃那个。”定哥儿皱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望着徐念念的胸。方才三姨就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他伸出小手,扒拉着她脖领子。 徐月笙关键时刻过来讨好孙子,拿了个大葡萄,说:“祖父有!” 定哥儿二话不说挣扎着改投祖父的怀抱。 “您就惯着吧!”徐念念没好气,道:“吃太多零嘴,待会吃饭就会少了。” 徐月笙仿若没听见,抱着孙子扬长而去。 徐念念摇摇头,真是拿她爹没办法。越老越跟个孩子似的。现如今都懒得管戒哥儿学习,一心当小孩和两个崽子玩。不过父亲身子倒是比在京城的时候胖了不少,这一点颇让她觉得欣慰。 徐念念看了一眼徐雨戒,道:“你也莫伤心,爹以前训大哥也是很严厉的。估摸着是现在性子越来越回去了,反倒是把两个娃当成兄弟般忍让。” ……徐雨戒对这个形容完全无法接受。 “先去看书吧。我和爹商量下,给你在附近寻个老师。” 徐雨戒苦着脸,道:“姐姐,我真不是读书的料,你不如给我寻个武术师傅,这样日后爹和小侄儿们受欺负,我还能用上些蛮力。” 徐念念皱起眉头,却是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徐雨戒确实对读书太排斥了…… 她想了下,道:“这样吧,我答应你去劝爹给你寻个武术师傅。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必须继续读书下去。好歹要下场参加考试,哪怕你落第几次让爹灰了心,却不能在这上面公然违背父亲。” 徐雨戒急忙点了头,说:“全听三姐姐的。” “姑娘,少爷!”府上王管事走了过来,道:“门房说徐月能长老都登门了。”这些时日宗族方面轮番过来人,徐月笙都以带孩子为由拒了。 “这位叔伯同我家貌似不热略吧?”总是来干什么? 王管事儿皱起眉头,道:“兴许是山下那片地?说是月岚老爷当初许了咱家老爷的。可是现在听起来,怕是他们反悔了。说是咱家人口没那么多,那片地他们家种着呢,能不能继续种下去。” 徐念念冷笑,说:“人心不足以吞象。那片地既然走了手续归我爹,我荒着它又能如何?我乐意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他们倒好,既然往日里是他们种着的,我们却又不种,不如继续让他们种着,真是好理论。合着拿着地契的人若是拒了,反倒是显得我们不宽宏大量,苛待族人?” 王管事低下头,道:“姑娘分析的对。就是这个理儿……” “不见。让他们尽快把地腾出来,若是偏要种,我们不拦着,但是那产出来的东西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真当我们徐家没人了?”你且告诉他这是孝恩县主说的。王管事这才意识到,他们家三姑娘虽然和离了,却是县主呢。 王管事把话回了过去,徐月能来了句你们家仗势欺人,愤然而去。 徐念念听了只觉得可笑,当初担心影响徐袅袅成为皇后,逼她爹尽快处理掉嫣嫣的事情,就又送土地又卖好,如今地契都是他爹名字了,不允许别人耕种反倒成了仗势欺人? 徐月能把徐月笙一家告到宗族,族长也有些拿捏不定,便又去寻了徐月岚。 徐月岚思索再三,道:“不如告知给宫里头,让上头定夺呢?” 这地是他许诺出去的,但是是为了当初皇后娘娘嫁娶的事情啊。谁晓得后面徐首辅辞官,还和娘娘全家闹的不痛快,后来更让女儿和离了……他若向着族人,得罪徐月笙不说,还属于翻脸不认账,于德行有亏。可若是他向着徐月笙,族人便和他离了心,更何况娘娘那边会不会有想法? 于是这件本不大的事情就被捅到了东宫。 徐袅袅近来心情极差,皇帝至今没上过她的床,合着她除了占着皇后的名位,什么都没得到。现如今掌管后宫的凤印还握在太后娘娘手里。如今,最得太后娘娘宠爱的是贤妃娘娘隋煜宝,最受皇上喜爱的,则是德妃娘娘千尤画。 徐袅袅对徐首辅印象很差,当初去徐家的时候,就感觉到对方冷淡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徐家其他人的谄媚,更不曾因为她是待选秀女,对她另眼看待。后来她大婚时候,对方甚至办起丧事儿,毫不顾忌她太子妃的面子。 既然如此,她根本懒得看对错,直接暗示下去不能因为徐月笙曾是首辅大人,徐念念曾是襄阳侯夫人便可以欺压族人,抢走人家良田吧? 她故意强调曾经二字,却足够徐家人领会。 宫里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人尽皆知,更何况黎弘宸登基,其他皇子都很小,太后娘娘管理后宫没放权,当前气氛可谓是铁桶,什么都别想慢的过皇上的耳朵。 黎弘宸听闻徐袅袅做派,道:“真是没眼力见。若不是徐首辅,她连进入二选的机会都没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居然是朕的皇后。” 黎行之见状,说:“皇帝别生气,不如就让她折腾下去,徐月笙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们内斗于皇上并无坏处。”黎行之一心将隋孜谦当成政敌,自然调查清楚,隋孜谦和徐念念成亲初半年确实闹得满城风雨,关系极差,可是近两年却是越发恩爱。太后娘娘怀孕生子,太子殿下又基本不曾出宫,出了宫也不会专注于襄阳侯家事儿,自然不晓得外面情况。 他们居然逼着徐念念和离,怕是襄阳侯得知后定会和皇上离了心。黎行之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我废了她是迟早的事情。待舅舅回朝后再议。”黎弘宸眯着眼睛,不快道。 黎行之垂下眼眸,皇上还真是待襄阳侯极其看重。 “皇上其实可以徐家做派都告知襄阳侯。也让侯爷得知娘娘帮忙处理掉了徐念念这位替嫁夫人,让侯爷高兴一下呢。” 皇上嗯了一声,说:“自从得胜战报抵京后,我便将京中情况事无巨细和舅舅说了。估摸着消息快抵达南域。” 南域边城 西凉国五皇子被亲信出卖行踪,遭遇暗杀,亲卫队全军覆灭。群龙无首的西凉**队节节败退,隋家军大胜,名望更盛。 将军府,隋孜谦铺开地图,道:“宇文浩跑了,应该是逃进了深山里。可惜现在是夏季,怕是短时间内逼不出来他。” “那就耗着他!待西凉国三皇子坐稳江山,别说咱们想弄死他,西凉国皇帝更想弄死他。” 隋孜谦点头,说:“那也不要小看他。西凉国太子留下的暗中势力怕是都要为这人所用。他可比宇文家老三强多了,若是抓住,格杀勿论!” “遵命!”几个副官齐声道。 “将军!”四喜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惹得隋孜谦眉头紧皱,道:“怎么了?” 四喜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隋孜谦猛的意识到可能是家信?他的面部表情柔和起来,挥了挥手,屏退众人。 “是夫人来信了吗?”念念近来的信函都特别短,好像个羽毛挠的他心口都不舒坦了。这个小东西明明走的时候万事都应了她,他上次写信问她,居然当做不知道!看他回去要如何收拾她……一想到分开前的耳鬓厮磨,他整个心都热忱起来,道:“还不滚上来,夫人的信呢!” 四喜脸色煞白,低下头,结巴道:“是皇上……皇上的信函。” 隋孜谦一愣,心头却是凉了下来,暗道,徐念念你够狠,这都一个月了,连点消息都没有!可知他念她入骨,彻夜难眠吗? 好在现在基本大患已去,他打算留下宁家兄弟驻守,自个率先回京! 他想念念了,特别的想! 四喜想起送信太监的话,整个人都无法淡定。 他跪在地上,捧着信函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隋孜谦打开信函,目光怔住,只觉得一口腥味涌上喉咙,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抹慑人的杀气! 78.第20章 提及徐嫣嫣,徐首辅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女儿失踪,皇帝仙逝,这一切给他的冲击很大。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追求名利,到头来,何尝不也是一死呢。 一时间,他有些迷茫。 秦大人试探性的看着徐首辅,扎针道:“我想此事儿,定是和千老头脱不开干系。”按理说,太子殿下登基,怎么着也无千家什么事情。谁能料到千家出了个千尤画,那是殿下心底爱慕的女子,殿下终归年少,包不起被枕边风影响。 徐首辅好笑的看着秦大人,道:“你特意登门拜访,就是说此事儿?” ……秦大人也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急躁。实在是近来千老头如沐春风,总是单独被新帝召见,他有些坐不住了。 徐首辅一直忠于先帝,从未结党营私,两个人并无太深的交情。可是因为同科,又一起在朝为官多年,看着徐首辅骨瘦嶙峋的样子,秦大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一朝天一朝臣,徐大人这首辅之位,让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徐月笙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释然。 是啊,太子殿下登基了……他这一生,能被人抓住的把柄不多,所以别人直接对徐雨诚出手,无外乎是警告他,他儿子的仕途才刚刚起步。 徐月笙抿了口茶水,看向秦大人,相较而下,秦大人于他来说可比千老头亲切多了。他开口留了秦大人午饭,秦大人立刻应了。 两个人愉悦的吃了一顿午饭,次日病了许久的徐首辅上折子请辞首辅之位。并且推荐了秦大人。皇帝自然再三挽留,就这般往来三次,终于在三月底同意了徐首辅的请辞折子。与此同时,殿下下旨斥责了凉州知府诬陷下官,同时不忘记把徐雨诚夸了一变,众人才知晓去年年后,殿下居然下过江南,去过凉州。 对此,徐首辅已经不太关心了。 太后娘娘宣他,却是又提及了当年那句承诺。 徐首辅心情五味具杂,当时之所以会同太后娘娘那般说,是因为女儿过的不好,女婿亦差点把女儿逼死,便觉得和离是好。可是两年来,女婿对女儿甚是体贴,念念虽然常说和离,却终归是个正常人,再冷的心也被捂热了吧? 他不愿意替女儿做主,便道:“臣和娘娘当时约定,并未告知过女儿。请娘娘开恩,允许臣和女儿再行商议可否?”念念的婚姻,还是念念自个来决定吧。 隋兰湘皱了眉头,看出徐首辅的不乐意。可是如今太子已经成为皇帝,徐首辅又辞了官,徐念念于孜谦来说,又是个曾令弟弟蒙羞的妻子,她是着实想快刀斩乱麻了解此事儿。 思索再三,太后娘娘隋兰湘,道:“好吧。若是徐大人说不清楚,哀家宣襄阳侯夫人过来,当面提点她亦可。”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若是说服不了你女儿,我来处理。 徐首辅冷笑,心情却分外平静。两年来大起大落,女儿早丧,他已经看得很开。太后娘娘这是觉得徐家无用了,才想给襄阳侯另觅良缘。若是他的女儿死赖着这位置不走,日后他又给她做不得靠山,这日子能好过吗? 自古婆媳就是天生的敌人,襄阳侯隋孜谦爹娘早逝,长姐如母,不管孜谦待女儿如何,太后娘娘都是人为念念有一千一万个配不上隋孜谦罢了。 何必多言? 徐月笙出了宫,便直接回家。此时念念正住在徐府,帮着娘亲带孩子。关于父亲辞官一事儿,她虽然不舍,却是非常理解。父亲性子本就随遇而安,或许回老家也算是安享晚年。 徐月笙到了家,看向女儿的目光有些难过。 徐念念感觉出什么,屏退众人,随着父亲去了书房,道:“爹,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徐月笙叹了口气,道:“人走茶凉啊。” “别人欺负爹了?”徐念念好笑的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出来的,别看现在留下来的人可以官居高位,谁又晓得日后会如何呢?” “是啊。兜兜转转追逐功名路,又有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徐月笙浅笑道:“昨个礼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被参了,怕是晚节不保。” 徐念念点头称是,道:“主动让位,爹做的挺好的。” “呵呵,还评价上你爹了?”他温和的看着女儿,感慨道:“念念,爹对不起你。” 徐念念蹙眉,说:“爹说的什么胡话,儿女之身来自爹娘,这世上只有对不起爹娘的儿女,哪里来得对不起儿女的爹娘?” “你爹今日被太后娘娘宣进云凤殿聊了两刻钟。” ……隋兰湘对她颇有偏见,估摸着说不出什么好话,徐念念暗道。 “还记得当初你差点死了,求我和你娘要和离。我当时气隋孜谦待你刻薄,就进宫和隋兰湘私下达成了协议。待日后太子登基,便许你和隋孜谦和离。想必那时候的皇帝嫡亲舅母的位置,一群京中贵女抢呢。隋兰湘自然同意下来……” “爹……”徐念念愣住,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现在,太后娘娘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定定的看着女儿,怕她伤心至极。 出乎徐月笙意料,徐念念虽然晃了下身子,却是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哀伤。 “念念?” 徐念念觉得身子有些站不住,便寻了把椅子坐下来,道:“自从我死过一次,便自认看淡了感情上的事情。后来隋孜谦突然待我上心,这日子过的仿若是梦幻一般,不甚真实。我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是否可以承受得住,我是否可以醒的了……” “念念。”徐月笙立刻上前几步,按住女儿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道:“爹可以回绝她。我看得出来,襄阳侯待你情深。” “不……”徐念念半闭着眼睛,泪水莫名就流了下来。她口口声声说了和离半年,无奈刚想放下心结,却是不得不和离了。 徐月笙见女儿并无太大触动,反而更觉得心疼,他宁愿女儿大脑大哭,把心底的痛苦发泄出来。 “念念,我和娘娘当初是戏言,我若不认,谁也无法动摇你襄阳侯夫人的名分。太后娘娘在乎好名声,何况太子殿下又是初登基,边疆有乱,无关对错,她若在我辞官后立刻逼你和离,外人看起来太过凉薄。哪怕当初你是替嫁的,她也不能那么做。” “爹……”徐念念反手握住肩膀的大手,爹因为太瘦,手背褶皱不堪。 “不就是和离么,我本来就想和离呀。”她强颜欢笑的说:“我正愁你要离京,女儿心里割舍不下爹娘,嫣嫣不在身边,大哥远在凉州,戒哥儿要留在书院读书,您和娘两个人,我如何放得下?和离也好,女儿可以终身伺候在爹娘身边。” “你那么年轻,怎么可以说终身呢?不成,我不许你如此!”徐月笙皱起眉头,硬声道。 徐念念不愿意惹爹生气,宽慰道:“好吧。不如等大哥娶妇,戒哥儿成亲,爹娘再给念念寻门亲事儿即可。不管是谁,我都会和他好好过。可是当下,我却是不愿意离开爹娘身边半刻。” “你这个傻孩子……”徐月笙深吸口气,摇头道:“念念,别压抑着自个的痛苦。” 徐念念哽咽了一声,泪流满面,道:“最痛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如今的我,没什么承受不住。” “你可有想过孜谦的想法?”徐月笙叹气道。 “他?”徐念念半闭了下眼睛,想起他临走前的耳边厮磨,胸口疼痛。又想起隋兰湘始终待她的冷漠愤然,头脑又清醒了半分。 她咬着下唇,淡淡的说:“新帝是他嫡亲外甥,隋兰湘是他嫡亲姐姐,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两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太多人会顾虑他的想法,缺我一个,又能如何。关心他的事情,比如太后娘娘,这般迫切等不及了,估摸着没准都有看好的人选。” …… “但是您和娘,失了嫣嫣、只有我了。” “爹,我是真的释然了。”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轻轻的趴在父亲的怀里,道:“爹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怯懦也罢,关于爱情,我争取过,可后来大梦初醒,又觉得食之乏味。小儿女的感情,可敌得过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感受得出,嫣嫣还活着,我们不能放弃寻找,念念只想一心孝顺爹娘,帮哥哥带咱们徐家的两个宝宝,然后找到妹妹,看着小弟成家。” “我的儿……”徐月笙撑不住了,哭喊出声。皇家逼人太甚,他可怜的孩子…… “爹,我们不怪别人,最初念念错了。自从我罔顾别人意愿,做出替嫁的事情开始,就有可能会面对这种结局。好在是和离,不是被休。” …… 午后,徐念念回襄阳侯府收拾东西。正逢管事儿收到了南域信函,送到岫红处。 一共三封,都是隋孜谦写的。应该是路途上书写的,然后到了驿站一起发送至京城。 她犹豫片刻,就拆了第一封,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思念之情。有见闻,还有感受。 若是往日阅览,她会会心一笑,觉得温暖。此刻,只觉得痛彻心扉,浑身冰凉。 罢了,她还纠结什么呢。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当初,他们的结合何尝不是门第?若说一点都不埋怨,徐念念又不是圣人,总归是有一些的。 她深吸口,索性没有再去碰另外两封信函。她考虑到前方战事,不愿意动摇将领军心,犹豫片刻也写下三封信函,内容大致相同,告诉他一切安好,盼君归。 她交代管事儿,每个月月初发一封。那么可以撑到六月底。那时候,若京中有什么事情,他大体也都清楚了。 生活、要重新开始了啊…… 窗外天色放晴,春意盎然。路边倔强的野草都从泥土中露出了尖,寻找更多的温暖茁壮成长。他们徐家有钱有地有孙子,怎么会不是好日子。 次日,徐月笙去云凤殿见了太后娘娘,应下和离之事儿。从此往后,无论谁是谁非,隋家人,谁也别想进徐家门! 83.第19章 徐念念一抬头,就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笑着。左手拎着个小泥猴,要命的是那猴子满嘴泥巴就算了,还伸着舌头舔呢。 “爹!”徐念念大步走过去,伸手就打了定哥儿嘴一下,正色道:“脏,不许吃。” 小泥猴愣住了,立刻撇了嘴眼泪掉了下来。 徐月笙不高兴了,说:“吃两口没事儿,我不正要带他去洗吗?” “定哥儿康哥儿都一岁半了,您和娘不能老惯着他,到时候性子都养坏了。” “不过两口泥巴,哪里就坏了性子!”徐月笙冷哼,觉得徐念念待侄儿太严厉。 他撇到徐雨戒,厉声道:“不是说念书呢吗?怎么又偷跑出来玩!” 徐雨戒无语,暗道隔辈亲,他爹对孙子这般好,待他却没个好脸色。 徐念念揽手将泥猴抱紧怀里面,拿出手帕擦了擦定哥儿的嘴角,又从怀里掏了个葡萄仁,剥了皮将小肉肉塞进他嘴巴里,说:“别哭了。” 定哥儿觉得葡萄甜,吧唧了两下眨着大眼睛一副乖巧样子,那意思还想要……他还主动将嘴巴蹭到三姨的脸上,甜甜的说:“吃,还想吃。” 徐念念真镇定的摇摇头,说:“没有了呢,明个再吃,先去寻祖母吃米糊糊……” “不,要吃那个。”定哥儿皱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望着徐念念的胸。方才三姨就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他伸出小手,扒拉着她脖领子。 徐月笙关键时刻过来讨好孙子,拿了个大葡萄,说:“祖父有!” 定哥儿二话不说挣扎着改投祖父的怀抱。 “您就惯着吧!”徐念念没好气,道:“吃太多零嘴,待会吃饭就会少了。” 徐月笙仿若没听见,抱着孙子扬长而去。 徐念念摇摇头,真是拿她爹没办法。越老越跟个孩子似的。现如今都懒得管戒哥儿学习,一心当小孩和两个崽子玩。不过父亲身子倒是比在京城的时候胖了不少,这一点颇让她觉得欣慰。 徐念念看了一眼徐雨戒,道:“你也莫伤心,爹以前训大哥也是很严厉的。估摸着是现在性子越来越回去了,反倒是把两个娃当成兄弟般忍让。” ……徐雨戒对这个形容完全无法接受。 “先去看书吧。我和爹商量下,给你在附近寻个老师。” 徐雨戒苦着脸,道:“姐姐,我真不是读书的料,你不如给我寻个武术师傅,这样日后爹和小侄儿们受欺负,我还能用上些蛮力。” 徐念念皱起眉头,却是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徐雨戒确实对读书太排斥了…… 她想了下,道:“这样吧,我答应你去劝爹给你寻个武术师傅。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必须继续读书下去。好歹要下场参加考试,哪怕你落第几次让爹灰了心,却不能在这上面公然违背父亲。” 徐雨戒急忙点了头,说:“全听三姐姐的。” “姑娘,少爷!”府上王管事走了过来,道:“门房说徐月能长老都登门了。”这些时日宗族方面轮番过来人,徐月笙都以带孩子为由拒了。 “这位叔伯同我家貌似不热略吧?”总是来干什么? 王管事儿皱起眉头,道:“兴许是山下那片地?说是月岚老爷当初许了咱家老爷的。可是现在听起来,怕是他们反悔了。说是咱家人口没那么多,那片地他们家种着呢,能不能继续种下去。” 徐念念冷笑,说:“人心不足以吞象。那片地既然走了手续归我爹,我荒着它又能如何?我乐意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他们倒好,既然往日里是他们种着的,我们却又不种,不如继续让他们种着,真是好理论。合着拿着地契的人若是拒了,反倒是显得我们不宽宏大量,苛待族人?” 王管事低下头,道:“姑娘分析的对。就是这个理儿……” “不见。让他们尽快把地腾出来,若是偏要种,我们不拦着,但是那产出来的东西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真当我们徐家没人了?”你且告诉他这是孝恩县主说的。王管事这才意识到,他们家三姑娘虽然和离了,却是县主呢。 王管事把话回了过去,徐月能来了句你们家仗势欺人,愤然而去。 徐念念听了只觉得可笑,当初担心影响徐袅袅成为皇后,逼她爹尽快处理掉嫣嫣的事情,就又送土地又卖好,如今地契都是他爹名字了,不允许别人耕种反倒成了仗势欺人? 徐月能把徐月笙一家告到宗族,族长也有些拿捏不定,便又去寻了徐月岚。 徐月岚思索再三,道:“不如告知给宫里头,让上头定夺呢?” 这地是他许诺出去的,但是是为了当初皇后娘娘嫁娶的事情啊。谁晓得后面徐首辅辞官,还和娘娘全家闹的不痛快,后来更让女儿和离了……他若向着族人,得罪徐月笙不说,还属于翻脸不认账,于德行有亏。可若是他向着徐月笙,族人便和他离了心,更何况娘娘那边会不会有想法? 于是这件本不大的事情就被捅到了东宫。 徐袅袅近来心情极差,皇帝至今没上过她的床,合着她除了占着皇后的名位,什么都没得到。现如今掌管后宫的凤印还握在太后娘娘手里。如今,最得太后娘娘宠爱的是贤妃娘娘隋煜宝,最受皇上喜爱的,则是德妃娘娘千尤画。 徐袅袅对徐首辅印象很差,当初去徐家的时候,就感觉到对方冷淡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徐家其他人的谄媚,更不曾因为她是待选秀女,对她另眼看待。后来她大婚时候,对方甚至办起丧事儿,毫不顾忌她太子妃的面子。 既然如此,她根本懒得看对错,直接暗示下去不能因为徐月笙曾是首辅大人,徐念念曾是襄阳侯夫人便可以欺压族人,抢走人家良田吧? 她故意强调曾经二字,却足够徐家人领会。 宫里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人尽皆知,更何况黎弘宸登基,其他皇子都很小,太后娘娘管理后宫没放权,当前气氛可谓是铁桶,什么都别想慢的过皇上的耳朵。 黎弘宸听闻徐袅袅做派,道:“真是没眼力见。若不是徐首辅,她连进入二选的机会都没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居然是朕的皇后。” 黎行之见状,说:“皇帝别生气,不如就让她折腾下去,徐月笙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们内斗于皇上并无坏处。”黎行之一心将隋孜谦当成政敌,自然调查清楚,隋孜谦和徐念念成亲初半年确实闹得满城风雨,关系极差,可是近两年却是越发恩爱。太后娘娘怀孕生子,太子殿下又基本不曾出宫,出了宫也不会专注于襄阳侯家事儿,自然不晓得外面情况。 他们居然逼着徐念念和离,怕是襄阳侯得知后定会和皇上离了心。黎行之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我废了她是迟早的事情。待舅舅回朝后再议。”黎弘宸眯着眼睛,不快道。 黎行之垂下眼眸,皇上还真是待襄阳侯极其看重。 “皇上其实可以徐家做派都告知襄阳侯。也让侯爷得知娘娘帮忙处理掉了徐念念这位替嫁夫人,让侯爷高兴一下呢。” 皇上嗯了一声,说:“自从得胜战报抵京后,我便将京中情况事无巨细和舅舅说了。估摸着消息快抵达南域。” 南域边城 西凉国五皇子被亲信出卖行踪,遭遇暗杀,亲卫队全军覆灭。群龙无首的西凉**队节节败退,隋家军大胜,名望更盛。 将军府,隋孜谦铺开地图,道:“宇文浩跑了,应该是逃进了深山里。可惜现在是夏季,怕是短时间内逼不出来他。” “那就耗着他!待西凉国三皇子坐稳江山,别说咱们想弄死他,西凉国皇帝更想弄死他。” 隋孜谦点头,说:“那也不要小看他。西凉国太子留下的暗中势力怕是都要为这人所用。他可比宇文家老三强多了,若是抓住,格杀勿论!” “遵命!”几个副官齐声道。 “将军!”四喜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惹得隋孜谦眉头紧皱,道:“怎么了?” 四喜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隋孜谦猛的意识到可能是家信?他的面部表情柔和起来,挥了挥手,屏退众人。 “是夫人来信了吗?”念念近来的信函都特别短,好像个羽毛挠的他心口都不舒坦了。这个小东西明明走的时候万事都应了她,他上次写信问她,居然当做不知道!看他回去要如何收拾她……一想到分开前的耳鬓厮磨,他整个心都热忱起来,道:“还不滚上来,夫人的信呢!” 四喜脸色煞白,低下头,结巴道:“是皇上……皇上的信函。” 隋孜谦一愣,心头却是凉了下来,暗道,徐念念你够狠,这都一个月了,连点消息都没有!可知他念她入骨,彻夜难眠吗? 好在现在基本大患已去,他打算留下宁家兄弟驻守,自个率先回京! 他想念念了,特别的想! 四喜想起送信太监的话,整个人都无法淡定。 他跪在地上,捧着信函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隋孜谦打开信函,目光怔住,只觉得一口腥味涌上喉咙,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抹慑人的杀气!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31.第17章 天色渐暗,暮色低沉,一行人马准备出发。隋孜谦留下了八名侍卫,护送他们进京。 徐相国和夫人乘坐一辆马车,徐雨戒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徐念念和妹妹徐嫣嫣上了最后一辆马车。事不宜迟,大家匆忙上路。一路上,她握着手心里的御赐令牌,越发觉得有些烫手。徐嫣嫣小心的打量她,突然开口,道:“姐姐,你和三姐夫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徐念念啊了一声,吓了一跳,望着妹妹审视的目光,说:“没什么。” “真的吗?”徐嫣嫣故意靠近她,一张脸贴着她的脸颊,瞪大了眼睛凝望着她,说:“可是我感觉你心跳好快啊……” 双生子就这点不好,偶尔会有一些心灵感应。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从梦中惊醒,莫名觉得心悸,便走到院子里去寻妹妹,果然徐嫣嫣玩水时候没注意掉了下去,好在她着急寻她,有丫鬟赶了过去。否则若只有一个不会水性的小丫鬟,怕是都救不回她。自此以后,她若是一有了不好的念头,便到处去寻徐嫣嫣,这小丫头多少会受伤。不是没看好路摔了跟头,就是调皮捣蛋闯了祸事。 她成亲那晚,哭了一宿。徐嫣嫣便很难入睡,总觉得心情低落,难以入眠。这或许就是双生子的特别吧。 “你看我做什么!”徐念念尴尬的撇开头,多少有些不乐意正视妹妹的问题。 “姐姐,三姐夫是不是开窍了。” 噗,徐念念差点没喷吐沫。开窍?什么叫做开、窍、了! 徐嫣嫣扑进她的怀里,撒娇似的枕着她的肩膀,说:“就是对姐姐有感觉啊?你和我之间没必要隐瞒什么,他是不是愿意同姐姐当成夫妻相处?” 徐念念垂下眼眸,轻声问道:“所以?” 徐嫣嫣笑了,说:“姐姐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将爹的青花瓷花瓶打碎了的事情。” 徐念念嗯了一声,道:“当时你不敢承认,一个劲的掉眼泪,我就说是我弄碎的了。” “但是爹不信!”徐嫣嫣微微有些懊恼,说:“爹说你才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难道我在爹眼里就一无是处吗?” 徐念念捋了捋她的发丝,道:“爹很爱你,他希望你勇敢一点承认吧。” “可是我也没否认啊,不过是真哭起来就说不出话了……” 徐念念捏了下她的耳朵,说:“你这性子其实也够熬人的,日后谁娶了你……哎,看着软绵,说你什么都仿佛是打在海绵上,然后依旧我行我素,死活不改。” “姐姐……”徐嫣嫣娇笑道:“你直接说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好了,反正爹都骂习惯了。” 徐念念眯着眼睛,说:“说正事儿呢,你和我扯这个干吗?” “哦。”徐嫣嫣莞尔一笑,道:“后来爹罚你说谎话了,同我一起关小黑屋。咱们还想着让管家嬷嬷将那碎了的花瓶给捡回来,一起粘补。” 徐念念望着娇艳貌美的妹妹,记忆不由得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里,唇角弯了起来,道:“是啊。你还被碎渣子划破了手,死活不敢让爹娘知道的。还是大哥,把咱俩给拎了出来。那花瓶补的极其难看,不可入目。” “嗯嗯,我们补的不好,后来又托了哥哥去外面寻来工匠修补。可是结果呢?看起来再光滑如玉,那一道道痕迹依旧存在。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便是抹杀不掉的记忆。除非可以过了这坎,否则何来破镜重圆?”徐嫣嫣眨着眼睛看她,徐念念已然晓得她心中所想。 她摸了摸妹妹天真的脸庞,说:“其实我们都有些自私,可是确实如你所说,如果道以前我错的极致,那么现在便想着修正一切。我终归是无法忘记半年来那人对我的冷待,好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因为此,我才晓得曾经的我多么幼稚。不听老人言,我撞了南墙,可是碎了自个的头。” “姐姐。”徐嫣嫣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心,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隋孜谦选了我嫁给她。” 想到此处,徐念念不由得一疼,暗恋的男子看上的是她妹妹,多么可怜令人没有尊严,她当初居然还执迷不悟。 “我又为何,答应了姐姐,替你行代嫁之事?”徐嫣嫣认真的凝望着徐念念,说:“他那么凶,又根本对我无意,我嫁过去才是死路一条。有些事情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我从未见过襄阳侯大人,他又是知道你心悦于他,可他还是选了我,为什么?” 徐念念愣了片刻,道:“爹是宰相……于太子有力。” “姐姐!”徐嫣嫣加重了话音,说:“秦大人还是大学士呢,也身处内阁,他怎么不选秦家二娘子呢?哪怕是为了躲姐姐,也不该选我吧!秦大人在内阁的位置虽然排在爹爹身后,可是为人处世却比爹爹八面玲珑许多。爹如今官位无忧,还不是因为爹一根筋的忠君,圣人优待?可是同时,自然被一些皇子和嫔妃们说是冥顽不灵。” “你想说什么?”徐念念竟是有些不敢去深思了。 “傻瓜,我觉得三姐夫明明就是对姐姐有情,觉得姐姐于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这才会点了我做新娘子。可是他比姐姐还蠢,估摸着现在都未必了解自个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者说,这个感情的懦夫,对于未知,不可控的事情不敢面对?” 晴天霹雳,隋孜谦对她有情?徐念念完全进入一种无法置信的状态。若说有情,那么他们半年来的日子算什么?白痴吗? “而且,除了秦家,徐家,哪怕是千贵妃娘家,你以为他们不想和皇后娘家结亲吗?千大人也是内阁成员,外孙子当皇帝,又或者女婿外甥当皇帝,本就不冲突。襄阳侯这条线若真是搭上了,千家岂不是留了两条退路。不管谁当皇帝,他们家就算不被重用,也不会像镇南侯李家似的,树倒猢狲散,男丁被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整个家族陷入死局。” 徐嫣嫣其实很聪明的,她心思细腻,善于分析。不过碍于嘴巴很笨,有些时候难以同爹娘说出来。唯独面对她这个心有灵犀的双胞姐姐,反倒是口舌伶俐,一点都不需要藏拙。 徐念念曾经问过她想找个什么样子的夫君。徐嫣嫣说,想找个可以聊到一块的,好歹能让她和他多说出话的……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择婿标准?不过后来经历了一番波折,还真让徐嫣嫣找到了,这是后话。 “再说,襄阳侯是什么人啊。那是实打实有军功的骠骑小将军!不说他两个战死沙场的嫡亲哥哥,就他自个也是凭着实力成为许多勋贵家子弟崇拜的对象。宗室子弟,世家子弟,就连寒门子弟有谁敢说隋家不忠烈吗?若论当今朝堂,唯独隋孜谦是同时被文官武将子弟同时认可的人吧?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人,他凭什么将就自个选了徐家,还是你的妹妹!皇家若是敢在他姻缘上做手脚,未免寒了人心。这也是为何替嫁后,你们感情不好,大多数人都将矛头指向姐姐的根本原因吧。早知如此,还不如我这个闷葫芦嫁过去,好歹不至于让姐姐差点死于非命。” 徐念念嘴唇发干,欲言又止。 良久,她咬住下唇,说:“笨蛋,我才不会让你嫁给他!可是嫣嫣,方才你也说了,碎了的瓶子再如何修补都有裂痕,有些事情发生了,便再也回不去。”她有些乱,妹妹是不是劝她不和离呢。毕竟、她若是和离了,其实最受影响的便是徐嫣嫣。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该讲清楚的总要说清楚嘛。所以即便知晓三姐夫对姐姐有情,妹妹也是坚定的支持姐姐的选择!” 徐嫣嫣眨了眨眼睛,调皮道:“况且,三姐夫这人被人捧惯了,根本不懂得体贴女孩,他明明对你有情,可是瞧瞧婚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妹妹也觉得他要不得了。更何况姐姐爱慕他,便会被他的情绪影响,每天那小心脏都跟奔腾的马儿似的,没有停歇的时候,哪里是过日子呢。” 徐念念见徐嫣嫣宽慰自个,心底越发感动起来,说:“我以为你会劝我和他好好处。” “可是姐姐和他处不下去呀。” 徐嫣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不过爹娘的想法可能会有些偏差,姐姐还是冷着点三姐夫吧。他那种人,自尊心强大,你不卑不亢即可,时间久了,他应该会腻吧。” 徐念念点了点头,说:“我已经试着当他是普通男人相处了。” “感觉如何?”徐嫣嫣眨了眨眼睛,开始和姐姐分享御男心得。 “还是会觉得心绪紊乱。他盯着我时间长了,会觉得恼羞。”徐念念如实回复,脸颊上染上了片片红晕。 “很正常,那是姐姐爱慕过的男人嘛。你尝试着将他想象成爹爹呢,会不会有觉得好一些?”徐嫣嫣建议道。 徐念念垂下眼眸,努力将隋孜谦和爹爹的样貌联系在一起,不由得笑了,说:“一个严肃版的话唠老头?” …… 姐妹俩对视望了片刻,突然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徐嫣嫣攥着小拳头捶了下姐姐,道:“偏要扣上襄阳侯的性子,感觉咱爹好委屈呀……” 徐念念也觉得逗乐,原本压抑的气氛忽的就轻松起来,两个人叽叽喳喳的一直聊天到了城门口处。此时天色彻底黑了,已经过了戌时五刻,城门刚刚关闭不久。徐宰相派人来徐念念处取令牌,然后亲自去和守卫交涉。没想到守卫非常配合,仿佛等了他们许久似的替他们做了登记手续,然后开城门放行。 临了,徐宰相命人给徐念念捎话,之所以如此顺利,还是要拖襄阳侯的福气。他进城前特意和九门提督还有守城官都打了招呼,所以徐家一行人才可以快速的完成手续,直奔家门。 徐念念撇撇嘴角,低头和妹妹咬耳朵,道:“我感觉爹似乎对隋孜谦有些改观了。” 徐嫣嫣嗯了一声,说:“应该是吧。上次娘亲和爹说,你都快死在侯府了,谁晓得襄阳侯这次办差那么快,好像就是为了赶回来参加爹生辰似的,放在谁身上不会感动呢?也不晓得他们喝酒时候说了什么……” 徐念念郁闷了,说:“感觉前途一片昏暗。” “姐姐,慢慢来吧。据我所知,爹可是和皇后娘娘递了话,交了老底儿。哈哈哈哈哈……”徐嫣嫣宽慰她道:“皇后娘娘烦死咱家了,若是日后太子登基,我们知难而退,她可以给隋孜谦寻个年轻貌美家世得力的新媳妇,何乐而不为呢?我估摸着爹现在会有些后悔了……” 徐嫣嫣说的不错,进了城的徐宰相果然在车里生闷气,指责徐柳氏道:“你不是说闺女都快被隋孜谦欺负死了吗?” 车厢里就徐氏夫妇两个人,徐柳氏来了胆子,不用顾忌夫君颜面,不甘示弱道:“我骗你干嘛 ,念念可是半条命都没了,难道不是被欺负死了?” 78.第20章 提及徐嫣嫣,徐首辅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女儿失踪,皇帝仙逝,这一切给他的冲击很大。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追求名利,到头来,何尝不也是一死呢。 一时间,他有些迷茫。 秦大人试探性的看着徐首辅,扎针道:“我想此事儿,定是和千老头脱不开干系。”按理说,太子殿下登基,怎么着也无千家什么事情。谁能料到千家出了个千尤画,那是殿下心底爱慕的女子,殿下终归年少,包不起被枕边风影响。 徐首辅好笑的看着秦大人,道:“你特意登门拜访,就是说此事儿?” ……秦大人也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急躁。实在是近来千老头如沐春风,总是单独被新帝召见,他有些坐不住了。 徐首辅一直忠于先帝,从未结党营私,两个人并无太深的交情。可是因为同科,又一起在朝为官多年,看着徐首辅骨瘦嶙峋的样子,秦大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一朝天一朝臣,徐大人这首辅之位,让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徐月笙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释然。 是啊,太子殿下登基了……他这一生,能被人抓住的把柄不多,所以别人直接对徐雨诚出手,无外乎是警告他,他儿子的仕途才刚刚起步。 徐月笙抿了口茶水,看向秦大人,相较而下,秦大人于他来说可比千老头亲切多了。他开口留了秦大人午饭,秦大人立刻应了。 两个人愉悦的吃了一顿午饭,次日病了许久的徐首辅上折子请辞首辅之位。并且推荐了秦大人。皇帝自然再三挽留,就这般往来三次,终于在三月底同意了徐首辅的请辞折子。与此同时,殿下下旨斥责了凉州知府诬陷下官,同时不忘记把徐雨诚夸了一变,众人才知晓去年年后,殿下居然下过江南,去过凉州。 对此,徐首辅已经不太关心了。 太后娘娘宣他,却是又提及了当年那句承诺。 徐首辅心情五味具杂,当时之所以会同太后娘娘那般说,是因为女儿过的不好,女婿亦差点把女儿逼死,便觉得和离是好。可是两年来,女婿对女儿甚是体贴,念念虽然常说和离,却终归是个正常人,再冷的心也被捂热了吧? 他不愿意替女儿做主,便道:“臣和娘娘当时约定,并未告知过女儿。请娘娘开恩,允许臣和女儿再行商议可否?”念念的婚姻,还是念念自个来决定吧。 隋兰湘皱了眉头,看出徐首辅的不乐意。可是如今太子已经成为皇帝,徐首辅又辞了官,徐念念于孜谦来说,又是个曾令弟弟蒙羞的妻子,她是着实想快刀斩乱麻了解此事儿。 思索再三,太后娘娘隋兰湘,道:“好吧。若是徐大人说不清楚,哀家宣襄阳侯夫人过来,当面提点她亦可。”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若是说服不了你女儿,我来处理。 徐首辅冷笑,心情却分外平静。两年来大起大落,女儿早丧,他已经看得很开。太后娘娘这是觉得徐家无用了,才想给襄阳侯另觅良缘。若是他的女儿死赖着这位置不走,日后他又给她做不得靠山,这日子能好过吗? 自古婆媳就是天生的敌人,襄阳侯隋孜谦爹娘早逝,长姐如母,不管孜谦待女儿如何,太后娘娘都是人为念念有一千一万个配不上隋孜谦罢了。 何必多言? 徐月笙出了宫,便直接回家。此时念念正住在徐府,帮着娘亲带孩子。关于父亲辞官一事儿,她虽然不舍,却是非常理解。父亲性子本就随遇而安,或许回老家也算是安享晚年。 徐月笙到了家,看向女儿的目光有些难过。 徐念念感觉出什么,屏退众人,随着父亲去了书房,道:“爹,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徐月笙叹了口气,道:“人走茶凉啊。” “别人欺负爹了?”徐念念好笑的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出来的,别看现在留下来的人可以官居高位,谁又晓得日后会如何呢?” “是啊。兜兜转转追逐功名路,又有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徐月笙浅笑道:“昨个礼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被参了,怕是晚节不保。” 徐念念点头称是,道:“主动让位,爹做的挺好的。” “呵呵,还评价上你爹了?”他温和的看着女儿,感慨道:“念念,爹对不起你。” 徐念念蹙眉,说:“爹说的什么胡话,儿女之身来自爹娘,这世上只有对不起爹娘的儿女,哪里来得对不起儿女的爹娘?” “你爹今日被太后娘娘宣进云凤殿聊了两刻钟。” ……隋兰湘对她颇有偏见,估摸着说不出什么好话,徐念念暗道。 “还记得当初你差点死了,求我和你娘要和离。我当时气隋孜谦待你刻薄,就进宫和隋兰湘私下达成了协议。待日后太子登基,便许你和隋孜谦和离。想必那时候的皇帝嫡亲舅母的位置,一群京中贵女抢呢。隋兰湘自然同意下来……” “爹……”徐念念愣住,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现在,太后娘娘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定定的看着女儿,怕她伤心至极。 出乎徐月笙意料,徐念念虽然晃了下身子,却是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哀伤。 “念念?” 徐念念觉得身子有些站不住,便寻了把椅子坐下来,道:“自从我死过一次,便自认看淡了感情上的事情。后来隋孜谦突然待我上心,这日子过的仿若是梦幻一般,不甚真实。我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是否可以承受得住,我是否可以醒的了……” “念念。”徐月笙立刻上前几步,按住女儿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道:“爹可以回绝她。我看得出来,襄阳侯待你情深。” “不……”徐念念半闭着眼睛,泪水莫名就流了下来。她口口声声说了和离半年,无奈刚想放下心结,却是不得不和离了。 徐月笙见女儿并无太大触动,反而更觉得心疼,他宁愿女儿大脑大哭,把心底的痛苦发泄出来。 “念念,我和娘娘当初是戏言,我若不认,谁也无法动摇你襄阳侯夫人的名分。太后娘娘在乎好名声,何况太子殿下又是初登基,边疆有乱,无关对错,她若在我辞官后立刻逼你和离,外人看起来太过凉薄。哪怕当初你是替嫁的,她也不能那么做。” “爹……”徐念念反手握住肩膀的大手,爹因为太瘦,手背褶皱不堪。 “不就是和离么,我本来就想和离呀。”她强颜欢笑的说:“我正愁你要离京,女儿心里割舍不下爹娘,嫣嫣不在身边,大哥远在凉州,戒哥儿要留在书院读书,您和娘两个人,我如何放得下?和离也好,女儿可以终身伺候在爹娘身边。” “你那么年轻,怎么可以说终身呢?不成,我不许你如此!”徐月笙皱起眉头,硬声道。 徐念念不愿意惹爹生气,宽慰道:“好吧。不如等大哥娶妇,戒哥儿成亲,爹娘再给念念寻门亲事儿即可。不管是谁,我都会和他好好过。可是当下,我却是不愿意离开爹娘身边半刻。” “你这个傻孩子……”徐月笙深吸口气,摇头道:“念念,别压抑着自个的痛苦。” 徐念念哽咽了一声,泪流满面,道:“最痛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如今的我,没什么承受不住。” “你可有想过孜谦的想法?”徐月笙叹气道。 “他?”徐念念半闭了下眼睛,想起他临走前的耳边厮磨,胸口疼痛。又想起隋兰湘始终待她的冷漠愤然,头脑又清醒了半分。 她咬着下唇,淡淡的说:“新帝是他嫡亲外甥,隋兰湘是他嫡亲姐姐,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两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太多人会顾虑他的想法,缺我一个,又能如何。关心他的事情,比如太后娘娘,这般迫切等不及了,估摸着没准都有看好的人选。” …… “但是您和娘,失了嫣嫣、只有我了。” “爹,我是真的释然了。”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轻轻的趴在父亲的怀里,道:“爹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怯懦也罢,关于爱情,我争取过,可后来大梦初醒,又觉得食之乏味。小儿女的感情,可敌得过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感受得出,嫣嫣还活着,我们不能放弃寻找,念念只想一心孝顺爹娘,帮哥哥带咱们徐家的两个宝宝,然后找到妹妹,看着小弟成家。” “我的儿……”徐月笙撑不住了,哭喊出声。皇家逼人太甚,他可怜的孩子…… “爹,我们不怪别人,最初念念错了。自从我罔顾别人意愿,做出替嫁的事情开始,就有可能会面对这种结局。好在是和离,不是被休。” …… 午后,徐念念回襄阳侯府收拾东西。正逢管事儿收到了南域信函,送到岫红处。 一共三封,都是隋孜谦写的。应该是路途上书写的,然后到了驿站一起发送至京城。 她犹豫片刻,就拆了第一封,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思念之情。有见闻,还有感受。 若是往日阅览,她会会心一笑,觉得温暖。此刻,只觉得痛彻心扉,浑身冰凉。 罢了,她还纠结什么呢。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当初,他们的结合何尝不是门第?若说一点都不埋怨,徐念念又不是圣人,总归是有一些的。 她深吸口,索性没有再去碰另外两封信函。她考虑到前方战事,不愿意动摇将领军心,犹豫片刻也写下三封信函,内容大致相同,告诉他一切安好,盼君归。 她交代管事儿,每个月月初发一封。那么可以撑到六月底。那时候,若京中有什么事情,他大体也都清楚了。 生活、要重新开始了啊…… 窗外天色放晴,春意盎然。路边倔强的野草都从泥土中露出了尖,寻找更多的温暖茁壮成长。他们徐家有钱有地有孙子,怎么会不是好日子。 次日,徐月笙去云凤殿见了太后娘娘,应下和离之事儿。从此往后,无论谁是谁非,隋家人,谁也别想进徐家门! 33.第13章 徐念念就这般被爹娘赶走了。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不远处的黑衣男子,他应该是来的匆忙,脚下还踩着父亲一双单薄的灰色布鞋。她叹了口气,扭头和岫红说了两句,看向众人,道:“那女儿先去给侯爷安置妥当。” 徐相国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徐念念走到隋孜谦面前,她站正以后,抬头看他,四周非常安静。 她似乎从未有过如此仔细的盯着看过这张曾经梦寐以求的脸庞,棱角分明,精致如画,仿若被大师一点点雕刻而成。隋孜谦的眉峰有些高,衬着眼眉更少了点温度,有些发冷,可是她曾经就是喜欢他这股子道不明的气质,若是这张冷冰冰的脸庞变得柔和,是不是连冬天里的冰都可以化了。 她越发觉得自个曾经可笑,她居然妄图想过改造一个人的性格……还是个不喜欢她的男人。 “走吧。”徐念念低下头,轻声道。 “嗯。”隋孜谦应声,听不出思绪。 徐念念默默的走在他的前面,隋孜谦随后跟上。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宅院,闭着眼睛都可以寻找到自个的闺房。可是如今,她是外嫁女回娘家,住不得后院了。徐家宅子的待客院子,同主院子隔了一个池塘。夏日里,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修身养性的文化人的徐宰相会养些小鱼,还会载上几株荷花,一阵暖风袭来,她和妹妹在旁边的柳树下放上两个躺椅,悠闲极了。当然,那都是小时候……现如今,她带着夫君走过这片已经结冰的池塘,穿过一个拱门,来到兰苑。 这院子是用来待客的,所以装饰非常讲究,红花梨家具自不必说,之所以叫她兰苑,是因为院子里有个小花圃专门养兰花。兰花娇气,徐宰相务实并不喜欢。纯粹是官居高位,必须懂得簇拥风雅,才会弄这玩意。 不知道是不是谁嘱咐了什么,徐念念停下后发现只有一个隋孜谦跟着她,竟是没有哪个丫鬟前来侍候吗?再加上下人们都腾出手去前院忙活,这里安静的仿若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两个人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徐念念想起妹妹说的话,你把侯爷当成爹不就成了? 想象成父亲……她垂下眼眸,盯着隋孜谦脚下熟悉的布鞋,差点喊爹…… “侯爷。”徐念念开口,却没有再去看他,淡淡的说:“东西厢房都是每日差人打理收拾的,侯爷若是累了,可是直接休息。我方才让羞红去给你那双大哥暖和的鞋子,估摸着小丫鬟们会一起过来。又或者是让人去唤侯爷自个身边的下属?” 隋孜谦沉默不语,明亮的眼睛盯着她低垂着的额头,一言不发。冷风袭来,一小片枯黄的树叶落在了她的发丝上,隋孜谦抬起头想拨弄掉它。他伸出手,徐念念正好抬头,双瞳剪水般的眼眸清澈明亮,怔怔的和他对视着。他的手僵硬起来,留在空气,收也不是,探过去,似乎又有些无礼。 他最终收了手,仿佛是避讳什么似的双手背后道:“你头发上有片树叶。” “哦。”徐念念闷声道,扬起手轻轻抚掉。她尽量想让气氛轻松起来,强笑道:“侯爷,不如进屋休息吧。”她眯着眼睛,强迫式的笑容因为上扬的唇角露出了一个酒窝。徐念念是单酒窝,犯傻时候看起来有几分可爱,偏偏她总是逞强,那点可爱便被过分凌厉的气势掩盖住了。 自从徐念念反思曾经的自己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很可恨,除了对待隋孜谦以外,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有些张扬。曾经的她,众星捧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贵友小圈子呢?可若不是她摔了下来,她都不晓得以前奉承她的一小拨贵女们,骨子里并不待见她。其中以秦家二姑娘,秦语嫣为主。 秦大人和她爹关系有些微妙。都是内阁成员,备受圣人爱戴。不过秦大人有个备受人敬仰的官职,是殿前大学士,同时还是太子老师,怎么看都像是隋家乐意联姻的对象。当初皇后娘娘,似乎也是最属意亲家二姑娘的。况且秦家还出了个小贵人,如今正受宠呢。 偏偏、偏偏横空出世了个徐嫣嫣…… 想到此处徐念念都忍不住笑了,隋孜谦这人也是醉了,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圈了个从小到大不爱出门,就喜欢家里窝的小透明。别说嫣嫣在徐府里存在感很低,因为嘴巴笨,往日里那些宴会能躲则躲,基本无人见过她。所以,她境况不好的时候,第一个过来踩她的就是“性子温和”,待人有礼的才女秦语嫣了。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显得对方多反感她…… 隋孜谦一直仔细观察着徐念念,他见她眉头偶尔舒展,偶尔纠结,忍不住开口道:“你在想什么,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徐念念一愣,脸颊不由得一热,坦然道:“想以前呢。”她突然觉得貌似说错话了。 隋孜谦心思果然细腻,说:“你想起以前了?” 徐念念微微有些慌乱,尴尬的说:“毕竟是发生过的事情么,慢慢的、慢慢的就在别人的提醒下想起了一些。好像一张张画面,就这般拼凑起来。”她结结巴巴,总算是解释完了。 隋孜谦皱起眉头,道:“那你……可是能想起、关于我的?” “这……”那简直是记忆深刻呀。徐念念的心里满是怨念。 “没关系,慢慢来。”隋孜谦宽慰她,以为她因为想不起来所以心里伤心了。其实他想的太多了,徐念念是被他温柔的声音吓到了。 “姑姑姑……夫人!”岫红一拐进拱门,便看到三姑娘和侯爷相对站着。偏偏侯爷高大,挡住了三姑娘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总觉得姑娘是不是依偎在侯爷怀里呢? 岫红等了会,见这两个人连动都不动,她又听到身后来了丫鬟,急忙开口打扰了一下他们。 徐念念侧过身,小脑袋露了出来,轻声斥她,道:“慌慌张张什么样子。” 岫红急忙道歉,说:“从大少爷那取了鞋子,就不晓得会不会小。还有一件棉袄披风,是夫人身边的嬷嬷送来的,说是方才看着姑爷穿的单薄了些。” 丈母娘可真是会疼姑爷,徐念念心头微微发酸。虽然晓得父母想法和年轻人不一样,她娘对隋孜谦再好,也不过是希望隋孜谦待她宽容一些。 可是她现在不想和隋孜谦好了,就是不想和他好了! 徐念念不由得有些怨气,眼看着由远及近见来了四个眼生丫鬟,不晓得是府上的丫鬟,还是宫里娘娘不放心弟弟派来的?又或者本身是侯府里过来的,这都统统不重要! 她快速吩咐道:“你们好生伺候侯爷洗漱休憩。”说完,她看向隋孜谦,说:“我爹娘都在前面,我不放心,先失陪会了。” 隋孜谦没接话,却是用甚至挡住了她的去路,道:“那既然如此,我陪你回去吧。”声音依然冷冰冰的,看不出心中所想。那双明亮的眼眸,在夜幕里更显得耀眼。 “不了,侯爷今个辛苦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否则我爹娘会怪我的。”徐念念直言,有些恼怒。 “为何怪你?”隋孜谦问道,眼里闪过一抹皎洁的笑容,说:“可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至少在你爹娘眼里,你和我应该是在一起的。” 徐念念咬住下唇,没想到他倒是真……实在! “所以侯爷想说什么?”徐念念挑眉看着他,反正她现在有犯浑必杀技,就是失忆! 隋孜谦摇头,说:“你不冷么,脸都冻红了。” ……这是哪挨哪的一句话。 几个丫鬟低下头,谁都不敢多说话。岫红混在四个丫鬟里面,也绝对对一切视而不见。 “进屋休息一下吧。”隋孜谦说完,给徐念念让了一条路,却是走向东厢房的小道。至于拱门方面的路,他故意遮挡住了。 徐念念瞪着他,无声的反抗着什么。 岫红关键时刻开了口,道:“姑娘,天气凉了,您的身体受不住这夜风,奴婢吩咐厨房煮了姜汤,这就给您端过来……” 她没好气的扫了一眼岫红,却也知道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呢。 归根到底,现在爹娘那头谁都不希望她回去……方才谁帮他们稳住形势的? 这群“白眼狼”! 除了嫣嫣,她被家人“抛弃”了,用他们认为对的方式。┭┮﹏┭┮ 80.第23章 徐念念愣了片刻,立刻低下头,道:“父亲,我去书房等您。”她淡定的转身,消失在鲜花满园的春/色之中。 秦子仕皱起眉头,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这忽的冷静下来的声音和即便是带着纱帽,也难掩熟悉的身段脸颊,他猛的意识到,徐家四姑娘和三姑娘是双胞胎,两个人本就生的一样。那么她往日里,遇到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他垂下眼眸,宁三郎明明也对那女子有意思,难不成窥视当成兄长般的襄阳侯的夫人? 不可能! 他立刻排除了这个念头。 重重怀疑凑在一起,竟是让他无法冷静。 到底是谁! “子仕贤侄?” 徐月笙连唤了他好几声。 秦子仕缓过神,道:“对不起,徐伯伯,我失态了。” 徐月笙摇头,说:“是小女唐突了。” “本就是徐府院子,贵府女眷又在安排箱笼,她本就应该出现在此的……” 徐月笙浅笑道:“回头帮我和你爹带句问好吧,我祝他官运亨通,大展宏图。” “谢徐伯伯吉言。父亲也让我和徐伯伯说,来年皇上有意将雨诚兄调回京城,他必当成嫡亲子侄般对待,烦请徐大人放心。” 徐月笙嗯了一声,他的长子本身就很有才华,他现如今主动退了下来,女儿又和襄阳侯不再有任何关联,皇帝没有道理不用徐雨诚。 他看起来是迫不得已,其实何尝不是给儿子让路…… 至于秦首辅,他关照诚哥儿本就算是强强联合,秦家虽然主动卖了好,徐月笙表面应了,心里并没有多少真心的谢意。 千老头再如何和他争斗,至少最终顶替他职位的,不就是秦老头吗? 徐月笙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没甚意思,还是早些回家逗孙子吧。两个孙子一岁半了,已经可以开口哼哼唧唧的喊话,可有意思了。关于大名,他翻了好几本书都定不下来,最后给儿子书信一封,两个人合计,选了安康。这世上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唯有日子安顺,身子康健最为重要。 狗熊孙孙在被喊了一年狗狗和熊熊后,总算有了大名。徐定安和徐定康。 襄阳侯府,夫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和离了,一干被□□的早就顺服的奴仆们心里越发忐忑起来。皇家怎么想他们不晓得,可是侯爷,那可真是把夫人当成心尖尖,现如今夫人不再是夫人了,侯爷到底知道这事儿么? 大家都有一种风雨欲来,谁都别想好过的态势。 老管事儿犹豫再三,做不得主便借着送徐月笙离京的时候,去给徐念念请了安,道:“夫人,侯爷又寄来家书。前方战火已燃,老奴……老奴该当如何回复?”以着侯爷对夫人的态度,若是知道夫人走了,怕是别打仗了,搞不好成了弃军将领,直接回京了。 徐念念犹豫片刻,终归夫妻一场,她心无遗憾,没道理再置气让谁都不好过吧。 徐月笙听闻襄阳侯府来人,急忙赶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道:“念念,襄阳侯带兵打仗,军心不好有乱,不如等战局平稳后再提及此事儿即可。” 徐念念踌躇了一下,道:“即便我愿意瞒着,可是宫里早晚会告知隋孜谦吧。”保不齐皇后娘娘觉得帮弟弟出了心头一口恶气,赶紧去报喜呢。 徐月笙摇头,说:“既然或许于某些人来说是喜事儿,但是以宫里头的淡定,绝不会在这个关头上去特意告知隋孜谦。总是要等前方战报传来再说了。” “罢了。”徐念念撇撇嘴,说:“爹,我觉得咱家人真是心善啊……”她自个把自个逗乐了,看向老管事儿,道:“暂且无需告知前方。日后侯爷即便问起来,就说是我叮嘱你的。” 老管事多少心安了一些,他特意来寻夫人,要的其实就是这句承诺。他敬着夫人,必然凡事要听夫人的话。日后侯爷怒了,他搬出夫人才有一条活路,否则……总之府里上下就没人看得懂太后娘娘到底在折腾什么。难不成这一年半以来,太后娘娘就没看出侯爷有多尊重夫人吗? 不过也说不好,太后娘娘光顾着生孩子去了。说是连太子殿下大婚都没管过,恐怕对于侯爷和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闹的很不愉快的替婚事情上。哎……就坑苦了府里下人们,侯爷前脚走,夫人后脚就和离了,他们这群人必须被迁怒啊! 徐月笙一家上了官道,直奔河北老家徐水县。徐水县位于河北的中部,太行山东麓。此处地势平坦开阔,水资源丰富,是个农耕富裕的县城。徐家是当地大户。约莫车行两日左右便可以抵达。 秦子仕送完徐月笙,一直心神不宁。他想不通到底放不下什么,于是命人备马,又追着出了城。 他要问一问她,她到底是谁! 秦子仕顿时想通了,三姑娘四姑娘又如何?他找到她问清楚便是。明明彼此都是行为坦荡之人,干嘛行猜忌之事儿? 徐念念坐在马车里,不停打喷嚏,到底谁老念叨她呢? 因为相送的官员太多,他们午后才出了城。于是傍晚时分抵达第一个驿站,暂且安顿下来。 “咱们带着孩子,不走夜路。”徐月笙接过大孙子,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叮嘱着大家,说:“本没多远的路,明个早起赶路,约莫晚上就能到了。今个早点休息吧。” 徐柳氏认同,一家人便住了下来。安全起见,他们家物品都是寻的镖局保车,和他们并不同路。徐念念考虑到爹娘年岁大了,便让母亲和父亲早点休息,她盯着奶娘们带孩子单独住一个套房。 因为不是进出城旺季,驿站没有什么人,周边的客栈也都空着。饭后,小厮敲她门,说是徐夫人让她去趟主屋。徐念念还纳闷为何不是娘亲身边的丫鬟过来,可是小厮确实是招待他们的驿站小厮,便没有多想,直奔三楼。三楼都是小客房,她则是为了两个孩子,住在了二楼。 才走上楼梯,便觉得哪里不对劲,楼梯上面,隐约站着个人。 徐念念愣住,仰起头,目光一怔,刚想开口,却犹豫的闭上了。 她以为自个眼花了,那不是秦子仕么! 徐念念自认和秦子仕算不上有交情,他故意让小厮来唤她?还或者是巧合呢? 秦子仕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看她一张小脸都快挤成一团,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确定了一件事情,她就是他三番两次遇到过的那个姑娘。她有一双清澈却冷淡的眼眸,仿若看破红尘,了无生气。她比他,还需要被治愈。 他也是进了一个误区,为什么一定是四姑娘,而不是三姑娘?就单凭宁三郎爱慕她嘛?兴许宁三郎都未曾见过襄阳侯夫人呢?秦子仕不知不觉中真相了…… 徐念念不愿意招惹麻烦,索性扭头就打算折返回去。 秦子仕开口了,道:“徐姑娘,你不认得在下了吗?” 徐念念身子一僵,犹豫片刻,直言道:“秦大人寻我有事儿?” 秦子仕笑了,淡定的下了楼梯,说:“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为何见面不相认。” 徐念念望着他埋怨的目光,心头生出可笑的感觉,说:“秦大人有没有搞错。你我男女有别,本应忌讳见面,何来交情一说?” 秦子仕也清楚他有些失礼了,可是于他来说,他曾经以为……她死了。当时他还失落过一阵,是一种道不明的惆怅感觉。那时,他才意识到,难不成他老树开花,又动了春心。 可是为时已晚,尚未发生过什么,就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他这被子就活该遭遇这种感情,最初的李家娘子也是如此,才订了亲,都没熬到嫁娶,他总是后知后觉。所以,再次能够见到徐念念,他真的很激动,甚至是……无法克制的兴奋。 至于徐念念和离的身份,这于他来说,根本是懒得去考虑。本以为都死了的人,居然活了。失而复得感受,令人倍感珍惜。 虽然有些唐突,却是发自内心的不舍。他快速下楼梯,挡住了徐念念的去路。 徐念念皱眉,道:“秦大人想做什么!”她隐隐有些怒气。 秦子仕也觉得他稍显毛躁了,刻意放缓情绪,说:“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木屋里下棋?” 徐念念踌躇的点了下头,道:“那天的事情,我确实很感谢你。” “当时我便和你说过我姓秦……” 这……徐念念是真心忘记了。她当时和隋孜谦的关系都快成一团乱麻了,谁还会记这些? 徐念念见他脸色发红,心头一紧。她不是什么未经历□□儿的小姑娘了,但愿秦子仕种种举动,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秦大人上次还提及,我做的位置,是你未婚妻的位子。” …… 秦子仕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了头,立刻冷静下来。 听起来有些荒唐,他现在的表现确实有些操之过急,根本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事作风。 其实,他只是想确定,她便是她,她还活着就够了。 其他,不如谋而后定。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78.第20章 提及徐嫣嫣,徐首辅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女儿失踪,皇帝仙逝,这一切给他的冲击很大。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追求名利,到头来,何尝不也是一死呢。 一时间,他有些迷茫。 秦大人试探性的看着徐首辅,扎针道:“我想此事儿,定是和千老头脱不开干系。”按理说,太子殿下登基,怎么着也无千家什么事情。谁能料到千家出了个千尤画,那是殿下心底爱慕的女子,殿下终归年少,包不起被枕边风影响。 徐首辅好笑的看着秦大人,道:“你特意登门拜访,就是说此事儿?” ……秦大人也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急躁。实在是近来千老头如沐春风,总是单独被新帝召见,他有些坐不住了。 徐首辅一直忠于先帝,从未结党营私,两个人并无太深的交情。可是因为同科,又一起在朝为官多年,看着徐首辅骨瘦嶙峋的样子,秦大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一朝天一朝臣,徐大人这首辅之位,让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徐月笙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释然。 是啊,太子殿下登基了……他这一生,能被人抓住的把柄不多,所以别人直接对徐雨诚出手,无外乎是警告他,他儿子的仕途才刚刚起步。 徐月笙抿了口茶水,看向秦大人,相较而下,秦大人于他来说可比千老头亲切多了。他开口留了秦大人午饭,秦大人立刻应了。 两个人愉悦的吃了一顿午饭,次日病了许久的徐首辅上折子请辞首辅之位。并且推荐了秦大人。皇帝自然再三挽留,就这般往来三次,终于在三月底同意了徐首辅的请辞折子。与此同时,殿下下旨斥责了凉州知府诬陷下官,同时不忘记把徐雨诚夸了一变,众人才知晓去年年后,殿下居然下过江南,去过凉州。 对此,徐首辅已经不太关心了。 太后娘娘宣他,却是又提及了当年那句承诺。 徐首辅心情五味具杂,当时之所以会同太后娘娘那般说,是因为女儿过的不好,女婿亦差点把女儿逼死,便觉得和离是好。可是两年来,女婿对女儿甚是体贴,念念虽然常说和离,却终归是个正常人,再冷的心也被捂热了吧? 他不愿意替女儿做主,便道:“臣和娘娘当时约定,并未告知过女儿。请娘娘开恩,允许臣和女儿再行商议可否?”念念的婚姻,还是念念自个来决定吧。 隋兰湘皱了眉头,看出徐首辅的不乐意。可是如今太子已经成为皇帝,徐首辅又辞了官,徐念念于孜谦来说,又是个曾令弟弟蒙羞的妻子,她是着实想快刀斩乱麻了解此事儿。 思索再三,太后娘娘隋兰湘,道:“好吧。若是徐大人说不清楚,哀家宣襄阳侯夫人过来,当面提点她亦可。”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若是说服不了你女儿,我来处理。 徐首辅冷笑,心情却分外平静。两年来大起大落,女儿早丧,他已经看得很开。太后娘娘这是觉得徐家无用了,才想给襄阳侯另觅良缘。若是他的女儿死赖着这位置不走,日后他又给她做不得靠山,这日子能好过吗? 自古婆媳就是天生的敌人,襄阳侯隋孜谦爹娘早逝,长姐如母,不管孜谦待女儿如何,太后娘娘都是人为念念有一千一万个配不上隋孜谦罢了。 何必多言? 徐月笙出了宫,便直接回家。此时念念正住在徐府,帮着娘亲带孩子。关于父亲辞官一事儿,她虽然不舍,却是非常理解。父亲性子本就随遇而安,或许回老家也算是安享晚年。 徐月笙到了家,看向女儿的目光有些难过。 徐念念感觉出什么,屏退众人,随着父亲去了书房,道:“爹,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徐月笙叹了口气,道:“人走茶凉啊。” “别人欺负爹了?”徐念念好笑的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出来的,别看现在留下来的人可以官居高位,谁又晓得日后会如何呢?” “是啊。兜兜转转追逐功名路,又有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徐月笙浅笑道:“昨个礼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被参了,怕是晚节不保。” 徐念念点头称是,道:“主动让位,爹做的挺好的。” “呵呵,还评价上你爹了?”他温和的看着女儿,感慨道:“念念,爹对不起你。” 徐念念蹙眉,说:“爹说的什么胡话,儿女之身来自爹娘,这世上只有对不起爹娘的儿女,哪里来得对不起儿女的爹娘?” “你爹今日被太后娘娘宣进云凤殿聊了两刻钟。” ……隋兰湘对她颇有偏见,估摸着说不出什么好话,徐念念暗道。 “还记得当初你差点死了,求我和你娘要和离。我当时气隋孜谦待你刻薄,就进宫和隋兰湘私下达成了协议。待日后太子登基,便许你和隋孜谦和离。想必那时候的皇帝嫡亲舅母的位置,一群京中贵女抢呢。隋兰湘自然同意下来……” “爹……”徐念念愣住,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现在,太后娘娘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定定的看着女儿,怕她伤心至极。 出乎徐月笙意料,徐念念虽然晃了下身子,却是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哀伤。 “念念?” 徐念念觉得身子有些站不住,便寻了把椅子坐下来,道:“自从我死过一次,便自认看淡了感情上的事情。后来隋孜谦突然待我上心,这日子过的仿若是梦幻一般,不甚真实。我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是否可以承受得住,我是否可以醒的了……” “念念。”徐月笙立刻上前几步,按住女儿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道:“爹可以回绝她。我看得出来,襄阳侯待你情深。” “不……”徐念念半闭着眼睛,泪水莫名就流了下来。她口口声声说了和离半年,无奈刚想放下心结,却是不得不和离了。 徐月笙见女儿并无太大触动,反而更觉得心疼,他宁愿女儿大脑大哭,把心底的痛苦发泄出来。 “念念,我和娘娘当初是戏言,我若不认,谁也无法动摇你襄阳侯夫人的名分。太后娘娘在乎好名声,何况太子殿下又是初登基,边疆有乱,无关对错,她若在我辞官后立刻逼你和离,外人看起来太过凉薄。哪怕当初你是替嫁的,她也不能那么做。” “爹……”徐念念反手握住肩膀的大手,爹因为太瘦,手背褶皱不堪。 “不就是和离么,我本来就想和离呀。”她强颜欢笑的说:“我正愁你要离京,女儿心里割舍不下爹娘,嫣嫣不在身边,大哥远在凉州,戒哥儿要留在书院读书,您和娘两个人,我如何放得下?和离也好,女儿可以终身伺候在爹娘身边。” “你那么年轻,怎么可以说终身呢?不成,我不许你如此!”徐月笙皱起眉头,硬声道。 徐念念不愿意惹爹生气,宽慰道:“好吧。不如等大哥娶妇,戒哥儿成亲,爹娘再给念念寻门亲事儿即可。不管是谁,我都会和他好好过。可是当下,我却是不愿意离开爹娘身边半刻。” “你这个傻孩子……”徐月笙深吸口气,摇头道:“念念,别压抑着自个的痛苦。” 徐念念哽咽了一声,泪流满面,道:“最痛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如今的我,没什么承受不住。” “你可有想过孜谦的想法?”徐月笙叹气道。 “他?”徐念念半闭了下眼睛,想起他临走前的耳边厮磨,胸口疼痛。又想起隋兰湘始终待她的冷漠愤然,头脑又清醒了半分。 她咬着下唇,淡淡的说:“新帝是他嫡亲外甥,隋兰湘是他嫡亲姐姐,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两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太多人会顾虑他的想法,缺我一个,又能如何。关心他的事情,比如太后娘娘,这般迫切等不及了,估摸着没准都有看好的人选。” …… “但是您和娘,失了嫣嫣、只有我了。” “爹,我是真的释然了。”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轻轻的趴在父亲的怀里,道:“爹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怯懦也罢,关于爱情,我争取过,可后来大梦初醒,又觉得食之乏味。小儿女的感情,可敌得过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感受得出,嫣嫣还活着,我们不能放弃寻找,念念只想一心孝顺爹娘,帮哥哥带咱们徐家的两个宝宝,然后找到妹妹,看着小弟成家。” “我的儿……”徐月笙撑不住了,哭喊出声。皇家逼人太甚,他可怜的孩子…… “爹,我们不怪别人,最初念念错了。自从我罔顾别人意愿,做出替嫁的事情开始,就有可能会面对这种结局。好在是和离,不是被休。” …… 午后,徐念念回襄阳侯府收拾东西。正逢管事儿收到了南域信函,送到岫红处。 一共三封,都是隋孜谦写的。应该是路途上书写的,然后到了驿站一起发送至京城。 她犹豫片刻,就拆了第一封,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思念之情。有见闻,还有感受。 若是往日阅览,她会会心一笑,觉得温暖。此刻,只觉得痛彻心扉,浑身冰凉。 罢了,她还纠结什么呢。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当初,他们的结合何尝不是门第?若说一点都不埋怨,徐念念又不是圣人,总归是有一些的。 她深吸口,索性没有再去碰另外两封信函。她考虑到前方战事,不愿意动摇将领军心,犹豫片刻也写下三封信函,内容大致相同,告诉他一切安好,盼君归。 她交代管事儿,每个月月初发一封。那么可以撑到六月底。那时候,若京中有什么事情,他大体也都清楚了。 生活、要重新开始了啊…… 窗外天色放晴,春意盎然。路边倔强的野草都从泥土中露出了尖,寻找更多的温暖茁壮成长。他们徐家有钱有地有孙子,怎么会不是好日子。 次日,徐月笙去云凤殿见了太后娘娘,应下和离之事儿。从此往后,无论谁是谁非,隋家人,谁也别想进徐家门! 74.第30章 徐袅袅成了太子妃,皇帝特意留了三个月供皇后娘娘准备。不过八月份的时候皇后娘娘快生了,到底是忙活自个的肚子,还是给唯一的儿子一场终身难忘的太子妃册立大殿呢?皇上留下的日期就颇耐人寻味了。 一时间,徐家登门的访客络绎不绝,徐首辅一面应酬着,心底分外不是滋味。他的嫣嫣呢……什么破太子妃名头,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看在徐袅袅眼里,只觉得不满。 徐嫣嫣一直被留在庙里养病,她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出事儿了吗?可是正因为她不是傻子,所以才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徐嫣嫣必须是病着,哪怕是死了也必须是病死的。 徐袅袅暗地里给父亲去了信函,浅显的说明了下情况,以及她怀疑徐嫣嫣可能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劫持。不过不管真相是什么,为了三个月后的太子大婚,她进言爹和宗族里的长老们,尽快给徐首辅施压,落实徐嫣嫣的死讯,不得留下任何隐患。 至于徐首辅的心情……呵呵,她都要做太子妃了,小时候庙里的那句话,他们徐家这一代会出现了不得的女孩,没准就应在她的身上。 老皇帝快五十岁的男人,太子又有隋家做靠山,没看连千家都上赶着送女儿过来坐侧妃了吗?她就是命中注定的皇后娘娘啊! 这一切,都是徐袅袅心底的想法,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甚至替徐嫣嫣着急,三番两次想要从徐柳氏嘴巴里套话。 五月中旬,徐嫣嫣依旧毫无音讯。 徐念念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隋孜谦看着心疼,却毫无办法。徐家宗族将徐袅袅接回去了,打算从河北老宅备嫁。哪怕提前送来京城,队伍也要从河北徐家出发,这才彰显徐氏一门荣耀。 宗族里,同徐首辅最亲的是他的堂哥。族长一群人先和徐袅袅离开,他则多待了两日,打算和徐首辅谈清楚徐嫣嫣的事情。 徐柳氏为了掩饰情绪,整日里和两个孩童呆在一起,眼看着熊熊和狗狗都快八个月了,老大大腿很有劲,已经可以扶着小石墩站着不动了。 不过老人说不能太早练习走路,若是可以爬,就尽量让孩子爬行,这样可以活动四肢。于是徐柳氏眼看着天气变暖,索性让人在院子里扑了个褥子,供两个孩子到处爬。 “月笙,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书房里,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望着徐首辅,开了口。 徐首辅命人泡茶,道:“大哥不多留几日了?” 被唤作大哥的叫做徐月岚,他怔了会,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徐首辅脸色一淡,心里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 徐月岚尴尬的笑了一声,说:“你别误会,实在是……袅袅能成为太子妃出乎宗族意料,他们谨慎不愿意横生枝节。这才令我留下,劝说你。” “呵呵。”徐首辅冷笑,道:“大哥以为徐袅袅如何能成为太子妃?” 徐月岚垂下眼眸,说:“我知道,这里面月笙你出了力,你女婿襄阳侯也出了力,可是不管谁出的力多或者力少,现在皇帝下旨立袅袅为太子妃,却已经是事实。这于我们徐家来说是天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不愿意出一点事情。也希望月笙你看在身为徐家嫡系的份上,稍微委屈一下,我们也都是为了徐家,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吧。” 徐首辅叹气,其实徐嫣嫣至今找不到,为了嫣嫣自个的名声,也应该是有个了断,而不是一直拖下去。他在朝中也不是没有政敌,为了日后不给抓尾巴,不管此事儿最终如何解决,他却是要和皇帝诉说实情的。 “月笙,我记得你小时候对花啊,草啊,特感兴趣,还说要在松木山下,种满月季花呢。” 徐首辅没吱声,听着对方打感情牌。 “此次回京,宗族里面商量,松木山下一共三处地,分别是不同人家。我们跟各家都说好了,这片地归于你私产。就连文书我都办好了,你看如何?” 徐首辅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他。 “月笙,这些年徐家除了你,也没出什么体面的大官,即便是袅袅父亲,一把年纪不过是四品。还是贫瘠之地,毫无政绩,若不是袅袅争气,他爹估计也止于此了。” 徐首辅摇摇头,难不成徐家以为出了个太子妃,这官就一定升了不成?都是同宗,他不愿意出言打击他们,可是在京城做官,那真是如履薄冰。 “我不知道月笙你以后如何打算,但是想着松木山脚下的那片月季花,或许是你的一个念想,族里人就给你奉上了。” 徐首辅见他掏出文书,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放心吧。我本是要给嫣嫣病逝的……这件事情不会拖过五月份。” 徐月岚点了下头,总算放心下来,道:“那就好。至于袅袅,你别怪她,她也是怕你冲动,走错路么。” 徐首辅挑眉,暗道定是徐袅袅告知宗族。一个小姑娘而已,就已经开始着手算计,真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宫里最缺的就是傻子,一个个都火眼晶晶的呢。 既然族里认为攀上更高的枝桠了,他对这位便宜侄女着实懒得再上心,索性递话道:“我同意你们的安排,务必不让嫣嫣的事情连累到徐袅袅成为太子妃。不过我也有两句话说在前头,第一,这地是我的了,便是我彻底的私产。日后我想给谁给谁,族里不许有二话。第二,我女儿嫣嫣失踪的事情包不起和徐袅袅还有些关系,我不喜此女,实在无法当成小辈看待。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族里也莫扰我去帮她什么!” 徐袅袅这性子一看就是个惹祸精,徐首辅索性借此机会甩掉算了。 徐月岚不认同的摇头,说:“可是月笙方才还说,本就如此打算,何必和个小姑娘较劲呢。” “我没和她较劲,只是懒得参与东宫事情。难道大哥以为我和隋皇后关系很好嘛?” 徐月岚见他动怒,犹豫片刻不再顶撞着说话。 反正徐月笙这些年为官,也没有怎么提拔徐家人当官,日后不指着他便是了,有徐袅袅这个太子妃呢。他们总是想着徐月笙没有刻意提拔谁,却故意忽略了,若不是徐首辅的存在,徐家小辈能当官这般顺当吗?能不被人算计牺牲吗? 没人主动招徐家,还不是因为背后站着一个随时可以告状给皇帝的徐月笙! 次日,徐月岚离京,徐月笙亲自去送他。两个人说了不少客套话,徐月笙转身就进了宫。 皇帝看他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无法理解的说:“我都把你们家姑娘配给太子了,怎么你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啊。” 噗通,徐月笙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皇上吓一跳,屏退所有太监宫女,亲自走下来,道:“爱卿当地怎么了?” 徐首辅顾不得形象,直言道:“皇上,给臣做主啊。臣的女儿生死未卜……” 皇上有中枢监衙门,自然知晓徐首辅的四女儿徐嫣嫣病的蹊跷,也令人去查过。可是这些事情比起他的家国大事实在不足为奇,既然徐首辅都没来寻他,他便懒得去管。 “你好生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儿,朕给你做主!” 于是徐首辅便将来龙去脉告知皇帝,不忘记努力扎千家,恳切道:“臣认为臣女失踪的事情和千家老头有关系!因为臣女那日穿着打扮同隋煜宝姑娘很像,难不成被人误当成隋家女孩,成了他人替罪羊,就这般消失不见,现如今……怕是已经不好了。”他说完哭的更凶了。 皇上脸色一沉,他能看不出这事儿和千家没关系吗?真当他死了不成! 若不是知道徐家吃了暗亏,这太子妃之位还落不到徐袅袅头上呢。 “爱卿,朕知道你的难处,也很感动你会同朕直言。”他由衷的叹了口气,无奈道:“朝上那群老家伙都各有心思,唯独爱卿你,还当我是皇帝啊。” 两个人感情又近了一步,皇帝开始给徐月笙诉苦,从被千家那老混蛋蒙骗着要走了一个太子妃侧妃名位,又到太后娘娘王家居然也惦记着太子。 那可是他儿子,他们越过去老子惦记儿子合适吗!于是此次选秀,皇帝一口气弄了八个美人! 看老子明年不给你们折腾出八个小皇子的…… 两个人心心相惜,一起喝了酒,皇帝还为了彰显徐首辅备受隆恩,让他留宿了京中一晚。 六月初,就传来徐嫣嫣病死的消息。 徐首辅悲戚,皇上同情,赐了一堆东西,还允许徐首辅撒手不管未来太子妃的事情。 徐首辅为女儿嫣嫣将整个府邸装点成办丧事儿的样子,徐家宗族无奈,皇帝都许了啊,于是急忙派人去将京中另外一处徐家宅子简单修缮一番,日后好容纳送亲队伍和徐袅袅进京。 徐念念听闻宗族劝说父亲尽快让徐嫣嫣去世的事情,还道是别拖累太子妃徐袅袅的名声,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冲着隋孜谦,抱怨道:“当日我就不该带徐袅袅去庙里祈福,她爱什么结局就什么结局,简直是不识好歹!” 隋孜谦发现徐袅袅惹夫人不快了,安抚道:“你妹妹的丧事不如拖到八月初办,我陪你回娘家。八月份的太子妃册立典礼,咱不去了!”他是想让宗族靠上太子这条船,却不是让他们对徐首辅一家不敬,相反,他要的是他们更深沉的敬重! “合适吗?” 隋孜谦刮了下她的鼻头,道:“那有什么不合适。你以为太子殿下想给徐袅袅体面吗?”他安抚完徐念念,转身就进宫了。 东宫 太子殿下心情不错,他本是以为自个单相思,没想到在宫里意外遇到了千尤画。她虽然还是那副臭脾气,却多了几分娇羞,并且整个千家都表现出愿意让女儿嫁给他的心意。 嗯,挺好的。黎弘宸心满意足的想着,好期待明年四月,她便会是他的妻子了。至于今年八月份的太子妃,太子殿下完全忽略掉了。 黎行之消了假回到宫里办差,听着太子殿下诉说着自个愉悦的心情,耳朵都快听麻木了。他想起什么,有了算计,提醒黎弘宸,道:“殿下,还有两个月就是您大婚了,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说起太子妃册立典礼,黎弘宸一下子就蔫了。 若是太过隆重的迎娶徐袅袅,画姐儿会不会怨他?不过再不隆重,本身也有体制,还是要高于侧妃册封的仪式。 哎,他真的很想把第一次成亲的仪式,留给自己喜欢的女孩。 黎行之脑袋瓜开始转,徐袅袅说到底是襄阳侯隋孜谦夫人的族妹,若是太子不给脸面,可不是打了隋孜谦的脸? 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进言,沉声道:“殿下既然这般珍重千家姑娘,那么就注定要负了徐家女孩了吧。” “嗯,那女孩我见过,一脸的狐媚,我不喜欢。”宫里最不缺狐媚的女子,他爹好这口。 “那么殿下不如……”黎行之顿住。 “怎么办?”黎弘宸扬起头,一脸期待道:“行之你有什么法子吗?” 黎行之浅笑,说:“若是殿下病了,无法出席册立大殿呢?” 黎弘宸想了下,虽然这样做很不负责任,却是个办法。他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门口有人报,襄阳侯隋孜谦来了。 黎行之愣住,不是说侯爷下了朝就回府了吗?为何二次进宫了?他脸上微微有些遗憾,立刻转换口风,好像劝说着什么,道:“不过殿下,徐袅袅是襄阳侯夫人的族妹呢……这样做未免太不给襄阳侯面子了吧。” 还是把矛盾转到侯爷身上吧。黎行之暗道。 隋孜谦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名字,直言道:“行之说什么呢?” 黎行之垂下眼眸,恭敬道:“侯爷所知,殿下中意千家女孩,可惜皇上偏是点了徐袅袅姑娘做太子妃。为此,殿下甚是踌躇,不愿意给她太大的脸面。属下考虑到徐袅袅终归是侯爷妻妹……” “不用顾忌我。”隋孜谦打断他道,黎行之却是愣住了。 太子殿下扬眉,道:“舅舅,你是说真的吗?” 襄阳侯隋孜谦点了下头,说:“徐袅袅是我夫人隔了不知道多少层的亲眷了,关我何事?” 黎弘宸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当初是隋孜谦一手将徐袅袅推向东宫的呀。 隋孜谦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于是他直言,道:“我夫人嫡亲的妹子去世了,夫人悲痛万分,我打算陪她回娘家发丧,然后去庙里给妻妹诵经三十日。” …… 黎弘宸和黎行之都有些无语,都是妻妹,一个大喜,一个发丧。 “宸哥儿,我不出席你的大婚典礼,你可会怪我。”隋孜谦索性直言道。 黎弘宸摇头,说:“舅舅太客气了,不过明年四月份的侧妃典礼,舅舅却是必须要出席哦。” 隋孜谦点头称是,道:“好。” 两位侧妃同时册立,而且还有一个是隋家女,他是必须要出席的呀。 他如今气徐家对他老丈人不敬,这还没成为太子妃呢,就敢谈条件干预徐家私事儿了?更何况这里面隐隐带着徐袅袅的影子。他对徐袅袅印象极差,那女孩第一次登府就盯着他猛看,还娇笑,实在是不检点。所以,他不打算给徐袅袅半分面子,不管外人作何感想! 徐家要发丧,他就去帮着办丧事儿! 黎行之望着他们舅甥亲,微微有些心塞。明明是要给对方添堵的好吗?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强颜欢笑。 隋孜谦和太子说完话,又去了云凤殿看望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正在看书,没想到弟弟来了,急忙命人准备了下午茶点。 “孜谦,还以为你出了宫,难不成又被皇上叫进来了?” 隋孜谦摇头,说:“忘了点事情,进宫处理一下。也想看望下娘娘,可别是因为太子选秀的事情伤了胎气。” 皇后娘娘隋兰湘笑了,说:“宸哥儿年岁小,心性未定。现在这些女孩能有几个陪她到老?我是瞅着煜宝那孩子心宽,这才选了他。” 隋孜谦点头称是。现如今后宫根本没有和皇上同岁的嫔妃了,都老死在了这宫廷里。老一辈的嫔妃们斗来斗去,最终享受果实的却是皇帝中年时候娶的那群人们…… 除非皇帝死的早,否则谁最先嫁进来,谁最先失宠。所以关于太子殿下对千尤画有好感的事情,隋兰湘并不上心。除非千尤画生了儿子,否则她有一百种令她求死不得的手段,其实就算有儿子又能如何?宸哥儿可以爱恋她一年,两年,难不成还是十年二十年了? 岁月,是最好的炼金石。若他的宸哥儿不是十三岁,而是三十岁,那么他中意的女子,怕是要令她上心戒备了…… “我听说你夫人嫡亲妹妹着了道?”隋兰湘提及此事儿,唇角带着一抹嘲讽。 隋孜谦想起念念的悲伤,心疼自己,他垂下眼眸,说:“都是我看顾不周。” “自个家笨的要死,和弟弟有何关系?”隋兰湘可是认为拖后腿的是徐家。 隋孜谦摇头,意欲给徐家解释什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太子殿下到。 皇后娘娘笑了,说:“你们舅甥是心有灵心吗?你前脚来,我儿后脚就来了?” 太子殿下黎弘宸挺诧异隋孜谦也在的,他其实是刚和黎行之一起想了个逃避大典的法子,不过却是需要娘亲支持。事不宜迟,他立刻赶了过来…… 隋孜谦想起妻子,她近来特怕一个人待着,老胡思乱想,他哪里舍得留念念一个人吃饭呢? 隋孜谦回绝道:“娘娘和殿下说话吧。时辰不早,我也该出宫了。” “不留下一起吃晚饭吗?”隋兰湘念叨着。 隋孜谦摇头,说:“先回去了。” 隋兰湘见儿子眼巴巴的盯着自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是真有事情,索性放弟弟离去。 隋孜谦出了宫,快马加鞭的赶回侯府。 另外一边,黎行之在给太子殿下出了骚主意后也往城外赶着。 他如今每隔一日出次城,就是为了见阿雅。他不放心带他进城里,索性在靠着京城南门的地方买了一处宅子,当成他俩的小家。 这地界旁边就几户人家,每次来还要出城,他有差事儿在身,没法天天过来。 “爷回来了。”门房看到黎行之,主动过去牵马。 黎行之两天没见阿雅了,直奔后院,听说阿雅在书房呢,又风风火火的扭头去了书房。 徐嫣嫣闲来无事正在练字,感觉到一阵冷风,黎行之就推门而入了。 “阿雅。”他大步走来,道:“帮我更衣。” 徐嫣嫣笨手笨脚的给他更衣,耳边传来黎行之停不下来的抱怨。 她帮他脱掉官府,换了中衣,回头去收拾笔墨。 黎行之来回踱步,愤恨道:“我就不信隋孜谦是真心不介意徐家被打脸!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他一定是不想在我面前丢了脸,于是故意装的!”= = 吧嗒一声,徐嫣嫣方才听到姐夫名字,吓了一跳,手里没拿稳墨盒,撒了一桌子。 黎行之一怔,急忙近身,两只手一把裹住她的手,死死的攥在手心里,道:“我吓到你了吧。我其实什么都没说,我……” 嗯,她是聋子,她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依着徐嫣嫣对隋孜谦的了解,他是不会故意在谁面前掩饰什么的。所以,这男人果然是过度幻想症患者吧。 黎行之见徐嫣嫣畏惧的望着他,懊恼不已。 他要温柔,于是轻轻的低下头啄了下阿雅的鼻尖,真香,阿雅的味道清淡幽香吗,他很喜欢。 “来,阿雅,陪我躺会,我们床上说话。” 情绪起伏变化太大,这日子到底怎么过…… 96.第28章 没一会,他们抵达徐月笙家的府邸。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都是被拒之门外的。 秦子仕是秦首辅独子,再加上当初徐月笙离京前他亲自送过,所欲徐家门房对这位年轻的大人很有好感,便私下吩咐人去禀报老爷了。原本老爷说了,谁都不见。 徐月笙听闻是秦家那小子,想当初他失势离京,人家孩子真是送了好远,于是便以世侄之名,吩咐人将他领了进来。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甚是投机。再加上秦子仕投其所好,递上了连他爹都舍不得用,偶尔只是拿出来看看的一套前朝棋具,着实令徐月笙感慨万分,客气的说:“留饭吧。” 秦子仕扬起唇角,应声道:“是。” 徐念念是和离妇人,在男女设防上倒是不如未婚女子那般严谨。她听闻父亲留了秦大人晚饭,微微有些惊讶。 “娘,我们单独在后院吃嘛?”徐念念扭头去寻母亲,右手牵着安哥儿。 徐柳氏一怔,道:“啊,康哥儿刚被你爹抱走。说是教孙子下棋去了。” ……就她爹那棋艺? 徐念念思索片刻,想起上次秦子仕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来,决定避讳一下比较好,于是吩咐厨房分别弄饭食。她和娘亲在后院单独吃。 徐柳氏耸肩,自打徐念念回来了,她就彻底休息下来,再也不想碰管家的事情。整日里琢磨着如何给老大弄个媳妇。 “念念,你帮我筛筛请帖。去谁家好?”徐柳氏示意奶娘将孩子带走去喂饭,自个拉着女儿在桌子旁边坐下来,说:“你大哥走了一年半,时间啊,转眼就过去了。我总要在他回来的时候把媳妇定了,这样才能让他立刻成家。否则述职后他又跑了,新媳妇怎么办。” 徐念念也觉得大哥一个人不是个事情,哪里能没个女人贴心照顾呢?眼看着爹娘身体越发年迈,嫣嫣肚子里的那个也快出来了,到时候三个孩子,怎么看顾。 “对了,还有嫣嫣的宝儿。娘亲,您给兄长说亲的话,是不是也要算上那个。” 徐柳氏脸色一沉,郁闷的说:“还不知道男宝女宝,都没法说。” “反正注定孩子娘是肯定要难产而亡的。”徐念念附和。 “嗯,我提一句吧。发愁啊,这一大一小的。”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兄长英俊能干,品德高尚,佛祖不会亏待他的。” 徐柳氏点了下头,说:“但愿吧。” “安生公主要给孙子办百日宴呀。”徐念念举起一张帖子,看向娘亲。 徐柳氏点了点头,说:“日日派人来请,我却是有些不想去。先帝的时候,安生公主外祖母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来就被先帝冷了。这不是先帝去了,皇帝年少,还算敬重长姐,她婆家也想着借此机会,让儿子在京中露露脸面,寻些机会。” 徐念念点了下头。这位安生公主叫做黎玉笙,是先皇后的长女。年岁比安南王还要大上一岁。当初嫁给镇南侯的一个下属将领,据说是自由恋爱,公主自个看上的。原本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住着的府邸亦曾是京城最显赫的长公主府,可惜啊……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倒台了,外祖母镇南侯更是连根被拔起,长公主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她识时务,彻底低调行事,念其并未参与谋逆,先帝依然当她是女儿对待。可惜驸马家却是彻底没了实权,渐渐淡出军中和朝廷。现如今新皇帝继位,镇南侯李氏一脉男丁基本没落,小皇帝仁厚,表示对曾经过往不予以追究,长公主黎玉笙怕是想借此机会,帮着几个儿子出仕吧? “近来长公主在京中貌似风头正盛?”徐念念眨了眨眼睛,问道。 徐柳氏点头,说:“毕竟皇帝后宫空位较多,除了一个长公主,其他公主年岁都小,都没有嫁娶何来出来立府呢?所以整个黎家,就一个长公主在外面行走,那些有女孩的人家自然愿意凑上来,多少是为了带给上面人看的。” “应该是后年才选秀吧。”徐念念一算,皇帝年底满十四,后年正好十六岁,刚成年,还赶上四年一届的秀女选举,充盈后宫说得过去。 “说是后年选举,可是今年这都八月份了,转眼就年后了。里外里不过一年度的时候,谁不想先在皇家面前出出风头?”徐柳氏想当然的说。 “皇帝老婆就那么好做?”徐念念摇头。 “你以为谁都像咱们家吗?”徐柳氏戳了下她的胸口,道:“一个个把你们养的跟白眼狼似的没心没肺,多大人了让爹娘跟着操心。我和你爹,倒霉催的,都赖自个,当初就不该纵着你们!” 徐柳氏话音未落,徐雨戒就忙忙叨叨的跑进来,说:“娘,姐,爹问你们干嘛不去前院吃啊。” 徐柳氏翻了个白眼,训斥道:“前院有秦公子,你爹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可以和男子同席?” 徐雨戒一愣,吐了下舌头,说:“哦,我姐姐还算是待嫁女呢。” “啪”的一声,徐念念就给了徐雨戒一巴掌,道:“嫌弃你姐姐了是不是。” “我哪里敢!”徐雨戒立刻认怂,手里攥着一把弓箭,说:“秦大哥送的,漂亮吗?” 徐念念皱起眉头,道:“咱们家和秦家没多少交情,你这个哥哥认的倒是快!” 徐雨戒傻笑,说:“我哪里算快的。秦大哥带了一壶好酒,爹闻着香就喝了,现在都快管秦大哥叫儿子了。” 徐柳氏和徐念念对视一眼,难怪让儿子过来叫她俩去前面吃饭呢,原来是喝多了。 徐念念蹙眉思前想后,却觉得事情并未像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秦子仕那人说话很有水平,指不定他忽悠爹什么呢。徐雨戒不明分寸来后院唤他们,秦子仕作为士大夫,能不明白吗? 这男人,一点都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如玉,心思简单。 可是说来好笑,他到底图她什么?两个人总共见过几次面,就值得对方上心了?徐念念可不认为自个有什么魅力,饶是隋孜谦待她,那也是因为有先前的相爱相杀啊,她差点为了隋孜谦去死,隋孜谦总是有动容的理由。 “你快回去劝着点爹,别让他再喝酒了。”徐念念轰弟弟去前面陪着,徐雨戒转身就跑了。 徐柳氏叹气,说:“瞅见没。有你们三个做榜样,日后戒哥儿定是个不省心的。”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她发现自个脸皮快锻炼成徐嫣嫣那般厚实,听见啥都能无动于衷了。 晚饭后,徐念念按照娘亲嘱咐盯着厨房给父亲熬了药汤。他爹这些时日受了不少气,身子说是有些不爽利。她一边看着父亲喝药,一边听他夸奖秦子仕。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说:“爹,是不是大哥许久不在您身边,您想他了?于是见异思迁了!” “啊?”徐月笙摇头,说:“不是。就是觉得子仕这孩子真不错。” “不错?”徐念念淡淡的开口,道:“他还没成家呢,秦大人不知道多着急。您老是说我大哥不让人省心,可是大哥好歹都让您抱上孙子了,还是两个!” 徐月笙愣住,仔细一琢磨可不是么,叹气道:“这么看秦老头也挺可怜的……” 被他念叨可怜的秦首辅确实怪委屈的,尤其是派人盯着秦子仕后,发现他居然将他心爱的那副棋盘送给了徐老头!这可不是他吩咐的啊,那么儿子这是上赶着干嘛呢。 他气哄哄的等着儿子回来解释清楚,没想到被告知留在徐大人那吃晚饭了。 于是秦首辅越发憋屈。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从小到大还没送过他心仪的礼物呢。后来因为李家五娘子的事情,没少和他闹别扭,现如今刚好没几年,怎么感觉就要成了别人家的呢? 门外,秦三先被大少爷遣回来给老爷回话。 他沉着再三,求见老爷。 秦首辅应了声,让他进来。 秦三便将秦子仕吩咐他们去查的事情和结果告诉给了秦首辅。 秦首辅整个人不由得怔住,问道:“那药坊叫做什么?” 秦三一愣,难不成老爷并不知道李家五娘子未死的事情。他踌躇道:“王记。” 秦首辅点了头,说:“此事儿先不要告知子仕,待我查清楚后,我亲自告诉他。” 秦三领命,便听到外面有人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秦首辅心头五味具杂,一边是想追问儿子到底为何要讨好徐老头。另一方面,当年那件事情到底如何和儿子讲清楚。他稍微整理下思绪,便晓得此事儿瞒不住。今日不同往日,先帝发妻李氏之女安生公主黎玉笙都开始出来走动,李家起复是早晚的事情。 先皇忌讳镇南侯李家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先皇的帝位。可是如今呢? 镇南侯李家外孙二皇子已经去世了。 新皇帝与其去扶持新势力去平衡隋家宁家等功高震主的大家族,还不如令李家起复。 镇南侯尚有旧部,李家没绝后。小皇帝随便捡个李家后人出来,就能形成一股新势力,还会令百姓认为小皇帝心底善良,宽厚仁德。然后李家也会对新主感恩涕零…… 所以,李家五娘若是没死,儿子早晚都能知道! 74.第30章 徐袅袅成了太子妃,皇帝特意留了三个月供皇后娘娘准备。不过八月份的时候皇后娘娘快生了,到底是忙活自个的肚子,还是给唯一的儿子一场终身难忘的太子妃册立大殿呢?皇上留下的日期就颇耐人寻味了。 一时间,徐家登门的访客络绎不绝,徐首辅一面应酬着,心底分外不是滋味。他的嫣嫣呢……什么破太子妃名头,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看在徐袅袅眼里,只觉得不满。 徐嫣嫣一直被留在庙里养病,她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出事儿了吗?可是正因为她不是傻子,所以才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徐嫣嫣必须是病着,哪怕是死了也必须是病死的。 徐袅袅暗地里给父亲去了信函,浅显的说明了下情况,以及她怀疑徐嫣嫣可能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劫持。不过不管真相是什么,为了三个月后的太子大婚,她进言爹和宗族里的长老们,尽快给徐首辅施压,落实徐嫣嫣的死讯,不得留下任何隐患。 至于徐首辅的心情……呵呵,她都要做太子妃了,小时候庙里的那句话,他们徐家这一代会出现了不得的女孩,没准就应在她的身上。 老皇帝快五十岁的男人,太子又有隋家做靠山,没看连千家都上赶着送女儿过来坐侧妃了吗?她就是命中注定的皇后娘娘啊! 这一切,都是徐袅袅心底的想法,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甚至替徐嫣嫣着急,三番两次想要从徐柳氏嘴巴里套话。 五月中旬,徐嫣嫣依旧毫无音讯。 徐念念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隋孜谦看着心疼,却毫无办法。徐家宗族将徐袅袅接回去了,打算从河北老宅备嫁。哪怕提前送来京城,队伍也要从河北徐家出发,这才彰显徐氏一门荣耀。 宗族里,同徐首辅最亲的是他的堂哥。族长一群人先和徐袅袅离开,他则多待了两日,打算和徐首辅谈清楚徐嫣嫣的事情。 徐柳氏为了掩饰情绪,整日里和两个孩童呆在一起,眼看着熊熊和狗狗都快八个月了,老大大腿很有劲,已经可以扶着小石墩站着不动了。 不过老人说不能太早练习走路,若是可以爬,就尽量让孩子爬行,这样可以活动四肢。于是徐柳氏眼看着天气变暖,索性让人在院子里扑了个褥子,供两个孩子到处爬。 “月笙,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书房里,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望着徐首辅,开了口。 徐首辅命人泡茶,道:“大哥不多留几日了?” 被唤作大哥的叫做徐月岚,他怔了会,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徐首辅脸色一淡,心里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 徐月岚尴尬的笑了一声,说:“你别误会,实在是……袅袅能成为太子妃出乎宗族意料,他们谨慎不愿意横生枝节。这才令我留下,劝说你。” “呵呵。”徐首辅冷笑,道:“大哥以为徐袅袅如何能成为太子妃?” 徐月岚垂下眼眸,说:“我知道,这里面月笙你出了力,你女婿襄阳侯也出了力,可是不管谁出的力多或者力少,现在皇帝下旨立袅袅为太子妃,却已经是事实。这于我们徐家来说是天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不愿意出一点事情。也希望月笙你看在身为徐家嫡系的份上,稍微委屈一下,我们也都是为了徐家,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吧。” 徐首辅叹气,其实徐嫣嫣至今找不到,为了嫣嫣自个的名声,也应该是有个了断,而不是一直拖下去。他在朝中也不是没有政敌,为了日后不给抓尾巴,不管此事儿最终如何解决,他却是要和皇帝诉说实情的。 “月笙,我记得你小时候对花啊,草啊,特感兴趣,还说要在松木山下,种满月季花呢。” 徐首辅没吱声,听着对方打感情牌。 “此次回京,宗族里面商量,松木山下一共三处地,分别是不同人家。我们跟各家都说好了,这片地归于你私产。就连文书我都办好了,你看如何?” 徐首辅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他。 “月笙,这些年徐家除了你,也没出什么体面的大官,即便是袅袅父亲,一把年纪不过是四品。还是贫瘠之地,毫无政绩,若不是袅袅争气,他爹估计也止于此了。” 徐首辅摇摇头,难不成徐家以为出了个太子妃,这官就一定升了不成?都是同宗,他不愿意出言打击他们,可是在京城做官,那真是如履薄冰。 “我不知道月笙你以后如何打算,但是想着松木山脚下的那片月季花,或许是你的一个念想,族里人就给你奉上了。” 徐首辅见他掏出文书,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放心吧。我本是要给嫣嫣病逝的……这件事情不会拖过五月份。” 徐月岚点了下头,总算放心下来,道:“那就好。至于袅袅,你别怪她,她也是怕你冲动,走错路么。” 徐首辅挑眉,暗道定是徐袅袅告知宗族。一个小姑娘而已,就已经开始着手算计,真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宫里最缺的就是傻子,一个个都火眼晶晶的呢。 既然族里认为攀上更高的枝桠了,他对这位便宜侄女着实懒得再上心,索性递话道:“我同意你们的安排,务必不让嫣嫣的事情连累到徐袅袅成为太子妃。不过我也有两句话说在前头,第一,这地是我的了,便是我彻底的私产。日后我想给谁给谁,族里不许有二话。第二,我女儿嫣嫣失踪的事情包不起和徐袅袅还有些关系,我不喜此女,实在无法当成小辈看待。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族里也莫扰我去帮她什么!” 徐袅袅这性子一看就是个惹祸精,徐首辅索性借此机会甩掉算了。 徐月岚不认同的摇头,说:“可是月笙方才还说,本就如此打算,何必和个小姑娘较劲呢。” “我没和她较劲,只是懒得参与东宫事情。难道大哥以为我和隋皇后关系很好嘛?” 徐月岚见他动怒,犹豫片刻不再顶撞着说话。 反正徐月笙这些年为官,也没有怎么提拔徐家人当官,日后不指着他便是了,有徐袅袅这个太子妃呢。他们总是想着徐月笙没有刻意提拔谁,却故意忽略了,若不是徐首辅的存在,徐家小辈能当官这般顺当吗?能不被人算计牺牲吗? 没人主动招徐家,还不是因为背后站着一个随时可以告状给皇帝的徐月笙! 次日,徐月岚离京,徐月笙亲自去送他。两个人说了不少客套话,徐月笙转身就进了宫。 皇帝看他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无法理解的说:“我都把你们家姑娘配给太子了,怎么你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啊。” 噗通,徐月笙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皇上吓一跳,屏退所有太监宫女,亲自走下来,道:“爱卿当地怎么了?” 徐首辅顾不得形象,直言道:“皇上,给臣做主啊。臣的女儿生死未卜……” 皇上有中枢监衙门,自然知晓徐首辅的四女儿徐嫣嫣病的蹊跷,也令人去查过。可是这些事情比起他的家国大事实在不足为奇,既然徐首辅都没来寻他,他便懒得去管。 “你好生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儿,朕给你做主!” 于是徐首辅便将来龙去脉告知皇帝,不忘记努力扎千家,恳切道:“臣认为臣女失踪的事情和千家老头有关系!因为臣女那日穿着打扮同隋煜宝姑娘很像,难不成被人误当成隋家女孩,成了他人替罪羊,就这般消失不见,现如今……怕是已经不好了。”他说完哭的更凶了。 皇上脸色一沉,他能看不出这事儿和千家没关系吗?真当他死了不成! 若不是知道徐家吃了暗亏,这太子妃之位还落不到徐袅袅头上呢。 “爱卿,朕知道你的难处,也很感动你会同朕直言。”他由衷的叹了口气,无奈道:“朝上那群老家伙都各有心思,唯独爱卿你,还当我是皇帝啊。” 两个人感情又近了一步,皇帝开始给徐月笙诉苦,从被千家那老混蛋蒙骗着要走了一个太子妃侧妃名位,又到太后娘娘王家居然也惦记着太子。 那可是他儿子,他们越过去老子惦记儿子合适吗!于是此次选秀,皇帝一口气弄了八个美人! 看老子明年不给你们折腾出八个小皇子的…… 两个人心心相惜,一起喝了酒,皇帝还为了彰显徐首辅备受隆恩,让他留宿了京中一晚。 六月初,就传来徐嫣嫣病死的消息。 徐首辅悲戚,皇上同情,赐了一堆东西,还允许徐首辅撒手不管未来太子妃的事情。 徐首辅为女儿嫣嫣将整个府邸装点成办丧事儿的样子,徐家宗族无奈,皇帝都许了啊,于是急忙派人去将京中另外一处徐家宅子简单修缮一番,日后好容纳送亲队伍和徐袅袅进京。 徐念念听闻宗族劝说父亲尽快让徐嫣嫣去世的事情,还道是别拖累太子妃徐袅袅的名声,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冲着隋孜谦,抱怨道:“当日我就不该带徐袅袅去庙里祈福,她爱什么结局就什么结局,简直是不识好歹!” 隋孜谦发现徐袅袅惹夫人不快了,安抚道:“你妹妹的丧事不如拖到八月初办,我陪你回娘家。八月份的太子妃册立典礼,咱不去了!”他是想让宗族靠上太子这条船,却不是让他们对徐首辅一家不敬,相反,他要的是他们更深沉的敬重! “合适吗?” 隋孜谦刮了下她的鼻头,道:“那有什么不合适。你以为太子殿下想给徐袅袅体面吗?”他安抚完徐念念,转身就进宫了。 东宫 太子殿下心情不错,他本是以为自个单相思,没想到在宫里意外遇到了千尤画。她虽然还是那副臭脾气,却多了几分娇羞,并且整个千家都表现出愿意让女儿嫁给他的心意。 嗯,挺好的。黎弘宸心满意足的想着,好期待明年四月,她便会是他的妻子了。至于今年八月份的太子妃,太子殿下完全忽略掉了。 黎行之消了假回到宫里办差,听着太子殿下诉说着自个愉悦的心情,耳朵都快听麻木了。他想起什么,有了算计,提醒黎弘宸,道:“殿下,还有两个月就是您大婚了,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说起太子妃册立典礼,黎弘宸一下子就蔫了。 若是太过隆重的迎娶徐袅袅,画姐儿会不会怨他?不过再不隆重,本身也有体制,还是要高于侧妃册封的仪式。 哎,他真的很想把第一次成亲的仪式,留给自己喜欢的女孩。 黎行之脑袋瓜开始转,徐袅袅说到底是襄阳侯隋孜谦夫人的族妹,若是太子不给脸面,可不是打了隋孜谦的脸? 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进言,沉声道:“殿下既然这般珍重千家姑娘,那么就注定要负了徐家女孩了吧。” “嗯,那女孩我见过,一脸的狐媚,我不喜欢。”宫里最不缺狐媚的女子,他爹好这口。 “那么殿下不如……”黎行之顿住。 “怎么办?”黎弘宸扬起头,一脸期待道:“行之你有什么法子吗?” 黎行之浅笑,说:“若是殿下病了,无法出席册立大殿呢?” 黎弘宸想了下,虽然这样做很不负责任,却是个办法。他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门口有人报,襄阳侯隋孜谦来了。 黎行之愣住,不是说侯爷下了朝就回府了吗?为何二次进宫了?他脸上微微有些遗憾,立刻转换口风,好像劝说着什么,道:“不过殿下,徐袅袅是襄阳侯夫人的族妹呢……这样做未免太不给襄阳侯面子了吧。” 还是把矛盾转到侯爷身上吧。黎行之暗道。 隋孜谦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名字,直言道:“行之说什么呢?” 黎行之垂下眼眸,恭敬道:“侯爷所知,殿下中意千家女孩,可惜皇上偏是点了徐袅袅姑娘做太子妃。为此,殿下甚是踌躇,不愿意给她太大的脸面。属下考虑到徐袅袅终归是侯爷妻妹……” “不用顾忌我。”隋孜谦打断他道,黎行之却是愣住了。 太子殿下扬眉,道:“舅舅,你是说真的吗?” 襄阳侯隋孜谦点了下头,说:“徐袅袅是我夫人隔了不知道多少层的亲眷了,关我何事?” 黎弘宸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当初是隋孜谦一手将徐袅袅推向东宫的呀。 隋孜谦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于是他直言,道:“我夫人嫡亲的妹子去世了,夫人悲痛万分,我打算陪她回娘家发丧,然后去庙里给妻妹诵经三十日。” …… 黎弘宸和黎行之都有些无语,都是妻妹,一个大喜,一个发丧。 “宸哥儿,我不出席你的大婚典礼,你可会怪我。”隋孜谦索性直言道。 黎弘宸摇头,说:“舅舅太客气了,不过明年四月份的侧妃典礼,舅舅却是必须要出席哦。” 隋孜谦点头称是,道:“好。” 两位侧妃同时册立,而且还有一个是隋家女,他是必须要出席的呀。 他如今气徐家对他老丈人不敬,这还没成为太子妃呢,就敢谈条件干预徐家私事儿了?更何况这里面隐隐带着徐袅袅的影子。他对徐袅袅印象极差,那女孩第一次登府就盯着他猛看,还娇笑,实在是不检点。所以,他不打算给徐袅袅半分面子,不管外人作何感想! 徐家要发丧,他就去帮着办丧事儿! 黎行之望着他们舅甥亲,微微有些心塞。明明是要给对方添堵的好吗?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强颜欢笑。 隋孜谦和太子说完话,又去了云凤殿看望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正在看书,没想到弟弟来了,急忙命人准备了下午茶点。 “孜谦,还以为你出了宫,难不成又被皇上叫进来了?” 隋孜谦摇头,说:“忘了点事情,进宫处理一下。也想看望下娘娘,可别是因为太子选秀的事情伤了胎气。” 皇后娘娘隋兰湘笑了,说:“宸哥儿年岁小,心性未定。现在这些女孩能有几个陪她到老?我是瞅着煜宝那孩子心宽,这才选了他。” 隋孜谦点头称是。现如今后宫根本没有和皇上同岁的嫔妃了,都老死在了这宫廷里。老一辈的嫔妃们斗来斗去,最终享受果实的却是皇帝中年时候娶的那群人们…… 除非皇帝死的早,否则谁最先嫁进来,谁最先失宠。所以关于太子殿下对千尤画有好感的事情,隋兰湘并不上心。除非千尤画生了儿子,否则她有一百种令她求死不得的手段,其实就算有儿子又能如何?宸哥儿可以爱恋她一年,两年,难不成还是十年二十年了? 岁月,是最好的炼金石。若他的宸哥儿不是十三岁,而是三十岁,那么他中意的女子,怕是要令她上心戒备了…… “我听说你夫人嫡亲妹妹着了道?”隋兰湘提及此事儿,唇角带着一抹嘲讽。 隋孜谦想起念念的悲伤,心疼自己,他垂下眼眸,说:“都是我看顾不周。” “自个家笨的要死,和弟弟有何关系?”隋兰湘可是认为拖后腿的是徐家。 隋孜谦摇头,意欲给徐家解释什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太子殿下到。 皇后娘娘笑了,说:“你们舅甥是心有灵心吗?你前脚来,我儿后脚就来了?” 太子殿下黎弘宸挺诧异隋孜谦也在的,他其实是刚和黎行之一起想了个逃避大典的法子,不过却是需要娘亲支持。事不宜迟,他立刻赶了过来…… 隋孜谦想起妻子,她近来特怕一个人待着,老胡思乱想,他哪里舍得留念念一个人吃饭呢? 隋孜谦回绝道:“娘娘和殿下说话吧。时辰不早,我也该出宫了。” “不留下一起吃晚饭吗?”隋兰湘念叨着。 隋孜谦摇头,说:“先回去了。” 隋兰湘见儿子眼巴巴的盯着自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是真有事情,索性放弟弟离去。 隋孜谦出了宫,快马加鞭的赶回侯府。 另外一边,黎行之在给太子殿下出了骚主意后也往城外赶着。 他如今每隔一日出次城,就是为了见阿雅。他不放心带他进城里,索性在靠着京城南门的地方买了一处宅子,当成他俩的小家。 这地界旁边就几户人家,每次来还要出城,他有差事儿在身,没法天天过来。 “爷回来了。”门房看到黎行之,主动过去牵马。 黎行之两天没见阿雅了,直奔后院,听说阿雅在书房呢,又风风火火的扭头去了书房。 徐嫣嫣闲来无事正在练字,感觉到一阵冷风,黎行之就推门而入了。 “阿雅。”他大步走来,道:“帮我更衣。” 徐嫣嫣笨手笨脚的给他更衣,耳边传来黎行之停不下来的抱怨。 她帮他脱掉官府,换了中衣,回头去收拾笔墨。 黎行之来回踱步,愤恨道:“我就不信隋孜谦是真心不介意徐家被打脸!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他一定是不想在我面前丢了脸,于是故意装的!”= = 吧嗒一声,徐嫣嫣方才听到姐夫名字,吓了一跳,手里没拿稳墨盒,撒了一桌子。 黎行之一怔,急忙近身,两只手一把裹住她的手,死死的攥在手心里,道:“我吓到你了吧。我其实什么都没说,我……” 嗯,她是聋子,她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依着徐嫣嫣对隋孜谦的了解,他是不会故意在谁面前掩饰什么的。所以,这男人果然是过度幻想症患者吧。 黎行之见徐嫣嫣畏惧的望着他,懊恼不已。 他要温柔,于是轻轻的低下头啄了下阿雅的鼻尖,真香,阿雅的味道清淡幽香吗,他很喜欢。 “来,阿雅,陪我躺会,我们床上说话。” 情绪起伏变化太大,这日子到底怎么过…… 87.第29章 御书房 黎行之擦了下眼角,拿起毛笔继续聆听着皇帝口谕,记录下来。 黎弘宸突然叹了口气,道:“行之,你说朕要不要微服出巡一趟徐水县啊。再过半个月前面大军就要班师回朝,唯有安南王和宁大郎领军,却不见舅舅……若是让外人知晓我和舅舅有了隔阂,总归是不好的。”况且他是真认识到自己错了,更不愿意听到谁非议隋家。 黎行之神情恍惚,仿若没听到似的。 “行之?”皇帝抬起头,入眼的是黎行之黑了一圈的眼眸。 “你最近怎么了?”黎弘宸诧异道。不但话少了,总是心不在焉似的。 黎行之茫然的抬头,觉得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黎弘宸吓了一跳,立刻宣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诊治后,道:“并无大事儿,就是没休息好。” 皇帝放了心,给了黎行之三日沐休假。黎行之出了宫,不知道该去哪里。有许多人恭维着他,围着他,拉着他要去一起吃饭。可是他一点都不饿,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康亲王府门口,门房像只狗般伏低做小,恨不得跪地上让他踩着下了马车。他咬住下唇,使劲踹了过去,却觉得不解恨。整个人都处在一股暴虐的状态下。 他的阿雅……跑了。 嗯,她是趁乱跑了,绝不是死了。 黎行之攥了攥拳头,亏他还想让她受教训,反倒是被阿雅教训了。这一切比她死了还令人难受!不、不不不,阿雅活着就好,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给她挖出来。 小丫鬟递上一杯茶,黎行之抿了一口觉得味道难忍,啪的一声就摔到地上。众人下跪,谁都不敢得罪这位主子。 前几日小少爷被人拉去花楼喝酒,不知道那处官儿怎么惹少爷了,被少爷当场抽了。他们家主子性子虽然恶劣,却是头一次在外面打了女人。还让人家改名,硬是从雅雅姑娘改名成柔柔姑娘。 为此还不够似的,逼得花楼关了三天门。 到底是怎么了? 别人不晓得,老仆人王管事却是很清楚。 真没想到那位阿雅姑娘对少爷的影响这般大,好在是跑了,留下来更是生出事端。 他相信少爷会慢慢好起来,岁月是一抹良药,什么都可以淡去。曾经那么多苦都受得住,如今不过是感情上的伤…… 黎行之在马路上发呆,碰到郑国公家的小孙子郑宁。 “黎大人,怎么一个人戳着,我们去喝酒吧。”郑宁邀请道。谁不晓得黎行之是皇帝眼前最信任的红人,自打太子殿下登基后,那群潜府的奴才全都鸡犬升天了。 黎行之本不想去,却又觉得一安静下来就会想起阿雅,整个身子好像被什么掰开,生疼生疼。他没点头,亦没有摇头,跟着郑宁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最近来个卖唱的,那模样,那身段,那嗓子……”郑宁一脸色胚样子,旁边自有一群纨绔子弟附和,黎行之没说话,只是被郑宁推着走在前头。他心里堵,却寻不到人说话。从小到大,他一颗心都扑在讨好殿下身上,除了殿下,竟是再无其他说得上话的朋友。 有时候他把襄阳侯隋孜谦当成假想敌,也是因为黎弘宸依赖他,看重他。而且他还什么都有,有操心他婚事儿的太后娘娘,有将他当成弟弟疼的几位兄长。后来隋家长兄和老二虽然死了,还有安南王拉扯他,他凭什么把好事儿都占全了。越发显得黎行之形单影薄,他嫉妒他…… 郑宁一群人进了雅座,吩咐小厮去宣那唱曲的过来。没想到人家在旁边陪千家大郎呢。更要命的是千家大郎还和小厮耻笑道:“去和郑家公子说,人在我这里,让他侯着!” 其实这个唱曲的是个男娃,没有和醉仙楼签死契,有一定自主权。他的收入所得会上交一部分给醉仙楼。 郑宁听后,立刻怒目圆睁,讽刺的说:“千家大郎就是笑话,以前靠着贵妃娘娘,现在还是靠着贵妃娘娘,一家子都靠女人往上爬。挺大岁数不学无数,还跟和我们抢戏听。”他足足小了千家大郎五岁,骂起人来贼大胆! 一场争小戏子的戏码在醉仙楼开幕。 郑宁特意和黎行之报备,道:“我这是想让黎兄领略下这新人风情,可惜千家大郎不给薄面,不给黎兄面子那就是不给我的,看我和他不争执一番。” 本是普通的骂战,不晓得谁先动了手,然后炒作一团。嘎吱一声,随着千家大郎一声惨叫,众人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千家大郎躺在地上,哇哇的哭喊起来:“我的腿,疼,动不了了,折了折了啊……” “谁让你们真弄那废物!”郑宁吼道,然后转身就跑,这事儿要告诉他祖父,省的千家老头子闹到朝堂上去了。 众人散去,黎行之还在桌子旁边呆呆的坐着。若是曾经,他定会利用这个事情好好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或者从郑家老头,还有千家老头那获得一些利益。现在,他却全然没有心情。他不明白,他满脑子的不明白,阿雅、为什么要跑。 他还记得当时听闻城外庄子起了火,整个心脏就好像被绳子吊起来了似的,疼的不成。他快马加鞭的赶出城,完全忘记了皇帝交代的差事儿,只想看看他的阿雅是不是安好,她不会说话,喊不出救命,谁能注意到柔弱的她? 阿雅阿雅……第一眼看到完好无损的庄子时候他还庆幸,应该是没有大事儿。却没想到,烧的是后院,而且这火来的蹊跷,完全是从阿雅的屋子烧起来的。好在纵火者手段并不高明,于是屋子整体还存在着,人却是没了。 呵呵……他不是傻子,稍微一调查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是阿雅放的,还有那个尼姑,那个狼心狗肺的老贱人!定是她蛊惑了他的阿雅,让阿雅跑的。为什么要跑,就因为他冷了她? 黎行之甩甩头,呼吸都觉得艰难,阿雅现在在哪里?老尼姑可会善待她。她不会说话,她、她怎么活下去。会不会再遇到个男人虎视眈眈。胸口一疼,他完全不敢想,目光全是厉色,谁敢碰他的阿雅,他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混蛋! 阿雅一定不情愿离开他的,一定! 仿若如此坚信着,黎行之才会觉得好过下去。 他盯着眼前剩下的一桌子饭菜,吩咐人上了米饭,吃了起来。他好几日吃不下去了,可是他的阿雅还在等他去救他,他要多吃点,然后才有力气回到皇帝身边当差,再寻机会救她。 若是可以寻回阿雅,他保证再也不凶她了,这样,阿雅就不会跑了吧。 他再也不敢凶她了……黎行之呆滞的咀嚼着口中饭菜,却是尝不出什么滋味。 眼角发湿,嘴里的味道咸咸。他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哪怕当时祖父去世,叔叔害他,他也是踌躇满志的想要报复回去,而不是现在,感觉天都塌了。 该死的他当初为什么要吓唬她……若不是阿雅怕了,又怎会被老尼姑那贱人蛊惑! 泪水汹涌而下,黎行之从未如此惶恐,前路漫漫,一片昏暗。 徐水县,襄阳侯隋孜谦却是心情大好,意气风发。 他听着属下来报,千家嫡长孙断了条腿,还和郑家小少爷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忙坏了千老头。另一方面,徐嫣嫣的身子骨养的差不多,不出两日,便可以抵达徐水县。至于千尤画,她曾经爱慕过秦家大少爷秦子仕,写过的小篆的誊抄版已经到手,接下来就看如何运作。 襄阳侯眼睛亮亮的,徐嫣嫣是带回去给念念的,至于千家大郎那条腿,是给岳丈大人出气…… 千家子孙并不旺盛,否则一个不学无术的大郎也不至于被千太妃的兄长这般在乎。但是养歪了就是养歪了,待那条腿养好了,咱们可以换一条再试试。 “侯爷,可是定下登门拜访徐大人的日子。属下好让管事儿弄帖子。” 隋孜谦点了下头,道:“后日一早!” 良辰吉日,他特意找人算的…… 四喜应了声,特意去翻了农历,这日子挑的,易出行、易嫁娶。~~o(>_<)o ~~ 96.第28章 没一会,他们抵达徐月笙家的府邸。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都是被拒之门外的。 秦子仕是秦首辅独子,再加上当初徐月笙离京前他亲自送过,所欲徐家门房对这位年轻的大人很有好感,便私下吩咐人去禀报老爷了。原本老爷说了,谁都不见。 徐月笙听闻是秦家那小子,想当初他失势离京,人家孩子真是送了好远,于是便以世侄之名,吩咐人将他领了进来。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甚是投机。再加上秦子仕投其所好,递上了连他爹都舍不得用,偶尔只是拿出来看看的一套前朝棋具,着实令徐月笙感慨万分,客气的说:“留饭吧。” 秦子仕扬起唇角,应声道:“是。” 徐念念是和离妇人,在男女设防上倒是不如未婚女子那般严谨。她听闻父亲留了秦大人晚饭,微微有些惊讶。 “娘,我们单独在后院吃嘛?”徐念念扭头去寻母亲,右手牵着安哥儿。 徐柳氏一怔,道:“啊,康哥儿刚被你爹抱走。说是教孙子下棋去了。” ……就她爹那棋艺? 徐念念思索片刻,想起上次秦子仕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来,决定避讳一下比较好,于是吩咐厨房分别弄饭食。她和娘亲在后院单独吃。 徐柳氏耸肩,自打徐念念回来了,她就彻底休息下来,再也不想碰管家的事情。整日里琢磨着如何给老大弄个媳妇。 “念念,你帮我筛筛请帖。去谁家好?”徐柳氏示意奶娘将孩子带走去喂饭,自个拉着女儿在桌子旁边坐下来,说:“你大哥走了一年半,时间啊,转眼就过去了。我总要在他回来的时候把媳妇定了,这样才能让他立刻成家。否则述职后他又跑了,新媳妇怎么办。” 徐念念也觉得大哥一个人不是个事情,哪里能没个女人贴心照顾呢?眼看着爹娘身体越发年迈,嫣嫣肚子里的那个也快出来了,到时候三个孩子,怎么看顾。 “对了,还有嫣嫣的宝儿。娘亲,您给兄长说亲的话,是不是也要算上那个。” 徐柳氏脸色一沉,郁闷的说:“还不知道男宝女宝,都没法说。” “反正注定孩子娘是肯定要难产而亡的。”徐念念附和。 “嗯,我提一句吧。发愁啊,这一大一小的。”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兄长英俊能干,品德高尚,佛祖不会亏待他的。” 徐柳氏点了下头,说:“但愿吧。” “安生公主要给孙子办百日宴呀。”徐念念举起一张帖子,看向娘亲。 徐柳氏点了点头,说:“日日派人来请,我却是有些不想去。先帝的时候,安生公主外祖母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来就被先帝冷了。这不是先帝去了,皇帝年少,还算敬重长姐,她婆家也想着借此机会,让儿子在京中露露脸面,寻些机会。” 徐念念点了下头。这位安生公主叫做黎玉笙,是先皇后的长女。年岁比安南王还要大上一岁。当初嫁给镇南侯的一个下属将领,据说是自由恋爱,公主自个看上的。原本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住着的府邸亦曾是京城最显赫的长公主府,可惜啊……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倒台了,外祖母镇南侯更是连根被拔起,长公主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她识时务,彻底低调行事,念其并未参与谋逆,先帝依然当她是女儿对待。可惜驸马家却是彻底没了实权,渐渐淡出军中和朝廷。现如今新皇帝继位,镇南侯李氏一脉男丁基本没落,小皇帝仁厚,表示对曾经过往不予以追究,长公主黎玉笙怕是想借此机会,帮着几个儿子出仕吧? “近来长公主在京中貌似风头正盛?”徐念念眨了眨眼睛,问道。 徐柳氏点头,说:“毕竟皇帝后宫空位较多,除了一个长公主,其他公主年岁都小,都没有嫁娶何来出来立府呢?所以整个黎家,就一个长公主在外面行走,那些有女孩的人家自然愿意凑上来,多少是为了带给上面人看的。” “应该是后年才选秀吧。”徐念念一算,皇帝年底满十四,后年正好十六岁,刚成年,还赶上四年一届的秀女选举,充盈后宫说得过去。 “说是后年选举,可是今年这都八月份了,转眼就年后了。里外里不过一年度的时候,谁不想先在皇家面前出出风头?”徐柳氏想当然的说。 “皇帝老婆就那么好做?”徐念念摇头。 “你以为谁都像咱们家吗?”徐柳氏戳了下她的胸口,道:“一个个把你们养的跟白眼狼似的没心没肺,多大人了让爹娘跟着操心。我和你爹,倒霉催的,都赖自个,当初就不该纵着你们!” 徐柳氏话音未落,徐雨戒就忙忙叨叨的跑进来,说:“娘,姐,爹问你们干嘛不去前院吃啊。” 徐柳氏翻了个白眼,训斥道:“前院有秦公子,你爹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可以和男子同席?” 徐雨戒一愣,吐了下舌头,说:“哦,我姐姐还算是待嫁女呢。” “啪”的一声,徐念念就给了徐雨戒一巴掌,道:“嫌弃你姐姐了是不是。” “我哪里敢!”徐雨戒立刻认怂,手里攥着一把弓箭,说:“秦大哥送的,漂亮吗?” 徐念念皱起眉头,道:“咱们家和秦家没多少交情,你这个哥哥认的倒是快!” 徐雨戒傻笑,说:“我哪里算快的。秦大哥带了一壶好酒,爹闻着香就喝了,现在都快管秦大哥叫儿子了。” 徐柳氏和徐念念对视一眼,难怪让儿子过来叫她俩去前面吃饭呢,原来是喝多了。 徐念念蹙眉思前想后,却觉得事情并未像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秦子仕那人说话很有水平,指不定他忽悠爹什么呢。徐雨戒不明分寸来后院唤他们,秦子仕作为士大夫,能不明白吗? 这男人,一点都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如玉,心思简单。 可是说来好笑,他到底图她什么?两个人总共见过几次面,就值得对方上心了?徐念念可不认为自个有什么魅力,饶是隋孜谦待她,那也是因为有先前的相爱相杀啊,她差点为了隋孜谦去死,隋孜谦总是有动容的理由。 “你快回去劝着点爹,别让他再喝酒了。”徐念念轰弟弟去前面陪着,徐雨戒转身就跑了。 徐柳氏叹气,说:“瞅见没。有你们三个做榜样,日后戒哥儿定是个不省心的。”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她发现自个脸皮快锻炼成徐嫣嫣那般厚实,听见啥都能无动于衷了。 晚饭后,徐念念按照娘亲嘱咐盯着厨房给父亲熬了药汤。他爹这些时日受了不少气,身子说是有些不爽利。她一边看着父亲喝药,一边听他夸奖秦子仕。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说:“爹,是不是大哥许久不在您身边,您想他了?于是见异思迁了!” “啊?”徐月笙摇头,说:“不是。就是觉得子仕这孩子真不错。” “不错?”徐念念淡淡的开口,道:“他还没成家呢,秦大人不知道多着急。您老是说我大哥不让人省心,可是大哥好歹都让您抱上孙子了,还是两个!” 徐月笙愣住,仔细一琢磨可不是么,叹气道:“这么看秦老头也挺可怜的……” 被他念叨可怜的秦首辅确实怪委屈的,尤其是派人盯着秦子仕后,发现他居然将他心爱的那副棋盘送给了徐老头!这可不是他吩咐的啊,那么儿子这是上赶着干嘛呢。 他气哄哄的等着儿子回来解释清楚,没想到被告知留在徐大人那吃晚饭了。 于是秦首辅越发憋屈。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从小到大还没送过他心仪的礼物呢。后来因为李家五娘子的事情,没少和他闹别扭,现如今刚好没几年,怎么感觉就要成了别人家的呢? 门外,秦三先被大少爷遣回来给老爷回话。 他沉着再三,求见老爷。 秦首辅应了声,让他进来。 秦三便将秦子仕吩咐他们去查的事情和结果告诉给了秦首辅。 秦首辅整个人不由得怔住,问道:“那药坊叫做什么?” 秦三一愣,难不成老爷并不知道李家五娘子未死的事情。他踌躇道:“王记。” 秦首辅点了头,说:“此事儿先不要告知子仕,待我查清楚后,我亲自告诉他。” 秦三领命,便听到外面有人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秦首辅心头五味具杂,一边是想追问儿子到底为何要讨好徐老头。另一方面,当年那件事情到底如何和儿子讲清楚。他稍微整理下思绪,便晓得此事儿瞒不住。今日不同往日,先帝发妻李氏之女安生公主黎玉笙都开始出来走动,李家起复是早晚的事情。 先皇忌讳镇南侯李家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先皇的帝位。可是如今呢? 镇南侯李家外孙二皇子已经去世了。 新皇帝与其去扶持新势力去平衡隋家宁家等功高震主的大家族,还不如令李家起复。 镇南侯尚有旧部,李家没绝后。小皇帝随便捡个李家后人出来,就能形成一股新势力,还会令百姓认为小皇帝心底善良,宽厚仁德。然后李家也会对新主感恩涕零…… 所以,李家五娘若是没死,儿子早晚都能知道! 42.第35章 冷风中,隋孜谦望着徐念念高挑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身。先是有些愤怒,而后却又慢慢释然,唇角不由得扬起来,咬牙念叨:徐、念、念!她真的……骨子里还是有些坏脾气。 不过,却莫名的不招他讨厌。尤其是方才那股翘着尾巴的得意样子,让他生出一股道不明的甜甜的味道,似乎是宠溺?徐念念明明看出他不过是想多说两句,随便找话,却不给面子戳穿他,这种故意令他尴尬的言语,是不是等了挺久了? 隋孜谦皱起眉头,他难道不该生气嘛?可是真的不生气呀……就是有些不满,却不是气愤,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别别扭扭,却又有些亲近的气息。 方才徐念念得逞后那一抹艳丽的笑容,令他生出,好吧,就这样子吧的……念头。 你高兴便是…… 隋孜谦甩头,果然男女之间是一门学问。他还是没搞太明白。 四喜站在旁边,感觉有些冷了,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打扰了一下望妻石隋孜谦,说:“侯爷,安南王等候多时了。” 隋孜谦一愣,斥责道:“为何不早说。” 四喜:…… “属下知错。” 隋孜谦摸了摸有些不痛快的胸口,暗道:来的倒是时候。 “去练功房!” …… 安南王莫名其妙的和隋孜谦十八班把式比试一番,最后两个人敞胸露背的躺在练功房的地板上。黎弘贺喘着粗气,道:“重阳节,我送什么礼好?” “你就来说这事儿?”隋孜谦淡然道,脑子有些烫,晕晕乎乎的莫名就想起了徐念念。 她、在上课呢? 若是正常夫妻,这般阳光明媚,空气清爽的午后,应该做什么?没来由的他脸上红,开口道:“你平日和王妃都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今个过来的吗?” 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的对了一句。 “我让你过来的?”隋孜谦愣了下,这才想起来前几天见面似乎是这么约定过。仿若是今天。 “我和王妃干什么?”安南王接话。两个人扭头对视一眼,不由得失笑,这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问这些作甚?”安南王挑眉,质问道。 隋孜谦耸耸肩,懒洋洋地说:“不愿意说算了。” “呵呵,还能做什么。我在书房处理公务,她盯着孩子读书吧。” “哦。”隋孜谦想象着,若是那女人教养孩子,定是像对待徐雨戒那般耐心温柔,还送饭……十二岁的小大人了还缠着姐姐哼哼唧唧的撒娇。想起那晚徐雨戒那没节操的哼声,隋孜谦都替他脸红!太不要脸了…… 他和徐念念的孩子…… 隋孜谦猛的一惊,是不是想的太远了。现在徐念念一心想和他和离啊。就算又是什么欲拒还迎的伎俩他也不太介意,因为他想和她好好过。 一个想字,便足够了。 安南王黎弘贺小心翼翼的打量隋孜谦,见他一会皱眉,一会发呆,明显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莫不是又和徐念念发生争执了? 他想了片刻,道:“你这几日没进宫见娘娘吗?” ……隋孜谦光顾着着急回家了,倒是连圣人那头若是不宣他,他一般下朝后就走了。 “和徐念念吵架了?”安南王故作随意的开口。 隋孜谦皱起眉头,道:“为何认为我和念念会吵架?” 不是徐念念,而是念念! 黎弘贺有些惊讶,不由得沉默了会,才说:“看你神情有些……忧愁。” 他觉得他义务开导这孩子。 …… 隋孜谦轻笑,说:“大皇子,我私下叫你一声大哥。不管外面人怎么说,徐念念终归是我的妻子,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大哥说她任何不好的话。” “你……”安南王是真惊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隋孜谦闭上眼睛,又睁开,深深吸了口气,说:“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对吗?襄阳侯的妻子,我隋孜谦的妻子,大哥难道不应该帮着我照顾一下吗?” 一瞬间,安南王竟是哑口无言。问题是,以前谁才是最义愤填膺的那个人啊啊啊! 不过和熊孩子是没法讲道理的,尤其是隋家大哥二哥都去了,兰湘在宫里也不便看顾孜谦,他必须替他们照顾好隋孜谦! 隋孜谦望着黎弘贺,认真的说:“重阳节的老人宴,夫人会和我一起前往。” 在他眼里,黎弘贺才是更拖后腿的…… 安南王有些难以接受,若不是知道隋孜谦和徐念念过的不好,他干嘛帮着王妃打算让宁家六娘子做侧妃呢?还不是希望有个人可以伺候隋孜谦舒坦一些,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晚饭的时候,隋孜谦念着后院那口饭,总觉得不能和黎弘贺耗着,根本没打算留他饭食儿。黎弘贺老胳臂老腿也被他折腾的够呛,回家休养去了。 徐念念听到四喜传话,说侯爷没留安南王饭食,而是要和夫人一起晚饭,撇了撇嘴,不知道这人心里怎么想的。以前躲她,如今上赶着粘着她这个挂名夫人,也不觉得烦了。 男人、骨子里太贱了!徐念念心里暗道。若是知道隋孜谦好这些,当初她还不如……可是当初,她垂下眼眸,惆怅的叹了口气。哪里来的这些如果当初的,很多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过了。 爱也好恨也罢,有时候过了那个点,咽了那口气,就似乎真的可以不复存在了。 两个人沉默的吃了一顿晚饭。襄阳侯不咸不淡的问了几句,欲言又止的离开了。 岫红伺候徐念念梳洗,感慨道:“其实看着侯爷有话憋着的样子,我也满同情他的。”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说:“岫红,重阳节老人宴我是要带着你进宫的,明日起,你下午和我一起学规矩。” …… “还是先想想自己吧!”徐念念“温柔的”望着她。 …… 次日,徐念念犹豫片刻,换了一身简单的男装出门。 岫红亦是家丁打扮,她瞥了下唇角,唠叨道:“夫人,您真是太惯着小少爷了!” 徐念念微微一笑,现如今,她就是想对家人好。搞不好后半辈子还要靠徐雨戒呢。┭┮﹏┭┮ “这幅样子,稍后怎么去金怡楼呀!”岫红抱怨的说,她还挺想去金怡楼看最新款的衣裳的,试穿一下也好嘛,女孩子家,谁不爱美。 “谁和你说今个去金怡楼了?”徐念念淡淡的说。 “啊,不是吧。”岫红郁闷了,她昨天听到夫人和侯爷说话内容,对今日的行程可期待了! 她特意男装出行难不成真是为了给徐雨戒送饭吗?徐念念瞪了丫鬟一眼,道:“去牙侩所。我要看宅子!” “买宅子、做什么。”岫红瞪大了眼睛,暗道主子不是来真的吧。 “没想好呢,总之以备不时之需。”徐念念淡定的说。 “主子,和离就算了,你难道还想住外头不成。”岫红有些担忧,该不该私下和老爷太太说呢。 “成了吧。万一日后真和隋孜谦闹僵,爹娘那头若是逼我,你想和我流落街头吗?暂且买个宅子,先修缮着,留以备用。”徐家在京城不缺宅子,可那都是爹娘的。 “奴婢知道了。”府上管事们都晓得夫人出门是和侯爷报备过的,无人敢多问。至于男装,门房的下人们倒是看到了,可是听车夫说是去书院看望夫人的小弟弟,那么也可以理解了吧。书院都是男孩,即便是伺候人的也都是男性书童。 于是徐念念一路畅通抵达了京城第一大书院,京门书院。 岫红揪了揪袖子,道:“夫人不如外面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吧。” “没关系,我都答应他了。”徐念念轻声浅笑道。 她今个穿着灰色长衫,因为怕冷,裹了个白色袄披。她生的白净,墨色发丝束在脑后,微微扬起的唇角仿若沐浴春风,越发衬着整个人干净温顺,看着就觉得舒服。 宁三早早就得知今日徐莫言给徐雨戒送饭。可是昨日徐雨戒就诓了他,两个人闹了点小别扭。于是此时故意惹毛了夫子,又被轰出来罚站。至于徐雨戒,夫子也不晓得为何大发慈心,骂归骂,却是没有轰出来,估摸是顾及襄阳侯的面子。 徐雨戒巴不得被轰出去罚站,他一点也不喜欢夫子的善意。 整个书院,更像是个种满花草的花园。可惜节气,现在是没什么景色可以欣赏。树木干枯,满地的落叶,徐念念走起路来,听到脚下沙沙的声音。 她近来身体养的不错,脸颊光洁,目光炯炯有神。 宁三本是站累了找了个石头上躺着,听到脚步声就仰起头,入眼的便是脸上挂着浅笑,跨步而来,仪表堂堂的徐莫言。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怎么这徐莫言几日不见,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似的。除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阳刚之气外,那水嫩似的皮肤映衬在明晃晃的日头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他嘴巴里叼着一个树叶根,急忙扔到了地方,搓了搓手,站的笔直。这一刻,他倒是不太厌恶自个据说是异常俊美的容颜了,哥生的这般漂亮,总是可以令人眼前一亮吧? 他故作深沉的没有先打招呼,眯着眼睛望着徐念念。 待她走近,他闷声咳嗽了一下,琢磨如何开口的时候……便眼看着徐念念径直的走了过去,直奔旁边房屋的窗户,巴望着寻找着谁。 徐莫言……居然没看见他! ┭┮﹏┭┮ 43.第40章 午后的阳光异常温暖,洒满院子,枯萎了几日的小草似乎都变成了金黄色。可是宁三郎的心,却是在滴着血,太没面子了。 况且宁三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伺候的小厮跟着。 “主子?”小厮低声唤他,说:“是不是觉得这里吵闹,不如回屋里歇息吧?”书院自然是有空闲房舍的,他们家主子也不晓得为何偏要在书房门口寻了个地方歇着。 “他方才好像没看到我!”宁三指了指站在窗户门口,探头探脑寻找着徐雨戒的徐莫言。 小厮愣了下,道:“不会,他看到咱们了。他们家小厮还冲属下笑了一下!” …… 宁三更郁闷了。原来不是没看见,是视、而、不、见! 宁三真的生气了,亏他还一直念着徐莫言的好呢,以至于一直深深愧疚着,觉得自个当初有些故意耍他玩的心思太恶劣了!他愧疚了那么久,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张脸,他、他居然不搭理他。 宁三往前走了两步,道:“喂,徐莫言,你眼睛瞎了?” 徐念念根本没反应过来徐莫言是谁。 她透过窗户寻找着徐雨戒,总算看到他。他坐在第三排,她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出来。 徐雨戒皱着眉头,琢磨着到底如何才能被夫子轰出去。自从三姐夫和夫子谈话后,夫子再生气也不轰他了,搞的他好郁闷!这种福利真是不要也罢。 岫红看到宁三气哄哄的走过来,猛的想起什么,戳了下徐念念后背,说:“主子,宁三郎在呢。” 徐念念一愣,岫红赶紧提醒她:“宁家三少爷在那吼主子男人名字徐莫言呢……” 徐念念顿时恍惚,眼看着宁三都快过来挥拳头,她主动走过去,扬起下巴,笑容灿烂,左脸颊还窝进去一个小酒窝,笑呵呵的说:“宁三,你也在啊。” “我……”宁三对着这张明媚的笑容,只觉得她皓齿明眸,双瞳似剪水。 他一下子就懵了,结巴半天,很有礼貌的说:“徐莫言,真是、好久不见。” 噗,徐念念笑了。忍不住捂住唇角,说:“你犯什么傻呢?” “我……”宁三好郁闷,为什么、明明是她对他视而不见,现在还说他傻,他非但不生气,还挺高兴呢。他、他是不是真傻了? 他身旁的小厮那才是震惊了呢。眼前这位无畏宁三小霸王的怒火,敢于调侃甚至有些调戏似的白面书生是谁呀。长得可真俊俏,愣是噎他们家主子一句话都说不出。 “小三,我来给徐雨戒送饭,他似乎出不来,不然我留给你,你捎给他?”徐念念眨眨眼睛,非常友好的说。 小三…… “去掉小成不成啊!”宁三气急败坏的想着,徐莫言还敢冲他抛媚眼,这点徐雨戒惯出来的臭毛病全用他身上了! “那、三郎?”徐念念轻声唤道,他的声音很温柔,仿若春日里的风,拂过面颊。 宁三没来由的红了下脸,说:“我允许你这麽叫啦。” “这个给你,帮我给徐雨戒。我还有事情,要先走了。”徐念念着急去牙侩,不想在书院耽搁太多时辰。万一隋孜谦下朝后又来找她呢?那家伙近来没事儿就来寻她说些有用没用的…… 宁三接过食盒,转交给小厮,说:“给徐雨戒!”自个则是追上往外走的徐念念,说:“你着急走去干什么。” 徐念念皱了下眉头,说:“家里的事情。” “什么事情?你吃饭了吗?我也没吃呢,我请你吃饭吧。”宁三使出“杀手锏”,往往他这么说,大家都乐意留下来。徐雨戒不也败在螃蟹的诱惑之下。 “先不吃了。真有事情呢。”徐念念发现,宁三很缠人。他已经把岫红挤的没地方走路了,还猛往他身上贴着走。 “你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吗?为什么要去南门?”宁三很实在的问着。 徐念念非常郁闷。她原本的打算是将侯府的马车留在正门,自个从南门去牙侩。然后跟车夫说的是要在书院留到午后,门口等着便是。 她必然是不能用侯府马车去牙侩所,万一被隋孜谦知道就不好了。 岫红觉得宁三占了自个的位置,很是聒噪,道:“宁三少爷,我们家主子下午要去牙侩所,您就别跟着了。” 宁三愣住,道:“你要买人吗?” 徐念念想了片刻,反正宁三知道倒是无所谓,直言道:“看宅子。” 宁三顿时恍然大悟,看来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呀,这是要脱离徐雨戒那胖子,谋求自由! 徐念念纳闷宁三怎么一种非常理解他的表情? “宁三少爷,这是我们家姑……少爷的秘密。麻烦您谁都不要说,包括徐少爷。”岫红叮嘱道。 宁三急忙拍着胸脯,说:“我懂你的苦衷,谁都不说!” 真的假的,她的苦衷他能懂?徐念念决定保持沉默…… “我陪你去吧。” 主仆两个人都愣住了。这种情况完全不在徐念念的计划内,他急忙摇头,说:“我还需要你把午饭转交给雨戒呢。” “我给小厮了,他会办好的。”宁三急忙道,眼巴巴的望着徐念念,道:“那午饭你亲自做的?” 徐念念点了点头,又有些后悔,他一个大男人做饭是不是不好。 没想到宁三又理解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简直拿你当佣人使唤啊。你跟着他还不如……”他猛的立刻闭上嘴巴,硬是吞回去了那句还不如跟我算了!他疯了么,带个兔爷回家养着,还不被爹打折腿? 可是,徐莫言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定定的盯着他,哪里像是兔爷了。不就是娘娘腔一点嘛?可是人长得好看又干净,声音细声细语特别动听,举止得体,说起话来好像如沐春风。 他比他们家的女人可温柔多了,虽然他是个男人。不然和徐雨戒谈谈,让给他做小厮好不好……宁三想到自己无耻的想法,脸颊通红。 “那、我们先走了。”徐念念和岫红都觉得宁三不对劲,决定甩掉他。 “等等我!”宁三追上去,说:“我和你去。牙侩所的人都坏着呢,我倒是有个常用的中人,保准不敢骗你。”其实宁三想说的是,就你这长相,也不怕被人扣住给卖了。 他哪里放心让徐莫言一个人去呢? 徐念念和岫红对视一眼,眼瞅着这人胡搅蛮缠就是要跟着去,她实在没时间耗着,便应了下来。并且再三嘱咐他,道:“你绝对不要和任何人讲。” 宁三举着手发誓道:“我保证,否则天打雷劈。” “谁让你发这种誓啦。”徐念念无语!没到那个地步好不好,这孩子太实在了。 宁三扭捏的说:“我怕你不让我去。”他心想,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了!他巴不得徐莫言赶紧搬出来住呢,他买宅子供养他都成。那叫什么,金窝藏……兔。 三个人来到牙侩所,宁三直接去找了那个熟悉的中人。 中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似的开口道:“三少爷,今个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宁三郎没好气的说:“寻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中人点头,便带着他们进了里间。 宁三郎讨好似的看向徐念念,说:“莫言兄弟,这个中人姓王,牙侩所一霸,没人敢抢他的活。”这意味着大家拿到的资源都要紧着王中人先挑! 王中人暗道,谁能霸得过宁家三少爷呢…… 徐莫言点了下头,说:“我想寻个院子,不需要太大,三进就可以了。是否修缮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围邻居一定要是干净的人家,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地界不要闹事儿,最好是富人区。” 王中人点了头,说:“少爷话属下知道了。手头还真有这么一间,不如现在去看看?” 宁三急忙替徐念念点头,说:“坐我的车吧。” 徐念念一愣,来的时候还是坐的岫红偷偷包的一辆马车。 “你那个太小了,我就吩咐人去从家里弄了辆在牙侩所等着。”宁三笑着说:“莫言兄弟,我是不是想的很周到!”他真是难得有这份心呢。 徐莫言觉得他故作小大人的模样像极了徐雨戒,忍不住轻笑,说:“嗯,有心了。” 徐莫言又夸奖他了!宁三暗搓搓的开心起来…… 一定要让徐莫言把房子买下,早日脱离徐雨戒的魔掌。 44.第41章 因为宁三的帮忙,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这位王中人估摸着是吃过宁三的亏,巴不得赶紧让他们满意了然后赶紧走人! 徐念念省去了被人试探的过程,直接就看了一套各方面都符合她要求,还没有被提价的院子。 徐念念着急回去,便决定买了。因为徐莫言是假名字,索性用岫红的名字交了定钱,签了契约。岫红受宠若惊,当着宁三郎的面前也不敢说个不字,晕晕乎乎的就多了套宅子。 她小声和徐念念抱怨,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得了? 徐念念道:“你年岁也不小了,出嫁我总是要填妆,就这个院子吧。” 岫红脸颊微红,也不好大声喧哗,于是闷闷的成了宅子的主人。 宁三自认很有“心眼”,他们签契约的时候,他故作不经意似的扫了一眼名字,发现是岫红,一看又是小书童签字,猛的意识到什么,小声和徐莫言说:“你那个书童,是女孩吧?” 要是个男人叫岫红,可以去死了吧? 徐念念心里咯噔一声,谨慎道:“嗯,小丫头带出来耍不方便,就让她换了男装!”她挤眉弄眼,仿佛自个骨子里有些那啥似的暗示宁三郎。 宁三皱起眉头,说:“你倒是真信任她。” 徐念念苦笑,道:“这丫头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日后真背叛我私吞下房产,就算是两清了。” “原来如此。”宁三顿时觉得徐莫言的形象又高大几分,道:“既然事情都处理完了,不如一起去喝几杯,我请客!”他还记得上次徐莫言醉了,生生的就扑倒了他……怀里。 宁三脸上一热,偷偷瞄了一眼徐莫言,埋怨道:“你可别轻易醉了。” 徐念念看了眼日头,觉得太晚了,不能再留下了,近来隋孜谦缠她缠的紧,万一来寻她呢?于是,她拒绝的说:“实在是抱歉,我必须回去了。否则……”她顿了下,眉头蹙起,叹气道:“莫言寄人篱下,凡事多有不便……” 宁三遗憾的哦了一声,暗道徐家待莫言兄实在是苛刻至极,连带着对徐雨戒也淡了不少。望向徐莫言的目光涌上一股不由自主的怜悯,说:“莫言兄,你我虽然相交不长,却秉性相投,要是有什么需要宁三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呀!” 秉性相投……徐念念一时无语。她收敛起情绪,淡笑道:“院子的事情你便帮了我大忙,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机会定会还你的。” 宁三听到日后两字,眼睛一亮,说:“徐莫言,你可要记住今个的话!”他得意洋洋的抬起头,琢磨着如何让徐莫言偿还呢? 徐念念着急回去,道:“我要从书院回府,先走了!” 宁三已经将徐家想象成苛待远方贫困亲眷的人家,自然没有多为难徐莫言,只是连声的嘱咐:“莫言若有事儿,随时可来书院寻我!” 徐念念应了下来,和宁三告别后,上了岫红租来的那辆小马车。 书院门口,此时站着一名白胡子老头,他似乎是等候多时,直到一辆藏蓝色马车停在他的眼前。老人上前一步,说:“秦大人可算是到了。” 马车帘子掀了起来,走出来一名个子高挑偏瘦的男子。他目光温和,皮肤白皙,腼腆道:“许院长真是折煞晚辈了。” “没关系。昨个李公公让准备的书我都挑了出来,然后令人开了书院珍藏馆,不如大人自个去挑下也可以。” “许院长眼光独到,想必已经是够了。”来者正是当朝大学士,内阁之一秦大人的独子秦子仕。他也是今年科举的状元郎。因为先前镇南侯家李姑娘去世的事情,秦子仕算是颓废了好几年。至于如今为何出来,众人心里也不晓得秦大人是用了什么法子。 不过很多事情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涉及先太子的案子,却是谁也不敢将秦子仕一直没在京城露面的原因归结在亲事儿上面的。 明面上,秦家和李家曾经定过亲,后来李家娘子去了,这亲事儿便作罢。秦大人是太子的老师,很得太子尊重,秦子仕学问也好,皇上皇后都欣赏,那便是干干净净的背景,被圣人亲点留在翰林院,如今是七品编修,可是谁都晓得那是在熬资历。 别看翰林学士无实权,可是起草诏书是要时刻守着皇上的,要想给谁穿个小鞋实在是举手之劳。以秦家背景,秦子仕只要别出大问题,三年混个太学正品,或者进礼部,鸿胪寺,七八年做侍郎,十年搞不好就能熬到尚书级别。再努努力进了内阁,那便是实打实的实权宰相了! 秦子仕并非出自他们学院,许院长有相交之意,这才亲自待客。再说宫里主子找书,他一个院长出面安排,也不掉架子。并且许院长也有点私心,都知道秦大人着急儿女婚事儿,尤其是这位独子,至今亲事儿没着落。 他家两个孙女儿也到了说亲年纪,他倒是想相看相看。一路上,秦子仕话不多,待人接物言谈举止都很有礼貌,颇得许院长好感。 徐念念从南门进来,正好和他们走了个对脸,她行色匆匆,一行人差点挤在拱门处。 徐念念抬起头,见有位老先生,便退到旁边让他们先过。 秦子仕愣了下,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几眼,忽的一亮,欲言又止。徐念念也皱了下眉头,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待在一旁,秦子仕和许院长走了两步,他不由得站住回了下头,正巧看到徐念念也在看他们。 徐念念一怔,想着还要赶紧回府,没有过多犹豫,转身就走了。 徐院长以为秦子仕遇到了熟人,道:“怎么,方才那位小公子大人认识?可需要唤住他。” 秦子仕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人都走了,想必另有要事儿,下次再说吧。”他已经是想起对方是谁,可不是在山里遇到过的那个女人?只是她今日居然是男装扮相,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不似那日眉眼忧伤,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爽利痛快。 难得他记得住她,毕竟他如今交往的人并不多。 秦子仕唇角微扬,莞尔一笑。这姑娘倒是个有意思的人,两次见面,都是奇装打扮,心事重重,没一次是正常样子。 许院长人精似的,见他分明是在回味什么,难不成是方才那位学子?老院长仔细想了片刻,那学子可真是面生的很…… 徐念念自是把这件事情忘的彻底,没当回事儿。 她来到正门,上了侯府马车,直奔襄阳侯府邸。 她到家后见门房眼里闪过一抹焦急,道:“可是侯爷回来了?” 门房点头,说:“早就回来了。前院管事差人问了两次夫人是否回来,怕是夫人再不回来,侯爷要去寻你了。” 徐念念嗯了一声,直奔后院。 她的院子并不大,除了北方三间,然后就是东厢房两间和西厢房两间。南面临近拱门处本是有一个花圃,可是天寒,已经是枯草丛生,命人除草后是一片干秃秃的黄土地。东厢房门口处有一个圆形石头小桌子,还有三个圆形石头矮座墩。 徐念念一进拱门,发现人有些多,还有眼生的丫鬟,不由得愣住,道:“发生何事儿了?” 正在使唤人做事情的嬷嬷急忙上前,道:“是侯爷吩咐的。让把东厢房腾出来,外面大一点的屋子做书房,里间做卧房。” “他……”徐念念还没来得及问,便看到隋孜谦从正房出来。他今个穿了一套深色暗花长衣,腰间佩玉,手里把玩着一个宝蓝色布囊冲着她走过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微微蹙眉,好看的眉眼拘起来,依然俊美动人。 “戒哥儿缠我,多呆了会。”徐念念垂下眼眸,声音听起来有些一本正经。 隋孜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担心逼急了徐念念,把两个人原本刚刚缓和下来的关系弄僵,索性决定不在多问,还不去自个去查。 两个都有些沉默,一阵风袭来,隋孜谦伸手拦住徐念念的肩膀,道:“天冷了,先进屋吧。” 徐念念身子一僵,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扭头看向东厢房,道:“侯爷让人收拾的?” 隋孜谦神色一沉,暗道自个弄个屋子难不成她也要拒绝吗?不过毕竟另有所图,想想有些心虚,不等徐念念质问,他就先解释道:“我怕住的太远,闲言碎语太多了。日后进宫,太后娘娘得知连院子都隔得那么远,该作何想?” 貌似并无错……徐念念本就打算和他和平共处,只要不同一屋檐下睡下,她如今真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的,索性没在多言。 隋孜谦见她根本不感兴趣,心里说不出是轻松……还是难受。 日子就这般如流水般过下来,转眼间到了重阳节。 圣人已经四十多岁,越发感觉不如年轻时候果决干练,于是对于这个老人节,他竟是比太后娘娘还期盼着。并且请来京城周边的几位曾有官身的百岁老人进宫参加宴会,打算吸取点养生意见,也想让朝臣们看看,他兴许可能再活个五六十年呢…… 69.第25章 明媚的日光洒下来,落在一张张身段均匀的鲜艳衣服上,徐念念都觉得心情大好。难怪年长者都喜欢隋煜宝这种活泼开朗的孩子,浑身上下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徐念念走上去,捏了捏妹妹的手,调侃道:“你倒是爱美,这么早就穿上了。” 徐嫣嫣噘着嘴巴笑了笑,人一多,她就有些不大会说话了。 “婶婶妹妹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吗?” 徐嫣嫣点了下头,闷着不出声。摇了摇徐念念的手臂,那意思是让她解释一下。 徐念念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隋煜宝自来熟的抓住徐嫣嫣的说:“我们好有缘分呀。” 徐嫣嫣头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的姑娘,憋了半天,道:“嗯。” “金怡楼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蛮有意思。改日一起去逛逛呢。” 徐嫣嫣犹豫片刻,闷声道:“好。” 徐念念见状,却是不愿意打扰他们,若是可以让隋煜宝治好徐嫣嫣的隐疾,倒也不错呢。徐嫣嫣真心着急,她委屈的想回头去拉姐姐,没想到徐念念退了两步,则是照看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 徐念念是襄阳侯夫人,带着又是隋徐两家贵女,在主堂抽完吉祥签后就被领至后院休息。代表徐家进宫的女孩叫做徐袅袅。她和徐念念徐嫣嫣都同辈,这一辈的女孩性命没有跟着族谱来,而全是选择的叠名。 其实,在大黎叠名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她意味着不吉利。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女孩也是按照族谱拍下来的字来取中字。没想到周岁后就暴毙了。第二个女孩也是在出生后不久死于一场怪病。于是他们给两个女孩都坐了法式,并且寻大师来解惑。 最终大师说是让务必都取叠名,无需跟随族谱起名字……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不过最后真的按照大师的说法去取名字了,倒也再无出现刚出生不久就去世的例子。思及此,宗族里的长辈总认为这一辈的徐家女孩会出现个大人物,于是每次选秀都不落后,全部挑选的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嫡女。 徐袅袅的父亲也是科举出身,是外省市的知府大人。她生的珠圆玉润,眉眼上调,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媚态,给人感觉极其有韵味。徐念念暗自琢磨,难不成宗族那边今年想要出其不意,送了个最和一般大家闺秀风格完全迥异的姑娘来? 徐袅袅人如其名,声音细而柔弱,道:“姐姐,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真香呀。” ……徐嫣嫣摘下纱帽,浑身是一层鸡皮疙瘩。 隋煜宝好笑的看着徐袅袅,直言道:“你平日在家说话也这个样子吗?” “女孩子不都这样子吗?”徐袅袅柔声反驳回去。若跟了徐念念的辈分,眼前女孩还是小辈呢。她想起临行前娘亲的话,襄阳侯和首辅大人的女儿徐念念感情不好,宗族怕受牵连,得罪未来的太子殿下,这才有意将她送入东宫。可是想到隋孜谦已经娶了徐念念,隋皇后自然不会把太子侧妃的名头浪费在徐家身上,实在不成,若是能入了襄阳侯的眼,姐妹两人共侍一夫即可。 这话出自一名四品官夫人的嘴巴,着实有些难堪了。可是她爹当年也是探花郎,年龄上比徐首辅还要大三岁,至今却只是四品官,还是云南那种荒凉之地的官员。 谁不晓得云南省少数民族当道?朝廷官员不过是个摆设,想要做出政绩太难了。眼看着明年爹要回京述职,怕是很难有升迁的机会。这些年徐首辅在皇帝面前体面,却没怎么提拔族中子弟,早就被很多人不满了。 徐袅袅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敢多言什么。他们午后约了大师做一场祈福的法式,徐念念吩咐了小僧摆饭,众人午饭后分别在各自的小屋子里休憩。未时三刻,日头正是晒着的时候,院外突然一阵混乱,徐念念率先醒了,诧异道:“怎么了?” 岫红聊起帘子同侍卫问了两句,说:“夫人别挂心,说是前院有个小贼……没抓住跑了。” “哦?不会来到后院吧。” 岫红浅笑,说:“夫人,咱们家外面戳着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那都是咱家侯爷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这次夫人带姑娘们来寺庙上香,侯爷不放心要跟着,夫人您忌讳年轻女孩多拒绝了侯爷,侯爷担心则派了亲卫队过来开道,这上心劲儿……” “好了!”徐念念没好气的打断她,说:“既然无事便好。还有三刻中就到了良辰,我稍微迷瞪片刻,记得叫醒我。” 岫红称是。 徐念念扭过身子躺着,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她身子莫名发烫,汗流浃背,眼前是一片血红色,她置身火海,头顶的天空好像是无法冲破的屏障,火海冲天。 一股钻心的疼痛满眼全身,徐念念啊的大喊一声,惊醒了。 “夫人,夫人……”岫红和几个丫鬟围在一旁,错愕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徐念念满头的汗水,右手成拳,伏在胸口处。 “夫人方才一直攥着拳头捂着胸口发抖呢……” 岫红的话尚未说完,窗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说:“侯爷到了!” 徐念念蹙眉,为何会心神不宁呢? 隋孜谦大步进屋,发现徐念念满头的汗水,诧异道:“念念,你怎么了?” 徐念念迷茫的望着她,说:“做了个不太好受的梦。”她想起什么,说:“你如何来了?” “下朝后,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其实很多年前,他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现在就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呢?起初徐念念还提议要在庙里住上一晚,被他严厉拒绝了。选秀结果明明都定了,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烧香有什么用? 说到底,徐念念求佛祖,还不如求他呢! 她望着对自己关心备至的隋孜谦,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措的情绪…… 未来,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隋孜谦定定的看着她,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一边吩咐丫鬟倒热水给夫人擦拭下脸颊,一边问她道:“我和岳父大人商量,打算让袅袅成为太子侧妃。” 徐念念愣住,说:“这、娘娘会同意?” 隋孜谦轻笑,道:“娘娘本不打算寻多体面的门第,若不是族里人不放心,照娘娘的意思,东宫是可以没有隋家女的。” 徐念念深思片刻,便了然于心。 太子殿下才十三岁,心性未定,少年夫妻,又有谁能相伴到老呢?现如今宫里的宠妃,哪一个不是可以做皇帝女儿的年纪。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太子是她的独子,又孝顺,根本无需担忧什么。可是隋家不放心,隋兰湘都多少年没回南域老宅了,早就成了外人。 “所以徐袅袅会成为太子侧妃吗?”徐念念目光复杂的看着隋孜谦。 隋孜谦眯着眼睛,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既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与其便宜外人,为什么不能是徐袅袅呢。”隋孜谦不愿意告诉任何他的私心,他想把徐家宗族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这样徐首辅就没了其他选择,最重要的是,徐念念无法轻易离开她。 她是他的……她的退路只能是他。 “另外一位侧妃是隋煜宝?”徐念念问道。 “嗯。”隋孜谦点头,说:“太子妃的人选会让皇上定夺。不过娘娘中意太后娘家,又怕皇上有想法,索性借着身孕彻底不管了。不过估摸着太后娘娘会拼一下……”当下皇位继承者比较明朗,皇帝再处理了先太子以后,除了十三岁的四皇子黎弘宸,其他孩子都太小了。 为了国体,皇帝也不会太过任性妄为。 岫红递过来手帕,隋孜谦轻轻的给徐念念擦拭。丫鬟们默默的退了出去。 徐念念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她想起什么,大喊道:“岫红!” 隋孜谦吓了一跳,岫红折身返回,道:“夫人?” “嫣嫣呢?” “旁屋休息呢吧。”岫红迷惑道。 “让她过来。”徐念念沉声道。 不过片刻,岫红惊慌失措的跑回来,道:“旁屋是空的,两个丫鬟被人打昏了。”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47.第26章(改) 徐念念没想到对方一眼认出了黎弘哲的身份,索性站住,转过身,疑惑的看过去。 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皮肤白净,高高瘦瘦,笑容有些腼腆,并不招人讨厌。 他身旁两个太监也有些诧异,急忙跪地上,说:“主子赎罪。” 不管如何,路是他们带的,此时一男一女撞在一起,总是不妥,先求饶才是。后宫里面,如若不是嫔妃,谁的身份也低不了哪里去。 因为是晌午,太阳正好在日头上,整个小院子都显得安安静静,祥和无比。秦子仕觉得很舒服,说不上来的一种舒服,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那个奇怪的姑娘又变了样子。此时她一身素服,可是衣服质地却是非常上乘的锦绣,头戴礼冠…… 礼冠…… 秦子仕莫名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爽,难不成是诰命夫人又或者皇亲国戚。他本能的希望对方不是什么诰命夫人,至于原因,只是觉得上次见面,这女子明明是心情绝望的悲伤,若是已经成亲,岂不是过的非常不好。他对她印象不错,希望她的生活不至于这般不堪。 “你是谁?”徐念念本能的问道,右手搭在黎弘哲的肩上。 秦子仕眯着眼睛,莞尔一笑,道:“宫里小孩子不多,看年龄和模样一眼瞅着就像是恭亲王府的小家伙。”黎弘哲脸庞有些方,倒是随了他爹。 徐念念见他态度温和,便没了紧张感,说:“这位大人可否匀我一个宫人。我有些、迷路了。” 秦子仕摇头,温和道:“姑娘方向感真不是一般的差。”他想起初见,她岂不是就迷迷糊糊的找不到了路。说起来,两个人倒是挺有缘。 秦子仕点了头,徐念念不客气的道了谢,说:“这位公公,我们走吧。” 秦子仕想拦住她再多说什么,可是想到此地毕竟是后宫,他若不是替皇帝寻落了的折子,也不至于能过来。尤其是皇帝不想让人知道他昨晚在嫔妃床上看折子了,于是没有再唤住她。望着那道急匆匆的背影,秦子仕定定的愣了一会才离开。 他的脑海里拂过她方才帮小孩子穿衣服时候的轻柔动作,不觉得扬起唇角,真是个内敛温和的小姑娘呢。不过貌似……她没记起自己? 他有那般容易被人忘记吗?秦子仕不由得摸了下脸颊,亏得他记住了她的样子。 “大人快些,宁贵人正巧不在,妃子们都聚在云凤殿呢。” 秦子仕回头又看了一眼,抬脚离开。 徐念念匆匆忙忙回到了云凤殿,发现少了许多人。黎弘哲说他脚疼,徐念念便抱着他,一路快累死了。偏偏黎弘哲不肯找香墨,两只手搂着徐念念的脖子,笑得可开心了。 恭亲王妃温和的看向他们,说:“傻念念,跑哪里去了。差点派人去寻你们。” 徐念念脸上一热,气喘吁吁的说:“别提了……” “走吧。前面开宴了。”恭亲王妃挽住妹妹的胳臂,嘱咐旁边嬷嬷,道:“看住那小子,竟是缠着我妹妹,害我和念念都没法说话了。” 小胖墩黎弘哲嘴巴一撇,被母亲大人嫌弃了。 徐念念看他蛮可怜,道:“哲哥儿快哭了。” “没事儿。人精着呢,稍后咱不搭理他,立刻欢蹦欢跳的。”徐菲菲感慨道:“小孩子,有一套自个的识人功夫,专门欺负你这样的。” 徐念念一怔,说:“我哪样了。” “笨啊。”徐菲菲挑眉,说:“方才我看你是抱着他回来的。” …… “其实男人和小孩子一样,不能太顺着他们,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便是了。”徐菲菲笑眯眯的给妹妹传授着御夫之道。 徐念念心里想着,她以前可能是真傻。横冲直闯的,这些法子,还是留给下一个夫君吧。至于襄阳侯隋孜谦,她若是打他一巴掌……汗,还是算了吧。 前面,圣人在祥云殿宴客,后宫,太后娘娘在宣凰殿接待女眷们。 太后娘娘南面而坐,右边坐着皇后娘娘,左边却并不是千贵妃,而是恭亲王妃。宁贵人的小皇子本是被皇后抱了一会,眼看着恭亲王府的黎弘哲来了,立刻就腾了地方。太后娘娘年岁越大,越有些小脾气,尤其在恭亲王的身上,除了皇上,谁敢多说什么她就针对谁。 她左手牵着恭亲王长女黎玉涵,右手揽住恭亲王小儿子黎弘哲,皇后娘娘讽刺一笑,却也懒得进言什么。反正他就一个儿子,如今在前面陪着圣人宴客。受冷落的皇子公主们,与她何干? 太后娘娘抬眼看了一下徐念念,点了点头,说:“有阵子不见,襄阳侯夫人清瘦不少。女孩子还是素净点看起来本分,菲菲呀,就让念念坐在你旁边吧。” 徐菲菲心里一喜,拉着妹妹谢恩。一群贵女们不屑的抿了抿唇角,太后娘娘真是爱屋及乌。千贵妃坐在皇后娘娘的右手边,若有所思的看了徐念念一眼。 一群女人的宴会,自然不需要徐念念这个小角色多言什么。倒是有人提议作诗什么的,徐念念并未参与。她是出嫁妇,比不得年轻小姑娘。 这种宴会,完全是未出阁的女孩子们搏名头的。除此之外,前面自然也有些讨皇帝开心的比试。有一个百岁老人奉上字画一副,画作并不是特别出众,不过是大漠风光,关键是其寓意。祝大黎地域无疆,祝圣人万寿无疆。 皇帝分外高兴,亲自题了字,赢得众大臣奉承。 有人提议比试书法,文人们来了兴致,好多人参加。最后得胜者是今年的状元郎秦子仕,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皇帝觉得特有面子,将用过的笔墨赐了下来,可见其待秦家亲厚。 文官们玩乐够了,也不能忽视武将们。 圣人在祥云殿外面的长道上设了两个靶子,吩咐众人比试骑射。两个靶子,却要求五个人一组骑马比试,取先射中三名的成绩。可见若是射慢了,准头够了也无意义。 权贵子弟家的小子们擦拳磨掌,气氛很热闹。最先下场的五个少年,前三个都未中靶心,不过打在靶子上了,后面两个倒是射在中心环,却因为射的慢,不算做成绩淘汰出局。于是,第二场上场的小孩子们开始拉帮结派,先干倒别人,人仰马翻的好不热闹。 安南王和隋孜谦喝着酒,眉眼都快笑疯了,说:“现在年轻人,可真是……豁得出去呀。” 隋孜谦一饮而尽,道:“王爷不下场玩玩?” “我?最后再说吧。”他们都是军里的老油条,何时下场都是给大家面子。圣人开心,便追封了赏赐,玩笑道:“我再添个彩头,三枚西凉国的七色玉!谁赢了,就命人今个送到后面去!”此话一出,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们都有些打了鸡血似的暴动起来。尤其是那些订了亲的,谁不愿意拿下头筹,然后光明正大的送过去,岂不是……岂不是超级令人怦然心动? 老皇帝望着此情此景,不由得感叹:“年轻人啊……果然是少年情怀。” 隋孜谦眼睛亮了起来,这不正是他寻了半天的机会嘛…… 他本是对这些比试兴趣缺缺,如今看来,却是对七色玉势在必得。这七色玉是西凉国七彩山特有的一种玉,产量稀少,晶莹剔透不说,映衬在阳光下有七种颜色,每种颜色分布特均匀,不似一般杂玉,因为是纯天然,无法加工,分外珍贵。 徐念念肤色白皙水嫩,若是将彩玉镶在她的头饰上……隋孜谦莫名脸红了。 不过一般人收集七色玉,可是舍不得打磨成首饰的。 其实按理说玉应该是白玉无暇最为上乘,可是西凉国的七色玉胜在颜色虽然杂却分布均匀,而且产量非常少。玉中有杂色的是次品,可是这款玉却是实打实的七种颜色,色泽均匀,其折射出的光芒夺人眼目,备受女孩家喜欢,这才成为收集品。物以稀为贵么…… 隋孜谦被人敬酒,干了一杯,扭头看向安南王,道:“王爷,稍后一起下场比划下可好?” 噗,黎弘贺差点喷了出来。 方才还一副毫无兴趣,不屑一顾的样子呐!他目光复杂的看向隋孜谦,见他眼底波澜无惊,没有透露出半分情绪,忍不住八卦道:“孜谦可是对那七色玉有兴趣?” 隋孜谦抿着下唇,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回避道:“总是不能让一群臭小子抢了风头。” 安南王挑眉,说得好像他多大岁数似的。 “那么,若是孜谦兄拿下头筹,可是想好将彩玉送给谁?” 隋孜谦神色柔和半分,懒洋洋地说:“自然是、送给襄阳侯夫人。” …… 69.第25章 明媚的日光洒下来,落在一张张身段均匀的鲜艳衣服上,徐念念都觉得心情大好。难怪年长者都喜欢隋煜宝这种活泼开朗的孩子,浑身上下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徐念念走上去,捏了捏妹妹的手,调侃道:“你倒是爱美,这么早就穿上了。” 徐嫣嫣噘着嘴巴笑了笑,人一多,她就有些不大会说话了。 “婶婶妹妹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吗?” 徐嫣嫣点了下头,闷着不出声。摇了摇徐念念的手臂,那意思是让她解释一下。 徐念念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隋煜宝自来熟的抓住徐嫣嫣的说:“我们好有缘分呀。” 徐嫣嫣头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的姑娘,憋了半天,道:“嗯。” “金怡楼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蛮有意思。改日一起去逛逛呢。” 徐嫣嫣犹豫片刻,闷声道:“好。” 徐念念见状,却是不愿意打扰他们,若是可以让隋煜宝治好徐嫣嫣的隐疾,倒也不错呢。徐嫣嫣真心着急,她委屈的想回头去拉姐姐,没想到徐念念退了两步,则是照看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 徐念念是襄阳侯夫人,带着又是隋徐两家贵女,在主堂抽完吉祥签后就被领至后院休息。代表徐家进宫的女孩叫做徐袅袅。她和徐念念徐嫣嫣都同辈,这一辈的女孩性命没有跟着族谱来,而全是选择的叠名。 其实,在大黎叠名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她意味着不吉利。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女孩也是按照族谱拍下来的字来取中字。没想到周岁后就暴毙了。第二个女孩也是在出生后不久死于一场怪病。于是他们给两个女孩都坐了法式,并且寻大师来解惑。 最终大师说是让务必都取叠名,无需跟随族谱起名字……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不过最后真的按照大师的说法去取名字了,倒也再无出现刚出生不久就去世的例子。思及此,宗族里的长辈总认为这一辈的徐家女孩会出现个大人物,于是每次选秀都不落后,全部挑选的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嫡女。 徐袅袅的父亲也是科举出身,是外省市的知府大人。她生的珠圆玉润,眉眼上调,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媚态,给人感觉极其有韵味。徐念念暗自琢磨,难不成宗族那边今年想要出其不意,送了个最和一般大家闺秀风格完全迥异的姑娘来? 徐袅袅人如其名,声音细而柔弱,道:“姐姐,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真香呀。” ……徐嫣嫣摘下纱帽,浑身是一层鸡皮疙瘩。 隋煜宝好笑的看着徐袅袅,直言道:“你平日在家说话也这个样子吗?” “女孩子不都这样子吗?”徐袅袅柔声反驳回去。若跟了徐念念的辈分,眼前女孩还是小辈呢。她想起临行前娘亲的话,襄阳侯和首辅大人的女儿徐念念感情不好,宗族怕受牵连,得罪未来的太子殿下,这才有意将她送入东宫。可是想到隋孜谦已经娶了徐念念,隋皇后自然不会把太子侧妃的名头浪费在徐家身上,实在不成,若是能入了襄阳侯的眼,姐妹两人共侍一夫即可。 这话出自一名四品官夫人的嘴巴,着实有些难堪了。可是她爹当年也是探花郎,年龄上比徐首辅还要大三岁,至今却只是四品官,还是云南那种荒凉之地的官员。 谁不晓得云南省少数民族当道?朝廷官员不过是个摆设,想要做出政绩太难了。眼看着明年爹要回京述职,怕是很难有升迁的机会。这些年徐首辅在皇帝面前体面,却没怎么提拔族中子弟,早就被很多人不满了。 徐袅袅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敢多言什么。他们午后约了大师做一场祈福的法式,徐念念吩咐了小僧摆饭,众人午饭后分别在各自的小屋子里休憩。未时三刻,日头正是晒着的时候,院外突然一阵混乱,徐念念率先醒了,诧异道:“怎么了?” 岫红聊起帘子同侍卫问了两句,说:“夫人别挂心,说是前院有个小贼……没抓住跑了。” “哦?不会来到后院吧。” 岫红浅笑,说:“夫人,咱们家外面戳着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那都是咱家侯爷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这次夫人带姑娘们来寺庙上香,侯爷不放心要跟着,夫人您忌讳年轻女孩多拒绝了侯爷,侯爷担心则派了亲卫队过来开道,这上心劲儿……” “好了!”徐念念没好气的打断她,说:“既然无事便好。还有三刻中就到了良辰,我稍微迷瞪片刻,记得叫醒我。” 岫红称是。 徐念念扭过身子躺着,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她身子莫名发烫,汗流浃背,眼前是一片血红色,她置身火海,头顶的天空好像是无法冲破的屏障,火海冲天。 一股钻心的疼痛满眼全身,徐念念啊的大喊一声,惊醒了。 “夫人,夫人……”岫红和几个丫鬟围在一旁,错愕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徐念念满头的汗水,右手成拳,伏在胸口处。 “夫人方才一直攥着拳头捂着胸口发抖呢……” 岫红的话尚未说完,窗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说:“侯爷到了!” 徐念念蹙眉,为何会心神不宁呢? 隋孜谦大步进屋,发现徐念念满头的汗水,诧异道:“念念,你怎么了?” 徐念念迷茫的望着她,说:“做了个不太好受的梦。”她想起什么,说:“你如何来了?” “下朝后,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其实很多年前,他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现在就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呢?起初徐念念还提议要在庙里住上一晚,被他严厉拒绝了。选秀结果明明都定了,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烧香有什么用? 说到底,徐念念求佛祖,还不如求他呢! 她望着对自己关心备至的隋孜谦,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措的情绪…… 未来,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隋孜谦定定的看着她,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一边吩咐丫鬟倒热水给夫人擦拭下脸颊,一边问她道:“我和岳父大人商量,打算让袅袅成为太子侧妃。” 徐念念愣住,说:“这、娘娘会同意?” 隋孜谦轻笑,道:“娘娘本不打算寻多体面的门第,若不是族里人不放心,照娘娘的意思,东宫是可以没有隋家女的。” 徐念念深思片刻,便了然于心。 太子殿下才十三岁,心性未定,少年夫妻,又有谁能相伴到老呢?现如今宫里的宠妃,哪一个不是可以做皇帝女儿的年纪。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太子是她的独子,又孝顺,根本无需担忧什么。可是隋家不放心,隋兰湘都多少年没回南域老宅了,早就成了外人。 “所以徐袅袅会成为太子侧妃吗?”徐念念目光复杂的看着隋孜谦。 隋孜谦眯着眼睛,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既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与其便宜外人,为什么不能是徐袅袅呢。”隋孜谦不愿意告诉任何他的私心,他想把徐家宗族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这样徐首辅就没了其他选择,最重要的是,徐念念无法轻易离开她。 她是他的……她的退路只能是他。 “另外一位侧妃是隋煜宝?”徐念念问道。 “嗯。”隋孜谦点头,说:“太子妃的人选会让皇上定夺。不过娘娘中意太后娘家,又怕皇上有想法,索性借着身孕彻底不管了。不过估摸着太后娘娘会拼一下……”当下皇位继承者比较明朗,皇帝再处理了先太子以后,除了十三岁的四皇子黎弘宸,其他孩子都太小了。 为了国体,皇帝也不会太过任性妄为。 岫红递过来手帕,隋孜谦轻轻的给徐念念擦拭。丫鬟们默默的退了出去。 徐念念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她想起什么,大喊道:“岫红!” 隋孜谦吓了一跳,岫红折身返回,道:“夫人?” “嫣嫣呢?” “旁屋休息呢吧。”岫红迷惑道。 “让她过来。”徐念念沉声道。 不过片刻,岫红惊慌失措的跑回来,道:“旁屋是空的,两个丫鬟被人打昏了。”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69.第25章 明媚的日光洒下来,落在一张张身段均匀的鲜艳衣服上,徐念念都觉得心情大好。难怪年长者都喜欢隋煜宝这种活泼开朗的孩子,浑身上下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徐念念走上去,捏了捏妹妹的手,调侃道:“你倒是爱美,这么早就穿上了。” 徐嫣嫣噘着嘴巴笑了笑,人一多,她就有些不大会说话了。 “婶婶妹妹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吗?” 徐嫣嫣点了下头,闷着不出声。摇了摇徐念念的手臂,那意思是让她解释一下。 徐念念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隋煜宝自来熟的抓住徐嫣嫣的说:“我们好有缘分呀。” 徐嫣嫣头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的姑娘,憋了半天,道:“嗯。” “金怡楼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蛮有意思。改日一起去逛逛呢。” 徐嫣嫣犹豫片刻,闷声道:“好。” 徐念念见状,却是不愿意打扰他们,若是可以让隋煜宝治好徐嫣嫣的隐疾,倒也不错呢。徐嫣嫣真心着急,她委屈的想回头去拉姐姐,没想到徐念念退了两步,则是照看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 徐念念是襄阳侯夫人,带着又是隋徐两家贵女,在主堂抽完吉祥签后就被领至后院休息。代表徐家进宫的女孩叫做徐袅袅。她和徐念念徐嫣嫣都同辈,这一辈的女孩性命没有跟着族谱来,而全是选择的叠名。 其实,在大黎叠名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她意味着不吉利。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女孩也是按照族谱拍下来的字来取中字。没想到周岁后就暴毙了。第二个女孩也是在出生后不久死于一场怪病。于是他们给两个女孩都坐了法式,并且寻大师来解惑。 最终大师说是让务必都取叠名,无需跟随族谱起名字……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不过最后真的按照大师的说法去取名字了,倒也再无出现刚出生不久就去世的例子。思及此,宗族里的长辈总认为这一辈的徐家女孩会出现个大人物,于是每次选秀都不落后,全部挑选的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嫡女。 徐袅袅的父亲也是科举出身,是外省市的知府大人。她生的珠圆玉润,眉眼上调,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媚态,给人感觉极其有韵味。徐念念暗自琢磨,难不成宗族那边今年想要出其不意,送了个最和一般大家闺秀风格完全迥异的姑娘来? 徐袅袅人如其名,声音细而柔弱,道:“姐姐,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真香呀。” ……徐嫣嫣摘下纱帽,浑身是一层鸡皮疙瘩。 隋煜宝好笑的看着徐袅袅,直言道:“你平日在家说话也这个样子吗?” “女孩子不都这样子吗?”徐袅袅柔声反驳回去。若跟了徐念念的辈分,眼前女孩还是小辈呢。她想起临行前娘亲的话,襄阳侯和首辅大人的女儿徐念念感情不好,宗族怕受牵连,得罪未来的太子殿下,这才有意将她送入东宫。可是想到隋孜谦已经娶了徐念念,隋皇后自然不会把太子侧妃的名头浪费在徐家身上,实在不成,若是能入了襄阳侯的眼,姐妹两人共侍一夫即可。 这话出自一名四品官夫人的嘴巴,着实有些难堪了。可是她爹当年也是探花郎,年龄上比徐首辅还要大三岁,至今却只是四品官,还是云南那种荒凉之地的官员。 谁不晓得云南省少数民族当道?朝廷官员不过是个摆设,想要做出政绩太难了。眼看着明年爹要回京述职,怕是很难有升迁的机会。这些年徐首辅在皇帝面前体面,却没怎么提拔族中子弟,早就被很多人不满了。 徐袅袅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敢多言什么。他们午后约了大师做一场祈福的法式,徐念念吩咐了小僧摆饭,众人午饭后分别在各自的小屋子里休憩。未时三刻,日头正是晒着的时候,院外突然一阵混乱,徐念念率先醒了,诧异道:“怎么了?” 岫红聊起帘子同侍卫问了两句,说:“夫人别挂心,说是前院有个小贼……没抓住跑了。” “哦?不会来到后院吧。” 岫红浅笑,说:“夫人,咱们家外面戳着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那都是咱家侯爷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这次夫人带姑娘们来寺庙上香,侯爷不放心要跟着,夫人您忌讳年轻女孩多拒绝了侯爷,侯爷担心则派了亲卫队过来开道,这上心劲儿……” “好了!”徐念念没好气的打断她,说:“既然无事便好。还有三刻中就到了良辰,我稍微迷瞪片刻,记得叫醒我。” 岫红称是。 徐念念扭过身子躺着,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她身子莫名发烫,汗流浃背,眼前是一片血红色,她置身火海,头顶的天空好像是无法冲破的屏障,火海冲天。 一股钻心的疼痛满眼全身,徐念念啊的大喊一声,惊醒了。 “夫人,夫人……”岫红和几个丫鬟围在一旁,错愕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徐念念满头的汗水,右手成拳,伏在胸口处。 “夫人方才一直攥着拳头捂着胸口发抖呢……” 岫红的话尚未说完,窗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说:“侯爷到了!” 徐念念蹙眉,为何会心神不宁呢? 隋孜谦大步进屋,发现徐念念满头的汗水,诧异道:“念念,你怎么了?” 徐念念迷茫的望着她,说:“做了个不太好受的梦。”她想起什么,说:“你如何来了?” “下朝后,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其实很多年前,他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现在就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呢?起初徐念念还提议要在庙里住上一晚,被他严厉拒绝了。选秀结果明明都定了,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烧香有什么用? 说到底,徐念念求佛祖,还不如求他呢! 她望着对自己关心备至的隋孜谦,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措的情绪…… 未来,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隋孜谦定定的看着她,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一边吩咐丫鬟倒热水给夫人擦拭下脸颊,一边问她道:“我和岳父大人商量,打算让袅袅成为太子侧妃。” 徐念念愣住,说:“这、娘娘会同意?” 隋孜谦轻笑,道:“娘娘本不打算寻多体面的门第,若不是族里人不放心,照娘娘的意思,东宫是可以没有隋家女的。” 徐念念深思片刻,便了然于心。 太子殿下才十三岁,心性未定,少年夫妻,又有谁能相伴到老呢?现如今宫里的宠妃,哪一个不是可以做皇帝女儿的年纪。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太子是她的独子,又孝顺,根本无需担忧什么。可是隋家不放心,隋兰湘都多少年没回南域老宅了,早就成了外人。 “所以徐袅袅会成为太子侧妃吗?”徐念念目光复杂的看着隋孜谦。 隋孜谦眯着眼睛,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既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与其便宜外人,为什么不能是徐袅袅呢。”隋孜谦不愿意告诉任何他的私心,他想把徐家宗族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这样徐首辅就没了其他选择,最重要的是,徐念念无法轻易离开她。 她是他的……她的退路只能是他。 “另外一位侧妃是隋煜宝?”徐念念问道。 “嗯。”隋孜谦点头,说:“太子妃的人选会让皇上定夺。不过娘娘中意太后娘家,又怕皇上有想法,索性借着身孕彻底不管了。不过估摸着太后娘娘会拼一下……”当下皇位继承者比较明朗,皇帝再处理了先太子以后,除了十三岁的四皇子黎弘宸,其他孩子都太小了。 为了国体,皇帝也不会太过任性妄为。 岫红递过来手帕,隋孜谦轻轻的给徐念念擦拭。丫鬟们默默的退了出去。 徐念念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她想起什么,大喊道:“岫红!” 隋孜谦吓了一跳,岫红折身返回,道:“夫人?” “嫣嫣呢?” “旁屋休息呢吧。”岫红迷惑道。 “让她过来。”徐念念沉声道。 不过片刻,岫红惊慌失措的跑回来,道:“旁屋是空的,两个丫鬟被人打昏了。” 76.第26章 徐袅袅在太子那寻不到好处,便努力讨老皇帝和皇后娘娘的欢心。可惜她是徐家女,隋兰湘本身就对替嫁的徐念念有偏见,见她生的媚俗,还府邸缩小,心里厌恶的要死。 皇帝也觉得太子妃不够端庄大气,但是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当时在置气,索性自我安慰,就当是给徐首辅面子,于是待徐袅袅还算温和。 自从皇帝病愈这一年以来,他的身体好像焕然一新,干什么都充满干劲。尤其是在女色上,说不上日日欢歌,却也是老当益壮了。 皇后听闻后,若无其事的耸耸肩,抱着他的小儿子,唇角处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徐嫣嫣的踪迹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寻不出一点线索。千家是唯一康亲王府脱不开干系的一派,可是若是让人知道千家知道这事儿,岂不是千家也败露了? 眼看着过年后画姐儿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千老太爷反复琢磨此事儿前因后果,除掉一切有可能扯上千家的隐患。 至于康亲王府,谁能想到做叔叔为了离间亲侄子走了这么一步棋?再加上还是千家人将徐嫣嫣故意扔进他们家的,反倒是没被当成重点排查对象。 转眼间,就该过年了。徐念念气色稍微好了一些,自从徐嫣嫣失踪以后,她偶尔会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至少,她还活着。这个念头无比强烈,而且除了最初那几日她心口痛的难以复加,经常从噩梦中惊醒,近来却是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 仿佛妹妹就在娘家,围绕着两个侄子身旁,一切如常。 年二十九,皇帝在殿前宴请百官,太后娘娘在后宫招待女眷。皇后娘娘隋兰湘修养得益,身材恢复如初,小皇子接近半岁,胖胖的备受太后娘娘喜爱。 宁昭仪牵着两岁多七皇子黎弘赐,引导着他像个小哥哥似的照看八皇子黎弘恩。 八皇子站不稳,为了让他活动自如,奶娘在地上铺了一层厚重的被子,让他练习爬行。这孩子也不晓得随了谁,揪着七皇子黎弘赐的裤脚移动,却不懒得爬一步。 皇后娘娘看着小儿子笑个不停,温柔道:“恩哥儿这个小懒蛋……” 宁昭仪急忙娇笑,说:“娘娘哪里的话,照我说八皇子可真聪明,知道借着哥哥的力气往前拱着身子呢。” “呵呵,是吗?”隋兰湘扬起唇角,没有谁不爱听奉承自个孩子的话。 宁昭仪想起什么,说:“娘娘,我们家悠然的事情,还要托娘娘惦记呢。” 隋兰湘挑眉,道:“不是说她大伯母看重一户人家?对方那少年郎我见过,挺不错。” 宁昭仪叹了口气,说:“娘娘,这里人少,我叫娘娘一声姐姐。悠然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姐姐还不晓得吗?说起来我都觉得害臊,可是那孩子……哎,对襄阳侯一往情深呀。” 隋兰湘抿着唇角,她自然看得出宁悠然稀罕她弟弟襄阳侯隋孜谦。思及此,她不由得莞尔,嫡亲弟弟被人惦记着,就好像为人父母者那种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感觉,她难免得意。 可惜隋孜谦已经娶妻,和离么……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可若真真到了时候,弟弟却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那时候宁昭仪的忠心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干嘛让弟弟娶个四角不全的女子? 所以,她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没有缘分吧。” 徐昭仪心里冷哼一声,也明白宁悠然耗到现在,是没可能做襄阳侯正妻的。况且悠然都已经十八岁了,在大黎十八岁是老姑娘。 她踌躇片刻,想起悠然昨日进宫后的那番话,道:“悠然是个死心眼,我劝了她许多次,可是都没有用。还望姐姐看在你我这些年的情分,何况悠然也算是姐姐看着她长大的份上,给悠然寻个去处吧。至于名分,若真在乎,又何必熬到今日?” 隋兰湘点了下头,按照宁昭仪的意思,就是做良妾也是可以接受的? 若是妾,那么就无所谓委屈不委屈谦哥儿的了,并且纳宁昭仪嫡亲的妹妹,宁家嫡女做妾,说出去丢人的又不是隋家?她弟弟有本事让人心甘情愿罢了。 隋兰湘浅笑的抿了口茶水,说:“我知道了。难为悠然一番痴心,我会尽如她愿。” 宁昭仪千恩万谢,心里却是骂了隋兰湘好几句。她这辈子给皇帝做小,妹妹居然还要走这条路,真是郁闷! 襄阳侯那块冷石头,到底哪里好?若只是心头的不甘心,那么为了不甘心牺牲一辈子的话,宁昭仪摇摇头,妹妹是养残了,她还是一心带她的小七吧。 反正妹妹若真嫁给隋孜谦,不管是妻是妾,于七皇子没有坏处。隋孜谦有几分本事儿,又是太子殿下最敬重的舅舅,日后他的小七不仅可以靠着太子哥哥,还有襄阳侯姨夫。 至于妾氏亲戚根本不算亲戚这种事情,宁昭仪自动忽视。隋家和宁家关系甚好,她妹妹又是个大美人,襄阳侯难不成会一辈子不碰?只要有一次,慢慢熬着,多冷的石头也会捂热。 男人,不都那么回事儿?好像近来春心泛滥的老皇帝,听说又有美人怀孕了。 说来奇怪,皇帝撒种撒的欢,可是种子质量却不太好,前两个怀孕的美人都没抗住,不到三个月就流产了。 吃完晚宴后,老皇帝又尝了鲜,据说是下面献上的四个异域美人儿,从年初二开始安排侍寝。眼看着破五,半夜三更,忽的一声哀嚎,皇帝的美人殿宣了太医。 襄阳侯隋孜谦在宫里过年,立刻带兵封锁了几大城门。 有传言皇帝和美人们“战况”激烈,刺激昏过去了。嫔妃们对此很敏感,好在双妃从未得罪过皇后娘娘,千贵妃又搭上太子这条线,宁贵人本身就是隋家盟友,一时间后宫有权利的女人们对老皇帝的突然病重,似乎早有预料。 将近五十岁的身体还这般不爱惜,出事儿是迟早的事情…… 太子黎弘宸放下手中要事儿,前往云凤殿,道:“母后,父亲醒了吗?” 隋兰湘示意人都出去,低声道:“尚未。” ……黎弘宸脸上一热,支吾道:“真的是、真的是纵欲过度吗?” 隋兰湘想起什么,见他眼底清澈,十分不好意思,蹙眉道:“你和太子妃是不是还未同房?” 黎弘宸尴尬的低下头,等着挨训。 “你这样、不好。”隋兰湘认真的说。 黎弘宸咬住下唇,说:“母后,我不喜欢徐袅袅。”他顿了片刻,找理由道:“再说,徐首辅看起来也不喜欢她啊!” “呵,不喜欢?他不喜欢徐袅袅又如何?徐袅袅姓徐!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何况她是皇上给你选的太子妃,你如此行事儿,就不怕别人认为你有隐疾吗?” “可是我没有隐疾的……”所以他不怕别人说。 隋兰湘愣住,她发现太子比想象中还要纯情,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下,老皇帝,是可以医治,还是让其身子体虚,肾亏而亡? “你去守着你父王吧!”隋兰湘眯着眼睛,淡淡的说。 黎弘宸强笑一声,道:“母后,你不许生我气。” 他稚气的样子带着几分真切,隋兰湘挥挥手,说:“去吧,真拿你没办法。” 黎弘宸行了礼,跟随宫女离开云凤殿。 隋兰湘发了会呆,问亲信嬷嬷道:“襄阳侯呢?” 嬷嬷回复:“巡视呢。” “唤他过来。” 没一会,襄阳侯隋孜谦就大步走进来,他头发有些乱,可见这些时日休息的不好。 “孜谦,辛苦你了。” 隋孜谦摇头,道:“娘娘多虑了。” “城外什么状况。” “基本都在属下和宁大人的控制之下。河北驻军、通州大营、包括山东省的兵基本协调得当。” “嗯。”隋兰湘点了下头,幽幽的说:“既然如此,再让太医医治几日,若实在不成……” “娘娘节哀。”隋孜谦恭敬的说。姐弟两若有所思的对视一眼,没有再言其他。 隋孜谦处理好皇宫的事情,便回到他和徐念念的小院子。皇帝是在年初五出的事情,如今整整五天过去了,他们全家本在宫里面。他挂心徐念念,便强把她留在了宫里。 徐念念穿着一身厚重的袄裙,站在院子里吸了吸空气,她闷的发慌,整个宫里的女眷都被禁足,包括她。脚下是一层厚重的积雪,踩起来嘎吱嘎吱的发出响声。 隋孜谦拐进月亮拱门,映入眼帘的白色世界里,有一个将自个裹成包子的粉衣姑娘。他心心念的女孩,手里捧着暖炉,嘘了嘘,脸上是淡淡的红润。 他心头一软,木然的脸上扬起一抹柔和,唤道:“念念。” 徐念念愣住,扭过头,吸入一片寒气,好像冰山似的扑过来。 她整个人被隋孜谦揽入怀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徐念念皱起眉头,直言道。 隋孜谦疲惫的叹了口气,紧紧的揽住她,低声说:“念念。” …… “要变天了。”他语气平静。 徐念念身子僵住,还不如不问他!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76.第26章 徐袅袅在太子那寻不到好处,便努力讨老皇帝和皇后娘娘的欢心。可惜她是徐家女,隋兰湘本身就对替嫁的徐念念有偏见,见她生的媚俗,还府邸缩小,心里厌恶的要死。 皇帝也觉得太子妃不够端庄大气,但是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当时在置气,索性自我安慰,就当是给徐首辅面子,于是待徐袅袅还算温和。 自从皇帝病愈这一年以来,他的身体好像焕然一新,干什么都充满干劲。尤其是在女色上,说不上日日欢歌,却也是老当益壮了。 皇后听闻后,若无其事的耸耸肩,抱着他的小儿子,唇角处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徐嫣嫣的踪迹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寻不出一点线索。千家是唯一康亲王府脱不开干系的一派,可是若是让人知道千家知道这事儿,岂不是千家也败露了? 眼看着过年后画姐儿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千老太爷反复琢磨此事儿前因后果,除掉一切有可能扯上千家的隐患。 至于康亲王府,谁能想到做叔叔为了离间亲侄子走了这么一步棋?再加上还是千家人将徐嫣嫣故意扔进他们家的,反倒是没被当成重点排查对象。 转眼间,就该过年了。徐念念气色稍微好了一些,自从徐嫣嫣失踪以后,她偶尔会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至少,她还活着。这个念头无比强烈,而且除了最初那几日她心口痛的难以复加,经常从噩梦中惊醒,近来却是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 仿佛妹妹就在娘家,围绕着两个侄子身旁,一切如常。 年二十九,皇帝在殿前宴请百官,太后娘娘在后宫招待女眷。皇后娘娘隋兰湘修养得益,身材恢复如初,小皇子接近半岁,胖胖的备受太后娘娘喜爱。 宁昭仪牵着两岁多七皇子黎弘赐,引导着他像个小哥哥似的照看八皇子黎弘恩。 八皇子站不稳,为了让他活动自如,奶娘在地上铺了一层厚重的被子,让他练习爬行。这孩子也不晓得随了谁,揪着七皇子黎弘赐的裤脚移动,却不懒得爬一步。 皇后娘娘看着小儿子笑个不停,温柔道:“恩哥儿这个小懒蛋……” 宁昭仪急忙娇笑,说:“娘娘哪里的话,照我说八皇子可真聪明,知道借着哥哥的力气往前拱着身子呢。” “呵呵,是吗?”隋兰湘扬起唇角,没有谁不爱听奉承自个孩子的话。 宁昭仪想起什么,说:“娘娘,我们家悠然的事情,还要托娘娘惦记呢。” 隋兰湘挑眉,道:“不是说她大伯母看重一户人家?对方那少年郎我见过,挺不错。” 宁昭仪叹了口气,说:“娘娘,这里人少,我叫娘娘一声姐姐。悠然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姐姐还不晓得吗?说起来我都觉得害臊,可是那孩子……哎,对襄阳侯一往情深呀。” 隋兰湘抿着唇角,她自然看得出宁悠然稀罕她弟弟襄阳侯隋孜谦。思及此,她不由得莞尔,嫡亲弟弟被人惦记着,就好像为人父母者那种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感觉,她难免得意。 可惜隋孜谦已经娶妻,和离么……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可若真真到了时候,弟弟却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那时候宁昭仪的忠心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干嘛让弟弟娶个四角不全的女子? 所以,她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没有缘分吧。” 徐昭仪心里冷哼一声,也明白宁悠然耗到现在,是没可能做襄阳侯正妻的。况且悠然都已经十八岁了,在大黎十八岁是老姑娘。 她踌躇片刻,想起悠然昨日进宫后的那番话,道:“悠然是个死心眼,我劝了她许多次,可是都没有用。还望姐姐看在你我这些年的情分,何况悠然也算是姐姐看着她长大的份上,给悠然寻个去处吧。至于名分,若真在乎,又何必熬到今日?” 隋兰湘点了下头,按照宁昭仪的意思,就是做良妾也是可以接受的? 若是妾,那么就无所谓委屈不委屈谦哥儿的了,并且纳宁昭仪嫡亲的妹妹,宁家嫡女做妾,说出去丢人的又不是隋家?她弟弟有本事让人心甘情愿罢了。 隋兰湘浅笑的抿了口茶水,说:“我知道了。难为悠然一番痴心,我会尽如她愿。” 宁昭仪千恩万谢,心里却是骂了隋兰湘好几句。她这辈子给皇帝做小,妹妹居然还要走这条路,真是郁闷! 襄阳侯那块冷石头,到底哪里好?若只是心头的不甘心,那么为了不甘心牺牲一辈子的话,宁昭仪摇摇头,妹妹是养残了,她还是一心带她的小七吧。 反正妹妹若真嫁给隋孜谦,不管是妻是妾,于七皇子没有坏处。隋孜谦有几分本事儿,又是太子殿下最敬重的舅舅,日后他的小七不仅可以靠着太子哥哥,还有襄阳侯姨夫。 至于妾氏亲戚根本不算亲戚这种事情,宁昭仪自动忽视。隋家和宁家关系甚好,她妹妹又是个大美人,襄阳侯难不成会一辈子不碰?只要有一次,慢慢熬着,多冷的石头也会捂热。 男人,不都那么回事儿?好像近来春心泛滥的老皇帝,听说又有美人怀孕了。 说来奇怪,皇帝撒种撒的欢,可是种子质量却不太好,前两个怀孕的美人都没抗住,不到三个月就流产了。 吃完晚宴后,老皇帝又尝了鲜,据说是下面献上的四个异域美人儿,从年初二开始安排侍寝。眼看着破五,半夜三更,忽的一声哀嚎,皇帝的美人殿宣了太医。 襄阳侯隋孜谦在宫里过年,立刻带兵封锁了几大城门。 有传言皇帝和美人们“战况”激烈,刺激昏过去了。嫔妃们对此很敏感,好在双妃从未得罪过皇后娘娘,千贵妃又搭上太子这条线,宁贵人本身就是隋家盟友,一时间后宫有权利的女人们对老皇帝的突然病重,似乎早有预料。 将近五十岁的身体还这般不爱惜,出事儿是迟早的事情…… 太子黎弘宸放下手中要事儿,前往云凤殿,道:“母后,父亲醒了吗?” 隋兰湘示意人都出去,低声道:“尚未。” ……黎弘宸脸上一热,支吾道:“真的是、真的是纵欲过度吗?” 隋兰湘想起什么,见他眼底清澈,十分不好意思,蹙眉道:“你和太子妃是不是还未同房?” 黎弘宸尴尬的低下头,等着挨训。 “你这样、不好。”隋兰湘认真的说。 黎弘宸咬住下唇,说:“母后,我不喜欢徐袅袅。”他顿了片刻,找理由道:“再说,徐首辅看起来也不喜欢她啊!” “呵,不喜欢?他不喜欢徐袅袅又如何?徐袅袅姓徐!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何况她是皇上给你选的太子妃,你如此行事儿,就不怕别人认为你有隐疾吗?” “可是我没有隐疾的……”所以他不怕别人说。 隋兰湘愣住,她发现太子比想象中还要纯情,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下,老皇帝,是可以医治,还是让其身子体虚,肾亏而亡? “你去守着你父王吧!”隋兰湘眯着眼睛,淡淡的说。 黎弘宸强笑一声,道:“母后,你不许生我气。” 他稚气的样子带着几分真切,隋兰湘挥挥手,说:“去吧,真拿你没办法。” 黎弘宸行了礼,跟随宫女离开云凤殿。 隋兰湘发了会呆,问亲信嬷嬷道:“襄阳侯呢?” 嬷嬷回复:“巡视呢。” “唤他过来。” 没一会,襄阳侯隋孜谦就大步走进来,他头发有些乱,可见这些时日休息的不好。 “孜谦,辛苦你了。” 隋孜谦摇头,道:“娘娘多虑了。” “城外什么状况。” “基本都在属下和宁大人的控制之下。河北驻军、通州大营、包括山东省的兵基本协调得当。” “嗯。”隋兰湘点了下头,幽幽的说:“既然如此,再让太医医治几日,若实在不成……” “娘娘节哀。”隋孜谦恭敬的说。姐弟两若有所思的对视一眼,没有再言其他。 隋孜谦处理好皇宫的事情,便回到他和徐念念的小院子。皇帝是在年初五出的事情,如今整整五天过去了,他们全家本在宫里面。他挂心徐念念,便强把她留在了宫里。 徐念念穿着一身厚重的袄裙,站在院子里吸了吸空气,她闷的发慌,整个宫里的女眷都被禁足,包括她。脚下是一层厚重的积雪,踩起来嘎吱嘎吱的发出响声。 隋孜谦拐进月亮拱门,映入眼帘的白色世界里,有一个将自个裹成包子的粉衣姑娘。他心心念的女孩,手里捧着暖炉,嘘了嘘,脸上是淡淡的红润。 他心头一软,木然的脸上扬起一抹柔和,唤道:“念念。” 徐念念愣住,扭过头,吸入一片寒气,好像冰山似的扑过来。 她整个人被隋孜谦揽入怀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徐念念皱起眉头,直言道。 隋孜谦疲惫的叹了口气,紧紧的揽住她,低声说:“念念。” …… “要变天了。”他语气平静。 徐念念身子僵住,还不如不问他! 69.第25章 明媚的日光洒下来,落在一张张身段均匀的鲜艳衣服上,徐念念都觉得心情大好。难怪年长者都喜欢隋煜宝这种活泼开朗的孩子,浑身上下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徐念念走上去,捏了捏妹妹的手,调侃道:“你倒是爱美,这么早就穿上了。” 徐嫣嫣噘着嘴巴笑了笑,人一多,她就有些不大会说话了。 “婶婶妹妹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吗?” 徐嫣嫣点了下头,闷着不出声。摇了摇徐念念的手臂,那意思是让她解释一下。 徐念念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隋煜宝自来熟的抓住徐嫣嫣的说:“我们好有缘分呀。” 徐嫣嫣头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的姑娘,憋了半天,道:“嗯。” “金怡楼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蛮有意思。改日一起去逛逛呢。” 徐嫣嫣犹豫片刻,闷声道:“好。” 徐念念见状,却是不愿意打扰他们,若是可以让隋煜宝治好徐嫣嫣的隐疾,倒也不错呢。徐嫣嫣真心着急,她委屈的想回头去拉姐姐,没想到徐念念退了两步,则是照看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 徐念念是襄阳侯夫人,带着又是隋徐两家贵女,在主堂抽完吉祥签后就被领至后院休息。代表徐家进宫的女孩叫做徐袅袅。她和徐念念徐嫣嫣都同辈,这一辈的女孩性命没有跟着族谱来,而全是选择的叠名。 其实,在大黎叠名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她意味着不吉利。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女孩也是按照族谱拍下来的字来取中字。没想到周岁后就暴毙了。第二个女孩也是在出生后不久死于一场怪病。于是他们给两个女孩都坐了法式,并且寻大师来解惑。 最终大师说是让务必都取叠名,无需跟随族谱起名字……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不过最后真的按照大师的说法去取名字了,倒也再无出现刚出生不久就去世的例子。思及此,宗族里的长辈总认为这一辈的徐家女孩会出现个大人物,于是每次选秀都不落后,全部挑选的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嫡女。 徐袅袅的父亲也是科举出身,是外省市的知府大人。她生的珠圆玉润,眉眼上调,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媚态,给人感觉极其有韵味。徐念念暗自琢磨,难不成宗族那边今年想要出其不意,送了个最和一般大家闺秀风格完全迥异的姑娘来? 徐袅袅人如其名,声音细而柔弱,道:“姐姐,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真香呀。” ……徐嫣嫣摘下纱帽,浑身是一层鸡皮疙瘩。 隋煜宝好笑的看着徐袅袅,直言道:“你平日在家说话也这个样子吗?” “女孩子不都这样子吗?”徐袅袅柔声反驳回去。若跟了徐念念的辈分,眼前女孩还是小辈呢。她想起临行前娘亲的话,襄阳侯和首辅大人的女儿徐念念感情不好,宗族怕受牵连,得罪未来的太子殿下,这才有意将她送入东宫。可是想到隋孜谦已经娶了徐念念,隋皇后自然不会把太子侧妃的名头浪费在徐家身上,实在不成,若是能入了襄阳侯的眼,姐妹两人共侍一夫即可。 这话出自一名四品官夫人的嘴巴,着实有些难堪了。可是她爹当年也是探花郎,年龄上比徐首辅还要大三岁,至今却只是四品官,还是云南那种荒凉之地的官员。 谁不晓得云南省少数民族当道?朝廷官员不过是个摆设,想要做出政绩太难了。眼看着明年爹要回京述职,怕是很难有升迁的机会。这些年徐首辅在皇帝面前体面,却没怎么提拔族中子弟,早就被很多人不满了。 徐袅袅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敢多言什么。他们午后约了大师做一场祈福的法式,徐念念吩咐了小僧摆饭,众人午饭后分别在各自的小屋子里休憩。未时三刻,日头正是晒着的时候,院外突然一阵混乱,徐念念率先醒了,诧异道:“怎么了?” 岫红聊起帘子同侍卫问了两句,说:“夫人别挂心,说是前院有个小贼……没抓住跑了。” “哦?不会来到后院吧。” 岫红浅笑,说:“夫人,咱们家外面戳着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那都是咱家侯爷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这次夫人带姑娘们来寺庙上香,侯爷不放心要跟着,夫人您忌讳年轻女孩多拒绝了侯爷,侯爷担心则派了亲卫队过来开道,这上心劲儿……” “好了!”徐念念没好气的打断她,说:“既然无事便好。还有三刻中就到了良辰,我稍微迷瞪片刻,记得叫醒我。” 岫红称是。 徐念念扭过身子躺着,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她身子莫名发烫,汗流浃背,眼前是一片血红色,她置身火海,头顶的天空好像是无法冲破的屏障,火海冲天。 一股钻心的疼痛满眼全身,徐念念啊的大喊一声,惊醒了。 “夫人,夫人……”岫红和几个丫鬟围在一旁,错愕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徐念念满头的汗水,右手成拳,伏在胸口处。 “夫人方才一直攥着拳头捂着胸口发抖呢……” 岫红的话尚未说完,窗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说:“侯爷到了!” 徐念念蹙眉,为何会心神不宁呢? 隋孜谦大步进屋,发现徐念念满头的汗水,诧异道:“念念,你怎么了?” 徐念念迷茫的望着她,说:“做了个不太好受的梦。”她想起什么,说:“你如何来了?” “下朝后,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其实很多年前,他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现在就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呢?起初徐念念还提议要在庙里住上一晚,被他严厉拒绝了。选秀结果明明都定了,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烧香有什么用? 说到底,徐念念求佛祖,还不如求他呢! 她望着对自己关心备至的隋孜谦,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措的情绪…… 未来,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隋孜谦定定的看着她,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一边吩咐丫鬟倒热水给夫人擦拭下脸颊,一边问她道:“我和岳父大人商量,打算让袅袅成为太子侧妃。” 徐念念愣住,说:“这、娘娘会同意?” 隋孜谦轻笑,道:“娘娘本不打算寻多体面的门第,若不是族里人不放心,照娘娘的意思,东宫是可以没有隋家女的。” 徐念念深思片刻,便了然于心。 太子殿下才十三岁,心性未定,少年夫妻,又有谁能相伴到老呢?现如今宫里的宠妃,哪一个不是可以做皇帝女儿的年纪。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太子是她的独子,又孝顺,根本无需担忧什么。可是隋家不放心,隋兰湘都多少年没回南域老宅了,早就成了外人。 “所以徐袅袅会成为太子侧妃吗?”徐念念目光复杂的看着隋孜谦。 隋孜谦眯着眼睛,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既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与其便宜外人,为什么不能是徐袅袅呢。”隋孜谦不愿意告诉任何他的私心,他想把徐家宗族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这样徐首辅就没了其他选择,最重要的是,徐念念无法轻易离开她。 她是他的……她的退路只能是他。 “另外一位侧妃是隋煜宝?”徐念念问道。 “嗯。”隋孜谦点头,说:“太子妃的人选会让皇上定夺。不过娘娘中意太后娘家,又怕皇上有想法,索性借着身孕彻底不管了。不过估摸着太后娘娘会拼一下……”当下皇位继承者比较明朗,皇帝再处理了先太子以后,除了十三岁的四皇子黎弘宸,其他孩子都太小了。 为了国体,皇帝也不会太过任性妄为。 岫红递过来手帕,隋孜谦轻轻的给徐念念擦拭。丫鬟们默默的退了出去。 徐念念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她想起什么,大喊道:“岫红!” 隋孜谦吓了一跳,岫红折身返回,道:“夫人?” “嫣嫣呢?” “旁屋休息呢吧。”岫红迷惑道。 “让她过来。”徐念念沉声道。 不过片刻,岫红惊慌失措的跑回来,道:“旁屋是空的,两个丫鬟被人打昏了。” 79.第21章 隋兰湘没想到徐月笙这般痛快,反倒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皇帝黎弘宸认为徐月笙为人识趣,很给皇家脸面,决定来年正好徐雨诚三年期满,必要重用。 隋兰湘将皇帝的意思透露给徐月笙,徐月笙恭敬的回礼,没有多言什么。现如今,他和隋家真没好话可说,女儿受了这般委屈,他却无能为力。隋孜谦往日里待念念再不错,可若不是他当初故意冷漠念念半年,念念能被他嫡亲姐姐看轻吗? 念念是有错,她的夫君确实曾看轻过她,那么和离,呵呵,就和离吧…… 徐月笙主动提出去办理官府手续,想要尽快拿到和离文书。 太后娘娘一一应许,并且叮嘱皇帝办的妥当,务必要顾忌双方颜面。 最终,双方对外宣称,徐首辅因为小女儿早丧,深受打击,精神异常,病重辞官回乡,其四女儿无法割舍父女深情,陪同归乡。考虑到襄阳侯府一日不可无人搭理,双方协商和离。 新帝夸奖徐念念孝道,堪为表率,特封为孝恩县主,准予回乡。 徐嫣嫣听闻此事儿还是黎行之说的。他表现的异常兴奋,将徐嫣嫣揽入怀里,冷声道:“皇帝和娘娘可真是偏向襄阳侯呢,根本无需他出面,就帮他处理了那个不要脸的替嫁女。” 徐嫣嫣身子一僵,胸口隐隐作痛。 爹认下她已经去世,该有多难过?爹辞官,该有多绝望。姐夫明明那般喜欢姐姐,可是三姐姐却依然做出了和离的选择,该是被谁逼迫过?姐姐那般在乎脸面的人,是必定不会再去争取什么了。人可以一次冲动不要脸,还能次次不要脸吗?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就这般被践踏! 她眼圈发红,黎行之却慌了神,纳闷道:“阿雅,可是我搂疼你了?”他脸颊微红,轻轻亲吻着徐嫣嫣的脸庞,呢喃道:“我想要你,想上次那样……” 在一边接受大夫治疗,同时和徐嫣嫣不停尝试下,他命根子终于有了反应,并且近来可以行房事儿了。那滋味别提多**,连带着每次见到阿雅,就想毫不犹豫的吃掉她…… 黎行之如今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新帝登基以后,康亲王夫妇却是再也不敢得罪他半分,甚至起了说和之意。他并未拒绝他们,若是一下子了结康亲王夫妇性命,又有什么意思?他们的阴影笼罩了他这么多年,他也要让他们活在恐惧之中。 老管事儿一直不认可黎行之留下徐嫣嫣性命,没想到两个人反倒是感情上越来越好了。 他有些担忧,忍不住进言,说:“小主人,您年纪不小了,可是该踅摸一门正经亲事儿。” 黎行之一愣,好久没想这事儿了。按照他曾经的打算,势必要在太子殿下登基后,寻个可以在仕途上于他有意的高门贵女为妻子。 “小主人……”老管事儿提醒道:“小主人千万不可沉迷于女色,而迷失了方向。” 黎行之嗯了一声,道:“您放心吧,殿下说我要是看上了谁家女孩,他为我下旨赐婚。” 老管事欣慰的笑着,说:“公子和皇上感情真好。” 黎行之得意的扬起头。 老管事试探性的问道:“那么,阿雅姑娘……是不是要老奴处理掉?” 黎行之急忙摇头,说:“我娶妻与否,和阿雅并不冲突!”他有些迫切,生怕真有谁敢打阿雅的主意。这种迫切,似乎连他自身都没有感受到。 老管事却是皱了眉头,道:“老奴知道了。”心里却想,为了公子仕途,他是不是要做一次彻头彻尾的坏人? 两个人渐行渐远,当年陈家村家庙的老尼姑从拐角处露出身子。阿雅的存在不方便被外人得知,于是黎行之便将家庙的老尼姑给带了出来,让她专门伺候阿雅。 老尼姑望着黎行之的背影,攥了攥拳头,进屋去寻徐嫣嫣。 徐嫣嫣正穿好衣服,黎行之年少,动作越来越粗鲁了。她连带着有些郁闷,若不是为了活下去,谁乐意伺候他啊。她可以感受得到黎行之待她的依恋,可是这一切都取决于她是阿雅的前提。若她是徐嫣嫣……呵呵,黎行之骨子里那般现实自私的男人,还会待她如此吗? 不是徐嫣嫣没自信,而是她信不过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老尼姑怜悯的看着徐嫣嫣,喃喃道:“你听不见我说话,可惜我也不会写字。姑娘,你看我的嘴唇好吗?你快逃吧,那老头不会留你性命的,我前几日就听见他让人熬了药,不想让你受孕。今个他又进言给公子要除掉你啊……” 徐嫣嫣身子一僵,难不成连活下去都这般难了。她何尝不想离开。 徐嫣嫣眼珠一转,老尼姑情绪不太对,或许是她的突破口?现在这宅子具体位置虽然不清楚,可是在城外。若爹娘真的回了老家,她反倒是好行事儿一些。进城查的严,去河北可没那么严…… 老尼姑望着徐嫣嫣,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眼泪模糊了一双浑浊的眼眸,道:“我当年也有个你这般大的女儿,可是她错信男人,失了性命。孩子,千万别认为什么情啊爱啊是一辈子的事情。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你怎么都对,不喜欢了,你就是去死他也不会多看一分。” 徐嫣嫣担心她是老管事派来试探她的,并未敢和老尼姑坦诚心事儿。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发自内心的善意。 老尼姑摇摇头,自嘲道:“我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见,哎……” 入夜后,徐嫣嫣彻夜未眠。对家人的思念深入骨髓,她微微叹了口气,暗道,先搞清楚爹娘回老家的时间,然后再图谋逃走的事情。 反正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她都相信爹娘和家人不会嫌弃她…… 她吹灭烛火,唇角微微扬起,所以,她必须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回到爹娘身边。 秦家,刚刚成为首辅的秦大人找来儿子说话,道:“近来皇上可有什么异样?” 秦子仕一怔,说:“父亲想问什么?” 秦首辅皱着眉头,道:“眼看着就是四月份,殿下要迎娶侧妃了。同去年的大婚不同,皇帝特别上心,多次宣礼部的人过去商讨。” “双妃有隋家姑娘,必然是要大办的。”秦子仕笑道。 “你这小子……我挂心的是千家那丫头。明明性子不好,却入了殿下的眼!也真是怪了,别小看这枕边风,最容易左右男人心思。” 秦子仕淡定的看着秦首辅,说:“爹,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想想该如何帮皇上重振朝纲。皇上年轻气盛,又是刚刚登基,必定满心热血想要做出政绩。” 秦首辅发现自己被儿子调侃了,秦子仕带笑的眼眸令他极其不爽! 儿子太聪明就显得爹有点傻了。 他咳嗽一声,道:“朝纲个头!你到底什么时候娶妻?” 秦子仕尴尬的抿着唇角,真是多余和他爹开玩笑。 “我可是听说你查过徐家四丫头的模样,可惜,挺好的姑娘,这么早就病逝了。” 秦子仕想起记忆中每次见面都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心头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嗯,两个人终是相遇太晚,就这般错过。当时相遇,他还真生出过放下过往,重新开始的念头。 “不过也好,若真是给你们定下来,她再去世,搞不好有人该说你克妻了!”徐首辅话锋一转,不再觉得遗憾了。 秦子仕已经完全不想和他爹聊天了。 秦首辅叮嘱他,说:“徐大人明日离京,你帮我去送送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日后徐大人会不会又重返官场?况且我感觉得出,皇帝对徐雨诚很重视……”在众多年轻子弟还需要在新帝面前刷脸的时候,皇帝已经记住了徐雨诚。 秦子仕点头,道:“徐首辅为官清廉,一心忠君,儿子本也是想要去送他的。” 秦首辅笑了,说:“不是因为他们家四姑娘么……” “父亲!”秦子仕正色道,脸颊却是微微有些红晕。 “你也该走出来了吧。”秦首辅感慨的说。 秦子仕垂下眼眸,道:“若是明年遇不到心仪的女子,父亲便给我选个贤良女子为妻。” 秦首辅眼睛一亮,暗道苍天终于开眼了,儿子嘴巴松动了。 他决定下午去家庙烧根香…… 徐月笙离京的时候,来送的人还挺多,却唯独不见徐家人。因为他从未给予太子妃任何帮助,又擅自辞官,还让女儿和离,徐家宗族都想将他们一房扫地出门了。 太令人生气了! 秦子仕到的很早,徐月笙待他极其客气,道:“秦大人今个没上朝嘛。” “我请了沐休假。爹让我替他送送您……” “秦首辅有心了。”徐月笙淡笑道。 “爹!”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徐念念戴着纱帽从大门口处折返回来,道:“娘说您的书太占地,方才又让人从马车上搬了下来,不如改日单独命人来装吧……” 秦子仕身子一僵,总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 76.第26章 徐袅袅在太子那寻不到好处,便努力讨老皇帝和皇后娘娘的欢心。可惜她是徐家女,隋兰湘本身就对替嫁的徐念念有偏见,见她生的媚俗,还府邸缩小,心里厌恶的要死。 皇帝也觉得太子妃不够端庄大气,但是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当时在置气,索性自我安慰,就当是给徐首辅面子,于是待徐袅袅还算温和。 自从皇帝病愈这一年以来,他的身体好像焕然一新,干什么都充满干劲。尤其是在女色上,说不上日日欢歌,却也是老当益壮了。 皇后听闻后,若无其事的耸耸肩,抱着他的小儿子,唇角处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徐嫣嫣的踪迹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寻不出一点线索。千家是唯一康亲王府脱不开干系的一派,可是若是让人知道千家知道这事儿,岂不是千家也败露了? 眼看着过年后画姐儿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千老太爷反复琢磨此事儿前因后果,除掉一切有可能扯上千家的隐患。 至于康亲王府,谁能想到做叔叔为了离间亲侄子走了这么一步棋?再加上还是千家人将徐嫣嫣故意扔进他们家的,反倒是没被当成重点排查对象。 转眼间,就该过年了。徐念念气色稍微好了一些,自从徐嫣嫣失踪以后,她偶尔会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至少,她还活着。这个念头无比强烈,而且除了最初那几日她心口痛的难以复加,经常从噩梦中惊醒,近来却是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 仿佛妹妹就在娘家,围绕着两个侄子身旁,一切如常。 年二十九,皇帝在殿前宴请百官,太后娘娘在后宫招待女眷。皇后娘娘隋兰湘修养得益,身材恢复如初,小皇子接近半岁,胖胖的备受太后娘娘喜爱。 宁昭仪牵着两岁多七皇子黎弘赐,引导着他像个小哥哥似的照看八皇子黎弘恩。 八皇子站不稳,为了让他活动自如,奶娘在地上铺了一层厚重的被子,让他练习爬行。这孩子也不晓得随了谁,揪着七皇子黎弘赐的裤脚移动,却不懒得爬一步。 皇后娘娘看着小儿子笑个不停,温柔道:“恩哥儿这个小懒蛋……” 宁昭仪急忙娇笑,说:“娘娘哪里的话,照我说八皇子可真聪明,知道借着哥哥的力气往前拱着身子呢。” “呵呵,是吗?”隋兰湘扬起唇角,没有谁不爱听奉承自个孩子的话。 宁昭仪想起什么,说:“娘娘,我们家悠然的事情,还要托娘娘惦记呢。” 隋兰湘挑眉,道:“不是说她大伯母看重一户人家?对方那少年郎我见过,挺不错。” 宁昭仪叹了口气,说:“娘娘,这里人少,我叫娘娘一声姐姐。悠然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姐姐还不晓得吗?说起来我都觉得害臊,可是那孩子……哎,对襄阳侯一往情深呀。” 隋兰湘抿着唇角,她自然看得出宁悠然稀罕她弟弟襄阳侯隋孜谦。思及此,她不由得莞尔,嫡亲弟弟被人惦记着,就好像为人父母者那种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感觉,她难免得意。 可惜隋孜谦已经娶妻,和离么……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可若真真到了时候,弟弟却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那时候宁昭仪的忠心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干嘛让弟弟娶个四角不全的女子? 所以,她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没有缘分吧。” 徐昭仪心里冷哼一声,也明白宁悠然耗到现在,是没可能做襄阳侯正妻的。况且悠然都已经十八岁了,在大黎十八岁是老姑娘。 她踌躇片刻,想起悠然昨日进宫后的那番话,道:“悠然是个死心眼,我劝了她许多次,可是都没有用。还望姐姐看在你我这些年的情分,何况悠然也算是姐姐看着她长大的份上,给悠然寻个去处吧。至于名分,若真在乎,又何必熬到今日?” 隋兰湘点了下头,按照宁昭仪的意思,就是做良妾也是可以接受的? 若是妾,那么就无所谓委屈不委屈谦哥儿的了,并且纳宁昭仪嫡亲的妹妹,宁家嫡女做妾,说出去丢人的又不是隋家?她弟弟有本事让人心甘情愿罢了。 隋兰湘浅笑的抿了口茶水,说:“我知道了。难为悠然一番痴心,我会尽如她愿。” 宁昭仪千恩万谢,心里却是骂了隋兰湘好几句。她这辈子给皇帝做小,妹妹居然还要走这条路,真是郁闷! 襄阳侯那块冷石头,到底哪里好?若只是心头的不甘心,那么为了不甘心牺牲一辈子的话,宁昭仪摇摇头,妹妹是养残了,她还是一心带她的小七吧。 反正妹妹若真嫁给隋孜谦,不管是妻是妾,于七皇子没有坏处。隋孜谦有几分本事儿,又是太子殿下最敬重的舅舅,日后他的小七不仅可以靠着太子哥哥,还有襄阳侯姨夫。 至于妾氏亲戚根本不算亲戚这种事情,宁昭仪自动忽视。隋家和宁家关系甚好,她妹妹又是个大美人,襄阳侯难不成会一辈子不碰?只要有一次,慢慢熬着,多冷的石头也会捂热。 男人,不都那么回事儿?好像近来春心泛滥的老皇帝,听说又有美人怀孕了。 说来奇怪,皇帝撒种撒的欢,可是种子质量却不太好,前两个怀孕的美人都没抗住,不到三个月就流产了。 吃完晚宴后,老皇帝又尝了鲜,据说是下面献上的四个异域美人儿,从年初二开始安排侍寝。眼看着破五,半夜三更,忽的一声哀嚎,皇帝的美人殿宣了太医。 襄阳侯隋孜谦在宫里过年,立刻带兵封锁了几大城门。 有传言皇帝和美人们“战况”激烈,刺激昏过去了。嫔妃们对此很敏感,好在双妃从未得罪过皇后娘娘,千贵妃又搭上太子这条线,宁贵人本身就是隋家盟友,一时间后宫有权利的女人们对老皇帝的突然病重,似乎早有预料。 将近五十岁的身体还这般不爱惜,出事儿是迟早的事情…… 太子黎弘宸放下手中要事儿,前往云凤殿,道:“母后,父亲醒了吗?” 隋兰湘示意人都出去,低声道:“尚未。” ……黎弘宸脸上一热,支吾道:“真的是、真的是纵欲过度吗?” 隋兰湘想起什么,见他眼底清澈,十分不好意思,蹙眉道:“你和太子妃是不是还未同房?” 黎弘宸尴尬的低下头,等着挨训。 “你这样、不好。”隋兰湘认真的说。 黎弘宸咬住下唇,说:“母后,我不喜欢徐袅袅。”他顿了片刻,找理由道:“再说,徐首辅看起来也不喜欢她啊!” “呵,不喜欢?他不喜欢徐袅袅又如何?徐袅袅姓徐!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何况她是皇上给你选的太子妃,你如此行事儿,就不怕别人认为你有隐疾吗?” “可是我没有隐疾的……”所以他不怕别人说。 隋兰湘愣住,她发现太子比想象中还要纯情,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下,老皇帝,是可以医治,还是让其身子体虚,肾亏而亡? “你去守着你父王吧!”隋兰湘眯着眼睛,淡淡的说。 黎弘宸强笑一声,道:“母后,你不许生我气。” 他稚气的样子带着几分真切,隋兰湘挥挥手,说:“去吧,真拿你没办法。” 黎弘宸行了礼,跟随宫女离开云凤殿。 隋兰湘发了会呆,问亲信嬷嬷道:“襄阳侯呢?” 嬷嬷回复:“巡视呢。” “唤他过来。” 没一会,襄阳侯隋孜谦就大步走进来,他头发有些乱,可见这些时日休息的不好。 “孜谦,辛苦你了。” 隋孜谦摇头,道:“娘娘多虑了。” “城外什么状况。” “基本都在属下和宁大人的控制之下。河北驻军、通州大营、包括山东省的兵基本协调得当。” “嗯。”隋兰湘点了下头,幽幽的说:“既然如此,再让太医医治几日,若实在不成……” “娘娘节哀。”隋孜谦恭敬的说。姐弟两若有所思的对视一眼,没有再言其他。 隋孜谦处理好皇宫的事情,便回到他和徐念念的小院子。皇帝是在年初五出的事情,如今整整五天过去了,他们全家本在宫里面。他挂心徐念念,便强把她留在了宫里。 徐念念穿着一身厚重的袄裙,站在院子里吸了吸空气,她闷的发慌,整个宫里的女眷都被禁足,包括她。脚下是一层厚重的积雪,踩起来嘎吱嘎吱的发出响声。 隋孜谦拐进月亮拱门,映入眼帘的白色世界里,有一个将自个裹成包子的粉衣姑娘。他心心念的女孩,手里捧着暖炉,嘘了嘘,脸上是淡淡的红润。 他心头一软,木然的脸上扬起一抹柔和,唤道:“念念。” 徐念念愣住,扭过头,吸入一片寒气,好像冰山似的扑过来。 她整个人被隋孜谦揽入怀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徐念念皱起眉头,直言道。 隋孜谦疲惫的叹了口气,紧紧的揽住她,低声说:“念念。” …… “要变天了。”他语气平静。 徐念念身子僵住,还不如不问他! 85.第27章 隋孜谦连夜赶路,没几日就抵达了徐水县。可是近乡情怯,他拿什么去见念念?和离文书吗? 隋孜谦犹豫片刻,先是在县里买了个宅子住下来,吩咐身边几个功夫不错的侍卫去徐家老宅门口守着,但凡遇到不敬者,上去就揍,死活不论。 总是要做出点事情,他才有脸见夫人。否则说出来的衷肠,他自个听着都难受! 顿时,徐府管事都觉得近来村里治安好了,固定的施粥日子到了,门口连个乞丐都没有。也是够纳闷的。难不成近来春暖花开,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与此同时,宫里收到了襄阳侯隋孜谦的回信。 隋兰湘盯着那徐水县三个字,眼睛都快望穿了,唤来嬷嬷,道:“谦哥儿这是何意?” 老嬷嬷暗道,娘娘,您多机灵的一个人,这还用说嘛?对于和离的事儿表达不满吗!相较于送给皇上的信函,隋兰湘收到的言辞实在是温和。 所以,没多久,小皇帝就红着眼眶过来了,道:“母后,舅舅这是何意?” 隋兰湘接过信函一看,一股恶气堵在胸口,连带着攥着七皇子的手都紧了紧,哇的一声,小皇子大哭起来。 黎弘宸皱眉,有些不喜。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值他大婚,母后什么都顾不上。起初并未有多伤心,后来孩子出世后,母后居然亲自抚养,作为独生子长大的皇帝心酸了。后来父皇病倒,黎弘宸忙着稳定朝政,顾不得和小弟弟培养感情,现如今孩子大了,更生不出亲近感觉。何况母亲多爱幼儿,往日里母后就他一个儿子,经常派人嘘寒问暖,自打有了小弟弟,他的待遇一落千丈,反倒是说教多余叮嘱。他心里如何好受? 可他是天子,是皇上,不能表现出来,但是终归他还没成年呢!再想想方才舅舅的信函,黎弘宸是真流眼泪了。舅舅生他气了,而且很大的怨念,莫名其妙的,这比母后偏向小七还让他难受。 舅舅曾说过,若真是厌了一个人,那么也无需和对方争吵。眼不见为净,你不在乎了,就没的心可伤。此时舅舅一个脏字儿没有,却是透着一股远离朝廷之意,可不是气急? 隋兰湘吩咐女官将小皇子抱走,除了留下一个老嬷嬷伺候,其他人全部屏退,劝道:“兴许、你舅舅那么大的人了,觉得婚事儿被人搀和,有些不喜。”隋孜谦是她嫡亲的弟弟,她不愿意儿子和弟弟真隔了心。 “皇帝无需难过,一时气话,莫上心。待我劝劝侯爷即可。” 隋兰湘还觉得委屈呢,弟弟不是和徐念念关系不好吗?她帮他解决了个麻烦还被恨上了?她现在也搞不明白弟弟想法,但是因为她在乎隋孜谦,必然是要缓和君臣关系,否则皇帝因此恨上弟弟,她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不喜吗?”黎弘宸咬住下唇,说:“舅舅都不好好养伤直接去徐水县了!” 黎弘宸不是傻子,知道母后在抹稀泥。他望着隋兰湘隐隐有些怨气却不敢发的样子,猛然发现,他不再是母后膝下的乖儿子,彼此间畅所欲言。他是皇帝,舅舅生气不骂他却是疏远,也因为他不是需要辅助的太子殿下了,而是要发号施令的君上。母后明明看出舅舅气急却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敢直言,是怕他和舅舅生出隔阂吧……可是,他怎么会呢? 他没有变,他们却不再当他是曾经的黎弘宸。 他、不再是他们眼里曾经的那个好儿子,亲外甥了……遥想去年下江南,舅舅温和的笑容,一切仿若近在眼前,如今又觉得那么的远。 他深吸口气,总之在母后这得不到什么真话,有些赌气似的说:“那儿臣告退了!” 隋兰湘愣住,尚未回过神便见儿子远去。 她蹙眉,抱怨道:“瞅瞅他这样子,这才成婚几日?” 老嬷嬷叹了口气,近来因为皇帝偏宠德妃娘娘千氏,太后娘娘本就有些怨气了。所以,皇帝所有的一点小变化,自然都是受了千氏枕边风? 黎弘宸心烦,索性宣了黎行之。 黎行之早就从小太监那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听闻隋孜谦来战报了,前方战事基本平定。可是皇帝心情却不好,呵呵,想起前阵子的和离事件,他挑了下眉,难不成他的机会来了?黎行之的仕途之路是要做新皇帝眼前第一心腹!抹黑隋孜谦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况且他如今掌管着禁卫军,隋孜谦若回京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皇上,可是德妃那有事儿?”黎行之故意从另外一个话题切入。两个男人可以从好朋友上升到极其亲密的好朋友,那多半是因为某个契机。黎弘宸爱慕千尤画的事情便是黎行之和主子拉近关系的重要事件。 黎弘宸抿着唇角,说:“行之,你说朕是不是太刚愎自用了。” 黎行之故作惶恐,道:“怎么会。皇上年岁虽然不大,却耐心听取臣子意见,很是贤明……” 黎弘宸摇头,道:“那我为何会搀和襄阳侯和离事情?我思前想后,那终归是舅舅的家事儿,我……我太自以为是了。” 黎行之心头一喜,面上却蹙眉道:“皇上哪里错了?襄阳侯和他夫人的关系之差人尽皆知。皇上那是心疼侯爷,才会助其和离。完全是好心啊!” 黎弘宸一愣,说:“真的、真的可以算好心吗?” “难道皇上生过害人之心?”黎行之反问。 黎弘宸否认,道:“不是的。只是想当初父皇在位,舅舅受了委屈却因为恭亲王妃的面子,皇祖母一心为徐家说话而忍受着,我就觉得不好受。这才刚手握大权,便想先处理掉这事儿。” “所以,怎么可以说是刚愎自用?”黎行之笑了,道:“想必侯爷也会感谢皇上的。”他的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黎弘宸眼圈红了,闷声道:“舅舅生气了。” 黎行之皱起眉头,怒道:“侯爷凭什么生气呢?”不就是仗着隋家功勋,他又是皇帝嫡亲长辈,所以便为所欲为?现如今还让圣人为他落泪,黎行之冷哼,特别嫉妒隋孜谦。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获得别人的敬仰。他自己呢?一步步,一年年,唯有自己可以依靠! 黎弘宸欲言又止,没有吱声。 黎行之又放大招,说:“皇上!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太后娘娘起得头,襄阳侯若是要置气,那也是该和他嫡亲姐姐去置气吧?”他表面上因为臣子生皇上气,而表现的有些愤怒。 黎弘宸见他如此,急忙安抚道:“罢了,此事儿另议。爱卿你绝对不许告知任何人!”母后和舅舅是他最在乎的亲人,他、他不想让人说他们闲话。若不是心口堵,他也不会和黎行之诉苦。 黎行之点了头,心情分外的愉悦。隋孜谦长此以往,早晚失了圣心。 黎行之越想越开心,特别想找人分享喜悦。临出门,他被几个人拖住,想拉着他去喝花酒。 他心底生厌,实在对花酒没啥兴趣。况且皇帝前几日暗示过他,让他洁身自爱,然后会指个贵女给自个,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出城看望阿雅。 现如今皇帝亲近他,叔叔婶婶敬畏他,望着那两个老混蛋怯懦的表情,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日子滋润潇洒。唯独一件心事儿,有些扰人。便是阿雅…… 自从上次他粗鲁了一回,待他总小心翼翼地,有些不爱让她碰了,不管他如何伏低做小,却总是觉得被隔了心似的。 城外,徐嫣嫣刚吃过饭,唤来老尼姑,说:“夏姨,我想择日离开。” 老尼姑一愣,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姑娘。阿雅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终归是伺候了半年多,生出些怜悯感情。阿雅总是让她想起失去的那个女儿…… “夏姨,你救救我吧。老管事给我下药的事情你是知晓的,黎行之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亲。届时,老管事定会要我的性命。夏姨,你帮我回家,我让父亲帮你寻您的亲人!” 老尼姑叹了口气,其实……就算阿雅不承诺这件事情,她也愿意帮她。 因为…… “你这个月小日子没来吧。” 徐嫣嫣脸颊通红,点了下头,道:“嗯,若我不逃,就是一尸两命了。夏姨,求求你帮帮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真的,我爹做过官,我姐夫是王爷,只要回到家,黎行之日后就算是遇到我,也不能拿我如何!” 老尼姑点了下头,道:“你想清楚便是。” 两个人尚未合计好,便听到门房说少爷来了。 徐嫣嫣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近来接了禁卫军差事儿,不能再城外过夜吗? 老尼姑摸了摸徐嫣嫣的头,轻声道:“前三个月容易小产。” 徐嫣嫣身子一僵,近来她已经很小心了,还引起了黎行之的不满意。 到底如何才可以让黎行之别碰她啊…… 嘎吱一声,黎行之进了屋子,目光落在收拾桌子的老尼姑身上,道:“出去。” 老尼姑缩了下身子,卑微的离去。 黎行之走到阿雅身边,摸了摸她的脸,扬起手就将她腾空抱起来,徐嫣嫣傻眼了,手舞足蹈的支吾半天。 “哼。”黎行之将他放在腿上,坐在床边,附耳道:“阿雅,我今天好开心!” …… 他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愉悦道:“皇帝和襄阳侯有了隔阂,居然找我倾诉。” 徐嫣嫣一怔,本是不耐烦的样子立刻收敛了几分,认真听着。 “哈哈,我自然是补了一刀。皇帝和隋家关系越差越好……” 徐嫣嫣皱眉,暗道黎行之真小人!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故作不开心的样子,果然让黎行之闭嘴。近来阿雅待他有些冷漠了,到底因为什么。难不成…… 他猛的想起皇帝上次说,就因为多在贤妃娘娘隋煜宝那住了一夜,德妃娘娘千氏就找茬来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起源于他上次和她说自个要成亲的事情! 阿雅吃醋了? 他以后定是要娶高门贵女为妻,阿雅总要适应下来。他可要教育好她不能乱吃飞醋。虽然想法很简单,可他越发心情愉悦。阿雅是吃醋和他闹别扭了。 这般在乎他,可怎么办呢。 黎行之想要说服阿雅,便去拿了纸笔,写道:阿雅,我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我,可是我终归是要娶大妇的。你若是不愿意做妾,不如就一直在郊外,这里的人为你所用,你做主子,亦不用给大妇晨昏请安!但是,这也是我能给予你最多的了……所以你不能乱吃醋闹我! 外室、就该有外室的样子。 他越想越觉得让阿雅做外室比较好,这样,她就可以给他生孩子了,不用顾忌原配妻子的喜怒,也不用给谁伏低做小。他也会和未来妻子说明白,他会给妻子尊重,给他一个儿子,让她随着他人如日中天享受富贵荣华!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许妻子动阿雅一根汗毛! 徐嫣嫣望着他胸有成熟的样子,觉得恶心! 这不就是外室吗?这两个字真是脏了她的眼睛。她堂堂首辅家的嫡出姑娘,给人做外室?徐嫣嫣越想越觉得好笑,她目光一沉,拿起笔,写道:行之,妾身听说过襄阳侯,他是我们大黎国的功臣,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你现在的行径不对!日后莫要如此诋毁人家。另外…… 她顿了下,望着黎行之越发阴沉的脸颊,写道:下面的话于你看可能觉得阿雅自不量力。但是黎行之,你这般聪慧,怎可看不出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吗?我也曾是爹娘手心里捧着的心尖尖,于人做外室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如你我都冷静一段时间,若你再强迫我,一意孤行,阿雅命比纸薄,怕是爷成亲之日,便是我赴黄泉之时。 咣当一声,黎行之强过徐嫣嫣的笔扔到地上,颤抖着双手,攥着她,吼道:“你胡写什么!” 徐嫣嫣犹豫片刻,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弯腰捡起笔,写下:“你走。我们都想想……” “你要想什么?”黎行之愤怒的说:“想你说襄阳侯是磊落之人我是小人吗?还是想你寻死!你是在逼我吗?逼我承诺不娶大妇?”祖父曾经一个受宠的姨娘,不就是在祖母去世后,妄图成为继室夫人,逼着祖父不许续弦吗?可笑之极…… 徐嫣嫣摇头,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谁稀罕你娶不娶妻子! 她终是忍下来,望着情绪不稳的黎行之,生怕他动粗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如今的她对这个孩子没感情,可要是小产了,还怎么跑?真要和这男人耗一辈子吗! 徐嫣嫣骨子里脾气并不小,她好歹是徐家嫡出大小姐好吗!她沉着脸,也不怕黎行之动怒,反正他今日是必须回宫里留宿的,那么就逼他走好了。她根本不是邀宠的姨娘,他爱气不气! “你!”黎行之见她完全没有商量余地,一副你爱如何就如何的样子,胸口堵的不成。他伸出手就横抱起来上床,徐嫣嫣浑身僵住,本能的反抗,又踹不踢。 黎行之吻上她,却闻到一股腥味,他并未觉得疼,难道……他吓了一跳,再不敢动怒,入眼的阿雅下唇角流了血。 他心疼的不成,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往日里争吵只要是上了床就解决了,阿雅是女孩,总归挣不过他。可是今日阿雅是较劲上了。难道她看不出,他很在乎她…… 他早晚要娶妻子,让她做外室总比在后宅子做妾好吧! 徐嫣嫣的目光冰冷,仿若可以穿透黎行之的一把利刃。 黎行之浑身好像被人生生掰开了,她好漠然,好坚决。 彼此对视了一会,黎行之咬牙下了床。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道:“你当是这般就拿捏住我了吗?是不是我往日里待你太好,让你失了自知之明?”他深吸口气,故作冷漠的说:“你往日身份如何,现在都是破了身子的女人。我怜悯你留下你性命,你这一生一世便都是我的附庸。你若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以为家里人还会认你吗?若认下了你,兄弟姐妹可还要嫁娶!阿雅,别傻了,你注定依附我过一辈子,好好想想吧!” 是该冷她一下了! 黎行之心头一团乱麻,他半年来确实越发受阿雅牵制。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阿雅面容,看到好玩的物件就想买给她,看到好看的衣裳,就想让她穿。晚上睡不着,梦里也都是她,他还亲手给她花了画,携带在身上,想了就看一看,便觉得心暖。 果然如圣人们常说,饱暖思/淫/欲,他真是太闲了,是该好好改改了!否则竟是让阿雅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什么叫做他若娶妻,她便死? ~~o(>_<)o ~~嫣嫣明明说的是他要让她做外室她便赴黄泉路…… 黎行之是有一定自制力的人,他命令自己不许回头,大步离去。 徐嫣嫣深吸口气,这男人终于走了。她攥拳附在胸口,心情复杂。有失落,亦有解脱。她忽的有些明白姐姐和离之心,有些事情,看不到,便不会去想。她恨黎行之,可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深深的记住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闭了下眼睛,泪水流了下来。 终归是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的男人吧。 事不宜迟,今日黎行之愤然离去,那老仆人定会寻机会弄死自个。徐嫣嫣最初本是想一跑了之,如今却另有想法。她唤来老尼姑,替换了往日汤药,当着老仆人的心腹丫鬟面前喝下。 丫鬟端了空碗盘子,立刻去后院复命。 徐嫣嫣留下老尼姑,道:“那药渣子也不知道什么。但是无外乎伤害人的身体,或者令人神志不清之物。夏姨,老管事儿不会亲自动手,他既然想让黎行之厌我,估摸夜里会行不轨之事儿。我要赶在这之前,让一切灰飞烟灭。” 老尼姑点了下头,声音沙哑的说:“柴火都放好了,何时点燃?” “傍晚时候大家都要吃饭,门房换差,不如就那时候吧。入夏后,天气越来越干燥了,倒也是好事儿。况且,老管事儿定以为我着了道,怕是会喝上一壶酒。”徐嫣嫣眯着眼睛分析道。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她长久不说话的缘故,再说话居然都不结巴了。 天知道近来她有多憋得慌,多么希望可以开口说话。 “先从你屋子吗?”老尼姑问道。 徐嫣嫣点头,说:“我在被子上摸了油,易燃。点着了屋子咱们去院子里,大红和二丫都被我使唤出去了,然后把厨房燃了。” 老尼姑嗯了一声,道:“临院的西南角那个狗洞我用稻草堵着呢,稍后别跑错了。” 徐嫣嫣点头,突然跪倒在地,说:“夏姨,若没有您,我这辈子就是完了。我徐嫣嫣对天发誓,日后愿意侍你为干娘,养你一辈子。” 老尼姑愣了下,摇了摇头,道:“可怜的姑娘,快走吧。”她抹了下眼泪,说:“当初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落了胎。你千万注意着点身子!” 徐嫣嫣点头,换上一套黎行之留下来的男装,两个人分头行事。他们处理完小院子,便绕到另外一个院子,偷偷爬了出去。 希望这火越烧越大,将一切痕迹都烧成灰烬! 天色渐晚,暮色低垂。 徐嫣嫣将泥土往脸上摸了摸,盖住那白嫩的肌肤。 她回头扶起老尼姑,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中,隐隐弥漫出一缕灰色的烟。 她紧紧的攥着老尼姑的手,道:“夏姨,稍后宅子里就乱了,黎行之不在,老管事儿巴不得我被烧死,咱们赶紧跑吧……” 总是结束了,这噩梦般的日子!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74.第30章 徐袅袅成了太子妃,皇帝特意留了三个月供皇后娘娘准备。不过八月份的时候皇后娘娘快生了,到底是忙活自个的肚子,还是给唯一的儿子一场终身难忘的太子妃册立大殿呢?皇上留下的日期就颇耐人寻味了。 一时间,徐家登门的访客络绎不绝,徐首辅一面应酬着,心底分外不是滋味。他的嫣嫣呢……什么破太子妃名头,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看在徐袅袅眼里,只觉得不满。 徐嫣嫣一直被留在庙里养病,她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出事儿了吗?可是正因为她不是傻子,所以才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徐嫣嫣必须是病着,哪怕是死了也必须是病死的。 徐袅袅暗地里给父亲去了信函,浅显的说明了下情况,以及她怀疑徐嫣嫣可能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劫持。不过不管真相是什么,为了三个月后的太子大婚,她进言爹和宗族里的长老们,尽快给徐首辅施压,落实徐嫣嫣的死讯,不得留下任何隐患。 至于徐首辅的心情……呵呵,她都要做太子妃了,小时候庙里的那句话,他们徐家这一代会出现了不得的女孩,没准就应在她的身上。 老皇帝快五十岁的男人,太子又有隋家做靠山,没看连千家都上赶着送女儿过来坐侧妃了吗?她就是命中注定的皇后娘娘啊! 这一切,都是徐袅袅心底的想法,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甚至替徐嫣嫣着急,三番两次想要从徐柳氏嘴巴里套话。 五月中旬,徐嫣嫣依旧毫无音讯。 徐念念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隋孜谦看着心疼,却毫无办法。徐家宗族将徐袅袅接回去了,打算从河北老宅备嫁。哪怕提前送来京城,队伍也要从河北徐家出发,这才彰显徐氏一门荣耀。 宗族里,同徐首辅最亲的是他的堂哥。族长一群人先和徐袅袅离开,他则多待了两日,打算和徐首辅谈清楚徐嫣嫣的事情。 徐柳氏为了掩饰情绪,整日里和两个孩童呆在一起,眼看着熊熊和狗狗都快八个月了,老大大腿很有劲,已经可以扶着小石墩站着不动了。 不过老人说不能太早练习走路,若是可以爬,就尽量让孩子爬行,这样可以活动四肢。于是徐柳氏眼看着天气变暖,索性让人在院子里扑了个褥子,供两个孩子到处爬。 “月笙,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书房里,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望着徐首辅,开了口。 徐首辅命人泡茶,道:“大哥不多留几日了?” 被唤作大哥的叫做徐月岚,他怔了会,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徐首辅脸色一淡,心里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 徐月岚尴尬的笑了一声,说:“你别误会,实在是……袅袅能成为太子妃出乎宗族意料,他们谨慎不愿意横生枝节。这才令我留下,劝说你。” “呵呵。”徐首辅冷笑,道:“大哥以为徐袅袅如何能成为太子妃?” 徐月岚垂下眼眸,说:“我知道,这里面月笙你出了力,你女婿襄阳侯也出了力,可是不管谁出的力多或者力少,现在皇帝下旨立袅袅为太子妃,却已经是事实。这于我们徐家来说是天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不愿意出一点事情。也希望月笙你看在身为徐家嫡系的份上,稍微委屈一下,我们也都是为了徐家,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吧。” 徐首辅叹气,其实徐嫣嫣至今找不到,为了嫣嫣自个的名声,也应该是有个了断,而不是一直拖下去。他在朝中也不是没有政敌,为了日后不给抓尾巴,不管此事儿最终如何解决,他却是要和皇帝诉说实情的。 “月笙,我记得你小时候对花啊,草啊,特感兴趣,还说要在松木山下,种满月季花呢。” 徐首辅没吱声,听着对方打感情牌。 “此次回京,宗族里面商量,松木山下一共三处地,分别是不同人家。我们跟各家都说好了,这片地归于你私产。就连文书我都办好了,你看如何?” 徐首辅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他。 “月笙,这些年徐家除了你,也没出什么体面的大官,即便是袅袅父亲,一把年纪不过是四品。还是贫瘠之地,毫无政绩,若不是袅袅争气,他爹估计也止于此了。” 徐首辅摇摇头,难不成徐家以为出了个太子妃,这官就一定升了不成?都是同宗,他不愿意出言打击他们,可是在京城做官,那真是如履薄冰。 “我不知道月笙你以后如何打算,但是想着松木山脚下的那片月季花,或许是你的一个念想,族里人就给你奉上了。” 徐首辅见他掏出文书,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放心吧。我本是要给嫣嫣病逝的……这件事情不会拖过五月份。” 徐月岚点了下头,总算放心下来,道:“那就好。至于袅袅,你别怪她,她也是怕你冲动,走错路么。” 徐首辅挑眉,暗道定是徐袅袅告知宗族。一个小姑娘而已,就已经开始着手算计,真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宫里最缺的就是傻子,一个个都火眼晶晶的呢。 既然族里认为攀上更高的枝桠了,他对这位便宜侄女着实懒得再上心,索性递话道:“我同意你们的安排,务必不让嫣嫣的事情连累到徐袅袅成为太子妃。不过我也有两句话说在前头,第一,这地是我的了,便是我彻底的私产。日后我想给谁给谁,族里不许有二话。第二,我女儿嫣嫣失踪的事情包不起和徐袅袅还有些关系,我不喜此女,实在无法当成小辈看待。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族里也莫扰我去帮她什么!” 徐袅袅这性子一看就是个惹祸精,徐首辅索性借此机会甩掉算了。 徐月岚不认同的摇头,说:“可是月笙方才还说,本就如此打算,何必和个小姑娘较劲呢。” “我没和她较劲,只是懒得参与东宫事情。难道大哥以为我和隋皇后关系很好嘛?” 徐月岚见他动怒,犹豫片刻不再顶撞着说话。 反正徐月笙这些年为官,也没有怎么提拔徐家人当官,日后不指着他便是了,有徐袅袅这个太子妃呢。他们总是想着徐月笙没有刻意提拔谁,却故意忽略了,若不是徐首辅的存在,徐家小辈能当官这般顺当吗?能不被人算计牺牲吗? 没人主动招徐家,还不是因为背后站着一个随时可以告状给皇帝的徐月笙! 次日,徐月岚离京,徐月笙亲自去送他。两个人说了不少客套话,徐月笙转身就进了宫。 皇帝看他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无法理解的说:“我都把你们家姑娘配给太子了,怎么你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啊。” 噗通,徐月笙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皇上吓一跳,屏退所有太监宫女,亲自走下来,道:“爱卿当地怎么了?” 徐首辅顾不得形象,直言道:“皇上,给臣做主啊。臣的女儿生死未卜……” 皇上有中枢监衙门,自然知晓徐首辅的四女儿徐嫣嫣病的蹊跷,也令人去查过。可是这些事情比起他的家国大事实在不足为奇,既然徐首辅都没来寻他,他便懒得去管。 “你好生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儿,朕给你做主!” 于是徐首辅便将来龙去脉告知皇帝,不忘记努力扎千家,恳切道:“臣认为臣女失踪的事情和千家老头有关系!因为臣女那日穿着打扮同隋煜宝姑娘很像,难不成被人误当成隋家女孩,成了他人替罪羊,就这般消失不见,现如今……怕是已经不好了。”他说完哭的更凶了。 皇上脸色一沉,他能看不出这事儿和千家没关系吗?真当他死了不成! 若不是知道徐家吃了暗亏,这太子妃之位还落不到徐袅袅头上呢。 “爱卿,朕知道你的难处,也很感动你会同朕直言。”他由衷的叹了口气,无奈道:“朝上那群老家伙都各有心思,唯独爱卿你,还当我是皇帝啊。” 两个人感情又近了一步,皇帝开始给徐月笙诉苦,从被千家那老混蛋蒙骗着要走了一个太子妃侧妃名位,又到太后娘娘王家居然也惦记着太子。 那可是他儿子,他们越过去老子惦记儿子合适吗!于是此次选秀,皇帝一口气弄了八个美人! 看老子明年不给你们折腾出八个小皇子的…… 两个人心心相惜,一起喝了酒,皇帝还为了彰显徐首辅备受隆恩,让他留宿了京中一晚。 六月初,就传来徐嫣嫣病死的消息。 徐首辅悲戚,皇上同情,赐了一堆东西,还允许徐首辅撒手不管未来太子妃的事情。 徐首辅为女儿嫣嫣将整个府邸装点成办丧事儿的样子,徐家宗族无奈,皇帝都许了啊,于是急忙派人去将京中另外一处徐家宅子简单修缮一番,日后好容纳送亲队伍和徐袅袅进京。 徐念念听闻宗族劝说父亲尽快让徐嫣嫣去世的事情,还道是别拖累太子妃徐袅袅的名声,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冲着隋孜谦,抱怨道:“当日我就不该带徐袅袅去庙里祈福,她爱什么结局就什么结局,简直是不识好歹!” 隋孜谦发现徐袅袅惹夫人不快了,安抚道:“你妹妹的丧事不如拖到八月初办,我陪你回娘家。八月份的太子妃册立典礼,咱不去了!”他是想让宗族靠上太子这条船,却不是让他们对徐首辅一家不敬,相反,他要的是他们更深沉的敬重! “合适吗?” 隋孜谦刮了下她的鼻头,道:“那有什么不合适。你以为太子殿下想给徐袅袅体面吗?”他安抚完徐念念,转身就进宫了。 东宫 太子殿下心情不错,他本是以为自个单相思,没想到在宫里意外遇到了千尤画。她虽然还是那副臭脾气,却多了几分娇羞,并且整个千家都表现出愿意让女儿嫁给他的心意。 嗯,挺好的。黎弘宸心满意足的想着,好期待明年四月,她便会是他的妻子了。至于今年八月份的太子妃,太子殿下完全忽略掉了。 黎行之消了假回到宫里办差,听着太子殿下诉说着自个愉悦的心情,耳朵都快听麻木了。他想起什么,有了算计,提醒黎弘宸,道:“殿下,还有两个月就是您大婚了,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说起太子妃册立典礼,黎弘宸一下子就蔫了。 若是太过隆重的迎娶徐袅袅,画姐儿会不会怨他?不过再不隆重,本身也有体制,还是要高于侧妃册封的仪式。 哎,他真的很想把第一次成亲的仪式,留给自己喜欢的女孩。 黎行之脑袋瓜开始转,徐袅袅说到底是襄阳侯隋孜谦夫人的族妹,若是太子不给脸面,可不是打了隋孜谦的脸? 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进言,沉声道:“殿下既然这般珍重千家姑娘,那么就注定要负了徐家女孩了吧。” “嗯,那女孩我见过,一脸的狐媚,我不喜欢。”宫里最不缺狐媚的女子,他爹好这口。 “那么殿下不如……”黎行之顿住。 “怎么办?”黎弘宸扬起头,一脸期待道:“行之你有什么法子吗?” 黎行之浅笑,说:“若是殿下病了,无法出席册立大殿呢?” 黎弘宸想了下,虽然这样做很不负责任,却是个办法。他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门口有人报,襄阳侯隋孜谦来了。 黎行之愣住,不是说侯爷下了朝就回府了吗?为何二次进宫了?他脸上微微有些遗憾,立刻转换口风,好像劝说着什么,道:“不过殿下,徐袅袅是襄阳侯夫人的族妹呢……这样做未免太不给襄阳侯面子了吧。” 还是把矛盾转到侯爷身上吧。黎行之暗道。 隋孜谦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名字,直言道:“行之说什么呢?” 黎行之垂下眼眸,恭敬道:“侯爷所知,殿下中意千家女孩,可惜皇上偏是点了徐袅袅姑娘做太子妃。为此,殿下甚是踌躇,不愿意给她太大的脸面。属下考虑到徐袅袅终归是侯爷妻妹……” “不用顾忌我。”隋孜谦打断他道,黎行之却是愣住了。 太子殿下扬眉,道:“舅舅,你是说真的吗?” 襄阳侯隋孜谦点了下头,说:“徐袅袅是我夫人隔了不知道多少层的亲眷了,关我何事?” 黎弘宸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当初是隋孜谦一手将徐袅袅推向东宫的呀。 隋孜谦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于是他直言,道:“我夫人嫡亲的妹子去世了,夫人悲痛万分,我打算陪她回娘家发丧,然后去庙里给妻妹诵经三十日。” …… 黎弘宸和黎行之都有些无语,都是妻妹,一个大喜,一个发丧。 “宸哥儿,我不出席你的大婚典礼,你可会怪我。”隋孜谦索性直言道。 黎弘宸摇头,说:“舅舅太客气了,不过明年四月份的侧妃典礼,舅舅却是必须要出席哦。” 隋孜谦点头称是,道:“好。” 两位侧妃同时册立,而且还有一个是隋家女,他是必须要出席的呀。 他如今气徐家对他老丈人不敬,这还没成为太子妃呢,就敢谈条件干预徐家私事儿了?更何况这里面隐隐带着徐袅袅的影子。他对徐袅袅印象极差,那女孩第一次登府就盯着他猛看,还娇笑,实在是不检点。所以,他不打算给徐袅袅半分面子,不管外人作何感想! 徐家要发丧,他就去帮着办丧事儿! 黎行之望着他们舅甥亲,微微有些心塞。明明是要给对方添堵的好吗?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强颜欢笑。 隋孜谦和太子说完话,又去了云凤殿看望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正在看书,没想到弟弟来了,急忙命人准备了下午茶点。 “孜谦,还以为你出了宫,难不成又被皇上叫进来了?” 隋孜谦摇头,说:“忘了点事情,进宫处理一下。也想看望下娘娘,可别是因为太子选秀的事情伤了胎气。” 皇后娘娘隋兰湘笑了,说:“宸哥儿年岁小,心性未定。现在这些女孩能有几个陪她到老?我是瞅着煜宝那孩子心宽,这才选了他。” 隋孜谦点头称是。现如今后宫根本没有和皇上同岁的嫔妃了,都老死在了这宫廷里。老一辈的嫔妃们斗来斗去,最终享受果实的却是皇帝中年时候娶的那群人们…… 除非皇帝死的早,否则谁最先嫁进来,谁最先失宠。所以关于太子殿下对千尤画有好感的事情,隋兰湘并不上心。除非千尤画生了儿子,否则她有一百种令她求死不得的手段,其实就算有儿子又能如何?宸哥儿可以爱恋她一年,两年,难不成还是十年二十年了? 岁月,是最好的炼金石。若他的宸哥儿不是十三岁,而是三十岁,那么他中意的女子,怕是要令她上心戒备了…… “我听说你夫人嫡亲妹妹着了道?”隋兰湘提及此事儿,唇角带着一抹嘲讽。 隋孜谦想起念念的悲伤,心疼自己,他垂下眼眸,说:“都是我看顾不周。” “自个家笨的要死,和弟弟有何关系?”隋兰湘可是认为拖后腿的是徐家。 隋孜谦摇头,意欲给徐家解释什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太子殿下到。 皇后娘娘笑了,说:“你们舅甥是心有灵心吗?你前脚来,我儿后脚就来了?” 太子殿下黎弘宸挺诧异隋孜谦也在的,他其实是刚和黎行之一起想了个逃避大典的法子,不过却是需要娘亲支持。事不宜迟,他立刻赶了过来…… 隋孜谦想起妻子,她近来特怕一个人待着,老胡思乱想,他哪里舍得留念念一个人吃饭呢? 隋孜谦回绝道:“娘娘和殿下说话吧。时辰不早,我也该出宫了。” “不留下一起吃晚饭吗?”隋兰湘念叨着。 隋孜谦摇头,说:“先回去了。” 隋兰湘见儿子眼巴巴的盯着自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是真有事情,索性放弟弟离去。 隋孜谦出了宫,快马加鞭的赶回侯府。 另外一边,黎行之在给太子殿下出了骚主意后也往城外赶着。 他如今每隔一日出次城,就是为了见阿雅。他不放心带他进城里,索性在靠着京城南门的地方买了一处宅子,当成他俩的小家。 这地界旁边就几户人家,每次来还要出城,他有差事儿在身,没法天天过来。 “爷回来了。”门房看到黎行之,主动过去牵马。 黎行之两天没见阿雅了,直奔后院,听说阿雅在书房呢,又风风火火的扭头去了书房。 徐嫣嫣闲来无事正在练字,感觉到一阵冷风,黎行之就推门而入了。 “阿雅。”他大步走来,道:“帮我更衣。” 徐嫣嫣笨手笨脚的给他更衣,耳边传来黎行之停不下来的抱怨。 她帮他脱掉官府,换了中衣,回头去收拾笔墨。 黎行之来回踱步,愤恨道:“我就不信隋孜谦是真心不介意徐家被打脸!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他一定是不想在我面前丢了脸,于是故意装的!”= = 吧嗒一声,徐嫣嫣方才听到姐夫名字,吓了一跳,手里没拿稳墨盒,撒了一桌子。 黎行之一怔,急忙近身,两只手一把裹住她的手,死死的攥在手心里,道:“我吓到你了吧。我其实什么都没说,我……” 嗯,她是聋子,她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依着徐嫣嫣对隋孜谦的了解,他是不会故意在谁面前掩饰什么的。所以,这男人果然是过度幻想症患者吧。 黎行之见徐嫣嫣畏惧的望着他,懊恼不已。 他要温柔,于是轻轻的低下头啄了下阿雅的鼻尖,真香,阿雅的味道清淡幽香吗,他很喜欢。 “来,阿雅,陪我躺会,我们床上说话。” 情绪起伏变化太大,这日子到底怎么过…… 80.第23章 徐念念愣了片刻,立刻低下头,道:“父亲,我去书房等您。”她淡定的转身,消失在鲜花满园的春/色之中。 秦子仕皱起眉头,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这忽的冷静下来的声音和即便是带着纱帽,也难掩熟悉的身段脸颊,他猛的意识到,徐家四姑娘和三姑娘是双胞胎,两个人本就生的一样。那么她往日里,遇到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他垂下眼眸,宁三郎明明也对那女子有意思,难不成窥视当成兄长般的襄阳侯的夫人? 不可能! 他立刻排除了这个念头。 重重怀疑凑在一起,竟是让他无法冷静。 到底是谁! “子仕贤侄?” 徐月笙连唤了他好几声。 秦子仕缓过神,道:“对不起,徐伯伯,我失态了。” 徐月笙摇头,说:“是小女唐突了。” “本就是徐府院子,贵府女眷又在安排箱笼,她本就应该出现在此的……” 徐月笙浅笑道:“回头帮我和你爹带句问好吧,我祝他官运亨通,大展宏图。” “谢徐伯伯吉言。父亲也让我和徐伯伯说,来年皇上有意将雨诚兄调回京城,他必当成嫡亲子侄般对待,烦请徐大人放心。” 徐月笙嗯了一声,他的长子本身就很有才华,他现如今主动退了下来,女儿又和襄阳侯不再有任何关联,皇帝没有道理不用徐雨诚。 他看起来是迫不得已,其实何尝不是给儿子让路…… 至于秦首辅,他关照诚哥儿本就算是强强联合,秦家虽然主动卖了好,徐月笙表面应了,心里并没有多少真心的谢意。 千老头再如何和他争斗,至少最终顶替他职位的,不就是秦老头吗? 徐月笙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没甚意思,还是早些回家逗孙子吧。两个孙子一岁半了,已经可以开口哼哼唧唧的喊话,可有意思了。关于大名,他翻了好几本书都定不下来,最后给儿子书信一封,两个人合计,选了安康。这世上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唯有日子安顺,身子康健最为重要。 狗熊孙孙在被喊了一年狗狗和熊熊后,总算有了大名。徐定安和徐定康。 襄阳侯府,夫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和离了,一干被□□的早就顺服的奴仆们心里越发忐忑起来。皇家怎么想他们不晓得,可是侯爷,那可真是把夫人当成心尖尖,现如今夫人不再是夫人了,侯爷到底知道这事儿么? 大家都有一种风雨欲来,谁都别想好过的态势。 老管事儿犹豫再三,做不得主便借着送徐月笙离京的时候,去给徐念念请了安,道:“夫人,侯爷又寄来家书。前方战火已燃,老奴……老奴该当如何回复?”以着侯爷对夫人的态度,若是知道夫人走了,怕是别打仗了,搞不好成了弃军将领,直接回京了。 徐念念犹豫片刻,终归夫妻一场,她心无遗憾,没道理再置气让谁都不好过吧。 徐月笙听闻襄阳侯府来人,急忙赶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道:“念念,襄阳侯带兵打仗,军心不好有乱,不如等战局平稳后再提及此事儿即可。” 徐念念踌躇了一下,道:“即便我愿意瞒着,可是宫里早晚会告知隋孜谦吧。”保不齐皇后娘娘觉得帮弟弟出了心头一口恶气,赶紧去报喜呢。 徐月笙摇头,说:“既然或许于某些人来说是喜事儿,但是以宫里头的淡定,绝不会在这个关头上去特意告知隋孜谦。总是要等前方战报传来再说了。” “罢了。”徐念念撇撇嘴,说:“爹,我觉得咱家人真是心善啊……”她自个把自个逗乐了,看向老管事儿,道:“暂且无需告知前方。日后侯爷即便问起来,就说是我叮嘱你的。” 老管事多少心安了一些,他特意来寻夫人,要的其实就是这句承诺。他敬着夫人,必然凡事要听夫人的话。日后侯爷怒了,他搬出夫人才有一条活路,否则……总之府里上下就没人看得懂太后娘娘到底在折腾什么。难不成这一年半以来,太后娘娘就没看出侯爷有多尊重夫人吗? 不过也说不好,太后娘娘光顾着生孩子去了。说是连太子殿下大婚都没管过,恐怕对于侯爷和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闹的很不愉快的替婚事情上。哎……就坑苦了府里下人们,侯爷前脚走,夫人后脚就和离了,他们这群人必须被迁怒啊! 徐月笙一家上了官道,直奔河北老家徐水县。徐水县位于河北的中部,太行山东麓。此处地势平坦开阔,水资源丰富,是个农耕富裕的县城。徐家是当地大户。约莫车行两日左右便可以抵达。 秦子仕送完徐月笙,一直心神不宁。他想不通到底放不下什么,于是命人备马,又追着出了城。 他要问一问她,她到底是谁! 秦子仕顿时想通了,三姑娘四姑娘又如何?他找到她问清楚便是。明明彼此都是行为坦荡之人,干嘛行猜忌之事儿? 徐念念坐在马车里,不停打喷嚏,到底谁老念叨她呢? 因为相送的官员太多,他们午后才出了城。于是傍晚时分抵达第一个驿站,暂且安顿下来。 “咱们带着孩子,不走夜路。”徐月笙接过大孙子,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叮嘱着大家,说:“本没多远的路,明个早起赶路,约莫晚上就能到了。今个早点休息吧。” 徐柳氏认同,一家人便住了下来。安全起见,他们家物品都是寻的镖局保车,和他们并不同路。徐念念考虑到爹娘年岁大了,便让母亲和父亲早点休息,她盯着奶娘们带孩子单独住一个套房。 因为不是进出城旺季,驿站没有什么人,周边的客栈也都空着。饭后,小厮敲她门,说是徐夫人让她去趟主屋。徐念念还纳闷为何不是娘亲身边的丫鬟过来,可是小厮确实是招待他们的驿站小厮,便没有多想,直奔三楼。三楼都是小客房,她则是为了两个孩子,住在了二楼。 才走上楼梯,便觉得哪里不对劲,楼梯上面,隐约站着个人。 徐念念愣住,仰起头,目光一怔,刚想开口,却犹豫的闭上了。 她以为自个眼花了,那不是秦子仕么! 徐念念自认和秦子仕算不上有交情,他故意让小厮来唤她?还或者是巧合呢? 秦子仕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看她一张小脸都快挤成一团,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确定了一件事情,她就是他三番两次遇到过的那个姑娘。她有一双清澈却冷淡的眼眸,仿若看破红尘,了无生气。她比他,还需要被治愈。 他也是进了一个误区,为什么一定是四姑娘,而不是三姑娘?就单凭宁三郎爱慕她嘛?兴许宁三郎都未曾见过襄阳侯夫人呢?秦子仕不知不觉中真相了…… 徐念念不愿意招惹麻烦,索性扭头就打算折返回去。 秦子仕开口了,道:“徐姑娘,你不认得在下了吗?” 徐念念身子一僵,犹豫片刻,直言道:“秦大人寻我有事儿?” 秦子仕笑了,淡定的下了楼梯,说:“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为何见面不相认。” 徐念念望着他埋怨的目光,心头生出可笑的感觉,说:“秦大人有没有搞错。你我男女有别,本应忌讳见面,何来交情一说?” 秦子仕也清楚他有些失礼了,可是于他来说,他曾经以为……她死了。当时他还失落过一阵,是一种道不明的惆怅感觉。那时,他才意识到,难不成他老树开花,又动了春心。 可是为时已晚,尚未发生过什么,就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他这被子就活该遭遇这种感情,最初的李家娘子也是如此,才订了亲,都没熬到嫁娶,他总是后知后觉。所以,再次能够见到徐念念,他真的很激动,甚至是……无法克制的兴奋。 至于徐念念和离的身份,这于他来说,根本是懒得去考虑。本以为都死了的人,居然活了。失而复得感受,令人倍感珍惜。 虽然有些唐突,却是发自内心的不舍。他快速下楼梯,挡住了徐念念的去路。 徐念念皱眉,道:“秦大人想做什么!”她隐隐有些怒气。 秦子仕也觉得他稍显毛躁了,刻意放缓情绪,说:“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木屋里下棋?” 徐念念踌躇的点了下头,道:“那天的事情,我确实很感谢你。” “当时我便和你说过我姓秦……” 这……徐念念是真心忘记了。她当时和隋孜谦的关系都快成一团乱麻了,谁还会记这些? 徐念念见他脸色发红,心头一紧。她不是什么未经历□□儿的小姑娘了,但愿秦子仕种种举动,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秦大人上次还提及,我做的位置,是你未婚妻的位子。” …… 秦子仕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了头,立刻冷静下来。 听起来有些荒唐,他现在的表现确实有些操之过急,根本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事作风。 其实,他只是想确定,她便是她,她还活着就够了。 其他,不如谋而后定。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69.第25章 明媚的日光洒下来,落在一张张身段均匀的鲜艳衣服上,徐念念都觉得心情大好。难怪年长者都喜欢隋煜宝这种活泼开朗的孩子,浑身上下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徐念念走上去,捏了捏妹妹的手,调侃道:“你倒是爱美,这么早就穿上了。” 徐嫣嫣噘着嘴巴笑了笑,人一多,她就有些不大会说话了。 “婶婶妹妹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吗?” 徐嫣嫣点了下头,闷着不出声。摇了摇徐念念的手臂,那意思是让她解释一下。 徐念念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隋煜宝自来熟的抓住徐嫣嫣的说:“我们好有缘分呀。” 徐嫣嫣头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的姑娘,憋了半天,道:“嗯。” “金怡楼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蛮有意思。改日一起去逛逛呢。” 徐嫣嫣犹豫片刻,闷声道:“好。” 徐念念见状,却是不愿意打扰他们,若是可以让隋煜宝治好徐嫣嫣的隐疾,倒也不错呢。徐嫣嫣真心着急,她委屈的想回头去拉姐姐,没想到徐念念退了两步,则是照看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 徐念念是襄阳侯夫人,带着又是隋徐两家贵女,在主堂抽完吉祥签后就被领至后院休息。代表徐家进宫的女孩叫做徐袅袅。她和徐念念徐嫣嫣都同辈,这一辈的女孩性命没有跟着族谱来,而全是选择的叠名。 其实,在大黎叠名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她意味着不吉利。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女孩也是按照族谱拍下来的字来取中字。没想到周岁后就暴毙了。第二个女孩也是在出生后不久死于一场怪病。于是他们给两个女孩都坐了法式,并且寻大师来解惑。 最终大师说是让务必都取叠名,无需跟随族谱起名字……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不过最后真的按照大师的说法去取名字了,倒也再无出现刚出生不久就去世的例子。思及此,宗族里的长辈总认为这一辈的徐家女孩会出现个大人物,于是每次选秀都不落后,全部挑选的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嫡女。 徐袅袅的父亲也是科举出身,是外省市的知府大人。她生的珠圆玉润,眉眼上调,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媚态,给人感觉极其有韵味。徐念念暗自琢磨,难不成宗族那边今年想要出其不意,送了个最和一般大家闺秀风格完全迥异的姑娘来? 徐袅袅人如其名,声音细而柔弱,道:“姐姐,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真香呀。” ……徐嫣嫣摘下纱帽,浑身是一层鸡皮疙瘩。 隋煜宝好笑的看着徐袅袅,直言道:“你平日在家说话也这个样子吗?” “女孩子不都这样子吗?”徐袅袅柔声反驳回去。若跟了徐念念的辈分,眼前女孩还是小辈呢。她想起临行前娘亲的话,襄阳侯和首辅大人的女儿徐念念感情不好,宗族怕受牵连,得罪未来的太子殿下,这才有意将她送入东宫。可是想到隋孜谦已经娶了徐念念,隋皇后自然不会把太子侧妃的名头浪费在徐家身上,实在不成,若是能入了襄阳侯的眼,姐妹两人共侍一夫即可。 这话出自一名四品官夫人的嘴巴,着实有些难堪了。可是她爹当年也是探花郎,年龄上比徐首辅还要大三岁,至今却只是四品官,还是云南那种荒凉之地的官员。 谁不晓得云南省少数民族当道?朝廷官员不过是个摆设,想要做出政绩太难了。眼看着明年爹要回京述职,怕是很难有升迁的机会。这些年徐首辅在皇帝面前体面,却没怎么提拔族中子弟,早就被很多人不满了。 徐袅袅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敢多言什么。他们午后约了大师做一场祈福的法式,徐念念吩咐了小僧摆饭,众人午饭后分别在各自的小屋子里休憩。未时三刻,日头正是晒着的时候,院外突然一阵混乱,徐念念率先醒了,诧异道:“怎么了?” 岫红聊起帘子同侍卫问了两句,说:“夫人别挂心,说是前院有个小贼……没抓住跑了。” “哦?不会来到后院吧。” 岫红浅笑,说:“夫人,咱们家外面戳着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那都是咱家侯爷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这次夫人带姑娘们来寺庙上香,侯爷不放心要跟着,夫人您忌讳年轻女孩多拒绝了侯爷,侯爷担心则派了亲卫队过来开道,这上心劲儿……” “好了!”徐念念没好气的打断她,说:“既然无事便好。还有三刻中就到了良辰,我稍微迷瞪片刻,记得叫醒我。” 岫红称是。 徐念念扭过身子躺着,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她身子莫名发烫,汗流浃背,眼前是一片血红色,她置身火海,头顶的天空好像是无法冲破的屏障,火海冲天。 一股钻心的疼痛满眼全身,徐念念啊的大喊一声,惊醒了。 “夫人,夫人……”岫红和几个丫鬟围在一旁,错愕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徐念念满头的汗水,右手成拳,伏在胸口处。 “夫人方才一直攥着拳头捂着胸口发抖呢……” 岫红的话尚未说完,窗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说:“侯爷到了!” 徐念念蹙眉,为何会心神不宁呢? 隋孜谦大步进屋,发现徐念念满头的汗水,诧异道:“念念,你怎么了?” 徐念念迷茫的望着她,说:“做了个不太好受的梦。”她想起什么,说:“你如何来了?” “下朝后,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其实很多年前,他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现在就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呢?起初徐念念还提议要在庙里住上一晚,被他严厉拒绝了。选秀结果明明都定了,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烧香有什么用? 说到底,徐念念求佛祖,还不如求他呢! 她望着对自己关心备至的隋孜谦,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措的情绪…… 未来,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隋孜谦定定的看着她,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一边吩咐丫鬟倒热水给夫人擦拭下脸颊,一边问她道:“我和岳父大人商量,打算让袅袅成为太子侧妃。” 徐念念愣住,说:“这、娘娘会同意?” 隋孜谦轻笑,道:“娘娘本不打算寻多体面的门第,若不是族里人不放心,照娘娘的意思,东宫是可以没有隋家女的。” 徐念念深思片刻,便了然于心。 太子殿下才十三岁,心性未定,少年夫妻,又有谁能相伴到老呢?现如今宫里的宠妃,哪一个不是可以做皇帝女儿的年纪。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太子是她的独子,又孝顺,根本无需担忧什么。可是隋家不放心,隋兰湘都多少年没回南域老宅了,早就成了外人。 “所以徐袅袅会成为太子侧妃吗?”徐念念目光复杂的看着隋孜谦。 隋孜谦眯着眼睛,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既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与其便宜外人,为什么不能是徐袅袅呢。”隋孜谦不愿意告诉任何他的私心,他想把徐家宗族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这样徐首辅就没了其他选择,最重要的是,徐念念无法轻易离开她。 她是他的……她的退路只能是他。 “另外一位侧妃是隋煜宝?”徐念念问道。 “嗯。”隋孜谦点头,说:“太子妃的人选会让皇上定夺。不过娘娘中意太后娘家,又怕皇上有想法,索性借着身孕彻底不管了。不过估摸着太后娘娘会拼一下……”当下皇位继承者比较明朗,皇帝再处理了先太子以后,除了十三岁的四皇子黎弘宸,其他孩子都太小了。 为了国体,皇帝也不会太过任性妄为。 岫红递过来手帕,隋孜谦轻轻的给徐念念擦拭。丫鬟们默默的退了出去。 徐念念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她想起什么,大喊道:“岫红!” 隋孜谦吓了一跳,岫红折身返回,道:“夫人?” “嫣嫣呢?” “旁屋休息呢吧。”岫红迷惑道。 “让她过来。”徐念念沉声道。 不过片刻,岫红惊慌失措的跑回来,道:“旁屋是空的,两个丫鬟被人打昏了。” 80.第23章 徐念念愣了片刻,立刻低下头,道:“父亲,我去书房等您。”她淡定的转身,消失在鲜花满园的春/色之中。 秦子仕皱起眉头,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这忽的冷静下来的声音和即便是带着纱帽,也难掩熟悉的身段脸颊,他猛的意识到,徐家四姑娘和三姑娘是双胞胎,两个人本就生的一样。那么她往日里,遇到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他垂下眼眸,宁三郎明明也对那女子有意思,难不成窥视当成兄长般的襄阳侯的夫人? 不可能! 他立刻排除了这个念头。 重重怀疑凑在一起,竟是让他无法冷静。 到底是谁! “子仕贤侄?” 徐月笙连唤了他好几声。 秦子仕缓过神,道:“对不起,徐伯伯,我失态了。” 徐月笙摇头,说:“是小女唐突了。” “本就是徐府院子,贵府女眷又在安排箱笼,她本就应该出现在此的……” 徐月笙浅笑道:“回头帮我和你爹带句问好吧,我祝他官运亨通,大展宏图。” “谢徐伯伯吉言。父亲也让我和徐伯伯说,来年皇上有意将雨诚兄调回京城,他必当成嫡亲子侄般对待,烦请徐大人放心。” 徐月笙嗯了一声,他的长子本身就很有才华,他现如今主动退了下来,女儿又和襄阳侯不再有任何关联,皇帝没有道理不用徐雨诚。 他看起来是迫不得已,其实何尝不是给儿子让路…… 至于秦首辅,他关照诚哥儿本就算是强强联合,秦家虽然主动卖了好,徐月笙表面应了,心里并没有多少真心的谢意。 千老头再如何和他争斗,至少最终顶替他职位的,不就是秦老头吗? 徐月笙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没甚意思,还是早些回家逗孙子吧。两个孙子一岁半了,已经可以开口哼哼唧唧的喊话,可有意思了。关于大名,他翻了好几本书都定不下来,最后给儿子书信一封,两个人合计,选了安康。这世上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唯有日子安顺,身子康健最为重要。 狗熊孙孙在被喊了一年狗狗和熊熊后,总算有了大名。徐定安和徐定康。 襄阳侯府,夫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和离了,一干被□□的早就顺服的奴仆们心里越发忐忑起来。皇家怎么想他们不晓得,可是侯爷,那可真是把夫人当成心尖尖,现如今夫人不再是夫人了,侯爷到底知道这事儿么? 大家都有一种风雨欲来,谁都别想好过的态势。 老管事儿犹豫再三,做不得主便借着送徐月笙离京的时候,去给徐念念请了安,道:“夫人,侯爷又寄来家书。前方战火已燃,老奴……老奴该当如何回复?”以着侯爷对夫人的态度,若是知道夫人走了,怕是别打仗了,搞不好成了弃军将领,直接回京了。 徐念念犹豫片刻,终归夫妻一场,她心无遗憾,没道理再置气让谁都不好过吧。 徐月笙听闻襄阳侯府来人,急忙赶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道:“念念,襄阳侯带兵打仗,军心不好有乱,不如等战局平稳后再提及此事儿即可。” 徐念念踌躇了一下,道:“即便我愿意瞒着,可是宫里早晚会告知隋孜谦吧。”保不齐皇后娘娘觉得帮弟弟出了心头一口恶气,赶紧去报喜呢。 徐月笙摇头,说:“既然或许于某些人来说是喜事儿,但是以宫里头的淡定,绝不会在这个关头上去特意告知隋孜谦。总是要等前方战报传来再说了。” “罢了。”徐念念撇撇嘴,说:“爹,我觉得咱家人真是心善啊……”她自个把自个逗乐了,看向老管事儿,道:“暂且无需告知前方。日后侯爷即便问起来,就说是我叮嘱你的。” 老管事多少心安了一些,他特意来寻夫人,要的其实就是这句承诺。他敬着夫人,必然凡事要听夫人的话。日后侯爷怒了,他搬出夫人才有一条活路,否则……总之府里上下就没人看得懂太后娘娘到底在折腾什么。难不成这一年半以来,太后娘娘就没看出侯爷有多尊重夫人吗? 不过也说不好,太后娘娘光顾着生孩子去了。说是连太子殿下大婚都没管过,恐怕对于侯爷和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闹的很不愉快的替婚事情上。哎……就坑苦了府里下人们,侯爷前脚走,夫人后脚就和离了,他们这群人必须被迁怒啊! 徐月笙一家上了官道,直奔河北老家徐水县。徐水县位于河北的中部,太行山东麓。此处地势平坦开阔,水资源丰富,是个农耕富裕的县城。徐家是当地大户。约莫车行两日左右便可以抵达。 秦子仕送完徐月笙,一直心神不宁。他想不通到底放不下什么,于是命人备马,又追着出了城。 他要问一问她,她到底是谁! 秦子仕顿时想通了,三姑娘四姑娘又如何?他找到她问清楚便是。明明彼此都是行为坦荡之人,干嘛行猜忌之事儿? 徐念念坐在马车里,不停打喷嚏,到底谁老念叨她呢? 因为相送的官员太多,他们午后才出了城。于是傍晚时分抵达第一个驿站,暂且安顿下来。 “咱们带着孩子,不走夜路。”徐月笙接过大孙子,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叮嘱着大家,说:“本没多远的路,明个早起赶路,约莫晚上就能到了。今个早点休息吧。” 徐柳氏认同,一家人便住了下来。安全起见,他们家物品都是寻的镖局保车,和他们并不同路。徐念念考虑到爹娘年岁大了,便让母亲和父亲早点休息,她盯着奶娘们带孩子单独住一个套房。 因为不是进出城旺季,驿站没有什么人,周边的客栈也都空着。饭后,小厮敲她门,说是徐夫人让她去趟主屋。徐念念还纳闷为何不是娘亲身边的丫鬟过来,可是小厮确实是招待他们的驿站小厮,便没有多想,直奔三楼。三楼都是小客房,她则是为了两个孩子,住在了二楼。 才走上楼梯,便觉得哪里不对劲,楼梯上面,隐约站着个人。 徐念念愣住,仰起头,目光一怔,刚想开口,却犹豫的闭上了。 她以为自个眼花了,那不是秦子仕么! 徐念念自认和秦子仕算不上有交情,他故意让小厮来唤她?还或者是巧合呢? 秦子仕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看她一张小脸都快挤成一团,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确定了一件事情,她就是他三番两次遇到过的那个姑娘。她有一双清澈却冷淡的眼眸,仿若看破红尘,了无生气。她比他,还需要被治愈。 他也是进了一个误区,为什么一定是四姑娘,而不是三姑娘?就单凭宁三郎爱慕她嘛?兴许宁三郎都未曾见过襄阳侯夫人呢?秦子仕不知不觉中真相了…… 徐念念不愿意招惹麻烦,索性扭头就打算折返回去。 秦子仕开口了,道:“徐姑娘,你不认得在下了吗?” 徐念念身子一僵,犹豫片刻,直言道:“秦大人寻我有事儿?” 秦子仕笑了,淡定的下了楼梯,说:“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为何见面不相认。” 徐念念望着他埋怨的目光,心头生出可笑的感觉,说:“秦大人有没有搞错。你我男女有别,本应忌讳见面,何来交情一说?” 秦子仕也清楚他有些失礼了,可是于他来说,他曾经以为……她死了。当时他还失落过一阵,是一种道不明的惆怅感觉。那时,他才意识到,难不成他老树开花,又动了春心。 可是为时已晚,尚未发生过什么,就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他这被子就活该遭遇这种感情,最初的李家娘子也是如此,才订了亲,都没熬到嫁娶,他总是后知后觉。所以,再次能够见到徐念念,他真的很激动,甚至是……无法克制的兴奋。 至于徐念念和离的身份,这于他来说,根本是懒得去考虑。本以为都死了的人,居然活了。失而复得感受,令人倍感珍惜。 虽然有些唐突,却是发自内心的不舍。他快速下楼梯,挡住了徐念念的去路。 徐念念皱眉,道:“秦大人想做什么!”她隐隐有些怒气。 秦子仕也觉得他稍显毛躁了,刻意放缓情绪,说:“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木屋里下棋?” 徐念念踌躇的点了下头,道:“那天的事情,我确实很感谢你。” “当时我便和你说过我姓秦……” 这……徐念念是真心忘记了。她当时和隋孜谦的关系都快成一团乱麻了,谁还会记这些? 徐念念见他脸色发红,心头一紧。她不是什么未经历□□儿的小姑娘了,但愿秦子仕种种举动,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秦大人上次还提及,我做的位置,是你未婚妻的位子。” …… 秦子仕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了头,立刻冷静下来。 听起来有些荒唐,他现在的表现确实有些操之过急,根本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事作风。 其实,他只是想确定,她便是她,她还活着就够了。 其他,不如谋而后定。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69.第25章 明媚的日光洒下来,落在一张张身段均匀的鲜艳衣服上,徐念念都觉得心情大好。难怪年长者都喜欢隋煜宝这种活泼开朗的孩子,浑身上下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徐念念走上去,捏了捏妹妹的手,调侃道:“你倒是爱美,这么早就穿上了。” 徐嫣嫣噘着嘴巴笑了笑,人一多,她就有些不大会说话了。 “婶婶妹妹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吗?” 徐嫣嫣点了下头,闷着不出声。摇了摇徐念念的手臂,那意思是让她解释一下。 徐念念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隋煜宝自来熟的抓住徐嫣嫣的说:“我们好有缘分呀。” 徐嫣嫣头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的姑娘,憋了半天,道:“嗯。” “金怡楼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蛮有意思。改日一起去逛逛呢。” 徐嫣嫣犹豫片刻,闷声道:“好。” 徐念念见状,却是不愿意打扰他们,若是可以让隋煜宝治好徐嫣嫣的隐疾,倒也不错呢。徐嫣嫣真心着急,她委屈的想回头去拉姐姐,没想到徐念念退了两步,则是照看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 徐念念是襄阳侯夫人,带着又是隋徐两家贵女,在主堂抽完吉祥签后就被领至后院休息。代表徐家进宫的女孩叫做徐袅袅。她和徐念念徐嫣嫣都同辈,这一辈的女孩性命没有跟着族谱来,而全是选择的叠名。 其实,在大黎叠名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她意味着不吉利。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女孩也是按照族谱拍下来的字来取中字。没想到周岁后就暴毙了。第二个女孩也是在出生后不久死于一场怪病。于是他们给两个女孩都坐了法式,并且寻大师来解惑。 最终大师说是让务必都取叠名,无需跟随族谱起名字……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不过最后真的按照大师的说法去取名字了,倒也再无出现刚出生不久就去世的例子。思及此,宗族里的长辈总认为这一辈的徐家女孩会出现个大人物,于是每次选秀都不落后,全部挑选的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嫡女。 徐袅袅的父亲也是科举出身,是外省市的知府大人。她生的珠圆玉润,眉眼上调,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媚态,给人感觉极其有韵味。徐念念暗自琢磨,难不成宗族那边今年想要出其不意,送了个最和一般大家闺秀风格完全迥异的姑娘来? 徐袅袅人如其名,声音细而柔弱,道:“姐姐,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真香呀。” ……徐嫣嫣摘下纱帽,浑身是一层鸡皮疙瘩。 隋煜宝好笑的看着徐袅袅,直言道:“你平日在家说话也这个样子吗?” “女孩子不都这样子吗?”徐袅袅柔声反驳回去。若跟了徐念念的辈分,眼前女孩还是小辈呢。她想起临行前娘亲的话,襄阳侯和首辅大人的女儿徐念念感情不好,宗族怕受牵连,得罪未来的太子殿下,这才有意将她送入东宫。可是想到隋孜谦已经娶了徐念念,隋皇后自然不会把太子侧妃的名头浪费在徐家身上,实在不成,若是能入了襄阳侯的眼,姐妹两人共侍一夫即可。 这话出自一名四品官夫人的嘴巴,着实有些难堪了。可是她爹当年也是探花郎,年龄上比徐首辅还要大三岁,至今却只是四品官,还是云南那种荒凉之地的官员。 谁不晓得云南省少数民族当道?朝廷官员不过是个摆设,想要做出政绩太难了。眼看着明年爹要回京述职,怕是很难有升迁的机会。这些年徐首辅在皇帝面前体面,却没怎么提拔族中子弟,早就被很多人不满了。 徐袅袅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敢多言什么。他们午后约了大师做一场祈福的法式,徐念念吩咐了小僧摆饭,众人午饭后分别在各自的小屋子里休憩。未时三刻,日头正是晒着的时候,院外突然一阵混乱,徐念念率先醒了,诧异道:“怎么了?” 岫红聊起帘子同侍卫问了两句,说:“夫人别挂心,说是前院有个小贼……没抓住跑了。” “哦?不会来到后院吧。” 岫红浅笑,说:“夫人,咱们家外面戳着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那都是咱家侯爷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这次夫人带姑娘们来寺庙上香,侯爷不放心要跟着,夫人您忌讳年轻女孩多拒绝了侯爷,侯爷担心则派了亲卫队过来开道,这上心劲儿……” “好了!”徐念念没好气的打断她,说:“既然无事便好。还有三刻中就到了良辰,我稍微迷瞪片刻,记得叫醒我。” 岫红称是。 徐念念扭过身子躺着,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她身子莫名发烫,汗流浃背,眼前是一片血红色,她置身火海,头顶的天空好像是无法冲破的屏障,火海冲天。 一股钻心的疼痛满眼全身,徐念念啊的大喊一声,惊醒了。 “夫人,夫人……”岫红和几个丫鬟围在一旁,错愕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徐念念满头的汗水,右手成拳,伏在胸口处。 “夫人方才一直攥着拳头捂着胸口发抖呢……” 岫红的话尚未说完,窗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说:“侯爷到了!” 徐念念蹙眉,为何会心神不宁呢? 隋孜谦大步进屋,发现徐念念满头的汗水,诧异道:“念念,你怎么了?” 徐念念迷茫的望着她,说:“做了个不太好受的梦。”她想起什么,说:“你如何来了?” “下朝后,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其实很多年前,他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现在就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呢?起初徐念念还提议要在庙里住上一晚,被他严厉拒绝了。选秀结果明明都定了,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烧香有什么用? 说到底,徐念念求佛祖,还不如求他呢! 她望着对自己关心备至的隋孜谦,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措的情绪…… 未来,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隋孜谦定定的看着她,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一边吩咐丫鬟倒热水给夫人擦拭下脸颊,一边问她道:“我和岳父大人商量,打算让袅袅成为太子侧妃。” 徐念念愣住,说:“这、娘娘会同意?” 隋孜谦轻笑,道:“娘娘本不打算寻多体面的门第,若不是族里人不放心,照娘娘的意思,东宫是可以没有隋家女的。” 徐念念深思片刻,便了然于心。 太子殿下才十三岁,心性未定,少年夫妻,又有谁能相伴到老呢?现如今宫里的宠妃,哪一个不是可以做皇帝女儿的年纪。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太子是她的独子,又孝顺,根本无需担忧什么。可是隋家不放心,隋兰湘都多少年没回南域老宅了,早就成了外人。 “所以徐袅袅会成为太子侧妃吗?”徐念念目光复杂的看着隋孜谦。 隋孜谦眯着眼睛,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既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与其便宜外人,为什么不能是徐袅袅呢。”隋孜谦不愿意告诉任何他的私心,他想把徐家宗族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这样徐首辅就没了其他选择,最重要的是,徐念念无法轻易离开她。 她是他的……她的退路只能是他。 “另外一位侧妃是隋煜宝?”徐念念问道。 “嗯。”隋孜谦点头,说:“太子妃的人选会让皇上定夺。不过娘娘中意太后娘家,又怕皇上有想法,索性借着身孕彻底不管了。不过估摸着太后娘娘会拼一下……”当下皇位继承者比较明朗,皇帝再处理了先太子以后,除了十三岁的四皇子黎弘宸,其他孩子都太小了。 为了国体,皇帝也不会太过任性妄为。 岫红递过来手帕,隋孜谦轻轻的给徐念念擦拭。丫鬟们默默的退了出去。 徐念念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她想起什么,大喊道:“岫红!” 隋孜谦吓了一跳,岫红折身返回,道:“夫人?” “嫣嫣呢?” “旁屋休息呢吧。”岫红迷惑道。 “让她过来。”徐念念沉声道。 不过片刻,岫红惊慌失措的跑回来,道:“旁屋是空的,两个丫鬟被人打昏了。” 85.第27章 隋孜谦连夜赶路,没几日就抵达了徐水县。可是近乡情怯,他拿什么去见念念?和离文书吗? 隋孜谦犹豫片刻,先是在县里买了个宅子住下来,吩咐身边几个功夫不错的侍卫去徐家老宅门口守着,但凡遇到不敬者,上去就揍,死活不论。 总是要做出点事情,他才有脸见夫人。否则说出来的衷肠,他自个听着都难受! 顿时,徐府管事都觉得近来村里治安好了,固定的施粥日子到了,门口连个乞丐都没有。也是够纳闷的。难不成近来春暖花开,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与此同时,宫里收到了襄阳侯隋孜谦的回信。 隋兰湘盯着那徐水县三个字,眼睛都快望穿了,唤来嬷嬷,道:“谦哥儿这是何意?” 老嬷嬷暗道,娘娘,您多机灵的一个人,这还用说嘛?对于和离的事儿表达不满吗!相较于送给皇上的信函,隋兰湘收到的言辞实在是温和。 所以,没多久,小皇帝就红着眼眶过来了,道:“母后,舅舅这是何意?” 隋兰湘接过信函一看,一股恶气堵在胸口,连带着攥着七皇子的手都紧了紧,哇的一声,小皇子大哭起来。 黎弘宸皱眉,有些不喜。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值他大婚,母后什么都顾不上。起初并未有多伤心,后来孩子出世后,母后居然亲自抚养,作为独生子长大的皇帝心酸了。后来父皇病倒,黎弘宸忙着稳定朝政,顾不得和小弟弟培养感情,现如今孩子大了,更生不出亲近感觉。何况母亲多爱幼儿,往日里母后就他一个儿子,经常派人嘘寒问暖,自打有了小弟弟,他的待遇一落千丈,反倒是说教多余叮嘱。他心里如何好受? 可他是天子,是皇上,不能表现出来,但是终归他还没成年呢!再想想方才舅舅的信函,黎弘宸是真流眼泪了。舅舅生他气了,而且很大的怨念,莫名其妙的,这比母后偏向小七还让他难受。 舅舅曾说过,若真是厌了一个人,那么也无需和对方争吵。眼不见为净,你不在乎了,就没的心可伤。此时舅舅一个脏字儿没有,却是透着一股远离朝廷之意,可不是气急? 隋兰湘吩咐女官将小皇子抱走,除了留下一个老嬷嬷伺候,其他人全部屏退,劝道:“兴许、你舅舅那么大的人了,觉得婚事儿被人搀和,有些不喜。”隋孜谦是她嫡亲的弟弟,她不愿意儿子和弟弟真隔了心。 “皇帝无需难过,一时气话,莫上心。待我劝劝侯爷即可。” 隋兰湘还觉得委屈呢,弟弟不是和徐念念关系不好吗?她帮他解决了个麻烦还被恨上了?她现在也搞不明白弟弟想法,但是因为她在乎隋孜谦,必然是要缓和君臣关系,否则皇帝因此恨上弟弟,她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不喜吗?”黎弘宸咬住下唇,说:“舅舅都不好好养伤直接去徐水县了!” 黎弘宸不是傻子,知道母后在抹稀泥。他望着隋兰湘隐隐有些怨气却不敢发的样子,猛然发现,他不再是母后膝下的乖儿子,彼此间畅所欲言。他是皇帝,舅舅生气不骂他却是疏远,也因为他不是需要辅助的太子殿下了,而是要发号施令的君上。母后明明看出舅舅气急却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敢直言,是怕他和舅舅生出隔阂吧……可是,他怎么会呢? 他没有变,他们却不再当他是曾经的黎弘宸。 他、不再是他们眼里曾经的那个好儿子,亲外甥了……遥想去年下江南,舅舅温和的笑容,一切仿若近在眼前,如今又觉得那么的远。 他深吸口气,总之在母后这得不到什么真话,有些赌气似的说:“那儿臣告退了!” 隋兰湘愣住,尚未回过神便见儿子远去。 她蹙眉,抱怨道:“瞅瞅他这样子,这才成婚几日?” 老嬷嬷叹了口气,近来因为皇帝偏宠德妃娘娘千氏,太后娘娘本就有些怨气了。所以,皇帝所有的一点小变化,自然都是受了千氏枕边风? 黎弘宸心烦,索性宣了黎行之。 黎行之早就从小太监那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听闻隋孜谦来战报了,前方战事基本平定。可是皇帝心情却不好,呵呵,想起前阵子的和离事件,他挑了下眉,难不成他的机会来了?黎行之的仕途之路是要做新皇帝眼前第一心腹!抹黑隋孜谦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况且他如今掌管着禁卫军,隋孜谦若回京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皇上,可是德妃那有事儿?”黎行之故意从另外一个话题切入。两个男人可以从好朋友上升到极其亲密的好朋友,那多半是因为某个契机。黎弘宸爱慕千尤画的事情便是黎行之和主子拉近关系的重要事件。 黎弘宸抿着唇角,说:“行之,你说朕是不是太刚愎自用了。” 黎行之故作惶恐,道:“怎么会。皇上年岁虽然不大,却耐心听取臣子意见,很是贤明……” 黎弘宸摇头,道:“那我为何会搀和襄阳侯和离事情?我思前想后,那终归是舅舅的家事儿,我……我太自以为是了。” 黎行之心头一喜,面上却蹙眉道:“皇上哪里错了?襄阳侯和他夫人的关系之差人尽皆知。皇上那是心疼侯爷,才会助其和离。完全是好心啊!” 黎弘宸一愣,说:“真的、真的可以算好心吗?” “难道皇上生过害人之心?”黎行之反问。 黎弘宸否认,道:“不是的。只是想当初父皇在位,舅舅受了委屈却因为恭亲王妃的面子,皇祖母一心为徐家说话而忍受着,我就觉得不好受。这才刚手握大权,便想先处理掉这事儿。” “所以,怎么可以说是刚愎自用?”黎行之笑了,道:“想必侯爷也会感谢皇上的。”他的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黎弘宸眼圈红了,闷声道:“舅舅生气了。” 黎行之皱起眉头,怒道:“侯爷凭什么生气呢?”不就是仗着隋家功勋,他又是皇帝嫡亲长辈,所以便为所欲为?现如今还让圣人为他落泪,黎行之冷哼,特别嫉妒隋孜谦。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获得别人的敬仰。他自己呢?一步步,一年年,唯有自己可以依靠! 黎弘宸欲言又止,没有吱声。 黎行之又放大招,说:“皇上!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太后娘娘起得头,襄阳侯若是要置气,那也是该和他嫡亲姐姐去置气吧?”他表面上因为臣子生皇上气,而表现的有些愤怒。 黎弘宸见他如此,急忙安抚道:“罢了,此事儿另议。爱卿你绝对不许告知任何人!”母后和舅舅是他最在乎的亲人,他、他不想让人说他们闲话。若不是心口堵,他也不会和黎行之诉苦。 黎行之点了头,心情分外的愉悦。隋孜谦长此以往,早晚失了圣心。 黎行之越想越开心,特别想找人分享喜悦。临出门,他被几个人拖住,想拉着他去喝花酒。 他心底生厌,实在对花酒没啥兴趣。况且皇帝前几日暗示过他,让他洁身自爱,然后会指个贵女给自个,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出城看望阿雅。 现如今皇帝亲近他,叔叔婶婶敬畏他,望着那两个老混蛋怯懦的表情,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日子滋润潇洒。唯独一件心事儿,有些扰人。便是阿雅…… 自从上次他粗鲁了一回,待他总小心翼翼地,有些不爱让她碰了,不管他如何伏低做小,却总是觉得被隔了心似的。 城外,徐嫣嫣刚吃过饭,唤来老尼姑,说:“夏姨,我想择日离开。” 老尼姑一愣,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姑娘。阿雅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终归是伺候了半年多,生出些怜悯感情。阿雅总是让她想起失去的那个女儿…… “夏姨,你救救我吧。老管事给我下药的事情你是知晓的,黎行之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亲。届时,老管事定会要我的性命。夏姨,你帮我回家,我让父亲帮你寻您的亲人!” 老尼姑叹了口气,其实……就算阿雅不承诺这件事情,她也愿意帮她。 因为…… “你这个月小日子没来吧。” 徐嫣嫣脸颊通红,点了下头,道:“嗯,若我不逃,就是一尸两命了。夏姨,求求你帮帮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真的,我爹做过官,我姐夫是王爷,只要回到家,黎行之日后就算是遇到我,也不能拿我如何!” 老尼姑点了下头,道:“你想清楚便是。” 两个人尚未合计好,便听到门房说少爷来了。 徐嫣嫣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近来接了禁卫军差事儿,不能再城外过夜吗? 老尼姑摸了摸徐嫣嫣的头,轻声道:“前三个月容易小产。” 徐嫣嫣身子一僵,近来她已经很小心了,还引起了黎行之的不满意。 到底如何才可以让黎行之别碰她啊…… 嘎吱一声,黎行之进了屋子,目光落在收拾桌子的老尼姑身上,道:“出去。” 老尼姑缩了下身子,卑微的离去。 黎行之走到阿雅身边,摸了摸她的脸,扬起手就将她腾空抱起来,徐嫣嫣傻眼了,手舞足蹈的支吾半天。 “哼。”黎行之将他放在腿上,坐在床边,附耳道:“阿雅,我今天好开心!” …… 他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愉悦道:“皇帝和襄阳侯有了隔阂,居然找我倾诉。” 徐嫣嫣一怔,本是不耐烦的样子立刻收敛了几分,认真听着。 “哈哈,我自然是补了一刀。皇帝和隋家关系越差越好……” 徐嫣嫣皱眉,暗道黎行之真小人!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故作不开心的样子,果然让黎行之闭嘴。近来阿雅待他有些冷漠了,到底因为什么。难不成…… 他猛的想起皇帝上次说,就因为多在贤妃娘娘隋煜宝那住了一夜,德妃娘娘千氏就找茬来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起源于他上次和她说自个要成亲的事情! 阿雅吃醋了? 他以后定是要娶高门贵女为妻,阿雅总要适应下来。他可要教育好她不能乱吃飞醋。虽然想法很简单,可他越发心情愉悦。阿雅是吃醋和他闹别扭了。 这般在乎他,可怎么办呢。 黎行之想要说服阿雅,便去拿了纸笔,写道:阿雅,我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我,可是我终归是要娶大妇的。你若是不愿意做妾,不如就一直在郊外,这里的人为你所用,你做主子,亦不用给大妇晨昏请安!但是,这也是我能给予你最多的了……所以你不能乱吃醋闹我! 外室、就该有外室的样子。 他越想越觉得让阿雅做外室比较好,这样,她就可以给他生孩子了,不用顾忌原配妻子的喜怒,也不用给谁伏低做小。他也会和未来妻子说明白,他会给妻子尊重,给他一个儿子,让她随着他人如日中天享受富贵荣华!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许妻子动阿雅一根汗毛! 徐嫣嫣望着他胸有成熟的样子,觉得恶心! 这不就是外室吗?这两个字真是脏了她的眼睛。她堂堂首辅家的嫡出姑娘,给人做外室?徐嫣嫣越想越觉得好笑,她目光一沉,拿起笔,写道:行之,妾身听说过襄阳侯,他是我们大黎国的功臣,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你现在的行径不对!日后莫要如此诋毁人家。另外…… 她顿了下,望着黎行之越发阴沉的脸颊,写道:下面的话于你看可能觉得阿雅自不量力。但是黎行之,你这般聪慧,怎可看不出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吗?我也曾是爹娘手心里捧着的心尖尖,于人做外室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如你我都冷静一段时间,若你再强迫我,一意孤行,阿雅命比纸薄,怕是爷成亲之日,便是我赴黄泉之时。 咣当一声,黎行之强过徐嫣嫣的笔扔到地上,颤抖着双手,攥着她,吼道:“你胡写什么!” 徐嫣嫣犹豫片刻,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弯腰捡起笔,写下:“你走。我们都想想……” “你要想什么?”黎行之愤怒的说:“想你说襄阳侯是磊落之人我是小人吗?还是想你寻死!你是在逼我吗?逼我承诺不娶大妇?”祖父曾经一个受宠的姨娘,不就是在祖母去世后,妄图成为继室夫人,逼着祖父不许续弦吗?可笑之极…… 徐嫣嫣摇头,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谁稀罕你娶不娶妻子! 她终是忍下来,望着情绪不稳的黎行之,生怕他动粗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如今的她对这个孩子没感情,可要是小产了,还怎么跑?真要和这男人耗一辈子吗! 徐嫣嫣骨子里脾气并不小,她好歹是徐家嫡出大小姐好吗!她沉着脸,也不怕黎行之动怒,反正他今日是必须回宫里留宿的,那么就逼他走好了。她根本不是邀宠的姨娘,他爱气不气! “你!”黎行之见她完全没有商量余地,一副你爱如何就如何的样子,胸口堵的不成。他伸出手就横抱起来上床,徐嫣嫣浑身僵住,本能的反抗,又踹不踢。 黎行之吻上她,却闻到一股腥味,他并未觉得疼,难道……他吓了一跳,再不敢动怒,入眼的阿雅下唇角流了血。 他心疼的不成,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往日里争吵只要是上了床就解决了,阿雅是女孩,总归挣不过他。可是今日阿雅是较劲上了。难道她看不出,他很在乎她…… 他早晚要娶妻子,让她做外室总比在后宅子做妾好吧! 徐嫣嫣的目光冰冷,仿若可以穿透黎行之的一把利刃。 黎行之浑身好像被人生生掰开了,她好漠然,好坚决。 彼此对视了一会,黎行之咬牙下了床。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道:“你当是这般就拿捏住我了吗?是不是我往日里待你太好,让你失了自知之明?”他深吸口气,故作冷漠的说:“你往日身份如何,现在都是破了身子的女人。我怜悯你留下你性命,你这一生一世便都是我的附庸。你若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以为家里人还会认你吗?若认下了你,兄弟姐妹可还要嫁娶!阿雅,别傻了,你注定依附我过一辈子,好好想想吧!” 是该冷她一下了! 黎行之心头一团乱麻,他半年来确实越发受阿雅牵制。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阿雅面容,看到好玩的物件就想买给她,看到好看的衣裳,就想让她穿。晚上睡不着,梦里也都是她,他还亲手给她花了画,携带在身上,想了就看一看,便觉得心暖。 果然如圣人们常说,饱暖思/淫/欲,他真是太闲了,是该好好改改了!否则竟是让阿雅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什么叫做他若娶妻,她便死? ~~o(>_<)o ~~嫣嫣明明说的是他要让她做外室她便赴黄泉路…… 黎行之是有一定自制力的人,他命令自己不许回头,大步离去。 徐嫣嫣深吸口气,这男人终于走了。她攥拳附在胸口,心情复杂。有失落,亦有解脱。她忽的有些明白姐姐和离之心,有些事情,看不到,便不会去想。她恨黎行之,可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深深的记住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闭了下眼睛,泪水流了下来。 终归是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的男人吧。 事不宜迟,今日黎行之愤然离去,那老仆人定会寻机会弄死自个。徐嫣嫣最初本是想一跑了之,如今却另有想法。她唤来老尼姑,替换了往日汤药,当着老仆人的心腹丫鬟面前喝下。 丫鬟端了空碗盘子,立刻去后院复命。 徐嫣嫣留下老尼姑,道:“那药渣子也不知道什么。但是无外乎伤害人的身体,或者令人神志不清之物。夏姨,老管事儿不会亲自动手,他既然想让黎行之厌我,估摸夜里会行不轨之事儿。我要赶在这之前,让一切灰飞烟灭。” 老尼姑点了下头,声音沙哑的说:“柴火都放好了,何时点燃?” “傍晚时候大家都要吃饭,门房换差,不如就那时候吧。入夏后,天气越来越干燥了,倒也是好事儿。况且,老管事儿定以为我着了道,怕是会喝上一壶酒。”徐嫣嫣眯着眼睛分析道。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她长久不说话的缘故,再说话居然都不结巴了。 天知道近来她有多憋得慌,多么希望可以开口说话。 “先从你屋子吗?”老尼姑问道。 徐嫣嫣点头,说:“我在被子上摸了油,易燃。点着了屋子咱们去院子里,大红和二丫都被我使唤出去了,然后把厨房燃了。” 老尼姑嗯了一声,道:“临院的西南角那个狗洞我用稻草堵着呢,稍后别跑错了。” 徐嫣嫣点头,突然跪倒在地,说:“夏姨,若没有您,我这辈子就是完了。我徐嫣嫣对天发誓,日后愿意侍你为干娘,养你一辈子。” 老尼姑愣了下,摇了摇头,道:“可怜的姑娘,快走吧。”她抹了下眼泪,说:“当初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落了胎。你千万注意着点身子!” 徐嫣嫣点头,换上一套黎行之留下来的男装,两个人分头行事。他们处理完小院子,便绕到另外一个院子,偷偷爬了出去。 希望这火越烧越大,将一切痕迹都烧成灰烬! 天色渐晚,暮色低垂。 徐嫣嫣将泥土往脸上摸了摸,盖住那白嫩的肌肤。 她回头扶起老尼姑,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中,隐隐弥漫出一缕灰色的烟。 她紧紧的攥着老尼姑的手,道:“夏姨,稍后宅子里就乱了,黎行之不在,老管事儿巴不得我被烧死,咱们赶紧跑吧……” 总是结束了,这噩梦般的日子! 第26章 〔再改〕 四月底,外地秀女都抵达京城。 隋家带队的人是隋孜谦庶出的三叔叔。他早年进军队历练过,伤了右腿便退伍。眼看仕途无望,开始接触家中庶务,几十年经营下来,因为其严谨的军人作风,备受族人尊敬。 隋孜谦对这位庶出长辈从未看轻,所以亲自去城门口处,迎接他们的车队。 城门令见襄阳侯亲自出马,根本不敢耽搁功夫就急忙放了车队进城门。隋家三叔叔隋谨安看到侄子很给面子,立刻跳下马车,笑着说:“孜谦,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进京,你也是,还特意请什么假来接呢。” 碍于祖父的关系,隋孜谦对两位庶出叔叔印象都是极好的。他眉眼柔和,轻笑道:不只是我,娘娘都算计着时间呢,让我务必安排妥当。” 隋谨安受宠若惊,大笑道:“真是让娘娘挂心了。” 马车里,坐着三个漂亮的小姑娘。其中一个红裙子,梳着月牙髻的女孩撩起帘子,眨着眼睛眺望着过去,嬉笑道:“那就是传说中的襄阳侯呀!长得可真是标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呢。” “哼。”淡绿色长裙的女孩嘲讽道:“隋煜宝你够了吗?一路上不是说这个小厮好看就是那个丫头妩媚的,教养好的女孩哪里有这般偷偷打量自家长辈的?” 女孩放下帘子,眉眼竖起来,怒道:“我不过那样一说,隋煜诺,别仗着你是大伯女儿就随便教训别人。煜心姐姐不和你计较,我却是懒得管你臭毛病的!你们那一房,我只听煜珠姐姐的话。你和她比差远了!” “煜宝……”旁边看起来最为年长的女子开了口,她穿着蓝色长裙。 “煜心姐姐你别拦着我,我忍她好久了!谁不知道大伯爷并不想送女孩进宫受罪的?隋煜诺明明都和李家公子议亲了,她生在福中不知福,偏和她姨娘做出龌龊的事情!为了让大伯爷送她来,用身边丫鬟算计了李公子,还反咬人家品行不端正!” “隋煜宝!你血口喷人。”被喊的隋煜诺受不住了,斥责道。 “呵呵,你还有脸说别人没规矩,说到底是姨娘生的,为了自己的名声毁别人的手段我想一下就觉得恶心!” “你……你祖父还庶出呢,你有什么瞧不起庶出的!”隋煜诺反驳道。 “是,我祖父是庶出。可我和我爹不是啊,我娘正儿八经的夫人呢。你真以为进宫是好事吗?我和煜心姐姐是躲不过,家里总要有人承担起来这才来的京城。不像你这种姨娘养的上赶着做妾。” “煜宝……”隋煜心头大,她和隋煜宝分别是四老爷和三老爷嫡出孙女。若不是为了家族,两个人对于嫁给太子都很排斥。更何况他们的身份根本成不了太子妃。最多是侧妃罢了。 往日在南域隋家老宅,他们同大伯爷家的两个嫡女孙女,隋煜珍,隋煜珠玩的更好一些,自然就比较排斥庶女隋煜诺了。再加上隋煜诺文采出众,自诩佳人,谁都看不起。一路上,她还认为他爹才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堂哥,总是摆着大房姿态,训完这个训哪个。 眼看着抵达京城了,从长辈关系看,襄阳侯却是和隋煜诺近一些,她又有翘尾巴的迹象。 隋煜诺和隋煜宝怒视片刻,各自扭过头冷哼一声,谁都看不上谁! 东宫 黎弘宸放下手中的笔,看向旁边走神的黎行之,道:“行之,你家里是不是又出事情了。我瞅你脸色不太好。” 黎行之本能的摇头,换上一副和善的假面孔道:“没有。” 黎弘宸眯着眼睛,好笑道:“你那个大伯母又拿亲事儿恶心你了吧。” 黎行之脸色一沉,他出身康亲王府,父亲是康亲王的嫡出第二个儿子。可是父亲和嫡亲大伯父都很早就去世了,祖父当时身体也不好,那时候他才三岁,就给庶出的三叔请了世子之位。就是现在的康亲王,可是按理说,他才是名正言顺应该继承康亲王位的人。 于是大伯父一家极其针对他,使了不少坏。嫡亲大伯母为了堂姐的婚事儿,要仰仗王府生存,也没少做指鹿为马的事情,若不是他心思敏感,趁着祖父在世的时候主动请求进宫给太子殿下做伴读,估摸着早被他们不知不觉弄死了。 “行之,别搭理那群恶心的人。待日后……”黎弘宸顿了下,道:“我帮你把王位抢回来。父皇也看不上康亲王,所以扣了他请这次递上来的请封世子的折子。” 黎行之垂下眼眸,眼底流露出一丝恨意。那些人对他的恶毒,太子殿下根本想象不到。他对权利的追求,也是为了要亲手了结那群混蛋。 康亲王府 康亲王黎余晟在大堂来回踱步,他的夫人徐氏从外面走进来,挥手遣走众人,道:“可是行宁的世子没批?” 徐氏年过三十,皮肤依然保养的极其嫩滑,颇得康亲王的喜爱。当然,黎余晟会看重嫡出妻子,还是因为若没有妻子,他当年拿不下世子的名头。因为徐氏是母亲外甥女。徐老夫人当时是想让娘家人和嫡亲儿子做姻缘的,没想到徐氏性子刚烈,自打发现姑姑亲生儿子无意于她后,反倒是和性子懦弱听话极其喜欢她的庶子产生了感情。 后来徐老妇人去世,老康亲王先后经历两个儿子的早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守在身旁尽孝的便是妻子嫡亲外甥女。徐氏打着大叔只留下一女,二叔儿子太小的名头,日日劝说老康亲王早日立下世子之位。老三虽然性子懦弱,却心存善意,日后定会照拂侄子。待日后侄子黎行之长大,她会劝说丈夫将王位传回侄子。 老康亲王心知府里不能无主,便应了下来。两年后,老康亲王去世,三老爷黎余晟成为康亲王。府里变了天,黎行之便成了三房的眼中钉。 把嘴里嚼着的肉吐出去,可能吗? 五岁多的孩童,徐氏琢磨着如何不声不响的弄死他。若不是黎行之早熟,再加上身旁留有几名终成的老仆人,怕是早就着了道。 日子不平不淡过了三年,宫里要给四皇子殿下选伴读,八岁的黎行之宁可进宫去给人家当鱼肉,也比在府里安全。他大四皇子殿下三岁,想要获得一个五岁男童好感还是很容易的。一步步算计,总算才成了黎弘宸伴读。当时的太子是二皇子,黎行之的目标本是二皇子,偏偏康宁王妃使坏,他成了四皇子伴读。 没想到因祸得福,第二年,先太子事发,四皇子被立为太子。 康亲王夫妇不好弄死黎行之,却使了更恶毒的方式。 黎行之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紧紧的攥着拳头,反胃的恶心……却是不敢将身体的真实状况如实告诉外人,包括太子殿下。 或许是康亲王夫妇坏事儿做的太多了,他俩子嗣不丰,就一个儿子,叫做黎行宁。黎行宁五岁那一年,随父母进宫,当时黎行之九岁,太子殿下六岁。先太子虽然被扣上了谋逆帽子,但是当时皇上还没决定如何处置他,只是将他囚禁在宫里一角。 黎行之听闻有人要救太子殿下出宫,便买通了个宫女,将三房的黎行宁引过来。小宫女并不知先太子殿下的事情,于是她和黎行宁一起遇到了神志不清逃跑的先太子殿下,被叛贼劫持,然后当成挡箭牌躲开宫里侍卫的弓箭。黎行宁大腿受伤,右腿有些跛脚。 康亲王夫妇气急,可是小宫女死了,谁知道她为什么要带着黎行宁玩耍?黎行宁只说宫女说是爹娘寻她,他才跟着去的。至于黎行之,全天都守在东宫,毫无指责他的证据。 康亲王夫妇吃了暗亏,一边心疼儿子,一边努力生儿子,同时一边害着黎行之。 因为黎行宁的跛脚,再加上太子殿下时不时给皇帝进言,一向很看重颜的皇帝迟迟没有给批下康亲王的请封世子折子。眼看着黎行之越来越大,太子殿下亦开始监国、出京办差,康亲王夫妇非常担心日后王府会落在谁的手中。 “虹玥,你别生气,你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更要在乎自个的身体。”康亲王眉头紧皱,安抚着面色铁青的妻子,徐虹玥。 “这混小子,当初就是他害了宁儿的腿,如今、怕是咱们不要他的命,他却是要咱们的命。” 康亲王冷笑,道:“他那病可比宁儿的跛脚更严重吧。” 想到黎行之的隐疾,徐虹玥多少好受一些,道:“先看看这一胎是不是儿子。”她眯着眼睛,冷笑道:“当初我干嘛下药呢?不如让人一刀躲了那小子的命根子,不是爱进宫吗?当太监吧!” “虹玥……”康亲王看出妻子是真怒了。 “若不是他在宫里进言,为何宁儿的世子请封折子迟迟不批?按理说宁儿的伤是在宫里受的,皇帝就不该有些表示吗?” “算了。咱们和行之不对付,没必要扯上皇家。” “王爷,太子还没登基呢,他现在就开始有恃无恐,日后若是太子当了皇帝,他直言那隐疾是你我所害,怕是会要咱们全家性命!” 康亲王蹙眉,说:“太子能否当皇帝咱们实在没办法控制。” “那么离间他和太子殿下关系呢?”徐虹玥真是怕了,那么多年都弄不死黎行之,日后怕是不是他死,就是他们亡了。 “离间?”康亲王摇头,道:“太子和他多年情分,很难。” “呵呵,这不要选秀了吗?”徐虹玥眼睛一亮,道:“王爷,我思来想去,黎行之背后的靠山就是太子殿下。我们必须让太子殿下厌弃他,这小子才不会对你我造成伤害。” “厌弃他?这和选秀有什么关系。” 徐虹玥再次确认门窗紧闭,附耳道:“若是黎行之碰了太子殿下的女人呢?”给太子带绿帽子,再好的情分都没了吧。 康亲王啊了一声,道:“说起来容易,可是如何办到。再说,又如何确定太子殿下的女人?” 徐虹玥垂下眼眸,说:“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或者两个侧妃,必须有一个是隋家女孩。待确定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中意哪个,我们就寻机会动手。黎行之本身就是太子伴读,他打着太子殿下名头做事情有人信,届时坏了未来太子妻子的名声,太子就算容得下她,隋皇后也不会放过她!” 徐虹玥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她急忙摸了摸肚子,安抚呢喃:“孩子不怕,娘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三房和他仇恨已经结下,如今种种,都是为了你呀……” 康亲王闭了下眼睛,却是已经决定破釜沉舟一试。黎行之那孩子心机太深,绝对不能让他借着太子殿下爬上来。否则,他们全都活不了。 早知如此,当时要么痛快了结他,要么结下善缘……可是不成,结下善缘是把王位让给他吗? 入夜后,黎行之回到王府。他身边跟着两个侍卫,道:“大人不走正门?” 黎行之摇头,说:“门房全是王爷的人,咱们还是爬墙吧。” 身为老康亲王嫡亲的孙子,他混到这地步实在是可怜。更何况……黎行之想起自己的隐疾,整张脸都变成青绿色。那贱人给他下药,坏了身子,别的男孩十一二岁就会对女人有幻想,他倒好,下面从未硬过,这可如何是好! 康亲王原来的想法简单,黎行之当了皇子伴读,备受宫里人关注。再加上这毕竟是他侄子,他不过是不想还给他王位而已。既然药不死他,那就让他没能力做个男人,生不出孩子不就完了? 可是对于黎行之来说,做不成男人比死了还难受……所以他听说那药后就毫不犹豫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坏了黎行宁的腿。 不过相较于黎行宁的体外伤,他的隐疾更难以启齿。所以偶尔太子殿下调侃他快十七岁了还是个没经事儿的,他其实心里是非常郁闷的。 “大少爷回来啦!”父亲身边的老奴许伯伯偷着开了院门,说:“可是来取什么东西。” 黎行之点头,道:“我让你们偷的可拿到了。” 许老头摇头,说:“王妃可谨慎了。不过小红说听到翠花姐姐闲话,王妃想和千家做亲。” 黎行之咬牙,暗道这贱人!明知道他走的是太子殿下晋升之路,还想让他娶千家女。 “罢了。此次选秀说是舅舅家有姑娘进京了?” “嗯。是少爷表妹,李瞬柔。十四岁。李大人还私下和奴才联系了,说是想去太子宫里。” 黎行之嗯了一声,他这辈子要和太子殿下绑定一辈子,自然是要送个女人在太子身边。可惜他爹娘早逝,就他一个儿子,没有亲妹妹送,所以才私下和并不亲的舅家联系。 黎行之可没什么亲情意识,他攻于算计,人生目标是日后要做未来天子最重新的臣子。就连襄阳侯隋孜谦,黎行之的脑补都是要把他踩在脚底下! “让他们放心吧。”他点头道:“黎行宁的请封折子皇上给扣了,估计还是想继续拖着,毕竟我天天在宫里晃呢,皇帝待我也有些情分。所以你们这几日低调一些,王爷和王妃指不定抽什么风,寻理由折磨别人。” “属下知道。年底对账的那些管事们都离了京,少爷就算没这个世子之位,也是个小富翁呢。”许老头试着劝劝他,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黎行之咬牙,关于他隐疾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以许伯才会认为,他和康亲王夫妇是可以调和的矛盾。实际是不死不休…… 襄阳侯府 隋家三个女孩在府上安顿下来,隋孜谦示意徐念念带她们进宫见皇后娘娘。这种事情,他自然是没法出面的,于是拜托夫人。 徐念念和长辈行了礼,一家人吃了个便饭。 三个隋家姑娘,最为年长的是四叔的孙女儿,隋煜心。今年已经十六岁。然后是大伯孙女儿隋煜诺,模样生的最标致,身子纤细柔弱,可惜是个庶出,年方十五岁。不过她待人接物感觉有些故作清高。至于最小的姑娘,是隋煜宝,三叔家的孙女儿,刚过十四岁生日。比太子殿下大了几个月。 隋煜心沉稳,隋煜诺柔弱,隋煜宝娇艳。不知道为何,徐念念觉得娘娘会喜欢隋煜宝。她是个不愿意掩饰心意的姑娘,目光总是习惯的打量徐念念,说:“婶婶,你真好看啊。” 噗…… 隋孜谦差点喷了,欣慰的说:“念念确实很美。” 徐念念脸红了,就连隋家三叔都愣住,他这个侄儿几年不见,变化好大呀。居然会赞美女人,而且还是早先说看不上的女子。 咦,他才意识到,不是说襄阳侯夫妇关系很差吗? 怎么看起来人家日子过的合合满满,恩恩爱爱呀。 想起宫里皇后娘娘的惦记,饭后休息了一会,就一起进宫了。徐念念领着艰巨的任务,把三个丫头送到了云凤殿。 皇后娘娘大着个肚子,心情好的不成。多少年没见娘家人了,哪怕眼前的是隋季养的狗,她或许都想抱在怀里摸一摸。故乡的味道。 “煜心,煜诺,煜宝。”她喃喃自语,说:“都坐吧,可吃了东西?” 徐念念回话,道:“在府上用过午餐。” 隋兰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知道了。”她吩咐人上茶点,饶有兴趣的和姑娘们聊了起来,发现最咋咋呼呼的要属三叔叔家的隋煜宝。 骨子里,隋兰湘不待见庶出的两个叔叔。她从小是养在祖母身边的,而两个叔叔毕竟是祖父姨娘们生的,她脑海里还记得小时候祖母偷偷抹泪的样子。好在祖父是个很严厉古板的军人,将两个庶出叔叔教养的不错,一家人这才可以和和睦睦过下去。 所以,她更希望大伯家可以送个嫡出孙女过来,这才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可惜,大伯疼女孩,据说这庶女还是因为她姨娘想让她来,才同意下来的。 哎……她看向隋煜诺,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怎么看都是姨娘生的,以为故作清高,琴棋书画都学个模样,然后拿着劲儿便是高贵了?殊不知真正的贵气是由内而生,即便穿着最粗制的麻衣也可以谈笑风生。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高贵,露出胆怯的情绪。 比如三叔家的宝丫头,一看就是在家里被极其疼爱的,从不刻意掩饰骨子里的好奇,十分坦荡。至于四叔家的隋煜心,总归是太沉稳了,若四叔是嫡子,选个太子妃这样还凑活。可要是侧妃,必须要能被儿子看得上,否则日子过的太艰难。 最后,皇后娘娘开始赏赐,赏赐都是一样的,只有隋煜宝多了件衣裳。隋煜诺脸色煞白,她是娘娘嫡亲大伯家的女孩,为何娘娘却厚待三叔家的隋煜宝?那个臭丫头…… 午后,听说太后娘娘醒了,一行人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呆了半个时辰以后,还是隋煜宝最讨太后娘娘喜欢。 隋兰湘听说后一点都不意外,淡淡的说:“看惯了娇艳的煜花,偶尔草地里的一抹绿,更让人心旷神怡。”隋煜宝活泼,心直口快,反倒是让人觉得不做作,甚是喜爱。 因为尚未开选秀,所以他们是不允许留宿宫廷。 一行人最后乘坐马车回府,隋煜诺没忍住,开口道:“娘娘单独赐了你一件什么衣裳?” 隋煜宝本是不乐意搭理她,可是她自个也很好奇,于是命人拆了包。这是一条长裙,花样特别,刺绣精致,腰封设计的也很与众不同。 隋煜宝一眼就喜欢上了,道:“真好看!这花我都没见过呢。” 徐念念一怔,这不是和嫣嫣买的那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吗? 当晚,千贵妃发动了,早产一女。 同时,许多家都得了消息,皇后娘娘多赏了南煜隋家三房姑娘一条裙子。 68.第24章 宫内、灯火通明。千贵妃哭喊了半夜,总算把小公主生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生产,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于喊那么痛苦,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心疼罢了。 圣人年老以后,对于新生下来的小孩子特别喜欢,赶巧他起夜茅厕,听说千贵妃生了,特意跑来千贵妃寝宫看望小公主。 千贵妃听闻后努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皇上询问奶娘小公主情况的样子,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可惜不是个儿子,不过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如何?皇帝四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她的夫君她心里清楚,虽然厌恶惦记他皇权的儿子,性格眦睚必报,可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事关国体安慰,他不会再像六年前动先太子那样针对现如今的太子爷。 亏得隋兰湘坐得住,她自嘲的想着,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坐不住? 大皇子安南王和隋家交情深刻,往日里经常和襄阳侯出双入对,若不是知晓这两个男人行事确实光明磊落,怕是说他俩彼此断袖都有人信! 二皇子先太子被终身囚禁,镇南侯李家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很早就夭折了,她的儿子五皇子黎弘岳今年年后才九岁,比太子殿下足足小了四岁。等岳哥儿十六的时候皇帝都五十五了。大黎历史上最年长的皇帝都没活过五十五的……除非皇后娘娘坐不住他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误。 于是隋兰湘更淡定了,淡定的都可以把后宫权利分出去,自个躲起来悠闲的生孩子…… 千贵妃越想越绝望,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一时间,就连应酬皇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年轻时候和隋兰湘有些不对付,做过先皇后李氏手里的一把刀。甚至有一年隋兰湘小产,还是她替李皇后出的手。哎……这要是太子殿下登基,千家落寞是迟早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他娘家近来都盯着她的肚子,若还是个男孩就放手一搏,反正手握两个皇子殿下呢。不曾想、来了个公主。如此一来,习惯未雨绸缪的父亲怕是要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可是隋兰湘对千家一向厌恶至深,当年隋兰湘没进宫的时候,父亲兄长就是李家附庸,对于李家军中平起平坐的政敌隋家下过黑手,甚至在粮草上出过难题,这些仇,隋兰湘不会查不出来,怕是都攒着呢。 千贵妃咳嗽一声,心境瞬间苍老许多。 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千贵妃这个喜主儿,反倒快成了苦主儿。 次日,云凤殿的隋兰湘听闻千贵妃产女,笑呵呵的说:“赏……重重的赏!” 千贵妃早产没多久,她殿里宫女出身的那位美人在院子里欣赏□□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于是后宫里就剩下一位九月份预产期的皇后娘娘。 秀女采选即将开始,皇上光看两位新妃平日里送来的画册都看不完呢,对于那位流产了的美人也记不大清楚,渐渐的就遗忘了。归根结底,那美人本就是皇上当初想敲打下太子,故意去千贵妃那寻的玩意,说不得多在乎罢了。 皇上对于江南一行折子里关于王鹤的诉讼极其满意,完全是按照他的暗示来的,于是他打算给太子几个甜枣,毕竟是他亲儿子么,说是敲打,何尝不是磨练呢?皇上觉得自个可有理了…… 千贵妃娘家自从得了贵妃产女的消息,整个宅子便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千大人连同几个族兄,再加上几个亲信谋士,连着聚了好几日,也没得出个大的章程。 “父亲,儿子认为,皇后娘娘是隋家人不假,可是太子殿下姓黎。他日殿下若登基,难道不应该是更需要制衡吗?隋家本身就手握军权,或许千家的存在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儿。”说话的是千贵妃的嫡亲兄长,他如今是户部侍郎。 千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 千贵妃长兄愣了下,说:“父亲到底有何事儿瞒着儿子?” 千老爷看了一眼自个弟弟,两个人无奈的望向千贵妃的长兄,说:“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七彩山下那场战役?隋家老二死了。其实根本原因是援军故意延迟。” …… “当时先皇后娘娘和皇帝开始有了隔阂,皇帝忌讳立皇后娘家镇南侯兵权,自然迫切的想拉拢南域隋家,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于是李家和隋家在朝堂上明着暗着吵个不停,咱们家又是属于先太子一派,毕竟当时太子已经成年了,说不好就替代皇帝成了新皇。”千家老爷后悔道:“谁晓得皇帝身子骨这般英朗?这都四十八了……” “咳咳。”千家兄长郁闷极了,如此说来,这梁子结的不小。 “隋家其他房当时也有嫡女可以被选择送进宫,未必是隋兰湘。他们这一脉功劳极大,有太后娘娘在呢,也会给她一门好亲事儿。可是隋兰湘父亲去的早,长兄就是战死在沙场,如今二哥也死了,还死的这么冤屈,想必她定是知道什么,这才决意进宫的。” …… “隋兰湘受宠后,先皇后娘娘见了咱家姐儿,觉得容貌娇艳,这才让你妹妹也进了宫。不过后来姐儿生了五皇子,我和你的官阶又一级级往上升,反倒是和先皇后一脉渐渐疏远起来。直至先太子被扣下谋逆的帽子……皇帝却丝毫没有问罪于千家的意思,反倒是想利用千家,制衡皇后娘娘。” “咱们家可比不过当下的隋家啊。”千家兄长直言道。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让尤画嫁给太子。” “就怕皇后娘娘那关过不去……”千家兄长叹气道。 “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千家女。侧妃的话,倒是可以争一争。”千家老太爷喃喃自语。 “问题是皇上如何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不看好圣人,所以才突然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千家兄长担忧的说。毕竟皇帝还没死呢。 “那又如何?皇上现在绝不会动千家,否则朝堂上隋家势力更大。皇上不痛快的话,就会去敲打太子殿下,虽然我说将尤画想办法送进东宫,不过是为了留有余地。若是圣人因千家此举厌了太子,越发忌讳他,于咱们更不算坏事儿。别忘了除了太子殿下和安南王,最大的皇子就是咱们家的外孙子岳哥儿。所以说,算起来千家就是失了个尤画而已。家族大义面前,这点牺牲太微不足道了。” 千家兄长胸口一紧,尤画是她闺女好么……父亲当他面这么说合适吗! “你别嫌父亲说话难听,想想你几个儿子……我们如今都是为了千家子嗣!” 千家兄长低下头,没有多言。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选妃除了隋家女孩以外,都是挑的普通人家,身世显赫的反倒是弃之一边。” 千老爷笑了,道:“呵呵,皇后娘娘求稳,反正儿媳妇不满意,日后换掉就是。” “按照当下得来的回馈,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更中意隋孜谦庶出三叔叔的嫡孙女,隋煜宝。可是这丫头的祖父是庶出,并且没有官职,还掌管族中庶务,太子妃是做不得,最多是侧妃。另外一个侧妃名额,听闻被襄阳侯隋孜谦要走了。”一位谋士道。 “隋孜谦要给太子塞侧妃?”千家兄长质问道。这不太符合隋孜谦的风格。 谋士点了下头,道:“是的。据说是徐家女孩。” “徐家?”千家兄长皱起眉头,道:“难不成隋孜谦要休妻吗?所以另寻途径将徐家绑定在太子殿下这条船上?况且徐家也是一个大世族,人口众多,相较于送个宗族女孩进宫做娘娘,徐念念这门婚事儿倒是更能放弃吧。” 千家老爷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若隋孜谦当真要让徐家女孩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那么保不齐日后会休妻。这样,徐老头才能点头应下来。” “不过任谁遭遇那种事儿都早休妻了吧。”徐家兄长附和道:“只是如此一来,尤画岂不是当不了侧妃了吗?太子妃那是绝对没戏呀……” 千家老爷眯着眼睛,说:“盯着太子的人多了去,包不起有志同道合的人。”他唇角扬起,想起什么,说:“更何况,我前阵子联系了一位安插在宫里的老太监,得到个比较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千家兄长问道。 千家老爷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我还不确定,待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知你们。” 眼看着选秀就要正是开始,秀女们要集体进宫了。 临行前,徐念念带着三个丫头前往西普寺烧香。西普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她约了嫣嫣在寺庙门口想见。他们徐家宗族也出了个姑娘应选,五个女孩子一起去进香。 襄阳侯府的马车抵达山脚下,准备换乘登山小轿。 徐念念下了马车,看到貌美如花的妹妹挽着一位年轻女孩。妹妹穿着一身粉色束腰长裙,更衬着她身段柔美,可不是金怡楼买的那一条樱花裙子吗? “咦,婶婶妹妹的衣裳居然和我一样呢!”隋煜宝就是个咋呼的自来熟,一时间大家将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带上纱帽以后,非但裙子一样,连体态都像极了。 69.第25章 明媚的日光洒下来,落在一张张身段均匀的鲜艳衣服上,徐念念都觉得心情大好。难怪年长者都喜欢隋煜宝这种活泼开朗的孩子,浑身上下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徐念念走上去,捏了捏妹妹的手,调侃道:“你倒是爱美,这么早就穿上了。” 徐嫣嫣噘着嘴巴笑了笑,人一多,她就有些不大会说话了。 “婶婶妹妹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吗?” 徐嫣嫣点了下头,闷着不出声。摇了摇徐念念的手臂,那意思是让她解释一下。 徐念念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隋煜宝自来熟的抓住徐嫣嫣的说:“我们好有缘分呀。” 徐嫣嫣头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的姑娘,憋了半天,道:“嗯。” “金怡楼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蛮有意思。改日一起去逛逛呢。” 徐嫣嫣犹豫片刻,闷声道:“好。” 徐念念见状,却是不愿意打扰他们,若是可以让隋煜宝治好徐嫣嫣的隐疾,倒也不错呢。徐嫣嫣真心着急,她委屈的想回头去拉姐姐,没想到徐念念退了两步,则是照看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 徐念念是襄阳侯夫人,带着又是隋徐两家贵女,在主堂抽完吉祥签后就被领至后院休息。代表徐家进宫的女孩叫做徐袅袅。她和徐念念徐嫣嫣都同辈,这一辈的女孩性命没有跟着族谱来,而全是选择的叠名。 其实,在大黎叠名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她意味着不吉利。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女孩也是按照族谱拍下来的字来取中字。没想到周岁后就暴毙了。第二个女孩也是在出生后不久死于一场怪病。于是他们给两个女孩都坐了法式,并且寻大师来解惑。 最终大师说是让务必都取叠名,无需跟随族谱起名字……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不过最后真的按照大师的说法去取名字了,倒也再无出现刚出生不久就去世的例子。思及此,宗族里的长辈总认为这一辈的徐家女孩会出现个大人物,于是每次选秀都不落后,全部挑选的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嫡女。 徐袅袅的父亲也是科举出身,是外省市的知府大人。她生的珠圆玉润,眉眼上调,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媚态,给人感觉极其有韵味。徐念念暗自琢磨,难不成宗族那边今年想要出其不意,送了个最和一般大家闺秀风格完全迥异的姑娘来? 徐袅袅人如其名,声音细而柔弱,道:“姐姐,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真香呀。” ……徐嫣嫣摘下纱帽,浑身是一层鸡皮疙瘩。 隋煜宝好笑的看着徐袅袅,直言道:“你平日在家说话也这个样子吗?” “女孩子不都这样子吗?”徐袅袅柔声反驳回去。若跟了徐念念的辈分,眼前女孩还是小辈呢。她想起临行前娘亲的话,襄阳侯和首辅大人的女儿徐念念感情不好,宗族怕受牵连,得罪未来的太子殿下,这才有意将她送入东宫。可是想到隋孜谦已经娶了徐念念,隋皇后自然不会把太子侧妃的名头浪费在徐家身上,实在不成,若是能入了襄阳侯的眼,姐妹两人共侍一夫即可。 这话出自一名四品官夫人的嘴巴,着实有些难堪了。可是她爹当年也是探花郎,年龄上比徐首辅还要大三岁,至今却只是四品官,还是云南那种荒凉之地的官员。 谁不晓得云南省少数民族当道?朝廷官员不过是个摆设,想要做出政绩太难了。眼看着明年爹要回京述职,怕是很难有升迁的机会。这些年徐首辅在皇帝面前体面,却没怎么提拔族中子弟,早就被很多人不满了。 徐袅袅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敢多言什么。他们午后约了大师做一场祈福的法式,徐念念吩咐了小僧摆饭,众人午饭后分别在各自的小屋子里休憩。未时三刻,日头正是晒着的时候,院外突然一阵混乱,徐念念率先醒了,诧异道:“怎么了?” 岫红聊起帘子同侍卫问了两句,说:“夫人别挂心,说是前院有个小贼……没抓住跑了。” “哦?不会来到后院吧。” 岫红浅笑,说:“夫人,咱们家外面戳着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那都是咱家侯爷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这次夫人带姑娘们来寺庙上香,侯爷不放心要跟着,夫人您忌讳年轻女孩多拒绝了侯爷,侯爷担心则派了亲卫队过来开道,这上心劲儿……” “好了!”徐念念没好气的打断她,说:“既然无事便好。还有三刻中就到了良辰,我稍微迷瞪片刻,记得叫醒我。” 岫红称是。 徐念念扭过身子躺着,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她身子莫名发烫,汗流浃背,眼前是一片血红色,她置身火海,头顶的天空好像是无法冲破的屏障,火海冲天。 一股钻心的疼痛满眼全身,徐念念啊的大喊一声,惊醒了。 “夫人,夫人……”岫红和几个丫鬟围在一旁,错愕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徐念念满头的汗水,右手成拳,伏在胸口处。 “夫人方才一直攥着拳头捂着胸口发抖呢……” 岫红的话尚未说完,窗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说:“侯爷到了!” 徐念念蹙眉,为何会心神不宁呢? 隋孜谦大步进屋,发现徐念念满头的汗水,诧异道:“念念,你怎么了?” 徐念念迷茫的望着她,说:“做了个不太好受的梦。”她想起什么,说:“你如何来了?” “下朝后,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其实很多年前,他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现在就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呢?起初徐念念还提议要在庙里住上一晚,被他严厉拒绝了。选秀结果明明都定了,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烧香有什么用? 说到底,徐念念求佛祖,还不如求他呢! 她望着对自己关心备至的隋孜谦,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措的情绪…… 未来,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隋孜谦定定的看着她,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一边吩咐丫鬟倒热水给夫人擦拭下脸颊,一边问她道:“我和岳父大人商量,打算让袅袅成为太子侧妃。” 徐念念愣住,说:“这、娘娘会同意?” 隋孜谦轻笑,道:“娘娘本不打算寻多体面的门第,若不是族里人不放心,照娘娘的意思,东宫是可以没有隋家女的。” 徐念念深思片刻,便了然于心。 太子殿下才十三岁,心性未定,少年夫妻,又有谁能相伴到老呢?现如今宫里的宠妃,哪一个不是可以做皇帝女儿的年纪。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太子是她的独子,又孝顺,根本无需担忧什么。可是隋家不放心,隋兰湘都多少年没回南域老宅了,早就成了外人。 “所以徐袅袅会成为太子侧妃吗?”徐念念目光复杂的看着隋孜谦。 隋孜谦眯着眼睛,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既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与其便宜外人,为什么不能是徐袅袅呢。”隋孜谦不愿意告诉任何他的私心,他想把徐家宗族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这样徐首辅就没了其他选择,最重要的是,徐念念无法轻易离开她。 她是他的……她的退路只能是他。 “另外一位侧妃是隋煜宝?”徐念念问道。 “嗯。”隋孜谦点头,说:“太子妃的人选会让皇上定夺。不过娘娘中意太后娘家,又怕皇上有想法,索性借着身孕彻底不管了。不过估摸着太后娘娘会拼一下……”当下皇位继承者比较明朗,皇帝再处理了先太子以后,除了十三岁的四皇子黎弘宸,其他孩子都太小了。 为了国体,皇帝也不会太过任性妄为。 岫红递过来手帕,隋孜谦轻轻的给徐念念擦拭。丫鬟们默默的退了出去。 徐念念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她想起什么,大喊道:“岫红!” 隋孜谦吓了一跳,岫红折身返回,道:“夫人?” “嫣嫣呢?” “旁屋休息呢吧。”岫红迷惑道。 “让她过来。”徐念念沉声道。 不过片刻,岫红惊慌失措的跑回来,道:“旁屋是空的,两个丫鬟被人打昏了。” 87.第29章 御书房 黎行之擦了下眼角,拿起毛笔继续聆听着皇帝口谕,记录下来。 黎弘宸突然叹了口气,道:“行之,你说朕要不要微服出巡一趟徐水县啊。再过半个月前面大军就要班师回朝,唯有安南王和宁大郎领军,却不见舅舅……若是让外人知晓我和舅舅有了隔阂,总归是不好的。”况且他是真认识到自己错了,更不愿意听到谁非议隋家。 黎行之神情恍惚,仿若没听到似的。 “行之?”皇帝抬起头,入眼的是黎行之黑了一圈的眼眸。 “你最近怎么了?”黎弘宸诧异道。不但话少了,总是心不在焉似的。 黎行之茫然的抬头,觉得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黎弘宸吓了一跳,立刻宣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诊治后,道:“并无大事儿,就是没休息好。” 皇帝放了心,给了黎行之三日沐休假。黎行之出了宫,不知道该去哪里。有许多人恭维着他,围着他,拉着他要去一起吃饭。可是他一点都不饿,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康亲王府门口,门房像只狗般伏低做小,恨不得跪地上让他踩着下了马车。他咬住下唇,使劲踹了过去,却觉得不解恨。整个人都处在一股暴虐的状态下。 他的阿雅……跑了。 嗯,她是趁乱跑了,绝不是死了。 黎行之攥了攥拳头,亏他还想让她受教训,反倒是被阿雅教训了。这一切比她死了还令人难受!不、不不不,阿雅活着就好,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给她挖出来。 小丫鬟递上一杯茶,黎行之抿了一口觉得味道难忍,啪的一声就摔到地上。众人下跪,谁都不敢得罪这位主子。 前几日小少爷被人拉去花楼喝酒,不知道那处官儿怎么惹少爷了,被少爷当场抽了。他们家主子性子虽然恶劣,却是头一次在外面打了女人。还让人家改名,硬是从雅雅姑娘改名成柔柔姑娘。 为此还不够似的,逼得花楼关了三天门。 到底是怎么了? 别人不晓得,老仆人王管事却是很清楚。 真没想到那位阿雅姑娘对少爷的影响这般大,好在是跑了,留下来更是生出事端。 他相信少爷会慢慢好起来,岁月是一抹良药,什么都可以淡去。曾经那么多苦都受得住,如今不过是感情上的伤…… 黎行之在马路上发呆,碰到郑国公家的小孙子郑宁。 “黎大人,怎么一个人戳着,我们去喝酒吧。”郑宁邀请道。谁不晓得黎行之是皇帝眼前最信任的红人,自打太子殿下登基后,那群潜府的奴才全都鸡犬升天了。 黎行之本不想去,却又觉得一安静下来就会想起阿雅,整个身子好像被什么掰开,生疼生疼。他没点头,亦没有摇头,跟着郑宁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最近来个卖唱的,那模样,那身段,那嗓子……”郑宁一脸色胚样子,旁边自有一群纨绔子弟附和,黎行之没说话,只是被郑宁推着走在前头。他心里堵,却寻不到人说话。从小到大,他一颗心都扑在讨好殿下身上,除了殿下,竟是再无其他说得上话的朋友。 有时候他把襄阳侯隋孜谦当成假想敌,也是因为黎弘宸依赖他,看重他。而且他还什么都有,有操心他婚事儿的太后娘娘,有将他当成弟弟疼的几位兄长。后来隋家长兄和老二虽然死了,还有安南王拉扯他,他凭什么把好事儿都占全了。越发显得黎行之形单影薄,他嫉妒他…… 郑宁一群人进了雅座,吩咐小厮去宣那唱曲的过来。没想到人家在旁边陪千家大郎呢。更要命的是千家大郎还和小厮耻笑道:“去和郑家公子说,人在我这里,让他侯着!” 其实这个唱曲的是个男娃,没有和醉仙楼签死契,有一定自主权。他的收入所得会上交一部分给醉仙楼。 郑宁听后,立刻怒目圆睁,讽刺的说:“千家大郎就是笑话,以前靠着贵妃娘娘,现在还是靠着贵妃娘娘,一家子都靠女人往上爬。挺大岁数不学无数,还跟和我们抢戏听。”他足足小了千家大郎五岁,骂起人来贼大胆! 一场争小戏子的戏码在醉仙楼开幕。 郑宁特意和黎行之报备,道:“我这是想让黎兄领略下这新人风情,可惜千家大郎不给薄面,不给黎兄面子那就是不给我的,看我和他不争执一番。” 本是普通的骂战,不晓得谁先动了手,然后炒作一团。嘎吱一声,随着千家大郎一声惨叫,众人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千家大郎躺在地上,哇哇的哭喊起来:“我的腿,疼,动不了了,折了折了啊……” “谁让你们真弄那废物!”郑宁吼道,然后转身就跑,这事儿要告诉他祖父,省的千家老头子闹到朝堂上去了。 众人散去,黎行之还在桌子旁边呆呆的坐着。若是曾经,他定会利用这个事情好好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或者从郑家老头,还有千家老头那获得一些利益。现在,他却全然没有心情。他不明白,他满脑子的不明白,阿雅、为什么要跑。 他还记得当时听闻城外庄子起了火,整个心脏就好像被绳子吊起来了似的,疼的不成。他快马加鞭的赶出城,完全忘记了皇帝交代的差事儿,只想看看他的阿雅是不是安好,她不会说话,喊不出救命,谁能注意到柔弱的她? 阿雅阿雅……第一眼看到完好无损的庄子时候他还庆幸,应该是没有大事儿。却没想到,烧的是后院,而且这火来的蹊跷,完全是从阿雅的屋子烧起来的。好在纵火者手段并不高明,于是屋子整体还存在着,人却是没了。 呵呵……他不是傻子,稍微一调查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是阿雅放的,还有那个尼姑,那个狼心狗肺的老贱人!定是她蛊惑了他的阿雅,让阿雅跑的。为什么要跑,就因为他冷了她? 黎行之甩甩头,呼吸都觉得艰难,阿雅现在在哪里?老尼姑可会善待她。她不会说话,她、她怎么活下去。会不会再遇到个男人虎视眈眈。胸口一疼,他完全不敢想,目光全是厉色,谁敢碰他的阿雅,他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混蛋! 阿雅一定不情愿离开他的,一定! 仿若如此坚信着,黎行之才会觉得好过下去。 他盯着眼前剩下的一桌子饭菜,吩咐人上了米饭,吃了起来。他好几日吃不下去了,可是他的阿雅还在等他去救他,他要多吃点,然后才有力气回到皇帝身边当差,再寻机会救她。 若是可以寻回阿雅,他保证再也不凶她了,这样,阿雅就不会跑了吧。 他再也不敢凶她了……黎行之呆滞的咀嚼着口中饭菜,却是尝不出什么滋味。 眼角发湿,嘴里的味道咸咸。他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哪怕当时祖父去世,叔叔害他,他也是踌躇满志的想要报复回去,而不是现在,感觉天都塌了。 该死的他当初为什么要吓唬她……若不是阿雅怕了,又怎会被老尼姑那贱人蛊惑! 泪水汹涌而下,黎行之从未如此惶恐,前路漫漫,一片昏暗。 徐水县,襄阳侯隋孜谦却是心情大好,意气风发。 他听着属下来报,千家嫡长孙断了条腿,还和郑家小少爷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忙坏了千老头。另一方面,徐嫣嫣的身子骨养的差不多,不出两日,便可以抵达徐水县。至于千尤画,她曾经爱慕过秦家大少爷秦子仕,写过的小篆的誊抄版已经到手,接下来就看如何运作。 襄阳侯眼睛亮亮的,徐嫣嫣是带回去给念念的,至于千家大郎那条腿,是给岳丈大人出气…… 千家子孙并不旺盛,否则一个不学无术的大郎也不至于被千太妃的兄长这般在乎。但是养歪了就是养歪了,待那条腿养好了,咱们可以换一条再试试。 “侯爷,可是定下登门拜访徐大人的日子。属下好让管事儿弄帖子。” 隋孜谦点了下头,道:“后日一早!” 良辰吉日,他特意找人算的…… 四喜应了声,特意去翻了农历,这日子挑的,易出行、易嫁娶。~~o(>_<)o ~~ 87.第29章 御书房 黎行之擦了下眼角,拿起毛笔继续聆听着皇帝口谕,记录下来。 黎弘宸突然叹了口气,道:“行之,你说朕要不要微服出巡一趟徐水县啊。再过半个月前面大军就要班师回朝,唯有安南王和宁大郎领军,却不见舅舅……若是让外人知晓我和舅舅有了隔阂,总归是不好的。”况且他是真认识到自己错了,更不愿意听到谁非议隋家。 黎行之神情恍惚,仿若没听到似的。 “行之?”皇帝抬起头,入眼的是黎行之黑了一圈的眼眸。 “你最近怎么了?”黎弘宸诧异道。不但话少了,总是心不在焉似的。 黎行之茫然的抬头,觉得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黎弘宸吓了一跳,立刻宣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诊治后,道:“并无大事儿,就是没休息好。” 皇帝放了心,给了黎行之三日沐休假。黎行之出了宫,不知道该去哪里。有许多人恭维着他,围着他,拉着他要去一起吃饭。可是他一点都不饿,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康亲王府门口,门房像只狗般伏低做小,恨不得跪地上让他踩着下了马车。他咬住下唇,使劲踹了过去,却觉得不解恨。整个人都处在一股暴虐的状态下。 他的阿雅……跑了。 嗯,她是趁乱跑了,绝不是死了。 黎行之攥了攥拳头,亏他还想让她受教训,反倒是被阿雅教训了。这一切比她死了还令人难受!不、不不不,阿雅活着就好,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给她挖出来。 小丫鬟递上一杯茶,黎行之抿了一口觉得味道难忍,啪的一声就摔到地上。众人下跪,谁都不敢得罪这位主子。 前几日小少爷被人拉去花楼喝酒,不知道那处官儿怎么惹少爷了,被少爷当场抽了。他们家主子性子虽然恶劣,却是头一次在外面打了女人。还让人家改名,硬是从雅雅姑娘改名成柔柔姑娘。 为此还不够似的,逼得花楼关了三天门。 到底是怎么了? 别人不晓得,老仆人王管事却是很清楚。 真没想到那位阿雅姑娘对少爷的影响这般大,好在是跑了,留下来更是生出事端。 他相信少爷会慢慢好起来,岁月是一抹良药,什么都可以淡去。曾经那么多苦都受得住,如今不过是感情上的伤…… 黎行之在马路上发呆,碰到郑国公家的小孙子郑宁。 “黎大人,怎么一个人戳着,我们去喝酒吧。”郑宁邀请道。谁不晓得黎行之是皇帝眼前最信任的红人,自打太子殿下登基后,那群潜府的奴才全都鸡犬升天了。 黎行之本不想去,却又觉得一安静下来就会想起阿雅,整个身子好像被什么掰开,生疼生疼。他没点头,亦没有摇头,跟着郑宁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最近来个卖唱的,那模样,那身段,那嗓子……”郑宁一脸色胚样子,旁边自有一群纨绔子弟附和,黎行之没说话,只是被郑宁推着走在前头。他心里堵,却寻不到人说话。从小到大,他一颗心都扑在讨好殿下身上,除了殿下,竟是再无其他说得上话的朋友。 有时候他把襄阳侯隋孜谦当成假想敌,也是因为黎弘宸依赖他,看重他。而且他还什么都有,有操心他婚事儿的太后娘娘,有将他当成弟弟疼的几位兄长。后来隋家长兄和老二虽然死了,还有安南王拉扯他,他凭什么把好事儿都占全了。越发显得黎行之形单影薄,他嫉妒他…… 郑宁一群人进了雅座,吩咐小厮去宣那唱曲的过来。没想到人家在旁边陪千家大郎呢。更要命的是千家大郎还和小厮耻笑道:“去和郑家公子说,人在我这里,让他侯着!” 其实这个唱曲的是个男娃,没有和醉仙楼签死契,有一定自主权。他的收入所得会上交一部分给醉仙楼。 郑宁听后,立刻怒目圆睁,讽刺的说:“千家大郎就是笑话,以前靠着贵妃娘娘,现在还是靠着贵妃娘娘,一家子都靠女人往上爬。挺大岁数不学无数,还跟和我们抢戏听。”他足足小了千家大郎五岁,骂起人来贼大胆! 一场争小戏子的戏码在醉仙楼开幕。 郑宁特意和黎行之报备,道:“我这是想让黎兄领略下这新人风情,可惜千家大郎不给薄面,不给黎兄面子那就是不给我的,看我和他不争执一番。” 本是普通的骂战,不晓得谁先动了手,然后炒作一团。嘎吱一声,随着千家大郎一声惨叫,众人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千家大郎躺在地上,哇哇的哭喊起来:“我的腿,疼,动不了了,折了折了啊……” “谁让你们真弄那废物!”郑宁吼道,然后转身就跑,这事儿要告诉他祖父,省的千家老头子闹到朝堂上去了。 众人散去,黎行之还在桌子旁边呆呆的坐着。若是曾经,他定会利用这个事情好好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或者从郑家老头,还有千家老头那获得一些利益。现在,他却全然没有心情。他不明白,他满脑子的不明白,阿雅、为什么要跑。 他还记得当时听闻城外庄子起了火,整个心脏就好像被绳子吊起来了似的,疼的不成。他快马加鞭的赶出城,完全忘记了皇帝交代的差事儿,只想看看他的阿雅是不是安好,她不会说话,喊不出救命,谁能注意到柔弱的她? 阿雅阿雅……第一眼看到完好无损的庄子时候他还庆幸,应该是没有大事儿。却没想到,烧的是后院,而且这火来的蹊跷,完全是从阿雅的屋子烧起来的。好在纵火者手段并不高明,于是屋子整体还存在着,人却是没了。 呵呵……他不是傻子,稍微一调查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是阿雅放的,还有那个尼姑,那个狼心狗肺的老贱人!定是她蛊惑了他的阿雅,让阿雅跑的。为什么要跑,就因为他冷了她? 黎行之甩甩头,呼吸都觉得艰难,阿雅现在在哪里?老尼姑可会善待她。她不会说话,她、她怎么活下去。会不会再遇到个男人虎视眈眈。胸口一疼,他完全不敢想,目光全是厉色,谁敢碰他的阿雅,他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混蛋! 阿雅一定不情愿离开他的,一定! 仿若如此坚信着,黎行之才会觉得好过下去。 他盯着眼前剩下的一桌子饭菜,吩咐人上了米饭,吃了起来。他好几日吃不下去了,可是他的阿雅还在等他去救他,他要多吃点,然后才有力气回到皇帝身边当差,再寻机会救她。 若是可以寻回阿雅,他保证再也不凶她了,这样,阿雅就不会跑了吧。 他再也不敢凶她了……黎行之呆滞的咀嚼着口中饭菜,却是尝不出什么滋味。 眼角发湿,嘴里的味道咸咸。他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哪怕当时祖父去世,叔叔害他,他也是踌躇满志的想要报复回去,而不是现在,感觉天都塌了。 该死的他当初为什么要吓唬她……若不是阿雅怕了,又怎会被老尼姑那贱人蛊惑! 泪水汹涌而下,黎行之从未如此惶恐,前路漫漫,一片昏暗。 徐水县,襄阳侯隋孜谦却是心情大好,意气风发。 他听着属下来报,千家嫡长孙断了条腿,还和郑家小少爷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忙坏了千老头。另一方面,徐嫣嫣的身子骨养的差不多,不出两日,便可以抵达徐水县。至于千尤画,她曾经爱慕过秦家大少爷秦子仕,写过的小篆的誊抄版已经到手,接下来就看如何运作。 襄阳侯眼睛亮亮的,徐嫣嫣是带回去给念念的,至于千家大郎那条腿,是给岳丈大人出气…… 千家子孙并不旺盛,否则一个不学无术的大郎也不至于被千太妃的兄长这般在乎。但是养歪了就是养歪了,待那条腿养好了,咱们可以换一条再试试。 “侯爷,可是定下登门拜访徐大人的日子。属下好让管事儿弄帖子。” 隋孜谦点了下头,道:“后日一早!” 良辰吉日,他特意找人算的…… 四喜应了声,特意去翻了农历,这日子挑的,易出行、易嫁娶。~~o(>_<)o ~~ 85.第27章 隋孜谦连夜赶路,没几日就抵达了徐水县。可是近乡情怯,他拿什么去见念念?和离文书吗? 隋孜谦犹豫片刻,先是在县里买了个宅子住下来,吩咐身边几个功夫不错的侍卫去徐家老宅门口守着,但凡遇到不敬者,上去就揍,死活不论。 总是要做出点事情,他才有脸见夫人。否则说出来的衷肠,他自个听着都难受! 顿时,徐府管事都觉得近来村里治安好了,固定的施粥日子到了,门口连个乞丐都没有。也是够纳闷的。难不成近来春暖花开,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与此同时,宫里收到了襄阳侯隋孜谦的回信。 隋兰湘盯着那徐水县三个字,眼睛都快望穿了,唤来嬷嬷,道:“谦哥儿这是何意?” 老嬷嬷暗道,娘娘,您多机灵的一个人,这还用说嘛?对于和离的事儿表达不满吗!相较于送给皇上的信函,隋兰湘收到的言辞实在是温和。 所以,没多久,小皇帝就红着眼眶过来了,道:“母后,舅舅这是何意?” 隋兰湘接过信函一看,一股恶气堵在胸口,连带着攥着七皇子的手都紧了紧,哇的一声,小皇子大哭起来。 黎弘宸皱眉,有些不喜。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值他大婚,母后什么都顾不上。起初并未有多伤心,后来孩子出世后,母后居然亲自抚养,作为独生子长大的皇帝心酸了。后来父皇病倒,黎弘宸忙着稳定朝政,顾不得和小弟弟培养感情,现如今孩子大了,更生不出亲近感觉。何况母亲多爱幼儿,往日里母后就他一个儿子,经常派人嘘寒问暖,自打有了小弟弟,他的待遇一落千丈,反倒是说教多余叮嘱。他心里如何好受? 可他是天子,是皇上,不能表现出来,但是终归他还没成年呢!再想想方才舅舅的信函,黎弘宸是真流眼泪了。舅舅生他气了,而且很大的怨念,莫名其妙的,这比母后偏向小七还让他难受。 舅舅曾说过,若真是厌了一个人,那么也无需和对方争吵。眼不见为净,你不在乎了,就没的心可伤。此时舅舅一个脏字儿没有,却是透着一股远离朝廷之意,可不是气急? 隋兰湘吩咐女官将小皇子抱走,除了留下一个老嬷嬷伺候,其他人全部屏退,劝道:“兴许、你舅舅那么大的人了,觉得婚事儿被人搀和,有些不喜。”隋孜谦是她嫡亲的弟弟,她不愿意儿子和弟弟真隔了心。 “皇帝无需难过,一时气话,莫上心。待我劝劝侯爷即可。” 隋兰湘还觉得委屈呢,弟弟不是和徐念念关系不好吗?她帮他解决了个麻烦还被恨上了?她现在也搞不明白弟弟想法,但是因为她在乎隋孜谦,必然是要缓和君臣关系,否则皇帝因此恨上弟弟,她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不喜吗?”黎弘宸咬住下唇,说:“舅舅都不好好养伤直接去徐水县了!” 黎弘宸不是傻子,知道母后在抹稀泥。他望着隋兰湘隐隐有些怨气却不敢发的样子,猛然发现,他不再是母后膝下的乖儿子,彼此间畅所欲言。他是皇帝,舅舅生气不骂他却是疏远,也因为他不是需要辅助的太子殿下了,而是要发号施令的君上。母后明明看出舅舅气急却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敢直言,是怕他和舅舅生出隔阂吧……可是,他怎么会呢? 他没有变,他们却不再当他是曾经的黎弘宸。 他、不再是他们眼里曾经的那个好儿子,亲外甥了……遥想去年下江南,舅舅温和的笑容,一切仿若近在眼前,如今又觉得那么的远。 他深吸口气,总之在母后这得不到什么真话,有些赌气似的说:“那儿臣告退了!” 隋兰湘愣住,尚未回过神便见儿子远去。 她蹙眉,抱怨道:“瞅瞅他这样子,这才成婚几日?” 老嬷嬷叹了口气,近来因为皇帝偏宠德妃娘娘千氏,太后娘娘本就有些怨气了。所以,皇帝所有的一点小变化,自然都是受了千氏枕边风? 黎弘宸心烦,索性宣了黎行之。 黎行之早就从小太监那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听闻隋孜谦来战报了,前方战事基本平定。可是皇帝心情却不好,呵呵,想起前阵子的和离事件,他挑了下眉,难不成他的机会来了?黎行之的仕途之路是要做新皇帝眼前第一心腹!抹黑隋孜谦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况且他如今掌管着禁卫军,隋孜谦若回京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皇上,可是德妃那有事儿?”黎行之故意从另外一个话题切入。两个男人可以从好朋友上升到极其亲密的好朋友,那多半是因为某个契机。黎弘宸爱慕千尤画的事情便是黎行之和主子拉近关系的重要事件。 黎弘宸抿着唇角,说:“行之,你说朕是不是太刚愎自用了。” 黎行之故作惶恐,道:“怎么会。皇上年岁虽然不大,却耐心听取臣子意见,很是贤明……” 黎弘宸摇头,道:“那我为何会搀和襄阳侯和离事情?我思前想后,那终归是舅舅的家事儿,我……我太自以为是了。” 黎行之心头一喜,面上却蹙眉道:“皇上哪里错了?襄阳侯和他夫人的关系之差人尽皆知。皇上那是心疼侯爷,才会助其和离。完全是好心啊!” 黎弘宸一愣,说:“真的、真的可以算好心吗?” “难道皇上生过害人之心?”黎行之反问。 黎弘宸否认,道:“不是的。只是想当初父皇在位,舅舅受了委屈却因为恭亲王妃的面子,皇祖母一心为徐家说话而忍受着,我就觉得不好受。这才刚手握大权,便想先处理掉这事儿。” “所以,怎么可以说是刚愎自用?”黎行之笑了,道:“想必侯爷也会感谢皇上的。”他的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黎弘宸眼圈红了,闷声道:“舅舅生气了。” 黎行之皱起眉头,怒道:“侯爷凭什么生气呢?”不就是仗着隋家功勋,他又是皇帝嫡亲长辈,所以便为所欲为?现如今还让圣人为他落泪,黎行之冷哼,特别嫉妒隋孜谦。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获得别人的敬仰。他自己呢?一步步,一年年,唯有自己可以依靠! 黎弘宸欲言又止,没有吱声。 黎行之又放大招,说:“皇上!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太后娘娘起得头,襄阳侯若是要置气,那也是该和他嫡亲姐姐去置气吧?”他表面上因为臣子生皇上气,而表现的有些愤怒。 黎弘宸见他如此,急忙安抚道:“罢了,此事儿另议。爱卿你绝对不许告知任何人!”母后和舅舅是他最在乎的亲人,他、他不想让人说他们闲话。若不是心口堵,他也不会和黎行之诉苦。 黎行之点了头,心情分外的愉悦。隋孜谦长此以往,早晚失了圣心。 黎行之越想越开心,特别想找人分享喜悦。临出门,他被几个人拖住,想拉着他去喝花酒。 他心底生厌,实在对花酒没啥兴趣。况且皇帝前几日暗示过他,让他洁身自爱,然后会指个贵女给自个,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出城看望阿雅。 现如今皇帝亲近他,叔叔婶婶敬畏他,望着那两个老混蛋怯懦的表情,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日子滋润潇洒。唯独一件心事儿,有些扰人。便是阿雅…… 自从上次他粗鲁了一回,待他总小心翼翼地,有些不爱让她碰了,不管他如何伏低做小,却总是觉得被隔了心似的。 城外,徐嫣嫣刚吃过饭,唤来老尼姑,说:“夏姨,我想择日离开。” 老尼姑一愣,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姑娘。阿雅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终归是伺候了半年多,生出些怜悯感情。阿雅总是让她想起失去的那个女儿…… “夏姨,你救救我吧。老管事给我下药的事情你是知晓的,黎行之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亲。届时,老管事定会要我的性命。夏姨,你帮我回家,我让父亲帮你寻您的亲人!” 老尼姑叹了口气,其实……就算阿雅不承诺这件事情,她也愿意帮她。 因为…… “你这个月小日子没来吧。” 徐嫣嫣脸颊通红,点了下头,道:“嗯,若我不逃,就是一尸两命了。夏姨,求求你帮帮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真的,我爹做过官,我姐夫是王爷,只要回到家,黎行之日后就算是遇到我,也不能拿我如何!” 老尼姑点了下头,道:“你想清楚便是。” 两个人尚未合计好,便听到门房说少爷来了。 徐嫣嫣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近来接了禁卫军差事儿,不能再城外过夜吗? 老尼姑摸了摸徐嫣嫣的头,轻声道:“前三个月容易小产。” 徐嫣嫣身子一僵,近来她已经很小心了,还引起了黎行之的不满意。 到底如何才可以让黎行之别碰她啊…… 嘎吱一声,黎行之进了屋子,目光落在收拾桌子的老尼姑身上,道:“出去。” 老尼姑缩了下身子,卑微的离去。 黎行之走到阿雅身边,摸了摸她的脸,扬起手就将她腾空抱起来,徐嫣嫣傻眼了,手舞足蹈的支吾半天。 “哼。”黎行之将他放在腿上,坐在床边,附耳道:“阿雅,我今天好开心!” …… 他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愉悦道:“皇帝和襄阳侯有了隔阂,居然找我倾诉。” 徐嫣嫣一怔,本是不耐烦的样子立刻收敛了几分,认真听着。 “哈哈,我自然是补了一刀。皇帝和隋家关系越差越好……” 徐嫣嫣皱眉,暗道黎行之真小人!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故作不开心的样子,果然让黎行之闭嘴。近来阿雅待他有些冷漠了,到底因为什么。难不成…… 他猛的想起皇帝上次说,就因为多在贤妃娘娘隋煜宝那住了一夜,德妃娘娘千氏就找茬来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起源于他上次和她说自个要成亲的事情! 阿雅吃醋了? 他以后定是要娶高门贵女为妻,阿雅总要适应下来。他可要教育好她不能乱吃飞醋。虽然想法很简单,可他越发心情愉悦。阿雅是吃醋和他闹别扭了。 这般在乎他,可怎么办呢。 黎行之想要说服阿雅,便去拿了纸笔,写道:阿雅,我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我,可是我终归是要娶大妇的。你若是不愿意做妾,不如就一直在郊外,这里的人为你所用,你做主子,亦不用给大妇晨昏请安!但是,这也是我能给予你最多的了……所以你不能乱吃醋闹我! 外室、就该有外室的样子。 他越想越觉得让阿雅做外室比较好,这样,她就可以给他生孩子了,不用顾忌原配妻子的喜怒,也不用给谁伏低做小。他也会和未来妻子说明白,他会给妻子尊重,给他一个儿子,让她随着他人如日中天享受富贵荣华!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许妻子动阿雅一根汗毛! 徐嫣嫣望着他胸有成熟的样子,觉得恶心! 这不就是外室吗?这两个字真是脏了她的眼睛。她堂堂首辅家的嫡出姑娘,给人做外室?徐嫣嫣越想越觉得好笑,她目光一沉,拿起笔,写道:行之,妾身听说过襄阳侯,他是我们大黎国的功臣,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你现在的行径不对!日后莫要如此诋毁人家。另外…… 她顿了下,望着黎行之越发阴沉的脸颊,写道:下面的话于你看可能觉得阿雅自不量力。但是黎行之,你这般聪慧,怎可看不出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吗?我也曾是爹娘手心里捧着的心尖尖,于人做外室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如你我都冷静一段时间,若你再强迫我,一意孤行,阿雅命比纸薄,怕是爷成亲之日,便是我赴黄泉之时。 咣当一声,黎行之强过徐嫣嫣的笔扔到地上,颤抖着双手,攥着她,吼道:“你胡写什么!” 徐嫣嫣犹豫片刻,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弯腰捡起笔,写下:“你走。我们都想想……” “你要想什么?”黎行之愤怒的说:“想你说襄阳侯是磊落之人我是小人吗?还是想你寻死!你是在逼我吗?逼我承诺不娶大妇?”祖父曾经一个受宠的姨娘,不就是在祖母去世后,妄图成为继室夫人,逼着祖父不许续弦吗?可笑之极…… 徐嫣嫣摇头,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谁稀罕你娶不娶妻子! 她终是忍下来,望着情绪不稳的黎行之,生怕他动粗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如今的她对这个孩子没感情,可要是小产了,还怎么跑?真要和这男人耗一辈子吗! 徐嫣嫣骨子里脾气并不小,她好歹是徐家嫡出大小姐好吗!她沉着脸,也不怕黎行之动怒,反正他今日是必须回宫里留宿的,那么就逼他走好了。她根本不是邀宠的姨娘,他爱气不气! “你!”黎行之见她完全没有商量余地,一副你爱如何就如何的样子,胸口堵的不成。他伸出手就横抱起来上床,徐嫣嫣浑身僵住,本能的反抗,又踹不踢。 黎行之吻上她,却闻到一股腥味,他并未觉得疼,难道……他吓了一跳,再不敢动怒,入眼的阿雅下唇角流了血。 他心疼的不成,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往日里争吵只要是上了床就解决了,阿雅是女孩,总归挣不过他。可是今日阿雅是较劲上了。难道她看不出,他很在乎她…… 他早晚要娶妻子,让她做外室总比在后宅子做妾好吧! 徐嫣嫣的目光冰冷,仿若可以穿透黎行之的一把利刃。 黎行之浑身好像被人生生掰开了,她好漠然,好坚决。 彼此对视了一会,黎行之咬牙下了床。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道:“你当是这般就拿捏住我了吗?是不是我往日里待你太好,让你失了自知之明?”他深吸口气,故作冷漠的说:“你往日身份如何,现在都是破了身子的女人。我怜悯你留下你性命,你这一生一世便都是我的附庸。你若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以为家里人还会认你吗?若认下了你,兄弟姐妹可还要嫁娶!阿雅,别傻了,你注定依附我过一辈子,好好想想吧!” 是该冷她一下了! 黎行之心头一团乱麻,他半年来确实越发受阿雅牵制。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阿雅面容,看到好玩的物件就想买给她,看到好看的衣裳,就想让她穿。晚上睡不着,梦里也都是她,他还亲手给她花了画,携带在身上,想了就看一看,便觉得心暖。 果然如圣人们常说,饱暖思/淫/欲,他真是太闲了,是该好好改改了!否则竟是让阿雅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什么叫做他若娶妻,她便死? ~~o(>_<)o ~~嫣嫣明明说的是他要让她做外室她便赴黄泉路…… 黎行之是有一定自制力的人,他命令自己不许回头,大步离去。 徐嫣嫣深吸口气,这男人终于走了。她攥拳附在胸口,心情复杂。有失落,亦有解脱。她忽的有些明白姐姐和离之心,有些事情,看不到,便不会去想。她恨黎行之,可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深深的记住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闭了下眼睛,泪水流了下来。 终归是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的男人吧。 事不宜迟,今日黎行之愤然离去,那老仆人定会寻机会弄死自个。徐嫣嫣最初本是想一跑了之,如今却另有想法。她唤来老尼姑,替换了往日汤药,当着老仆人的心腹丫鬟面前喝下。 丫鬟端了空碗盘子,立刻去后院复命。 徐嫣嫣留下老尼姑,道:“那药渣子也不知道什么。但是无外乎伤害人的身体,或者令人神志不清之物。夏姨,老管事儿不会亲自动手,他既然想让黎行之厌我,估摸夜里会行不轨之事儿。我要赶在这之前,让一切灰飞烟灭。” 老尼姑点了下头,声音沙哑的说:“柴火都放好了,何时点燃?” “傍晚时候大家都要吃饭,门房换差,不如就那时候吧。入夏后,天气越来越干燥了,倒也是好事儿。况且,老管事儿定以为我着了道,怕是会喝上一壶酒。”徐嫣嫣眯着眼睛分析道。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她长久不说话的缘故,再说话居然都不结巴了。 天知道近来她有多憋得慌,多么希望可以开口说话。 “先从你屋子吗?”老尼姑问道。 徐嫣嫣点头,说:“我在被子上摸了油,易燃。点着了屋子咱们去院子里,大红和二丫都被我使唤出去了,然后把厨房燃了。” 老尼姑嗯了一声,道:“临院的西南角那个狗洞我用稻草堵着呢,稍后别跑错了。” 徐嫣嫣点头,突然跪倒在地,说:“夏姨,若没有您,我这辈子就是完了。我徐嫣嫣对天发誓,日后愿意侍你为干娘,养你一辈子。” 老尼姑愣了下,摇了摇头,道:“可怜的姑娘,快走吧。”她抹了下眼泪,说:“当初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落了胎。你千万注意着点身子!” 徐嫣嫣点头,换上一套黎行之留下来的男装,两个人分头行事。他们处理完小院子,便绕到另外一个院子,偷偷爬了出去。 希望这火越烧越大,将一切痕迹都烧成灰烬! 天色渐晚,暮色低垂。 徐嫣嫣将泥土往脸上摸了摸,盖住那白嫩的肌肤。 她回头扶起老尼姑,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中,隐隐弥漫出一缕灰色的烟。 她紧紧的攥着老尼姑的手,道:“夏姨,稍后宅子里就乱了,黎行之不在,老管事儿巴不得我被烧死,咱们赶紧跑吧……” 总是结束了,这噩梦般的日子! 85.第27章 隋孜谦连夜赶路,没几日就抵达了徐水县。可是近乡情怯,他拿什么去见念念?和离文书吗? 隋孜谦犹豫片刻,先是在县里买了个宅子住下来,吩咐身边几个功夫不错的侍卫去徐家老宅门口守着,但凡遇到不敬者,上去就揍,死活不论。 总是要做出点事情,他才有脸见夫人。否则说出来的衷肠,他自个听着都难受! 顿时,徐府管事都觉得近来村里治安好了,固定的施粥日子到了,门口连个乞丐都没有。也是够纳闷的。难不成近来春暖花开,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与此同时,宫里收到了襄阳侯隋孜谦的回信。 隋兰湘盯着那徐水县三个字,眼睛都快望穿了,唤来嬷嬷,道:“谦哥儿这是何意?” 老嬷嬷暗道,娘娘,您多机灵的一个人,这还用说嘛?对于和离的事儿表达不满吗!相较于送给皇上的信函,隋兰湘收到的言辞实在是温和。 所以,没多久,小皇帝就红着眼眶过来了,道:“母后,舅舅这是何意?” 隋兰湘接过信函一看,一股恶气堵在胸口,连带着攥着七皇子的手都紧了紧,哇的一声,小皇子大哭起来。 黎弘宸皱眉,有些不喜。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值他大婚,母后什么都顾不上。起初并未有多伤心,后来孩子出世后,母后居然亲自抚养,作为独生子长大的皇帝心酸了。后来父皇病倒,黎弘宸忙着稳定朝政,顾不得和小弟弟培养感情,现如今孩子大了,更生不出亲近感觉。何况母亲多爱幼儿,往日里母后就他一个儿子,经常派人嘘寒问暖,自打有了小弟弟,他的待遇一落千丈,反倒是说教多余叮嘱。他心里如何好受? 可他是天子,是皇上,不能表现出来,但是终归他还没成年呢!再想想方才舅舅的信函,黎弘宸是真流眼泪了。舅舅生他气了,而且很大的怨念,莫名其妙的,这比母后偏向小七还让他难受。 舅舅曾说过,若真是厌了一个人,那么也无需和对方争吵。眼不见为净,你不在乎了,就没的心可伤。此时舅舅一个脏字儿没有,却是透着一股远离朝廷之意,可不是气急? 隋兰湘吩咐女官将小皇子抱走,除了留下一个老嬷嬷伺候,其他人全部屏退,劝道:“兴许、你舅舅那么大的人了,觉得婚事儿被人搀和,有些不喜。”隋孜谦是她嫡亲的弟弟,她不愿意儿子和弟弟真隔了心。 “皇帝无需难过,一时气话,莫上心。待我劝劝侯爷即可。” 隋兰湘还觉得委屈呢,弟弟不是和徐念念关系不好吗?她帮他解决了个麻烦还被恨上了?她现在也搞不明白弟弟想法,但是因为她在乎隋孜谦,必然是要缓和君臣关系,否则皇帝因此恨上弟弟,她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不喜吗?”黎弘宸咬住下唇,说:“舅舅都不好好养伤直接去徐水县了!” 黎弘宸不是傻子,知道母后在抹稀泥。他望着隋兰湘隐隐有些怨气却不敢发的样子,猛然发现,他不再是母后膝下的乖儿子,彼此间畅所欲言。他是皇帝,舅舅生气不骂他却是疏远,也因为他不是需要辅助的太子殿下了,而是要发号施令的君上。母后明明看出舅舅气急却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敢直言,是怕他和舅舅生出隔阂吧……可是,他怎么会呢? 他没有变,他们却不再当他是曾经的黎弘宸。 他、不再是他们眼里曾经的那个好儿子,亲外甥了……遥想去年下江南,舅舅温和的笑容,一切仿若近在眼前,如今又觉得那么的远。 他深吸口气,总之在母后这得不到什么真话,有些赌气似的说:“那儿臣告退了!” 隋兰湘愣住,尚未回过神便见儿子远去。 她蹙眉,抱怨道:“瞅瞅他这样子,这才成婚几日?” 老嬷嬷叹了口气,近来因为皇帝偏宠德妃娘娘千氏,太后娘娘本就有些怨气了。所以,皇帝所有的一点小变化,自然都是受了千氏枕边风? 黎弘宸心烦,索性宣了黎行之。 黎行之早就从小太监那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听闻隋孜谦来战报了,前方战事基本平定。可是皇帝心情却不好,呵呵,想起前阵子的和离事件,他挑了下眉,难不成他的机会来了?黎行之的仕途之路是要做新皇帝眼前第一心腹!抹黑隋孜谦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况且他如今掌管着禁卫军,隋孜谦若回京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皇上,可是德妃那有事儿?”黎行之故意从另外一个话题切入。两个男人可以从好朋友上升到极其亲密的好朋友,那多半是因为某个契机。黎弘宸爱慕千尤画的事情便是黎行之和主子拉近关系的重要事件。 黎弘宸抿着唇角,说:“行之,你说朕是不是太刚愎自用了。” 黎行之故作惶恐,道:“怎么会。皇上年岁虽然不大,却耐心听取臣子意见,很是贤明……” 黎弘宸摇头,道:“那我为何会搀和襄阳侯和离事情?我思前想后,那终归是舅舅的家事儿,我……我太自以为是了。” 黎行之心头一喜,面上却蹙眉道:“皇上哪里错了?襄阳侯和他夫人的关系之差人尽皆知。皇上那是心疼侯爷,才会助其和离。完全是好心啊!” 黎弘宸一愣,说:“真的、真的可以算好心吗?” “难道皇上生过害人之心?”黎行之反问。 黎弘宸否认,道:“不是的。只是想当初父皇在位,舅舅受了委屈却因为恭亲王妃的面子,皇祖母一心为徐家说话而忍受着,我就觉得不好受。这才刚手握大权,便想先处理掉这事儿。” “所以,怎么可以说是刚愎自用?”黎行之笑了,道:“想必侯爷也会感谢皇上的。”他的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黎弘宸眼圈红了,闷声道:“舅舅生气了。” 黎行之皱起眉头,怒道:“侯爷凭什么生气呢?”不就是仗着隋家功勋,他又是皇帝嫡亲长辈,所以便为所欲为?现如今还让圣人为他落泪,黎行之冷哼,特别嫉妒隋孜谦。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获得别人的敬仰。他自己呢?一步步,一年年,唯有自己可以依靠! 黎弘宸欲言又止,没有吱声。 黎行之又放大招,说:“皇上!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太后娘娘起得头,襄阳侯若是要置气,那也是该和他嫡亲姐姐去置气吧?”他表面上因为臣子生皇上气,而表现的有些愤怒。 黎弘宸见他如此,急忙安抚道:“罢了,此事儿另议。爱卿你绝对不许告知任何人!”母后和舅舅是他最在乎的亲人,他、他不想让人说他们闲话。若不是心口堵,他也不会和黎行之诉苦。 黎行之点了头,心情分外的愉悦。隋孜谦长此以往,早晚失了圣心。 黎行之越想越开心,特别想找人分享喜悦。临出门,他被几个人拖住,想拉着他去喝花酒。 他心底生厌,实在对花酒没啥兴趣。况且皇帝前几日暗示过他,让他洁身自爱,然后会指个贵女给自个,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出城看望阿雅。 现如今皇帝亲近他,叔叔婶婶敬畏他,望着那两个老混蛋怯懦的表情,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日子滋润潇洒。唯独一件心事儿,有些扰人。便是阿雅…… 自从上次他粗鲁了一回,待他总小心翼翼地,有些不爱让她碰了,不管他如何伏低做小,却总是觉得被隔了心似的。 城外,徐嫣嫣刚吃过饭,唤来老尼姑,说:“夏姨,我想择日离开。” 老尼姑一愣,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姑娘。阿雅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终归是伺候了半年多,生出些怜悯感情。阿雅总是让她想起失去的那个女儿…… “夏姨,你救救我吧。老管事给我下药的事情你是知晓的,黎行之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亲。届时,老管事定会要我的性命。夏姨,你帮我回家,我让父亲帮你寻您的亲人!” 老尼姑叹了口气,其实……就算阿雅不承诺这件事情,她也愿意帮她。 因为…… “你这个月小日子没来吧。” 徐嫣嫣脸颊通红,点了下头,道:“嗯,若我不逃,就是一尸两命了。夏姨,求求你帮帮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真的,我爹做过官,我姐夫是王爷,只要回到家,黎行之日后就算是遇到我,也不能拿我如何!” 老尼姑点了下头,道:“你想清楚便是。” 两个人尚未合计好,便听到门房说少爷来了。 徐嫣嫣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近来接了禁卫军差事儿,不能再城外过夜吗? 老尼姑摸了摸徐嫣嫣的头,轻声道:“前三个月容易小产。” 徐嫣嫣身子一僵,近来她已经很小心了,还引起了黎行之的不满意。 到底如何才可以让黎行之别碰她啊…… 嘎吱一声,黎行之进了屋子,目光落在收拾桌子的老尼姑身上,道:“出去。” 老尼姑缩了下身子,卑微的离去。 黎行之走到阿雅身边,摸了摸她的脸,扬起手就将她腾空抱起来,徐嫣嫣傻眼了,手舞足蹈的支吾半天。 “哼。”黎行之将他放在腿上,坐在床边,附耳道:“阿雅,我今天好开心!” …… 他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愉悦道:“皇帝和襄阳侯有了隔阂,居然找我倾诉。” 徐嫣嫣一怔,本是不耐烦的样子立刻收敛了几分,认真听着。 “哈哈,我自然是补了一刀。皇帝和隋家关系越差越好……” 徐嫣嫣皱眉,暗道黎行之真小人!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故作不开心的样子,果然让黎行之闭嘴。近来阿雅待他有些冷漠了,到底因为什么。难不成…… 他猛的想起皇帝上次说,就因为多在贤妃娘娘隋煜宝那住了一夜,德妃娘娘千氏就找茬来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起源于他上次和她说自个要成亲的事情! 阿雅吃醋了? 他以后定是要娶高门贵女为妻,阿雅总要适应下来。他可要教育好她不能乱吃飞醋。虽然想法很简单,可他越发心情愉悦。阿雅是吃醋和他闹别扭了。 这般在乎他,可怎么办呢。 黎行之想要说服阿雅,便去拿了纸笔,写道:阿雅,我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我,可是我终归是要娶大妇的。你若是不愿意做妾,不如就一直在郊外,这里的人为你所用,你做主子,亦不用给大妇晨昏请安!但是,这也是我能给予你最多的了……所以你不能乱吃醋闹我! 外室、就该有外室的样子。 他越想越觉得让阿雅做外室比较好,这样,她就可以给他生孩子了,不用顾忌原配妻子的喜怒,也不用给谁伏低做小。他也会和未来妻子说明白,他会给妻子尊重,给他一个儿子,让她随着他人如日中天享受富贵荣华!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许妻子动阿雅一根汗毛! 徐嫣嫣望着他胸有成熟的样子,觉得恶心! 这不就是外室吗?这两个字真是脏了她的眼睛。她堂堂首辅家的嫡出姑娘,给人做外室?徐嫣嫣越想越觉得好笑,她目光一沉,拿起笔,写道:行之,妾身听说过襄阳侯,他是我们大黎国的功臣,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你现在的行径不对!日后莫要如此诋毁人家。另外…… 她顿了下,望着黎行之越发阴沉的脸颊,写道:下面的话于你看可能觉得阿雅自不量力。但是黎行之,你这般聪慧,怎可看不出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吗?我也曾是爹娘手心里捧着的心尖尖,于人做外室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如你我都冷静一段时间,若你再强迫我,一意孤行,阿雅命比纸薄,怕是爷成亲之日,便是我赴黄泉之时。 咣当一声,黎行之强过徐嫣嫣的笔扔到地上,颤抖着双手,攥着她,吼道:“你胡写什么!” 徐嫣嫣犹豫片刻,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弯腰捡起笔,写下:“你走。我们都想想……” “你要想什么?”黎行之愤怒的说:“想你说襄阳侯是磊落之人我是小人吗?还是想你寻死!你是在逼我吗?逼我承诺不娶大妇?”祖父曾经一个受宠的姨娘,不就是在祖母去世后,妄图成为继室夫人,逼着祖父不许续弦吗?可笑之极…… 徐嫣嫣摇头,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谁稀罕你娶不娶妻子! 她终是忍下来,望着情绪不稳的黎行之,生怕他动粗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如今的她对这个孩子没感情,可要是小产了,还怎么跑?真要和这男人耗一辈子吗! 徐嫣嫣骨子里脾气并不小,她好歹是徐家嫡出大小姐好吗!她沉着脸,也不怕黎行之动怒,反正他今日是必须回宫里留宿的,那么就逼他走好了。她根本不是邀宠的姨娘,他爱气不气! “你!”黎行之见她完全没有商量余地,一副你爱如何就如何的样子,胸口堵的不成。他伸出手就横抱起来上床,徐嫣嫣浑身僵住,本能的反抗,又踹不踢。 黎行之吻上她,却闻到一股腥味,他并未觉得疼,难道……他吓了一跳,再不敢动怒,入眼的阿雅下唇角流了血。 他心疼的不成,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往日里争吵只要是上了床就解决了,阿雅是女孩,总归挣不过他。可是今日阿雅是较劲上了。难道她看不出,他很在乎她…… 他早晚要娶妻子,让她做外室总比在后宅子做妾好吧! 徐嫣嫣的目光冰冷,仿若可以穿透黎行之的一把利刃。 黎行之浑身好像被人生生掰开了,她好漠然,好坚决。 彼此对视了一会,黎行之咬牙下了床。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道:“你当是这般就拿捏住我了吗?是不是我往日里待你太好,让你失了自知之明?”他深吸口气,故作冷漠的说:“你往日身份如何,现在都是破了身子的女人。我怜悯你留下你性命,你这一生一世便都是我的附庸。你若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以为家里人还会认你吗?若认下了你,兄弟姐妹可还要嫁娶!阿雅,别傻了,你注定依附我过一辈子,好好想想吧!” 是该冷她一下了! 黎行之心头一团乱麻,他半年来确实越发受阿雅牵制。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阿雅面容,看到好玩的物件就想买给她,看到好看的衣裳,就想让她穿。晚上睡不着,梦里也都是她,他还亲手给她花了画,携带在身上,想了就看一看,便觉得心暖。 果然如圣人们常说,饱暖思/淫/欲,他真是太闲了,是该好好改改了!否则竟是让阿雅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什么叫做他若娶妻,她便死? ~~o(>_<)o ~~嫣嫣明明说的是他要让她做外室她便赴黄泉路…… 黎行之是有一定自制力的人,他命令自己不许回头,大步离去。 徐嫣嫣深吸口气,这男人终于走了。她攥拳附在胸口,心情复杂。有失落,亦有解脱。她忽的有些明白姐姐和离之心,有些事情,看不到,便不会去想。她恨黎行之,可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深深的记住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闭了下眼睛,泪水流了下来。 终归是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的男人吧。 事不宜迟,今日黎行之愤然离去,那老仆人定会寻机会弄死自个。徐嫣嫣最初本是想一跑了之,如今却另有想法。她唤来老尼姑,替换了往日汤药,当着老仆人的心腹丫鬟面前喝下。 丫鬟端了空碗盘子,立刻去后院复命。 徐嫣嫣留下老尼姑,道:“那药渣子也不知道什么。但是无外乎伤害人的身体,或者令人神志不清之物。夏姨,老管事儿不会亲自动手,他既然想让黎行之厌我,估摸夜里会行不轨之事儿。我要赶在这之前,让一切灰飞烟灭。” 老尼姑点了下头,声音沙哑的说:“柴火都放好了,何时点燃?” “傍晚时候大家都要吃饭,门房换差,不如就那时候吧。入夏后,天气越来越干燥了,倒也是好事儿。况且,老管事儿定以为我着了道,怕是会喝上一壶酒。”徐嫣嫣眯着眼睛分析道。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她长久不说话的缘故,再说话居然都不结巴了。 天知道近来她有多憋得慌,多么希望可以开口说话。 “先从你屋子吗?”老尼姑问道。 徐嫣嫣点头,说:“我在被子上摸了油,易燃。点着了屋子咱们去院子里,大红和二丫都被我使唤出去了,然后把厨房燃了。” 老尼姑嗯了一声,道:“临院的西南角那个狗洞我用稻草堵着呢,稍后别跑错了。” 徐嫣嫣点头,突然跪倒在地,说:“夏姨,若没有您,我这辈子就是完了。我徐嫣嫣对天发誓,日后愿意侍你为干娘,养你一辈子。” 老尼姑愣了下,摇了摇头,道:“可怜的姑娘,快走吧。”她抹了下眼泪,说:“当初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落了胎。你千万注意着点身子!” 徐嫣嫣点头,换上一套黎行之留下来的男装,两个人分头行事。他们处理完小院子,便绕到另外一个院子,偷偷爬了出去。 希望这火越烧越大,将一切痕迹都烧成灰烬! 天色渐晚,暮色低垂。 徐嫣嫣将泥土往脸上摸了摸,盖住那白嫩的肌肤。 她回头扶起老尼姑,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中,隐隐弥漫出一缕灰色的烟。 她紧紧的攥着老尼姑的手,道:“夏姨,稍后宅子里就乱了,黎行之不在,老管事儿巴不得我被烧死,咱们赶紧跑吧……” 总是结束了,这噩梦般的日子! 74.第30章 徐袅袅成了太子妃,皇帝特意留了三个月供皇后娘娘准备。不过八月份的时候皇后娘娘快生了,到底是忙活自个的肚子,还是给唯一的儿子一场终身难忘的太子妃册立大殿呢?皇上留下的日期就颇耐人寻味了。 一时间,徐家登门的访客络绎不绝,徐首辅一面应酬着,心底分外不是滋味。他的嫣嫣呢……什么破太子妃名头,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看在徐袅袅眼里,只觉得不满。 徐嫣嫣一直被留在庙里养病,她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出事儿了吗?可是正因为她不是傻子,所以才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徐嫣嫣必须是病着,哪怕是死了也必须是病死的。 徐袅袅暗地里给父亲去了信函,浅显的说明了下情况,以及她怀疑徐嫣嫣可能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劫持。不过不管真相是什么,为了三个月后的太子大婚,她进言爹和宗族里的长老们,尽快给徐首辅施压,落实徐嫣嫣的死讯,不得留下任何隐患。 至于徐首辅的心情……呵呵,她都要做太子妃了,小时候庙里的那句话,他们徐家这一代会出现了不得的女孩,没准就应在她的身上。 老皇帝快五十岁的男人,太子又有隋家做靠山,没看连千家都上赶着送女儿过来坐侧妃了吗?她就是命中注定的皇后娘娘啊! 这一切,都是徐袅袅心底的想法,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甚至替徐嫣嫣着急,三番两次想要从徐柳氏嘴巴里套话。 五月中旬,徐嫣嫣依旧毫无音讯。 徐念念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隋孜谦看着心疼,却毫无办法。徐家宗族将徐袅袅接回去了,打算从河北老宅备嫁。哪怕提前送来京城,队伍也要从河北徐家出发,这才彰显徐氏一门荣耀。 宗族里,同徐首辅最亲的是他的堂哥。族长一群人先和徐袅袅离开,他则多待了两日,打算和徐首辅谈清楚徐嫣嫣的事情。 徐柳氏为了掩饰情绪,整日里和两个孩童呆在一起,眼看着熊熊和狗狗都快八个月了,老大大腿很有劲,已经可以扶着小石墩站着不动了。 不过老人说不能太早练习走路,若是可以爬,就尽量让孩子爬行,这样可以活动四肢。于是徐柳氏眼看着天气变暖,索性让人在院子里扑了个褥子,供两个孩子到处爬。 “月笙,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书房里,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望着徐首辅,开了口。 徐首辅命人泡茶,道:“大哥不多留几日了?” 被唤作大哥的叫做徐月岚,他怔了会,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徐首辅脸色一淡,心里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 徐月岚尴尬的笑了一声,说:“你别误会,实在是……袅袅能成为太子妃出乎宗族意料,他们谨慎不愿意横生枝节。这才令我留下,劝说你。” “呵呵。”徐首辅冷笑,道:“大哥以为徐袅袅如何能成为太子妃?” 徐月岚垂下眼眸,说:“我知道,这里面月笙你出了力,你女婿襄阳侯也出了力,可是不管谁出的力多或者力少,现在皇帝下旨立袅袅为太子妃,却已经是事实。这于我们徐家来说是天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不愿意出一点事情。也希望月笙你看在身为徐家嫡系的份上,稍微委屈一下,我们也都是为了徐家,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吧。” 徐首辅叹气,其实徐嫣嫣至今找不到,为了嫣嫣自个的名声,也应该是有个了断,而不是一直拖下去。他在朝中也不是没有政敌,为了日后不给抓尾巴,不管此事儿最终如何解决,他却是要和皇帝诉说实情的。 “月笙,我记得你小时候对花啊,草啊,特感兴趣,还说要在松木山下,种满月季花呢。” 徐首辅没吱声,听着对方打感情牌。 “此次回京,宗族里面商量,松木山下一共三处地,分别是不同人家。我们跟各家都说好了,这片地归于你私产。就连文书我都办好了,你看如何?” 徐首辅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他。 “月笙,这些年徐家除了你,也没出什么体面的大官,即便是袅袅父亲,一把年纪不过是四品。还是贫瘠之地,毫无政绩,若不是袅袅争气,他爹估计也止于此了。” 徐首辅摇摇头,难不成徐家以为出了个太子妃,这官就一定升了不成?都是同宗,他不愿意出言打击他们,可是在京城做官,那真是如履薄冰。 “我不知道月笙你以后如何打算,但是想着松木山脚下的那片月季花,或许是你的一个念想,族里人就给你奉上了。” 徐首辅见他掏出文书,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放心吧。我本是要给嫣嫣病逝的……这件事情不会拖过五月份。” 徐月岚点了下头,总算放心下来,道:“那就好。至于袅袅,你别怪她,她也是怕你冲动,走错路么。” 徐首辅挑眉,暗道定是徐袅袅告知宗族。一个小姑娘而已,就已经开始着手算计,真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宫里最缺的就是傻子,一个个都火眼晶晶的呢。 既然族里认为攀上更高的枝桠了,他对这位便宜侄女着实懒得再上心,索性递话道:“我同意你们的安排,务必不让嫣嫣的事情连累到徐袅袅成为太子妃。不过我也有两句话说在前头,第一,这地是我的了,便是我彻底的私产。日后我想给谁给谁,族里不许有二话。第二,我女儿嫣嫣失踪的事情包不起和徐袅袅还有些关系,我不喜此女,实在无法当成小辈看待。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族里也莫扰我去帮她什么!” 徐袅袅这性子一看就是个惹祸精,徐首辅索性借此机会甩掉算了。 徐月岚不认同的摇头,说:“可是月笙方才还说,本就如此打算,何必和个小姑娘较劲呢。” “我没和她较劲,只是懒得参与东宫事情。难道大哥以为我和隋皇后关系很好嘛?” 徐月岚见他动怒,犹豫片刻不再顶撞着说话。 反正徐月笙这些年为官,也没有怎么提拔徐家人当官,日后不指着他便是了,有徐袅袅这个太子妃呢。他们总是想着徐月笙没有刻意提拔谁,却故意忽略了,若不是徐首辅的存在,徐家小辈能当官这般顺当吗?能不被人算计牺牲吗? 没人主动招徐家,还不是因为背后站着一个随时可以告状给皇帝的徐月笙! 次日,徐月岚离京,徐月笙亲自去送他。两个人说了不少客套话,徐月笙转身就进了宫。 皇帝看他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无法理解的说:“我都把你们家姑娘配给太子了,怎么你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啊。” 噗通,徐月笙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皇上吓一跳,屏退所有太监宫女,亲自走下来,道:“爱卿当地怎么了?” 徐首辅顾不得形象,直言道:“皇上,给臣做主啊。臣的女儿生死未卜……” 皇上有中枢监衙门,自然知晓徐首辅的四女儿徐嫣嫣病的蹊跷,也令人去查过。可是这些事情比起他的家国大事实在不足为奇,既然徐首辅都没来寻他,他便懒得去管。 “你好生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儿,朕给你做主!” 于是徐首辅便将来龙去脉告知皇帝,不忘记努力扎千家,恳切道:“臣认为臣女失踪的事情和千家老头有关系!因为臣女那日穿着打扮同隋煜宝姑娘很像,难不成被人误当成隋家女孩,成了他人替罪羊,就这般消失不见,现如今……怕是已经不好了。”他说完哭的更凶了。 皇上脸色一沉,他能看不出这事儿和千家没关系吗?真当他死了不成! 若不是知道徐家吃了暗亏,这太子妃之位还落不到徐袅袅头上呢。 “爱卿,朕知道你的难处,也很感动你会同朕直言。”他由衷的叹了口气,无奈道:“朝上那群老家伙都各有心思,唯独爱卿你,还当我是皇帝啊。” 两个人感情又近了一步,皇帝开始给徐月笙诉苦,从被千家那老混蛋蒙骗着要走了一个太子妃侧妃名位,又到太后娘娘王家居然也惦记着太子。 那可是他儿子,他们越过去老子惦记儿子合适吗!于是此次选秀,皇帝一口气弄了八个美人! 看老子明年不给你们折腾出八个小皇子的…… 两个人心心相惜,一起喝了酒,皇帝还为了彰显徐首辅备受隆恩,让他留宿了京中一晚。 六月初,就传来徐嫣嫣病死的消息。 徐首辅悲戚,皇上同情,赐了一堆东西,还允许徐首辅撒手不管未来太子妃的事情。 徐首辅为女儿嫣嫣将整个府邸装点成办丧事儿的样子,徐家宗族无奈,皇帝都许了啊,于是急忙派人去将京中另外一处徐家宅子简单修缮一番,日后好容纳送亲队伍和徐袅袅进京。 徐念念听闻宗族劝说父亲尽快让徐嫣嫣去世的事情,还道是别拖累太子妃徐袅袅的名声,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冲着隋孜谦,抱怨道:“当日我就不该带徐袅袅去庙里祈福,她爱什么结局就什么结局,简直是不识好歹!” 隋孜谦发现徐袅袅惹夫人不快了,安抚道:“你妹妹的丧事不如拖到八月初办,我陪你回娘家。八月份的太子妃册立典礼,咱不去了!”他是想让宗族靠上太子这条船,却不是让他们对徐首辅一家不敬,相反,他要的是他们更深沉的敬重! “合适吗?” 隋孜谦刮了下她的鼻头,道:“那有什么不合适。你以为太子殿下想给徐袅袅体面吗?”他安抚完徐念念,转身就进宫了。 东宫 太子殿下心情不错,他本是以为自个单相思,没想到在宫里意外遇到了千尤画。她虽然还是那副臭脾气,却多了几分娇羞,并且整个千家都表现出愿意让女儿嫁给他的心意。 嗯,挺好的。黎弘宸心满意足的想着,好期待明年四月,她便会是他的妻子了。至于今年八月份的太子妃,太子殿下完全忽略掉了。 黎行之消了假回到宫里办差,听着太子殿下诉说着自个愉悦的心情,耳朵都快听麻木了。他想起什么,有了算计,提醒黎弘宸,道:“殿下,还有两个月就是您大婚了,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说起太子妃册立典礼,黎弘宸一下子就蔫了。 若是太过隆重的迎娶徐袅袅,画姐儿会不会怨他?不过再不隆重,本身也有体制,还是要高于侧妃册封的仪式。 哎,他真的很想把第一次成亲的仪式,留给自己喜欢的女孩。 黎行之脑袋瓜开始转,徐袅袅说到底是襄阳侯隋孜谦夫人的族妹,若是太子不给脸面,可不是打了隋孜谦的脸? 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进言,沉声道:“殿下既然这般珍重千家姑娘,那么就注定要负了徐家女孩了吧。” “嗯,那女孩我见过,一脸的狐媚,我不喜欢。”宫里最不缺狐媚的女子,他爹好这口。 “那么殿下不如……”黎行之顿住。 “怎么办?”黎弘宸扬起头,一脸期待道:“行之你有什么法子吗?” 黎行之浅笑,说:“若是殿下病了,无法出席册立大殿呢?” 黎弘宸想了下,虽然这样做很不负责任,却是个办法。他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门口有人报,襄阳侯隋孜谦来了。 黎行之愣住,不是说侯爷下了朝就回府了吗?为何二次进宫了?他脸上微微有些遗憾,立刻转换口风,好像劝说着什么,道:“不过殿下,徐袅袅是襄阳侯夫人的族妹呢……这样做未免太不给襄阳侯面子了吧。” 还是把矛盾转到侯爷身上吧。黎行之暗道。 隋孜谦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名字,直言道:“行之说什么呢?” 黎行之垂下眼眸,恭敬道:“侯爷所知,殿下中意千家女孩,可惜皇上偏是点了徐袅袅姑娘做太子妃。为此,殿下甚是踌躇,不愿意给她太大的脸面。属下考虑到徐袅袅终归是侯爷妻妹……” “不用顾忌我。”隋孜谦打断他道,黎行之却是愣住了。 太子殿下扬眉,道:“舅舅,你是说真的吗?” 襄阳侯隋孜谦点了下头,说:“徐袅袅是我夫人隔了不知道多少层的亲眷了,关我何事?” 黎弘宸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当初是隋孜谦一手将徐袅袅推向东宫的呀。 隋孜谦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于是他直言,道:“我夫人嫡亲的妹子去世了,夫人悲痛万分,我打算陪她回娘家发丧,然后去庙里给妻妹诵经三十日。” …… 黎弘宸和黎行之都有些无语,都是妻妹,一个大喜,一个发丧。 “宸哥儿,我不出席你的大婚典礼,你可会怪我。”隋孜谦索性直言道。 黎弘宸摇头,说:“舅舅太客气了,不过明年四月份的侧妃典礼,舅舅却是必须要出席哦。” 隋孜谦点头称是,道:“好。” 两位侧妃同时册立,而且还有一个是隋家女,他是必须要出席的呀。 他如今气徐家对他老丈人不敬,这还没成为太子妃呢,就敢谈条件干预徐家私事儿了?更何况这里面隐隐带着徐袅袅的影子。他对徐袅袅印象极差,那女孩第一次登府就盯着他猛看,还娇笑,实在是不检点。所以,他不打算给徐袅袅半分面子,不管外人作何感想! 徐家要发丧,他就去帮着办丧事儿! 黎行之望着他们舅甥亲,微微有些心塞。明明是要给对方添堵的好吗?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强颜欢笑。 隋孜谦和太子说完话,又去了云凤殿看望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正在看书,没想到弟弟来了,急忙命人准备了下午茶点。 “孜谦,还以为你出了宫,难不成又被皇上叫进来了?” 隋孜谦摇头,说:“忘了点事情,进宫处理一下。也想看望下娘娘,可别是因为太子选秀的事情伤了胎气。” 皇后娘娘隋兰湘笑了,说:“宸哥儿年岁小,心性未定。现在这些女孩能有几个陪她到老?我是瞅着煜宝那孩子心宽,这才选了他。” 隋孜谦点头称是。现如今后宫根本没有和皇上同岁的嫔妃了,都老死在了这宫廷里。老一辈的嫔妃们斗来斗去,最终享受果实的却是皇帝中年时候娶的那群人们…… 除非皇帝死的早,否则谁最先嫁进来,谁最先失宠。所以关于太子殿下对千尤画有好感的事情,隋兰湘并不上心。除非千尤画生了儿子,否则她有一百种令她求死不得的手段,其实就算有儿子又能如何?宸哥儿可以爱恋她一年,两年,难不成还是十年二十年了? 岁月,是最好的炼金石。若他的宸哥儿不是十三岁,而是三十岁,那么他中意的女子,怕是要令她上心戒备了…… “我听说你夫人嫡亲妹妹着了道?”隋兰湘提及此事儿,唇角带着一抹嘲讽。 隋孜谦想起念念的悲伤,心疼自己,他垂下眼眸,说:“都是我看顾不周。” “自个家笨的要死,和弟弟有何关系?”隋兰湘可是认为拖后腿的是徐家。 隋孜谦摇头,意欲给徐家解释什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太子殿下到。 皇后娘娘笑了,说:“你们舅甥是心有灵心吗?你前脚来,我儿后脚就来了?” 太子殿下黎弘宸挺诧异隋孜谦也在的,他其实是刚和黎行之一起想了个逃避大典的法子,不过却是需要娘亲支持。事不宜迟,他立刻赶了过来…… 隋孜谦想起妻子,她近来特怕一个人待着,老胡思乱想,他哪里舍得留念念一个人吃饭呢? 隋孜谦回绝道:“娘娘和殿下说话吧。时辰不早,我也该出宫了。” “不留下一起吃晚饭吗?”隋兰湘念叨着。 隋孜谦摇头,说:“先回去了。” 隋兰湘见儿子眼巴巴的盯着自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是真有事情,索性放弟弟离去。 隋孜谦出了宫,快马加鞭的赶回侯府。 另外一边,黎行之在给太子殿下出了骚主意后也往城外赶着。 他如今每隔一日出次城,就是为了见阿雅。他不放心带他进城里,索性在靠着京城南门的地方买了一处宅子,当成他俩的小家。 这地界旁边就几户人家,每次来还要出城,他有差事儿在身,没法天天过来。 “爷回来了。”门房看到黎行之,主动过去牵马。 黎行之两天没见阿雅了,直奔后院,听说阿雅在书房呢,又风风火火的扭头去了书房。 徐嫣嫣闲来无事正在练字,感觉到一阵冷风,黎行之就推门而入了。 “阿雅。”他大步走来,道:“帮我更衣。” 徐嫣嫣笨手笨脚的给他更衣,耳边传来黎行之停不下来的抱怨。 她帮他脱掉官府,换了中衣,回头去收拾笔墨。 黎行之来回踱步,愤恨道:“我就不信隋孜谦是真心不介意徐家被打脸!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他一定是不想在我面前丢了脸,于是故意装的!”= = 吧嗒一声,徐嫣嫣方才听到姐夫名字,吓了一跳,手里没拿稳墨盒,撒了一桌子。 黎行之一怔,急忙近身,两只手一把裹住她的手,死死的攥在手心里,道:“我吓到你了吧。我其实什么都没说,我……” 嗯,她是聋子,她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依着徐嫣嫣对隋孜谦的了解,他是不会故意在谁面前掩饰什么的。所以,这男人果然是过度幻想症患者吧。 黎行之见徐嫣嫣畏惧的望着他,懊恼不已。 他要温柔,于是轻轻的低下头啄了下阿雅的鼻尖,真香,阿雅的味道清淡幽香吗,他很喜欢。 “来,阿雅,陪我躺会,我们床上说话。” 情绪起伏变化太大,这日子到底怎么过…… 87.第29章 御书房 黎行之擦了下眼角,拿起毛笔继续聆听着皇帝口谕,记录下来。 黎弘宸突然叹了口气,道:“行之,你说朕要不要微服出巡一趟徐水县啊。再过半个月前面大军就要班师回朝,唯有安南王和宁大郎领军,却不见舅舅……若是让外人知晓我和舅舅有了隔阂,总归是不好的。”况且他是真认识到自己错了,更不愿意听到谁非议隋家。 黎行之神情恍惚,仿若没听到似的。 “行之?”皇帝抬起头,入眼的是黎行之黑了一圈的眼眸。 “你最近怎么了?”黎弘宸诧异道。不但话少了,总是心不在焉似的。 黎行之茫然的抬头,觉得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黎弘宸吓了一跳,立刻宣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诊治后,道:“并无大事儿,就是没休息好。” 皇帝放了心,给了黎行之三日沐休假。黎行之出了宫,不知道该去哪里。有许多人恭维着他,围着他,拉着他要去一起吃饭。可是他一点都不饿,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康亲王府门口,门房像只狗般伏低做小,恨不得跪地上让他踩着下了马车。他咬住下唇,使劲踹了过去,却觉得不解恨。整个人都处在一股暴虐的状态下。 他的阿雅……跑了。 嗯,她是趁乱跑了,绝不是死了。 黎行之攥了攥拳头,亏他还想让她受教训,反倒是被阿雅教训了。这一切比她死了还令人难受!不、不不不,阿雅活着就好,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给她挖出来。 小丫鬟递上一杯茶,黎行之抿了一口觉得味道难忍,啪的一声就摔到地上。众人下跪,谁都不敢得罪这位主子。 前几日小少爷被人拉去花楼喝酒,不知道那处官儿怎么惹少爷了,被少爷当场抽了。他们家主子性子虽然恶劣,却是头一次在外面打了女人。还让人家改名,硬是从雅雅姑娘改名成柔柔姑娘。 为此还不够似的,逼得花楼关了三天门。 到底是怎么了? 别人不晓得,老仆人王管事却是很清楚。 真没想到那位阿雅姑娘对少爷的影响这般大,好在是跑了,留下来更是生出事端。 他相信少爷会慢慢好起来,岁月是一抹良药,什么都可以淡去。曾经那么多苦都受得住,如今不过是感情上的伤…… 黎行之在马路上发呆,碰到郑国公家的小孙子郑宁。 “黎大人,怎么一个人戳着,我们去喝酒吧。”郑宁邀请道。谁不晓得黎行之是皇帝眼前最信任的红人,自打太子殿下登基后,那群潜府的奴才全都鸡犬升天了。 黎行之本不想去,却又觉得一安静下来就会想起阿雅,整个身子好像被什么掰开,生疼生疼。他没点头,亦没有摇头,跟着郑宁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最近来个卖唱的,那模样,那身段,那嗓子……”郑宁一脸色胚样子,旁边自有一群纨绔子弟附和,黎行之没说话,只是被郑宁推着走在前头。他心里堵,却寻不到人说话。从小到大,他一颗心都扑在讨好殿下身上,除了殿下,竟是再无其他说得上话的朋友。 有时候他把襄阳侯隋孜谦当成假想敌,也是因为黎弘宸依赖他,看重他。而且他还什么都有,有操心他婚事儿的太后娘娘,有将他当成弟弟疼的几位兄长。后来隋家长兄和老二虽然死了,还有安南王拉扯他,他凭什么把好事儿都占全了。越发显得黎行之形单影薄,他嫉妒他…… 郑宁一群人进了雅座,吩咐小厮去宣那唱曲的过来。没想到人家在旁边陪千家大郎呢。更要命的是千家大郎还和小厮耻笑道:“去和郑家公子说,人在我这里,让他侯着!” 其实这个唱曲的是个男娃,没有和醉仙楼签死契,有一定自主权。他的收入所得会上交一部分给醉仙楼。 郑宁听后,立刻怒目圆睁,讽刺的说:“千家大郎就是笑话,以前靠着贵妃娘娘,现在还是靠着贵妃娘娘,一家子都靠女人往上爬。挺大岁数不学无数,还跟和我们抢戏听。”他足足小了千家大郎五岁,骂起人来贼大胆! 一场争小戏子的戏码在醉仙楼开幕。 郑宁特意和黎行之报备,道:“我这是想让黎兄领略下这新人风情,可惜千家大郎不给薄面,不给黎兄面子那就是不给我的,看我和他不争执一番。” 本是普通的骂战,不晓得谁先动了手,然后炒作一团。嘎吱一声,随着千家大郎一声惨叫,众人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千家大郎躺在地上,哇哇的哭喊起来:“我的腿,疼,动不了了,折了折了啊……” “谁让你们真弄那废物!”郑宁吼道,然后转身就跑,这事儿要告诉他祖父,省的千家老头子闹到朝堂上去了。 众人散去,黎行之还在桌子旁边呆呆的坐着。若是曾经,他定会利用这个事情好好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或者从郑家老头,还有千家老头那获得一些利益。现在,他却全然没有心情。他不明白,他满脑子的不明白,阿雅、为什么要跑。 他还记得当时听闻城外庄子起了火,整个心脏就好像被绳子吊起来了似的,疼的不成。他快马加鞭的赶出城,完全忘记了皇帝交代的差事儿,只想看看他的阿雅是不是安好,她不会说话,喊不出救命,谁能注意到柔弱的她? 阿雅阿雅……第一眼看到完好无损的庄子时候他还庆幸,应该是没有大事儿。却没想到,烧的是后院,而且这火来的蹊跷,完全是从阿雅的屋子烧起来的。好在纵火者手段并不高明,于是屋子整体还存在着,人却是没了。 呵呵……他不是傻子,稍微一调查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是阿雅放的,还有那个尼姑,那个狼心狗肺的老贱人!定是她蛊惑了他的阿雅,让阿雅跑的。为什么要跑,就因为他冷了她? 黎行之甩甩头,呼吸都觉得艰难,阿雅现在在哪里?老尼姑可会善待她。她不会说话,她、她怎么活下去。会不会再遇到个男人虎视眈眈。胸口一疼,他完全不敢想,目光全是厉色,谁敢碰他的阿雅,他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混蛋! 阿雅一定不情愿离开他的,一定! 仿若如此坚信着,黎行之才会觉得好过下去。 他盯着眼前剩下的一桌子饭菜,吩咐人上了米饭,吃了起来。他好几日吃不下去了,可是他的阿雅还在等他去救他,他要多吃点,然后才有力气回到皇帝身边当差,再寻机会救她。 若是可以寻回阿雅,他保证再也不凶她了,这样,阿雅就不会跑了吧。 他再也不敢凶她了……黎行之呆滞的咀嚼着口中饭菜,却是尝不出什么滋味。 眼角发湿,嘴里的味道咸咸。他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哪怕当时祖父去世,叔叔害他,他也是踌躇满志的想要报复回去,而不是现在,感觉天都塌了。 该死的他当初为什么要吓唬她……若不是阿雅怕了,又怎会被老尼姑那贱人蛊惑! 泪水汹涌而下,黎行之从未如此惶恐,前路漫漫,一片昏暗。 徐水县,襄阳侯隋孜谦却是心情大好,意气风发。 他听着属下来报,千家嫡长孙断了条腿,还和郑家小少爷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忙坏了千老头。另一方面,徐嫣嫣的身子骨养的差不多,不出两日,便可以抵达徐水县。至于千尤画,她曾经爱慕过秦家大少爷秦子仕,写过的小篆的誊抄版已经到手,接下来就看如何运作。 襄阳侯眼睛亮亮的,徐嫣嫣是带回去给念念的,至于千家大郎那条腿,是给岳丈大人出气…… 千家子孙并不旺盛,否则一个不学无术的大郎也不至于被千太妃的兄长这般在乎。但是养歪了就是养歪了,待那条腿养好了,咱们可以换一条再试试。 “侯爷,可是定下登门拜访徐大人的日子。属下好让管事儿弄帖子。” 隋孜谦点了下头,道:“后日一早!” 良辰吉日,他特意找人算的…… 四喜应了声,特意去翻了农历,这日子挑的,易出行、易嫁娶。~~o(>_<)o ~~ 76.第26章 徐袅袅在太子那寻不到好处,便努力讨老皇帝和皇后娘娘的欢心。可惜她是徐家女,隋兰湘本身就对替嫁的徐念念有偏见,见她生的媚俗,还府邸缩小,心里厌恶的要死。 皇帝也觉得太子妃不够端庄大气,但是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当时在置气,索性自我安慰,就当是给徐首辅面子,于是待徐袅袅还算温和。 自从皇帝病愈这一年以来,他的身体好像焕然一新,干什么都充满干劲。尤其是在女色上,说不上日日欢歌,却也是老当益壮了。 皇后听闻后,若无其事的耸耸肩,抱着他的小儿子,唇角处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徐嫣嫣的踪迹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寻不出一点线索。千家是唯一康亲王府脱不开干系的一派,可是若是让人知道千家知道这事儿,岂不是千家也败露了? 眼看着过年后画姐儿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千老太爷反复琢磨此事儿前因后果,除掉一切有可能扯上千家的隐患。 至于康亲王府,谁能想到做叔叔为了离间亲侄子走了这么一步棋?再加上还是千家人将徐嫣嫣故意扔进他们家的,反倒是没被当成重点排查对象。 转眼间,就该过年了。徐念念气色稍微好了一些,自从徐嫣嫣失踪以后,她偶尔会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至少,她还活着。这个念头无比强烈,而且除了最初那几日她心口痛的难以复加,经常从噩梦中惊醒,近来却是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 仿佛妹妹就在娘家,围绕着两个侄子身旁,一切如常。 年二十九,皇帝在殿前宴请百官,太后娘娘在后宫招待女眷。皇后娘娘隋兰湘修养得益,身材恢复如初,小皇子接近半岁,胖胖的备受太后娘娘喜爱。 宁昭仪牵着两岁多七皇子黎弘赐,引导着他像个小哥哥似的照看八皇子黎弘恩。 八皇子站不稳,为了让他活动自如,奶娘在地上铺了一层厚重的被子,让他练习爬行。这孩子也不晓得随了谁,揪着七皇子黎弘赐的裤脚移动,却不懒得爬一步。 皇后娘娘看着小儿子笑个不停,温柔道:“恩哥儿这个小懒蛋……” 宁昭仪急忙娇笑,说:“娘娘哪里的话,照我说八皇子可真聪明,知道借着哥哥的力气往前拱着身子呢。” “呵呵,是吗?”隋兰湘扬起唇角,没有谁不爱听奉承自个孩子的话。 宁昭仪想起什么,说:“娘娘,我们家悠然的事情,还要托娘娘惦记呢。” 隋兰湘挑眉,道:“不是说她大伯母看重一户人家?对方那少年郎我见过,挺不错。” 宁昭仪叹了口气,说:“娘娘,这里人少,我叫娘娘一声姐姐。悠然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姐姐还不晓得吗?说起来我都觉得害臊,可是那孩子……哎,对襄阳侯一往情深呀。” 隋兰湘抿着唇角,她自然看得出宁悠然稀罕她弟弟襄阳侯隋孜谦。思及此,她不由得莞尔,嫡亲弟弟被人惦记着,就好像为人父母者那种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感觉,她难免得意。 可惜隋孜谦已经娶妻,和离么……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可若真真到了时候,弟弟却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那时候宁昭仪的忠心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干嘛让弟弟娶个四角不全的女子? 所以,她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没有缘分吧。” 徐昭仪心里冷哼一声,也明白宁悠然耗到现在,是没可能做襄阳侯正妻的。况且悠然都已经十八岁了,在大黎十八岁是老姑娘。 她踌躇片刻,想起悠然昨日进宫后的那番话,道:“悠然是个死心眼,我劝了她许多次,可是都没有用。还望姐姐看在你我这些年的情分,何况悠然也算是姐姐看着她长大的份上,给悠然寻个去处吧。至于名分,若真在乎,又何必熬到今日?” 隋兰湘点了下头,按照宁昭仪的意思,就是做良妾也是可以接受的? 若是妾,那么就无所谓委屈不委屈谦哥儿的了,并且纳宁昭仪嫡亲的妹妹,宁家嫡女做妾,说出去丢人的又不是隋家?她弟弟有本事让人心甘情愿罢了。 隋兰湘浅笑的抿了口茶水,说:“我知道了。难为悠然一番痴心,我会尽如她愿。” 宁昭仪千恩万谢,心里却是骂了隋兰湘好几句。她这辈子给皇帝做小,妹妹居然还要走这条路,真是郁闷! 襄阳侯那块冷石头,到底哪里好?若只是心头的不甘心,那么为了不甘心牺牲一辈子的话,宁昭仪摇摇头,妹妹是养残了,她还是一心带她的小七吧。 反正妹妹若真嫁给隋孜谦,不管是妻是妾,于七皇子没有坏处。隋孜谦有几分本事儿,又是太子殿下最敬重的舅舅,日后他的小七不仅可以靠着太子哥哥,还有襄阳侯姨夫。 至于妾氏亲戚根本不算亲戚这种事情,宁昭仪自动忽视。隋家和宁家关系甚好,她妹妹又是个大美人,襄阳侯难不成会一辈子不碰?只要有一次,慢慢熬着,多冷的石头也会捂热。 男人,不都那么回事儿?好像近来春心泛滥的老皇帝,听说又有美人怀孕了。 说来奇怪,皇帝撒种撒的欢,可是种子质量却不太好,前两个怀孕的美人都没抗住,不到三个月就流产了。 吃完晚宴后,老皇帝又尝了鲜,据说是下面献上的四个异域美人儿,从年初二开始安排侍寝。眼看着破五,半夜三更,忽的一声哀嚎,皇帝的美人殿宣了太医。 襄阳侯隋孜谦在宫里过年,立刻带兵封锁了几大城门。 有传言皇帝和美人们“战况”激烈,刺激昏过去了。嫔妃们对此很敏感,好在双妃从未得罪过皇后娘娘,千贵妃又搭上太子这条线,宁贵人本身就是隋家盟友,一时间后宫有权利的女人们对老皇帝的突然病重,似乎早有预料。 将近五十岁的身体还这般不爱惜,出事儿是迟早的事情…… 太子黎弘宸放下手中要事儿,前往云凤殿,道:“母后,父亲醒了吗?” 隋兰湘示意人都出去,低声道:“尚未。” ……黎弘宸脸上一热,支吾道:“真的是、真的是纵欲过度吗?” 隋兰湘想起什么,见他眼底清澈,十分不好意思,蹙眉道:“你和太子妃是不是还未同房?” 黎弘宸尴尬的低下头,等着挨训。 “你这样、不好。”隋兰湘认真的说。 黎弘宸咬住下唇,说:“母后,我不喜欢徐袅袅。”他顿了片刻,找理由道:“再说,徐首辅看起来也不喜欢她啊!” “呵,不喜欢?他不喜欢徐袅袅又如何?徐袅袅姓徐!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何况她是皇上给你选的太子妃,你如此行事儿,就不怕别人认为你有隐疾吗?” “可是我没有隐疾的……”所以他不怕别人说。 隋兰湘愣住,她发现太子比想象中还要纯情,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下,老皇帝,是可以医治,还是让其身子体虚,肾亏而亡? “你去守着你父王吧!”隋兰湘眯着眼睛,淡淡的说。 黎弘宸强笑一声,道:“母后,你不许生我气。” 他稚气的样子带着几分真切,隋兰湘挥挥手,说:“去吧,真拿你没办法。” 黎弘宸行了礼,跟随宫女离开云凤殿。 隋兰湘发了会呆,问亲信嬷嬷道:“襄阳侯呢?” 嬷嬷回复:“巡视呢。” “唤他过来。” 没一会,襄阳侯隋孜谦就大步走进来,他头发有些乱,可见这些时日休息的不好。 “孜谦,辛苦你了。” 隋孜谦摇头,道:“娘娘多虑了。” “城外什么状况。” “基本都在属下和宁大人的控制之下。河北驻军、通州大营、包括山东省的兵基本协调得当。” “嗯。”隋兰湘点了下头,幽幽的说:“既然如此,再让太医医治几日,若实在不成……” “娘娘节哀。”隋孜谦恭敬的说。姐弟两若有所思的对视一眼,没有再言其他。 隋孜谦处理好皇宫的事情,便回到他和徐念念的小院子。皇帝是在年初五出的事情,如今整整五天过去了,他们全家本在宫里面。他挂心徐念念,便强把她留在了宫里。 徐念念穿着一身厚重的袄裙,站在院子里吸了吸空气,她闷的发慌,整个宫里的女眷都被禁足,包括她。脚下是一层厚重的积雪,踩起来嘎吱嘎吱的发出响声。 隋孜谦拐进月亮拱门,映入眼帘的白色世界里,有一个将自个裹成包子的粉衣姑娘。他心心念的女孩,手里捧着暖炉,嘘了嘘,脸上是淡淡的红润。 他心头一软,木然的脸上扬起一抹柔和,唤道:“念念。” 徐念念愣住,扭过头,吸入一片寒气,好像冰山似的扑过来。 她整个人被隋孜谦揽入怀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徐念念皱起眉头,直言道。 隋孜谦疲惫的叹了口气,紧紧的揽住她,低声说:“念念。” …… “要变天了。”他语气平静。 徐念念身子僵住,还不如不问他! 78.第20章 提及徐嫣嫣,徐首辅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女儿失踪,皇帝仙逝,这一切给他的冲击很大。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追求名利,到头来,何尝不也是一死呢。 一时间,他有些迷茫。 秦大人试探性的看着徐首辅,扎针道:“我想此事儿,定是和千老头脱不开干系。”按理说,太子殿下登基,怎么着也无千家什么事情。谁能料到千家出了个千尤画,那是殿下心底爱慕的女子,殿下终归年少,包不起被枕边风影响。 徐首辅好笑的看着秦大人,道:“你特意登门拜访,就是说此事儿?” ……秦大人也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急躁。实在是近来千老头如沐春风,总是单独被新帝召见,他有些坐不住了。 徐首辅一直忠于先帝,从未结党营私,两个人并无太深的交情。可是因为同科,又一起在朝为官多年,看着徐首辅骨瘦嶙峋的样子,秦大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一朝天一朝臣,徐大人这首辅之位,让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徐月笙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释然。 是啊,太子殿下登基了……他这一生,能被人抓住的把柄不多,所以别人直接对徐雨诚出手,无外乎是警告他,他儿子的仕途才刚刚起步。 徐月笙抿了口茶水,看向秦大人,相较而下,秦大人于他来说可比千老头亲切多了。他开口留了秦大人午饭,秦大人立刻应了。 两个人愉悦的吃了一顿午饭,次日病了许久的徐首辅上折子请辞首辅之位。并且推荐了秦大人。皇帝自然再三挽留,就这般往来三次,终于在三月底同意了徐首辅的请辞折子。与此同时,殿下下旨斥责了凉州知府诬陷下官,同时不忘记把徐雨诚夸了一变,众人才知晓去年年后,殿下居然下过江南,去过凉州。 对此,徐首辅已经不太关心了。 太后娘娘宣他,却是又提及了当年那句承诺。 徐首辅心情五味具杂,当时之所以会同太后娘娘那般说,是因为女儿过的不好,女婿亦差点把女儿逼死,便觉得和离是好。可是两年来,女婿对女儿甚是体贴,念念虽然常说和离,却终归是个正常人,再冷的心也被捂热了吧? 他不愿意替女儿做主,便道:“臣和娘娘当时约定,并未告知过女儿。请娘娘开恩,允许臣和女儿再行商议可否?”念念的婚姻,还是念念自个来决定吧。 隋兰湘皱了眉头,看出徐首辅的不乐意。可是如今太子已经成为皇帝,徐首辅又辞了官,徐念念于孜谦来说,又是个曾令弟弟蒙羞的妻子,她是着实想快刀斩乱麻了解此事儿。 思索再三,太后娘娘隋兰湘,道:“好吧。若是徐大人说不清楚,哀家宣襄阳侯夫人过来,当面提点她亦可。”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若是说服不了你女儿,我来处理。 徐首辅冷笑,心情却分外平静。两年来大起大落,女儿早丧,他已经看得很开。太后娘娘这是觉得徐家无用了,才想给襄阳侯另觅良缘。若是他的女儿死赖着这位置不走,日后他又给她做不得靠山,这日子能好过吗? 自古婆媳就是天生的敌人,襄阳侯隋孜谦爹娘早逝,长姐如母,不管孜谦待女儿如何,太后娘娘都是人为念念有一千一万个配不上隋孜谦罢了。 何必多言? 徐月笙出了宫,便直接回家。此时念念正住在徐府,帮着娘亲带孩子。关于父亲辞官一事儿,她虽然不舍,却是非常理解。父亲性子本就随遇而安,或许回老家也算是安享晚年。 徐月笙到了家,看向女儿的目光有些难过。 徐念念感觉出什么,屏退众人,随着父亲去了书房,道:“爹,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徐月笙叹了口气,道:“人走茶凉啊。” “别人欺负爹了?”徐念念好笑的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出来的,别看现在留下来的人可以官居高位,谁又晓得日后会如何呢?” “是啊。兜兜转转追逐功名路,又有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徐月笙浅笑道:“昨个礼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被参了,怕是晚节不保。” 徐念念点头称是,道:“主动让位,爹做的挺好的。” “呵呵,还评价上你爹了?”他温和的看着女儿,感慨道:“念念,爹对不起你。” 徐念念蹙眉,说:“爹说的什么胡话,儿女之身来自爹娘,这世上只有对不起爹娘的儿女,哪里来得对不起儿女的爹娘?” “你爹今日被太后娘娘宣进云凤殿聊了两刻钟。” ……隋兰湘对她颇有偏见,估摸着说不出什么好话,徐念念暗道。 “还记得当初你差点死了,求我和你娘要和离。我当时气隋孜谦待你刻薄,就进宫和隋兰湘私下达成了协议。待日后太子登基,便许你和隋孜谦和离。想必那时候的皇帝嫡亲舅母的位置,一群京中贵女抢呢。隋兰湘自然同意下来……” “爹……”徐念念愣住,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现在,太后娘娘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定定的看着女儿,怕她伤心至极。 出乎徐月笙意料,徐念念虽然晃了下身子,却是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哀伤。 “念念?” 徐念念觉得身子有些站不住,便寻了把椅子坐下来,道:“自从我死过一次,便自认看淡了感情上的事情。后来隋孜谦突然待我上心,这日子过的仿若是梦幻一般,不甚真实。我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是否可以承受得住,我是否可以醒的了……” “念念。”徐月笙立刻上前几步,按住女儿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道:“爹可以回绝她。我看得出来,襄阳侯待你情深。” “不……”徐念念半闭着眼睛,泪水莫名就流了下来。她口口声声说了和离半年,无奈刚想放下心结,却是不得不和离了。 徐月笙见女儿并无太大触动,反而更觉得心疼,他宁愿女儿大脑大哭,把心底的痛苦发泄出来。 “念念,我和娘娘当初是戏言,我若不认,谁也无法动摇你襄阳侯夫人的名分。太后娘娘在乎好名声,何况太子殿下又是初登基,边疆有乱,无关对错,她若在我辞官后立刻逼你和离,外人看起来太过凉薄。哪怕当初你是替嫁的,她也不能那么做。” “爹……”徐念念反手握住肩膀的大手,爹因为太瘦,手背褶皱不堪。 “不就是和离么,我本来就想和离呀。”她强颜欢笑的说:“我正愁你要离京,女儿心里割舍不下爹娘,嫣嫣不在身边,大哥远在凉州,戒哥儿要留在书院读书,您和娘两个人,我如何放得下?和离也好,女儿可以终身伺候在爹娘身边。” “你那么年轻,怎么可以说终身呢?不成,我不许你如此!”徐月笙皱起眉头,硬声道。 徐念念不愿意惹爹生气,宽慰道:“好吧。不如等大哥娶妇,戒哥儿成亲,爹娘再给念念寻门亲事儿即可。不管是谁,我都会和他好好过。可是当下,我却是不愿意离开爹娘身边半刻。” “你这个傻孩子……”徐月笙深吸口气,摇头道:“念念,别压抑着自个的痛苦。” 徐念念哽咽了一声,泪流满面,道:“最痛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如今的我,没什么承受不住。” “你可有想过孜谦的想法?”徐月笙叹气道。 “他?”徐念念半闭了下眼睛,想起他临走前的耳边厮磨,胸口疼痛。又想起隋兰湘始终待她的冷漠愤然,头脑又清醒了半分。 她咬着下唇,淡淡的说:“新帝是他嫡亲外甥,隋兰湘是他嫡亲姐姐,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两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太多人会顾虑他的想法,缺我一个,又能如何。关心他的事情,比如太后娘娘,这般迫切等不及了,估摸着没准都有看好的人选。” …… “但是您和娘,失了嫣嫣、只有我了。” “爹,我是真的释然了。”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轻轻的趴在父亲的怀里,道:“爹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怯懦也罢,关于爱情,我争取过,可后来大梦初醒,又觉得食之乏味。小儿女的感情,可敌得过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感受得出,嫣嫣还活着,我们不能放弃寻找,念念只想一心孝顺爹娘,帮哥哥带咱们徐家的两个宝宝,然后找到妹妹,看着小弟成家。” “我的儿……”徐月笙撑不住了,哭喊出声。皇家逼人太甚,他可怜的孩子…… “爹,我们不怪别人,最初念念错了。自从我罔顾别人意愿,做出替嫁的事情开始,就有可能会面对这种结局。好在是和离,不是被休。” …… 午后,徐念念回襄阳侯府收拾东西。正逢管事儿收到了南域信函,送到岫红处。 一共三封,都是隋孜谦写的。应该是路途上书写的,然后到了驿站一起发送至京城。 她犹豫片刻,就拆了第一封,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思念之情。有见闻,还有感受。 若是往日阅览,她会会心一笑,觉得温暖。此刻,只觉得痛彻心扉,浑身冰凉。 罢了,她还纠结什么呢。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当初,他们的结合何尝不是门第?若说一点都不埋怨,徐念念又不是圣人,总归是有一些的。 她深吸口,索性没有再去碰另外两封信函。她考虑到前方战事,不愿意动摇将领军心,犹豫片刻也写下三封信函,内容大致相同,告诉他一切安好,盼君归。 她交代管事儿,每个月月初发一封。那么可以撑到六月底。那时候,若京中有什么事情,他大体也都清楚了。 生活、要重新开始了啊…… 窗外天色放晴,春意盎然。路边倔强的野草都从泥土中露出了尖,寻找更多的温暖茁壮成长。他们徐家有钱有地有孙子,怎么会不是好日子。 次日,徐月笙去云凤殿见了太后娘娘,应下和离之事儿。从此往后,无论谁是谁非,隋家人,谁也别想进徐家门! 78.第20章 提及徐嫣嫣,徐首辅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女儿失踪,皇帝仙逝,这一切给他的冲击很大。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追求名利,到头来,何尝不也是一死呢。 一时间,他有些迷茫。 秦大人试探性的看着徐首辅,扎针道:“我想此事儿,定是和千老头脱不开干系。”按理说,太子殿下登基,怎么着也无千家什么事情。谁能料到千家出了个千尤画,那是殿下心底爱慕的女子,殿下终归年少,包不起被枕边风影响。 徐首辅好笑的看着秦大人,道:“你特意登门拜访,就是说此事儿?” ……秦大人也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急躁。实在是近来千老头如沐春风,总是单独被新帝召见,他有些坐不住了。 徐首辅一直忠于先帝,从未结党营私,两个人并无太深的交情。可是因为同科,又一起在朝为官多年,看着徐首辅骨瘦嶙峋的样子,秦大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一朝天一朝臣,徐大人这首辅之位,让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徐月笙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释然。 是啊,太子殿下登基了……他这一生,能被人抓住的把柄不多,所以别人直接对徐雨诚出手,无外乎是警告他,他儿子的仕途才刚刚起步。 徐月笙抿了口茶水,看向秦大人,相较而下,秦大人于他来说可比千老头亲切多了。他开口留了秦大人午饭,秦大人立刻应了。 两个人愉悦的吃了一顿午饭,次日病了许久的徐首辅上折子请辞首辅之位。并且推荐了秦大人。皇帝自然再三挽留,就这般往来三次,终于在三月底同意了徐首辅的请辞折子。与此同时,殿下下旨斥责了凉州知府诬陷下官,同时不忘记把徐雨诚夸了一变,众人才知晓去年年后,殿下居然下过江南,去过凉州。 对此,徐首辅已经不太关心了。 太后娘娘宣他,却是又提及了当年那句承诺。 徐首辅心情五味具杂,当时之所以会同太后娘娘那般说,是因为女儿过的不好,女婿亦差点把女儿逼死,便觉得和离是好。可是两年来,女婿对女儿甚是体贴,念念虽然常说和离,却终归是个正常人,再冷的心也被捂热了吧? 他不愿意替女儿做主,便道:“臣和娘娘当时约定,并未告知过女儿。请娘娘开恩,允许臣和女儿再行商议可否?”念念的婚姻,还是念念自个来决定吧。 隋兰湘皱了眉头,看出徐首辅的不乐意。可是如今太子已经成为皇帝,徐首辅又辞了官,徐念念于孜谦来说,又是个曾令弟弟蒙羞的妻子,她是着实想快刀斩乱麻了解此事儿。 思索再三,太后娘娘隋兰湘,道:“好吧。若是徐大人说不清楚,哀家宣襄阳侯夫人过来,当面提点她亦可。”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若是说服不了你女儿,我来处理。 徐首辅冷笑,心情却分外平静。两年来大起大落,女儿早丧,他已经看得很开。太后娘娘这是觉得徐家无用了,才想给襄阳侯另觅良缘。若是他的女儿死赖着这位置不走,日后他又给她做不得靠山,这日子能好过吗? 自古婆媳就是天生的敌人,襄阳侯隋孜谦爹娘早逝,长姐如母,不管孜谦待女儿如何,太后娘娘都是人为念念有一千一万个配不上隋孜谦罢了。 何必多言? 徐月笙出了宫,便直接回家。此时念念正住在徐府,帮着娘亲带孩子。关于父亲辞官一事儿,她虽然不舍,却是非常理解。父亲性子本就随遇而安,或许回老家也算是安享晚年。 徐月笙到了家,看向女儿的目光有些难过。 徐念念感觉出什么,屏退众人,随着父亲去了书房,道:“爹,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徐月笙叹了口气,道:“人走茶凉啊。” “别人欺负爹了?”徐念念好笑的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出来的,别看现在留下来的人可以官居高位,谁又晓得日后会如何呢?” “是啊。兜兜转转追逐功名路,又有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徐月笙浅笑道:“昨个礼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被参了,怕是晚节不保。” 徐念念点头称是,道:“主动让位,爹做的挺好的。” “呵呵,还评价上你爹了?”他温和的看着女儿,感慨道:“念念,爹对不起你。” 徐念念蹙眉,说:“爹说的什么胡话,儿女之身来自爹娘,这世上只有对不起爹娘的儿女,哪里来得对不起儿女的爹娘?” “你爹今日被太后娘娘宣进云凤殿聊了两刻钟。” ……隋兰湘对她颇有偏见,估摸着说不出什么好话,徐念念暗道。 “还记得当初你差点死了,求我和你娘要和离。我当时气隋孜谦待你刻薄,就进宫和隋兰湘私下达成了协议。待日后太子登基,便许你和隋孜谦和离。想必那时候的皇帝嫡亲舅母的位置,一群京中贵女抢呢。隋兰湘自然同意下来……” “爹……”徐念念愣住,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现在,太后娘娘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定定的看着女儿,怕她伤心至极。 出乎徐月笙意料,徐念念虽然晃了下身子,却是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哀伤。 “念念?” 徐念念觉得身子有些站不住,便寻了把椅子坐下来,道:“自从我死过一次,便自认看淡了感情上的事情。后来隋孜谦突然待我上心,这日子过的仿若是梦幻一般,不甚真实。我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是否可以承受得住,我是否可以醒的了……” “念念。”徐月笙立刻上前几步,按住女儿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道:“爹可以回绝她。我看得出来,襄阳侯待你情深。” “不……”徐念念半闭着眼睛,泪水莫名就流了下来。她口口声声说了和离半年,无奈刚想放下心结,却是不得不和离了。 徐月笙见女儿并无太大触动,反而更觉得心疼,他宁愿女儿大脑大哭,把心底的痛苦发泄出来。 “念念,我和娘娘当初是戏言,我若不认,谁也无法动摇你襄阳侯夫人的名分。太后娘娘在乎好名声,何况太子殿下又是初登基,边疆有乱,无关对错,她若在我辞官后立刻逼你和离,外人看起来太过凉薄。哪怕当初你是替嫁的,她也不能那么做。” “爹……”徐念念反手握住肩膀的大手,爹因为太瘦,手背褶皱不堪。 “不就是和离么,我本来就想和离呀。”她强颜欢笑的说:“我正愁你要离京,女儿心里割舍不下爹娘,嫣嫣不在身边,大哥远在凉州,戒哥儿要留在书院读书,您和娘两个人,我如何放得下?和离也好,女儿可以终身伺候在爹娘身边。” “你那么年轻,怎么可以说终身呢?不成,我不许你如此!”徐月笙皱起眉头,硬声道。 徐念念不愿意惹爹生气,宽慰道:“好吧。不如等大哥娶妇,戒哥儿成亲,爹娘再给念念寻门亲事儿即可。不管是谁,我都会和他好好过。可是当下,我却是不愿意离开爹娘身边半刻。” “你这个傻孩子……”徐月笙深吸口气,摇头道:“念念,别压抑着自个的痛苦。” 徐念念哽咽了一声,泪流满面,道:“最痛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如今的我,没什么承受不住。” “你可有想过孜谦的想法?”徐月笙叹气道。 “他?”徐念念半闭了下眼睛,想起他临走前的耳边厮磨,胸口疼痛。又想起隋兰湘始终待她的冷漠愤然,头脑又清醒了半分。 她咬着下唇,淡淡的说:“新帝是他嫡亲外甥,隋兰湘是他嫡亲姐姐,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两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太多人会顾虑他的想法,缺我一个,又能如何。关心他的事情,比如太后娘娘,这般迫切等不及了,估摸着没准都有看好的人选。” …… “但是您和娘,失了嫣嫣、只有我了。” “爹,我是真的释然了。”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轻轻的趴在父亲的怀里,道:“爹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怯懦也罢,关于爱情,我争取过,可后来大梦初醒,又觉得食之乏味。小儿女的感情,可敌得过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感受得出,嫣嫣还活着,我们不能放弃寻找,念念只想一心孝顺爹娘,帮哥哥带咱们徐家的两个宝宝,然后找到妹妹,看着小弟成家。” “我的儿……”徐月笙撑不住了,哭喊出声。皇家逼人太甚,他可怜的孩子…… “爹,我们不怪别人,最初念念错了。自从我罔顾别人意愿,做出替嫁的事情开始,就有可能会面对这种结局。好在是和离,不是被休。” …… 午后,徐念念回襄阳侯府收拾东西。正逢管事儿收到了南域信函,送到岫红处。 一共三封,都是隋孜谦写的。应该是路途上书写的,然后到了驿站一起发送至京城。 她犹豫片刻,就拆了第一封,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思念之情。有见闻,还有感受。 若是往日阅览,她会会心一笑,觉得温暖。此刻,只觉得痛彻心扉,浑身冰凉。 罢了,她还纠结什么呢。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当初,他们的结合何尝不是门第?若说一点都不埋怨,徐念念又不是圣人,总归是有一些的。 她深吸口,索性没有再去碰另外两封信函。她考虑到前方战事,不愿意动摇将领军心,犹豫片刻也写下三封信函,内容大致相同,告诉他一切安好,盼君归。 她交代管事儿,每个月月初发一封。那么可以撑到六月底。那时候,若京中有什么事情,他大体也都清楚了。 生活、要重新开始了啊…… 窗外天色放晴,春意盎然。路边倔强的野草都从泥土中露出了尖,寻找更多的温暖茁壮成长。他们徐家有钱有地有孙子,怎么会不是好日子。 次日,徐月笙去云凤殿见了太后娘娘,应下和离之事儿。从此往后,无论谁是谁非,隋家人,谁也别想进徐家门! 79.第21章 隋兰湘没想到徐月笙这般痛快,反倒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皇帝黎弘宸认为徐月笙为人识趣,很给皇家脸面,决定来年正好徐雨诚三年期满,必要重用。 隋兰湘将皇帝的意思透露给徐月笙,徐月笙恭敬的回礼,没有多言什么。现如今,他和隋家真没好话可说,女儿受了这般委屈,他却无能为力。隋孜谦往日里待念念再不错,可若不是他当初故意冷漠念念半年,念念能被他嫡亲姐姐看轻吗? 念念是有错,她的夫君确实曾看轻过她,那么和离,呵呵,就和离吧…… 徐月笙主动提出去办理官府手续,想要尽快拿到和离文书。 太后娘娘一一应许,并且叮嘱皇帝办的妥当,务必要顾忌双方颜面。 最终,双方对外宣称,徐首辅因为小女儿早丧,深受打击,精神异常,病重辞官回乡,其四女儿无法割舍父女深情,陪同归乡。考虑到襄阳侯府一日不可无人搭理,双方协商和离。 新帝夸奖徐念念孝道,堪为表率,特封为孝恩县主,准予回乡。 徐嫣嫣听闻此事儿还是黎行之说的。他表现的异常兴奋,将徐嫣嫣揽入怀里,冷声道:“皇帝和娘娘可真是偏向襄阳侯呢,根本无需他出面,就帮他处理了那个不要脸的替嫁女。” 徐嫣嫣身子一僵,胸口隐隐作痛。 爹认下她已经去世,该有多难过?爹辞官,该有多绝望。姐夫明明那般喜欢姐姐,可是三姐姐却依然做出了和离的选择,该是被谁逼迫过?姐姐那般在乎脸面的人,是必定不会再去争取什么了。人可以一次冲动不要脸,还能次次不要脸吗?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就这般被践踏! 她眼圈发红,黎行之却慌了神,纳闷道:“阿雅,可是我搂疼你了?”他脸颊微红,轻轻亲吻着徐嫣嫣的脸庞,呢喃道:“我想要你,想上次那样……” 在一边接受大夫治疗,同时和徐嫣嫣不停尝试下,他命根子终于有了反应,并且近来可以行房事儿了。那滋味别提多**,连带着每次见到阿雅,就想毫不犹豫的吃掉她…… 黎行之如今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新帝登基以后,康亲王夫妇却是再也不敢得罪他半分,甚至起了说和之意。他并未拒绝他们,若是一下子了结康亲王夫妇性命,又有什么意思?他们的阴影笼罩了他这么多年,他也要让他们活在恐惧之中。 老管事儿一直不认可黎行之留下徐嫣嫣性命,没想到两个人反倒是感情上越来越好了。 他有些担忧,忍不住进言,说:“小主人,您年纪不小了,可是该踅摸一门正经亲事儿。” 黎行之一愣,好久没想这事儿了。按照他曾经的打算,势必要在太子殿下登基后,寻个可以在仕途上于他有意的高门贵女为妻子。 “小主人……”老管事儿提醒道:“小主人千万不可沉迷于女色,而迷失了方向。” 黎行之嗯了一声,道:“您放心吧,殿下说我要是看上了谁家女孩,他为我下旨赐婚。” 老管事欣慰的笑着,说:“公子和皇上感情真好。” 黎行之得意的扬起头。 老管事试探性的问道:“那么,阿雅姑娘……是不是要老奴处理掉?” 黎行之急忙摇头,说:“我娶妻与否,和阿雅并不冲突!”他有些迫切,生怕真有谁敢打阿雅的主意。这种迫切,似乎连他自身都没有感受到。 老管事却是皱了眉头,道:“老奴知道了。”心里却想,为了公子仕途,他是不是要做一次彻头彻尾的坏人? 两个人渐行渐远,当年陈家村家庙的老尼姑从拐角处露出身子。阿雅的存在不方便被外人得知,于是黎行之便将家庙的老尼姑给带了出来,让她专门伺候阿雅。 老尼姑望着黎行之的背影,攥了攥拳头,进屋去寻徐嫣嫣。 徐嫣嫣正穿好衣服,黎行之年少,动作越来越粗鲁了。她连带着有些郁闷,若不是为了活下去,谁乐意伺候他啊。她可以感受得到黎行之待她的依恋,可是这一切都取决于她是阿雅的前提。若她是徐嫣嫣……呵呵,黎行之骨子里那般现实自私的男人,还会待她如此吗? 不是徐嫣嫣没自信,而是她信不过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老尼姑怜悯的看着徐嫣嫣,喃喃道:“你听不见我说话,可惜我也不会写字。姑娘,你看我的嘴唇好吗?你快逃吧,那老头不会留你性命的,我前几日就听见他让人熬了药,不想让你受孕。今个他又进言给公子要除掉你啊……” 徐嫣嫣身子一僵,难不成连活下去都这般难了。她何尝不想离开。 徐嫣嫣眼珠一转,老尼姑情绪不太对,或许是她的突破口?现在这宅子具体位置虽然不清楚,可是在城外。若爹娘真的回了老家,她反倒是好行事儿一些。进城查的严,去河北可没那么严…… 老尼姑望着徐嫣嫣,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眼泪模糊了一双浑浊的眼眸,道:“我当年也有个你这般大的女儿,可是她错信男人,失了性命。孩子,千万别认为什么情啊爱啊是一辈子的事情。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你怎么都对,不喜欢了,你就是去死他也不会多看一分。” 徐嫣嫣担心她是老管事派来试探她的,并未敢和老尼姑坦诚心事儿。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发自内心的善意。 老尼姑摇摇头,自嘲道:“我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见,哎……” 入夜后,徐嫣嫣彻夜未眠。对家人的思念深入骨髓,她微微叹了口气,暗道,先搞清楚爹娘回老家的时间,然后再图谋逃走的事情。 反正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她都相信爹娘和家人不会嫌弃她…… 她吹灭烛火,唇角微微扬起,所以,她必须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回到爹娘身边。 秦家,刚刚成为首辅的秦大人找来儿子说话,道:“近来皇上可有什么异样?” 秦子仕一怔,说:“父亲想问什么?” 秦首辅皱着眉头,道:“眼看着就是四月份,殿下要迎娶侧妃了。同去年的大婚不同,皇帝特别上心,多次宣礼部的人过去商讨。” “双妃有隋家姑娘,必然是要大办的。”秦子仕笑道。 “你这小子……我挂心的是千家那丫头。明明性子不好,却入了殿下的眼!也真是怪了,别小看这枕边风,最容易左右男人心思。” 秦子仕淡定的看着秦首辅,说:“爹,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想想该如何帮皇上重振朝纲。皇上年轻气盛,又是刚刚登基,必定满心热血想要做出政绩。” 秦首辅发现自己被儿子调侃了,秦子仕带笑的眼眸令他极其不爽! 儿子太聪明就显得爹有点傻了。 他咳嗽一声,道:“朝纲个头!你到底什么时候娶妻?” 秦子仕尴尬的抿着唇角,真是多余和他爹开玩笑。 “我可是听说你查过徐家四丫头的模样,可惜,挺好的姑娘,这么早就病逝了。” 秦子仕想起记忆中每次见面都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心头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嗯,两个人终是相遇太晚,就这般错过。当时相遇,他还真生出过放下过往,重新开始的念头。 “不过也好,若真是给你们定下来,她再去世,搞不好有人该说你克妻了!”徐首辅话锋一转,不再觉得遗憾了。 秦子仕已经完全不想和他爹聊天了。 秦首辅叮嘱他,说:“徐大人明日离京,你帮我去送送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日后徐大人会不会又重返官场?况且我感觉得出,皇帝对徐雨诚很重视……”在众多年轻子弟还需要在新帝面前刷脸的时候,皇帝已经记住了徐雨诚。 秦子仕点头,道:“徐首辅为官清廉,一心忠君,儿子本也是想要去送他的。” 秦首辅笑了,说:“不是因为他们家四姑娘么……” “父亲!”秦子仕正色道,脸颊却是微微有些红晕。 “你也该走出来了吧。”秦首辅感慨的说。 秦子仕垂下眼眸,道:“若是明年遇不到心仪的女子,父亲便给我选个贤良女子为妻。” 秦首辅眼睛一亮,暗道苍天终于开眼了,儿子嘴巴松动了。 他决定下午去家庙烧根香…… 徐月笙离京的时候,来送的人还挺多,却唯独不见徐家人。因为他从未给予太子妃任何帮助,又擅自辞官,还让女儿和离,徐家宗族都想将他们一房扫地出门了。 太令人生气了! 秦子仕到的很早,徐月笙待他极其客气,道:“秦大人今个没上朝嘛。” “我请了沐休假。爹让我替他送送您……” “秦首辅有心了。”徐月笙淡笑道。 “爹!”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徐念念戴着纱帽从大门口处折返回来,道:“娘说您的书太占地,方才又让人从马车上搬了下来,不如改日单独命人来装吧……” 秦子仕身子一僵,总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 80.第23章 徐念念愣了片刻,立刻低下头,道:“父亲,我去书房等您。”她淡定的转身,消失在鲜花满园的春/色之中。 秦子仕皱起眉头,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这忽的冷静下来的声音和即便是带着纱帽,也难掩熟悉的身段脸颊,他猛的意识到,徐家四姑娘和三姑娘是双胞胎,两个人本就生的一样。那么她往日里,遇到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他垂下眼眸,宁三郎明明也对那女子有意思,难不成窥视当成兄长般的襄阳侯的夫人? 不可能! 他立刻排除了这个念头。 重重怀疑凑在一起,竟是让他无法冷静。 到底是谁! “子仕贤侄?” 徐月笙连唤了他好几声。 秦子仕缓过神,道:“对不起,徐伯伯,我失态了。” 徐月笙摇头,说:“是小女唐突了。” “本就是徐府院子,贵府女眷又在安排箱笼,她本就应该出现在此的……” 徐月笙浅笑道:“回头帮我和你爹带句问好吧,我祝他官运亨通,大展宏图。” “谢徐伯伯吉言。父亲也让我和徐伯伯说,来年皇上有意将雨诚兄调回京城,他必当成嫡亲子侄般对待,烦请徐大人放心。” 徐月笙嗯了一声,他的长子本身就很有才华,他现如今主动退了下来,女儿又和襄阳侯不再有任何关联,皇帝没有道理不用徐雨诚。 他看起来是迫不得已,其实何尝不是给儿子让路…… 至于秦首辅,他关照诚哥儿本就算是强强联合,秦家虽然主动卖了好,徐月笙表面应了,心里并没有多少真心的谢意。 千老头再如何和他争斗,至少最终顶替他职位的,不就是秦老头吗? 徐月笙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没甚意思,还是早些回家逗孙子吧。两个孙子一岁半了,已经可以开口哼哼唧唧的喊话,可有意思了。关于大名,他翻了好几本书都定不下来,最后给儿子书信一封,两个人合计,选了安康。这世上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唯有日子安顺,身子康健最为重要。 狗熊孙孙在被喊了一年狗狗和熊熊后,总算有了大名。徐定安和徐定康。 襄阳侯府,夫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和离了,一干被□□的早就顺服的奴仆们心里越发忐忑起来。皇家怎么想他们不晓得,可是侯爷,那可真是把夫人当成心尖尖,现如今夫人不再是夫人了,侯爷到底知道这事儿么? 大家都有一种风雨欲来,谁都别想好过的态势。 老管事儿犹豫再三,做不得主便借着送徐月笙离京的时候,去给徐念念请了安,道:“夫人,侯爷又寄来家书。前方战火已燃,老奴……老奴该当如何回复?”以着侯爷对夫人的态度,若是知道夫人走了,怕是别打仗了,搞不好成了弃军将领,直接回京了。 徐念念犹豫片刻,终归夫妻一场,她心无遗憾,没道理再置气让谁都不好过吧。 徐月笙听闻襄阳侯府来人,急忙赶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道:“念念,襄阳侯带兵打仗,军心不好有乱,不如等战局平稳后再提及此事儿即可。” 徐念念踌躇了一下,道:“即便我愿意瞒着,可是宫里早晚会告知隋孜谦吧。”保不齐皇后娘娘觉得帮弟弟出了心头一口恶气,赶紧去报喜呢。 徐月笙摇头,说:“既然或许于某些人来说是喜事儿,但是以宫里头的淡定,绝不会在这个关头上去特意告知隋孜谦。总是要等前方战报传来再说了。” “罢了。”徐念念撇撇嘴,说:“爹,我觉得咱家人真是心善啊……”她自个把自个逗乐了,看向老管事儿,道:“暂且无需告知前方。日后侯爷即便问起来,就说是我叮嘱你的。” 老管事多少心安了一些,他特意来寻夫人,要的其实就是这句承诺。他敬着夫人,必然凡事要听夫人的话。日后侯爷怒了,他搬出夫人才有一条活路,否则……总之府里上下就没人看得懂太后娘娘到底在折腾什么。难不成这一年半以来,太后娘娘就没看出侯爷有多尊重夫人吗? 不过也说不好,太后娘娘光顾着生孩子去了。说是连太子殿下大婚都没管过,恐怕对于侯爷和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闹的很不愉快的替婚事情上。哎……就坑苦了府里下人们,侯爷前脚走,夫人后脚就和离了,他们这群人必须被迁怒啊! 徐月笙一家上了官道,直奔河北老家徐水县。徐水县位于河北的中部,太行山东麓。此处地势平坦开阔,水资源丰富,是个农耕富裕的县城。徐家是当地大户。约莫车行两日左右便可以抵达。 秦子仕送完徐月笙,一直心神不宁。他想不通到底放不下什么,于是命人备马,又追着出了城。 他要问一问她,她到底是谁! 秦子仕顿时想通了,三姑娘四姑娘又如何?他找到她问清楚便是。明明彼此都是行为坦荡之人,干嘛行猜忌之事儿? 徐念念坐在马车里,不停打喷嚏,到底谁老念叨她呢? 因为相送的官员太多,他们午后才出了城。于是傍晚时分抵达第一个驿站,暂且安顿下来。 “咱们带着孩子,不走夜路。”徐月笙接过大孙子,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叮嘱着大家,说:“本没多远的路,明个早起赶路,约莫晚上就能到了。今个早点休息吧。” 徐柳氏认同,一家人便住了下来。安全起见,他们家物品都是寻的镖局保车,和他们并不同路。徐念念考虑到爹娘年岁大了,便让母亲和父亲早点休息,她盯着奶娘们带孩子单独住一个套房。 因为不是进出城旺季,驿站没有什么人,周边的客栈也都空着。饭后,小厮敲她门,说是徐夫人让她去趟主屋。徐念念还纳闷为何不是娘亲身边的丫鬟过来,可是小厮确实是招待他们的驿站小厮,便没有多想,直奔三楼。三楼都是小客房,她则是为了两个孩子,住在了二楼。 才走上楼梯,便觉得哪里不对劲,楼梯上面,隐约站着个人。 徐念念愣住,仰起头,目光一怔,刚想开口,却犹豫的闭上了。 她以为自个眼花了,那不是秦子仕么! 徐念念自认和秦子仕算不上有交情,他故意让小厮来唤她?还或者是巧合呢? 秦子仕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看她一张小脸都快挤成一团,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确定了一件事情,她就是他三番两次遇到过的那个姑娘。她有一双清澈却冷淡的眼眸,仿若看破红尘,了无生气。她比他,还需要被治愈。 他也是进了一个误区,为什么一定是四姑娘,而不是三姑娘?就单凭宁三郎爱慕她嘛?兴许宁三郎都未曾见过襄阳侯夫人呢?秦子仕不知不觉中真相了…… 徐念念不愿意招惹麻烦,索性扭头就打算折返回去。 秦子仕开口了,道:“徐姑娘,你不认得在下了吗?” 徐念念身子一僵,犹豫片刻,直言道:“秦大人寻我有事儿?” 秦子仕笑了,淡定的下了楼梯,说:“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为何见面不相认。” 徐念念望着他埋怨的目光,心头生出可笑的感觉,说:“秦大人有没有搞错。你我男女有别,本应忌讳见面,何来交情一说?” 秦子仕也清楚他有些失礼了,可是于他来说,他曾经以为……她死了。当时他还失落过一阵,是一种道不明的惆怅感觉。那时,他才意识到,难不成他老树开花,又动了春心。 可是为时已晚,尚未发生过什么,就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他这被子就活该遭遇这种感情,最初的李家娘子也是如此,才订了亲,都没熬到嫁娶,他总是后知后觉。所以,再次能够见到徐念念,他真的很激动,甚至是……无法克制的兴奋。 至于徐念念和离的身份,这于他来说,根本是懒得去考虑。本以为都死了的人,居然活了。失而复得感受,令人倍感珍惜。 虽然有些唐突,却是发自内心的不舍。他快速下楼梯,挡住了徐念念的去路。 徐念念皱眉,道:“秦大人想做什么!”她隐隐有些怒气。 秦子仕也觉得他稍显毛躁了,刻意放缓情绪,说:“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木屋里下棋?” 徐念念踌躇的点了下头,道:“那天的事情,我确实很感谢你。” “当时我便和你说过我姓秦……” 这……徐念念是真心忘记了。她当时和隋孜谦的关系都快成一团乱麻了,谁还会记这些? 徐念念见他脸色发红,心头一紧。她不是什么未经历□□儿的小姑娘了,但愿秦子仕种种举动,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秦大人上次还提及,我做的位置,是你未婚妻的位子。” …… 秦子仕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了头,立刻冷静下来。 听起来有些荒唐,他现在的表现确实有些操之过急,根本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事作风。 其实,他只是想确定,她便是她,她还活着就够了。 其他,不如谋而后定。 81.第18章 徐念念好笑的盯着愣住的秦子仕,摇了摇头,说:“想必寻我的不是我娘,而是秦大人。妾身先告退了。”她没有继续拖泥带水,转身走人。 秦子仕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扬了起来,他貌似被人嘲笑了…… 秦子仕没有在驿站住宿,而是赶回京城。一路上心情愉悦,兴奋异常。连带着走路都轻快起来,让身边人都觉得诧异。 秦首辅纳闷儿子送个徐老头,多大事儿还要送到驿站去?想平日里他出远门,也不见儿子这般挂心啊。若不是拿捏住李家娘子那几个亲戚来劝导儿子,这小子现在还不参加科举考试呢。 所以秦子仕一回到府上,就被久等多时的老爹抓了回去。 秦首辅看儿子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子,问道:“可有要事儿和我商谈?” 秦子仕一愣,道:“何事儿?” …… “我问你呢,有没有事儿!”秦首辅没好气的说。 秦子仕皱起眉头,思索再三决定暂时对父亲隐瞒。他尚未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徐念念又是刚刚和襄阳侯和离……这身份父亲到底是鼓励还是阻扰,他也拿捏不定。 秦首辅心里悲伤了,儿子大了就开始藏心事儿了。 他知道秦子仕是闷葫芦,儿子若不想说,谁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秦首辅妥协了,换了个更糟心的话题,道:“你妹妹的事情……你怎么看!” “萱宁?她怎么了?” ……“她都快十七了姻缘还没着落呢!”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这事儿爹和娘去说吧。”秦子仕对于他们家的女孩也挺头疼。 “说了。你娘说你妹妹就想嫁给襄阳侯。” ……秦子仕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爹在试探他。 “隋孜谦虽然成过亲,按理说咱们家二丫头给他做新夫人可没辱没了他。偏偏朝堂上的人跟疯了似的,把他捧的炙手可热。新帝登基,摆明励精图治,专心治理朝政,皇上那条路走不通,他们便盯上了襄阳侯夫人的位置。最要命的就是宁家,我听说宁家决定让宁昭仪,哦,不对,宁太妃的嫡亲妹妹去做良妾,真是脸都不要了!” …… “宁家马贩子出身拉的下这个脸,我可不能送xx去做妾。” “那爹便致力于让妹妹成为夫人呗?”秦子仕突然觉得襄阳侯若是可以早日成亲,徐念念怕是才能考虑是否再嫁。否则光是隋皇后的面子就过不去。隋孜谦不娶妇,徐念念想再嫁?按照太后娘娘的期望,徐念念一辈子不再嫁娶才是女人应当守的本分。 思及此,秦子仕劝道:“萱宁性子刚烈,不如爹帮她谋划一番。” 秦首辅都想大耳瓜子他了,道:“所以,我要把好好的闺女塞给个和离过的男人也就算了,还眼睁睁看着女婿纳太妃妹妹做良妾!然后每日还要替臭丫头操心襄阳侯府后院那破事儿?宁太妃可有个六皇子,那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能少给我添乱吗?你爹脑袋还没被门夹了,我跟你说的意思,是让你去劝你娘,没让你劝我。” 秦子仕被骂,也不觉得生气。他今心情特好,好像生活有了奔头,一阵清风袭来,将头顶的雾霾都吹走了。 畅快! 秦首辅盯着儿子似笑非笑的脸庞,气得扔了个墨盒,说:“你定是有事儿瞒着我!” 秦子仕也不否认,恭敬的退了出去,还不忘记叮嘱父亲年岁大了,不要轻易动怒。 这混小子,以前死气沉沉的时候他着急,如今整个人活了过来,怎么依然不省心呢。想起朝上那一堆烂摊子,他就头疼。徐老头去做闲云野鹤了,他顶替了他,本身心心念许久的首辅之位,真拿到手了才发觉就那么回事儿,还担着责任…… 康亲王府 康亲王妃躺在床上,攥着丈夫的手,说:“那个魔障,夫君,黎行之就是个魔障。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康亲王叹了口气,道:“我们并无证据。” 康亲王妃前几个月生产,却是个断了气的死胎。 “我恍惚中听到了孩子哭声,那孩子是活着出生的,定是黎行之干的!他和咱们不死不休,若他不死,行宁也会出事儿。” 康亲王眼底闪过一抹凌厉,道:“又不是没想过弄死他,可是他小时候没弄死他,现如今却是变得愈发艰难。” “王爷,我这身子反正是破败了。我会寻个机会让他再无翻身之地,我拉着他下地狱,王爷替我看顾行宁……” “那怎么成……” 康亲王妃不再多言,却仿若下定了决心,攥了攥拳头。 隋孜谦离京,黎行之成了太子殿下身边第一人。禁卫军都由他掌管,顿时名声大了起来。他出生于皇家,便打算拉拢皇家和勋贵子弟。手里握着十几个禁卫军名额,看着发放给谁。 他本就年轻,性子刻薄,得意起来难免翘尾巴。再加上身体治好了,便和一些纨绔子弟逛了几次院子,听了些新曲。亦有那京城出了名颜色好看的女孩们,等着被送上他的床榻。他还曾差点临幸过一个处官儿,却并不觉得兴奋,脱了衣裳就那么回事儿,还不如他的阿雅。 他发现,他明明病好了,却依然最贪恋阿雅,喜欢她发呆时候的傻样,贪恋她默不作声的包容。嗯,他真的很喜欢她。 所以,黎行之又改了决定,他要收她做正式的通房,等以后新夫人进门后,就提拔她做姨娘。他还想让她给他生孩子,阿雅生的孩子,定是乖巧可爱的。 下了朝,他又本能拒绝了所有应酬,赶着出城去找阿雅。 阿雅性子特好,不言不语(哑巴好么),不争不抢(本分的哑巴好么),对他没有要求(哑巴提个屁要求……)。总之他觉得阿雅很善良,他很满意她! 关于阿雅的身份,黎行之带着一颗逃避的心,刻意忽略掉。 人不是他掠来的,若要担心,那也该是谁掠的人谁去担心吧? 要真是另有来头,难道还要让他送回去吗? 做梦! 黎行之心脏仿佛被谁挖了个洞,一想到要把阿雅送回去,整个人就受不了的狂躁起来。谁敢和他抢阿雅,他要谁的命! 他突然变得很害怕失去阿雅,连带着马不停蹄的来到城外,进了宅子直奔后院。 “阿雅呢?” “阿雅?” 黎行之一路小跑,在后花园寻到阿雅的身影,她正在浇花,明媚的日光映射在她的脸颊处,照的她真好看。 他冲过去将她紧紧的抱进怀里,耳鬓厮磨道:“阿雅。你想我了么。” 徐嫣嫣身子一僵,故作不懂。 然后在黎行之的再三询问下,点了下头。 这算是,看唇回话吧? “阿雅,我想要你……” 徐嫣嫣脑门一皱,无奈的任他为所欲为了。这家伙如今花招可真多,她快受不住了。完事后黎行之从背后圈住徐嫣嫣的柳腰,磨蹭着她的背脊。徐嫣嫣发痒,又觉得胳臂有些凉,便随意拿起一件亵衣披上,目光不由得落在白色亵衣肩膀处印着的红色痕迹处。那是一个唇形……她凑到鼻尖闻了闻,还有胭脂味呢。 黎行之感觉到她的踌躇,顺着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就清醒下来。他本能的不希望阿雅知道自个去过花船,至于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他急忙开口,道:“逢场作戏而已,没有做。”他怕阿雅听不懂,便去拿了纸笔写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应酬而已。 徐嫣嫣疑惑的望着她,其实吧……她一点都不介意。最好是黎行之天天去找其他女人,让她有空寻找离开的机会才好!伺候男人这活,她一点都不觉得很享受。或许因为初夜的不愉快经历,她甚至有些恐惧,连带着每一次同黎行之同房,前面还好,真到了做的环节,只盼着赶紧结束! 她的迟疑让黎行之误会了,以为她没懂,又写道:“那种女子给你提鞋都不配!”他顿了下,又追加了一句:“等皇帝赐婚后,我会给你名分!” 黎行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谨慎的问道:“阿雅,我若是娶了其他女子,你……计较吗?” 徐嫣嫣被他问住了。她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而是黎行之到底想听她回答什么?若说很在乎,会不会被认为不识趣,反而厌了她,她就等着被老管事儿弄死吧。 现如今她可不能失宠呀,老尼姑给她传话了,那位老管事就等着黎行之待她厌倦,立刻出手了解她性命。徐嫣嫣骨子里也是很倔强的,她想回到爹娘身边,她知道,她活着,爹娘才会安心。 徐嫣嫣咬着下唇,求生的**特别强烈。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节操,可是命都没了,节操能吃嘛? 她故作天真的摇摇头,还不忘记给黎行之一个腼腆的笑容。 很清晰的表达了一个意思:我不介意! 一瞬间,黎行之脸色一沉,一股道不明的怨气从胸口处直奔嗓子眼儿堵了上来。啪的一声,他置气的把纸笔都拽地上了,凛然一副炸了毛猫,蓄势待发。 85.第27章 隋孜谦连夜赶路,没几日就抵达了徐水县。可是近乡情怯,他拿什么去见念念?和离文书吗? 隋孜谦犹豫片刻,先是在县里买了个宅子住下来,吩咐身边几个功夫不错的侍卫去徐家老宅门口守着,但凡遇到不敬者,上去就揍,死活不论。 总是要做出点事情,他才有脸见夫人。否则说出来的衷肠,他自个听着都难受! 顿时,徐府管事都觉得近来村里治安好了,固定的施粥日子到了,门口连个乞丐都没有。也是够纳闷的。难不成近来春暖花开,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与此同时,宫里收到了襄阳侯隋孜谦的回信。 隋兰湘盯着那徐水县三个字,眼睛都快望穿了,唤来嬷嬷,道:“谦哥儿这是何意?” 老嬷嬷暗道,娘娘,您多机灵的一个人,这还用说嘛?对于和离的事儿表达不满吗!相较于送给皇上的信函,隋兰湘收到的言辞实在是温和。 所以,没多久,小皇帝就红着眼眶过来了,道:“母后,舅舅这是何意?” 隋兰湘接过信函一看,一股恶气堵在胸口,连带着攥着七皇子的手都紧了紧,哇的一声,小皇子大哭起来。 黎弘宸皱眉,有些不喜。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值他大婚,母后什么都顾不上。起初并未有多伤心,后来孩子出世后,母后居然亲自抚养,作为独生子长大的皇帝心酸了。后来父皇病倒,黎弘宸忙着稳定朝政,顾不得和小弟弟培养感情,现如今孩子大了,更生不出亲近感觉。何况母亲多爱幼儿,往日里母后就他一个儿子,经常派人嘘寒问暖,自打有了小弟弟,他的待遇一落千丈,反倒是说教多余叮嘱。他心里如何好受? 可他是天子,是皇上,不能表现出来,但是终归他还没成年呢!再想想方才舅舅的信函,黎弘宸是真流眼泪了。舅舅生他气了,而且很大的怨念,莫名其妙的,这比母后偏向小七还让他难受。 舅舅曾说过,若真是厌了一个人,那么也无需和对方争吵。眼不见为净,你不在乎了,就没的心可伤。此时舅舅一个脏字儿没有,却是透着一股远离朝廷之意,可不是气急? 隋兰湘吩咐女官将小皇子抱走,除了留下一个老嬷嬷伺候,其他人全部屏退,劝道:“兴许、你舅舅那么大的人了,觉得婚事儿被人搀和,有些不喜。”隋孜谦是她嫡亲的弟弟,她不愿意儿子和弟弟真隔了心。 “皇帝无需难过,一时气话,莫上心。待我劝劝侯爷即可。” 隋兰湘还觉得委屈呢,弟弟不是和徐念念关系不好吗?她帮他解决了个麻烦还被恨上了?她现在也搞不明白弟弟想法,但是因为她在乎隋孜谦,必然是要缓和君臣关系,否则皇帝因此恨上弟弟,她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不喜吗?”黎弘宸咬住下唇,说:“舅舅都不好好养伤直接去徐水县了!” 黎弘宸不是傻子,知道母后在抹稀泥。他望着隋兰湘隐隐有些怨气却不敢发的样子,猛然发现,他不再是母后膝下的乖儿子,彼此间畅所欲言。他是皇帝,舅舅生气不骂他却是疏远,也因为他不是需要辅助的太子殿下了,而是要发号施令的君上。母后明明看出舅舅气急却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敢直言,是怕他和舅舅生出隔阂吧……可是,他怎么会呢? 他没有变,他们却不再当他是曾经的黎弘宸。 他、不再是他们眼里曾经的那个好儿子,亲外甥了……遥想去年下江南,舅舅温和的笑容,一切仿若近在眼前,如今又觉得那么的远。 他深吸口气,总之在母后这得不到什么真话,有些赌气似的说:“那儿臣告退了!” 隋兰湘愣住,尚未回过神便见儿子远去。 她蹙眉,抱怨道:“瞅瞅他这样子,这才成婚几日?” 老嬷嬷叹了口气,近来因为皇帝偏宠德妃娘娘千氏,太后娘娘本就有些怨气了。所以,皇帝所有的一点小变化,自然都是受了千氏枕边风? 黎弘宸心烦,索性宣了黎行之。 黎行之早就从小太监那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听闻隋孜谦来战报了,前方战事基本平定。可是皇帝心情却不好,呵呵,想起前阵子的和离事件,他挑了下眉,难不成他的机会来了?黎行之的仕途之路是要做新皇帝眼前第一心腹!抹黑隋孜谦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况且他如今掌管着禁卫军,隋孜谦若回京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皇上,可是德妃那有事儿?”黎行之故意从另外一个话题切入。两个男人可以从好朋友上升到极其亲密的好朋友,那多半是因为某个契机。黎弘宸爱慕千尤画的事情便是黎行之和主子拉近关系的重要事件。 黎弘宸抿着唇角,说:“行之,你说朕是不是太刚愎自用了。” 黎行之故作惶恐,道:“怎么会。皇上年岁虽然不大,却耐心听取臣子意见,很是贤明……” 黎弘宸摇头,道:“那我为何会搀和襄阳侯和离事情?我思前想后,那终归是舅舅的家事儿,我……我太自以为是了。” 黎行之心头一喜,面上却蹙眉道:“皇上哪里错了?襄阳侯和他夫人的关系之差人尽皆知。皇上那是心疼侯爷,才会助其和离。完全是好心啊!” 黎弘宸一愣,说:“真的、真的可以算好心吗?” “难道皇上生过害人之心?”黎行之反问。 黎弘宸否认,道:“不是的。只是想当初父皇在位,舅舅受了委屈却因为恭亲王妃的面子,皇祖母一心为徐家说话而忍受着,我就觉得不好受。这才刚手握大权,便想先处理掉这事儿。” “所以,怎么可以说是刚愎自用?”黎行之笑了,道:“想必侯爷也会感谢皇上的。”他的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黎弘宸眼圈红了,闷声道:“舅舅生气了。” 黎行之皱起眉头,怒道:“侯爷凭什么生气呢?”不就是仗着隋家功勋,他又是皇帝嫡亲长辈,所以便为所欲为?现如今还让圣人为他落泪,黎行之冷哼,特别嫉妒隋孜谦。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获得别人的敬仰。他自己呢?一步步,一年年,唯有自己可以依靠! 黎弘宸欲言又止,没有吱声。 黎行之又放大招,说:“皇上!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太后娘娘起得头,襄阳侯若是要置气,那也是该和他嫡亲姐姐去置气吧?”他表面上因为臣子生皇上气,而表现的有些愤怒。 黎弘宸见他如此,急忙安抚道:“罢了,此事儿另议。爱卿你绝对不许告知任何人!”母后和舅舅是他最在乎的亲人,他、他不想让人说他们闲话。若不是心口堵,他也不会和黎行之诉苦。 黎行之点了头,心情分外的愉悦。隋孜谦长此以往,早晚失了圣心。 黎行之越想越开心,特别想找人分享喜悦。临出门,他被几个人拖住,想拉着他去喝花酒。 他心底生厌,实在对花酒没啥兴趣。况且皇帝前几日暗示过他,让他洁身自爱,然后会指个贵女给自个,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出城看望阿雅。 现如今皇帝亲近他,叔叔婶婶敬畏他,望着那两个老混蛋怯懦的表情,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日子滋润潇洒。唯独一件心事儿,有些扰人。便是阿雅…… 自从上次他粗鲁了一回,待他总小心翼翼地,有些不爱让她碰了,不管他如何伏低做小,却总是觉得被隔了心似的。 城外,徐嫣嫣刚吃过饭,唤来老尼姑,说:“夏姨,我想择日离开。” 老尼姑一愣,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姑娘。阿雅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终归是伺候了半年多,生出些怜悯感情。阿雅总是让她想起失去的那个女儿…… “夏姨,你救救我吧。老管事给我下药的事情你是知晓的,黎行之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亲。届时,老管事定会要我的性命。夏姨,你帮我回家,我让父亲帮你寻您的亲人!” 老尼姑叹了口气,其实……就算阿雅不承诺这件事情,她也愿意帮她。 因为…… “你这个月小日子没来吧。” 徐嫣嫣脸颊通红,点了下头,道:“嗯,若我不逃,就是一尸两命了。夏姨,求求你帮帮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真的,我爹做过官,我姐夫是王爷,只要回到家,黎行之日后就算是遇到我,也不能拿我如何!” 老尼姑点了下头,道:“你想清楚便是。” 两个人尚未合计好,便听到门房说少爷来了。 徐嫣嫣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近来接了禁卫军差事儿,不能再城外过夜吗? 老尼姑摸了摸徐嫣嫣的头,轻声道:“前三个月容易小产。” 徐嫣嫣身子一僵,近来她已经很小心了,还引起了黎行之的不满意。 到底如何才可以让黎行之别碰她啊…… 嘎吱一声,黎行之进了屋子,目光落在收拾桌子的老尼姑身上,道:“出去。” 老尼姑缩了下身子,卑微的离去。 黎行之走到阿雅身边,摸了摸她的脸,扬起手就将她腾空抱起来,徐嫣嫣傻眼了,手舞足蹈的支吾半天。 “哼。”黎行之将他放在腿上,坐在床边,附耳道:“阿雅,我今天好开心!” …… 他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愉悦道:“皇帝和襄阳侯有了隔阂,居然找我倾诉。” 徐嫣嫣一怔,本是不耐烦的样子立刻收敛了几分,认真听着。 “哈哈,我自然是补了一刀。皇帝和隋家关系越差越好……” 徐嫣嫣皱眉,暗道黎行之真小人!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故作不开心的样子,果然让黎行之闭嘴。近来阿雅待他有些冷漠了,到底因为什么。难不成…… 他猛的想起皇帝上次说,就因为多在贤妃娘娘隋煜宝那住了一夜,德妃娘娘千氏就找茬来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起源于他上次和她说自个要成亲的事情! 阿雅吃醋了? 他以后定是要娶高门贵女为妻,阿雅总要适应下来。他可要教育好她不能乱吃飞醋。虽然想法很简单,可他越发心情愉悦。阿雅是吃醋和他闹别扭了。 这般在乎他,可怎么办呢。 黎行之想要说服阿雅,便去拿了纸笔,写道:阿雅,我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我,可是我终归是要娶大妇的。你若是不愿意做妾,不如就一直在郊外,这里的人为你所用,你做主子,亦不用给大妇晨昏请安!但是,这也是我能给予你最多的了……所以你不能乱吃醋闹我! 外室、就该有外室的样子。 他越想越觉得让阿雅做外室比较好,这样,她就可以给他生孩子了,不用顾忌原配妻子的喜怒,也不用给谁伏低做小。他也会和未来妻子说明白,他会给妻子尊重,给他一个儿子,让她随着他人如日中天享受富贵荣华!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许妻子动阿雅一根汗毛! 徐嫣嫣望着他胸有成熟的样子,觉得恶心! 这不就是外室吗?这两个字真是脏了她的眼睛。她堂堂首辅家的嫡出姑娘,给人做外室?徐嫣嫣越想越觉得好笑,她目光一沉,拿起笔,写道:行之,妾身听说过襄阳侯,他是我们大黎国的功臣,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你现在的行径不对!日后莫要如此诋毁人家。另外…… 她顿了下,望着黎行之越发阴沉的脸颊,写道:下面的话于你看可能觉得阿雅自不量力。但是黎行之,你这般聪慧,怎可看不出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吗?我也曾是爹娘手心里捧着的心尖尖,于人做外室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如你我都冷静一段时间,若你再强迫我,一意孤行,阿雅命比纸薄,怕是爷成亲之日,便是我赴黄泉之时。 咣当一声,黎行之强过徐嫣嫣的笔扔到地上,颤抖着双手,攥着她,吼道:“你胡写什么!” 徐嫣嫣犹豫片刻,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弯腰捡起笔,写下:“你走。我们都想想……” “你要想什么?”黎行之愤怒的说:“想你说襄阳侯是磊落之人我是小人吗?还是想你寻死!你是在逼我吗?逼我承诺不娶大妇?”祖父曾经一个受宠的姨娘,不就是在祖母去世后,妄图成为继室夫人,逼着祖父不许续弦吗?可笑之极…… 徐嫣嫣摇头,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谁稀罕你娶不娶妻子! 她终是忍下来,望着情绪不稳的黎行之,生怕他动粗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如今的她对这个孩子没感情,可要是小产了,还怎么跑?真要和这男人耗一辈子吗! 徐嫣嫣骨子里脾气并不小,她好歹是徐家嫡出大小姐好吗!她沉着脸,也不怕黎行之动怒,反正他今日是必须回宫里留宿的,那么就逼他走好了。她根本不是邀宠的姨娘,他爱气不气! “你!”黎行之见她完全没有商量余地,一副你爱如何就如何的样子,胸口堵的不成。他伸出手就横抱起来上床,徐嫣嫣浑身僵住,本能的反抗,又踹不踢。 黎行之吻上她,却闻到一股腥味,他并未觉得疼,难道……他吓了一跳,再不敢动怒,入眼的阿雅下唇角流了血。 他心疼的不成,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往日里争吵只要是上了床就解决了,阿雅是女孩,总归挣不过他。可是今日阿雅是较劲上了。难道她看不出,他很在乎她…… 他早晚要娶妻子,让她做外室总比在后宅子做妾好吧! 徐嫣嫣的目光冰冷,仿若可以穿透黎行之的一把利刃。 黎行之浑身好像被人生生掰开了,她好漠然,好坚决。 彼此对视了一会,黎行之咬牙下了床。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道:“你当是这般就拿捏住我了吗?是不是我往日里待你太好,让你失了自知之明?”他深吸口气,故作冷漠的说:“你往日身份如何,现在都是破了身子的女人。我怜悯你留下你性命,你这一生一世便都是我的附庸。你若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以为家里人还会认你吗?若认下了你,兄弟姐妹可还要嫁娶!阿雅,别傻了,你注定依附我过一辈子,好好想想吧!” 是该冷她一下了! 黎行之心头一团乱麻,他半年来确实越发受阿雅牵制。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阿雅面容,看到好玩的物件就想买给她,看到好看的衣裳,就想让她穿。晚上睡不着,梦里也都是她,他还亲手给她花了画,携带在身上,想了就看一看,便觉得心暖。 果然如圣人们常说,饱暖思/淫/欲,他真是太闲了,是该好好改改了!否则竟是让阿雅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什么叫做他若娶妻,她便死? ~~o(>_<)o ~~嫣嫣明明说的是他要让她做外室她便赴黄泉路…… 黎行之是有一定自制力的人,他命令自己不许回头,大步离去。 徐嫣嫣深吸口气,这男人终于走了。她攥拳附在胸口,心情复杂。有失落,亦有解脱。她忽的有些明白姐姐和离之心,有些事情,看不到,便不会去想。她恨黎行之,可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深深的记住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闭了下眼睛,泪水流了下来。 终归是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的男人吧。 事不宜迟,今日黎行之愤然离去,那老仆人定会寻机会弄死自个。徐嫣嫣最初本是想一跑了之,如今却另有想法。她唤来老尼姑,替换了往日汤药,当着老仆人的心腹丫鬟面前喝下。 丫鬟端了空碗盘子,立刻去后院复命。 徐嫣嫣留下老尼姑,道:“那药渣子也不知道什么。但是无外乎伤害人的身体,或者令人神志不清之物。夏姨,老管事儿不会亲自动手,他既然想让黎行之厌我,估摸夜里会行不轨之事儿。我要赶在这之前,让一切灰飞烟灭。” 老尼姑点了下头,声音沙哑的说:“柴火都放好了,何时点燃?” “傍晚时候大家都要吃饭,门房换差,不如就那时候吧。入夏后,天气越来越干燥了,倒也是好事儿。况且,老管事儿定以为我着了道,怕是会喝上一壶酒。”徐嫣嫣眯着眼睛分析道。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她长久不说话的缘故,再说话居然都不结巴了。 天知道近来她有多憋得慌,多么希望可以开口说话。 “先从你屋子吗?”老尼姑问道。 徐嫣嫣点头,说:“我在被子上摸了油,易燃。点着了屋子咱们去院子里,大红和二丫都被我使唤出去了,然后把厨房燃了。” 老尼姑嗯了一声,道:“临院的西南角那个狗洞我用稻草堵着呢,稍后别跑错了。” 徐嫣嫣点头,突然跪倒在地,说:“夏姨,若没有您,我这辈子就是完了。我徐嫣嫣对天发誓,日后愿意侍你为干娘,养你一辈子。” 老尼姑愣了下,摇了摇头,道:“可怜的姑娘,快走吧。”她抹了下眼泪,说:“当初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落了胎。你千万注意着点身子!” 徐嫣嫣点头,换上一套黎行之留下来的男装,两个人分头行事。他们处理完小院子,便绕到另外一个院子,偷偷爬了出去。 希望这火越烧越大,将一切痕迹都烧成灰烬! 天色渐晚,暮色低垂。 徐嫣嫣将泥土往脸上摸了摸,盖住那白嫩的肌肤。 她回头扶起老尼姑,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中,隐隐弥漫出一缕灰色的烟。 她紧紧的攥着老尼姑的手,道:“夏姨,稍后宅子里就乱了,黎行之不在,老管事儿巴不得我被烧死,咱们赶紧跑吧……” 总是结束了,这噩梦般的日子! 83.第19章 徐念念一抬头,就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笑着。左手拎着个小泥猴,要命的是那猴子满嘴泥巴就算了,还伸着舌头舔呢。 “爹!”徐念念大步走过去,伸手就打了定哥儿嘴一下,正色道:“脏,不许吃。” 小泥猴愣住了,立刻撇了嘴眼泪掉了下来。 徐月笙不高兴了,说:“吃两口没事儿,我不正要带他去洗吗?” “定哥儿康哥儿都一岁半了,您和娘不能老惯着他,到时候性子都养坏了。” “不过两口泥巴,哪里就坏了性子!”徐月笙冷哼,觉得徐念念待侄儿太严厉。 他撇到徐雨戒,厉声道:“不是说念书呢吗?怎么又偷跑出来玩!” 徐雨戒无语,暗道隔辈亲,他爹对孙子这般好,待他却没个好脸色。 徐念念揽手将泥猴抱紧怀里面,拿出手帕擦了擦定哥儿的嘴角,又从怀里掏了个葡萄仁,剥了皮将小肉肉塞进他嘴巴里,说:“别哭了。” 定哥儿觉得葡萄甜,吧唧了两下眨着大眼睛一副乖巧样子,那意思还想要……他还主动将嘴巴蹭到三姨的脸上,甜甜的说:“吃,还想吃。” 徐念念真镇定的摇摇头,说:“没有了呢,明个再吃,先去寻祖母吃米糊糊……” “不,要吃那个。”定哥儿皱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望着徐念念的胸。方才三姨就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他伸出小手,扒拉着她脖领子。 徐月笙关键时刻过来讨好孙子,拿了个大葡萄,说:“祖父有!” 定哥儿二话不说挣扎着改投祖父的怀抱。 “您就惯着吧!”徐念念没好气,道:“吃太多零嘴,待会吃饭就会少了。” 徐月笙仿若没听见,抱着孙子扬长而去。 徐念念摇摇头,真是拿她爹没办法。越老越跟个孩子似的。现如今都懒得管戒哥儿学习,一心当小孩和两个崽子玩。不过父亲身子倒是比在京城的时候胖了不少,这一点颇让她觉得欣慰。 徐念念看了一眼徐雨戒,道:“你也莫伤心,爹以前训大哥也是很严厉的。估摸着是现在性子越来越回去了,反倒是把两个娃当成兄弟般忍让。” ……徐雨戒对这个形容完全无法接受。 “先去看书吧。我和爹商量下,给你在附近寻个老师。” 徐雨戒苦着脸,道:“姐姐,我真不是读书的料,你不如给我寻个武术师傅,这样日后爹和小侄儿们受欺负,我还能用上些蛮力。” 徐念念皱起眉头,却是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徐雨戒确实对读书太排斥了…… 她想了下,道:“这样吧,我答应你去劝爹给你寻个武术师傅。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必须继续读书下去。好歹要下场参加考试,哪怕你落第几次让爹灰了心,却不能在这上面公然违背父亲。” 徐雨戒急忙点了头,说:“全听三姐姐的。” “姑娘,少爷!”府上王管事走了过来,道:“门房说徐月能长老都登门了。”这些时日宗族方面轮番过来人,徐月笙都以带孩子为由拒了。 “这位叔伯同我家貌似不热略吧?”总是来干什么? 王管事儿皱起眉头,道:“兴许是山下那片地?说是月岚老爷当初许了咱家老爷的。可是现在听起来,怕是他们反悔了。说是咱家人口没那么多,那片地他们家种着呢,能不能继续种下去。” 徐念念冷笑,说:“人心不足以吞象。那片地既然走了手续归我爹,我荒着它又能如何?我乐意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他们倒好,既然往日里是他们种着的,我们却又不种,不如继续让他们种着,真是好理论。合着拿着地契的人若是拒了,反倒是显得我们不宽宏大量,苛待族人?” 王管事低下头,道:“姑娘分析的对。就是这个理儿……” “不见。让他们尽快把地腾出来,若是偏要种,我们不拦着,但是那产出来的东西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真当我们徐家没人了?”你且告诉他这是孝恩县主说的。王管事这才意识到,他们家三姑娘虽然和离了,却是县主呢。 王管事把话回了过去,徐月能来了句你们家仗势欺人,愤然而去。 徐念念听了只觉得可笑,当初担心影响徐袅袅成为皇后,逼她爹尽快处理掉嫣嫣的事情,就又送土地又卖好,如今地契都是他爹名字了,不允许别人耕种反倒成了仗势欺人? 徐月能把徐月笙一家告到宗族,族长也有些拿捏不定,便又去寻了徐月岚。 徐月岚思索再三,道:“不如告知给宫里头,让上头定夺呢?” 这地是他许诺出去的,但是是为了当初皇后娘娘嫁娶的事情啊。谁晓得后面徐首辅辞官,还和娘娘全家闹的不痛快,后来更让女儿和离了……他若向着族人,得罪徐月笙不说,还属于翻脸不认账,于德行有亏。可若是他向着徐月笙,族人便和他离了心,更何况娘娘那边会不会有想法? 于是这件本不大的事情就被捅到了东宫。 徐袅袅近来心情极差,皇帝至今没上过她的床,合着她除了占着皇后的名位,什么都没得到。现如今掌管后宫的凤印还握在太后娘娘手里。如今,最得太后娘娘宠爱的是贤妃娘娘隋煜宝,最受皇上喜爱的,则是德妃娘娘千尤画。 徐袅袅对徐首辅印象很差,当初去徐家的时候,就感觉到对方冷淡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徐家其他人的谄媚,更不曾因为她是待选秀女,对她另眼看待。后来她大婚时候,对方甚至办起丧事儿,毫不顾忌她太子妃的面子。 既然如此,她根本懒得看对错,直接暗示下去不能因为徐月笙曾是首辅大人,徐念念曾是襄阳侯夫人便可以欺压族人,抢走人家良田吧? 她故意强调曾经二字,却足够徐家人领会。 宫里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人尽皆知,更何况黎弘宸登基,其他皇子都很小,太后娘娘管理后宫没放权,当前气氛可谓是铁桶,什么都别想慢的过皇上的耳朵。 黎弘宸听闻徐袅袅做派,道:“真是没眼力见。若不是徐首辅,她连进入二选的机会都没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居然是朕的皇后。” 黎行之见状,说:“皇帝别生气,不如就让她折腾下去,徐月笙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们内斗于皇上并无坏处。”黎行之一心将隋孜谦当成政敌,自然调查清楚,隋孜谦和徐念念成亲初半年确实闹得满城风雨,关系极差,可是近两年却是越发恩爱。太后娘娘怀孕生子,太子殿下又基本不曾出宫,出了宫也不会专注于襄阳侯家事儿,自然不晓得外面情况。 他们居然逼着徐念念和离,怕是襄阳侯得知后定会和皇上离了心。黎行之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我废了她是迟早的事情。待舅舅回朝后再议。”黎弘宸眯着眼睛,不快道。 黎行之垂下眼眸,皇上还真是待襄阳侯极其看重。 “皇上其实可以徐家做派都告知襄阳侯。也让侯爷得知娘娘帮忙处理掉了徐念念这位替嫁夫人,让侯爷高兴一下呢。” 皇上嗯了一声,说:“自从得胜战报抵京后,我便将京中情况事无巨细和舅舅说了。估摸着消息快抵达南域。” 南域边城 西凉国五皇子被亲信出卖行踪,遭遇暗杀,亲卫队全军覆灭。群龙无首的西凉**队节节败退,隋家军大胜,名望更盛。 将军府,隋孜谦铺开地图,道:“宇文浩跑了,应该是逃进了深山里。可惜现在是夏季,怕是短时间内逼不出来他。” “那就耗着他!待西凉国三皇子坐稳江山,别说咱们想弄死他,西凉国皇帝更想弄死他。” 隋孜谦点头,说:“那也不要小看他。西凉国太子留下的暗中势力怕是都要为这人所用。他可比宇文家老三强多了,若是抓住,格杀勿论!” “遵命!”几个副官齐声道。 “将军!”四喜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惹得隋孜谦眉头紧皱,道:“怎么了?” 四喜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隋孜谦猛的意识到可能是家信?他的面部表情柔和起来,挥了挥手,屏退众人。 “是夫人来信了吗?”念念近来的信函都特别短,好像个羽毛挠的他心口都不舒坦了。这个小东西明明走的时候万事都应了她,他上次写信问她,居然当做不知道!看他回去要如何收拾她……一想到分开前的耳鬓厮磨,他整个心都热忱起来,道:“还不滚上来,夫人的信呢!” 四喜脸色煞白,低下头,结巴道:“是皇上……皇上的信函。” 隋孜谦一愣,心头却是凉了下来,暗道,徐念念你够狠,这都一个月了,连点消息都没有!可知他念她入骨,彻夜难眠吗? 好在现在基本大患已去,他打算留下宁家兄弟驻守,自个率先回京! 他想念念了,特别的想! 四喜想起送信太监的话,整个人都无法淡定。 他跪在地上,捧着信函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隋孜谦打开信函,目光怔住,只觉得一口腥味涌上喉咙,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抹慑人的杀气! 96.第28章 没一会,他们抵达徐月笙家的府邸。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都是被拒之门外的。 秦子仕是秦首辅独子,再加上当初徐月笙离京前他亲自送过,所欲徐家门房对这位年轻的大人很有好感,便私下吩咐人去禀报老爷了。原本老爷说了,谁都不见。 徐月笙听闻是秦家那小子,想当初他失势离京,人家孩子真是送了好远,于是便以世侄之名,吩咐人将他领了进来。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甚是投机。再加上秦子仕投其所好,递上了连他爹都舍不得用,偶尔只是拿出来看看的一套前朝棋具,着实令徐月笙感慨万分,客气的说:“留饭吧。” 秦子仕扬起唇角,应声道:“是。” 徐念念是和离妇人,在男女设防上倒是不如未婚女子那般严谨。她听闻父亲留了秦大人晚饭,微微有些惊讶。 “娘,我们单独在后院吃嘛?”徐念念扭头去寻母亲,右手牵着安哥儿。 徐柳氏一怔,道:“啊,康哥儿刚被你爹抱走。说是教孙子下棋去了。” ……就她爹那棋艺? 徐念念思索片刻,想起上次秦子仕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来,决定避讳一下比较好,于是吩咐厨房分别弄饭食。她和娘亲在后院单独吃。 徐柳氏耸肩,自打徐念念回来了,她就彻底休息下来,再也不想碰管家的事情。整日里琢磨着如何给老大弄个媳妇。 “念念,你帮我筛筛请帖。去谁家好?”徐柳氏示意奶娘将孩子带走去喂饭,自个拉着女儿在桌子旁边坐下来,说:“你大哥走了一年半,时间啊,转眼就过去了。我总要在他回来的时候把媳妇定了,这样才能让他立刻成家。否则述职后他又跑了,新媳妇怎么办。” 徐念念也觉得大哥一个人不是个事情,哪里能没个女人贴心照顾呢?眼看着爹娘身体越发年迈,嫣嫣肚子里的那个也快出来了,到时候三个孩子,怎么看顾。 “对了,还有嫣嫣的宝儿。娘亲,您给兄长说亲的话,是不是也要算上那个。” 徐柳氏脸色一沉,郁闷的说:“还不知道男宝女宝,都没法说。” “反正注定孩子娘是肯定要难产而亡的。”徐念念附和。 “嗯,我提一句吧。发愁啊,这一大一小的。”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兄长英俊能干,品德高尚,佛祖不会亏待他的。” 徐柳氏点了下头,说:“但愿吧。” “安生公主要给孙子办百日宴呀。”徐念念举起一张帖子,看向娘亲。 徐柳氏点了点头,说:“日日派人来请,我却是有些不想去。先帝的时候,安生公主外祖母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来就被先帝冷了。这不是先帝去了,皇帝年少,还算敬重长姐,她婆家也想着借此机会,让儿子在京中露露脸面,寻些机会。” 徐念念点了下头。这位安生公主叫做黎玉笙,是先皇后的长女。年岁比安南王还要大上一岁。当初嫁给镇南侯的一个下属将领,据说是自由恋爱,公主自个看上的。原本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住着的府邸亦曾是京城最显赫的长公主府,可惜啊……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倒台了,外祖母镇南侯更是连根被拔起,长公主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她识时务,彻底低调行事,念其并未参与谋逆,先帝依然当她是女儿对待。可惜驸马家却是彻底没了实权,渐渐淡出军中和朝廷。现如今新皇帝继位,镇南侯李氏一脉男丁基本没落,小皇帝仁厚,表示对曾经过往不予以追究,长公主黎玉笙怕是想借此机会,帮着几个儿子出仕吧? “近来长公主在京中貌似风头正盛?”徐念念眨了眨眼睛,问道。 徐柳氏点头,说:“毕竟皇帝后宫空位较多,除了一个长公主,其他公主年岁都小,都没有嫁娶何来出来立府呢?所以整个黎家,就一个长公主在外面行走,那些有女孩的人家自然愿意凑上来,多少是为了带给上面人看的。” “应该是后年才选秀吧。”徐念念一算,皇帝年底满十四,后年正好十六岁,刚成年,还赶上四年一届的秀女选举,充盈后宫说得过去。 “说是后年选举,可是今年这都八月份了,转眼就年后了。里外里不过一年度的时候,谁不想先在皇家面前出出风头?”徐柳氏想当然的说。 “皇帝老婆就那么好做?”徐念念摇头。 “你以为谁都像咱们家吗?”徐柳氏戳了下她的胸口,道:“一个个把你们养的跟白眼狼似的没心没肺,多大人了让爹娘跟着操心。我和你爹,倒霉催的,都赖自个,当初就不该纵着你们!” 徐柳氏话音未落,徐雨戒就忙忙叨叨的跑进来,说:“娘,姐,爹问你们干嘛不去前院吃啊。” 徐柳氏翻了个白眼,训斥道:“前院有秦公子,你爹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可以和男子同席?” 徐雨戒一愣,吐了下舌头,说:“哦,我姐姐还算是待嫁女呢。” “啪”的一声,徐念念就给了徐雨戒一巴掌,道:“嫌弃你姐姐了是不是。” “我哪里敢!”徐雨戒立刻认怂,手里攥着一把弓箭,说:“秦大哥送的,漂亮吗?” 徐念念皱起眉头,道:“咱们家和秦家没多少交情,你这个哥哥认的倒是快!” 徐雨戒傻笑,说:“我哪里算快的。秦大哥带了一壶好酒,爹闻着香就喝了,现在都快管秦大哥叫儿子了。” 徐柳氏和徐念念对视一眼,难怪让儿子过来叫她俩去前面吃饭呢,原来是喝多了。 徐念念蹙眉思前想后,却觉得事情并未像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秦子仕那人说话很有水平,指不定他忽悠爹什么呢。徐雨戒不明分寸来后院唤他们,秦子仕作为士大夫,能不明白吗? 这男人,一点都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如玉,心思简单。 可是说来好笑,他到底图她什么?两个人总共见过几次面,就值得对方上心了?徐念念可不认为自个有什么魅力,饶是隋孜谦待她,那也是因为有先前的相爱相杀啊,她差点为了隋孜谦去死,隋孜谦总是有动容的理由。 “你快回去劝着点爹,别让他再喝酒了。”徐念念轰弟弟去前面陪着,徐雨戒转身就跑了。 徐柳氏叹气,说:“瞅见没。有你们三个做榜样,日后戒哥儿定是个不省心的。”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她发现自个脸皮快锻炼成徐嫣嫣那般厚实,听见啥都能无动于衷了。 晚饭后,徐念念按照娘亲嘱咐盯着厨房给父亲熬了药汤。他爹这些时日受了不少气,身子说是有些不爽利。她一边看着父亲喝药,一边听他夸奖秦子仕。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说:“爹,是不是大哥许久不在您身边,您想他了?于是见异思迁了!” “啊?”徐月笙摇头,说:“不是。就是觉得子仕这孩子真不错。” “不错?”徐念念淡淡的开口,道:“他还没成家呢,秦大人不知道多着急。您老是说我大哥不让人省心,可是大哥好歹都让您抱上孙子了,还是两个!” 徐月笙愣住,仔细一琢磨可不是么,叹气道:“这么看秦老头也挺可怜的……” 被他念叨可怜的秦首辅确实怪委屈的,尤其是派人盯着秦子仕后,发现他居然将他心爱的那副棋盘送给了徐老头!这可不是他吩咐的啊,那么儿子这是上赶着干嘛呢。 他气哄哄的等着儿子回来解释清楚,没想到被告知留在徐大人那吃晚饭了。 于是秦首辅越发憋屈。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从小到大还没送过他心仪的礼物呢。后来因为李家五娘子的事情,没少和他闹别扭,现如今刚好没几年,怎么感觉就要成了别人家的呢? 门外,秦三先被大少爷遣回来给老爷回话。 他沉着再三,求见老爷。 秦首辅应了声,让他进来。 秦三便将秦子仕吩咐他们去查的事情和结果告诉给了秦首辅。 秦首辅整个人不由得怔住,问道:“那药坊叫做什么?” 秦三一愣,难不成老爷并不知道李家五娘子未死的事情。他踌躇道:“王记。” 秦首辅点了头,说:“此事儿先不要告知子仕,待我查清楚后,我亲自告诉他。” 秦三领命,便听到外面有人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秦首辅心头五味具杂,一边是想追问儿子到底为何要讨好徐老头。另一方面,当年那件事情到底如何和儿子讲清楚。他稍微整理下思绪,便晓得此事儿瞒不住。今日不同往日,先帝发妻李氏之女安生公主黎玉笙都开始出来走动,李家起复是早晚的事情。 先皇忌讳镇南侯李家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先皇的帝位。可是如今呢? 镇南侯李家外孙二皇子已经去世了。 新皇帝与其去扶持新势力去平衡隋家宁家等功高震主的大家族,还不如令李家起复。 镇南侯尚有旧部,李家没绝后。小皇帝随便捡个李家后人出来,就能形成一股新势力,还会令百姓认为小皇帝心底善良,宽厚仁德。然后李家也会对新主感恩涕零…… 所以,李家五娘若是没死,儿子早晚都能知道! 85.第27章 隋孜谦连夜赶路,没几日就抵达了徐水县。可是近乡情怯,他拿什么去见念念?和离文书吗? 隋孜谦犹豫片刻,先是在县里买了个宅子住下来,吩咐身边几个功夫不错的侍卫去徐家老宅门口守着,但凡遇到不敬者,上去就揍,死活不论。 总是要做出点事情,他才有脸见夫人。否则说出来的衷肠,他自个听着都难受! 顿时,徐府管事都觉得近来村里治安好了,固定的施粥日子到了,门口连个乞丐都没有。也是够纳闷的。难不成近来春暖花开,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与此同时,宫里收到了襄阳侯隋孜谦的回信。 隋兰湘盯着那徐水县三个字,眼睛都快望穿了,唤来嬷嬷,道:“谦哥儿这是何意?” 老嬷嬷暗道,娘娘,您多机灵的一个人,这还用说嘛?对于和离的事儿表达不满吗!相较于送给皇上的信函,隋兰湘收到的言辞实在是温和。 所以,没多久,小皇帝就红着眼眶过来了,道:“母后,舅舅这是何意?” 隋兰湘接过信函一看,一股恶气堵在胸口,连带着攥着七皇子的手都紧了紧,哇的一声,小皇子大哭起来。 黎弘宸皱眉,有些不喜。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值他大婚,母后什么都顾不上。起初并未有多伤心,后来孩子出世后,母后居然亲自抚养,作为独生子长大的皇帝心酸了。后来父皇病倒,黎弘宸忙着稳定朝政,顾不得和小弟弟培养感情,现如今孩子大了,更生不出亲近感觉。何况母亲多爱幼儿,往日里母后就他一个儿子,经常派人嘘寒问暖,自打有了小弟弟,他的待遇一落千丈,反倒是说教多余叮嘱。他心里如何好受? 可他是天子,是皇上,不能表现出来,但是终归他还没成年呢!再想想方才舅舅的信函,黎弘宸是真流眼泪了。舅舅生他气了,而且很大的怨念,莫名其妙的,这比母后偏向小七还让他难受。 舅舅曾说过,若真是厌了一个人,那么也无需和对方争吵。眼不见为净,你不在乎了,就没的心可伤。此时舅舅一个脏字儿没有,却是透着一股远离朝廷之意,可不是气急? 隋兰湘吩咐女官将小皇子抱走,除了留下一个老嬷嬷伺候,其他人全部屏退,劝道:“兴许、你舅舅那么大的人了,觉得婚事儿被人搀和,有些不喜。”隋孜谦是她嫡亲的弟弟,她不愿意儿子和弟弟真隔了心。 “皇帝无需难过,一时气话,莫上心。待我劝劝侯爷即可。” 隋兰湘还觉得委屈呢,弟弟不是和徐念念关系不好吗?她帮他解决了个麻烦还被恨上了?她现在也搞不明白弟弟想法,但是因为她在乎隋孜谦,必然是要缓和君臣关系,否则皇帝因此恨上弟弟,她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不喜吗?”黎弘宸咬住下唇,说:“舅舅都不好好养伤直接去徐水县了!” 黎弘宸不是傻子,知道母后在抹稀泥。他望着隋兰湘隐隐有些怨气却不敢发的样子,猛然发现,他不再是母后膝下的乖儿子,彼此间畅所欲言。他是皇帝,舅舅生气不骂他却是疏远,也因为他不是需要辅助的太子殿下了,而是要发号施令的君上。母后明明看出舅舅气急却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敢直言,是怕他和舅舅生出隔阂吧……可是,他怎么会呢? 他没有变,他们却不再当他是曾经的黎弘宸。 他、不再是他们眼里曾经的那个好儿子,亲外甥了……遥想去年下江南,舅舅温和的笑容,一切仿若近在眼前,如今又觉得那么的远。 他深吸口气,总之在母后这得不到什么真话,有些赌气似的说:“那儿臣告退了!” 隋兰湘愣住,尚未回过神便见儿子远去。 她蹙眉,抱怨道:“瞅瞅他这样子,这才成婚几日?” 老嬷嬷叹了口气,近来因为皇帝偏宠德妃娘娘千氏,太后娘娘本就有些怨气了。所以,皇帝所有的一点小变化,自然都是受了千氏枕边风? 黎弘宸心烦,索性宣了黎行之。 黎行之早就从小太监那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听闻隋孜谦来战报了,前方战事基本平定。可是皇帝心情却不好,呵呵,想起前阵子的和离事件,他挑了下眉,难不成他的机会来了?黎行之的仕途之路是要做新皇帝眼前第一心腹!抹黑隋孜谦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况且他如今掌管着禁卫军,隋孜谦若回京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皇上,可是德妃那有事儿?”黎行之故意从另外一个话题切入。两个男人可以从好朋友上升到极其亲密的好朋友,那多半是因为某个契机。黎弘宸爱慕千尤画的事情便是黎行之和主子拉近关系的重要事件。 黎弘宸抿着唇角,说:“行之,你说朕是不是太刚愎自用了。” 黎行之故作惶恐,道:“怎么会。皇上年岁虽然不大,却耐心听取臣子意见,很是贤明……” 黎弘宸摇头,道:“那我为何会搀和襄阳侯和离事情?我思前想后,那终归是舅舅的家事儿,我……我太自以为是了。” 黎行之心头一喜,面上却蹙眉道:“皇上哪里错了?襄阳侯和他夫人的关系之差人尽皆知。皇上那是心疼侯爷,才会助其和离。完全是好心啊!” 黎弘宸一愣,说:“真的、真的可以算好心吗?” “难道皇上生过害人之心?”黎行之反问。 黎弘宸否认,道:“不是的。只是想当初父皇在位,舅舅受了委屈却因为恭亲王妃的面子,皇祖母一心为徐家说话而忍受着,我就觉得不好受。这才刚手握大权,便想先处理掉这事儿。” “所以,怎么可以说是刚愎自用?”黎行之笑了,道:“想必侯爷也会感谢皇上的。”他的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黎弘宸眼圈红了,闷声道:“舅舅生气了。” 黎行之皱起眉头,怒道:“侯爷凭什么生气呢?”不就是仗着隋家功勋,他又是皇帝嫡亲长辈,所以便为所欲为?现如今还让圣人为他落泪,黎行之冷哼,特别嫉妒隋孜谦。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获得别人的敬仰。他自己呢?一步步,一年年,唯有自己可以依靠! 黎弘宸欲言又止,没有吱声。 黎行之又放大招,说:“皇上!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太后娘娘起得头,襄阳侯若是要置气,那也是该和他嫡亲姐姐去置气吧?”他表面上因为臣子生皇上气,而表现的有些愤怒。 黎弘宸见他如此,急忙安抚道:“罢了,此事儿另议。爱卿你绝对不许告知任何人!”母后和舅舅是他最在乎的亲人,他、他不想让人说他们闲话。若不是心口堵,他也不会和黎行之诉苦。 黎行之点了头,心情分外的愉悦。隋孜谦长此以往,早晚失了圣心。 黎行之越想越开心,特别想找人分享喜悦。临出门,他被几个人拖住,想拉着他去喝花酒。 他心底生厌,实在对花酒没啥兴趣。况且皇帝前几日暗示过他,让他洁身自爱,然后会指个贵女给自个,于是黎行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出城看望阿雅。 现如今皇帝亲近他,叔叔婶婶敬畏他,望着那两个老混蛋怯懦的表情,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日子滋润潇洒。唯独一件心事儿,有些扰人。便是阿雅…… 自从上次他粗鲁了一回,待他总小心翼翼地,有些不爱让她碰了,不管他如何伏低做小,却总是觉得被隔了心似的。 城外,徐嫣嫣刚吃过饭,唤来老尼姑,说:“夏姨,我想择日离开。” 老尼姑一愣,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姑娘。阿雅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终归是伺候了半年多,生出些怜悯感情。阿雅总是让她想起失去的那个女儿…… “夏姨,你救救我吧。老管事给我下药的事情你是知晓的,黎行之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亲。届时,老管事定会要我的性命。夏姨,你帮我回家,我让父亲帮你寻您的亲人!” 老尼姑叹了口气,其实……就算阿雅不承诺这件事情,她也愿意帮她。 因为…… “你这个月小日子没来吧。” 徐嫣嫣脸颊通红,点了下头,道:“嗯,若我不逃,就是一尸两命了。夏姨,求求你帮帮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真的,我爹做过官,我姐夫是王爷,只要回到家,黎行之日后就算是遇到我,也不能拿我如何!” 老尼姑点了下头,道:“你想清楚便是。” 两个人尚未合计好,便听到门房说少爷来了。 徐嫣嫣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近来接了禁卫军差事儿,不能再城外过夜吗? 老尼姑摸了摸徐嫣嫣的头,轻声道:“前三个月容易小产。” 徐嫣嫣身子一僵,近来她已经很小心了,还引起了黎行之的不满意。 到底如何才可以让黎行之别碰她啊…… 嘎吱一声,黎行之进了屋子,目光落在收拾桌子的老尼姑身上,道:“出去。” 老尼姑缩了下身子,卑微的离去。 黎行之走到阿雅身边,摸了摸她的脸,扬起手就将她腾空抱起来,徐嫣嫣傻眼了,手舞足蹈的支吾半天。 “哼。”黎行之将他放在腿上,坐在床边,附耳道:“阿雅,我今天好开心!” …… 他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愉悦道:“皇帝和襄阳侯有了隔阂,居然找我倾诉。” 徐嫣嫣一怔,本是不耐烦的样子立刻收敛了几分,认真听着。 “哈哈,我自然是补了一刀。皇帝和隋家关系越差越好……” 徐嫣嫣皱眉,暗道黎行之真小人!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故作不开心的样子,果然让黎行之闭嘴。近来阿雅待他有些冷漠了,到底因为什么。难不成…… 他猛的想起皇帝上次说,就因为多在贤妃娘娘隋煜宝那住了一夜,德妃娘娘千氏就找茬来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起源于他上次和她说自个要成亲的事情! 阿雅吃醋了? 他以后定是要娶高门贵女为妻,阿雅总要适应下来。他可要教育好她不能乱吃飞醋。虽然想法很简单,可他越发心情愉悦。阿雅是吃醋和他闹别扭了。 这般在乎他,可怎么办呢。 黎行之想要说服阿雅,便去拿了纸笔,写道:阿雅,我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我,可是我终归是要娶大妇的。你若是不愿意做妾,不如就一直在郊外,这里的人为你所用,你做主子,亦不用给大妇晨昏请安!但是,这也是我能给予你最多的了……所以你不能乱吃醋闹我! 外室、就该有外室的样子。 他越想越觉得让阿雅做外室比较好,这样,她就可以给他生孩子了,不用顾忌原配妻子的喜怒,也不用给谁伏低做小。他也会和未来妻子说明白,他会给妻子尊重,给他一个儿子,让她随着他人如日中天享受富贵荣华!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许妻子动阿雅一根汗毛! 徐嫣嫣望着他胸有成熟的样子,觉得恶心! 这不就是外室吗?这两个字真是脏了她的眼睛。她堂堂首辅家的嫡出姑娘,给人做外室?徐嫣嫣越想越觉得好笑,她目光一沉,拿起笔,写道:行之,妾身听说过襄阳侯,他是我们大黎国的功臣,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你现在的行径不对!日后莫要如此诋毁人家。另外…… 她顿了下,望着黎行之越发阴沉的脸颊,写道:下面的话于你看可能觉得阿雅自不量力。但是黎行之,你这般聪慧,怎可看不出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吗?我也曾是爹娘手心里捧着的心尖尖,于人做外室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如你我都冷静一段时间,若你再强迫我,一意孤行,阿雅命比纸薄,怕是爷成亲之日,便是我赴黄泉之时。 咣当一声,黎行之强过徐嫣嫣的笔扔到地上,颤抖着双手,攥着她,吼道:“你胡写什么!” 徐嫣嫣犹豫片刻,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弯腰捡起笔,写下:“你走。我们都想想……” “你要想什么?”黎行之愤怒的说:“想你说襄阳侯是磊落之人我是小人吗?还是想你寻死!你是在逼我吗?逼我承诺不娶大妇?”祖父曾经一个受宠的姨娘,不就是在祖母去世后,妄图成为继室夫人,逼着祖父不许续弦吗?可笑之极…… 徐嫣嫣摇头,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谁稀罕你娶不娶妻子! 她终是忍下来,望着情绪不稳的黎行之,生怕他动粗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如今的她对这个孩子没感情,可要是小产了,还怎么跑?真要和这男人耗一辈子吗! 徐嫣嫣骨子里脾气并不小,她好歹是徐家嫡出大小姐好吗!她沉着脸,也不怕黎行之动怒,反正他今日是必须回宫里留宿的,那么就逼他走好了。她根本不是邀宠的姨娘,他爱气不气! “你!”黎行之见她完全没有商量余地,一副你爱如何就如何的样子,胸口堵的不成。他伸出手就横抱起来上床,徐嫣嫣浑身僵住,本能的反抗,又踹不踢。 黎行之吻上她,却闻到一股腥味,他并未觉得疼,难道……他吓了一跳,再不敢动怒,入眼的阿雅下唇角流了血。 他心疼的不成,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往日里争吵只要是上了床就解决了,阿雅是女孩,总归挣不过他。可是今日阿雅是较劲上了。难道她看不出,他很在乎她…… 他早晚要娶妻子,让她做外室总比在后宅子做妾好吧! 徐嫣嫣的目光冰冷,仿若可以穿透黎行之的一把利刃。 黎行之浑身好像被人生生掰开了,她好漠然,好坚决。 彼此对视了一会,黎行之咬牙下了床。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道:“你当是这般就拿捏住我了吗?是不是我往日里待你太好,让你失了自知之明?”他深吸口气,故作冷漠的说:“你往日身份如何,现在都是破了身子的女人。我怜悯你留下你性命,你这一生一世便都是我的附庸。你若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以为家里人还会认你吗?若认下了你,兄弟姐妹可还要嫁娶!阿雅,别傻了,你注定依附我过一辈子,好好想想吧!” 是该冷她一下了! 黎行之心头一团乱麻,他半年来确实越发受阿雅牵制。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阿雅面容,看到好玩的物件就想买给她,看到好看的衣裳,就想让她穿。晚上睡不着,梦里也都是她,他还亲手给她花了画,携带在身上,想了就看一看,便觉得心暖。 果然如圣人们常说,饱暖思/淫/欲,他真是太闲了,是该好好改改了!否则竟是让阿雅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什么叫做他若娶妻,她便死? ~~o(>_<)o ~~嫣嫣明明说的是他要让她做外室她便赴黄泉路…… 黎行之是有一定自制力的人,他命令自己不许回头,大步离去。 徐嫣嫣深吸口气,这男人终于走了。她攥拳附在胸口,心情复杂。有失落,亦有解脱。她忽的有些明白姐姐和离之心,有些事情,看不到,便不会去想。她恨黎行之,可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深深的记住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闭了下眼睛,泪水流了下来。 终归是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的男人吧。 事不宜迟,今日黎行之愤然离去,那老仆人定会寻机会弄死自个。徐嫣嫣最初本是想一跑了之,如今却另有想法。她唤来老尼姑,替换了往日汤药,当着老仆人的心腹丫鬟面前喝下。 丫鬟端了空碗盘子,立刻去后院复命。 徐嫣嫣留下老尼姑,道:“那药渣子也不知道什么。但是无外乎伤害人的身体,或者令人神志不清之物。夏姨,老管事儿不会亲自动手,他既然想让黎行之厌我,估摸夜里会行不轨之事儿。我要赶在这之前,让一切灰飞烟灭。” 老尼姑点了下头,声音沙哑的说:“柴火都放好了,何时点燃?” “傍晚时候大家都要吃饭,门房换差,不如就那时候吧。入夏后,天气越来越干燥了,倒也是好事儿。况且,老管事儿定以为我着了道,怕是会喝上一壶酒。”徐嫣嫣眯着眼睛分析道。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她长久不说话的缘故,再说话居然都不结巴了。 天知道近来她有多憋得慌,多么希望可以开口说话。 “先从你屋子吗?”老尼姑问道。 徐嫣嫣点头,说:“我在被子上摸了油,易燃。点着了屋子咱们去院子里,大红和二丫都被我使唤出去了,然后把厨房燃了。” 老尼姑嗯了一声,道:“临院的西南角那个狗洞我用稻草堵着呢,稍后别跑错了。” 徐嫣嫣点头,突然跪倒在地,说:“夏姨,若没有您,我这辈子就是完了。我徐嫣嫣对天发誓,日后愿意侍你为干娘,养你一辈子。” 老尼姑愣了下,摇了摇头,道:“可怜的姑娘,快走吧。”她抹了下眼泪,说:“当初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落了胎。你千万注意着点身子!” 徐嫣嫣点头,换上一套黎行之留下来的男装,两个人分头行事。他们处理完小院子,便绕到另外一个院子,偷偷爬了出去。 希望这火越烧越大,将一切痕迹都烧成灰烬! 天色渐晚,暮色低垂。 徐嫣嫣将泥土往脸上摸了摸,盖住那白嫩的肌肤。 她回头扶起老尼姑,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中,隐隐弥漫出一缕灰色的烟。 她紧紧的攥着老尼姑的手,道:“夏姨,稍后宅子里就乱了,黎行之不在,老管事儿巴不得我被烧死,咱们赶紧跑吧……” 总是结束了,这噩梦般的日子! 96.第28章 没一会,他们抵达徐月笙家的府邸。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都是被拒之门外的。 秦子仕是秦首辅独子,再加上当初徐月笙离京前他亲自送过,所欲徐家门房对这位年轻的大人很有好感,便私下吩咐人去禀报老爷了。原本老爷说了,谁都不见。 徐月笙听闻是秦家那小子,想当初他失势离京,人家孩子真是送了好远,于是便以世侄之名,吩咐人将他领了进来。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甚是投机。再加上秦子仕投其所好,递上了连他爹都舍不得用,偶尔只是拿出来看看的一套前朝棋具,着实令徐月笙感慨万分,客气的说:“留饭吧。” 秦子仕扬起唇角,应声道:“是。” 徐念念是和离妇人,在男女设防上倒是不如未婚女子那般严谨。她听闻父亲留了秦大人晚饭,微微有些惊讶。 “娘,我们单独在后院吃嘛?”徐念念扭头去寻母亲,右手牵着安哥儿。 徐柳氏一怔,道:“啊,康哥儿刚被你爹抱走。说是教孙子下棋去了。” ……就她爹那棋艺? 徐念念思索片刻,想起上次秦子仕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来,决定避讳一下比较好,于是吩咐厨房分别弄饭食。她和娘亲在后院单独吃。 徐柳氏耸肩,自打徐念念回来了,她就彻底休息下来,再也不想碰管家的事情。整日里琢磨着如何给老大弄个媳妇。 “念念,你帮我筛筛请帖。去谁家好?”徐柳氏示意奶娘将孩子带走去喂饭,自个拉着女儿在桌子旁边坐下来,说:“你大哥走了一年半,时间啊,转眼就过去了。我总要在他回来的时候把媳妇定了,这样才能让他立刻成家。否则述职后他又跑了,新媳妇怎么办。” 徐念念也觉得大哥一个人不是个事情,哪里能没个女人贴心照顾呢?眼看着爹娘身体越发年迈,嫣嫣肚子里的那个也快出来了,到时候三个孩子,怎么看顾。 “对了,还有嫣嫣的宝儿。娘亲,您给兄长说亲的话,是不是也要算上那个。” 徐柳氏脸色一沉,郁闷的说:“还不知道男宝女宝,都没法说。” “反正注定孩子娘是肯定要难产而亡的。”徐念念附和。 “嗯,我提一句吧。发愁啊,这一大一小的。”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兄长英俊能干,品德高尚,佛祖不会亏待他的。” 徐柳氏点了下头,说:“但愿吧。” “安生公主要给孙子办百日宴呀。”徐念念举起一张帖子,看向娘亲。 徐柳氏点了点头,说:“日日派人来请,我却是有些不想去。先帝的时候,安生公主外祖母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来就被先帝冷了。这不是先帝去了,皇帝年少,还算敬重长姐,她婆家也想着借此机会,让儿子在京中露露脸面,寻些机会。” 徐念念点了下头。这位安生公主叫做黎玉笙,是先皇后的长女。年岁比安南王还要大上一岁。当初嫁给镇南侯的一个下属将领,据说是自由恋爱,公主自个看上的。原本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住着的府邸亦曾是京城最显赫的长公主府,可惜啊……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倒台了,外祖母镇南侯更是连根被拔起,长公主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她识时务,彻底低调行事,念其并未参与谋逆,先帝依然当她是女儿对待。可惜驸马家却是彻底没了实权,渐渐淡出军中和朝廷。现如今新皇帝继位,镇南侯李氏一脉男丁基本没落,小皇帝仁厚,表示对曾经过往不予以追究,长公主黎玉笙怕是想借此机会,帮着几个儿子出仕吧? “近来长公主在京中貌似风头正盛?”徐念念眨了眨眼睛,问道。 徐柳氏点头,说:“毕竟皇帝后宫空位较多,除了一个长公主,其他公主年岁都小,都没有嫁娶何来出来立府呢?所以整个黎家,就一个长公主在外面行走,那些有女孩的人家自然愿意凑上来,多少是为了带给上面人看的。” “应该是后年才选秀吧。”徐念念一算,皇帝年底满十四,后年正好十六岁,刚成年,还赶上四年一届的秀女选举,充盈后宫说得过去。 “说是后年选举,可是今年这都八月份了,转眼就年后了。里外里不过一年度的时候,谁不想先在皇家面前出出风头?”徐柳氏想当然的说。 “皇帝老婆就那么好做?”徐念念摇头。 “你以为谁都像咱们家吗?”徐柳氏戳了下她的胸口,道:“一个个把你们养的跟白眼狼似的没心没肺,多大人了让爹娘跟着操心。我和你爹,倒霉催的,都赖自个,当初就不该纵着你们!” 徐柳氏话音未落,徐雨戒就忙忙叨叨的跑进来,说:“娘,姐,爹问你们干嘛不去前院吃啊。” 徐柳氏翻了个白眼,训斥道:“前院有秦公子,你爹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可以和男子同席?” 徐雨戒一愣,吐了下舌头,说:“哦,我姐姐还算是待嫁女呢。” “啪”的一声,徐念念就给了徐雨戒一巴掌,道:“嫌弃你姐姐了是不是。” “我哪里敢!”徐雨戒立刻认怂,手里攥着一把弓箭,说:“秦大哥送的,漂亮吗?” 徐念念皱起眉头,道:“咱们家和秦家没多少交情,你这个哥哥认的倒是快!” 徐雨戒傻笑,说:“我哪里算快的。秦大哥带了一壶好酒,爹闻着香就喝了,现在都快管秦大哥叫儿子了。” 徐柳氏和徐念念对视一眼,难怪让儿子过来叫她俩去前面吃饭呢,原来是喝多了。 徐念念蹙眉思前想后,却觉得事情并未像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秦子仕那人说话很有水平,指不定他忽悠爹什么呢。徐雨戒不明分寸来后院唤他们,秦子仕作为士大夫,能不明白吗? 这男人,一点都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如玉,心思简单。 可是说来好笑,他到底图她什么?两个人总共见过几次面,就值得对方上心了?徐念念可不认为自个有什么魅力,饶是隋孜谦待她,那也是因为有先前的相爱相杀啊,她差点为了隋孜谦去死,隋孜谦总是有动容的理由。 “你快回去劝着点爹,别让他再喝酒了。”徐念念轰弟弟去前面陪着,徐雨戒转身就跑了。 徐柳氏叹气,说:“瞅见没。有你们三个做榜样,日后戒哥儿定是个不省心的。”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她发现自个脸皮快锻炼成徐嫣嫣那般厚实,听见啥都能无动于衷了。 晚饭后,徐念念按照娘亲嘱咐盯着厨房给父亲熬了药汤。他爹这些时日受了不少气,身子说是有些不爽利。她一边看着父亲喝药,一边听他夸奖秦子仕。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说:“爹,是不是大哥许久不在您身边,您想他了?于是见异思迁了!” “啊?”徐月笙摇头,说:“不是。就是觉得子仕这孩子真不错。” “不错?”徐念念淡淡的开口,道:“他还没成家呢,秦大人不知道多着急。您老是说我大哥不让人省心,可是大哥好歹都让您抱上孙子了,还是两个!” 徐月笙愣住,仔细一琢磨可不是么,叹气道:“这么看秦老头也挺可怜的……” 被他念叨可怜的秦首辅确实怪委屈的,尤其是派人盯着秦子仕后,发现他居然将他心爱的那副棋盘送给了徐老头!这可不是他吩咐的啊,那么儿子这是上赶着干嘛呢。 他气哄哄的等着儿子回来解释清楚,没想到被告知留在徐大人那吃晚饭了。 于是秦首辅越发憋屈。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从小到大还没送过他心仪的礼物呢。后来因为李家五娘子的事情,没少和他闹别扭,现如今刚好没几年,怎么感觉就要成了别人家的呢? 门外,秦三先被大少爷遣回来给老爷回话。 他沉着再三,求见老爷。 秦首辅应了声,让他进来。 秦三便将秦子仕吩咐他们去查的事情和结果告诉给了秦首辅。 秦首辅整个人不由得怔住,问道:“那药坊叫做什么?” 秦三一愣,难不成老爷并不知道李家五娘子未死的事情。他踌躇道:“王记。” 秦首辅点了头,说:“此事儿先不要告知子仕,待我查清楚后,我亲自告诉他。” 秦三领命,便听到外面有人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秦首辅心头五味具杂,一边是想追问儿子到底为何要讨好徐老头。另一方面,当年那件事情到底如何和儿子讲清楚。他稍微整理下思绪,便晓得此事儿瞒不住。今日不同往日,先帝发妻李氏之女安生公主黎玉笙都开始出来走动,李家起复是早晚的事情。 先皇忌讳镇南侯李家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先皇的帝位。可是如今呢? 镇南侯李家外孙二皇子已经去世了。 新皇帝与其去扶持新势力去平衡隋家宁家等功高震主的大家族,还不如令李家起复。 镇南侯尚有旧部,李家没绝后。小皇帝随便捡个李家后人出来,就能形成一股新势力,还会令百姓认为小皇帝心底善良,宽厚仁德。然后李家也会对新主感恩涕零…… 所以,李家五娘若是没死,儿子早晚都能知道! 87.第29章 御书房 黎行之擦了下眼角,拿起毛笔继续聆听着皇帝口谕,记录下来。 黎弘宸突然叹了口气,道:“行之,你说朕要不要微服出巡一趟徐水县啊。再过半个月前面大军就要班师回朝,唯有安南王和宁大郎领军,却不见舅舅……若是让外人知晓我和舅舅有了隔阂,总归是不好的。”况且他是真认识到自己错了,更不愿意听到谁非议隋家。 黎行之神情恍惚,仿若没听到似的。 “行之?”皇帝抬起头,入眼的是黎行之黑了一圈的眼眸。 “你最近怎么了?”黎弘宸诧异道。不但话少了,总是心不在焉似的。 黎行之茫然的抬头,觉得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黎弘宸吓了一跳,立刻宣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诊治后,道:“并无大事儿,就是没休息好。” 皇帝放了心,给了黎行之三日沐休假。黎行之出了宫,不知道该去哪里。有许多人恭维着他,围着他,拉着他要去一起吃饭。可是他一点都不饿,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康亲王府门口,门房像只狗般伏低做小,恨不得跪地上让他踩着下了马车。他咬住下唇,使劲踹了过去,却觉得不解恨。整个人都处在一股暴虐的状态下。 他的阿雅……跑了。 嗯,她是趁乱跑了,绝不是死了。 黎行之攥了攥拳头,亏他还想让她受教训,反倒是被阿雅教训了。这一切比她死了还令人难受!不、不不不,阿雅活着就好,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给她挖出来。 小丫鬟递上一杯茶,黎行之抿了一口觉得味道难忍,啪的一声就摔到地上。众人下跪,谁都不敢得罪这位主子。 前几日小少爷被人拉去花楼喝酒,不知道那处官儿怎么惹少爷了,被少爷当场抽了。他们家主子性子虽然恶劣,却是头一次在外面打了女人。还让人家改名,硬是从雅雅姑娘改名成柔柔姑娘。 为此还不够似的,逼得花楼关了三天门。 到底是怎么了? 别人不晓得,老仆人王管事却是很清楚。 真没想到那位阿雅姑娘对少爷的影响这般大,好在是跑了,留下来更是生出事端。 他相信少爷会慢慢好起来,岁月是一抹良药,什么都可以淡去。曾经那么多苦都受得住,如今不过是感情上的伤…… 黎行之在马路上发呆,碰到郑国公家的小孙子郑宁。 “黎大人,怎么一个人戳着,我们去喝酒吧。”郑宁邀请道。谁不晓得黎行之是皇帝眼前最信任的红人,自打太子殿下登基后,那群潜府的奴才全都鸡犬升天了。 黎行之本不想去,却又觉得一安静下来就会想起阿雅,整个身子好像被什么掰开,生疼生疼。他没点头,亦没有摇头,跟着郑宁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最近来个卖唱的,那模样,那身段,那嗓子……”郑宁一脸色胚样子,旁边自有一群纨绔子弟附和,黎行之没说话,只是被郑宁推着走在前头。他心里堵,却寻不到人说话。从小到大,他一颗心都扑在讨好殿下身上,除了殿下,竟是再无其他说得上话的朋友。 有时候他把襄阳侯隋孜谦当成假想敌,也是因为黎弘宸依赖他,看重他。而且他还什么都有,有操心他婚事儿的太后娘娘,有将他当成弟弟疼的几位兄长。后来隋家长兄和老二虽然死了,还有安南王拉扯他,他凭什么把好事儿都占全了。越发显得黎行之形单影薄,他嫉妒他…… 郑宁一群人进了雅座,吩咐小厮去宣那唱曲的过来。没想到人家在旁边陪千家大郎呢。更要命的是千家大郎还和小厮耻笑道:“去和郑家公子说,人在我这里,让他侯着!” 其实这个唱曲的是个男娃,没有和醉仙楼签死契,有一定自主权。他的收入所得会上交一部分给醉仙楼。 郑宁听后,立刻怒目圆睁,讽刺的说:“千家大郎就是笑话,以前靠着贵妃娘娘,现在还是靠着贵妃娘娘,一家子都靠女人往上爬。挺大岁数不学无数,还跟和我们抢戏听。”他足足小了千家大郎五岁,骂起人来贼大胆! 一场争小戏子的戏码在醉仙楼开幕。 郑宁特意和黎行之报备,道:“我这是想让黎兄领略下这新人风情,可惜千家大郎不给薄面,不给黎兄面子那就是不给我的,看我和他不争执一番。” 本是普通的骂战,不晓得谁先动了手,然后炒作一团。嘎吱一声,随着千家大郎一声惨叫,众人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千家大郎躺在地上,哇哇的哭喊起来:“我的腿,疼,动不了了,折了折了啊……” “谁让你们真弄那废物!”郑宁吼道,然后转身就跑,这事儿要告诉他祖父,省的千家老头子闹到朝堂上去了。 众人散去,黎行之还在桌子旁边呆呆的坐着。若是曾经,他定会利用这个事情好好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或者从郑家老头,还有千家老头那获得一些利益。现在,他却全然没有心情。他不明白,他满脑子的不明白,阿雅、为什么要跑。 他还记得当时听闻城外庄子起了火,整个心脏就好像被绳子吊起来了似的,疼的不成。他快马加鞭的赶出城,完全忘记了皇帝交代的差事儿,只想看看他的阿雅是不是安好,她不会说话,喊不出救命,谁能注意到柔弱的她? 阿雅阿雅……第一眼看到完好无损的庄子时候他还庆幸,应该是没有大事儿。却没想到,烧的是后院,而且这火来的蹊跷,完全是从阿雅的屋子烧起来的。好在纵火者手段并不高明,于是屋子整体还存在着,人却是没了。 呵呵……他不是傻子,稍微一调查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是阿雅放的,还有那个尼姑,那个狼心狗肺的老贱人!定是她蛊惑了他的阿雅,让阿雅跑的。为什么要跑,就因为他冷了她? 黎行之甩甩头,呼吸都觉得艰难,阿雅现在在哪里?老尼姑可会善待她。她不会说话,她、她怎么活下去。会不会再遇到个男人虎视眈眈。胸口一疼,他完全不敢想,目光全是厉色,谁敢碰他的阿雅,他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混蛋! 阿雅一定不情愿离开他的,一定! 仿若如此坚信着,黎行之才会觉得好过下去。 他盯着眼前剩下的一桌子饭菜,吩咐人上了米饭,吃了起来。他好几日吃不下去了,可是他的阿雅还在等他去救他,他要多吃点,然后才有力气回到皇帝身边当差,再寻机会救她。 若是可以寻回阿雅,他保证再也不凶她了,这样,阿雅就不会跑了吧。 他再也不敢凶她了……黎行之呆滞的咀嚼着口中饭菜,却是尝不出什么滋味。 眼角发湿,嘴里的味道咸咸。他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哪怕当时祖父去世,叔叔害他,他也是踌躇满志的想要报复回去,而不是现在,感觉天都塌了。 该死的他当初为什么要吓唬她……若不是阿雅怕了,又怎会被老尼姑那贱人蛊惑! 泪水汹涌而下,黎行之从未如此惶恐,前路漫漫,一片昏暗。 徐水县,襄阳侯隋孜谦却是心情大好,意气风发。 他听着属下来报,千家嫡长孙断了条腿,还和郑家小少爷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忙坏了千老头。另一方面,徐嫣嫣的身子骨养的差不多,不出两日,便可以抵达徐水县。至于千尤画,她曾经爱慕过秦家大少爷秦子仕,写过的小篆的誊抄版已经到手,接下来就看如何运作。 襄阳侯眼睛亮亮的,徐嫣嫣是带回去给念念的,至于千家大郎那条腿,是给岳丈大人出气…… 千家子孙并不旺盛,否则一个不学无术的大郎也不至于被千太妃的兄长这般在乎。但是养歪了就是养歪了,待那条腿养好了,咱们可以换一条再试试。 “侯爷,可是定下登门拜访徐大人的日子。属下好让管事儿弄帖子。” 隋孜谦点了下头,道:“后日一早!” 良辰吉日,他特意找人算的…… 四喜应了声,特意去翻了农历,这日子挑的,易出行、易嫁娶。~~o(>_<)o ~~ 96.第28章 没一会,他们抵达徐月笙家的府邸。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都是被拒之门外的。 秦子仕是秦首辅独子,再加上当初徐月笙离京前他亲自送过,所欲徐家门房对这位年轻的大人很有好感,便私下吩咐人去禀报老爷了。原本老爷说了,谁都不见。 徐月笙听闻是秦家那小子,想当初他失势离京,人家孩子真是送了好远,于是便以世侄之名,吩咐人将他领了进来。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甚是投机。再加上秦子仕投其所好,递上了连他爹都舍不得用,偶尔只是拿出来看看的一套前朝棋具,着实令徐月笙感慨万分,客气的说:“留饭吧。” 秦子仕扬起唇角,应声道:“是。” 徐念念是和离妇人,在男女设防上倒是不如未婚女子那般严谨。她听闻父亲留了秦大人晚饭,微微有些惊讶。 “娘,我们单独在后院吃嘛?”徐念念扭头去寻母亲,右手牵着安哥儿。 徐柳氏一怔,道:“啊,康哥儿刚被你爹抱走。说是教孙子下棋去了。” ……就她爹那棋艺? 徐念念思索片刻,想起上次秦子仕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来,决定避讳一下比较好,于是吩咐厨房分别弄饭食。她和娘亲在后院单独吃。 徐柳氏耸肩,自打徐念念回来了,她就彻底休息下来,再也不想碰管家的事情。整日里琢磨着如何给老大弄个媳妇。 “念念,你帮我筛筛请帖。去谁家好?”徐柳氏示意奶娘将孩子带走去喂饭,自个拉着女儿在桌子旁边坐下来,说:“你大哥走了一年半,时间啊,转眼就过去了。我总要在他回来的时候把媳妇定了,这样才能让他立刻成家。否则述职后他又跑了,新媳妇怎么办。” 徐念念也觉得大哥一个人不是个事情,哪里能没个女人贴心照顾呢?眼看着爹娘身体越发年迈,嫣嫣肚子里的那个也快出来了,到时候三个孩子,怎么看顾。 “对了,还有嫣嫣的宝儿。娘亲,您给兄长说亲的话,是不是也要算上那个。” 徐柳氏脸色一沉,郁闷的说:“还不知道男宝女宝,都没法说。” “反正注定孩子娘是肯定要难产而亡的。”徐念念附和。 “嗯,我提一句吧。发愁啊,这一大一小的。”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兄长英俊能干,品德高尚,佛祖不会亏待他的。” 徐柳氏点了下头,说:“但愿吧。” “安生公主要给孙子办百日宴呀。”徐念念举起一张帖子,看向娘亲。 徐柳氏点了点头,说:“日日派人来请,我却是有些不想去。先帝的时候,安生公主外祖母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来就被先帝冷了。这不是先帝去了,皇帝年少,还算敬重长姐,她婆家也想着借此机会,让儿子在京中露露脸面,寻些机会。” 徐念念点了下头。这位安生公主叫做黎玉笙,是先皇后的长女。年岁比安南王还要大上一岁。当初嫁给镇南侯的一个下属将领,据说是自由恋爱,公主自个看上的。原本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住着的府邸亦曾是京城最显赫的长公主府,可惜啊……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倒台了,外祖母镇南侯更是连根被拔起,长公主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她识时务,彻底低调行事,念其并未参与谋逆,先帝依然当她是女儿对待。可惜驸马家却是彻底没了实权,渐渐淡出军中和朝廷。现如今新皇帝继位,镇南侯李氏一脉男丁基本没落,小皇帝仁厚,表示对曾经过往不予以追究,长公主黎玉笙怕是想借此机会,帮着几个儿子出仕吧? “近来长公主在京中貌似风头正盛?”徐念念眨了眨眼睛,问道。 徐柳氏点头,说:“毕竟皇帝后宫空位较多,除了一个长公主,其他公主年岁都小,都没有嫁娶何来出来立府呢?所以整个黎家,就一个长公主在外面行走,那些有女孩的人家自然愿意凑上来,多少是为了带给上面人看的。” “应该是后年才选秀吧。”徐念念一算,皇帝年底满十四,后年正好十六岁,刚成年,还赶上四年一届的秀女选举,充盈后宫说得过去。 “说是后年选举,可是今年这都八月份了,转眼就年后了。里外里不过一年度的时候,谁不想先在皇家面前出出风头?”徐柳氏想当然的说。 “皇帝老婆就那么好做?”徐念念摇头。 “你以为谁都像咱们家吗?”徐柳氏戳了下她的胸口,道:“一个个把你们养的跟白眼狼似的没心没肺,多大人了让爹娘跟着操心。我和你爹,倒霉催的,都赖自个,当初就不该纵着你们!” 徐柳氏话音未落,徐雨戒就忙忙叨叨的跑进来,说:“娘,姐,爹问你们干嘛不去前院吃啊。” 徐柳氏翻了个白眼,训斥道:“前院有秦公子,你爹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可以和男子同席?” 徐雨戒一愣,吐了下舌头,说:“哦,我姐姐还算是待嫁女呢。” “啪”的一声,徐念念就给了徐雨戒一巴掌,道:“嫌弃你姐姐了是不是。” “我哪里敢!”徐雨戒立刻认怂,手里攥着一把弓箭,说:“秦大哥送的,漂亮吗?” 徐念念皱起眉头,道:“咱们家和秦家没多少交情,你这个哥哥认的倒是快!” 徐雨戒傻笑,说:“我哪里算快的。秦大哥带了一壶好酒,爹闻着香就喝了,现在都快管秦大哥叫儿子了。” 徐柳氏和徐念念对视一眼,难怪让儿子过来叫她俩去前面吃饭呢,原来是喝多了。 徐念念蹙眉思前想后,却觉得事情并未像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秦子仕那人说话很有水平,指不定他忽悠爹什么呢。徐雨戒不明分寸来后院唤他们,秦子仕作为士大夫,能不明白吗? 这男人,一点都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如玉,心思简单。 可是说来好笑,他到底图她什么?两个人总共见过几次面,就值得对方上心了?徐念念可不认为自个有什么魅力,饶是隋孜谦待她,那也是因为有先前的相爱相杀啊,她差点为了隋孜谦去死,隋孜谦总是有动容的理由。 “你快回去劝着点爹,别让他再喝酒了。”徐念念轰弟弟去前面陪着,徐雨戒转身就跑了。 徐柳氏叹气,说:“瞅见没。有你们三个做榜样,日后戒哥儿定是个不省心的。”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她发现自个脸皮快锻炼成徐嫣嫣那般厚实,听见啥都能无动于衷了。 晚饭后,徐念念按照娘亲嘱咐盯着厨房给父亲熬了药汤。他爹这些时日受了不少气,身子说是有些不爽利。她一边看着父亲喝药,一边听他夸奖秦子仕。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说:“爹,是不是大哥许久不在您身边,您想他了?于是见异思迁了!” “啊?”徐月笙摇头,说:“不是。就是觉得子仕这孩子真不错。” “不错?”徐念念淡淡的开口,道:“他还没成家呢,秦大人不知道多着急。您老是说我大哥不让人省心,可是大哥好歹都让您抱上孙子了,还是两个!” 徐月笙愣住,仔细一琢磨可不是么,叹气道:“这么看秦老头也挺可怜的……” 被他念叨可怜的秦首辅确实怪委屈的,尤其是派人盯着秦子仕后,发现他居然将他心爱的那副棋盘送给了徐老头!这可不是他吩咐的啊,那么儿子这是上赶着干嘛呢。 他气哄哄的等着儿子回来解释清楚,没想到被告知留在徐大人那吃晚饭了。 于是秦首辅越发憋屈。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从小到大还没送过他心仪的礼物呢。后来因为李家五娘子的事情,没少和他闹别扭,现如今刚好没几年,怎么感觉就要成了别人家的呢? 门外,秦三先被大少爷遣回来给老爷回话。 他沉着再三,求见老爷。 秦首辅应了声,让他进来。 秦三便将秦子仕吩咐他们去查的事情和结果告诉给了秦首辅。 秦首辅整个人不由得怔住,问道:“那药坊叫做什么?” 秦三一愣,难不成老爷并不知道李家五娘子未死的事情。他踌躇道:“王记。” 秦首辅点了头,说:“此事儿先不要告知子仕,待我查清楚后,我亲自告诉他。” 秦三领命,便听到外面有人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秦首辅心头五味具杂,一边是想追问儿子到底为何要讨好徐老头。另一方面,当年那件事情到底如何和儿子讲清楚。他稍微整理下思绪,便晓得此事儿瞒不住。今日不同往日,先帝发妻李氏之女安生公主黎玉笙都开始出来走动,李家起复是早晚的事情。 先皇忌讳镇南侯李家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先皇的帝位。可是如今呢? 镇南侯李家外孙二皇子已经去世了。 新皇帝与其去扶持新势力去平衡隋家宁家等功高震主的大家族,还不如令李家起复。 镇南侯尚有旧部,李家没绝后。小皇帝随便捡个李家后人出来,就能形成一股新势力,还会令百姓认为小皇帝心底善良,宽厚仁德。然后李家也会对新主感恩涕零…… 所以,李家五娘若是没死,儿子早晚都能知道! 96.第28章 没一会,他们抵达徐月笙家的府邸。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都是被拒之门外的。 秦子仕是秦首辅独子,再加上当初徐月笙离京前他亲自送过,所欲徐家门房对这位年轻的大人很有好感,便私下吩咐人去禀报老爷了。原本老爷说了,谁都不见。 徐月笙听闻是秦家那小子,想当初他失势离京,人家孩子真是送了好远,于是便以世侄之名,吩咐人将他领了进来。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甚是投机。再加上秦子仕投其所好,递上了连他爹都舍不得用,偶尔只是拿出来看看的一套前朝棋具,着实令徐月笙感慨万分,客气的说:“留饭吧。” 秦子仕扬起唇角,应声道:“是。” 徐念念是和离妇人,在男女设防上倒是不如未婚女子那般严谨。她听闻父亲留了秦大人晚饭,微微有些惊讶。 “娘,我们单独在后院吃嘛?”徐念念扭头去寻母亲,右手牵着安哥儿。 徐柳氏一怔,道:“啊,康哥儿刚被你爹抱走。说是教孙子下棋去了。” ……就她爹那棋艺? 徐念念思索片刻,想起上次秦子仕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来,决定避讳一下比较好,于是吩咐厨房分别弄饭食。她和娘亲在后院单独吃。 徐柳氏耸肩,自打徐念念回来了,她就彻底休息下来,再也不想碰管家的事情。整日里琢磨着如何给老大弄个媳妇。 “念念,你帮我筛筛请帖。去谁家好?”徐柳氏示意奶娘将孩子带走去喂饭,自个拉着女儿在桌子旁边坐下来,说:“你大哥走了一年半,时间啊,转眼就过去了。我总要在他回来的时候把媳妇定了,这样才能让他立刻成家。否则述职后他又跑了,新媳妇怎么办。” 徐念念也觉得大哥一个人不是个事情,哪里能没个女人贴心照顾呢?眼看着爹娘身体越发年迈,嫣嫣肚子里的那个也快出来了,到时候三个孩子,怎么看顾。 “对了,还有嫣嫣的宝儿。娘亲,您给兄长说亲的话,是不是也要算上那个。” 徐柳氏脸色一沉,郁闷的说:“还不知道男宝女宝,都没法说。” “反正注定孩子娘是肯定要难产而亡的。”徐念念附和。 “嗯,我提一句吧。发愁啊,这一大一小的。”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兄长英俊能干,品德高尚,佛祖不会亏待他的。” 徐柳氏点了下头,说:“但愿吧。” “安生公主要给孙子办百日宴呀。”徐念念举起一张帖子,看向娘亲。 徐柳氏点了点头,说:“日日派人来请,我却是有些不想去。先帝的时候,安生公主外祖母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来就被先帝冷了。这不是先帝去了,皇帝年少,还算敬重长姐,她婆家也想着借此机会,让儿子在京中露露脸面,寻些机会。” 徐念念点了下头。这位安生公主叫做黎玉笙,是先皇后的长女。年岁比安南王还要大上一岁。当初嫁给镇南侯的一个下属将领,据说是自由恋爱,公主自个看上的。原本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住着的府邸亦曾是京城最显赫的长公主府,可惜啊……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倒台了,外祖母镇南侯更是连根被拔起,长公主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她识时务,彻底低调行事,念其并未参与谋逆,先帝依然当她是女儿对待。可惜驸马家却是彻底没了实权,渐渐淡出军中和朝廷。现如今新皇帝继位,镇南侯李氏一脉男丁基本没落,小皇帝仁厚,表示对曾经过往不予以追究,长公主黎玉笙怕是想借此机会,帮着几个儿子出仕吧? “近来长公主在京中貌似风头正盛?”徐念念眨了眨眼睛,问道。 徐柳氏点头,说:“毕竟皇帝后宫空位较多,除了一个长公主,其他公主年岁都小,都没有嫁娶何来出来立府呢?所以整个黎家,就一个长公主在外面行走,那些有女孩的人家自然愿意凑上来,多少是为了带给上面人看的。” “应该是后年才选秀吧。”徐念念一算,皇帝年底满十四,后年正好十六岁,刚成年,还赶上四年一届的秀女选举,充盈后宫说得过去。 “说是后年选举,可是今年这都八月份了,转眼就年后了。里外里不过一年度的时候,谁不想先在皇家面前出出风头?”徐柳氏想当然的说。 “皇帝老婆就那么好做?”徐念念摇头。 “你以为谁都像咱们家吗?”徐柳氏戳了下她的胸口,道:“一个个把你们养的跟白眼狼似的没心没肺,多大人了让爹娘跟着操心。我和你爹,倒霉催的,都赖自个,当初就不该纵着你们!” 徐柳氏话音未落,徐雨戒就忙忙叨叨的跑进来,说:“娘,姐,爹问你们干嘛不去前院吃啊。” 徐柳氏翻了个白眼,训斥道:“前院有秦公子,你爹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可以和男子同席?” 徐雨戒一愣,吐了下舌头,说:“哦,我姐姐还算是待嫁女呢。” “啪”的一声,徐念念就给了徐雨戒一巴掌,道:“嫌弃你姐姐了是不是。” “我哪里敢!”徐雨戒立刻认怂,手里攥着一把弓箭,说:“秦大哥送的,漂亮吗?” 徐念念皱起眉头,道:“咱们家和秦家没多少交情,你这个哥哥认的倒是快!” 徐雨戒傻笑,说:“我哪里算快的。秦大哥带了一壶好酒,爹闻着香就喝了,现在都快管秦大哥叫儿子了。” 徐柳氏和徐念念对视一眼,难怪让儿子过来叫她俩去前面吃饭呢,原来是喝多了。 徐念念蹙眉思前想后,却觉得事情并未像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秦子仕那人说话很有水平,指不定他忽悠爹什么呢。徐雨戒不明分寸来后院唤他们,秦子仕作为士大夫,能不明白吗? 这男人,一点都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如玉,心思简单。 可是说来好笑,他到底图她什么?两个人总共见过几次面,就值得对方上心了?徐念念可不认为自个有什么魅力,饶是隋孜谦待她,那也是因为有先前的相爱相杀啊,她差点为了隋孜谦去死,隋孜谦总是有动容的理由。 “你快回去劝着点爹,别让他再喝酒了。”徐念念轰弟弟去前面陪着,徐雨戒转身就跑了。 徐柳氏叹气,说:“瞅见没。有你们三个做榜样,日后戒哥儿定是个不省心的。”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她发现自个脸皮快锻炼成徐嫣嫣那般厚实,听见啥都能无动于衷了。 晚饭后,徐念念按照娘亲嘱咐盯着厨房给父亲熬了药汤。他爹这些时日受了不少气,身子说是有些不爽利。她一边看着父亲喝药,一边听他夸奖秦子仕。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说:“爹,是不是大哥许久不在您身边,您想他了?于是见异思迁了!” “啊?”徐月笙摇头,说:“不是。就是觉得子仕这孩子真不错。” “不错?”徐念念淡淡的开口,道:“他还没成家呢,秦大人不知道多着急。您老是说我大哥不让人省心,可是大哥好歹都让您抱上孙子了,还是两个!” 徐月笙愣住,仔细一琢磨可不是么,叹气道:“这么看秦老头也挺可怜的……” 被他念叨可怜的秦首辅确实怪委屈的,尤其是派人盯着秦子仕后,发现他居然将他心爱的那副棋盘送给了徐老头!这可不是他吩咐的啊,那么儿子这是上赶着干嘛呢。 他气哄哄的等着儿子回来解释清楚,没想到被告知留在徐大人那吃晚饭了。 于是秦首辅越发憋屈。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从小到大还没送过他心仪的礼物呢。后来因为李家五娘子的事情,没少和他闹别扭,现如今刚好没几年,怎么感觉就要成了别人家的呢? 门外,秦三先被大少爷遣回来给老爷回话。 他沉着再三,求见老爷。 秦首辅应了声,让他进来。 秦三便将秦子仕吩咐他们去查的事情和结果告诉给了秦首辅。 秦首辅整个人不由得怔住,问道:“那药坊叫做什么?” 秦三一愣,难不成老爷并不知道李家五娘子未死的事情。他踌躇道:“王记。” 秦首辅点了头,说:“此事儿先不要告知子仕,待我查清楚后,我亲自告诉他。” 秦三领命,便听到外面有人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秦首辅心头五味具杂,一边是想追问儿子到底为何要讨好徐老头。另一方面,当年那件事情到底如何和儿子讲清楚。他稍微整理下思绪,便晓得此事儿瞒不住。今日不同往日,先帝发妻李氏之女安生公主黎玉笙都开始出来走动,李家起复是早晚的事情。 先皇忌讳镇南侯李家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先皇的帝位。可是如今呢? 镇南侯李家外孙二皇子已经去世了。 新皇帝与其去扶持新势力去平衡隋家宁家等功高震主的大家族,还不如令李家起复。 镇南侯尚有旧部,李家没绝后。小皇帝随便捡个李家后人出来,就能形成一股新势力,还会令百姓认为小皇帝心底善良,宽厚仁德。然后李家也会对新主感恩涕零…… 所以,李家五娘若是没死,儿子早晚都能知道! 125.第89章 黎行之身旁的小厮和属下们眼看着主子突然变了个风格,都差点摔了个跟头。 此时,黎行之的脸上时不时还露出一抹忧伤,也不晓得找谁画了眉,黑宝石般的眸子清冷忧伤,任路人们看了都忍不住想看第二眼,这位爷生的真好,清瘦高傲,冷峻异常。 黎行之心里暗想,上次强硬的法子行不通,这次当如何是好呢? 庄子上的徐嫣嫣尚不知道危险临近,她抱着两个月的红红,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 “嫣嫣,红红都睡了,你要不要挤挤奶。”共患难过的夏氏把嫣嫣当成亲闺女。 徐柳氏在徐府上照看两个哥儿,自然没法全身心的投在女儿身上,也不可能老往庄子跑。况且徐夫人一心认为女儿年轻,总归是要改嫁的,并不希望徐嫣嫣将精力花在红红身上。 按照徐柳氏的想法,要么徐嫣嫣嫁给康亲王黎行之,想个办法让红红以外室女的身份入府,成为庶长女。既可以将女儿养在身边,还全了众人名声。或者徐嫣嫣把红红过继给徐家大哥徐雨诚,他们再给她寻门亲,若是想孩子可以回到娘家看侄女。 因此徐夫人每次来都是念叨,徐嫣嫣根本听不进去,索性希望娘亲别来。 徐嫣嫣摸了摸胸,道:“嬷嬷,是不是我补过了,还是红红吃的太少了,为何每晚都涨奶。” 夏氏浅笑,说:“姑娘身体好吧。红红毕竟是女娃,比不得小子们。我帮姑娘挤出来,省得成了硬块再生病。” “嗯,辛苦嬷嬷了。若不是嬷嬷帮我,我对带孩子根本无从下手。”她如今处境,也不好去张罗得力的奶娘。未婚生产呢…… “姑娘快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还在庙堂过着毫无盼头的日子。” 两个人对视一笑,望着熟睡的红红,又说起了孩子。 “红红方才可逗趣了,我拍出了个响嗝不说,还吐着泡泡。”徐嫣嫣眯着眼睛,咯咯咯的笑着。 “小孩子大点会更淘气。不出几个月,你喂她水,她就能吐着玩,还笑话你。” “是吗?”徐嫣嫣瞪大了眼睛,道:“真是做梦都盼着她开口叫娘的日子。” 夏氏嗯了一声,却也料到,这样的徐嫣嫣,如何会让孩子叫别人爹娘? 其实作为过来人,她倒是认同徐家父母的想法,不如把孩子过继给徐家大郎,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前任首辅大人,现任皇子老师徐大人的孙女身份活下去。还有疼爱她的祖母,在朝为官的父亲,两个得力的哥哥,怎么着都比留在徐嫣嫣身旁,做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或者是门户低的丧父之女强吧?日后说亲就能体现出来了…… 所以夏氏试探性的劝过徐嫣嫣好几次,但是一开口嫣嫣就崩溃的哭了。女人刚生完孩子以后本就情绪失常,她怕她月子里落下病根,根本不敢谈及。 奶娃子睡着了,徐嫣嫣就盯着红红看,一点都不会觉得腻。肉嘟嘟的小脸蛋,轻轻一掐都能出水的小手,徐嫣嫣低下头啄了孩子额头一下,满足的哼了一声。 真是有女万事足啊…… 黎行之在庄子外面探查了半日,发现院子内的护卫多达三十多人,强忍下冲动没有闯进去。而是在附近一处宅子住了下来,寻来两个幕僚,说:“可是回去又调来人?” 幕僚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安,暗道,主子这次是执行皇帝私下派发的事情吗?否则实在看不出眼下这庄子,有什么值得这般小心翼翼行事的。直接闯进去不可以吗? 黎行之似乎感受到他们的疑惑,说:“庄子里面有三十多个护卫。身手都不差。” 幕僚愣住,伸手不差的三十多个护卫?难不成庄子上的人还挺有背景。 黎行之沉思片刻,总归是不敢真毁了徐嫣嫣名声,说:“我是来帮殿下寻东西的,最好不要引起冲突,怎么低调怎么来!”否则闹大了引来了隋孜谦,他更是难以行事。 必须低调…… “皇帝不愿意扰了普通人的清净生活,所以、我们不能硬闯,必须智取!咳咳……”黎行之心虚的说,脸颊有些发热,道:“最好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偷偷行事儿!” 隋孜谦敢藏起来徐嫣嫣,他如何不能偷偷掠走他呢?事关徐家的名声,隋孜谦就算是皇帝舅舅也不能明面上告状吧。他不是爱重徐念念嘛……况且他又不是不娶徐嫣嫣,他是要娶徐嫣嫣的,真闹得人尽皆知,嫣嫣反而必须嫁给他。 至于以后如何过日子,嫣嫣是否会厌弃于她都是后话。人都见不到,厌弃个屁啊。他倒是宁愿天天被骂的死去活来,也好比如今日思夜想的种种煎熬。 他可是特别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干嘛因为徐嫣嫣说了伤人心的话就放她走呢? 反正他做什么在嫣嫣眼里都是小人心思,那他还不如真小人一把,好歹有个活物可以陪着自己,而不是孤枕难眠,想一下就难过的以泪洗面。 先如今有襄阳侯挡着,日后得了嫣嫣,她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感动”的……黎行之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于是众人一合计,决定对宅子的厨房下手。 康亲王说了,低调是前提,其他不择手段。他更是严格要求,不允许其他人跟着进去,仿若那宝物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于是宅子上的侍卫们这一晚都睡得特别沉。 黎行之带了两个有点功夫底子的家生子侍卫进了宅子,道:“内院确保没下药吧。” 侍卫点头,说:“内院一共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单独的厨房,并未下药。” “嗯。”黎行之起初是想一起用蒙汗药给迷了算了,后来又觉得自个好歹精心打扮一番,总不能嫣嫣都没看到吧。再者说,他也着实不想对她用药。 “这药劲儿如何?”黎行之翻墙后,问道。 “宫里王公公的私藏,小的觉得那应该是绝无仅有的药效好吧……”侍卫言辞轻松的笑道。他们是为皇帝办事儿的,丝毫没觉得私闯民宅是犯罪。主子不但受皇帝重视,还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下面的人越来越忠心了。 “根据探子白日汇报,里面的院子朝南的北房是个套房,中间有个小厅,每日守夜的是个姓夏的婆子,两旁的房子住着丫鬟和婆子。” “知道了。你们待会一边去一个吹迷香,把丫鬟们都迷了,省的出来生事儿。我去捆了大屋的老妈妈!”黎行之脸色阴沉,那个姓夏的女人,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是谁,就是拐了他媳妇的老尼姑呗!真是防谁都没想到关键点居然是这个老货。她肯定没少在嫣嫣面前编排自己…… 黎行之一想到待会就要见到徐嫣嫣了,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情极其复杂。他犹豫的把蒙脸黑头套扔了,也把黑色的夜行衣拖了。 两个侍卫转脸回来吓一跳,道:“王爷,你这是……” 黎行之脸上一热,总不能说自个为了臭美吧。他瞪了二人一眼,说:“不许进屋!” “啊!” 他正色的说:“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你们都必须守在门口,不得踏入一步。”笑话,屋内是他媳妇的闺房,哪里许外男进入?黎行之的占有欲是杠杠的。‘ “那婆子?” “我能处理!”黎行之再次低头打量了下身上行头,发现裤腿有些脏了,不快道:“去弄壶水,擦擦脚。”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心里都特奇怪,去偷个东西,有必要装扮的很是光鲜吗? 黎行之把腿一伸,让人给他擦了擦裤腿,然后满足的扭身进了屋子。老婆子睡在小厅,他确认旁屋没人后就冲着老妈妈勃颈处狠狠一敲,就眼看着老婆子睁了下眼睛,又闭上。 “哼。”黎行之将老婆子从屋里拎出来,扔了出来,道:“绑起来,给她嘴巴里塞上棉,先扔到东厢房。”若不是这老尼姑,阿雅如何跑? 他再次折返,进了里屋,躺在床上的是一张熟睡的脸庞。 黎行之捻手捻脚的走过去,坐在床边,两只手无措的停在空中,他不敢碰她,怕把她吵醒。 “阿雅,不对,嫣嫣……”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心头莫名酸涩起来,眼角闪着泪花。 每次想起他和徐嫣嫣刻苦铭心的过往,就难受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这辈子的委屈都承受了,他的嫣嫣终究还是不喜欢他。 他想起上次徐嫣嫣绝情的话,心头一狠,爱喜欢不喜欢他,他珍贵她便是了。他还真不信,没造反没抗旨,隋孜谦能把他弄死吗? 只要他有一口气,谁都别想把徐嫣嫣抢走!隋孜谦那坏人仗着徐老爷的偏爱,一味欺负他,真当他是没脾气的病猫啊。士可杀不可辱,他若是连媳妇都护不住,还能干什么! 不知不觉中,咱们黎大人又脑补过度了。 “啊啊啊啊啊!”的一声喊叫,徐嫣嫣扑腾一下就坐了起来。窗外的月光映射而下,仿若是噩梦般存在的那张脸,怎么又出现了。 “嬷嬷,夏嬷嬷……”徐嫣嫣声音发颤的喊着,却不了黎行之一气之下低下头,堵住那张思念了许久的薄唇,用力吸允啃噬起来。 “嫣嫣,嫣嫣……”他失心疯似的念叨,落在徐嫣嫣眼底却是厌恶恐惧。 “呜哇”一声。徐嫣嫣浑身僵住,睡在内侧的孩子、醒了。 126.第90章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黎行之,立刻翻身将孩子抱起来,生冷道:“把烛台点上。” 黎行之愣住,却顾不得细问,徐嫣嫣难得跟他正经说话,急忙伸手去点了烛台。屋内亮了起来,抱着婴儿的徐嫣嫣清晰可见。她穿着白亵衣,领口被婴儿的小手抓住用力攥着,露出了白净的锁骨,多半个臂膀。皮肤细致如雪,无比诱人。 黎行之立刻意识到自个硬了……若不是理智尚存,真想扑倒徐嫣嫣,就地把她办了。让她逃跑,让她避而不见,让她冷眼相待,让她…… 他在想什么啊! 黎行之惊恐的退后一步,伸出手指着徐嫣嫣,咬牙道:“你、你……你居然给别人奶孩子!” 徐嫣嫣没空搭理她,她喊了好几声夏嬷嬷,发现没人应声,就晓得宅子里面的丫鬟被人算计了。她懒得多言,摸了摸红红的尿戒子,果然是一片水。她将红红身下的夹棉垫抽出来,说:“旁边座椅下面的框里面有新的,帮我换个。” 黎行之一愣,老实照做,心头酸涩,委屈大了,忍不住擦了下眼角,将新垫子递过去,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道:“嫣嫣,我、我什么都不介意。” 徐嫣嫣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脑袋抽了吧! 徐嫣嫣生产后情绪稳定许多,主要是她眼里只有孩子,其他的事情就不在意了。 因为烛光过亮,红红就醒了。她头个月基本是睡着的状态,过了满月才开始睁着眼睛看人说话。红红的眼眸特别黑,眼线很长,如今正是刚张开的样子,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徐嫣嫣把孩子伺候舒服了,发现红红咧嘴又要哭,便知晓这孩子饿了。 她抬眼看向黎行之,直言道:“我要喂奶,你转过身去。” 黎行之正打量着徐嫣嫣丰腻的身材,心头浮想联翩,好像把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啊。 徐嫣嫣的话语将他一巴掌打醒,猛的意识到什么,突然间就目瞪口呆,惊讶的合不拢嘴角,艰难的说:“这孩子……这孩子,不会是我的吧。” 徐嫣嫣自知这种事情瞒不住,见他一脸不置信的样子冷笑道:“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黎行之立刻否决,道:“怀胎十月,你我分开到现在也不够十个月,更何况这孩子怎么看都有两三个月了,你肯定是早就怀上的。” 他来回踱步,无法置信的看向徐嫣嫣,说:“孩子都生了,你居然、你居然还想着抛弃我!徐嫣嫣啊徐嫣嫣,你对得起我吗? 徐嫣嫣彻底服了,黎行之可真大言不惭。 “难怪伯母愿意接纳我,我就纳闷,既然徐家乐意许你身份迎你回家,怎么不现在就接回去!”黎行之好歹混迹皇宫多年,又不是个傻子,唯独感情上有些弱智罢了。 徐嫣嫣慈眉善目的奶着孩子,根本懒得抬头去看像个无头苍蝇似的黎行之。 黎行之见他不说话,反倒是一往情深的看着孩子,却是很吝啬的给予他一点目光,心头非常不是滋味。小孩子有什么可看的,怎么不看看孩子他爹呢,他可是特意收拾了一番过来的。 守护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有些心惊胆战,犹豫的要不要去问一句啊。主子方才说了,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们都不许进屋,可是主子一进屋就惊扰到了主人。一会女人喊声,一会孩子哭声,他们心有灵犀的对望一眼,目光落在了亮起烛火的纱窗处。 不是来偷东西吗?这么亮还偷个屁啊…… 王爷八成是被抓住了吧,他们、到底要不要进去营救王爷。 屋内,徐嫣嫣完全将黎行之当成了空气。可是红红吃饱喝足后却不睡觉,哼哼唧唧的伸伸小腿,挠挠小手。尤其是那双手,好死不死的抓着娘亲的胸脯,一会放进嘴巴里叼会,一会又把玩会,看得黎行之直流哈喇子,真想成为奶娃子的那只手。 “你想要什么?”徐嫣嫣闷声道。事已至此,哭闹都是无用的。 黎行之缓过神,低声说:“想带你回家。” “家?”徐嫣嫣笑了,说:“徐府吗?” 黎行之摇头,脑袋像个拨浪鼓,他望着徐嫣嫣白嫩的脖颈,添了下舌头,说:“我们的家。” “可笑。”徐嫣嫣倒也没生气,道:“黎行之,你做春秋大梦呢吧!我是徐府的未嫁闺女,去你们家干嘛。” 黎行之咬牙,自我安慰个不停,千万不能中计,上次就是一被刺激就放了徐嫣嫣。这次、这次无论她骂什么,他也不会独留下她了。 黎行之知道软的没戏,徐嫣嫣根本不相信他的眼泪和悔过,那索性,索性来硬的! 他攥着拳头,强硬道:“你和我孩子都生了,还想抛夫吗?徐嫣嫣我告诉你,这事儿,闹到皇帝那你也要给我个交代的。” “交代?”徐嫣嫣冷眼相对,这畜生可真不要脸。 “嗯。”黎行之看了一眼奶娃子,发现自个可硬气了。他也是个傻子,怎么现在才发现呢?他若是早知道,早知道就去皇家那哭啊……太后娘娘再如何偏向自己的弟弟,也没有道理逼他和孩子骨肉相离,这完全是违背人伦的做法,皇家忒仗势欺人了吧! 徐嫣嫣哄了孩子一会,发现红红如何都不肯入睡,精神头特大的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个娘亲,还时不时的吐个泡泡。 徐嫣嫣拿孩子没辙,却也没有去搭理黎行之。她面色如常,心里却紧张极了。她故作无事儿的拖延时间……院子里侍卫都跑哪里去了?为何无人察觉、无人喊叫! 她那里想得到黎行之本着吃一见长一智的念头,这次学乖了,都用起来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了。 院外守着的两个侍卫越想越觉得挂心,屋里到底什么情况,异常安静呢。主子为何不立刻行动,无论是蒙汗药还是迷香,于时辰上都是有限制的。王爷倒是快些动作呀! 此时黎行之也想抓紧时间,可是、从何说起呢。 他攥了攥拳头,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完全漠视他的徐嫣嫣身前,咳嗽了一声,道:“你、你赶紧套件衣服吧,我们好赶紧离开……” 徐嫣嫣咬牙,暗道果然是要把她弄走的。该怎么办呢?她本是想装傻,却没想到身旁一暗,黎行之把怀里的孩子抢走了。 徐嫣嫣有刹那间的窒息,吼道:“你干什么!” 红红仿佛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恐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咧着嘴吧扯着嗓子哭了不要紧,吓了黎行之一跳,差点把孩子摔在地上。 “你若是敢伤红红半分,我、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徐嫣嫣红着眼眶怒道。 黎行之顾不得和她吵架,急忙变换姿势抱孩子,手无足措的念叨着:“别哭别哭,小祖宗,我是你爹……”黎行之故作柔声的宽慰道。 红红斜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张开嘴巴,更用力的大声痛苦。小孩子最会哭了,除了哭也发不出其他声音,耳边徘徊着女儿越发沙哑的嗓音,徐嫣嫣忍不住掉下眼泪,说:“黎行之,你先把孩子给我,有话好好说!” 黎行之都快哭了,他没做什么呀,这母女俩怎么感觉被恶霸欺负了似的。他保护她还来不及,又不是专门来弄哭她的。 黎行之觉得自个怎么做怎么错,心头也特别委屈,两个人孩子都有了,她却还是不愿意和他走。 “嫣嫣,我们回家吧。你留在这破庄子上有什么好!襄阳侯徐孜谦到底哪里比我强,你宁愿信他不信我!”黎行之一想起是隋孜谦将她藏起来令他苦寻不到,就满身的怨气。 红红重回徐嫣嫣的怀里,她珍宝似的摸了摸,泪眼模糊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襄阳侯隋孜谦是我姐夫,我从小和姐姐感情最好,你若是再说他一句不是,我就和你完全无话。” 黎行之心头不是滋味,合着在徐嫣嫣心里,一个姐夫都比他强吗? 他气哄哄的盯着徐嫣嫣,说:“那又如何。他又不能娶你!” 徐嫣嫣被气的不成,脸颊通红,道:“你无耻,说的什么畜生话。” 黎行之说完就后悔了,他就是觉得难受极了,整颗心被绞着疼,总之他就是听不得徐嫣嫣说任何男人好话。 “你以为我稀罕谁娶我不成!你以为你娶我我该感恩戴德不成!”徐嫣嫣圆目怒瞪,黎行之这混蛋简直是不可理喻。 黎行之烦躁的跺了下脚,说:“我口不择言了。我错了还不成,我就是想来接你走,既然红红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负责任。”他方才抱过孩子,知道是个丫头。可是他全身心都在嫣嫣身上,顾不得细看宝宝,只想着如何带着媳妇。 “滚,谁需要你负责!”徐嫣嫣紧紧抱着女儿,咬住下唇,突然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屋外,两个侍卫顿时惊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低下头。 天啊,方才有孩子哭声,他们家王爷对个为人母的妇人都能下的了手?太饥渴了吧! 身为皇家宗室外加朝廷命官,这种行为未免下作,他俩都觉得不耻呢。 91.第50章 两个人对视片刻,隋孜谦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念念越来越调皮了,不过总归胜过念念不理他。挺好的,他喜欢宠着她,护着她,看着她渐渐褪去身上的冷漠,变成从前张扬自信的徐念念。 徐念念被他纠缠着目光,有些承受不住,转过身冲着门外喊道:“进来吧。” 四喜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气,不由得退后两步。 本是大热天呢,侯爷的冷脸却是要冻死人呀。 “什么事情?”徐念念替隋孜谦问道,否则真怕那家伙动手伤人,闹出事端。 四喜暗道侯爷本将夫人看成一体,便毫不犹豫的直言道:“皇帝昨天一早就出宫了,估摸着是快到徐府了。” …… “他来干什么!”隋孜谦低吼道。好不容易岳丈才肯他和念念见面,若是黎弘宸又任性了,岂不是到时候左右为难的还是他。 “侯爷息怒,太后娘娘说,皇帝认可徐大人功绩,想要让徐大人回京做皇子太傅。教导小皇子们读书,现如今除了皇帝以外,最大的五皇子也不过十二岁。” “回宫?”隋孜谦立刻开始盘算,其实他是想给岳丈寻些事情做的,否则岳丈大人要真决定窝在山沟沟里过一辈子,念念更没法走出去了。 隋孜谦立刻变了脸,开口道:“念念,想必是娘娘和皇帝都知道原本是误会了你我感情,所以打算补偿吧。不过不管如何,岳丈大人还年轻,若是此时回京成为皇子太傅,于内兄和内弟都有好处。” 徐念念好笑的望着他,说:“方才侯爷还埋怨皇帝来干嘛呢。” 隋孜谦被念念看透心事儿,脸上微微热了一下,却也不恼。 他伸出手攥住徐念念的手腕,轻声的说:“嗯,我以为他来是寻岳丈大人麻烦。可若是为了咱们家好,你和我都万没有不应该接受的道理。”他一边说着,还不忘记近了徐念念的身子,探下头轻轻啄了下她的额头,附耳道:“我反复回忆,到底是如何竟是让弘宸都看不出我对你的感情,可不是往日里你我太拘谨了?所以、稍后我们可能继续低调了。” 徐念念他的气息吹得浑身痒痒,忍不住拍开了隋孜谦的下巴,说:“你正经一些。我们可是和离关系,连文书都有呢!” 一听到和离两个字,隋孜谦就气的牙痒痒,他想起什么,道:“和离文书在哪里?话说我这个正主可还没看到过呢。” 徐念念浅笑,道:“和离文书一式两份,你的那份估摸着太后娘娘会替你收好的。至于我的,就在书桌的抽屉里呢。” “哦?”隋孜谦垂下眼眸,想了一会回过身去翻。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道:“侯爷你真是够了,还带翻女眷东西的呢?” 四喜真想赶紧滚出去……侯爷这般卑微示弱的被夫人调侃,他居然全都看到了! 隋孜谦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和离书,看了又看,眼睛被刺的发疼,他低声问道:“一共就两份。” “嗯。怎么?”徐念念纳闷的问他。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说:“你想干什么,官府可是有留底的……” 不过片刻,隋孜谦便将和离文书伸到旁边的烛台上给点燃了。 徐念念本能的去抢,他怕伤着她,索性将剩下的一小页塞进嘴里,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徐念念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眼圈一红,说:“你这人怎么可以这般无耻!” 四喜再一次在心底呐喊,老天,为什么还不让我滚出去……他看到了什么!侯爷居然无耻的把和离书烧了也就算了,为了毁尸灭迹居然吃了!但愿侯爷以后回想起来不会想要灭他的口。 四喜默默的退后两步,站在门边上,如何才可以自然的滚出去,晕倒吗? 徐念念被隋孜谦的行径气哭了,于是侯爷又开始毫无下限的哄一遍。 “念念,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一会让岳父大人看到就不好了……” “成了成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离开我……” “我腹部真的有伤,不然让念念看看。” “念念,我们好好的……” 四喜恨不得堵上耳朵,侯爷你还能要点脸么……他一直都知道侯爷待夫人很好,却是第一次听到夫妻俩吵架,原来是这样一种情况!但愿侯爷日后别寻他麻烦。 可是皇帝都要登门了,侯爷现在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好吗! 难道不应该是赶紧去寻徐大人商量对策…… 四喜再次做出可能会丢小命举动,含泪道:“侯爷、夫人,估摸着皇帝快到了呀。”不是王爷,是皇帝啊! 徐念念率先回过神,立刻从隋孜谦的怀里挣脱出来,道:“我去和爹说一声。” “我陪你去。”隋孜谦二话不说追上她,攥住她的手。 徐念念扭开头,不去看他。 隋孜谦也不介意,说:“四喜,把信函给我。”他拿着宫里信函,紧紧的跟在徐念念身后。不忘记故作轻松的说:“念念,徐府房屋不多,皇帝恐怕会留宿一晚,我就和你挤挤吧。” …… 徐念念顿了下,用力甩开他的手往远处跑去。 隋孜谦摇摇头,道:“念念,你去和岳母大人说吧。我去和岳父大人说。” 徐念念踌躇片刻,拐弯去了后院。 皇帝微服私访,他们家还是要准备准备,比如晚饭,吃什么。皇上若是在他们家出了什么事情,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真是头等,招来一个隋孜谦就算了,皇帝跟着凑什么热闹。 书房,徐月笙以为隋孜谦是来道别的,没想到带来了这样一个大消息。他身为忠良老臣,很是遵纪守法。他敢待襄阳侯冷漠那是因为这是他女婿,可是皇帝若要来的话…… “我先让夫人去准备饭食。”徐月笙第一反应道。 “念念已经过去了,还请岳丈放心。我估摸着……他来可能是因为我。”隋孜谦的脸上露出一道惭愧的笑容,可怜兮兮的说:“我本是为皇上在奋不顾身的打仗,可是转脸他们居然逼您让我和同念念和离,还升秦大人为首辅,我知道后极其不爽,回给宫里的信函言辞有些激烈。” 隋孜谦低下头,果然受到了徐大人的另眼看待,道:“孜谦,你莫要和皇帝生出隔阂啊。和离那事儿吧,其实最初也是我提及的,当时念念自杀未遂,我当你们过不下去的。” “岳丈大人!”隋孜谦急忙恭敬的说:“我敬重念念,您应该是看得出吧。” “嗯嗯、我如今看得出了。”徐月笙笑着说:“但是孜谦,你怎么可以和皇上斗气呢。那是咱们大黎国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能因小事大。” “可是岳丈,您是我岳丈啊,念念又是我妻子,若是连岳丈和妻子都护不住,我这大将军当的不可笑吗?”他将自个和徐家摆在同一位置。 徐月笙心头涌上一股感动之情,拍了拍隋孜谦的肩膀,说:“自从我致仕以后,看到了一些人的落井下石,你现在能如此对我说出这番话,日后便是念念欺负你,我也会为你做主的!” 隋孜谦心头一喜,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出来,道:“岳丈大人,夫妻本是一体,方才在后院,我将那和离书撕了!”他没好意思说吃了…… “啊!”徐月笙反应倒不是很大,说:“你愿意……和念念继续做夫妻?” 隋孜谦立刻点头,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怎能碍于外力便弃发妻于不顾?” “好!”徐月笙这次是真认可下隋孜谦这个女婿,说:“孜谦,你有真是有心了。” 隋孜谦站的笔直,诚恳的说:“小婿是真心……爱慕夫人。” “呵呵。”徐月笙笑了,道:“我懂,我也年轻过。”况且他们家三丫头那臭脾气,一般人也忍受不了。和离以后,说亲难上加难。现在既然襄阳侯既然上赶着求娶回念念,他为人父亲者自然没有道理阻拦了。更何况,他们家还有个糟心的老四待他解决,居然怀孕了! 徐月笙一想起这事儿就郁闷的不成。这算是家风不正么…… 外人要戳他教养孩儿失败,他竟是无言以对,因为是铁打的事实。 既然决定认回这个女婿,徐月笙接下来便“传授”了一些御妻招数,虽然在隋孜谦看来这些都没有用处的事情,可是本着讨好岳丈的心思,他听的认真,还不忘记反驳一二。 为了回馈热心的岳丈大人,隋孜谦提议道:“既然皇帝登门拜访,今晚就留宿他吧。正巧嫣嫣回来了,当年那事儿想必先皇都清楚,但是殿下却未必知道。省的日后被有心人利用去,不如让皇上给嫣嫣个身份。”天大地大,谁都比不得皇上大。趁着小皇帝尚有一丝愧疚之心,不如讨得些好处。 徐月笙一听他这么说,胸口处越发的舒畅起来。不管太后娘娘隋兰湘怎么想,隋孜谦这个女婿可完全和他们徐家一条心。 徐念念将小皇帝即将登门的事情告知母亲,徐柳氏急忙安排厨房准备御膳。老尼姑听说后,只觉得徐嫣嫣娘家到底是有多富贵,连皇帝都要偷偷的来? 徐嫣嫣生怕娘亲嫌她没用,挺着大肚子就接过账本算起来。 徐柳氏无语,徐念念安抚娘亲,说:“她乐意管家就让她继续管吧……” “这丫头进入状态倒是快呢。”徐柳氏无奈的说。 徐嫣嫣翻了个白眼,说:“我一个人两张嘴,哪里敢不干活?” 徐念念捂嘴浅笑,一家人总算是团圆了。 傍晚时分,门房来消息,说是有贵客登门。 徐月笙带着儿子出门迎接,隋孜谦自然以一家人身份跟随其左右。 黎弘宸和隋煜宝下来马车,一抬眼就看到舅舅许久不见的那张容颜,立刻红了眼圈,也顾不得和徐月笙打招呼,大步走了过去,道:“舅舅,我想死你了!” …… 众人一阵沉默,黎弘宸立刻意识到自个的失态。硬生生的扭过身子,望着要跪下的徐月笙,急忙伸过手,道:“爱卿平身。”他讨好似的冲隋孜谦眨了眨眼睛,说:“咱们都是一家人。” 隋孜谦胸口顶着的那股怨气总算是消散而去,莞尔一笑。 黎弘宸立刻眼睛一亮,舅舅果然是在乎他的! 一时间画面甚是温馨,君臣和睦,小皇帝被愉悦的迎进了徐府大宅。他慢慢的从徐月笙旁边蹭到隋孜谦旁边,小声说:“舅舅,这次的仗打的可是痛快?” 隋孜谦望着他讨好似的表情,不由得失笑道:“正好赶上西凉国三皇子谋反,倒也是被我们钻了空子。否则怕是没法如此快的结束战事。” 黎弘宸一脸仰慕的望着他,道:“总之是舅舅厉害。” “呵呵。” 隋孜谦曾是满肚子的气焰,不过在看到这张孩子气似的脸颊时候,着实没法特别气愤了,索性直言道:“皇帝也是很厉害,我莫名其妙就被和离了么。” ……黎弘宸脸颊通红,略带撒娇似的叹气道:“舅舅……” “哼!”隋孜谦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壳,指名道姓道:“黎弘宸你是吃饱了没事撑得吗?登基后不忙于朝政,还有功夫处理别人家内宅之事?” 黎弘宸见他发怒,反倒是寻到往日里的亲近。 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些开心的说:“以前就觉得舅舅委屈,总想着待我掌权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舅舅姻缘,所以……哎呀舅舅,大不了我再赐婚就是了!” “赐婚?还是同一个人?皇上不怕被人说三道四,我和念念还承受不起呢。”隋孜谦无语的说。 黎弘宸脸热,说:“那舅舅怎么样才可以不和我置气?都听舅舅的便是。” 隋孜谦见他目光真诚,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此事事小,尚有挽回余地。可是日后,皇帝切忌三思而后行!尤其是国家大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补救的。” 黎弘宸顿时觉得受教了,这次也算是长了记性,凡事必须互相沟通,而不是妄自猜测,做出自认为对别人好的决定。 晚饭准备好了,徐柳氏派人来通知他们。 因为是家宴,黎弘宸吩咐不要太讲究。于是一家人连带着皇帝和贵妃围坐一桌。 皇帝和徐月笙坐在中间。隋煜宝被想念念带着去换了件女孩家衣裳,珠光宝气,面容明媚艳丽。 “女孩成家后,气质果然不同。”徐嫣嫣感慨道。 隋煜宝和她见过面,两个人还算是有缘分,说起来当初她被劫持,怕是和隋煜宝脱不了关系。所以徐嫣嫣的事情自然而然在这场家宴中,被人不经意的提及。 黎弘宸不是傻子,当初的事情多少听到些口风,说:“好在是保住性命。” 徐嫣嫣故意穿了件大一些的衣裳,虽然怀孕了,却不是很显。 隋孜谦犹豫片刻,直言道:“说起嫣嫣的苦难,怕是和煜宝脱不了干系。” 隋煜宝立刻接话,不好意思的说:“皇帝,还记得当初母后对我另眼相看,于是赏下一件衣裳的事情吗?那衣裳全京城统共两件,另外一件就在徐家。那日我们一起去上香,嫣嫣姑娘就是穿了那件衣裳,后来被劫持,想必是因为我的缘故。可是当时大选之际,却是谁都不敢说。”毕竟隋煜宝和徐袅袅都是重要参选秀女。 黎弘宸愣住,不由得大怒,说:“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如此不顾忌王法!” “呵呵,其实干得出此等事情的不外乎那几家。皇帝想听吗?”别人不敢多言,隋孜谦却是没忌讳的调侃道。 黎弘宸立刻想到什么,脸色尴尬的看向隋孜谦,道:“舅舅……” 隋孜谦终归是没有指出德妃娘娘的娘家。 他给侄儿留下几分薄面,道:“如今嫣嫣回来了。但是当初顾忌徐袅袅太子妃的身份,徐大人为了宗族脸面认下嫣嫣去世的事情。徐家为了补偿岳丈承诺给了三块良田。现如今徐家宗族闹事儿也都是因为这些利益纠纷而起,皇帝作何感想?” 黎弘宸咬牙切齿的说:“徐家宗族太过分了!而且徐袅袅那女人矫揉造作,我甚是不喜。若不是她是先皇点的正妻,我如何容得下她三番两次寻滋挑事。” “话虽如此。当年我之所以愿意推举徐袅袅进东宫,不外乎是为了徐家宗族可以刚看重我妻子和岳丈大人罢了。没想到适得其反,总是要让徐袅袅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吧。”隋孜谦直言,同黎弘宸对视了片刻,两个人相视而笑,决定私下另议。舅侄同心,还怕废不成皇后! 黎弘宸想起件喜事儿,吩咐人拿出圣旨,立刻宣读。 徐月笙正值心情好,再加上黎弘宸再三表示对徐月笙才华的看重,他老人家就应下皇子太傅这个差事儿。况且从为人父者角度来说,他近来也有些憋屈。不过是卸任首辅之职,恨不得是个人就要来他脑袋上踩一脚。风言风语虽然他不在乎,可是终归有待嫁的女儿和尚未娶妇的儿子们。 黎弘宸见事情进展顺利,开心至极,没一会就喝多了。 他抓着隋孜谦的胳臂,孩子气似的说:“舅舅,我好怕你从此不理我。” 隋孜谦宠溺似的摇摇头,看向旁边隔着岳丈大人的小媳妇,暗道往日里就是自个太内敛了,于是造成今日惨状,现如今,总是要让皇帝明白其心意吧?他硬着头皮开了口,道:“那个……舅舅听你舅母的,你舅母幸福了,舅舅就心情愉悦了。” 这番直白的告白,别说隋孜谦自个,桌上众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徐念念更是脸颊通红,差点没拿住筷子。 小皇帝醉了,脸上微醺,哈哈的大笑起来,随意斟满一个酒中,拿起来冲着徐念念,说:“既然如此,舅母侄儿敬你一杯!” “使不得使不得……”徐月笙蹙眉道。 “没有使不得,舅舅是我最亲近的人,日后还望舅母为我做主!”小皇帝干了一杯酒,徐念念也不好拒绝,喝了一大杯,脸上染上一片红晕。 隋孜谦定定的望过去,特别想啃上一口,记忆中夫人的味道,一直很香甜。 徐念念感受到那个盯着自个的目光,故意狠狠的等了他一眼。可是喝了酒的隋孜谦脸皮很厚,仿若是看痴了,目光缠在她的脸上,空气里都洋溢出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咳咳!”徐月笙故意咳嗽了一大声,道:“嗯哼!”老子还在呢,女婿那是什么样子。 入夜后,徐月笙将最好的屋子腾给小皇帝黎弘宸住下。隋孜谦故意醉了,大胆的说:“我想和夫人一个屋子。” 徐月笙尚未回话,黎弘宸却是拍了拍舅舅的肩膀,说:“好!”他扭头看向徐念念,脸上带着几分醉意,道:“舅舅外冷内热,日/后舅母一定要帮朕好好心疼他……” 徐念念一时无言,隋孜谦却是扬起唇角,目光闪闪的点了下头。 黎弘宸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舅舅和他最亲了,他已经预见到可以带舅舅回京了…… 徐念念命人拖着醉着半醒似的隋孜谦回了屋子,吩咐丫鬟替他洗漱。 隋孜谦立刻回过身往她身上一扑,毫无节操的赖道:“念念,你帮我洗……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 徐念念扬手就想捶他,却被一把握住手腕。 耳边传来一道黏人的声音,低沉道:“念念,我想你,特别想、特别的想你。”他顿了片刻,右手拂过徐念念柔软的发丝,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声音沙哑道:“我才知道,求而不得有多么的痛苦,你离我去仿若胸口被什么撕开,过去,都是我的错,你若还疼,我帮你呼呼……”他说完便作势要吹她。 徐念念想起两年前的绝望,轻声呢喃,道:“我曾经,真的好疼好疼……” 现在的她与他,面对过往,似乎都没那么难了。 “不疼、不疼了……念念。”隋孜谦任性的重复着,像个孩子,将脑袋挤进了她肩膀处的发丝间,用力的揉弄她的背脊,倔强的说:“不疼,念念,我帮你揉揉……” “傻瓜!”徐念念轻唤,忽的有些释然了。 良久,耳边没了动静,徐念念才发现,隋孜谦睡着了。他的身子好重,徐念念根本搬不动。好在四喜有事情寻隋孜谦,便被徐念念叫进来伺候隋孜谦放倒在床上。他也没有醒来…… 四喜想起什么,开口道:“夫人,自从主子得知夫人离开京城以后,好几夜都睡不着觉。即便是来了徐水县,也觉得无颜见夫人……”其实是怕被拒之门外。 “夫人,侯爷是真的特别看重您,属下说句逾越的话,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四喜说完,脸上有些发热,他多嘴了,可是想起前几日看到侯爷生吞和离书,就深刻的觉得,夫人一定不能离开侯爷,否则大家谁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嗯。”徐念念望着熟睡的隋孜谦,轻轻的点了下头,问道:“你有何事儿?” 四喜一愣,犹豫片刻,并未瞒着徐念念,说:“上午闹事儿的小姑娘叫做陈凝。算起来是徐月枫的表妹,家境不富裕,一直靠着徐家救济生活。此次她爹意外死亡,前来徐府门前闹事儿的背后主使者便是徐月枫。夫人,您是晓得徐月枫是谁吧?” 徐念念点了头,道:“他爹最近不是升了官?”有些时候无需徐袅袅去说服谁,就因为她的身份是皇后娘娘,下面就有人愿意讨好她去做这些事情。 四喜点头,说:“当初侯爷会助徐家姑娘选秀全是看在夫人面上。可是兴许是侯爷不在京城,徐袅袅又不自知,反倒是让小人得志。方才县衙传来消息,徐雨枫和小姑娘都被抓了起来,现如今徐雨枫买通官衙要那母女俩性命!” 徐念念一怔,犹疑片刻,道:“所以你来问侯爷意思?” 四喜尴尬的摇了摇头,说:“方才侯爷说不管。属下是来回消息的,那母女俩已经死了。相关人员被我私下扣了。” 一时之间,徐念念心生凉薄之意。 四喜急忙劝慰道:“夫人切莫妇人之仁。此事儿本就与你我无关。陈凝为钱财替徐雨枫做事情,还诬告徐大人。若不是侯爷及时赶到,他们胡搅蛮缠谁说得清楚?于徐大人名声影响极大。至于陈凝之死,她既然做错事情,和豺虎狼豹之辈做交易,就要承担起可能被灭口的觉悟。徐雨枫近来没少犯事儿,但是欺男霸女于权贵算事儿吗?” 徐念念知道他是怕自个误会隋孜谦,其实四喜想多了,徐念念只在乎爹娘,其他人谁爱死谁死。 她不会故意害死谁,却也不会做圣人到处救死扶伤。 四喜松了口气,道:“那属下告退了。” 徐念念点了下头,右手摸了摸隋孜谦英俊的脸庞,见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说:念念。她心头一软,探过头,轻轻的啄了下隋孜谦的额头。 忽的一双大手圈住她的腰间,紧紧的按住了她。 这色胚……做梦都这么不老实。 四喜往外走去,心里却是在想着,其实侯爷本是想保住陈凝母女性命。可是听闻将他们送进衙门的居然是大内侍卫,居然让小皇帝赶上这件事情了。于是侯爷便另做打算。 徐家宗族也好,徐袅袅这个皇后娘娘也好,是该好好拎出来抽一抽了! 黎弘宸年轻气盛,本就最厌恶仗势欺人的事情。此次若是闹出人命,怕是无需侯爷出手,皇帝却会是震怒! 这次的事情,已经是任何人都压不住了。 92.第51章 次日清晨,隋孜谦睡到自然醒。 有多长时间,他不曾睡得这般死了。他感觉身上有些沉,竟是一个诱人的莲藕胳臂,白嫩白嫩的,他轻轻捧着,像只小狗似的偷偷舔了两下。 念念的皮肤滑嫩细腻,他又忍不住啄了啄,立刻红了一片。 他有些心疼,揉了揉。 这般折腾下来,徐念念就醒了。 她睁开朦胧的眼眸,落在隋孜谦的目光里只觉得越发诱人,沙哑的说:“念念,你好香呢。”他对她渴求的情/欲无法控制的映衬在眼眸深处,若不是那个可恶的和离书,现在她,已经彻底属于他了,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溶于骨髓。 “你……”徐念念感觉到耷拉在他腹部的手有些湿了,或者更确切的说,隋孜谦尿裤子了吗? 隋孜谦脸上一热,坚决不能承认他光是想她,又因为喝酒醉了,没控制住泄了。可是若不是承认泄了情/欲,这么大人尿裤子真的好吗? 徐念念怕他难堪,贴心道:“我不同别人讲。” 隋孜谦快哭了,他的小媳妇定时认为他失禁了。 好歹都一把年纪了。 徐念念为了转移尴尬的状态,说:“昨夜你睡着了,四喜曾有事情禀报。” 隋孜谦一怔,蹙眉道:“那家伙骚扰你了?”他是不想让糟心事儿来烦徐念念的。一切有他,他护着她便是,不希望她跟着操心。 “没什么。就是告知你昨个在我们家门口闹事儿的母女俩死了。” …… 隋孜谦小心翼翼的看着徐念念,见她并未动怒,这才放了心下来,道:“恶人自有恶人报。” “你啊。”徐念念轻笑,说:“接下来你想如何?” 隋孜谦挑眉,道:“这种脏手的事情我不许你参与!” 他坐起来攥着徐念念的手,说:“媳妇,为夫渴了。” “我让岫红去给你倒水。” “不,我想喝夫人亲手沏的茶。”隋孜谦微微有些撒娇的说。 徐念念无语,下地穿好衣服去给他倒茶,顺便命人煮了稀粥早饭。 隋孜谦借着喝多了身体不适,赖在床上,喝完清茶后,道:“念念,我手有些抬不起来,夫人喂我喝粥吧。” …… 徐念念瞟了他一眼,本是想训斥几句。一看到他可怜兮兮的目光,再加上昨晚的话,他现在,是不是和她过去,一般的疼? 她端起碗,吹了吹,一口一口的喂着他。 隋孜谦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幸福感,整个人轻飘飘的,眼前的姑娘温柔似水,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挑逗着他全部神经。 老天,这便是喜欢一个人,或者说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他已经情不自已,慢慢的蹭了下身子,含着米粥便吻了过去。 徐念念心头升起一股恶心的感觉,只是瞬间,手里的碗筷被眼前明明应该是无力的男子扔掉。咣当一声,她被反压在身下,无法移动。 隋孜谦像是着了魔,亲吻越来越用力,轻轻啃咬着,一路向下。右手下移,轻松的解开了她本就挤的不够紧的腰带,钻进了她的亵裤,紧紧贴着她柔嫩的肌肤。 徐念念大惊失色,浑身上下溢满了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尤其是全身上下被他肆无忌惮的抚摸,她虽然觉得不舒服,却并不厌恶,反而是升起一股热气,快把自个燃烧起来。徐念念犹豫的扭了扭身体,想要自个凉快一些,却发现隋孜谦面色一沉,脸颊憋的通红。 她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轻柔,仿若一根羽毛不停撩拨着隋孜谦素了许久的身体。 “我、我有些热,孜谦你起来,我……”她尚未说完,嘴巴又被堵住,隋孜谦快把她吻得窒息,那双粗糙的手居然来到了她的两腿间。 “不!”徐念念吓坏了,那种地方怎么可以被人碰。可是她终归是敌不过男人的力气,没一会就觉得浑身上下怪异起来,莫名的空虚,莫名的……想要紧紧的和隋孜谦贴在一起,彼此温暖。 隋孜谦将她的手抵住自个的下面,只觉得一股暖流,他裤子更湿了。 徐念念纳闷,红着脸道:“你……” “我动情了,念念,对你……动情了。”隋孜谦声音沙哑,趴在她的身上,附耳道:“不过是和你贴在一起,全身下就无法自控。我头一次对女人如此,你可会怪我。” 徐念念摇摇头,想起成亲前娘亲给看的小册子,忽的意识到什么,尴尬的说:“我……”她浑身莫名的燥热,下面也有点湿了,难不成也是情动? 隋孜谦两只手捧住她的脸颊,温柔的说:“嗯,我的念,你也动情了。你好软好软,总怕是一个不经意就把你捏碎了。可是你、你……水做的似的。” 他脸红着,徐念念也好不了哪里去,羞得不成。他们这算是白日宣/淫么…… “你喜欢我,所以才会是这般反应。我喜欢你,所以才不可控的想要你。念念,我们彼此喜欢,所以要融为一体,成为一个人。”他揉按这她的脸颊,深情的说。 徐念念羞的不成,着急道:“把你手拿开,别摸我……” 隋孜谦望着他红透了脸颊的样子,只恨不得立刻同她鱼水之欢,两个人成为一个人。他的粗糙的手掌游走在她滑嫩的皮肤上,只想就这般玩弄的揉下去。 徐念念被他弄的动情,见他脱她亵裤这般熟练,猛然清醒过来,道:“我不是你第一个女人吧。她咬住下唇,说不出的难受。 隋孜谦傻眼,慌乱道:“我这般年纪,自是尝过……”他话音未落,见徐念念眼底闪过一抹厌弃的神色,立刻解释道:“念念,我素了好久了。自从心里有了你,便一直素着,只想要你。” 他将头埋在徐念念锁骨处,轻声道:“我的为人,你可以去外面随意打听,早先是被娘亲安排过通房丫头,成亲前便打发清了。我于女色并不上心,若知晓有朝一日会对谁动心,也有守着的理由。” 徐念念被他蹭的难受,直言道:“你在军中,如何解决?” 他把手递到她的鼻尖,柔情道:靠手啊!这手方才…... 徐念念脸颊通红,娇羞道:无耻! 隋孜谦也诧异于自己的冲动,为何,他就想和她说些挑逗的话,就想看她不知所措。原来闺房趣事,确实存在。而是必须遇到那个对的人! 他怜爱的低下头,亲吻了下徐念念脸颊,轻声道:从今往后,我们只有彼此。我不看别人,你也不许看别人。你的眼里只能有我,我也除了念念,绝对不碰其他人,好不好。 他低下头又缠绵的吻着她的脸颊,锁骨,不老实的手揉着她的上身,呢喃的说,念念我怎么那么喜欢你…… 徐念念快崩溃了,这大白天的。 突然,门外传来黎宏宸的嗓音,兴奋道:舅舅!舅舅! 隋孜谦顿时歇了,忍不住右手成拳狠狠的敲了下床板,道:该死的…… 徐念念忍着笑意,调侃道:还想趴到何时?你宝贝外甥来了。 …… 隋孜谦气的痒痒,小媳妇得意的样子实在诱人。于是他迅速的低下头咬了一口徐念念的锁骨头,在上面留下清晰的吻痕。 “我的……”他动了动嘴唇,仿佛在说。 徐念念低着头,脸上一片红。 “皇上,侯爷和夫人还没起呢。”四喜淡定的嗓音响起来,徐念念急忙推开隋孜谦,将小衣整理好下地去套裙衫。她脚丫还没沾地,一下子就被隋孜谦捞回来。 徐念念真的恼了,道:“你有完没完,外面那些人在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颜面?” 皇帝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隋孜谦见她着急,心头却好像被一根羽毛挠着,分在欢喜她恼怒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忍不住把她按向自己的胸口处,说:“知道不是更好,让他想办法弥补你我的创伤。“ 创伤个头啊……徐念念暗骂。 隋孜谦好笑的望着她,说:你可是生我气?那我让你咬回来如何?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以为你很好吃啊,我稀罕咬你。 隋孜谦见她一张樱桃小嘴一张一合的说着吃他,莫名就红了脸,嘟囔道:“念念很好吃。” “你……” 门外,黎宏宸扬声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在休息。” 隋孜谦脸色又绿了,他但是没想过,皇帝管的这么宽。 徐念念见他愣神,急忙挣脱魔掌,对着镜子梳了梳头,整理好衣裳,主动打开门,说:“请进吧,我们早就起了……” 黎宏宸狐疑的望了她一眼,进了屋子。 他开心的走向隋孜谦,亲密的说:舅舅… 隋孜谦冷冷的盯着他,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直言道:“皇帝起这么早,都不练功吗?” 黎宏宸为了强身健体,曾经每日清晨随着舅舅襄阳侯一起练功。自从隋孜谦去打仗后,他确实荒废不少,每日繁忙,顾不上定时锻炼。 “既然皇帝陛下这么闲,不如我们出去过两招?” 隋孜谦咬牙似的、不容人拒绝的提议道…… 93.第55章 黎弘宸感觉怪怪的……难得舅舅如此的“热情”,他舍不得拒绝,本着一定要让两个人恢复往日里的关系的目的,小皇帝痛快的点了头。 徐念念眉头紧皱,她进宫次数有限,眼前的小皇子更和往日里的太子殿下印象不同。原来隋孜谦和他相处是这般呀。望着小皇帝眼巴巴的盯着襄阳侯的目光,她就突然觉得这孩子挺可怜。 于是隋孜谦拎着黎弘宸就去了后院。徐家老宅子没有什么练功房,小皇帝在硬邦邦的黄土地上被襄阳侯操练,这哪里受得住?据说是不过半个时辰,就扭了脚丫,如今正抚着毛巾被太医按摩呢。 黎弘宸觉得自个表现太差了!一定是近来有些太着眼于后宫美色,锻炼身体反而耽误了。好在舅舅提醒他及时,日后必须要保持好的晨练习惯。这才多大岁数,居然腾空落地就觉得脚踝发颤!亏舅舅还想继续和他“浪费”时间!他实在是愧对于舅舅的期望…… 隋孜谦见他似乎是意识到自个的问题,淡淡的说:“日后为人处世要淡定,不要慌慌张张。罚你每日早上腾出半个时辰抄写经书。” 黎弘宸本能的点了头,过了好久才琢磨过来,咦,晨练和抄写经书有什么关系。 还必须是早晨…… “皇上。”中枢监的探子李盛走了进来,道:“陈凝母女俩死了!” 黎弘宸眯着眼睛,眉头皱起来。 许世忠接话道:“就是昨日的小姑娘。主子让我们将她从徐雨枫的魔掌下救了出来。”喜欢拍马屁的太监加了许多形容词…… 李盛扫了他一眼,点了下头,道:“昨日县太爷自然是放了那对母女。没想到半路却遭横祸。” “徐雨枫好大的能耐,光天化日之下漠视王法?”黎弘宸攥了下拳头,真想立刻处置了皇后娘家所有亲眷,一个都不放过! “自然不会做的这般嚣张。而是本地的一个地痞调戏陈凝。”李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暗道那陈凝着实有几分姿色,昨个小皇帝真不是看人家美貌才别有偏爱吗? 黎弘宸果然更加生气了,那小姑娘模样是足够引起男性的怜悯心。他愤怒的说:“到底是什么让族中没有朝廷重臣的前提下,还会如此嚣张。往日里徐月笙做首辅的时候,怎么也不曾听闻这些荒唐事情!徐家这是作死吗?” 许世忠想着他们身处何地,宽慰皇帝,道:“皇上息怒。其实正因为有忠君爱国,为人正直坦荡的徐首辅压着族人,徐家宗族才没有仗势欺人。可是徐首辅这不是卸任了吗?他们将往日那点怨气都放在徐首辅身上,还怂恿人来闹事儿,可见是自以为出了个皇后娘娘,就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李盛忍不住又扫了一眼许太监,暗道许世忠态度如此鲜明,看来皇帝是要重用徐首辅。于是,他附和的说:“应是曾经徐首辅压得他们太厉害,这才归乡后反倒是被族人欺负,冷落。却没人想过,若不是徐首辅的品德高尚,先皇如何能立徐家女为后呢?” 黎弘宸满意的看着他,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他废后艰难,无外乎是怕别人说他才登基就要扫了父皇脸面,将他钦点的、宠臣侄女皇后娘娘徐袅袅废除。 可若是徐首辅和徐袅袅矛盾透明化呢? 父皇宠臣徐首辅人品是过硬的,那么徐袅袅仗着当时首辅侄女的身份,这才过五关斩六将成为当时的太子妃,现在岂不是恩将仇报? 实在是小人了! “先去派人唤我舅舅……”黎弘宸关于徐家的决定,再也不敢不和隋孜谦商量了。徐月笙即便是和宗族闹矛盾,那也是人家自个的事情。 若他捅大了,就容易被人利用,万一舅舅又脑袋一热发脾气呢? 隋孜谦一进屋发现气氛浓重,隐约猜到怕是和死去的陈凝有关系。他想起下面人的回报,难不成宸哥儿真的觉得那女孩不错?有意纳了她?宸哥儿没到十四岁就登基,位高权重,确实容易迷失在太过轻易得到的权利中,这要是再配上女色…… 他眉头拢起来,却是想着,当时那女孩伶牙俐齿和自个对峙,可见是个心机深的。辛亏是徐雨枫行动快,那女孩去了,否则活着也是个祸害。 徐雨枫之所以弄死陈凝,主要是怕她露出他让她去徐月笙家门口闹事儿。再加上他得到消息,轿子里的贵人去了徐月笙家里,还过了夜。十有八/九就是恭亲王。 为了避免日后和恭亲王去殿前对峙,他们家才决定立刻灭口。反正恭亲王位置尴尬,已经不像是先皇在世时候那般体面,小皇帝虽然敬他是叔叔,可是隋太后却是在防着他。毕竟太皇太后活着呢,她对当今圣上情分可没有自己小儿子恭亲王多啊。 可是如今,徐雨枫还是慌了,因为徐水县的小地痞二狗子,不见了。连带着他的家人居然也都消失了一般,不晓得是不是猜到他会想要灭口,所以自个跑了? 他不愿意留下隐患,动用大批人马去县里关口寻找。 徐府这边,小皇帝已经将前因后果告知隋孜谦。 隋孜谦思索片刻,说:“皇帝不喜欢皇后娘娘徐袅袅?” 黎弘宸点头,道:“她对舅母也不好。” 隋孜谦听到后果然脸上闪过一抹厉色,说:“忘恩负义的东西,完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可不是吗!”黎弘宸咬牙切齿道:“动不动就故意□□我,想要把我扑倒,实在可恨!” “皇帝一点都不喜欢她?”隋孜谦试探的问道。 “不喜欢!看她作态就恶心!”黎弘宸冷哼,撇撇嘴巴道:“长得太妩媚,整个一个千太妃,当年父皇完全是按照自个的喜好选的太子妃吧。” …… 隋孜谦嗯了一声,直言道:“若是废后成功,你打算立谁为后?” 黎弘宸瞪大了眼睛看向襄阳后,委屈道:“这还用说嘛?舅父是在怀疑我会选择千氏?”他反问以后,等着隋孜谦摇头。 却没想到隋孜谦居然没有否认。 黎弘宸伤心了,舅舅自从南域归来,果然还是怪他的。 他两只手攥着,掰着手指,道:“母后和舅舅都厌恶千家,你们允许我纳画姐儿为妃,朕心里就觉得过意不去了。又哪里会真因为个女人和母亲伤了感情?”他顿了片刻,道:“煜宝很好,我想立她为后。” 隋孜谦见他红了眼圈,心头那点怒气又散去不少。 终归是从小看到大的亲外甥,于是他叹了口气,宽慰道:“你能如此想便好。不过徐袅袅废后一事儿暂且不易实行,否则于你名声有碍。不如等三年后秀女大选,让别人动手。” “三年啊!”黎弘宸差点兔血,说:“我都怕自个忍不住一巴掌拍死她。” 隋孜谦笑了,道:“正好用她磨练你的忍耐力。” 黎弘宸哦了一声,他见隋孜谦心情好了一些,也跟着愉悦起来,道:“不过倒是想利用此事敲打一下徐家。” “可以先除掉徐雨枫,杀鸡儆猴一下。” “好!”黎弘宸立刻附议。 “你抓到徐雨枫的把柄了吗?”隋孜谦提醒道。 黎弘宸将目光移到中枢监的探子身上,说:“抓到没!” 李盛快哭了,道:“那小地痞跑了。我们在查。” ……黎弘宸脸色不太好看。 隋孜谦笑了,说:“昨日我也派人去查那陈凝母女二人了。他们毕竟闹到我岳丈大人家门口,于是意外发现了那个叫做狗蛋的凶手。已经将他们全家都拘起来。” 黎弘宸一怔,急忙拍马屁似的说:“舅舅英明。”他淡淡的扫了一眼李盛,道:“什么事情还是舅舅去做,我才放心。” 李盛略心塞,扭头作揖道:“日后还望侯爷提携。” 隋孜谦摆摆手,却是懒得搭理中枢监的人,说:“稍后将那些人转给你,做的漂亮一些。徐雨枫性命,我认为没必要留下了。”他声音冰冷,想起对方居然敢欺负到他媳妇家门口,就恨不得打断他的腿,再扒了徐雨枫的皮。 黎弘宸亦是如此认为,道:“是该好好收拾收拾这帮心比天高自以为是的人了。可惜徐首辅,当初我真是太冒失了。舅父,此次徐大人回京,我决定让众人知道是我仿照祖先,三顾徐府将徐大人请回来的!但是,我请回来徐大人,却要严惩徐雨枫,将徐大人和徐袅袅划清楚界限,省的日后舅母难做人。” 隋孜谦心满意足的夸奖道:“嗯,宸哥儿,你真是长大了。” 黎弘宸脸上一红,腼腆的笑了。 隋孜谦同他告辞,打算去和媳妇邀功。他一定会让“欺负”过岳丈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然后晚上这才好意思赖在徐府吃喝。 黎弘宸心情不错,屏退众人。 他在屋子里踱步,回想方才的时候,冲许世忠得意的说:“舅舅心里还是在意我的。李盛那笨蛋抓不到的人,舅父都提前帮我留起来了。” “舅舅总是如此,为我做了好些事情却从不邀功……”黎弘宸感慨的说,越发心生愧疚之情。 许世忠无语,皇帝,你是不是想多了…… 94.第56章 隋孜谦春风拂面,这世上再没有媳妇和家人可以和睦相处更重要的了。他已经开始准备回京后的幸福生活,首先,他要进宫把和离书毁掉,然后再让小皇帝撤销备案,一点底都不能留下。 同时再次赐婚……这算是二次成家吗? 大黎历史上在高门大户之间,和离基本不存在。除非是某户人家被斩立决或者惹上□□烦,婆家或者岳丈家极力撇清楚关系的时候,才会整出夫妻相离的事情。 至于复婚么……更像是天方夜谭般的存在。 不过在隋孜谦看来,自个和徐念念一直是夫妻关系、夫妻!他一走进院子,便看到妻子正在和嫣嫣带着两个小侄儿玩耍,一阵夏风袭来,吹起了她耳鬓出的黑发,长裙亦被小孩子拉扯的卷住了他们的身子,一大两小笨拙的可爱极了。 隋孜谦大步走过去,先是拎起一只,然后又拎出去另一只,这才将徐念念的裙子抚平,然后右手拦住她的腰间,按入自个的怀里,道:“我收拾完了黎弘宸了!” 徐念念无语,道:“人家招你惹你了。就算他是你外甥,有些事情还是别逾越……”她话音未落嘴巴就被隋孜谦堵住。 “你倒是向着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将你我分开!”隋孜谦没好气的说。 徐念念红着脸,用力捶了下他的胸口,道:“你还敢生气,若不是太后娘娘要如你的愿,谁会没事儿插手你的婚姻!” 隋孜谦立刻蔫了,隋兰湘再如何不是都是他嫡亲的姐姐。小时候对他照顾有加,如同半个母亲。隋孜谦轻轻咳嗽一声,道:“夫人,皇帝要下旨给岳丈大人皇子太傅之位。并且名言是皇上亲自下来请回去的,这面子还算大吧?” 徐念念想起父亲近来所受委屈,倒是觉得若能回京,权当争一口气罢了。 她脸色微微缓和几分,不客气的说:“算你识相!” 隋孜谦脸上一热,微微心塞。他夫人怎么感觉越来越凶了…… 徐嫣嫣将两个小不点交付给奶娘,见徐念念不知道哪里不顺心了胡乱发火,说:“姐姐,你吃什么了说话那般冲!”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道:“徐嫣嫣你是不是又闲了。” 徐嫣嫣立刻闭嘴,送给隋孜谦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说:“姐,我送孩子们去午睡!” 她一溜烟跑了。 四周顿时没有了人,徐念念皱起眉头,看向隋孜谦,道:“你我毕竟都不是夫妻了,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这男人每次都不分场合的占她便宜,实在是说不出的令人难受。她心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又生气吧,又有些焦躁,不受控的恼羞成怒。 隋孜谦急忙点头,讨好似的定定的看着她,说:“念,晚上我们还挤一挤好不好。” …… 徐念念摇头,道:“客房收拾好了。我都已经命人将侯爷东西搬回去了。” 隋孜谦愣住,晴天霹雳啊…… “不管如何,规矩就是规矩!你若是……” “好!”隋孜谦见她冷着脸,便决定先应下来,反正先不惹念念,他就算搬东西出去,也可以半夜回来串门,顺带把自个送上去呀。 徐念念蹙眉,没想到隋孜谦这般好说话,心情稍微轻松下来。这几日也不晓得因为什么,隋孜谦离她近了就会紧张,尤其是那日他所说的动情,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隋孜谦和徐念念墨迹了会,折返去寻岳丈大人,将小皇帝的想法如实告知。 徐月笙挺犹豫的,他才离开京城官场几个月,然后就杀回去吗? 隋孜谦生怕徐月笙碍于面子拒绝,急忙劝道:“好歹是皇帝一片心意,岳丈就别推辞了。再说,这些日以来,念念和戒哥儿,还有嫣嫣受到的委屈还少吗?”为人父者大多数是为孩子忙碌,徐月笙想起徐家宗族突然的冷脸,往日里徐月岚那位老大哥的漠然,不由得摇摇头。 “岳丈如此年轻,念念又总是要和我回侯府的,嫣嫣的事情也尚未解决,主要还有戒哥儿,他年岁尚小不爱读书,留在小地方更容易荒废。内兄那边一个人为做父母官,难免被小人惦记,京中有谁都不及岳丈大人回朝来的有震慑力。更何况,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徐月笙思索再三,即便他愿意退出官场,却是有人不愿意放过他呀?考量到皇子太傅并不辛苦,他决定为了几个孩子,再度出山。 隋孜谦由衷的扬起唇角,总算是放下心。若岳丈大人真云淡风轻的要在徐水县过一辈子,他的念念岂不是更是铁了心的不回京了! 说服好了岳丈徐月笙,隋孜谦将口信传给皇帝。于是小皇帝和当初徐大人辞官似的一天内来来回回说了好几次,徐月笙总算是应下这个差事儿。 国不可长期无君,皇帝决定带徐月笙一起归京。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皇帝自从徐首辅卸任后越发感觉到徐首辅的重要! 他亲自来徐水县要把徐首辅请回去,可惜徐首辅不贪恋权势,再三拒绝。 皇帝越发欣赏徐首辅人品,打算用行动感动对方! 最终,徐大人看在皇帝的诚意份上,答应回京给皇子们做老师。一时间,整个徐水县都乱了,尤其是衙门。 夏老爷已经无法入眠好几天,他一闭上眼睛,就是前几日那个看起来很高贵的马车里面那句救人的吩咐,然后他抓了徐雨枫一行人,却又不想得罪死对方,于是将所有人都放了。最后陈凝母女俩去世。哎呀妈啊……夏老爷又惊醒了,若那日车里的人不是恭亲王而是皇帝……皇帝!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徐雨枫更是担心受怕好几日,直到大理寺有人来抓他。徐父亲关键时刻为了不拖累皇后娘娘,大义灭亲,决定牺牲徐雨枫。指责他全部是一人之言。就连去徐月笙家门前胡闹,也是因为曾经受过徐叔叔责备,暗记于心。 总之全是徐雨枫不识好歹,他的错! 徐家宗族包括皇后娘娘都要求小皇帝严惩! 小皇帝听后却觉得嗤之以鼻。反正他也没想一巴掌拍死皇后娘娘,舅舅说了,就当是为了名声,三年后开选秀,自然有人眼热她的位置。 世人都知晓皇帝借助在徐水县徐大人府中,许多公务也都暂时转到此处办理。一时间那些只有传说中才听到过的名人们经常出现在徐水县…… 最终,徐月笙不愿意小皇子继续扰民,答应他一起离开徐水县。 黎弘宸眼睛亮亮的,趁着大家都散去的时候,拉着许世忠,得意的说:“徐大人答应后天和我一起回京,还让其夫人和舅母一起收拾箱笼。哈哈哈哈……” 许世忠:= = 皇帝这是在高兴什么嘛! “世忠啊,徐大人进京了,舅舅就该迫不及待和我回家了。” …… 后院,徐念念亦被父亲唤来书房,道:“后天我们一起进京,可是嫣嫣肚子大了,却不易和我们同行。关于她,你怎么想。” 徐念念垂下眼眸犹疑片刻,说:“嫣嫣是我一辈子的妹妹。” “嗯。我也这么认为。从未想让她以其他名字活下去。主要是伴君如伴虎,今个殿下心情好呢说不计较当初的欺君之罪,可若是日后要除去徐家,当年那场大丧怎么看怎么假啊……” “简直是抄家灭族的大把柄……”徐念念附和道。 “所以我在想办法,若是嫣嫣被人发现就是当初的嫣嫣……哪怕皇帝想护着,也难免众口铄金。如今,我宁肯丢尽徐家脸面,也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徐月笙敲了敲桌子,道:“你去同嫣嫣讲。让她留下来好好生孩子。待孩子落地,就是诚哥儿的第三个孩子。她以徐嫣嫣身份回京,就当是被人劫持,对方让我们误会嫣嫣去世,我们才会办那场丧事儿。而且当是皇帝已经钦点徐袅袅是太子妃,此事儿若爆出去,于皇帝脸面无关,众人就只当嫣嫣死了。可惜上天怜我,让我寻回爱女……” 徐念念点了点头,道:“爹,您放心吧,我去和妹妹说清楚利害关系。” “嗯,嫣嫣很聪慧,她会懂的。至于皇帝那里,我们抓好现在的时机,求他什么,估摸着都会应下来。”徐月笙好笑的看向女儿,道:“我倒是没想到皇帝和孜谦感情这般的好。” “爹……”徐念念红了脸,他爹如今可真是把隋孜谦当亲儿子疼啊。 “你性子被我宠的太过刚硬,嫁给谁都是个祸害。孜谦呢,我是真喜欢他,也就是他受得了你。以后,答应爹,别老欺负人家……”徐月笙语重心长的说。 “谁欺负他啦?”徐念念脸颊发热,暗道:那个无耻之徒半夜总是来爬床,到底谁占谁便宜可真说不清楚。他们现如今当不当正不正,父亲偏偏一副就认他一个女婿的态度。 “成了,我还想早日抱外孙子呢。”徐月笙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徐念念剁了下脚,转身离去。 后日,庞大的马车队起驾回京。 95.第59章 徐家人和皇帝一起回京,整个车队还是先路过徐府,然后小皇帝命令许世忠亲自过去打点一番,送徐大人进了府邸以后,才起驾正式回宫。整个过程彰显出皇帝对于徐大人的偏爱,一时间京城官场风向又变了。 徐大人屁股都没坐热乎,老大哥徐雨岚就登门造访。因为他和徐家宗族的矛盾,他可是躲了他有一阵子……徐雨笙眯了下眼睛,索性以旅途劳累将对方打发走了。 徐雨岚也不介意,坐了会就撤了说是改日再来。 徐念念正帮着娘亲整理箱笼,听闻后忍不住抱怨起来,道:“这些人脸皮怎么那么厚呢。徐大伯原本是个好的,否则当初您也不会给他面子应下那么多事情。可是后来,爹前脚辞官,后脚他便什么都不认了,任由徐家宗族胡说八道。现在咱家刚落脚,他就上赶着来,也不怕您把他打出去?” 徐月笙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根本不介意,道:“他巴不得我打他一顿出出气,先前的事情倒是过去了。念念,这便是亲戚。你没法彻底捏死对方,也无从真去置气。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我往日里会压着他们,便是怕徐家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可惜了,袅袅那件事情着实是我做的不对,哪怕送女孩进宫,也要是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才安生。” 徐念念吓一跳,说:“爹,你不会把嫣嫣送进宫里吧。” 徐月笙愣住,失笑道:“我就是那么个比喻,哪里舍得亲闺女进吃人的地方?你放心吧,等嫣嫣过年后生下孩子,再让她养养身子,就寻个名头让她回来。我给她攒下的嫁妆多着呢,还怕寻不到个好儿郎?” 他抿了口茶,若有所思的望着女儿,说:“关于嫣嫣回京的事情,一路上我和皇上聊了不少。圣上也十分感慨,侯爷和你的婚事儿从成亲到和离,一直是满城风雨,众说纷纭。现如今又牵扯到复婚,着实是给人出难题。后来我俩一琢磨,不如就当是嫣嫣是侯爷寻回来的,反正也确实是如此,然后你俩顺势复婚,还算说得过去。到时候大家都将目光投注在你和侯爷身上,嫣嫣一个女孩家,反倒是没什么值得议论了。” 合着让她和侯爷来给妹妹挡目光么…… 徐念念脸颊微热,仔细一算,嫣嫣生完孩子是明年三月,养好身子就开春了。嗯,还有半年多才会面临复婚的问题,就暂且忍下吧。 此时,襄阳侯隋孜谦尚不知道小皇帝和岳丈都给他安排好了。 他身为此次出兵南域的大将军,自然不能和他们一起回京。 侯爷和小皇帝闹别扭的事情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即便大家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表面也要当成全然不知,一副理所当然,襄阳侯将会和安南王一起统领大军回京受封。 徐月笙和小皇帝虽然是一心为隋孜谦打算,可是毕竟时间较长,至少半年多,拖拖就整一年了。 黎弘宸后来那此事儿去和舅舅邀功的时候,隋孜谦听说后差点伸手一巴掌拍过去……明明回京后就可以住在一起的,平白被寻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延迟半年多。= = 到底是有多见不得他和夫人恩爱? 徐大人归京后第二天就上朝了。首辅变成皇子太傅,从一品,日后立下太子成了太子太傅,那就是正儿八百的一品大员,日后再附加个职位,搞不好就成了三公,依然是位高权重啊。可惜现在没有小皇帝没孩子,于是徐月笙的工作内容便成了教导皇帝的弟弟们…… 最小的那个还在太后娘娘怀里吃奶呢。 所以,徐月笙真的挺闲的……不过皇帝目的就是要让他回京、上朝,立在自个眼前,于是忙活着回家带孩子的徐月笙,对目前的生活还算满意。 秦府,秦子仕自从听说徐大人回京了,便一直进言父亲,道:“这都已经三四天了,父亲不表示一下吗?” 秦首辅皱着眉头,看向儿子,有些吃味的说:“你倒是敬重徐月笙啊。” 秦子仕浅笑,说:“徐大人为官高风亮节,当初离京亦走的洒脱,儿子自然敬重其人品。” “哼!”秦首辅不快道:“他若是个没心机的,怎么就能让小皇帝亲自去请呢。” “父亲可查出什么与众不同?” 不只是秦家,许多人都在查这件事情。可是襄阳侯和小皇帝闹别扭关乎于隋家和皇家脸面,不等中枢监的人出手,太后娘娘隋兰湘第一个受不了此事儿被人议论纷纷,于是生压下去,不允许走漏一点风声。 “你爹这首辅位置可还没坐稳呢!”秦首辅踌躇道:“他这个皇子太傅不过是个名头,当年我成为太子太傅的时候是户部尚书,这两个职位是可以兼任的。我担心皇帝此举,是否另有深意?难不成日后还会给徐老头再多个实权官职呢?” 秦子仕一愣,倒是不排除这个可能。大黎官阶品级,六部尚书都是从一品,各省总督是正二品。如果这些官职加上太师、太傅、太保、殿阁大学士这些衔的话,就变成了正一品。难不成皇帝只是先把徐大人请回来,日后另有起复的用意。 秦首辅越想不痛快,可是也无可奈何。小皇帝心思越来越难猜的了。 其实他们真的想多了,黎弘宸当太子的时候,徐月笙从来不往上凑,小皇帝怎么可能会重用他?如今不过是打算先把和舅舅隋孜谦的隔阂除掉罢了,这才有些上赶着巴结徐月笙。但是谁又能想到,小皇帝的软肋是从小严重缺失的父爱…… 权衡再三,秦首辅还是备了大礼,让儿子过去拜访。 秦子仕默默的还将父亲收藏的一套前朝棋具拿了出来,打算孝敬给虽然是名副其实的臭棋篓子,却酷爱下棋的徐大人。 秦子仕本是上次从途中回来,就有意去徐水县探访徐大人。可是谁知道当年李家五娘子的事情突然又有了线索,上次偶遇的那个奴仆居然再次现身,还是出现在药坊,他命人去查这件事情分了心,从而耽搁了徐念念这头的事情。 秦子仕心不在焉的上了路,手下长随秦三和小厮秦六两个人嘀嘀咕咕。 秦六道:“三哥,你为什么要把调查来的事情瞒着大少爷!” 秦三皱起眉头,说:“李家五娘子都死了多少年了?连皇帝都换了一个,为何要拿过去的事情来烦心大少爷呢。” “可是大少爷对李家五娘子情深意重,若我查来的事情是真的话,李家五娘子很可能没死啊。” 啪的一声,秦三用力敲了一下秦六的额头,道:“大少爷和李家五娘子就没做过夫妻。不过是青梅竹马情分有一些,可是再如何深厚,男女有别,一年能见几次面?当时大少爷年少,自然认为这就是情深意重,可是如今好不容易走出来了,难道你还要把大少爷拖回去!” ……秦六摸了摸头,委屈的说:“这是大少爷让去查的啊。” “你个笨蛋!”秦三无语,说:“现如今看来,当初李家主动退亲,是咱们家大老爷逼迫。权当是彻底拜托了当时皇后娘娘李氏和先太子殿下带来的影响。否则老爷也做不成当今皇帝的老师,全被李家谋逆给牵连了。” 秦六点了下头,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当时他们家和镇南侯家婚约若是闹的难看,着实影响了大老爷仕途。更何况老爷当时是皇子太傅,不仅仅是当今皇帝黎弘宸,也是先太子的老师呀。若是和先太子纠缠不清,隋家如何会让老爷继续做新太子太傅? 可是你想让李家退亲就退亲吗?家族衰败是一码事儿,姻缘是另外一码事儿。 先帝虎毒不食子,为了彰显仁义对李家表面并未赶尽杀绝,难道他们家老爷可以毁掉承诺,因为人家娘家衰败了就要退亲吗?作为皇子老师,若是人品如此,他还能做新太子太傅? 于是秦老爷自然求李家退亲。兴许做出什么承诺,所以李家主动退亲,为了让大少爷死心,五娘子就必须死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大少爷的决心,明明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也可以受了这些年。 想必秦老爷回想起来,若知道儿子会如此,还不如让李家五娘子别假死,干脆进府做妾也成啊。最要命的是这些事情现在才爆出来……大少爷好不容易彻底放下李家的事情,若是知道五娘子没死,会做出什么举动。 秦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道:“总归是这般喜欢过的人,大少爷会高兴吧。” 秦三摇头,叹了口气,道:“你懂什么。八/九年都过去了,再深厚的感情能比得过现在的怦然心动吗?更何况,李家五娘子经历此番磨难,指不定成什么样貌,早不是大少爷记忆深处心思坦荡单纯的小姑娘了。哎,我就怕李家因此生事情。毕竟先帝去了,新帝初登帝位,宽厚仁义,前阵子听说就有李家人上门寻老爷……” “啊,他们寻老爷干什么?” 秦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说:“碍于五娘子当年的事情,老爷为了宽慰大少爷,自然对李家多有照拂。可是人心不足以吞象,李家现在穷困潦倒,自然是想通过秦家获得更多的利益。” “呸,简直是不要脸啊。合着照拂他们是应该的吗?照我说,大少爷连五娘子手都没碰过,怎么就情深恩重的断不了呢。” “成了,少爷的事情你别管。倒是关于李家的秘闻,我们有必要和老爷禀告。” 秦六认同的点了下头,想起什么,问道:“咦,三哥,你方才说的怦然心动,是什么意思。” 秦三忍不住又敲了下他的后脑勺,说:“没见少爷近来还让你查什么啊!笨死……” 秦六捂着后脑,猛的幡然醒悟,道:“啊,大少爷不会是看上徐家的三姑娘了吧。他让我查了不少关于三姑娘的事情。” 秦三无语,说:“你真是笨死,大少爷干嘛要去拜访徐大人!咱们家大少爷一向冷清淡漠,哪里会热情主动,亲自去了库房寻物件宝贝。” 可是、徐家三姑娘是和离妇人吧。秦六没敢说出声,撇了撇唇角默念道。 96.第28章 没一会,他们抵达徐月笙家的府邸。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都是被拒之门外的。 秦子仕是秦首辅独子,再加上当初徐月笙离京前他亲自送过,所欲徐家门房对这位年轻的大人很有好感,便私下吩咐人去禀报老爷了。原本老爷说了,谁都不见。 徐月笙听闻是秦家那小子,想当初他失势离京,人家孩子真是送了好远,于是便以世侄之名,吩咐人将他领了进来。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甚是投机。再加上秦子仕投其所好,递上了连他爹都舍不得用,偶尔只是拿出来看看的一套前朝棋具,着实令徐月笙感慨万分,客气的说:“留饭吧。” 秦子仕扬起唇角,应声道:“是。” 徐念念是和离妇人,在男女设防上倒是不如未婚女子那般严谨。她听闻父亲留了秦大人晚饭,微微有些惊讶。 “娘,我们单独在后院吃嘛?”徐念念扭头去寻母亲,右手牵着安哥儿。 徐柳氏一怔,道:“啊,康哥儿刚被你爹抱走。说是教孙子下棋去了。” ……就她爹那棋艺? 徐念念思索片刻,想起上次秦子仕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来,决定避讳一下比较好,于是吩咐厨房分别弄饭食。她和娘亲在后院单独吃。 徐柳氏耸肩,自打徐念念回来了,她就彻底休息下来,再也不想碰管家的事情。整日里琢磨着如何给老大弄个媳妇。 “念念,你帮我筛筛请帖。去谁家好?”徐柳氏示意奶娘将孩子带走去喂饭,自个拉着女儿在桌子旁边坐下来,说:“你大哥走了一年半,时间啊,转眼就过去了。我总要在他回来的时候把媳妇定了,这样才能让他立刻成家。否则述职后他又跑了,新媳妇怎么办。” 徐念念也觉得大哥一个人不是个事情,哪里能没个女人贴心照顾呢?眼看着爹娘身体越发年迈,嫣嫣肚子里的那个也快出来了,到时候三个孩子,怎么看顾。 “对了,还有嫣嫣的宝儿。娘亲,您给兄长说亲的话,是不是也要算上那个。” 徐柳氏脸色一沉,郁闷的说:“还不知道男宝女宝,都没法说。” “反正注定孩子娘是肯定要难产而亡的。”徐念念附和。 “嗯,我提一句吧。发愁啊,这一大一小的。”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兄长英俊能干,品德高尚,佛祖不会亏待他的。” 徐柳氏点了下头,说:“但愿吧。” “安生公主要给孙子办百日宴呀。”徐念念举起一张帖子,看向娘亲。 徐柳氏点了点头,说:“日日派人来请,我却是有些不想去。先帝的时候,安生公主外祖母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来就被先帝冷了。这不是先帝去了,皇帝年少,还算敬重长姐,她婆家也想着借此机会,让儿子在京中露露脸面,寻些机会。” 徐念念点了下头。这位安生公主叫做黎玉笙,是先皇后的长女。年岁比安南王还要大上一岁。当初嫁给镇南侯的一个下属将领,据说是自由恋爱,公主自个看上的。原本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住着的府邸亦曾是京城最显赫的长公主府,可惜啊……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倒台了,外祖母镇南侯更是连根被拔起,长公主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她识时务,彻底低调行事,念其并未参与谋逆,先帝依然当她是女儿对待。可惜驸马家却是彻底没了实权,渐渐淡出军中和朝廷。现如今新皇帝继位,镇南侯李氏一脉男丁基本没落,小皇帝仁厚,表示对曾经过往不予以追究,长公主黎玉笙怕是想借此机会,帮着几个儿子出仕吧? “近来长公主在京中貌似风头正盛?”徐念念眨了眨眼睛,问道。 徐柳氏点头,说:“毕竟皇帝后宫空位较多,除了一个长公主,其他公主年岁都小,都没有嫁娶何来出来立府呢?所以整个黎家,就一个长公主在外面行走,那些有女孩的人家自然愿意凑上来,多少是为了带给上面人看的。” “应该是后年才选秀吧。”徐念念一算,皇帝年底满十四,后年正好十六岁,刚成年,还赶上四年一届的秀女选举,充盈后宫说得过去。 “说是后年选举,可是今年这都八月份了,转眼就年后了。里外里不过一年度的时候,谁不想先在皇家面前出出风头?”徐柳氏想当然的说。 “皇帝老婆就那么好做?”徐念念摇头。 “你以为谁都像咱们家吗?”徐柳氏戳了下她的胸口,道:“一个个把你们养的跟白眼狼似的没心没肺,多大人了让爹娘跟着操心。我和你爹,倒霉催的,都赖自个,当初就不该纵着你们!” 徐柳氏话音未落,徐雨戒就忙忙叨叨的跑进来,说:“娘,姐,爹问你们干嘛不去前院吃啊。” 徐柳氏翻了个白眼,训斥道:“前院有秦公子,你爹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可以和男子同席?” 徐雨戒一愣,吐了下舌头,说:“哦,我姐姐还算是待嫁女呢。” “啪”的一声,徐念念就给了徐雨戒一巴掌,道:“嫌弃你姐姐了是不是。” “我哪里敢!”徐雨戒立刻认怂,手里攥着一把弓箭,说:“秦大哥送的,漂亮吗?” 徐念念皱起眉头,道:“咱们家和秦家没多少交情,你这个哥哥认的倒是快!” 徐雨戒傻笑,说:“我哪里算快的。秦大哥带了一壶好酒,爹闻着香就喝了,现在都快管秦大哥叫儿子了。” 徐柳氏和徐念念对视一眼,难怪让儿子过来叫她俩去前面吃饭呢,原来是喝多了。 徐念念蹙眉思前想后,却觉得事情并未像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秦子仕那人说话很有水平,指不定他忽悠爹什么呢。徐雨戒不明分寸来后院唤他们,秦子仕作为士大夫,能不明白吗? 这男人,一点都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如玉,心思简单。 可是说来好笑,他到底图她什么?两个人总共见过几次面,就值得对方上心了?徐念念可不认为自个有什么魅力,饶是隋孜谦待她,那也是因为有先前的相爱相杀啊,她差点为了隋孜谦去死,隋孜谦总是有动容的理由。 “你快回去劝着点爹,别让他再喝酒了。”徐念念轰弟弟去前面陪着,徐雨戒转身就跑了。 徐柳氏叹气,说:“瞅见没。有你们三个做榜样,日后戒哥儿定是个不省心的。”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她发现自个脸皮快锻炼成徐嫣嫣那般厚实,听见啥都能无动于衷了。 晚饭后,徐念念按照娘亲嘱咐盯着厨房给父亲熬了药汤。他爹这些时日受了不少气,身子说是有些不爽利。她一边看着父亲喝药,一边听他夸奖秦子仕。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说:“爹,是不是大哥许久不在您身边,您想他了?于是见异思迁了!” “啊?”徐月笙摇头,说:“不是。就是觉得子仕这孩子真不错。” “不错?”徐念念淡淡的开口,道:“他还没成家呢,秦大人不知道多着急。您老是说我大哥不让人省心,可是大哥好歹都让您抱上孙子了,还是两个!” 徐月笙愣住,仔细一琢磨可不是么,叹气道:“这么看秦老头也挺可怜的……” 被他念叨可怜的秦首辅确实怪委屈的,尤其是派人盯着秦子仕后,发现他居然将他心爱的那副棋盘送给了徐老头!这可不是他吩咐的啊,那么儿子这是上赶着干嘛呢。 他气哄哄的等着儿子回来解释清楚,没想到被告知留在徐大人那吃晚饭了。 于是秦首辅越发憋屈。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从小到大还没送过他心仪的礼物呢。后来因为李家五娘子的事情,没少和他闹别扭,现如今刚好没几年,怎么感觉就要成了别人家的呢? 门外,秦三先被大少爷遣回来给老爷回话。 他沉着再三,求见老爷。 秦首辅应了声,让他进来。 秦三便将秦子仕吩咐他们去查的事情和结果告诉给了秦首辅。 秦首辅整个人不由得怔住,问道:“那药坊叫做什么?” 秦三一愣,难不成老爷并不知道李家五娘子未死的事情。他踌躇道:“王记。” 秦首辅点了头,说:“此事儿先不要告知子仕,待我查清楚后,我亲自告诉他。” 秦三领命,便听到外面有人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秦首辅心头五味具杂,一边是想追问儿子到底为何要讨好徐老头。另一方面,当年那件事情到底如何和儿子讲清楚。他稍微整理下思绪,便晓得此事儿瞒不住。今日不同往日,先帝发妻李氏之女安生公主黎玉笙都开始出来走动,李家起复是早晚的事情。 先皇忌讳镇南侯李家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先皇的帝位。可是如今呢? 镇南侯李家外孙二皇子已经去世了。 新皇帝与其去扶持新势力去平衡隋家宁家等功高震主的大家族,还不如令李家起复。 镇南侯尚有旧部,李家没绝后。小皇帝随便捡个李家后人出来,就能形成一股新势力,还会令百姓认为小皇帝心底善良,宽厚仁德。然后李家也会对新主感恩涕零…… 所以,李家五娘若是没死,儿子早晚都能知道! 97.第57章 秦子仕心情愉悦,脸上带笑的进了屋子,道:“父亲等我多时了?” 秦首辅一愣,望着儿子许久不见的欢快面容,微微有些踌躇起来。他思索片刻,说:“舍得从徐老头那回来了?” 秦子仕心虚一笑,点了下头。 秦首辅皱起眉头,道:“那家伙到底哪里好,你还挺亲近他。” 秦子仕没吱声,沉默以对。总不能说看上人家和离的女儿了,想要给人家做女婿吧。 秦首辅没有继续纠结徐家的事情,当下,李家那边反倒是没法隐瞒下去了。 他酝酿下情绪,说:“安生公主要为嫡长孙大办百日宴,届时你娘带着你几个妹妹一块过去,你也去吧。” 秦子仕皱起眉头,暗道安生公主低调了许多年,这次借着孙子不过是打算重回京城贵女圈罢了。所谓百日宴,何尝不是妇人们的八卦盛会,包不起就变成相亲宴会了。 先皇那阵子谁登基都说不得准,许多勋贵家的好孩子都给耽搁下来了。现在新皇帝位置牢固,该处置的也都处置了,京城不会有什么血雨腥风,大家可以放心大胆的结亲。 “爹,我就不用了吧。”他浅笑着,摇了摇头。 秦首辅当他还惦记着李家那孩子,说:“这些年过去了,你却是忘不掉吗?” 秦子仕愣了片刻,知晓爹是误会了。他半闭了下眼睛,记忆中有最初情动的羞涩,亦有难以言喻的甜美。可是岁月如梭,约八/九年过去,那个女孩的样貌都变得不甚清晰。要说喜欢,好像头上一根根墨黑色的发丝,长于发根,却终有掉落的一日。 黑发变白发,容颜终会老去,那些以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过往,竟也是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子仕,我知道你让人在查当年的那些事情。既然先帝去了,有些话,您爹我倒是无需继续避讳下去,可以和你好好说一说。” 秦子仕怔了下,他看向父亲分外认真无奈的脸孔,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秦首辅叹气道:“当年先帝忌讳镇南侯的势力,再加上皇后和先帝关系越来越差,太子妃又生下皇长孙,一切的一切,都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走去。先帝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反倒是提前给太子扣上谋逆罪名,连带着抄了镇南侯的府邸。可是先帝不愿意担下恶名,虎毒不食子,拘禁是拘禁,性命却是要留下的。一时间,咱家和镇南侯府的姻亲关系,就成了烫手山芋。” “父亲,这些事情儿子都清楚,不如直言。”秦子仕倒也爽利,白话道。 秦首辅点头,说:“后面的事情也不瞒着你。我在户部,同时兼任太子太傅。也就是新太子依然敬重我是老师,可若是咱们家李家牵扯不清楚,你又和五娘子恩爱落人口舍,先太子还不死,你觉得隋兰湘能容得下我这个太傅吗?所以,我们家不能和李家做亲。” 秦子仕低下头,附和道:“李家主动退亲,应该是爹许了好处吧。” 秦首辅无奈的扯了下唇角,说:“树倒猴孙散,我若是真逼他们退亲,自由百般手段。不过念着敬重镇南侯,也担心真伤了你和爹的情分,这才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当初五娘子后院被人纵火,应该是李家其他人干的。我只当他们也是心狠的,如今看来,却未必如此。你派人去查王记药铺,我何尝不派人去查,竟是发现,五娘子……还活着。” 秦子仕整个人彻底僵住。 他身心巨震,碍于手下并未告知他调查回来的真相,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李家五娘子没死。一时间心头五味具杂,竟然不全是欣喜,而是喜从悲来。 为什么,当他彻底放下一切的时候,那女孩,居然死而复生。 秦首辅目光复杂的看着儿子,说:“前阵子李家就寻上门过,当时我还纳闷,他们哪里来的这般厚脸皮,居然妄想和咱们家继续做亲。现在,安生公主出来了,李家五娘子居然还活着,一切便不难猜测。他们定是拿捏住你多年未娶亲,定是心念五娘子,所以想拿捏住我吧。” …… 秦子仕大脑一片空白,无言以对。他入宫也有近三年,这还是头一次生出力不从心的感觉。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记忆中稚气娇羞的脸庞,没一会,又变成了徐念念目光空洞,满是绝望的忧伤目光。两张脸孔交织相错,乱人心神。 秦首辅小心打量儿子的表情,见他并未动怒,心头安生许多。他才不介意什么李家的态度。一个倒了这些年的家族,就算想要仗着尚有个长公主亲眷重头来过,那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再说,都说小皇帝应该忌讳隋家,宁家,可是应该和是否真忌讳是两码事儿! 至少如今,他觉得黎弘宸思念隋孜谦的样子可比先帝要深刻多了。 据说是两个人闹别扭的时候,小皇帝跟死了爹似的。 他之所以急切的和儿子说清楚,其实最怕是儿子恨他,伤了彼此情分。至于其他,秦首辅根本没看在眼里…… 秦子仕心头一团乱麻,竟是有些站不住了。 秦首辅心疼儿子,道:“一整天了,你也累了。不如去休息吧。明个,咱父子俩再说!”秦首辅等了儿子一天,也有些疲倦,显得衰老不少。 秦子仕看向发丝发白的父亲,有些愧疚,道:“儿子不孝,劳烦父亲大人了。” 秦首辅一愣,没想到坦白之后非但没被儿子埋怨,倒是多出几分夫妻情分,一时间喜上眉俏,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故作叹气的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宁肯你恨我,却是真不愿你伤心的。其实现在吧,若你依然惦记李家五娘子,我也想通了。无外乎多一门爱占便宜的亲戚,要是能换个贴心照顾你的人,管他是谁呢!” 秦首辅眼巴巴的望着儿子,别管是谁,只要儿子肯成亲,他能抱孙子就成!都说徐老头惨,徐老头两个嫡亲的孙子啊!都说千家儿子不成器,人家孙子可没少生。嫡孙庶孙几个儿子的加一块,都能踢蹴鞠了。唯独他们老秦家……快绝了子嗣。 秦子仕摇摇头,不知道为何……李家五娘子死而复生这件事情并未令他多快活,反而生出道不明的无力感。既然还活着,为何明知道这些年他因为她成了死人一般,却狠心不吱声。秦家没少招抚李家旁支,真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吗? 唯独他是个傻的,谁都看着他六年未出仕,八年未议亲,生耗到现在,父亲都白了头…… 不,他不能怪她。她不过是个女孩,亦是情不得已……可是他现在方重燃对生活的热情,遇到了那个撩动他心弦的女人,却…… 秦子仕真的乱了,回了屋子里也是觉得彻夜难眠。 京城,王记药店。 药店老板的媳妇姓黄,此时,她坐在后院的一处屋子里,盯着自家姑娘看了又看,说:“白日里三房那边又来人了吧。” 她嘴巴里的三房是镇南侯李家旁支,因为隔得比较远,所以活下来的比较多,倒成了如今李家构成的主要成员。 五娘子梳着头,不快的说:“那帮畜生,指望着通过我牵上秦家那条线呢。” 黄嬷嬷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道:“秦大人是个好的。姑娘真的不打算和他重温前缘。” 五娘子垂下眼眸,说:“我终究是骗了他。” “娘子也是为了他好。若是正妻做不得,即便是良妾,秦大人也不会亏待五娘子的。”黄嬷嬷这番考量不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他们家五娘子都二十多了,嫁给好人家是做不得正妻的。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倒也圆满。 李家五娘子踌躇片刻,说:“嬷嬷如此说,岂不是如了三房的意愿。他们已经搭上安生公主那条线了,再傍上秦家,难不成真要让祖父后人入仕。当年的教训还不够大么。” “哎……”黄嬷嬷叹了口气,道:“世事无常,五娘子不想报仇吗?” “报仇?”五娘子笑了,说:“仇人是先帝,是黎家,这仇如何报?难道是寻那些当年落井下石的人家就算报仇了吗?” 黄嬷嬷急忙捂住她的嘴巴,道:“快别说了。姑娘就当嬷嬷什么都没讲。” “姐姐在呢吗?”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响声。 李家五娘子和黄嬷嬷对视一眼,唇角扬起,道:“七妹妹现在心也挺大的。她那日和三房挑明说来的,若是我不愿意,她自荐枕席去给秦家做良妾!真真的是当初我和秦家那点情分,都要别他们加以利用,否则不甘心吗?” 黄嬷嬷一时无言。都曾是衣食无忧的富贵小姐,一朝天变,沦落成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奴籍。后来又借着先帝大赦天下恢复成平常百姓,终究是咽不下心口那气,却总想着一飞冲天,不管是通过何种手段,多么的自甘下贱,也是意难平。 “说我睡了,不见她!”李家五娘子摸了摸脸颊,眼眶发湿,想起一张模糊的俊容。 日子过得很快,眼瞅着出征大军要归京了。小皇帝每天数着日字,他唤来秦子仕和黎行之,想要寻个特别的新法子给舅舅接风。 他们年轻,肯定有好点子。 可是令黎弘宸不爽的是,黎行之一副要死要活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了,一向稳妥的秦子仕也顶着黑眼圈,给谁甩脸色呢? 125.第89章 黎行之身旁的小厮和属下们眼看着主子突然变了个风格,都差点摔了个跟头。 此时,黎行之的脸上时不时还露出一抹忧伤,也不晓得找谁画了眉,黑宝石般的眸子清冷忧伤,任路人们看了都忍不住想看第二眼,这位爷生的真好,清瘦高傲,冷峻异常。 黎行之心里暗想,上次强硬的法子行不通,这次当如何是好呢? 庄子上的徐嫣嫣尚不知道危险临近,她抱着两个月的红红,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 “嫣嫣,红红都睡了,你要不要挤挤奶。”共患难过的夏氏把嫣嫣当成亲闺女。 徐柳氏在徐府上照看两个哥儿,自然没法全身心的投在女儿身上,也不可能老往庄子跑。况且徐夫人一心认为女儿年轻,总归是要改嫁的,并不希望徐嫣嫣将精力花在红红身上。 按照徐柳氏的想法,要么徐嫣嫣嫁给康亲王黎行之,想个办法让红红以外室女的身份入府,成为庶长女。既可以将女儿养在身边,还全了众人名声。或者徐嫣嫣把红红过继给徐家大哥徐雨诚,他们再给她寻门亲,若是想孩子可以回到娘家看侄女。 因此徐夫人每次来都是念叨,徐嫣嫣根本听不进去,索性希望娘亲别来。 徐嫣嫣摸了摸胸,道:“嬷嬷,是不是我补过了,还是红红吃的太少了,为何每晚都涨奶。” 夏氏浅笑,说:“姑娘身体好吧。红红毕竟是女娃,比不得小子们。我帮姑娘挤出来,省得成了硬块再生病。” “嗯,辛苦嬷嬷了。若不是嬷嬷帮我,我对带孩子根本无从下手。”她如今处境,也不好去张罗得力的奶娘。未婚生产呢…… “姑娘快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还在庙堂过着毫无盼头的日子。” 两个人对视一笑,望着熟睡的红红,又说起了孩子。 “红红方才可逗趣了,我拍出了个响嗝不说,还吐着泡泡。”徐嫣嫣眯着眼睛,咯咯咯的笑着。 “小孩子大点会更淘气。不出几个月,你喂她水,她就能吐着玩,还笑话你。” “是吗?”徐嫣嫣瞪大了眼睛,道:“真是做梦都盼着她开口叫娘的日子。” 夏氏嗯了一声,却也料到,这样的徐嫣嫣,如何会让孩子叫别人爹娘? 其实作为过来人,她倒是认同徐家父母的想法,不如把孩子过继给徐家大郎,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前任首辅大人,现任皇子老师徐大人的孙女身份活下去。还有疼爱她的祖母,在朝为官的父亲,两个得力的哥哥,怎么着都比留在徐嫣嫣身旁,做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或者是门户低的丧父之女强吧?日后说亲就能体现出来了…… 所以夏氏试探性的劝过徐嫣嫣好几次,但是一开口嫣嫣就崩溃的哭了。女人刚生完孩子以后本就情绪失常,她怕她月子里落下病根,根本不敢谈及。 奶娃子睡着了,徐嫣嫣就盯着红红看,一点都不会觉得腻。肉嘟嘟的小脸蛋,轻轻一掐都能出水的小手,徐嫣嫣低下头啄了孩子额头一下,满足的哼了一声。 真是有女万事足啊…… 黎行之在庄子外面探查了半日,发现院子内的护卫多达三十多人,强忍下冲动没有闯进去。而是在附近一处宅子住了下来,寻来两个幕僚,说:“可是回去又调来人?” 幕僚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安,暗道,主子这次是执行皇帝私下派发的事情吗?否则实在看不出眼下这庄子,有什么值得这般小心翼翼行事的。直接闯进去不可以吗? 黎行之似乎感受到他们的疑惑,说:“庄子里面有三十多个护卫。身手都不差。” 幕僚愣住,伸手不差的三十多个护卫?难不成庄子上的人还挺有背景。 黎行之沉思片刻,总归是不敢真毁了徐嫣嫣名声,说:“我是来帮殿下寻东西的,最好不要引起冲突,怎么低调怎么来!”否则闹大了引来了隋孜谦,他更是难以行事。 必须低调…… “皇帝不愿意扰了普通人的清净生活,所以、我们不能硬闯,必须智取!咳咳……”黎行之心虚的说,脸颊有些发热,道:“最好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偷偷行事儿!” 隋孜谦敢藏起来徐嫣嫣,他如何不能偷偷掠走他呢?事关徐家的名声,隋孜谦就算是皇帝舅舅也不能明面上告状吧。他不是爱重徐念念嘛……况且他又不是不娶徐嫣嫣,他是要娶徐嫣嫣的,真闹得人尽皆知,嫣嫣反而必须嫁给他。 至于以后如何过日子,嫣嫣是否会厌弃于她都是后话。人都见不到,厌弃个屁啊。他倒是宁愿天天被骂的死去活来,也好比如今日思夜想的种种煎熬。 他可是特别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干嘛因为徐嫣嫣说了伤人心的话就放她走呢? 反正他做什么在嫣嫣眼里都是小人心思,那他还不如真小人一把,好歹有个活物可以陪着自己,而不是孤枕难眠,想一下就难过的以泪洗面。 先如今有襄阳侯挡着,日后得了嫣嫣,她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感动”的……黎行之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于是众人一合计,决定对宅子的厨房下手。 康亲王说了,低调是前提,其他不择手段。他更是严格要求,不允许其他人跟着进去,仿若那宝物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于是宅子上的侍卫们这一晚都睡得特别沉。 黎行之带了两个有点功夫底子的家生子侍卫进了宅子,道:“内院确保没下药吧。” 侍卫点头,说:“内院一共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单独的厨房,并未下药。” “嗯。”黎行之起初是想一起用蒙汗药给迷了算了,后来又觉得自个好歹精心打扮一番,总不能嫣嫣都没看到吧。再者说,他也着实不想对她用药。 “这药劲儿如何?”黎行之翻墙后,问道。 “宫里王公公的私藏,小的觉得那应该是绝无仅有的药效好吧……”侍卫言辞轻松的笑道。他们是为皇帝办事儿的,丝毫没觉得私闯民宅是犯罪。主子不但受皇帝重视,还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下面的人越来越忠心了。 “根据探子白日汇报,里面的院子朝南的北房是个套房,中间有个小厅,每日守夜的是个姓夏的婆子,两旁的房子住着丫鬟和婆子。” “知道了。你们待会一边去一个吹迷香,把丫鬟们都迷了,省的出来生事儿。我去捆了大屋的老妈妈!”黎行之脸色阴沉,那个姓夏的女人,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是谁,就是拐了他媳妇的老尼姑呗!真是防谁都没想到关键点居然是这个老货。她肯定没少在嫣嫣面前编排自己…… 黎行之一想到待会就要见到徐嫣嫣了,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情极其复杂。他犹豫的把蒙脸黑头套扔了,也把黑色的夜行衣拖了。 两个侍卫转脸回来吓一跳,道:“王爷,你这是……” 黎行之脸上一热,总不能说自个为了臭美吧。他瞪了二人一眼,说:“不许进屋!” “啊!” 他正色的说:“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你们都必须守在门口,不得踏入一步。”笑话,屋内是他媳妇的闺房,哪里许外男进入?黎行之的占有欲是杠杠的。‘ “那婆子?” “我能处理!”黎行之再次低头打量了下身上行头,发现裤腿有些脏了,不快道:“去弄壶水,擦擦脚。”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心里都特奇怪,去偷个东西,有必要装扮的很是光鲜吗? 黎行之把腿一伸,让人给他擦了擦裤腿,然后满足的扭身进了屋子。老婆子睡在小厅,他确认旁屋没人后就冲着老妈妈勃颈处狠狠一敲,就眼看着老婆子睁了下眼睛,又闭上。 “哼。”黎行之将老婆子从屋里拎出来,扔了出来,道:“绑起来,给她嘴巴里塞上棉,先扔到东厢房。”若不是这老尼姑,阿雅如何跑? 他再次折返,进了里屋,躺在床上的是一张熟睡的脸庞。 黎行之捻手捻脚的走过去,坐在床边,两只手无措的停在空中,他不敢碰她,怕把她吵醒。 “阿雅,不对,嫣嫣……”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心头莫名酸涩起来,眼角闪着泪花。 每次想起他和徐嫣嫣刻苦铭心的过往,就难受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这辈子的委屈都承受了,他的嫣嫣终究还是不喜欢他。 他想起上次徐嫣嫣绝情的话,心头一狠,爱喜欢不喜欢他,他珍贵她便是了。他还真不信,没造反没抗旨,隋孜谦能把他弄死吗? 只要他有一口气,谁都别想把徐嫣嫣抢走!隋孜谦那坏人仗着徐老爷的偏爱,一味欺负他,真当他是没脾气的病猫啊。士可杀不可辱,他若是连媳妇都护不住,还能干什么! 不知不觉中,咱们黎大人又脑补过度了。 “啊啊啊啊啊!”的一声喊叫,徐嫣嫣扑腾一下就坐了起来。窗外的月光映射而下,仿若是噩梦般存在的那张脸,怎么又出现了。 “嬷嬷,夏嬷嬷……”徐嫣嫣声音发颤的喊着,却不了黎行之一气之下低下头,堵住那张思念了许久的薄唇,用力吸允啃噬起来。 “嫣嫣,嫣嫣……”他失心疯似的念叨,落在徐嫣嫣眼底却是厌恶恐惧。 “呜哇”一声。徐嫣嫣浑身僵住,睡在内侧的孩子、醒了。 126.第90章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黎行之,立刻翻身将孩子抱起来,生冷道:“把烛台点上。” 黎行之愣住,却顾不得细问,徐嫣嫣难得跟他正经说话,急忙伸手去点了烛台。屋内亮了起来,抱着婴儿的徐嫣嫣清晰可见。她穿着白亵衣,领口被婴儿的小手抓住用力攥着,露出了白净的锁骨,多半个臂膀。皮肤细致如雪,无比诱人。 黎行之立刻意识到自个硬了……若不是理智尚存,真想扑倒徐嫣嫣,就地把她办了。让她逃跑,让她避而不见,让她冷眼相待,让她…… 他在想什么啊! 黎行之惊恐的退后一步,伸出手指着徐嫣嫣,咬牙道:“你、你……你居然给别人奶孩子!” 徐嫣嫣没空搭理她,她喊了好几声夏嬷嬷,发现没人应声,就晓得宅子里面的丫鬟被人算计了。她懒得多言,摸了摸红红的尿戒子,果然是一片水。她将红红身下的夹棉垫抽出来,说:“旁边座椅下面的框里面有新的,帮我换个。” 黎行之一愣,老实照做,心头酸涩,委屈大了,忍不住擦了下眼角,将新垫子递过去,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道:“嫣嫣,我、我什么都不介意。” 徐嫣嫣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脑袋抽了吧! 徐嫣嫣生产后情绪稳定许多,主要是她眼里只有孩子,其他的事情就不在意了。 因为烛光过亮,红红就醒了。她头个月基本是睡着的状态,过了满月才开始睁着眼睛看人说话。红红的眼眸特别黑,眼线很长,如今正是刚张开的样子,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徐嫣嫣把孩子伺候舒服了,发现红红咧嘴又要哭,便知晓这孩子饿了。 她抬眼看向黎行之,直言道:“我要喂奶,你转过身去。” 黎行之正打量着徐嫣嫣丰腻的身材,心头浮想联翩,好像把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啊。 徐嫣嫣的话语将他一巴掌打醒,猛的意识到什么,突然间就目瞪口呆,惊讶的合不拢嘴角,艰难的说:“这孩子……这孩子,不会是我的吧。” 徐嫣嫣自知这种事情瞒不住,见他一脸不置信的样子冷笑道:“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黎行之立刻否决,道:“怀胎十月,你我分开到现在也不够十个月,更何况这孩子怎么看都有两三个月了,你肯定是早就怀上的。” 他来回踱步,无法置信的看向徐嫣嫣,说:“孩子都生了,你居然、你居然还想着抛弃我!徐嫣嫣啊徐嫣嫣,你对得起我吗? 徐嫣嫣彻底服了,黎行之可真大言不惭。 “难怪伯母愿意接纳我,我就纳闷,既然徐家乐意许你身份迎你回家,怎么不现在就接回去!”黎行之好歹混迹皇宫多年,又不是个傻子,唯独感情上有些弱智罢了。 徐嫣嫣慈眉善目的奶着孩子,根本懒得抬头去看像个无头苍蝇似的黎行之。 黎行之见他不说话,反倒是一往情深的看着孩子,却是很吝啬的给予他一点目光,心头非常不是滋味。小孩子有什么可看的,怎么不看看孩子他爹呢,他可是特意收拾了一番过来的。 守护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有些心惊胆战,犹豫的要不要去问一句啊。主子方才说了,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们都不许进屋,可是主子一进屋就惊扰到了主人。一会女人喊声,一会孩子哭声,他们心有灵犀的对望一眼,目光落在了亮起烛火的纱窗处。 不是来偷东西吗?这么亮还偷个屁啊…… 王爷八成是被抓住了吧,他们、到底要不要进去营救王爷。 屋内,徐嫣嫣完全将黎行之当成了空气。可是红红吃饱喝足后却不睡觉,哼哼唧唧的伸伸小腿,挠挠小手。尤其是那双手,好死不死的抓着娘亲的胸脯,一会放进嘴巴里叼会,一会又把玩会,看得黎行之直流哈喇子,真想成为奶娃子的那只手。 “你想要什么?”徐嫣嫣闷声道。事已至此,哭闹都是无用的。 黎行之缓过神,低声说:“想带你回家。” “家?”徐嫣嫣笑了,说:“徐府吗?” 黎行之摇头,脑袋像个拨浪鼓,他望着徐嫣嫣白嫩的脖颈,添了下舌头,说:“我们的家。” “可笑。”徐嫣嫣倒也没生气,道:“黎行之,你做春秋大梦呢吧!我是徐府的未嫁闺女,去你们家干嘛。” 黎行之咬牙,自我安慰个不停,千万不能中计,上次就是一被刺激就放了徐嫣嫣。这次、这次无论她骂什么,他也不会独留下她了。 黎行之知道软的没戏,徐嫣嫣根本不相信他的眼泪和悔过,那索性,索性来硬的! 他攥着拳头,强硬道:“你和我孩子都生了,还想抛夫吗?徐嫣嫣我告诉你,这事儿,闹到皇帝那你也要给我个交代的。” “交代?”徐嫣嫣冷眼相对,这畜生可真不要脸。 “嗯。”黎行之看了一眼奶娃子,发现自个可硬气了。他也是个傻子,怎么现在才发现呢?他若是早知道,早知道就去皇家那哭啊……太后娘娘再如何偏向自己的弟弟,也没有道理逼他和孩子骨肉相离,这完全是违背人伦的做法,皇家忒仗势欺人了吧! 徐嫣嫣哄了孩子一会,发现红红如何都不肯入睡,精神头特大的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个娘亲,还时不时的吐个泡泡。 徐嫣嫣拿孩子没辙,却也没有去搭理黎行之。她面色如常,心里却紧张极了。她故作无事儿的拖延时间……院子里侍卫都跑哪里去了?为何无人察觉、无人喊叫! 她那里想得到黎行之本着吃一见长一智的念头,这次学乖了,都用起来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了。 院外守着的两个侍卫越想越觉得挂心,屋里到底什么情况,异常安静呢。主子为何不立刻行动,无论是蒙汗药还是迷香,于时辰上都是有限制的。王爷倒是快些动作呀! 此时黎行之也想抓紧时间,可是、从何说起呢。 他攥了攥拳头,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完全漠视他的徐嫣嫣身前,咳嗽了一声,道:“你、你赶紧套件衣服吧,我们好赶紧离开……” 徐嫣嫣咬牙,暗道果然是要把她弄走的。该怎么办呢?她本是想装傻,却没想到身旁一暗,黎行之把怀里的孩子抢走了。 徐嫣嫣有刹那间的窒息,吼道:“你干什么!” 红红仿佛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恐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咧着嘴吧扯着嗓子哭了不要紧,吓了黎行之一跳,差点把孩子摔在地上。 “你若是敢伤红红半分,我、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徐嫣嫣红着眼眶怒道。 黎行之顾不得和她吵架,急忙变换姿势抱孩子,手无足措的念叨着:“别哭别哭,小祖宗,我是你爹……”黎行之故作柔声的宽慰道。 红红斜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张开嘴巴,更用力的大声痛苦。小孩子最会哭了,除了哭也发不出其他声音,耳边徘徊着女儿越发沙哑的嗓音,徐嫣嫣忍不住掉下眼泪,说:“黎行之,你先把孩子给我,有话好好说!” 黎行之都快哭了,他没做什么呀,这母女俩怎么感觉被恶霸欺负了似的。他保护她还来不及,又不是专门来弄哭她的。 黎行之觉得自个怎么做怎么错,心头也特别委屈,两个人孩子都有了,她却还是不愿意和他走。 “嫣嫣,我们回家吧。你留在这破庄子上有什么好!襄阳侯徐孜谦到底哪里比我强,你宁愿信他不信我!”黎行之一想起是隋孜谦将她藏起来令他苦寻不到,就满身的怨气。 红红重回徐嫣嫣的怀里,她珍宝似的摸了摸,泪眼模糊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襄阳侯隋孜谦是我姐夫,我从小和姐姐感情最好,你若是再说他一句不是,我就和你完全无话。” 黎行之心头不是滋味,合着在徐嫣嫣心里,一个姐夫都比他强吗? 他气哄哄的盯着徐嫣嫣,说:“那又如何。他又不能娶你!” 徐嫣嫣被气的不成,脸颊通红,道:“你无耻,说的什么畜生话。” 黎行之说完就后悔了,他就是觉得难受极了,整颗心被绞着疼,总之他就是听不得徐嫣嫣说任何男人好话。 “你以为我稀罕谁娶我不成!你以为你娶我我该感恩戴德不成!”徐嫣嫣圆目怒瞪,黎行之这混蛋简直是不可理喻。 黎行之烦躁的跺了下脚,说:“我口不择言了。我错了还不成,我就是想来接你走,既然红红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负责任。”他方才抱过孩子,知道是个丫头。可是他全身心都在嫣嫣身上,顾不得细看宝宝,只想着如何带着媳妇。 “滚,谁需要你负责!”徐嫣嫣紧紧抱着女儿,咬住下唇,突然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屋外,两个侍卫顿时惊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低下头。 天啊,方才有孩子哭声,他们家王爷对个为人母的妇人都能下的了手?太饥渴了吧! 身为皇家宗室外加朝廷命官,这种行为未免下作,他俩都觉得不耻呢。 100.第100章 隋孜谦和安南王骑着高头大马,位于队伍最前列。按理说,一般军队凯旋是有皇帝亲迎的先例。可是如今隋家风头正盛,没少被有心人参奏,隋太后便决定先拘着儿子,不许他去迎接。不过皇帝不来到外城迎接,自有热情的百姓们组成欢庆的队伍,站在街道两旁,欢迎士兵们胜利归来。 隋孜谦特意把自个整理的特别干净,他高昂着头,一双冷眸四处踅摸,希望可以找到那道熟悉思念的身影。可是没一会他就不由得沮丧起来,哪里有心心念念的女子,倒是一群花枝招展看了就生厌的陌生女孩,简直是不忍入目,早上吃那点东西都快吐出来了。 他们家听话的念念应该是在家带孩子呢吧。 他脸色发沉,注意到醉仙楼的二层阁楼处,有双明亮熟悉的眼眸,此时不忘记蹦跶两下,挥手示意的宠他扬起灿烂的唇角,可不是他那外甥,黎弘宸么! 早知如此,还不如写信告知宫里,大军出征,怎可因为凡夫俗子的话就不相迎呢。根本就应该是皇帝携带百官相迎,各府女眷全部出动才是! 隋孜谦暗恨,稍后游街完毕肯定是要进宫的,到底何时能抽空去寻夫人呢? 徐府,徐念念将两个孩子哄着,小声和娘亲道:“娘,不如让爹回了宫里,我不进宫了。” 徐柳氏皱起眉头,说:“你这是作甚。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又是孜谦嫡亲姐姐,她都主动下了帖子请你入宫,念念,咱们不可以不识趣。” 徐念念撇撇唇角,自打隋孜谦将嫣嫣找回来以后,她爹娘就越发看重这女婿,连带着认为全都是她不懂事儿。明明当初和侯爷那般恩爱,为何要受下和离的委屈。 徐念念差点吐血,这是她能做主的吗? 罢了,多说无益,她收拾了下身上装束,跟随等候多时的太监宫女,进了宫。隋兰湘寻由头将她请进宫里,多少有几分讨好弟弟的念头。 襄阳侯隋孜谦回京,万没有去前妻家登门的道理。 隋兰湘越发觉得自个体谅弟弟,连带着心里虽然不喜欢徐念念,却是叮嘱宫人待她入宫后,直接领进云凤殿,切忌不可怠慢半分。 城外,黎弘宸和隋煜宝两个人望着远去的车队,道:“我们继续跟着吗?还是先回宫。” 隋煜宝想了下,进言道:“皇上还是回宫吧。车队绕城一周,约莫半个时辰就要进宫领赏了。届时圣上被耽搁在外面,不知道的又胡说八道,以为殿下是故意的。” “我哪里会冷待舅舅!”黎弘嗔怒道,对于下面那些吃饱了没事儿撑的乱猜测的文人臣子们实在是烦心得很。 隋煜宝轻笑,却不点破,小声道:“今个你带我出来,回头德妃那有殿下受的!” ……黎弘宸尴尬的瞪了她一眼,越发觉得隋煜宝乖张,忍不住捏住她的脸,说:“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 隋煜宝脸颊通红,按理说,她可比皇上年岁大啊,反倒是被欺负那个,太令人汗颜了。不过这男人是她的天地,又是这世间最尊贵的身份,仿若什么都难不倒他,仔细相处下来,因着肌肤相许,总归是不能无动于衷。 隋煜宝攥了攥手,她经常调侃千尤画,何尝不是嫉妒着她呢。皇帝待她再如何亲近胡闹,却都不曾有过偶尔出现的小心翼翼,那份仔细,唯独献给了他最初喜欢的那个女孩,千尤画吧。 “煜宝?”黎弘宸见她不语,纳闷的问道。 隋煜宝有些恍惚,扬起唇角,伸出手说:“走吧皇上,咱们赶紧回宫。” “嗯。”黎弘宸攥着她的手,大步离去,欢快道:“想死舅舅了。” 隋煜宝盯着他闪亮的眼眸,整颗心也雀跃起来,或许这就是亲情吧。 他们之间,早晚也会如此?相濡以沫,无关恩爱,却携手到老。 黎弘宸和隋孜谦基本是前后脚抵达皇宫。 论功寻赏,大摆筵席。 无数人前来道贺,隋孜谦都有些心不在焉。黎行之许久没有上朝,这种场合却是不能错过的,否则就太不给皇帝脸面。 他挑眉看着隋孜谦,心里升起一股厌恶之情,哼!不就是仗着出身隋家吗?他举起酒杯,故意揭他伤疤似的走上去敬酒,道:“侯爷英武,将西凉国贼子打的好像落水狗似的。” 隋孜谦心不在焉,谁来都是嗯了一声,然后干杯。 黎行之挑眉,仿若是很羡慕似的笑着说:“听闻襄阳侯府好事儿将近,行之包不起就要和侯爷成为亲家啦。” 隋孜谦一愣,眯着眼睛,露出一丝危险的信号。 黎行之却好像没看到,他如今是得罪人专业户,凭什么大家都婚姻美满儿孙满堂,唯独他可怜兮兮丢了阿雅不说,前途漫漫,不知道哪里是个头呢。 安南王见隋孜谦脸色不好,急忙走上前,说:“行之,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永乐侯家的事情纯属谣言。” “哦?”黎行之挑眉。永乐侯夫人是郡主,他们家小女儿和康亲王府沾亲带故。许是先前徐家离京前往徐水县的时候,隋兰湘有阵子不太老实,相看了不少人家,尤其夸奖过永乐侯家的女孩。不知道被谁传出来,就变成了襄阳侯要和永乐侯府做亲家了。 隋孜谦作为当事人,反倒是对此一无所知。 安南王心知隋孜谦想他媳妇想的发疯,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黎行之动手? 黎行之年岁比他小不少,两个人却是一个辈分,说到底这孩子从小经历坎坷,性格怪癖,也是个可怜人。虽然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近来他更是有些作死…… 安南王讨好似的拉着隋孜谦,说:“收敛下脾气,别给徐大人招仇恨!” 隋孜谦一想到刚会朝的岳丈大人,脸色好了几分。他蔫蔫的盼着这场宴会赶紧结束,他都想立刻出宫去太傅家登门拜访了。 好像念念,她可曾会惦记他。 必然是……不会的。 隋孜谦微微有些心塞,光是徐家那两个奶娃子,就能折腾死人了,他夫人实在是个忙人,估摸着没空搭理他。说什么也要赶紧给内兄寻个媳妇,万不能老把他媳妇当婆子使唤。 黎行之绕了一圈,把能得罪的人全部得罪一边,喝的有些晕乎乎了。近来他睡眠极差,索性靠着醉酒入睡,小皇帝一心往舅舅身前凑,便没功夫照顾黎行之。他见他为了个女人变得这般堕落,生出恨铁不成钢的心思,唤来许世忠,说:“带他去休息,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黎行之一手扒着小皇帝,一边吐气,委屈巴拉的说:“殿下,我没醉。” 黎弘宸见他又要哭,怕耽搁了自个和舅舅团聚,怒道:“许世忠,你没听到朕的话吗?” 于是许大总管联手几个小太监,生生把黎行之拖着出去。 许世忠知道黎行之是个真小人,眦睚必报,偏激记仇,并不敢真得罪他。 黎行之甩开他们的手,吼道:“别碰我,一群臭太监。” ……好贱啊,许世忠撇撇嘴,真想抄起棍子揍这小子一顿。不就是做过皇帝伴读吗? 黎行之冷哼,大步走着。他对后宫还算熟识,一路向前急行,拐弯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扭头看过去远处的人群,莫名的被一张熟悉的身影吸引住。那张光滑明亮的侧颜…… 他整个人震住,顿时清醒半分,大脑一片空白抬脚就追了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们吓了一跳,许世忠后知后觉,也跑了起来,道:“黎大人,那边是后宫嫔妃的住处,去不得啊。” “阿雅!”黎行之大喊,可是那些人似乎是根本没听见,硬生生的不见了。 他像个没头苍蝇到处乱撞,因为醉了酒,脑袋不甚清晰,走路没注意被石头绊了个大跟头,额头磕到了墙角处,血肉一片,看着慎人。 许世忠追过来,命人扶正他,道:“大人走错方向了。” “阿雅,我看到阿雅了,难怪寻不到,她怎么在宫里呢!”黎行之泪眼模糊的哽咽道,他拼命挣脱太监的束缚,要往后宫跑去。 许世忠实在是没办法了,给了后身侍卫一个眼神,啪的一声,四周安静了下来。 他咳嗽一下,暗道对不住了黎大人! “还不赶紧扶着黎大人去休息。”他瞪了一眼旁边小宫女,说:“煮点醒酒汤。皇帝晚上可能会寻黎大人说话,再去请个太医过来看看。”黎行之是皇帝亲手交到他手中的,现如今这惨样,着实有负圣托。 进了宫的徐念念跟在女官身后,隐约觉得听到什么撕心裂肺的声音。可是后宫本就是步步为营的地方,她没心思乱看,索性低着头垂下眼眸,闷头前往云凤殿。 宴会处,隋孜谦应付完黎弘宸生出退意。他怕被太后娘娘留宿,索性没去云凤殿,火急火燎的出宫来到徐府门口,然后翻墙进了院子,弄得整个人浑身是汗。 留守徐府的岫红不敢去对视侯爷期待的目光,直言道:“夫人和老爷一起进宫了啊……” 隋孜谦脸色铁青……那他到底在折腾什么呢?~~o(>_<)o ~~ 133.第97章 产婆被襄阳侯瞪得吓一跳,急忙回话道:“夫人不是双胎,而是三胎。” …… 徐念念一听,立刻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她都快熬崩溃了,本以为很快会结束,现在告诉她居然还有两个要生。 隋孜谦急忙安抚妻子,产婆道:“夫人别伤心,随着我用力,宫口已经大开,老二胎位不太好,我揪着老三的肩膀处了,先把她掏出来。” 这话说的直接又血腥,不过从双胎到三胎,还有个孩子位置不好,大家都慌乱了。产婆还是第一次给人接生三胞胎呢,还是临时突变,哪里还能体会别人心情?按照现在襄阳侯的样子,若是襄阳侯夫人若是因为生孩子死在产房里,他们估摸着全都要陪葬。 至于隋孜谦,他恨不得亲手去把孩子掏出来了。小兔崽子还没来到人世呢就知道折磨他们娘! 两个产婆配合得力,再加上徐念念虽然委屈的大哭,却并未不听话,还是很配合的坚持着,老二很快就出来了。 产婆将孩子交给小丫鬟,道:“恭喜侯爷儿女双全!” 隋孜谦一怔,随即知道老大定是个女孩了。因为老二是他亲眼看着出来了,两腿之间有东西,是个小子。 产婆们不敢耽搁时辰开始主攻老三。老三腿靠下,必须先变动胎位才能生产。徐念念基本快失去意识了,她真是受到罪了,耳边嗡嗡作响,直到一声啼哭声传来,她力不从心的昏了过去,四周总算是安静下来。 她似乎睡了好久,久到她的身子都觉得轻飘飘的,浑身无力,睁不开眼睛,亦控制不住身体。 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定住,她感觉有什么牵扯住她,她飘不走了,耳边吵杂起来,缓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碧蓝如洗的天空,身子有些凉,她动了动手,似乎是碰触到了什么石板。她这是,怎么了? “啊!”有个身影扑过来,一把将她压住。她努力地睁着眼睛,隋孜谦胡子拉碴的脸庞贴在她的脸上,蹭了蹭,紧紧的咬住她的唇角,吸允了好几口,道:“念,你终于醒了。” …… 徐念念扭过头,发现自个居然在院子里的平台上,四周摆满了鬼画符,有个道士手持法器,跳来跳去,实在是,难以入目的画面。 “到底怎么了?”她发不出声,有些沙哑。 “喝口水吧。”隋孜谦吩咐丫鬟倒水,递给她喝。 “我、我,孩子们呢。” 隋孜谦没吱声,深情的目光凝望着她,两只手不停的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哽咽道:“你生产时虽然时辰消耗不多,却是因为生三娃失血过多,昏过去后就没醒过来。” “那现在……”徐念念头有些晕,刚坐起来就忙躺下,道:“孜谦,我浑身无力,有些发饿。” “嗯嗯,待我问完大师,若无事儿我们就吃饭。” ……徐念念无语,感觉隋孜谦现在的样子就很神棍。他居然穿着道袍呢。 那道士说了些话,她从未见过隋孜谦对谁鞠躬卑微,此时倒是真特别尊重对方,然后脸上有些喜上眉俏,回来抱着她离开平台,道:“念,大师说你灵魂归位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都什么和什么。徐念念不愿意打击隋孜谦愉悦的心情,总之醒过来便是了。 “我睡了多久?”徐念念喝着稀粥,实在受不住丈夫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的感觉,找话题道。 “半个月了。但是有鼻息,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 “难怪好饿。”徐念念感慨的说:“我居然没被饿死。” “你还调侃自个呢,真是吓死我了。”隋孜谦戳了下她的额头,忍不住将她抱入怀里,道:“我日日给你渡食,你敢死吗?” ……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道:“觉得体虚。” “嗯,待会还要吃药。太医说这药要坚持吃一年。这次你生产真是亏了身体,我以后不打算让你受孕了。”隋孜谦直言道。 徐念念脸上发热,说:“这种事儿又如何控制。怎么,你不让我生孩子,还想让谁生孩子。” 隋孜谦捏了她腰部一下,道:“三个孩子,足够了。” “有女孩吧?”她隐约记得谁谁说过儿女双全的。 “嗯,老大是女孩。老二和老三都是男孩。老三的身体不大好……”三个孩子肯定没法和独生子相比,生出来的时候都是小小的。这些话隋孜谦却是没舍得和媳妇说,怕她挂心孩子。 徐念念也觉得很神奇,说:“难怪平日就觉得胎动好频发,原来是三个。” “哼,这帮庸医!”隋孜谦忍不住抱怨,连肚子里怀里几个都能弄错了。 徐念念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史上很少有三胎。况且我能活下来也是奇迹呢。” 隋孜谦一想到差点失去徐念念,顿时害怕的要死,他忍不住紧了紧圈着她的手臂,道:“念,我未来一年不打算接任何差事儿。就做个闲散侯爷,好好把你身体养起来。” 徐念念见他露出心惊的样子,心疼的蹭了蹭他,说:“会不会有人骂我是祸水呀。生生把一个将才留在后院了。” “呵呵,现如今西凉国那头被收拾的够呛,他们内乱,短时间不会起战火。这便是足够了,至于内患,若是宸哥儿连这个处理不了,这皇帝还怎么当。” 徐念念哦了一声,却是懒得多言。隋孜谦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况且隋家女即将生产,现如今他蹈光隐晦的低调一些也没关系。 “德妃娘娘生了吗?” 隋孜谦摇头,说:“她比你晚一个半月,你又是早产的,她应该是十月初。” “搞不好会赶上重阳节吧。”徐念念随意一说,却没想到后来竟是成真了。宫里那些事儿,什么都讲究良辰吉日,隋煜宝本身就是足月,若想提前就吃催产药,若想退后自然也有药方了。 徐念念吃完饭就开始喝汤药,喝完就犯困。隋孜谦难得觉得身旁有些热乎气,就搂着她一起睡了个午觉。下午的时候,听闻襄阳侯夫人醒了,徐柳氏和徐嫣嫣赶过来了。两个人一见到徐念念,立刻红着眼睛哭了起来。 徐念念吸了吸鼻头,也觉得委屈大了。她突然觉得生完好身体不大好,精神亦不济,哭了会就觉得累了。 徐柳氏拉着女儿说了会话,发现徐念念眼皮直打架,就晓得女儿这是生孩亏了身子,她不敢继续哭了,再让女儿挂心?母女俩待了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徐老爷也惦记女儿,理应是女婿和女儿回娘家看望他,可是徐念念身体尚未痊愈,出不得门,便老实的和隋孜谦在家里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隋孜谦因为徐念念的病,连早朝都不去了,彻底请了长假。黎弘宸体谅他,什么都许了,可是心情却越发复杂,连着好几夜都留宿在了隋煜宝那里。 隋煜宝身体越发重,她本是想给个宫女脸面让她伺候皇帝,没想到黎弘宸却是拒绝了。 “圣上,你陪着我这个大肚婆,岂不是觉得枯燥。”她眉眼笑着,精神不如往日。 黎弘宸望着她发福的脸庞,摸了摸,说:“煜宝,你辛苦了。” ……隋煜宝突然红了眼眶,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怀孕以后,整个人胖了好多,昨个对着铜镜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她都吓傻了。然后觉得心里委屈,怎么变得那么丑?当时襄阳侯夫人进宫的时候,为什么就只胖肚子不胖脸呢?哪里像她,脸颊快成了大胖猪了。所以隋煜宝觉得委屈,她本就年龄不大,皇帝突然这么一说,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黎弘宸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只是亲眼看着隋孜谦因为妻子大出血忙碌的没了个人样,甚至开始相信鬼神,还请了道士给夫人开法场……他就觉得堵心。眼看着隋煜宝的肚子越来越大,可会也难产呢? “皇帝快别笑话我了,煜宝给皇帝生孩子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就是期盼殿下日后别嫌弃煜宝丑陋不堪。” “瞎说,你哪里丑陋了?”黎弘宸摇头,探过脑袋亲了她一口,道:“挺好的,丰腴许多。” 隋煜宝呆呆的看着他,虽然明知道可能是假话,心头还是松快一些,说:“我若是生孩子难产醒不了,皇帝可会为我挂心,像侯爷那般茶饭不思……” 黎弘宸怔住,一想到隋煜宝再也无法睁开眼睛陪自个说话,他就觉得心痛。 他捂住胸口,道:“不会的,煜宝,有朕在,你不会醒不了。谁都不敢带走你,哪个小鬼敢来超度你,我便收了他!” 隋煜宝见他说的肯定,多少有些欣慰。她擦了擦眼睛,道:“不管真假,有殿下这句话,煜宝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别胡说!”黎弘宸陪她一起躺在床上,道:“为了孩子也要好好活着……宫里险恶,你这当母亲的若是不在了,我把他给千氏带你信不信?” “你敢!”隋煜宝说完就傻眼了,脸色煞白道:“臣妾逾越了,请皇帝赎罪。” 134.第98章 黎弘宸见她的呆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说“傻瓜!” 他调侃道:“煜宝,居然敢和朕吼了?” 隋煜宝见他没真生气,不由得有些恼羞,说:“皇帝闹我……” 黎弘宸揽住她的肩头,轻声道:“煜宝,你性子好,都说男孩肖母,给朕生个儿子吧。” 隋煜宝浑身一震,眼眶莫名觉得湿润起来。 “那千氏呢?”她咬住唇角,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吃醋不能介意,可是还是忍不住仗着快生了去问出这句话。 黎弘宸半闭着眼睛,幽幽的说:“她脾气有些小性子,做宠妃可以,却当不得帝后。” 隋煜宝浑身一颤,皇帝这话的意思是…… “睡吧。”黎弘宸对于千尤画也很无力,她的性子是自个惯的,他不愿意改变她,可是改变自己又觉得累。千尤画是他第一次对女孩动心,他喜欢她的直接和娇蛮胆大,现如今,又何尝不是介怀于她的太过直接不懂得体谅自个? 可是…… 哎,说多了都是辛酸泪,黎弘宸闭上眼睛,攥着隋煜宝的手睡了过去。对于这个第一个孩子,他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和遐想。十年后的自己会如何他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他确实特别想善待隋煜宝,这个愿意为他生孩子,变胖变丑的女人。 就好像那一年,他不过是匆匆少年,一眼听见那个娇蛮女孩任性的言语,就觉得特别响亮动听,透着一股敞快,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的真…… 八月底,襄阳侯府家的三个娃满月了。可是徐念念的身子依然不大好,每日起得晚,睡得早,隋孜谦顾不得孩子们办半月,便决定到了百天再说了。 徐念念第一次见三个娃娃的时候觉得新鲜,他们那么的小,还特别丑,可是却睁着眼睛看着她,瞳孔又黑又大,特别惹人疼。 可惜她因为吃药的缘故没有奶,只能每次下午带带孩子,然后便继续休息。 日子这般过着,重阳节,隋煜宝顺产一子,母子平安。这是皇帝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子,一时间黎弘宸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恨不得自个带儿子。 隋孜谦被他叫进宫,两个人已经不再聊什么国家大事儿,而是关于婴儿喂养了。 隋孜谦提起孩子,脸上也难掩几分柔和。三个只会哭的小东西,吃饱了还会打嗝,可爱极了。 十一月初,襄阳后府给三个娃办百天。碍于徐念念的身体微恙,精神不济,并未大办,只简单的邀请了亲家,作为未来妻妹夫的黎行之派人送上厚礼。媳妇尚未到手,他决定暂时低调的忍耐住隋孜谦这坏人,来日往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 晌午,徐念念把自个收拾干净,穿上一套粉色袄裙 ,上面镶着金丝花,她近来怕冷,还没到腊月天呢就披上貂皮袄披,把自个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因为捧着手炉,她没抱孩子,来到前堂和爹娘弟弟妹妹打招呼。 徐柳氏见她脸色依旧有些蜡黄,不大有精神,整个人越发瘦弱,挂心道:“念念,你可千万要好好调理身体呀,三个孩子日后还要靠着你呢。” 徐念念浅浅一笑,宽慰道:“娘亲多虑了,我就是看着不大好,其实已经比先前好许多了。”她话未说完,便感觉隋孜谦从身后拦住她,说:“坐下吧,站着多累。” 徐念念脸上一红,说:“我又不是瓷娃娃,瞧你们这劲儿。” “姐姐你好瘦呀……”徐嫣嫣深深叹了口气,她摸了摸自个的肚子,说:“为什么我就这么难瘦下去呢?我小肚腩现在还有呢。” “胖点好,有福气。”徐柳氏急忙接话,道:“你这丫头外面说话注意点。” 徐嫣嫣吐了下舌头,说:“我和三姐姐说话,又不是外人。” 徐雨戒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如今个子又窜高了,姐夫还给他介绍了武学师傅,整个人显得沉稳许多。 “三姐,这三个孩子为啥长得不一样呢?”徐雨戒盯着奶娘抱着的奶娃子,疑惑道。 徐念念也不晓得如何解释,徐柳氏替她回道:“谁规定三胞胎就一定像了?” “可是三姐和四姐就挺像的。”徐雨戒反驳道。 徐柳氏想了想,说:“我娘家姐妹也有双胎男娃,就不像。想必什么都是正常的……” 徐念念弯着唇角,望着父亲抱起了老大,念叨:“这孩子和念念小时候一个样子。” “真的吗?”徐嫣嫣跑过去,说:“红红为什么就不像我呢。”完全随了黎行之的眉眼,这事儿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徐柳氏伸手打了一下女儿,道:“你还想侄女都像你?说话没轻没重的……” 徐嫣嫣无比失落,红红从此就是侄女了。她一下子噤了声,徐念念伸手捏了捏妹妹手心。两个小侄子刚过完三周岁生日,此时在饭堂里来回窜,显得特别热闹。 隋孜谦站在妻子身边,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精神如何?” 徐念念轻笑,说:“挺好的。我哪里像你觉得那般虚弱。” 隋孜谦嗯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郑重的承诺道:“我会慢慢把你养胖的。”他未来一年差事儿全都拒了,只打算陪着妻子身体渐渐好起来。近来,他读了不少养生的书,一定要把念念身体调理好了,陪他一辈子天荒地老。 徐念念被他痴缠的目光看的脸颊发热,羞涩道:“别盯着我,那么多人呢。” 隋孜谦不甚在意的缕着她的发丝,小声说:“就是给人看的,反正别人早晚会习惯。”他对她浓浓的爱意,再也不想有任何隐藏。一想到眼前的人儿曾经昏迷半个月,他整颗心脏就绞着疼痛,简直是痛不欲生。他不能失去她,她是他的命,全部的。 “侯爷倒是学的油嘴滑舌了……”徐念念嫌弃的调侃道,眉眼间却是笑意。可以被人捧着当成心肝宝贝呵护着,如何会不开心呢。她知道他有多看中她,半夜她稍微想动一下,他就会醒,那双墨色的眼眸,满满的疼惜和不舍。他与她,像是墙上攀爬的树藤,交错成不可分割的彼此。 “哇。”的一声,老二哭了,于是老大和老三附和似的争先恐后的哭叫起来。再加上来回乱折腾的两个小娃,大堂乱成一片,却也给襄阳后府增添了许多人气。 黎行之没被邀请,虽然送了贺礼,却碍于他和徐嫣嫣尚未成亲没敢贸然登门。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趁着人家乱的时候爬墙角。 于是越发觉得自个可怜,令人心酸。 屋内笑声满堂,他躲在角落处只能偷听,却没法融入进去。 这一刻,黎行之简直是恨死襄阳侯了,虽然两个人没交情,他就不能看在他是未来妹夫的面上象征性的邀请他吗?徐家不会让他登门,他也可以以隋孜谦的朋友身份登门呀?没看到大皇子定南王不也来恭贺了吗? 黎行之心头五味具杂,再忍忍,早晚他也会是有岳母大人疼的孩子……至于媳妇,他短时间内指望不上,还要去讨好曾经最反感的老尼姑,这人生,真是难以预料,早知如此,他就不会以踩着襄阳侯上位为己任了。 黎行之默默的在墙角悲伤秋月,人家屋内都已经开始吃喝上了。那香味蔓延出来,越发显得他悲凉可怜。~~o(>_<)o ~~ 十一月底,户部提前发布了凉州城水云县调令,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日子,傻子都知晓是为什么。一时间徐家荣辱更胜从前,连带着几位皇帝弟弟都不敢得罪这位老师了。 年底,徐雨诚归京。 黎弘宸借着第一场冬雪,下旨赐婚。婚期定在年三十前,一月下旬。 黎行之一想到这个年景不再是一个人,有人陪着自个吃饺子,守岁,顿时对什么都充满干劲!他媳妇终于要回家了,先把人弄回来,幸福还会远吗? 同时,太后娘娘也在招待众多命妇的晚宴上宣布春天开选秀,后宫要充盈人了。考虑到皇帝如今才十七岁,众世家都开始打起心思。若是迟暮老者,必然没人舍得把好好的女儿送进来,可皇帝年轻有为,心思未定,枕边风太重要了。 瞅瞅千家,不就是因为一个千尤画,愣是没有在先皇去世后倒下吗? 就在大家琢磨着如何给皇帝塞女人的时候,黎行之上旨参奏皇后娘娘徐袅袅家族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贪污灾银,无恶不作,当属云南一霸! 一时间朝堂气氛有些微妙。这黎行之不刚做了徐家女婿吗?若是此时皇后徐氏被废,上位的肯定是刚诞下大皇子的德妃娘娘隋煜宝。按理说,难道不应该隋孜谦盯着此事儿? 起初也确实是打算隋孜谦出手,可是后来黎行之偏要娶徐嫣嫣,于是为了让徐家在年前允婚,就有了这处大戏。 黎行之一边感慨自个当枪,一边想着那日徐雨诚回京后寻自个说话,先是替他妹妹揍了他一顿,后来就让他干这事儿。偏偏谁让他栽在徐嫣嫣身上了呢,那还不是大哥说指那,他就打那!他堂堂御前红人加宗室康亲王,还是皇帝幼时伴读,居然被嫌弃的这么惨…… 127.第91章 黎行之望着歇斯底里的徐嫣嫣只觉得头疼,她也真担心嫣嫣的哭喊会引来什么人,那结果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黎行之犹豫片刻,走上前给了徐嫣嫣脖颈处一个手刀,瞬间,四周安静了下来。红红傻眼了似的吐着小嘴泡泡,目光却是一动不动盯着黎行之,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真是聒噪! 黎行之心里抱怨,徐嫣嫣的哭功都遗传给孩子了,以后还能有清净日子吗?可是他的王府人烟稀少太过安静,他就、勉为其难忍了这对聒噪的母女。好歹有点人气…… 黎行之可以让徐嫣嫣昏过去,却不敢对红红下狠手。他慢慢的抱起孩子,只觉得软绵绵的,仿佛一用力她就碎了似的。 该死的……黎行之浑身上下不自在,他把孩子放在椅子上,自个拿被子裹住徐嫣嫣,同时不忘记盖住她的头,喊道:“穆远,程峰,你们可以进来了!” 守护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方才主子吩咐了,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进屋。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属于不管什么情况吗? “穆远!程峰!” 两个人隐隐听出主子的愤怒,急忙跑进屋子,跪在地上,道:“属下在!” “把那孩子伺候好了,随我走!” 穆远抬头瞄了一眼主子,诧异的想着,主子不是来偷东西的吗?为何身上扛了个女人!倒不是他看到了徐嫣嫣的脸颊,而是方才明明有女子哭泣的声音,现在床上却是空无一物,必然是主子身上这个不明物体了。 既然是女子,他们家主子又跟东藏西藏似的不愿意让人发现,两个人只好发傻。 “怎么还不去抱孩子!”黎行之皱起眉头,他想起徐嫣嫣待孩子小心翼翼的劲儿,定然知晓不能怠慢了红红。况且,这也是他的骨血,证明了两个人的关系,日后闹到皇上那里,徐嫣嫣也别想撇开她曾经睡过他的事实!太不负责任了,连个理由都不给就抛夫……至于什么外室正妻的黎行之自动忘却,现如今,他只想娶嫣嫣,一辈子就娶她一个,她愿意做啥就是啥! 三个人偷偷摸摸的快速离去,夜里风寒,黎行之吩咐把孩子放到马车上。他抱着裹着毯子的嫣嫣上了车,暗道,从未想过孩子的事情,所以跟来的全是大老爷们。 这可咋办,带孩子他也不会。好在红红被折腾累了,又或者是哭嗓子哑了,慢慢的睡着了。黎行之冲着穆远,说:“你留下让剩下的人迅速撤离到河北大营。绝对不能传出去和我出过任务!嗯?”他冷着脸,穆远就应声下来。 黎行之让马车夫下去,命令道:“程峰,你来驾车。” 他上了马车,将徐嫣嫣的被子弄下来,露出了一张昏过去的睡眼。黎行之盯着她,感慨万千,生出酸涩之意,若是……哎…… 他吩咐程峰道:“走!” …… “主子,去哪里?” 黎行之犹豫片刻,说:“先往南面走。”他不想透露出自己的行踪,于是命令程峰驾着马车跑了一会又吩咐他往回走,拐进了一个树林堆呆了会,再出来折返回去。 程峰彻底被主子绕晕了…… 最后马车听在一处别院内,这庄子离京城南城门并不远。 程峰不敢多问,低着头恭敬道:“主子,到了。” 黎行之肩上扛着裹着被子的媳妇,左手抱着孩子,略显狼狈的跳下马车,说:“去庄子上寻能带孩子的婆子,一定要找本地的,其他不可泄露半分信息,包括我手下的。” 程峰点头,心头却觉得特别疑惑。主子这是瞻前顾后担心什么呢,眼前这宅子可是从一位风尘女子手中购买来的,这般住进来不怕被人误会吗?可也正是因为宅子前任主人的问题,黎行之觉得才不易被人查到。 黎行之急忙把徐嫣嫣和孩子带入屋子里,好在是夏日,不觉得寒冷。他折腾完了满身的汗水,他把徐嫣嫣摆放在床上,借着黎明的余晖盯着这张熟悉的容颜,不由自主的弯起了唇角。 黎行之低下头,轻轻的蹭了蹭徐嫣嫣的脸颊,念叨:“阿雅,嫣嫣,我们又在一起了。” “主子。”程峰的声音从屋外想起来。 他皱了下眉头,正色道:“这宅子没其他人,你门口回话即可。” 程峰嗯了一声,道:“半夜三更寻不到婆子,我正巧在庄子上有个远亲,她家阿婆四十有三,最小的孩子四岁,可以带娃。” “那还不请来?”黎行之道。 他是真怕孩子立刻醒了,哭闹的让人受不了。这孩子虽然是他的女儿,可是黎行之本是冷淡薄情之人,并没有太多感觉。可是看得出,徐嫣嫣非常在乎红红,他便知晓这孩子必须无事儿。一想到徐嫣嫣眼里全是这奶娃子,他都觉得心头酸涩。 大约半个时辰,程峰带来了两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婆子。 徐嫣嫣此时已经醒了,黎行之见她要哭喊,便一把抱起红红,说:“你、你不许叫!” 徐嫣嫣见到心肝宝贝在对方手里,一边骂着畜生,一边妥协的说:“你别伤害到孩子,她身子太软了,有话好好说。”她见过黎行之发飙,是真怕这家伙脑子不清楚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情。 黎行之见她居然给了好脸色,一时间目瞪口呆。 就为了孩子,为了孩子徐嫣嫣可以软弱至此? 他犹豫片刻,说:“孩子饿了,你先喂她会,然后交给嬷嬷。我都寻了。”他见徐嫣嫣不信厌恶的眼神,红着脸说:“是专业的……嬷嬷。” …… 徐嫣嫣懒得分辨他话里的真假,只想着先把孩子夺回来。她也怕孩子委屈,于是急忙喂她。 黎行之有些失落,低声道:“你先奶着。”他回身打开门站在门口说话,道:“程峰,去掉十个功夫好的护卫守着宅子,月例翻倍。” 程峰称是,指着一旁的三个人道:“都是我远方亲戚的家眷。我瞅着两个丫头还算伶俐,就给主子寻来了。”他虽然不知晓屋子里的女人和孩子是谁,可既然主子在乎,那么肯定要好生伺候。这人掠的来历不明,他也不敢去外面招工,或者回府上派遣人过来。 万一昨晚主子做的事情,并不想和康亲王府扯上关系呢? 一时间,程峰真相了。 “叫什么名字?”黎行之冷冷的问道。 “王翠萍,翠花,还有柳大娘。”程峰回道。 黎行之点了下头,两个年轻小姑娘偷偷抬眼瞄了他一眼,立刻又害羞的低下头。哪里来的冷面俊俏书生,真好看。 黎行之扭身回屋,对上徐嫣嫣舍不得的眼神,可怜道:“黎行之,我们好好说话,你别孩子带走成吗?” 黎行之心头一堵,说:“她是我的女儿,我又不会伤害她。你我之间好多事情要清算一下,就先让婆子带她一会吧。那位柳大娘膝下七八个娃呢,定会带好孩子的。” 徐嫣嫣犹豫再三,没有吵醒孩子和黎行之争吵。此时在哪里她完全不知道,没意义的争吵除了会消耗体力,何尝不会刺激黎行之。她终归不是一个人,还有孩子呢。 “这孩子昨晚没睡好,你让那位大娘围着她谁,最好让胸口处贴着她的头,孩子会有安全感。”徐嫣嫣再三叮嘱,恋恋不舍的把孩子交给黎行之。 黎行之嘟着嘴巴,道:“你对她倒真是精心。” 他出门把孩子交给柳大娘,同时吩咐两个小丫头去准备吃食,然后又让程峰守在柳大娘屋外,务必叮嘱孩子。好在程峰方才出去寻人的时候就和穆远碰了头,穆远已经去调护卫营了。 昨晚的任务算是出完了,具体干了什么他们自己都不晓得。原本那宅子就满神秘,现在主子搞的更邪乎了,到底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他们家主子真有病啊。大家还一直以为那是为了对付老康亲王才会装疯卖傻,可是此时此刻,主子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明显是拐了别人的媳妇和孩子啊…… 屋内,黎行之痴痴的望着徐嫣嫣,开口道:“嫣嫣,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成,只要,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徐嫣嫣皱起眉头,说:“黎行之,你没错。我错了还不成吗?只要不让我嫁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黎行之咬着下唇,道:“我就个不能答应你。你若是真为红红好,就给她一个非婚生子的身份,你到底是想逼死自己女儿呢,还是想逼死自己啊!” 徐嫣嫣撇开头,冷冷的说:“我姐夫会给我寻来一个夫君,红红最多是丧父女罢了。” 黎行之一听她居然要去做个莫须有的男人媳妇,立刻怒了,吼道:“我的女儿,皇家宗室女,康亲王嫡长女,你居然要让她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王八蛋死人当爹不成!” 黎行之从未如此愤怒过,浑身气的直哆嗦,说:“你就仗着那个小人隋孜谦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媳妇,他管不着。” 一直在院子里的程峰隐约听到什么隋孜谦三个字,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126.第90章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黎行之,立刻翻身将孩子抱起来,生冷道:“把烛台点上。” 黎行之愣住,却顾不得细问,徐嫣嫣难得跟他正经说话,急忙伸手去点了烛台。屋内亮了起来,抱着婴儿的徐嫣嫣清晰可见。她穿着白亵衣,领口被婴儿的小手抓住用力攥着,露出了白净的锁骨,多半个臂膀。皮肤细致如雪,无比诱人。 黎行之立刻意识到自个硬了……若不是理智尚存,真想扑倒徐嫣嫣,就地把她办了。让她逃跑,让她避而不见,让她冷眼相待,让她…… 他在想什么啊! 黎行之惊恐的退后一步,伸出手指着徐嫣嫣,咬牙道:“你、你……你居然给别人奶孩子!” 徐嫣嫣没空搭理她,她喊了好几声夏嬷嬷,发现没人应声,就晓得宅子里面的丫鬟被人算计了。她懒得多言,摸了摸红红的尿戒子,果然是一片水。她将红红身下的夹棉垫抽出来,说:“旁边座椅下面的框里面有新的,帮我换个。” 黎行之一愣,老实照做,心头酸涩,委屈大了,忍不住擦了下眼角,将新垫子递过去,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道:“嫣嫣,我、我什么都不介意。” 徐嫣嫣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脑袋抽了吧! 徐嫣嫣生产后情绪稳定许多,主要是她眼里只有孩子,其他的事情就不在意了。 因为烛光过亮,红红就醒了。她头个月基本是睡着的状态,过了满月才开始睁着眼睛看人说话。红红的眼眸特别黑,眼线很长,如今正是刚张开的样子,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徐嫣嫣把孩子伺候舒服了,发现红红咧嘴又要哭,便知晓这孩子饿了。 她抬眼看向黎行之,直言道:“我要喂奶,你转过身去。” 黎行之正打量着徐嫣嫣丰腻的身材,心头浮想联翩,好像把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啊。 徐嫣嫣的话语将他一巴掌打醒,猛的意识到什么,突然间就目瞪口呆,惊讶的合不拢嘴角,艰难的说:“这孩子……这孩子,不会是我的吧。” 徐嫣嫣自知这种事情瞒不住,见他一脸不置信的样子冷笑道:“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黎行之立刻否决,道:“怀胎十月,你我分开到现在也不够十个月,更何况这孩子怎么看都有两三个月了,你肯定是早就怀上的。” 他来回踱步,无法置信的看向徐嫣嫣,说:“孩子都生了,你居然、你居然还想着抛弃我!徐嫣嫣啊徐嫣嫣,你对得起我吗? 徐嫣嫣彻底服了,黎行之可真大言不惭。 “难怪伯母愿意接纳我,我就纳闷,既然徐家乐意许你身份迎你回家,怎么不现在就接回去!”黎行之好歹混迹皇宫多年,又不是个傻子,唯独感情上有些弱智罢了。 徐嫣嫣慈眉善目的奶着孩子,根本懒得抬头去看像个无头苍蝇似的黎行之。 黎行之见他不说话,反倒是一往情深的看着孩子,却是很吝啬的给予他一点目光,心头非常不是滋味。小孩子有什么可看的,怎么不看看孩子他爹呢,他可是特意收拾了一番过来的。 守护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有些心惊胆战,犹豫的要不要去问一句啊。主子方才说了,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们都不许进屋,可是主子一进屋就惊扰到了主人。一会女人喊声,一会孩子哭声,他们心有灵犀的对望一眼,目光落在了亮起烛火的纱窗处。 不是来偷东西吗?这么亮还偷个屁啊…… 王爷八成是被抓住了吧,他们、到底要不要进去营救王爷。 屋内,徐嫣嫣完全将黎行之当成了空气。可是红红吃饱喝足后却不睡觉,哼哼唧唧的伸伸小腿,挠挠小手。尤其是那双手,好死不死的抓着娘亲的胸脯,一会放进嘴巴里叼会,一会又把玩会,看得黎行之直流哈喇子,真想成为奶娃子的那只手。 “你想要什么?”徐嫣嫣闷声道。事已至此,哭闹都是无用的。 黎行之缓过神,低声说:“想带你回家。” “家?”徐嫣嫣笑了,说:“徐府吗?” 黎行之摇头,脑袋像个拨浪鼓,他望着徐嫣嫣白嫩的脖颈,添了下舌头,说:“我们的家。” “可笑。”徐嫣嫣倒也没生气,道:“黎行之,你做春秋大梦呢吧!我是徐府的未嫁闺女,去你们家干嘛。” 黎行之咬牙,自我安慰个不停,千万不能中计,上次就是一被刺激就放了徐嫣嫣。这次、这次无论她骂什么,他也不会独留下她了。 黎行之知道软的没戏,徐嫣嫣根本不相信他的眼泪和悔过,那索性,索性来硬的! 他攥着拳头,强硬道:“你和我孩子都生了,还想抛夫吗?徐嫣嫣我告诉你,这事儿,闹到皇帝那你也要给我个交代的。” “交代?”徐嫣嫣冷眼相对,这畜生可真不要脸。 “嗯。”黎行之看了一眼奶娃子,发现自个可硬气了。他也是个傻子,怎么现在才发现呢?他若是早知道,早知道就去皇家那哭啊……太后娘娘再如何偏向自己的弟弟,也没有道理逼他和孩子骨肉相离,这完全是违背人伦的做法,皇家忒仗势欺人了吧! 徐嫣嫣哄了孩子一会,发现红红如何都不肯入睡,精神头特大的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个娘亲,还时不时的吐个泡泡。 徐嫣嫣拿孩子没辙,却也没有去搭理黎行之。她面色如常,心里却紧张极了。她故作无事儿的拖延时间……院子里侍卫都跑哪里去了?为何无人察觉、无人喊叫! 她那里想得到黎行之本着吃一见长一智的念头,这次学乖了,都用起来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了。 院外守着的两个侍卫越想越觉得挂心,屋里到底什么情况,异常安静呢。主子为何不立刻行动,无论是蒙汗药还是迷香,于时辰上都是有限制的。王爷倒是快些动作呀! 此时黎行之也想抓紧时间,可是、从何说起呢。 他攥了攥拳头,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完全漠视他的徐嫣嫣身前,咳嗽了一声,道:“你、你赶紧套件衣服吧,我们好赶紧离开……” 徐嫣嫣咬牙,暗道果然是要把她弄走的。该怎么办呢?她本是想装傻,却没想到身旁一暗,黎行之把怀里的孩子抢走了。 徐嫣嫣有刹那间的窒息,吼道:“你干什么!” 红红仿佛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恐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咧着嘴吧扯着嗓子哭了不要紧,吓了黎行之一跳,差点把孩子摔在地上。 “你若是敢伤红红半分,我、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徐嫣嫣红着眼眶怒道。 黎行之顾不得和她吵架,急忙变换姿势抱孩子,手无足措的念叨着:“别哭别哭,小祖宗,我是你爹……”黎行之故作柔声的宽慰道。 红红斜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张开嘴巴,更用力的大声痛苦。小孩子最会哭了,除了哭也发不出其他声音,耳边徘徊着女儿越发沙哑的嗓音,徐嫣嫣忍不住掉下眼泪,说:“黎行之,你先把孩子给我,有话好好说!” 黎行之都快哭了,他没做什么呀,这母女俩怎么感觉被恶霸欺负了似的。他保护她还来不及,又不是专门来弄哭她的。 黎行之觉得自个怎么做怎么错,心头也特别委屈,两个人孩子都有了,她却还是不愿意和他走。 “嫣嫣,我们回家吧。你留在这破庄子上有什么好!襄阳侯徐孜谦到底哪里比我强,你宁愿信他不信我!”黎行之一想起是隋孜谦将她藏起来令他苦寻不到,就满身的怨气。 红红重回徐嫣嫣的怀里,她珍宝似的摸了摸,泪眼模糊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襄阳侯隋孜谦是我姐夫,我从小和姐姐感情最好,你若是再说他一句不是,我就和你完全无话。” 黎行之心头不是滋味,合着在徐嫣嫣心里,一个姐夫都比他强吗? 他气哄哄的盯着徐嫣嫣,说:“那又如何。他又不能娶你!” 徐嫣嫣被气的不成,脸颊通红,道:“你无耻,说的什么畜生话。” 黎行之说完就后悔了,他就是觉得难受极了,整颗心被绞着疼,总之他就是听不得徐嫣嫣说任何男人好话。 “你以为我稀罕谁娶我不成!你以为你娶我我该感恩戴德不成!”徐嫣嫣圆目怒瞪,黎行之这混蛋简直是不可理喻。 黎行之烦躁的跺了下脚,说:“我口不择言了。我错了还不成,我就是想来接你走,既然红红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负责任。”他方才抱过孩子,知道是个丫头。可是他全身心都在嫣嫣身上,顾不得细看宝宝,只想着如何带着媳妇。 “滚,谁需要你负责!”徐嫣嫣紧紧抱着女儿,咬住下唇,突然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屋外,两个侍卫顿时惊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低下头。 天啊,方才有孩子哭声,他们家王爷对个为人母的妇人都能下的了手?太饥渴了吧! 身为皇家宗室外加朝廷命官,这种行为未免下作,他俩都觉得不耻呢。 128.第92章 程峰心头一震,隐约窥视到了什么秘密? 难不成,主子在和襄阳侯隋孜谦抢女人?不会呀,襄阳侯夫人刚回京,据说怀孕了……这明显是已经生了娃的女人和孩子,难不成、难不成襄阳侯的名声都是假的,实际背着原配有女人养在外面。他回想起昨晚的宅子,倒真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他们家主子是皇子近臣,又同皇帝有非同一般的交情,若是想成为皇帝眼前第一红人,难免会踩着襄阳侯的背脊爬上去呀。 这是抓住襄阳侯的把柄了吧!可是从以往的惯例来看,凡是和襄阳侯对立的势力都死的很惨呀。 徐嫣嫣觉得多说无用,便索性闭上眼睛。 其实黎行之说的她都明白,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她脑袋很乱,可是无论如何,她和黎行之关系龌龊,这孩子怎么都不能放在康亲王府教养。 算来算去,或许还是爹娘最初的想法可行性最大。让孩子成为大哥的女儿,上有两个兄弟爱护,还会是爹娘手心的宝贝。即便,她不能叫她娘…… 徐嫣嫣想到此处,不由得落下眼泪,看的黎行之心头一软,所有怒火都没了。 徐嫣嫣不知道该恨谁,怎么就让她赶上这种糟心事情呢。怨恨老天吗?她攥着拳头,脸色发白,吓得黎行之浑身僵硬,喊道:“快去寻大夫,程峰,去寻大夫!” 这座宅子里一片混乱,京城襄阳侯府亦没有安生。 藏着徐嫣嫣的府邸被袭的事情立刻被人汇报给了隋孜谦。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本是想瞒着徐念念,偏偏徐念念还想去探望徐嫣嫣,于是没瞒住。徐念念第一时间通知了爹娘。 众人聚在一起,徐老爷一口断定,道:“黎行之干的。” 隋孜谦点头,说:“我去见皇帝!” “此事不能弄大啊。”徐柳氏阻拦道:“嫣嫣名声要紧。” 徐念念无语,说:“娘,妹妹还没活呢。” …… 一时间,众人越发踌躇起来。黎行之私闯民宅强抢民女是违法的,可是若真是闹大这民女岂不是更要嫁给黎行之了吗?而且还会被人嚼舌根一辈子……若再扯上襄阳侯隋孜谦,被政敌利用去做文章,怕就变成了养外室了。 况且徐嫣嫣和徐念念模样相近,还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楚…… 全家人尚未得出个结论,便有人登门下帖子。原来是安生长公主黎玉笙府上来信了。在徐念念从凉州回程途中,徐柳氏把长公主的嫡出许三姑娘定了下来,给徐雨诚做续弦夫人。 徐念念虽然对长公主颇有微词,然后对许三姑娘印象倒是不错。整个人比较知书达理,生的文文弱弱,应该是大哥喜欢的类型。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反正大哥那般苛刻的条款,能定下许三姑娘已然不错了。 “念念,你和侯爷何时入宫?”徐老爷问道。 徐念念应声,说:“一回来就进宫了,太后见我肚子太大,索性让回家安胎。本是想去探望几位娘娘,可是贤妃也怀孕了么,两个孕妇相见晦气,我们便决定彻底什么应酬谢绝了。” “长公主府上有事儿?”徐念念问道。 徐柳氏笑着说:“长公主的生日。” 徐念念一愣,道:“我知道了,会送去贺礼。” “嗯,你身子重,就别跑来跑去了。” 徐老爷沉思片刻,直言道:“这件事情侯爷你别管了,我去寻黎行之问吧。若是他也不会对嫣嫣真做出伤害的事情,更何况,孩子也跟了去。” …… 徐念念轻声宽慰道:“爹,您别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 “哎,事到如今,嫣嫣怕是只能嫁给他了。”徐老爷叹气的说:“不过红红却是不能再任由嫣嫣胡闹,这孩子是要落在诚哥儿名下。好歹是首辅家备受宠爱的孙女,干嘛给个‘死’人做女儿?还是个落魄户,你若寻个高门户,岂不是更惹麻烦。” 关于徐嫣嫣的事情,隋孜谦一向尊重妻子意愿,她见念念被父亲念的沉默下来,索性没有插话。 “黎行之挺好的啊,跟谁过日子不是过呢。嫣嫣就是想不开……”徐柳氏接话道。 “你少说两句吧!”徐老爷怒道:“一个个不让人省心。老三刚好些,老四就闹腾。” 徐念念脸上一热,说:“爹,我都是当娘的人了,你在夫君面前给我些面子好吗?” 她面色红润,言语中带着些小儿女的娇气,落在隋孜谦眼里一口就想把她吃了。话说,自从妻子怀孕,他可真是连点肉渣滓都吃不着,素了好久了。尤其都说那肚子里面是双胎,他哪里敢轻易捧媳妇呢。虽然说媳妇身上哪里都是香喷喷的特别诱人…… 徐念念一抬眼就发现隋孜谦视线恍惚,整个人却故作冷漠镇定,脸颊却是黑里透红,指不定又琢磨什么羞死人的事情呢。她瞪了他一眼,却见夫君愣了下,唇角轻扬。 最后徐老爷私下去派人联系黎行之了,索性告诉他,知道他把他闺女掠走了。 黎行之得了消息后,整个人在屋里来回踱步。徐嫣嫣方才昏过去了,吓得他半死,醒来后整个人却变得特别冷漠,虽然不同他争执,可是也不哭了。这女人一不哭了,他反倒是着急。 “嫣嫣,你爹派人给我手下递了话。我索性就都认了。你怪我,骂我都成,你要了我命也成,反正我不能再放你们母女回去。除非你爹答应把你嫁给我……” 徐嫣嫣皱起眉头,她本来想骂他,后来又觉得没意义。此时此刻,她算是体会到了当年姐姐的不得已。这世上女人比较艰难,她可以不要徐家女的身份,可是红红…… 确实不能这般不清不白的长大。 这对孩子不公平,以后红红嫁人都困难,更别提高门大户。不管是什么人家,她女儿明明…… “我爹怎么说?”徐嫣嫣挑眉看向他。 黎行之怔了下,道:“让我,让我别伤害你,照顾好孩子和你。还告诉我那孩子是我的。”他顿了片刻,说:“我当然知道孩子是我的了!” …… “黎行之,你让我想想,稍后给你回复。” 黎行之彻底呆住,结巴道:“嫣嫣,你这是,这是肯和我谈了!” 徐嫣嫣冷笑,说:“不谈也不成啊。我人和孩子都在你这里,又能如何。我爹娘就算把我接回去你能罢休吗?闹到最后还是要毁我名节,还连累其他亲眷名声。” “嫣嫣,我不是……”黎行之刚想解释,又觉得自个确实如此,管他后果呢留住媳妇最重要,于是他咬牙道:“反正我也不要名声了,咱不在乎。” “我在乎!”徐嫣嫣喊道。 “那、那我们就在乎。”黎行之小媳妇似的接话,道:“我只要你,嫣嫣。” 徐嫣嫣想了一会,说:“让我爹把孩子接回去。” …… 黎行之蹙眉,道:“可是孩子走了,你就,你就又该和我闹了。” 徐嫣嫣翻了个白眼,说:“黎行之,我是真想通了。我没和你玩闹,给我爹回信,孩子落在我兄长名下。往他们,好好待她。”她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水,声音哽咽。 “不哭。”黎行之慌了神,道:“我都听你的。我送孩子回去,你若和我闹,大不了我把命赔给你成吗?可是这世上最疼孩子的便是爹娘,你信得过你哥,我却是信不过你嫂子。” “我哪里来的嫂子!”徐嫣嫣发脾气道。反正一看到黎行之这个人,她就有气! “嗯嗯,没嫂子。不过你家和许家定亲了。” “许家?”徐嫣嫣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安生长公主的嫡出三女儿。”黎行之急忙给她解惑。 “哦,嫡出。”徐嫣嫣又忍不住落泪了,她的红红一辈子都是庶出。 “嫣嫣你别哭,你赶紧嫁给我,咱们再生一个,然后就把红红要回来,当做双胞胎呗!”反正徐家老生双胞胎,黎行之想当然道。 “你脑子没病吧!”徐嫣嫣怒道:“切莫说我何时嫁给你,先是怀孕就要十个月,你是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黎行之心头也涌上一股邪火,平日里都是他欺负被人,现在被徐嫣嫣骂的脖子都抬不起来。他刚想反驳,就想起嫣嫣不在身边的日子,于是立刻克制住,闷声道:“嗯。” …… 嫣嫣为他受了很多苦。他忍了。 “你先出去吧。把孩子送走后再来谈。” 黎行之望着她冷漠的眼眸,心里难受极了。他走了两步,又站住,纠结道:“你姐姐还有三个多月就生了,要是把红红当成她的闺女呢。” “三胞胎?”徐嫣嫣愣了下,摇头说:“算了。一切都是你的错,凭什么还要劳烦姐姐姐夫继续帮我呢。他们为我做的太多了。” 黎行之咬牙切齿,他还不愿意让闺女叫隋孜谦爹呢。 怎么在媳妇眼里,姐夫的形象就这般高大呢。他非常不爽…… 襄阳侯府,徐念念因为无法出席长公主寿宴,便将礼单增厚了一些。虽然兄长是续炫,可是好歹是正室,那便是正经亲戚了。 岫红一边收拾礼盒,一边道:“姑娘,长公主前阵子给秦家做了媒,快成京城笑话了。” 徐念念挑眉,饶有兴趣的想要八卦一下,没想到隋孜谦却是掀起帘子走了进来,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低下头咬了她唇角半天。 岫红沉默的假装啥都没看见退了出去。 侯爷太劲爆了,估计快被憋急了,隐隐有狂乱的趋势,越发不顾及场合和夫人秀恩爱。 徐念念被他吻得心慌意乱,双手抵着隋孜谦胸膛,说:“你够了没!” 隋孜谦抬起头,舔了下唇角,道:“打听秦家的事情干什么?” 徐念念觉得自己太冤枉,明明是岫红先说的好不好! 重点难道不是京城笑话四个字吗? “你这辈子都别再惦记秦子仕了!” 谁惦记他了?徐念念感觉隋孜谦脑补过多,她瞪着眼睛,喘气道:“什么跟什么!” 隋孜谦反手将她抱起来上了床,从背后圈住她的身子,说:“躺会。” 然后隋孜谦的头就一直在她后背蹭来蹭去、蹭来蹭去……惩罚似的,不许她喊痒。 129.第93章 徐念念被他折腾的难受,嘟囔道:“你够了吧,我还怀着孕呢。”她手放在肚子上,感觉被娃踢了一脚,右边鼓起了个大包。 徐念念兴奋的仰躺过来,道:“你来摸这里。” 隋孜谦一愣,伸手覆盖在鼓包上,然后鼓包还会慢慢移动,很有意思。他冷漠的脸庞柔和起来,低下头用力亲了一口,道:“乖孩子,到时候快点出来,别让你娘受罪。” 徐念念唇角扬起,右手覆盖在他的后脑处。他轻轻的贴着她的肚皮,却是不敢真放力枕着,蹭了蹭那雪白的皮肤,发现上面隐隐出现了一点红痕,道:“念念,你辛苦了。” 徐念念摇摇头,她肚子大,虽然一直在肚皮上摸着传说中的去斑油,还是无法避免的有了红点。反正她身子重,如今也是无法低头看到肚皮上的样子,索性不去想了。生完孩子再说吧。 没几日徐柳氏就吩咐人来将徐念念叫回了徐府。她满脸笑容的拉着女儿念叨:“我心头两桩大事儿如今算是都了了。” 徐念念一愣,诧异的说:“娘亲是说我吗?” 徐柳氏摇头,道:“你这般省心,哪里当得了我心头事儿?” 徐念念无语,貌似一年前,她娘总是唠叨她是个不省心的磨人精。 “娘亲这般高兴,应当是大哥的婚事儿吧。”对于长公主府,虽然长公主为人处事儿破让人不敢苟同,但是那位许三姑娘她是见过的,倒也算是性子温和有礼。 徐柳氏眯着眼睛笑成了一朵花,说:“嗯嗯。日子过着快着呢,你大哥年前回来,我打算就给他们办了。” “冬日会不会太冷了?”徐念念道。 徐柳氏摇头,说:“还顾得上冷不冷的?”她叹了口气,道:“十月份就是两个孩子的三周岁生辰了,估摸着诚哥还是回不来。我担心他有求外放差事儿出去,还是谨慎起见,年前办了吧。” 徐念念失笑,她娘可真是不放心他大哥。 “况且许家姑娘年岁也大了,拖着人家不好。” 徐念念眼底带笑,说:“都听娘亲的。”儿女姻缘,本就是父母之命,大哥既然开了口只要对方接受条件就愿意成婚,定是不会拒绝娘亲的。况且,他也完成了当初承诺的三年孝期,但愿嫂子在天有灵,可以汇聚福气,投个好胎。 人死如灯灭,徐柳氏凛然从儿媳妇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徐念念不由得有些感伤,想起嫂子娘家人因为犯了事儿,多是成了庶民。眼看着几年过去了,她倒也是同侯爷和父亲提及,若是可以帮衬着一把,就帮衬一把吧。 徐柳氏夸了许氏半天,捏了捏女儿手心,说:“除此以外,嫣嫣的事情也定下啦!” 徐念念愣住,虽然父亲参与进来,但是这么快就有了眉目?她妹妹什么脾气自然是知晓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嫣嫣那孩子终于开窍了。不但令人将红红送回府上,就当是凉州送回来的诚哥儿三姑娘。自个还主动答应了嫁给黎行之,我这块心病哦,总算是除了根。” 徐念念大惊,上次见面徐嫣嫣恨不得扒了黎行之的皮,现如今怎么? “你这是什么眼神!”徐柳氏见她不置信的样子有些内伤,说:“你妹妹终于嫁出去了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徐念念不自信的问道。 “能有什么隐情?红红是黎行之的孩子,他不该娶嫣嫣吗!”徐柳氏冷哼一声,道:“你可别给我添乱,好不容易才同意下来的,我可不想出意外。” “皇室那里可有说头。” 徐柳氏点头,道:“自然是和皇帝还有太后娘娘坦白从宽。再说嫣嫣出事儿是给贤妃娘娘隋煜宝挡在,她如今找回来了,贤妃娘娘居然怀上身孕,反倒是大吉利的事情。” “哦。”徐念念没有多言,却着急去问妹妹原因,道:“嫣嫣人呢?在后院吗?” “怎么,我不许你去看望她。”徐柳氏强硬的说。 “娘亲!”徐念念无语,说:“嫣嫣婚期何时?”以她对娘亲的了解,怕是定的偏早。 徐柳氏果然笑着说:“八月份。还有两个月么……” 徐念念算了下,到时候她就要生了,怕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的妹妹出嫁,还是委屈嫁人,她多少有些心伤,说:“娘亲,怎么这般早。” 徐柳氏撇嘴,说:“我还嫌晚呢。她一日不嫁人,身份就不能明了,我也想闺女啊。” “那您还这般草率就把妹妹嫁出去!”徐念念无语,对于她娘有时候的想法,她虽然不认同,却不得不说,若是嫣嫣同意下来,爹娘做法无可厚非。 “你懂什么,人家康亲王条件也不差呀。他可是在我和你爹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善待嫣嫣,还承诺不纳妾呢。我知道嫣嫣当初跟他委屈了,可是过日子和谁不委屈?遇到个愿意负责任的,两个人又有了孩子,没道理不在一起吧。” …… 徐念念尚未开口,徐柳氏继续洗脑道:“我瞅着黎行之不错。对外说是嫣嫣流落在外面被康亲王救下,于是就决定做亲了。” 徐念念顺着母亲说了会话,便撤出主屋,寻了个嬷嬷绕路到后院。她以前管家多年,奴仆都知晓老夫人好糊弄,却不愿意得罪顶着襄阳侯夫人名头的徐念念,谁让三姑娘夫君见谁招惹他媳妇就弄死谁呢。太恶霸了……更何况三姑娘此时挺着大肚子,于是一路无阻来到后院。 徐念念进了妹妹闺房,吓了一跳,徐嫣嫣果然在绣嫁衣。 徐念念愣住,望着妹妹分外柔和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她可以放下过去,向前看,还是该心疼她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一切。 “姐姐!”徐嫣嫣抬起头,唇角微微扬起。 徐念念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轻轻揉了揉,道:“瘦了些。” 徐嫣嫣立刻红了眼眶,说:“前几天生了场病,回奶了。” 徐念念嘴唇微张,却又闭上。 “娘给红红请了奶娘,当时大哥任上伺候人生的孩子。她娘当时难产,日后养在许氏身边,我只希望许氏真如外面说的那般体谅人。” “嫣嫣,不怕,有大哥和爹娘,红红受不得委屈。” “就是庶出……”徐嫣嫣泪水哗的流出来了,说:“姐姐,我到底是自私,还是没用。” “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徐嫣嫣抿着唇角,说:“我本是不想嫁人的。可是大家说的没错,红红跟着我,定会遭受一些不必要的鄙夷。她明明不应该如此……” “所以你想开了?” 徐嫣嫣低下头,道:“我不嫁人爹娘忧心,既然黎行之是红红的父亲,索性就嫁给他吧。他答应我分开住了,暂且先凑活过。否则嫁给谁也都是嫁,上面又是婆婆小姑子相处,我也做不来。” “嗯。”徐念念点了下头,说:“你若是真能够放下,也是不错的。” 徐嫣嫣目光复杂的看向姐姐,道:“姐姐,你当初……” 徐念念一怔,惨然一笑,说:“别说当初,即便是现在每当想起来都会恨得牙痒痒。但是不得不佩服岁月这抹良药,经常去想想那个人的好,然后去客观的寻找自己的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场我以为永远放不下的心结,慢慢就散了。尤其是孩子来了,我只愿岁月静好,我们都不再做那口是心非的傻瓜,互相伤害。” “姐姐!”徐嫣嫣哭了,道:“姐姐嫁给姐夫,终归有爱情。可是我和黎行之,却是噩梦。” “诚如你所说,既然是梦,不管好坏终有醒的一日。我一直觉得,不管你嫁他不嫁他,都要走出这场噩梦才是。”徐念念宽慰她,摸着她柔顺的秀发,说:“我们家嫣嫣长大了,学会体谅爹娘,懂得克制隐忍,现在连说话都不结巴了。” 咚的一声,吓了徐念念和徐嫣嫣一大跳。 黎行之尴尬的站起来,望着同心里人长得很像的徐念念,实在生不出厌烦的心思。 他揉了揉后脑勺,说:“我、我、我刚来……” 黎行之旁边还倒着个丫鬟,委屈道:“姑娘。” 徐念念眉头皱起,见这丫鬟凤眼红唇,一双眼睛时不时往黎行之身上飘着,便心生不喜欢。她不由得打量了几眼黎行之,确实当得起唇红齿白,英俊倜傥。就是脸色有些差。 她尚未开口,黎行之见她先是看丫鬟,又瞄他,生怕徐念念误会什么,冷声道:“这丫鬟太不知道羞耻。刚才故意往我身上倒来的。” 小丫头也有些恼羞,说:“公子戳在墙角处,谁又知晓是不是坏人!” 黎行之气急,道:“那你可以喊叫啊,往我身上碰是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有几分样子就做出勾栏女的烂事儿,嫣嫣身边怎么会有你这种奴才!” 徐念念彻底呆住,她真是挺佩服未来妹夫骂人的功力。 徐嫣嫣受不住了,呵斥道:“你个大男人和小姑娘较劲什么!” 黎行之立刻气势弱了下来,撇撇嘴,说:“我又不是傻子,上次来看你她就老瞄我。照我说这种有坏心思的丫头就该扒了在院子里打,看谁还敢生出贱人心思。” “够了!”徐嫣嫣有些尴尬的看向徐念念,小声道:“这人一直特偏激。” 徐念念浅笑,说:“他对女色倒是无任何怜弱之心。” 徐嫣嫣干笑,话说何止是没有,对女人简直比对男人还要狠心啊。黎行之这辈子没少吃亏在婶婶身上,又有不举的隐疾,哪里看得上女子呢。偏偏他还特别敏感,但凡有个小丫头偷看他一眼,他都恨不得弄死人家。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也觉得冤枉,她只是刚刚生出一点心思而已,怎么就,怎么就落得要被未来姑爷脱了衣裳在院子里打的地步。这不是要她命吗? 她一个劲的哭,徐嫣嫣也嫌烦。后院的丫鬟都是娘亲后买的奴才,眼生极了。黎行之见她蹙眉,立刻怒道:“还不滚,真逼主子打你不成!” 小丫头立刻爬起来转身跑了。姑爷太厉害了,她再也不敢生出任何非分之想。也真可惜四姑娘嫁给他,日后不会被打吧。 黎行之凶完丫头,变脸似的抬起头好生看向徐念念,说:“姐姐身子可爽利,嫣嫣常说心里最在乎三姐姐了。” 徐嫣嫣挑眉,翻了个白眼。 130.第94章 徐念念看出妹妹的不耐烦,莞尔一笑。黎行之和妹妹之间的首尾她并不清楚,可是有一点却是无法忽视,那么就是就现在的黎行之而言,徐家挑不出什么大错。 她仔细打量了几眼黎行之,后者立刻抬起脖子,站的笔直,倒也算是分外看重他们家嫣嫣。女子在婆家凭的便是夫君的喜爱。她也不知道该说嫣嫣突然想通了,到底是好是坏。既觉得心疼,又觉得了却一桩心事儿。 “我和姐姐有悄悄话说,你出去吧。”徐嫣嫣扭过头,一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烦的样子。 黎行之蔫蔫的和徐念念道别,磨磨唧唧的转身离去。他走在门槛处,猛的回过头说:“我不是偷偷来瞧你的,待会去回禀岳母大人,我不会和岳母大人说三姐姐在这里的!” 徐嫣嫣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合着还卖上乖了?她娘亲生怕她嫁不出去的,再加上黎行之臭不要脸伏低做小,倒是颇得她母亲喜欢。这种时候都敢叫岳母大人了! 徐嫣嫣瞪着他,直言道:“黎行之你不要因为我娘的态度就翘尾巴,咱俩事情到底如何你心里很清楚,别逼我反悔。” 黎行之脸色立刻白了,急忙说:“我这就走。中午也不留饭了,你好还要陪三姐姐说话!”他逃命似的离尅徐府,落在徐念念眼里却觉得好笑。 她安静的望着妹妹,道:“若是没有先前的事情,这人现在看起来,倒是不错。” 徐嫣嫣咬住下唇,说:“我也不过是想通罢了。嫁给谁都是嫁人,好歹嫁给黎行之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看红红。若是其他人,谁受得了我疼爱侄女呢。况且,我也和他说了些条件,他如今是答应了,就是不晓得以后会不会反悔。” 徐念念心疼的握住妹妹的手,道:“虽然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一个过不去的坎,但是为了你可以活的轻松一些,姐姐还是想劝你,若能放下,便放下。”比如她自己,真走到了那一步,反倒是觉得心里释然了。这世上,谁能说没有堵心的事情呢。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别碰触彼此的原则底线就是了。 “姐姐。”徐嫣嫣红了眼,说:“其实论他当年做的事情,我嫁给他,都觉得恶心。” “嫣嫣……” 徐嫣嫣咬住下唇,道:“可是现在我的状况,嫁给别人,也觉得恶心。反正怎样都是恶心,就跟他吧,好歹爹娘面子上过得下去。其实家里待我已经仁至义尽,若是生在其他凉薄人家,我怕是红红都没生出来,就被沉塘了。”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徐念念攥住她的手,说:“千万别轻生,我走过那么一回,后悔不已。爹娘养大我们不容易,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去死,然后让亲人悲伤,这才是最傻的。” “嗯嗯。”徐嫣嫣破涕而笑,说:“放心吧,姐姐。我惜命着呢。你说脸皮厚也成,反正我就要好好过着。黎行之那小子虽然混蛋,好歹现在紧张着我,到时候我风光的嫁了,也省的娘亲在外面抬不起头!那个什么什么徐袅袅,我听说皇帝一点都不稀罕他,当初我落难的时候咱们徐家还差点因为她和宗族闹翻了?” 徐念念点了下头。 她微笑的摸了摸肚子,道:“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立后容易,废后难。爹虽然有气,却并未真想和徐家宗族较劲,大不了不在有交集便是。” “爹不想,他们就不上门吗?当初因为我的事情,许给爹的良田最后怎么样了?” 徐嫣嫣冷笑,不屑的说:“这帮势利小人!老百姓才不晓得皇帝宠爱谁与不宠爱谁,光是那皇后名头,就够徐袅袅一家在外面胡作非为,也就是爹顾及徐家老脸面,照我说应该眦睚必报,立刻把她拉下来。” “傻丫头。”徐嫣嫣摸了摸她的手,说:“良田的事情他们当初本想借他人之手毁爹名誉,没想到落皇帝手上了。据我所知,徐袅袅至今仍然是处/子身子,你姐夫的意思是,待煜宝娘娘为皇上诞下子嗣,就助她封顶后卫。” 徐嫣嫣眼珠一转,就懂得什么意思了。皇帝怕是早就有废后之意,现如今攒着大招呢。其实她姐夫也为难,若是其他人家的皇后,随便怎么处置。偏偏是徐家人……他们这一房和徐袅袅一房不对付是一码事儿,落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家人。若是徐皇后真犯下大事儿,她爹也要被人诟病。搞不好还以为皇帝是针对襄阳侯隋孜谦的呢。 所以,这罪责要一点点积累起来,还不能是要命的大案。真是苦了小皇帝……另外一方面,贤德双妃,立谁为后呢?千尤画再作死也是皇帝心头肉,第一个动心的女孩,总归是有私心不愿意让女孩对他失望的吧。若真立刻废后,千尤画还不是往死里逼皇帝立她呢? 好在隋煜宝怀了孕,届时徐袅袅被废后,她倒是可以母凭子贵,直登凤位。 姐妹俩对视一眼,开始闲聊起了备嫁事宜。徐念念还挺怕徐嫣嫣钻牛角尖的,没想到妹妹比自己想象中豁达多了。也走出了刚生产完时候抑郁似的那段过程,她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外面人听说徐家四姑娘找回来了,还是康亲王在执行差事儿时候遇到的。众人开始八卦这姑娘到底造了什么罪,不是听说是病死的吗?怎么现如今发生逆转……好在小皇帝给徐家撑腰,却也引起了千家等几个打算送女孩进宫选秀的世家关注。 当年徐家四姑娘出事儿的时机是什么?徐袅袅被先皇选成太子妃。于是有人议论纷纷,开始传闻徐嫣嫣失节,更有甚者说徐家骗婚,欺骗了先皇。好在没人敢当众上折子参徐大人。毕竟襄阳侯和小皇帝立场鲜明,这件事情皇室都说一切是先皇的主意,都是知道的,别人还敢说什么? 不过徐老爷也没少因此被人挤兑,连带着徐家大爷和长公主家三姑娘的婚事儿差点黄了。 许家近来谋到了差事儿,况且镇南侯李家渐渐有起伏的兆头,许驸马有些不愿意将嫡出女儿给这样人家续弦了,还前几年不让生孩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其他世家伸过去橄榄枝,好在长公主在家里地位很重,她一句话还是不容人拒绝这桩婚事儿。 徐嫣嫣已经不是无知少女,多少听到一些闲话,况且娘亲近来足不出户,就连长公主的生辰宴都没去。她郁闷至极,忍不住在屋里和夏氏感慨,道:“这世道对女子真不公平,也难怪那些名声不好的少女,祖家都是不认的。我怕是又给家里和姐姐添羞了。” “姑娘说的什么话。”夏氏安慰她道:“老爷夫人都没说什么,更何况我瞅着三姑娘才不是在乎外人闲话的人。” 徐嫣嫣想到此处,噗嗤笑了,说:“嗯。”她姐姐当年不比她还惨烈? “我前阵子还听到老爷说呢,四姑娘活着就必须是徐家四姑娘,没道理为了外人的感受还认不回女儿了?隐性瞒名那一套在徐家不兴的……” 徐嫣嫣咬住下唇,轻声道:“嗯,爹爹以前虽然老训我,关键时候还是向着我的。” “所以姑娘切莫在说这种话,听着令人难受。”夏氏摸了摸她的头,说:“药煎好了,养好身体要紧。”徐嫣嫣当初被黎行之吓到了,然后回了奶,现如今也不喂红红了,开始吃药调理身体出嫁,可不想再让外人看徐家笑话了。 徐家四姑娘的事情会被有心人传的到处都是,与来年开选秀有些关系。明年是建元三年,宫里打算开选秀了,徐袅袅既不受宠,娘家还做些缺德事儿,她还不晓得维护同襄阳侯岳丈徐大人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徐袅袅最终的下场。 徐氏若做不得这个皇后位置,自然有人可以做得。况且,皇帝年少,这枕边席的位置吧,还是值当送女孩进宫争一争。于是,众人蠢蠢欲动。 就在故事版本每日一变,徐家已然成为风口浪尖的时候,康亲王府寻官媒上门提亲了。这可真是打脸的消息,康亲王是谁?黎行之的脾气众人皆知,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他是绝对不会娶个失节女子,被人诟病一生的。 这绿帽子戴上可挺难摘下去的,若徐家四姑娘有问题,康亲王怎么会上赶着下聘要迎娶徐家四姑娘呢?更何况这姑娘是康亲王亲自救回来的,必然晓得来龙去脉,于是流言不攻自破。各种传言偃旗息鼓,大家才发现,徐老爷不得了啊。、 徐家嫡出的两个姑娘分别嫁给襄阳侯隋孜谦和康亲王黎行之,这二位可不是当今小皇帝眼前最红的两个年轻人!皇帝心也真大,就不怕二人成了亲戚后,会联手蒙蔽圣上吗? 就在大家众说纷纭的时候,黎行之跪在宫里和小皇帝哭诉,道:“皇帝给臣做主啊,隋孜谦他居然仗着姐夫身份,插手我和徐嫣嫣的成亲日期。我本是和岳丈大人都说好了八月份迎娶,可是偏偏襄阳侯说他妻子正值生产,可是他夫人生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黎行之没坦诚的是,偏偏徐嫣嫣很听她姐夫的话,认为若是徐念念没法送她,将是人生的遗憾。反正红红都注定是徐家大哥的孩子了,不如过到来年年后再说吧。 整整拖了半年啊,半年啊!!! 131.第95章 黎弘宸也是头大,其实他觉得吧,你们爱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成亲,自己商量去呗,求他就管用了吗?他最近也快烦死了,因为隋煜宝先怀孕,千尤画那边爷爷和她哭,哭的他都不愿意去了。他还想和黎行之吐槽呢,没想到被黎行之抢先跪地,说起了自个的婚事儿。 黎弘宸咳嗽一声,道:“这毕竟是你府上和徐家的婚约。若是徐老爷不愿意,自然不会任由孜谦舅舅插手呀。” 黎行之瞥了瞥嘴角,说:“徐老爷……不向着我。” 黎弘宸皱起眉头,道:“那徐老夫人?爱卿上次不还和我喜上眉俏的说徐柳氏很喜欢你吗?”小皇帝冷哼一声,他前阵子心烦意乱,这货还和他得意受未来岳母看重,即将娶得美娇娘,让他嘚瑟,现如今踏实了。 黎行之郁闷的说:“哎,本来都搞定的事情,谁晓得隋孜谦那人狡诈万分!” 他一抬头发现小皇帝微微不认同的表情,改口道:“好吧,隋大人心思敏捷玲珑心思,一心为妻妹体面着想。他说徐家大哥年后就要返京述职,嫣嫣小时候最被兄长疼爱,不如等徐雨诚回家后再成亲呢。况且徐雨诚总是比戒哥儿更适合送妹妹出嫁。”黎行之说完就快哭了,徐孜诚要回京的话怎么都要等到年后,这万一接替的官员若是不娴熟,以他对徐家大哥的了解,搞不好多待一个月交接,若是等徐家大哥,他和徐嫣嫣还要不要成亲了! …… “所以徐母就应了?” 黎行之咧着嘴角,悲伤道:“侯爷多为徐家着想啊?就显着他是好女婿了!”他忍不住嫉妒似的说道:“人比人,气死人!” ……黎弘宸一时无语。 “圣上,何时招徐大人回京呢?水云县的县令一职,可需要卑职提醒户部一声,尽量早日安排。定要派个伶俐的过去,不可耽搁徐大人归期。”他顿了下,说:“其实徐大人眼看着就要和长公主府的女儿定亲了,说到底还是皇家宗室的亲眷,不如许他节前归京呢?徐家大哥离家两年多,每年都是独自一人在他乡过年,真是怪可怜的。” 黎弘宸顿时误了,合着今个黎行之求的是这个。他自知徐嫣嫣和徐念念姐妹情深,肯定是要等徐念念抱孩子生了出月之后才会同他成亲的。如今还赶徐柳氏受襄阳侯提点,有意让大儿子回来送妹出嫁,为了早日成亲,黎行之既然改变不了徐嫣嫣的坚持,好歹不能再让徐雨诚耽搁了婚期。 黎弘宸摇头,说:“你也真是够累的……”成个亲都操心成这样了。 黎行之立刻卖惨,道:“臣总是没法和侯爷相比的。他上有太后娘娘帮衬,又有三姐姐暖着,现在岳父岳母大人当他是半子。臣又有什么?本是定好的婚期,说改就改了,还是因他一句话,臣也只能受着。偏他是圣人看重的舅父,臣万事只能自个独自悲伤。怕是日后就算娶了媳妇,更要看他脸色了……”他说的难过,仿若被欺负了似的。 黎弘宸也觉得黎行之不容易,毕竟这孩子从小到大什么环境他是知晓的,便答应道:“徐雨诚的事情我记下了。到时候会叮嘱户部去安排,年底就让他提前回京。争取让徐家过个团圆年。” 黎行之眼睛一亮,急忙请旨谢恩。现如今襄阳侯的夫人徐念念预产期是八月底,这要是早产呢就七月底,做足两个月月子是九月底。徐雨诚的事情操作的好,包不起一月份就能回来,到时候他和嫣嫣的婚事儿不如和春节凑一起办了! 他想到什么,立刻跪地谢恩,道:“待日期定下,还望圣人给臣体面,下旨赐婚。” 黎弘宸翻了个白眼,说:“我知道了。到时候徐大人若是提前回来了,我自会早日给你下旨。” 黎行之顿时爽了,旨意若下了,嫣嫣万不能继续逃避。他的媳妇,总是不能真拖到明年啊…… “谢皇帝厚爱。”黎行之真诚的谢了恩。 于是变成皇帝吐槽了,道:“近来千氏那头……”黎弘宸欲言又止,黎行之却是猜到了什么。千尤画的妃位是黎弘宸自个争取来的,太后娘娘隋氏和襄阳侯都不看好,所以自个选的女人,坑死了也要自个来填。 关于千氏,黎弘宸是不敢和母后还有舅舅娶提及的。便私下里常和黎行之牢骚,寻求解决途径。 黎行之见小皇帝愿意帮他,本着同命相连的境地,他感慨道:“圣人的苦衷,臣现在才明了。以前不曾对女子动心,倒是不晓得为人揪心的痛处。现如今臣明白圣人待贤妃娘娘的心思。可是娘娘因为德妃怀孕的事情闹脾气了?” 黎弘宸尴尬一笑,道:“她心里不好受。” 黎行之犹豫片刻,说:“皇帝近来去的勤吗?” 黎弘宸点头,说:“隋氏怀孕后,自然不能侍寝。我本更喜欢千氏,便去得更勤了。倒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陪陪她,怕她心里不舒坦。” “陛下,臣认为陛下不如远着点千氏呢?” “啊?”黎弘宸蹙眉道:“那岂不是更令她伤心了。” 黎行之摇头,诚恳的说:“臣最近一直在看书,说这女人真是不能太惯着。陛下越是去的勤,她便觉得陛下是应当的。还不如远着点,或许再去,娘娘定不会发脾气,反倒是珍惜这机会,好好伺候陛下呢。” “这方法……” 黎弘宸摇头,却见黎行之又道:“或者陛下争取早日让千氏也怀上孩子,不就完了。” 黎弘宸脸上一热,怀孕生孩子这事儿,难道还是男人能控制的。 黎行之趁热打铁的说:“陛下试试吧。连着四五天不去,再去保准娘娘那边好生伺候呢。”书上说了,女人也要治。他就治过一次徐嫣嫣,最后把媳妇弄跑了。~~o(>_<)o ~~ 这法子黎行之是万不敢用的,可是皇帝陛下同他不一样,千氏作为争宠的女人,那么就要有争宠的觉悟。明年就要开选秀了,别说其他世族有心思,就连她也是有人上门结盟的。不过他现如今要娶徐嫣嫣,那么立场自然有变化。千家和徐家关系不好,他就算不愿意捧着隋煜宝,也要换个去捧着,却是绝对不会再撮合皇帝和千贵妃了。 不是他看不起千尤画,小孩子心性太重,起初能让皇帝有新鲜感,时间长了哪个男人都受不住。不如他们家嫣嫣率直,那是真不想嫁给他,而不是吊着他。 黎行之心头一紧,他倒是宁愿嫣嫣吊着他呢。 小皇帝和黎行之彼此吐槽完毕,心情都舒畅不少。黎行之出了宫从月盛斋总店买了好吃的点心,分成三个包装,拎着就登门徐府。按说两家结亲,小辈不应该继续来往,可谁让黎行之没长辈呢。回家也没个人说话,还不如去徐家,好歹有些热乎劲。 徐夫人唠叨,说话没重点,黎行之却愿意哄着她,除了徐嫣嫣的原因,实在是他寂寞太久了。 徐柳氏听闻黎行之上门,见丈夫脸色不太好。 “这孩子是有些没规矩,还没成亲呢,就把这当家了。” 徐柳氏反驳道:“这话别让孩子听见。他家里没有人,愿意亲近咱们怎么了。红红还是人家的女儿呢,人家不能来看孩子啊。” 徐老爷无语,说:“黎行之哪次是冲着孩子来的?”他倒是觉得是冲着他们家老婆子来的。徐柳氏和黎行之说话的时候都快比他多了。老爷子也是会吃醋的。 徐柳氏冷哼,道:“你们都嫌我没见识,不愿意和我唠嗑。难得有个小辈愿意听,我才愿意多疼他一些。” “咳咳。”徐念念咳嗽一声,道:“爹娘,你们也是够了。”为了个女婿快吵起来了。隋孜谦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说:“喝口水吧。” 徐念念嗯了一声,接过夫君从丫鬟手里接过来的热水。两个人对视一望,唇角弯弯。 徐老爷夫妻看在眼里,满意的笑了笑。现如今三丫头不用他们操心了,就剩下把四丫头嫁出去,然后再给老大续弦。 黎行之一进屋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心头生出羡慕,愿他也可以和嫣嫣如此心灵相通,相濡以沫。 因为他来了,徐嫣嫣避讳的回到后院。 黎行之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攥了攥拳头,定要赢回爱人的心。 转眼间到了七月底,徐念念提前发动了。 徐念念这一胎,必然凶险,这是隋孜谦早有准备的。 可是当他下朝后,眼看着府上管事儿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煞白的往家赶。皇帝本是要留他说话,听闻襄阳侯夫人发动了,便急忙派太医去侯府上侯着。 襄阳侯府上还算井然有序,徐嫣嫣担心姐姐早产,七月中旬就住了过来,也幸亏有她撑着。 她生过一次孩子,好歹能给姐姐做下心里安慰。况且襄阳侯府没有长辈,若是姐姐生产,她要帮着管下后院。姐夫待姐姐情深意重,怕是到时候根本顾不得除了姐姐以外的任何事情。 事实果然是隋孜谦根本无法控制情绪,彻底慌了…… 124.第88章 徐念念如今怀着身子,越发感受得出为人母亲的辛劳。她的孩子尚未出事儿,偶尔的一次胎动就能令她和隋孜谦动容莫名。更何况是生下来,还带了两个月的娃娃? 她垂下眼帘,将目光落在孩子身上,道:“哪里红了,分外的白才是真的。” 徐嫣嫣得意的抬起头,笑眯眯的说:“夏姨说了,刚生下来的孩子越红,日后就越白呢。” 徐念念嗯了一声,见她提起孩子似乎有说不完话,便在一旁安静聆听。良久,徐嫣嫣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曾经是个闷葫芦,后来却成了话唠。现在生下红红以后,真是话一开口就滔滔不绝的喂奶经,简直快比得上佛堂里和尚们咏诵的金刚经了。 徐念念看到妹妹的样子,就不由得想起自个,她不会也这般神叨吧。 没一会,夏氏走了进来。她是原来的老尼姑,如今大家都叫她夏嬷嬷。 “侯夫人,您怎么站着呢。”她望着徐念念的肚子,皱起眉头,说:“可真是又圆又大。” 徐念念憨然一笑,道:“起初很小呢,就是最近这一个月长起来的,我都快撑不住了。” “快快坐下。”夏氏摸了摸她的肚子,说:“不知道的以为这是怀着两个呢。” 徐念念叹了口气,道:“现如今大夫都怀疑是双胎。毕竟我和嫣嫣妹妹是双胎,两个侄儿也是双生子。” 夏氏顿时目瞪口呆,徐嫣嫣却是急红了眼,道:“姐姐,你别吓唬我。” “怎么就是吓唬你了?”徐念念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 徐嫣嫣脸色煞白,说:“我这次可是经历过生产,那真是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姐姐肚子里若是两个娃娃……”她说不下去了,不由得想起大嫂之死。生一个孩子都会伤了身子,何况是两个。最主要的是姐姐是头胎啊! “姐夫知道了吗?”徐嫣嫣问道。 徐念念踌躇片刻,说:“本是打算进京后寻大夫再看下,然后告知他的。这不才到了京郊,我就来看你了。” …… “姐姐,你还是回去躺着吧。照我说不要下床了。双胎产妇容易早产的。”徐嫣嫣紧张的说,她刚生完孩子,回想起来很是心有余悸,简直是一场噩梦。 “我懂的,就是康亲王那呢。嫣嫣,你实话同我讲,他是不是有病啊!” 徐嫣嫣脸上一热,同夏氏对视一眼,说:“嗯,我总觉得他不正常。在我面前爱自言自语,可能觉得我是个哑巴不会说出去吧,又可能他往日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压抑的有些变态。” 夏氏想起黎行之折腾人的狠劲,道:“夫人,您千万别让老夫人将嫣嫣姑娘嫁给黎行之啊。他那方面需求紧,每次姑娘都被弄伤呢。” “他伤过你?”徐念念不可置信道。 徐嫣嫣脸颊通红,说:“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控制不住情绪。每次同房后都要上药,我一点都不觉得房事儿有啥好的,偏偏有些女人还离不了。” 徐念念也害臊了,她想起自己和襄阳侯的耳鬓厮磨,那坏人偶尔的玩弄和挑逗,真的有嫣嫣说的那般不堪吗? 相较于隋孜谦,黎行之这方面却是嫩得很,可以叫做光有蛮力……再加上徐嫣嫣装哑巴,总是不能诉说心底事儿,黎行之还自我感觉良好,越发卖力气,生生让人家女孩恐惧了。 “姐姐,这种话我不好和爹说。但是娘那方面,你就帮我直言吧。除非娘想逼死我……” “好妹妹,你别说了。”徐念念摸了摸妹妹的脸颊,道:“我回去和你姐夫再商量下。” 徐嫣嫣急忙拍马屁道:“谢谢姐姐了,如今也就姐夫可以帮我。爹娘耳根子软,再加上黎行之那畜生惯会在外面装呢,姐姐千万别信他。” “我晓得。”徐念念又坐了会,便听闻襄阳侯隋孜谦亲自来接她了。妹妹刚出月子,还喂着奶,隋孜谦不方便进屋,于是徐念念叮嘱了下人们半天,方离去。 隋孜谦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在门口对视片刻,徐念念笑了,说:“你这是干嘛。” 隋孜谦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才分别一小会,我就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 徐念念脸颊微热,说:“侯爷越来越会说话了。” 隋孜谦眯着眼睛笑了,道:“我抱你上车。” “别介,你扶着我吧。肚子太大,你抱着我反而担惊受怕的。” 隋孜谦无语,一边扶着她,右手却是去托她的屁股,还捏了一下,太不要脸了。 上车后徐念念瞪他,道:“下次还是让岫红扶我吧。” 隋孜谦却是无耻的抬起手,抱怨道:“为何这里没涨肉?”他一想到念念变成风韵女子,浑身上下就跟火烧似的受不住。 徐念念脸颊通红,说:“你个登徒子!” …… “嫣嫣如何?” 徐念念皱起眉头,道:“我瞅她状态不好,一颗心都扑在孩子身上。不过她今个倒是提醒我,既然她完全不打算改嫁到好人家,不如就给她寻个去世的夫君吧。然后就说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她,便将她和孩子一起带回京城。” 隋孜谦蹙眉,说:“念念,你若是捏造一个妹夫出来,即便是个死人都会有隐患。今时今日我们得势无人敢造次,日后若失了圣心,这就是欺君。” “当真无法圆满吗?”徐念念也知道后患无穷,否则他爹当初不会连孩子都不想让嫣嫣留下。 隋孜谦叹气,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关键是势力……你得势,硬是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也有人附和。 隋孜谦见徐念念情绪失落,忽的捏住她的下巴送上一个香吻,道:“傻瓜,我吓你的。你夫君在当下还是护得住你妹妹名声的。这事儿我们不瞒着皇帝,回去就和他说清楚。” 徐念念一怔,忍不住笑了出声,一下子扑进隋孜谦怀里,吓得隋孜谦大叫。 “你的肚子!”这要是压一下可就罪孽大了。 隋孜谦摸了摸妻子的肚子,叹气道:“四妹妹钻了牛角尖,其实这法子于孩子一点都不好,低门户的丧父之女,哪里比得上徐太傅家的孙女强?即便是庶出,门第上也高出一大截!更何况徐大人做的是皇子们的老师!” 徐念念一怔,还没来及深思就被突然爬到胸上的大手揉的浑身发热。她娇憨的低下头,看在隋孜谦眼里却是诱惑至极,轻声的说:“晚上,你记得好好谢我。” 徐念念浑身发热,自然知道夫君求的是什么。 一想起那些羞死人的动作,她便有不管嫣嫣的冲动,让妹妹自生自灭吧,她才不要给隋孜谦用那种方式解渴…… 两个人准备进宫,却不晓得康亲王已经在皇宫里磨了皇帝殿下许久了。 黎弘宸自打知道黎行之为爱痴狂的对象是徐嫣嫣,就再也不敢多管这事儿了。当初徐嫣嫣因为隋煜宝被绑架,说好听点被黎行之救了下来,难听就是成了黎行之的……暖床女子啊。 黎行之信誓旦旦的跪在地上,道:“殿下,徐夫人真的愿意将女儿嫁给我的。” 黎弘宸思索再三,说:“那你去寻徐夫人出头便是,求我没用啊。” 黎行之咬牙,说:“徐夫人并不晓得嫣嫣被襄阳侯藏在哪里了!” 小皇帝撇撇嘴,暗道徐夫人不晓得,徐大人能不知道吗?分明是不想告诉黎行之,还说什么愿意许配给他,那是襄阳侯没回来呢,指不定真相如何。 他才笼络回了舅舅的心,可是不敢再招他呢。 黎行之委屈的红了眼眶,恨道:“襄阳侯将我未来妻子藏起来就算了,臣顾忌皇帝脸面,自然是不想和他争执的。可现今臣只不过是想见一下嫣嫣……” 黎弘宸快被这发小烦死了,可是两个人毕竟感情甚好,若不是徐嫣嫣是舅父的妻妹,管他是谁他都会帮他一把。可偏偏就是舅父的宝贝妻子妹妹啊……想着前几日舅舅发来的信函,估摸着就这两日进宫,他怕舅父见到黎行之发怒,宽慰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容我想想……” 黎行之见皇帝目光闪烁,就知晓此事儿没戏,不由得快把隋孜谦诅咒死了。他和徐嫣嫣两情相悦的事情,关襄阳侯屁事儿? 若说名声,襄阳侯当初待徐念念就好了吗!隋孜谦这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然,他就是那甚是柔软的可怜老百姓…… 黎行之情绪越发偏激,远看一个属下跑过来,道:“大人!” “嗯?”他抿着唇,说:“有话快说!” “有消息了!”属下表情甚是激动,道:“属下派人跟着襄阳侯夫人,发现今个她去了京郊一处院子,属下怀疑……” 他话未说完,黎行之便清醒过来,道:“立刻带我去!” 属下称是。 两个人走到半路,黎行之又开始嘀咕,道:“不成,我要回家换身衣服。”这几日卖惨,他胡子拉碴的很是可怜。可要是挽回嫣嫣的心,他怎能这般去见她呢! 黎行之半路回了王府,对着铜镜折腾了半个时辰,最终是洗了个澡刮了胡子,还换上一身浅绿色长衫,将一头墨色长发束在脑后,还不忘记怀里揣了个诗词集,换了辆马车上路。 125.第89章 黎行之身旁的小厮和属下们眼看着主子突然变了个风格,都差点摔了个跟头。 此时,黎行之的脸上时不时还露出一抹忧伤,也不晓得找谁画了眉,黑宝石般的眸子清冷忧伤,任路人们看了都忍不住想看第二眼,这位爷生的真好,清瘦高傲,冷峻异常。 黎行之心里暗想,上次强硬的法子行不通,这次当如何是好呢? 庄子上的徐嫣嫣尚不知道危险临近,她抱着两个月的红红,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 “嫣嫣,红红都睡了,你要不要挤挤奶。”共患难过的夏氏把嫣嫣当成亲闺女。 徐柳氏在徐府上照看两个哥儿,自然没法全身心的投在女儿身上,也不可能老往庄子跑。况且徐夫人一心认为女儿年轻,总归是要改嫁的,并不希望徐嫣嫣将精力花在红红身上。 按照徐柳氏的想法,要么徐嫣嫣嫁给康亲王黎行之,想个办法让红红以外室女的身份入府,成为庶长女。既可以将女儿养在身边,还全了众人名声。或者徐嫣嫣把红红过继给徐家大哥徐雨诚,他们再给她寻门亲,若是想孩子可以回到娘家看侄女。 因此徐夫人每次来都是念叨,徐嫣嫣根本听不进去,索性希望娘亲别来。 徐嫣嫣摸了摸胸,道:“嬷嬷,是不是我补过了,还是红红吃的太少了,为何每晚都涨奶。” 夏氏浅笑,说:“姑娘身体好吧。红红毕竟是女娃,比不得小子们。我帮姑娘挤出来,省得成了硬块再生病。” “嗯,辛苦嬷嬷了。若不是嬷嬷帮我,我对带孩子根本无从下手。”她如今处境,也不好去张罗得力的奶娘。未婚生产呢…… “姑娘快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还在庙堂过着毫无盼头的日子。” 两个人对视一笑,望着熟睡的红红,又说起了孩子。 “红红方才可逗趣了,我拍出了个响嗝不说,还吐着泡泡。”徐嫣嫣眯着眼睛,咯咯咯的笑着。 “小孩子大点会更淘气。不出几个月,你喂她水,她就能吐着玩,还笑话你。” “是吗?”徐嫣嫣瞪大了眼睛,道:“真是做梦都盼着她开口叫娘的日子。” 夏氏嗯了一声,却也料到,这样的徐嫣嫣,如何会让孩子叫别人爹娘? 其实作为过来人,她倒是认同徐家父母的想法,不如把孩子过继给徐家大郎,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前任首辅大人,现任皇子老师徐大人的孙女身份活下去。还有疼爱她的祖母,在朝为官的父亲,两个得力的哥哥,怎么着都比留在徐嫣嫣身旁,做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或者是门户低的丧父之女强吧?日后说亲就能体现出来了…… 所以夏氏试探性的劝过徐嫣嫣好几次,但是一开口嫣嫣就崩溃的哭了。女人刚生完孩子以后本就情绪失常,她怕她月子里落下病根,根本不敢谈及。 奶娃子睡着了,徐嫣嫣就盯着红红看,一点都不会觉得腻。肉嘟嘟的小脸蛋,轻轻一掐都能出水的小手,徐嫣嫣低下头啄了孩子额头一下,满足的哼了一声。 真是有女万事足啊…… 黎行之在庄子外面探查了半日,发现院子内的护卫多达三十多人,强忍下冲动没有闯进去。而是在附近一处宅子住了下来,寻来两个幕僚,说:“可是回去又调来人?” 幕僚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安,暗道,主子这次是执行皇帝私下派发的事情吗?否则实在看不出眼下这庄子,有什么值得这般小心翼翼行事的。直接闯进去不可以吗? 黎行之似乎感受到他们的疑惑,说:“庄子里面有三十多个护卫。身手都不差。” 幕僚愣住,伸手不差的三十多个护卫?难不成庄子上的人还挺有背景。 黎行之沉思片刻,总归是不敢真毁了徐嫣嫣名声,说:“我是来帮殿下寻东西的,最好不要引起冲突,怎么低调怎么来!”否则闹大了引来了隋孜谦,他更是难以行事。 必须低调…… “皇帝不愿意扰了普通人的清净生活,所以、我们不能硬闯,必须智取!咳咳……”黎行之心虚的说,脸颊有些发热,道:“最好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偷偷行事儿!” 隋孜谦敢藏起来徐嫣嫣,他如何不能偷偷掠走他呢?事关徐家的名声,隋孜谦就算是皇帝舅舅也不能明面上告状吧。他不是爱重徐念念嘛……况且他又不是不娶徐嫣嫣,他是要娶徐嫣嫣的,真闹得人尽皆知,嫣嫣反而必须嫁给他。 至于以后如何过日子,嫣嫣是否会厌弃于她都是后话。人都见不到,厌弃个屁啊。他倒是宁愿天天被骂的死去活来,也好比如今日思夜想的种种煎熬。 他可是特别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干嘛因为徐嫣嫣说了伤人心的话就放她走呢? 反正他做什么在嫣嫣眼里都是小人心思,那他还不如真小人一把,好歹有个活物可以陪着自己,而不是孤枕难眠,想一下就难过的以泪洗面。 先如今有襄阳侯挡着,日后得了嫣嫣,她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感动”的……黎行之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于是众人一合计,决定对宅子的厨房下手。 康亲王说了,低调是前提,其他不择手段。他更是严格要求,不允许其他人跟着进去,仿若那宝物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于是宅子上的侍卫们这一晚都睡得特别沉。 黎行之带了两个有点功夫底子的家生子侍卫进了宅子,道:“内院确保没下药吧。” 侍卫点头,说:“内院一共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单独的厨房,并未下药。” “嗯。”黎行之起初是想一起用蒙汗药给迷了算了,后来又觉得自个好歹精心打扮一番,总不能嫣嫣都没看到吧。再者说,他也着实不想对她用药。 “这药劲儿如何?”黎行之翻墙后,问道。 “宫里王公公的私藏,小的觉得那应该是绝无仅有的药效好吧……”侍卫言辞轻松的笑道。他们是为皇帝办事儿的,丝毫没觉得私闯民宅是犯罪。主子不但受皇帝重视,还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下面的人越来越忠心了。 “根据探子白日汇报,里面的院子朝南的北房是个套房,中间有个小厅,每日守夜的是个姓夏的婆子,两旁的房子住着丫鬟和婆子。” “知道了。你们待会一边去一个吹迷香,把丫鬟们都迷了,省的出来生事儿。我去捆了大屋的老妈妈!”黎行之脸色阴沉,那个姓夏的女人,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是谁,就是拐了他媳妇的老尼姑呗!真是防谁都没想到关键点居然是这个老货。她肯定没少在嫣嫣面前编排自己…… 黎行之一想到待会就要见到徐嫣嫣了,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情极其复杂。他犹豫的把蒙脸黑头套扔了,也把黑色的夜行衣拖了。 两个侍卫转脸回来吓一跳,道:“王爷,你这是……” 黎行之脸上一热,总不能说自个为了臭美吧。他瞪了二人一眼,说:“不许进屋!” “啊!” 他正色的说:“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你们都必须守在门口,不得踏入一步。”笑话,屋内是他媳妇的闺房,哪里许外男进入?黎行之的占有欲是杠杠的。‘ “那婆子?” “我能处理!”黎行之再次低头打量了下身上行头,发现裤腿有些脏了,不快道:“去弄壶水,擦擦脚。”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心里都特奇怪,去偷个东西,有必要装扮的很是光鲜吗? 黎行之把腿一伸,让人给他擦了擦裤腿,然后满足的扭身进了屋子。老婆子睡在小厅,他确认旁屋没人后就冲着老妈妈勃颈处狠狠一敲,就眼看着老婆子睁了下眼睛,又闭上。 “哼。”黎行之将老婆子从屋里拎出来,扔了出来,道:“绑起来,给她嘴巴里塞上棉,先扔到东厢房。”若不是这老尼姑,阿雅如何跑? 他再次折返,进了里屋,躺在床上的是一张熟睡的脸庞。 黎行之捻手捻脚的走过去,坐在床边,两只手无措的停在空中,他不敢碰她,怕把她吵醒。 “阿雅,不对,嫣嫣……”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心头莫名酸涩起来,眼角闪着泪花。 每次想起他和徐嫣嫣刻苦铭心的过往,就难受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这辈子的委屈都承受了,他的嫣嫣终究还是不喜欢他。 他想起上次徐嫣嫣绝情的话,心头一狠,爱喜欢不喜欢他,他珍贵她便是了。他还真不信,没造反没抗旨,隋孜谦能把他弄死吗? 只要他有一口气,谁都别想把徐嫣嫣抢走!隋孜谦那坏人仗着徐老爷的偏爱,一味欺负他,真当他是没脾气的病猫啊。士可杀不可辱,他若是连媳妇都护不住,还能干什么! 不知不觉中,咱们黎大人又脑补过度了。 “啊啊啊啊啊!”的一声喊叫,徐嫣嫣扑腾一下就坐了起来。窗外的月光映射而下,仿若是噩梦般存在的那张脸,怎么又出现了。 “嬷嬷,夏嬷嬷……”徐嫣嫣声音发颤的喊着,却不了黎行之一气之下低下头,堵住那张思念了许久的薄唇,用力吸允啃噬起来。 “嫣嫣,嫣嫣……”他失心疯似的念叨,落在徐嫣嫣眼底却是厌恶恐惧。 “呜哇”一声。徐嫣嫣浑身僵住,睡在内侧的孩子、醒了。 129.第93章 徐念念被他折腾的难受,嘟囔道:“你够了吧,我还怀着孕呢。”她手放在肚子上,感觉被娃踢了一脚,右边鼓起了个大包。 徐念念兴奋的仰躺过来,道:“你来摸这里。” 隋孜谦一愣,伸手覆盖在鼓包上,然后鼓包还会慢慢移动,很有意思。他冷漠的脸庞柔和起来,低下头用力亲了一口,道:“乖孩子,到时候快点出来,别让你娘受罪。” 徐念念唇角扬起,右手覆盖在他的后脑处。他轻轻的贴着她的肚皮,却是不敢真放力枕着,蹭了蹭那雪白的皮肤,发现上面隐隐出现了一点红痕,道:“念念,你辛苦了。” 徐念念摇摇头,她肚子大,虽然一直在肚皮上摸着传说中的去斑油,还是无法避免的有了红点。反正她身子重,如今也是无法低头看到肚皮上的样子,索性不去想了。生完孩子再说吧。 没几日徐柳氏就吩咐人来将徐念念叫回了徐府。她满脸笑容的拉着女儿念叨:“我心头两桩大事儿如今算是都了了。” 徐念念一愣,诧异的说:“娘亲是说我吗?” 徐柳氏摇头,道:“你这般省心,哪里当得了我心头事儿?” 徐念念无语,貌似一年前,她娘总是唠叨她是个不省心的磨人精。 “娘亲这般高兴,应当是大哥的婚事儿吧。”对于长公主府,虽然长公主为人处事儿破让人不敢苟同,但是那位许三姑娘她是见过的,倒也算是性子温和有礼。 徐柳氏眯着眼睛笑成了一朵花,说:“嗯嗯。日子过着快着呢,你大哥年前回来,我打算就给他们办了。” “冬日会不会太冷了?”徐念念道。 徐柳氏摇头,说:“还顾得上冷不冷的?”她叹了口气,道:“十月份就是两个孩子的三周岁生辰了,估摸着诚哥还是回不来。我担心他有求外放差事儿出去,还是谨慎起见,年前办了吧。” 徐念念失笑,她娘可真是不放心他大哥。 “况且许家姑娘年岁也大了,拖着人家不好。” 徐念念眼底带笑,说:“都听娘亲的。”儿女姻缘,本就是父母之命,大哥既然开了口只要对方接受条件就愿意成婚,定是不会拒绝娘亲的。况且,他也完成了当初承诺的三年孝期,但愿嫂子在天有灵,可以汇聚福气,投个好胎。 人死如灯灭,徐柳氏凛然从儿媳妇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徐念念不由得有些感伤,想起嫂子娘家人因为犯了事儿,多是成了庶民。眼看着几年过去了,她倒也是同侯爷和父亲提及,若是可以帮衬着一把,就帮衬一把吧。 徐柳氏夸了许氏半天,捏了捏女儿手心,说:“除此以外,嫣嫣的事情也定下啦!” 徐念念愣住,虽然父亲参与进来,但是这么快就有了眉目?她妹妹什么脾气自然是知晓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嫣嫣那孩子终于开窍了。不但令人将红红送回府上,就当是凉州送回来的诚哥儿三姑娘。自个还主动答应了嫁给黎行之,我这块心病哦,总算是除了根。” 徐念念大惊,上次见面徐嫣嫣恨不得扒了黎行之的皮,现如今怎么? “你这是什么眼神!”徐柳氏见她不置信的样子有些内伤,说:“你妹妹终于嫁出去了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徐念念不自信的问道。 “能有什么隐情?红红是黎行之的孩子,他不该娶嫣嫣吗!”徐柳氏冷哼一声,道:“你可别给我添乱,好不容易才同意下来的,我可不想出意外。” “皇室那里可有说头。” 徐柳氏点头,道:“自然是和皇帝还有太后娘娘坦白从宽。再说嫣嫣出事儿是给贤妃娘娘隋煜宝挡在,她如今找回来了,贤妃娘娘居然怀上身孕,反倒是大吉利的事情。” “哦。”徐念念没有多言,却着急去问妹妹原因,道:“嫣嫣人呢?在后院吗?” “怎么,我不许你去看望她。”徐柳氏强硬的说。 “娘亲!”徐念念无语,说:“嫣嫣婚期何时?”以她对娘亲的了解,怕是定的偏早。 徐柳氏果然笑着说:“八月份。还有两个月么……” 徐念念算了下,到时候她就要生了,怕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的妹妹出嫁,还是委屈嫁人,她多少有些心伤,说:“娘亲,怎么这般早。” 徐柳氏撇嘴,说:“我还嫌晚呢。她一日不嫁人,身份就不能明了,我也想闺女啊。” “那您还这般草率就把妹妹嫁出去!”徐念念无语,对于她娘有时候的想法,她虽然不认同,却不得不说,若是嫣嫣同意下来,爹娘做法无可厚非。 “你懂什么,人家康亲王条件也不差呀。他可是在我和你爹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善待嫣嫣,还承诺不纳妾呢。我知道嫣嫣当初跟他委屈了,可是过日子和谁不委屈?遇到个愿意负责任的,两个人又有了孩子,没道理不在一起吧。” …… 徐念念尚未开口,徐柳氏继续洗脑道:“我瞅着黎行之不错。对外说是嫣嫣流落在外面被康亲王救下,于是就决定做亲了。” 徐念念顺着母亲说了会话,便撤出主屋,寻了个嬷嬷绕路到后院。她以前管家多年,奴仆都知晓老夫人好糊弄,却不愿意得罪顶着襄阳侯夫人名头的徐念念,谁让三姑娘夫君见谁招惹他媳妇就弄死谁呢。太恶霸了……更何况三姑娘此时挺着大肚子,于是一路无阻来到后院。 徐念念进了妹妹闺房,吓了一跳,徐嫣嫣果然在绣嫁衣。 徐念念愣住,望着妹妹分外柔和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她可以放下过去,向前看,还是该心疼她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一切。 “姐姐!”徐嫣嫣抬起头,唇角微微扬起。 徐念念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轻轻揉了揉,道:“瘦了些。” 徐嫣嫣立刻红了眼眶,说:“前几天生了场病,回奶了。” 徐念念嘴唇微张,却又闭上。 “娘给红红请了奶娘,当时大哥任上伺候人生的孩子。她娘当时难产,日后养在许氏身边,我只希望许氏真如外面说的那般体谅人。” “嫣嫣,不怕,有大哥和爹娘,红红受不得委屈。” “就是庶出……”徐嫣嫣泪水哗的流出来了,说:“姐姐,我到底是自私,还是没用。” “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徐嫣嫣抿着唇角,说:“我本是不想嫁人的。可是大家说的没错,红红跟着我,定会遭受一些不必要的鄙夷。她明明不应该如此……” “所以你想开了?” 徐嫣嫣低下头,道:“我不嫁人爹娘忧心,既然黎行之是红红的父亲,索性就嫁给他吧。他答应我分开住了,暂且先凑活过。否则嫁给谁也都是嫁,上面又是婆婆小姑子相处,我也做不来。” “嗯。”徐念念点了下头,说:“你若是真能够放下,也是不错的。” 徐嫣嫣目光复杂的看向姐姐,道:“姐姐,你当初……” 徐念念一怔,惨然一笑,说:“别说当初,即便是现在每当想起来都会恨得牙痒痒。但是不得不佩服岁月这抹良药,经常去想想那个人的好,然后去客观的寻找自己的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场我以为永远放不下的心结,慢慢就散了。尤其是孩子来了,我只愿岁月静好,我们都不再做那口是心非的傻瓜,互相伤害。” “姐姐!”徐嫣嫣哭了,道:“姐姐嫁给姐夫,终归有爱情。可是我和黎行之,却是噩梦。” “诚如你所说,既然是梦,不管好坏终有醒的一日。我一直觉得,不管你嫁他不嫁他,都要走出这场噩梦才是。”徐念念宽慰她,摸着她柔顺的秀发,说:“我们家嫣嫣长大了,学会体谅爹娘,懂得克制隐忍,现在连说话都不结巴了。” 咚的一声,吓了徐念念和徐嫣嫣一大跳。 黎行之尴尬的站起来,望着同心里人长得很像的徐念念,实在生不出厌烦的心思。 他揉了揉后脑勺,说:“我、我、我刚来……” 黎行之旁边还倒着个丫鬟,委屈道:“姑娘。” 徐念念眉头皱起,见这丫鬟凤眼红唇,一双眼睛时不时往黎行之身上飘着,便心生不喜欢。她不由得打量了几眼黎行之,确实当得起唇红齿白,英俊倜傥。就是脸色有些差。 她尚未开口,黎行之见她先是看丫鬟,又瞄他,生怕徐念念误会什么,冷声道:“这丫鬟太不知道羞耻。刚才故意往我身上倒来的。” 小丫头也有些恼羞,说:“公子戳在墙角处,谁又知晓是不是坏人!” 黎行之气急,道:“那你可以喊叫啊,往我身上碰是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有几分样子就做出勾栏女的烂事儿,嫣嫣身边怎么会有你这种奴才!” 徐念念彻底呆住,她真是挺佩服未来妹夫骂人的功力。 徐嫣嫣受不住了,呵斥道:“你个大男人和小姑娘较劲什么!” 黎行之立刻气势弱了下来,撇撇嘴,说:“我又不是傻子,上次来看你她就老瞄我。照我说这种有坏心思的丫头就该扒了在院子里打,看谁还敢生出贱人心思。” “够了!”徐嫣嫣有些尴尬的看向徐念念,小声道:“这人一直特偏激。” 徐念念浅笑,说:“他对女色倒是无任何怜弱之心。” 徐嫣嫣干笑,话说何止是没有,对女人简直比对男人还要狠心啊。黎行之这辈子没少吃亏在婶婶身上,又有不举的隐疾,哪里看得上女子呢。偏偏他还特别敏感,但凡有个小丫头偷看他一眼,他都恨不得弄死人家。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也觉得冤枉,她只是刚刚生出一点心思而已,怎么就,怎么就落得要被未来姑爷脱了衣裳在院子里打的地步。这不是要她命吗? 她一个劲的哭,徐嫣嫣也嫌烦。后院的丫鬟都是娘亲后买的奴才,眼生极了。黎行之见她蹙眉,立刻怒道:“还不滚,真逼主子打你不成!” 小丫头立刻爬起来转身跑了。姑爷太厉害了,她再也不敢生出任何非分之想。也真可惜四姑娘嫁给他,日后不会被打吧。 黎行之凶完丫头,变脸似的抬起头好生看向徐念念,说:“姐姐身子可爽利,嫣嫣常说心里最在乎三姐姐了。” 徐嫣嫣挑眉,翻了个白眼。 130.第94章 徐念念看出妹妹的不耐烦,莞尔一笑。黎行之和妹妹之间的首尾她并不清楚,可是有一点却是无法忽视,那么就是就现在的黎行之而言,徐家挑不出什么大错。 她仔细打量了几眼黎行之,后者立刻抬起脖子,站的笔直,倒也算是分外看重他们家嫣嫣。女子在婆家凭的便是夫君的喜爱。她也不知道该说嫣嫣突然想通了,到底是好是坏。既觉得心疼,又觉得了却一桩心事儿。 “我和姐姐有悄悄话说,你出去吧。”徐嫣嫣扭过头,一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烦的样子。 黎行之蔫蔫的和徐念念道别,磨磨唧唧的转身离去。他走在门槛处,猛的回过头说:“我不是偷偷来瞧你的,待会去回禀岳母大人,我不会和岳母大人说三姐姐在这里的!” 徐嫣嫣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合着还卖上乖了?她娘亲生怕她嫁不出去的,再加上黎行之臭不要脸伏低做小,倒是颇得她母亲喜欢。这种时候都敢叫岳母大人了! 徐嫣嫣瞪着他,直言道:“黎行之你不要因为我娘的态度就翘尾巴,咱俩事情到底如何你心里很清楚,别逼我反悔。” 黎行之脸色立刻白了,急忙说:“我这就走。中午也不留饭了,你好还要陪三姐姐说话!”他逃命似的离尅徐府,落在徐念念眼里却觉得好笑。 她安静的望着妹妹,道:“若是没有先前的事情,这人现在看起来,倒是不错。” 徐嫣嫣咬住下唇,说:“我也不过是想通罢了。嫁给谁都是嫁人,好歹嫁给黎行之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看红红。若是其他人,谁受得了我疼爱侄女呢。况且,我也和他说了些条件,他如今是答应了,就是不晓得以后会不会反悔。” 徐念念心疼的握住妹妹的手,道:“虽然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一个过不去的坎,但是为了你可以活的轻松一些,姐姐还是想劝你,若能放下,便放下。”比如她自己,真走到了那一步,反倒是觉得心里释然了。这世上,谁能说没有堵心的事情呢。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别碰触彼此的原则底线就是了。 “姐姐。”徐嫣嫣红了眼,说:“其实论他当年做的事情,我嫁给他,都觉得恶心。” “嫣嫣……” 徐嫣嫣咬住下唇,道:“可是现在我的状况,嫁给别人,也觉得恶心。反正怎样都是恶心,就跟他吧,好歹爹娘面子上过得下去。其实家里待我已经仁至义尽,若是生在其他凉薄人家,我怕是红红都没生出来,就被沉塘了。”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徐念念攥住她的手,说:“千万别轻生,我走过那么一回,后悔不已。爹娘养大我们不容易,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去死,然后让亲人悲伤,这才是最傻的。” “嗯嗯。”徐嫣嫣破涕而笑,说:“放心吧,姐姐。我惜命着呢。你说脸皮厚也成,反正我就要好好过着。黎行之那小子虽然混蛋,好歹现在紧张着我,到时候我风光的嫁了,也省的娘亲在外面抬不起头!那个什么什么徐袅袅,我听说皇帝一点都不稀罕他,当初我落难的时候咱们徐家还差点因为她和宗族闹翻了?” 徐念念点了下头。 她微笑的摸了摸肚子,道:“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立后容易,废后难。爹虽然有气,却并未真想和徐家宗族较劲,大不了不在有交集便是。” “爹不想,他们就不上门吗?当初因为我的事情,许给爹的良田最后怎么样了?” 徐嫣嫣冷笑,不屑的说:“这帮势利小人!老百姓才不晓得皇帝宠爱谁与不宠爱谁,光是那皇后名头,就够徐袅袅一家在外面胡作非为,也就是爹顾及徐家老脸面,照我说应该眦睚必报,立刻把她拉下来。” “傻丫头。”徐嫣嫣摸了摸她的手,说:“良田的事情他们当初本想借他人之手毁爹名誉,没想到落皇帝手上了。据我所知,徐袅袅至今仍然是处/子身子,你姐夫的意思是,待煜宝娘娘为皇上诞下子嗣,就助她封顶后卫。” 徐嫣嫣眼珠一转,就懂得什么意思了。皇帝怕是早就有废后之意,现如今攒着大招呢。其实她姐夫也为难,若是其他人家的皇后,随便怎么处置。偏偏是徐家人……他们这一房和徐袅袅一房不对付是一码事儿,落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家人。若是徐皇后真犯下大事儿,她爹也要被人诟病。搞不好还以为皇帝是针对襄阳侯隋孜谦的呢。 所以,这罪责要一点点积累起来,还不能是要命的大案。真是苦了小皇帝……另外一方面,贤德双妃,立谁为后呢?千尤画再作死也是皇帝心头肉,第一个动心的女孩,总归是有私心不愿意让女孩对他失望的吧。若真立刻废后,千尤画还不是往死里逼皇帝立她呢? 好在隋煜宝怀了孕,届时徐袅袅被废后,她倒是可以母凭子贵,直登凤位。 姐妹俩对视一眼,开始闲聊起了备嫁事宜。徐念念还挺怕徐嫣嫣钻牛角尖的,没想到妹妹比自己想象中豁达多了。也走出了刚生产完时候抑郁似的那段过程,她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外面人听说徐家四姑娘找回来了,还是康亲王在执行差事儿时候遇到的。众人开始八卦这姑娘到底造了什么罪,不是听说是病死的吗?怎么现如今发生逆转……好在小皇帝给徐家撑腰,却也引起了千家等几个打算送女孩进宫选秀的世家关注。 当年徐家四姑娘出事儿的时机是什么?徐袅袅被先皇选成太子妃。于是有人议论纷纷,开始传闻徐嫣嫣失节,更有甚者说徐家骗婚,欺骗了先皇。好在没人敢当众上折子参徐大人。毕竟襄阳侯和小皇帝立场鲜明,这件事情皇室都说一切是先皇的主意,都是知道的,别人还敢说什么? 不过徐老爷也没少因此被人挤兑,连带着徐家大爷和长公主家三姑娘的婚事儿差点黄了。 许家近来谋到了差事儿,况且镇南侯李家渐渐有起伏的兆头,许驸马有些不愿意将嫡出女儿给这样人家续弦了,还前几年不让生孩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其他世家伸过去橄榄枝,好在长公主在家里地位很重,她一句话还是不容人拒绝这桩婚事儿。 徐嫣嫣已经不是无知少女,多少听到一些闲话,况且娘亲近来足不出户,就连长公主的生辰宴都没去。她郁闷至极,忍不住在屋里和夏氏感慨,道:“这世道对女子真不公平,也难怪那些名声不好的少女,祖家都是不认的。我怕是又给家里和姐姐添羞了。” “姑娘说的什么话。”夏氏安慰她道:“老爷夫人都没说什么,更何况我瞅着三姑娘才不是在乎外人闲话的人。” 徐嫣嫣想到此处,噗嗤笑了,说:“嗯。”她姐姐当年不比她还惨烈? “我前阵子还听到老爷说呢,四姑娘活着就必须是徐家四姑娘,没道理为了外人的感受还认不回女儿了?隐性瞒名那一套在徐家不兴的……” 徐嫣嫣咬住下唇,轻声道:“嗯,爹爹以前虽然老训我,关键时候还是向着我的。” “所以姑娘切莫在说这种话,听着令人难受。”夏氏摸了摸她的头,说:“药煎好了,养好身体要紧。”徐嫣嫣当初被黎行之吓到了,然后回了奶,现如今也不喂红红了,开始吃药调理身体出嫁,可不想再让外人看徐家笑话了。 徐家四姑娘的事情会被有心人传的到处都是,与来年开选秀有些关系。明年是建元三年,宫里打算开选秀了,徐袅袅既不受宠,娘家还做些缺德事儿,她还不晓得维护同襄阳侯岳丈徐大人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徐袅袅最终的下场。 徐氏若做不得这个皇后位置,自然有人可以做得。况且,皇帝年少,这枕边席的位置吧,还是值当送女孩进宫争一争。于是,众人蠢蠢欲动。 就在故事版本每日一变,徐家已然成为风口浪尖的时候,康亲王府寻官媒上门提亲了。这可真是打脸的消息,康亲王是谁?黎行之的脾气众人皆知,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他是绝对不会娶个失节女子,被人诟病一生的。 这绿帽子戴上可挺难摘下去的,若徐家四姑娘有问题,康亲王怎么会上赶着下聘要迎娶徐家四姑娘呢?更何况这姑娘是康亲王亲自救回来的,必然晓得来龙去脉,于是流言不攻自破。各种传言偃旗息鼓,大家才发现,徐老爷不得了啊。、 徐家嫡出的两个姑娘分别嫁给襄阳侯隋孜谦和康亲王黎行之,这二位可不是当今小皇帝眼前最红的两个年轻人!皇帝心也真大,就不怕二人成了亲戚后,会联手蒙蔽圣上吗? 就在大家众说纷纭的时候,黎行之跪在宫里和小皇帝哭诉,道:“皇帝给臣做主啊,隋孜谦他居然仗着姐夫身份,插手我和徐嫣嫣的成亲日期。我本是和岳丈大人都说好了八月份迎娶,可是偏偏襄阳侯说他妻子正值生产,可是他夫人生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黎行之没坦诚的是,偏偏徐嫣嫣很听她姐夫的话,认为若是徐念念没法送她,将是人生的遗憾。反正红红都注定是徐家大哥的孩子了,不如过到来年年后再说吧。 整整拖了半年啊,半年啊!!! 131.第95章 黎弘宸也是头大,其实他觉得吧,你们爱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成亲,自己商量去呗,求他就管用了吗?他最近也快烦死了,因为隋煜宝先怀孕,千尤画那边爷爷和她哭,哭的他都不愿意去了。他还想和黎行之吐槽呢,没想到被黎行之抢先跪地,说起了自个的婚事儿。 黎弘宸咳嗽一声,道:“这毕竟是你府上和徐家的婚约。若是徐老爷不愿意,自然不会任由孜谦舅舅插手呀。” 黎行之瞥了瞥嘴角,说:“徐老爷……不向着我。” 黎弘宸皱起眉头,道:“那徐老夫人?爱卿上次不还和我喜上眉俏的说徐柳氏很喜欢你吗?”小皇帝冷哼一声,他前阵子心烦意乱,这货还和他得意受未来岳母看重,即将娶得美娇娘,让他嘚瑟,现如今踏实了。 黎行之郁闷的说:“哎,本来都搞定的事情,谁晓得隋孜谦那人狡诈万分!” 他一抬头发现小皇帝微微不认同的表情,改口道:“好吧,隋大人心思敏捷玲珑心思,一心为妻妹体面着想。他说徐家大哥年后就要返京述职,嫣嫣小时候最被兄长疼爱,不如等徐雨诚回家后再成亲呢。况且徐雨诚总是比戒哥儿更适合送妹妹出嫁。”黎行之说完就快哭了,徐孜诚要回京的话怎么都要等到年后,这万一接替的官员若是不娴熟,以他对徐家大哥的了解,搞不好多待一个月交接,若是等徐家大哥,他和徐嫣嫣还要不要成亲了! …… “所以徐母就应了?” 黎行之咧着嘴角,悲伤道:“侯爷多为徐家着想啊?就显着他是好女婿了!”他忍不住嫉妒似的说道:“人比人,气死人!” ……黎弘宸一时无语。 “圣上,何时招徐大人回京呢?水云县的县令一职,可需要卑职提醒户部一声,尽量早日安排。定要派个伶俐的过去,不可耽搁徐大人归期。”他顿了下,说:“其实徐大人眼看着就要和长公主府的女儿定亲了,说到底还是皇家宗室的亲眷,不如许他节前归京呢?徐家大哥离家两年多,每年都是独自一人在他乡过年,真是怪可怜的。” 黎弘宸顿时误了,合着今个黎行之求的是这个。他自知徐嫣嫣和徐念念姐妹情深,肯定是要等徐念念抱孩子生了出月之后才会同他成亲的。如今还赶徐柳氏受襄阳侯提点,有意让大儿子回来送妹出嫁,为了早日成亲,黎行之既然改变不了徐嫣嫣的坚持,好歹不能再让徐雨诚耽搁了婚期。 黎弘宸摇头,说:“你也真是够累的……”成个亲都操心成这样了。 黎行之立刻卖惨,道:“臣总是没法和侯爷相比的。他上有太后娘娘帮衬,又有三姐姐暖着,现在岳父岳母大人当他是半子。臣又有什么?本是定好的婚期,说改就改了,还是因他一句话,臣也只能受着。偏他是圣人看重的舅父,臣万事只能自个独自悲伤。怕是日后就算娶了媳妇,更要看他脸色了……”他说的难过,仿若被欺负了似的。 黎弘宸也觉得黎行之不容易,毕竟这孩子从小到大什么环境他是知晓的,便答应道:“徐雨诚的事情我记下了。到时候会叮嘱户部去安排,年底就让他提前回京。争取让徐家过个团圆年。” 黎行之眼睛一亮,急忙请旨谢恩。现如今襄阳侯的夫人徐念念预产期是八月底,这要是早产呢就七月底,做足两个月月子是九月底。徐雨诚的事情操作的好,包不起一月份就能回来,到时候他和嫣嫣的婚事儿不如和春节凑一起办了! 他想到什么,立刻跪地谢恩,道:“待日期定下,还望圣人给臣体面,下旨赐婚。” 黎弘宸翻了个白眼,说:“我知道了。到时候徐大人若是提前回来了,我自会早日给你下旨。” 黎行之顿时爽了,旨意若下了,嫣嫣万不能继续逃避。他的媳妇,总是不能真拖到明年啊…… “谢皇帝厚爱。”黎行之真诚的谢了恩。 于是变成皇帝吐槽了,道:“近来千氏那头……”黎弘宸欲言又止,黎行之却是猜到了什么。千尤画的妃位是黎弘宸自个争取来的,太后娘娘隋氏和襄阳侯都不看好,所以自个选的女人,坑死了也要自个来填。 关于千氏,黎弘宸是不敢和母后还有舅舅娶提及的。便私下里常和黎行之牢骚,寻求解决途径。 黎行之见小皇帝愿意帮他,本着同命相连的境地,他感慨道:“圣人的苦衷,臣现在才明了。以前不曾对女子动心,倒是不晓得为人揪心的痛处。现如今臣明白圣人待贤妃娘娘的心思。可是娘娘因为德妃怀孕的事情闹脾气了?” 黎弘宸尴尬一笑,道:“她心里不好受。” 黎行之犹豫片刻,说:“皇帝近来去的勤吗?” 黎弘宸点头,说:“隋氏怀孕后,自然不能侍寝。我本更喜欢千氏,便去得更勤了。倒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陪陪她,怕她心里不舒坦。” “陛下,臣认为陛下不如远着点千氏呢?” “啊?”黎弘宸蹙眉道:“那岂不是更令她伤心了。” 黎行之摇头,诚恳的说:“臣最近一直在看书,说这女人真是不能太惯着。陛下越是去的勤,她便觉得陛下是应当的。还不如远着点,或许再去,娘娘定不会发脾气,反倒是珍惜这机会,好好伺候陛下呢。” “这方法……” 黎弘宸摇头,却见黎行之又道:“或者陛下争取早日让千氏也怀上孩子,不就完了。” 黎弘宸脸上一热,怀孕生孩子这事儿,难道还是男人能控制的。 黎行之趁热打铁的说:“陛下试试吧。连着四五天不去,再去保准娘娘那边好生伺候呢。”书上说了,女人也要治。他就治过一次徐嫣嫣,最后把媳妇弄跑了。~~o(>_<)o ~~ 这法子黎行之是万不敢用的,可是皇帝陛下同他不一样,千氏作为争宠的女人,那么就要有争宠的觉悟。明年就要开选秀了,别说其他世族有心思,就连她也是有人上门结盟的。不过他现如今要娶徐嫣嫣,那么立场自然有变化。千家和徐家关系不好,他就算不愿意捧着隋煜宝,也要换个去捧着,却是绝对不会再撮合皇帝和千贵妃了。 不是他看不起千尤画,小孩子心性太重,起初能让皇帝有新鲜感,时间长了哪个男人都受不住。不如他们家嫣嫣率直,那是真不想嫁给他,而不是吊着他。 黎行之心头一紧,他倒是宁愿嫣嫣吊着他呢。 小皇帝和黎行之彼此吐槽完毕,心情都舒畅不少。黎行之出了宫从月盛斋总店买了好吃的点心,分成三个包装,拎着就登门徐府。按说两家结亲,小辈不应该继续来往,可谁让黎行之没长辈呢。回家也没个人说话,还不如去徐家,好歹有些热乎劲。 徐夫人唠叨,说话没重点,黎行之却愿意哄着她,除了徐嫣嫣的原因,实在是他寂寞太久了。 徐柳氏听闻黎行之上门,见丈夫脸色不太好。 “这孩子是有些没规矩,还没成亲呢,就把这当家了。” 徐柳氏反驳道:“这话别让孩子听见。他家里没有人,愿意亲近咱们怎么了。红红还是人家的女儿呢,人家不能来看孩子啊。” 徐老爷无语,说:“黎行之哪次是冲着孩子来的?”他倒是觉得是冲着他们家老婆子来的。徐柳氏和黎行之说话的时候都快比他多了。老爷子也是会吃醋的。 徐柳氏冷哼,道:“你们都嫌我没见识,不愿意和我唠嗑。难得有个小辈愿意听,我才愿意多疼他一些。” “咳咳。”徐念念咳嗽一声,道:“爹娘,你们也是够了。”为了个女婿快吵起来了。隋孜谦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说:“喝口水吧。” 徐念念嗯了一声,接过夫君从丫鬟手里接过来的热水。两个人对视一望,唇角弯弯。 徐老爷夫妻看在眼里,满意的笑了笑。现如今三丫头不用他们操心了,就剩下把四丫头嫁出去,然后再给老大续弦。 黎行之一进屋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心头生出羡慕,愿他也可以和嫣嫣如此心灵相通,相濡以沫。 因为他来了,徐嫣嫣避讳的回到后院。 黎行之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攥了攥拳头,定要赢回爱人的心。 转眼间到了七月底,徐念念提前发动了。 徐念念这一胎,必然凶险,这是隋孜谦早有准备的。 可是当他下朝后,眼看着府上管事儿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煞白的往家赶。皇帝本是要留他说话,听闻襄阳侯夫人发动了,便急忙派太医去侯府上侯着。 襄阳侯府上还算井然有序,徐嫣嫣担心姐姐早产,七月中旬就住了过来,也幸亏有她撑着。 她生过一次孩子,好歹能给姐姐做下心里安慰。况且襄阳侯府没有长辈,若是姐姐生产,她要帮着管下后院。姐夫待姐姐情深意重,怕是到时候根本顾不得除了姐姐以外的任何事情。 事实果然是隋孜谦根本无法控制情绪,彻底慌了…… 132.第96章 徐柳氏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此时徐念念尚未破水,而是见了红,正在产婆的陪同下坚持在院子里走着。 “念念,好在是先见红。”徐柳氏迎上去,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念叨着,道:“都见了红,总走着不合适吧?要不要躺下。” 徐念念摇头,说:“娘,我特意看了书。我是双胎,必须让宫口快速开,否则怕撑不住的。” 别人生一个孩子是一条腿迈入鬼门关,她生两个孩子,要是失血过多,或者时间太长,不是她出事儿,就是孩子可能被憋死。她查了好几本医书,说是生孩这回事了时间很长的,刚开始的时候不易躺在那用力,主要是宫口不开,没法使劲,有些时间是必须花费的,而适当的走动,可以加快宫口开的时间。 两个产婆谨慎的跟在后面,其实他们不主张行走,但是侯夫人坚持,他们就认了。 好在羊水没流出来,若是先破……还是双胎,哎,估摸会难产的。 “夫人,差不多躺下吧。别待会就破水了,两个孩子的呼吸就会有问题。” 徐念念嗯了一声,忍着一股道不明的疼痛,躺了下来。 “夫人曲腿,奴婢要给夫人查下宫口。” 徐念念答应下来,下面别扭了一会,听到产婆道:“居然已经开了一指,真是快呢。” 另外一名产婆附和的拍马屁道:“兴许是夫人走的。”管她什么原因,刚发动就开指了,总是好兆头不是? 徐念念□□有些坠胀感,她深吸口气,决定少说话,保持体力。生产可是持久战。 “姜糖水熬好了嘛?”产婆问着丫鬟,说:“多喝点姜糖水,暖身补血。夫人是双胎,怕是要熬到明天了。稍后疼起来就吃不下东西,现在还是有必要吃些主食的。” 徐念念点头,小声道:“我吃东西,也喝水。”她要好生配合产婆,定不能像大嫂子那般,撒手离去。一想到自个熬不下去,两个孩子就会像是大哥家的宝宝般没了娘亲。可是他们家孩子尚有祖母祖父和两个姑姑疼爱,她的孩子呢?指望着隋孜谦?那家伙搞不好一个狠心就随她而去呢。 徐念念半闭着眼睛,想着这些时日,每天晚上起夜都发现夫君睁着眼睛呢,眼眶血红,说是梦到她没走过生孩子这一关……然后抚摸着她的脸颊,净说些胡话,什么不生了,若是她去了,他也跟她去,幼稚! 这些话无疑让她动容,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心疼,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侯爷来了。” “侯爷,产房晦气,您不能进去……” 院子里小丫鬟的声音尚未落入,门便被推开了。隋孜谦一屁股坐在徐念念身旁,两只手攥住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搓了又搓,紧张道:“疼吗?他们说,你流了血。” 徐念念见他眉头拢住,眼底浮上一层水雾,那满脸焦急的样子令她心疼。 她故作轻松的宽慰他道:“傻瓜。我没事儿的,生孩子不是先破水就是先流血。破水了就必须在羊水流尽前让孩子们出来,好在我还没有破水,先破红是好事儿。” “念念,你别骗我了。”隋孜谦声音沙哑,说出话后竟是有些哽咽,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唇角亲吻着手中的柔夷,道:“念念,我把话落在这里。你若是坚持不到两个孩子出生,我就随你而去。让这两个小崽子没娘也没爹!” 徐念念无语,怒斥他,道:“你别犯混!” 隋孜谦根本听不进去,声音低沉发抖,说:“我很害怕,念。近来总是做噩梦……你若是真是为了孩子,就活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保大人,你必须活下来……” 身旁的产婆和下人们听到看起来很是冷情的侯爷居然如此情深,一时间颇有感慨。不过当务之急是生孩子,而不是较劲呢。于是有人提醒道:“侯爷,您先出去吧。夫人要吃点东西呢。” 隋孜谦愣了下,扭过头道:“我来喂夫人。” ……产婆无语,吩咐丫鬟们上饭。 “也别吃太饱,是怕耽搁太久没力气,也怕夫人稍后疼起来顾不得吃。” 隋孜谦没搭理产婆,小心翼翼的盯着妻子,松开右手去摸了摸徐念念额头的汗水,道:“还说先见红好,身体发肤破了,能不疼吗?你瞧瞧你的发丝都湿了。” 徐念念轻笑,柔声说:“妾身丑了吧。你还是出去吧,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面目可憎,我不想你看到这幅样子。” 隋孜谦摇摇头,低下头伸出舌头好像小狗似的舔了舔她的脸颊,说:“好咸。” 徐念念脸颊通红,道:“你到底还让不让我专心生孩子了!” 隋孜谦听到她的训斥,仿若觉得这人就在身边,心情稍微松了一下,道:“书上不是说,疼的时候转移那人的注意力,就不疼了。”他知道她现在肯定疼,否则不会脸上全是汗水,她疼,他比她还疼。可是生孩子的事情,他帮不上忙。 徐念念噤了声,两个人都是理论派,都知道看书去查呢。 “你既然看书,也晓得此时我要专心生孩子,你在我旁边,我如何专心的了呢。女子生产,少则十一二个时辰,多则生个几天都不为过,我已经被诊断为多胎,怕是明个才能有结果,你就出去吧,否则我还要顾及你,真的会分心。” 隋孜谦咬住下唇,直言道:“在外面看不到你,实在难熬。不然我在旁边坐着,不耽搁你们还不成吗?” 徐念念无语,他跟个冰山似的往那一戳,谁受得了? “念念,别赶我。我真的怕……”隋孜谦又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磨着要留下来。 产婆看不下去了,劝道:“不如这样,侯爷往那坐着。”她指了指远处,有一个方桌。 徐念念知道赶不走隋孜谦,索性点了头,说:“成吗?你去那坐着,可以看得到我。我若是受不住就叫你,你也听得到。” 隋孜谦恋恋不舍的松开手,道:“若是疼了,叫我。” 徐念念点了头,心里却是不打算叫他。稍后宫口开了,她还要用力生孩子呢,哪里有功夫喊叫?隋孜谦被轰到旁边坐着,产婆小心翼翼的打脸这位侯夫人,真是很能克制,这都开了两指了,居然不曾喊过一句。不过她也有些庆幸,夫人肯配合,宫口开的又顺畅,想必孩子能很快出来。这一胎若是成了,夫人安全无碍,于她的名望也很有助力。 时间无声的流逝,徐念念肚子下面的坠感越发强烈起来,同时伴随着一阵阵道不明的疼痛,这疼痛好像用针传过皮肤,特别揪心,她咬着下唇,没一会闻到了股血腥味。 竟是把自个嘴唇都咬破了。 她深吸口气,忍不住问道:“开了几指了?” 产婆拿热毛巾擦了擦她的额头,说:“四指了。”她顿了下,眼看着襄阳侯听到夫人说话就要走过来探望,道:“已经很顺利了。不过三个时辰。” …… 徐念念闭上眼睛,心里暗骂,才四指啊啊啊啊啊啊…… 手心又被谁握住,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隋孜谦血红的眼眸。她惨然一笑,小声道:“你别担心,我没事儿。我有力气,我们的孩子会顺利生出来的。” 隋孜谦摇摇头,眼角落下了眼泪,他一下子低下头,将额头埋在她的勃颈处,哽咽道:“我们不生了,我们再也不生了。” “傻瓜,我还没哭你哭什么。第一胎都这样,我大嫂……”她急忙噤了声,真想抽自己,她提她大嫂子干嘛呀! 隋孜谦果然更难受了,害怕的不成,虚弱道:“念念,你真的不能有事儿。” “我没事儿……啊!”徐念念突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感觉到下面湿了。 “破水了。”产婆道:“给夫人下面垫东西。”她提醒着:“侯爷,您去边上坐着吧,千万别压着夫人。现在破水了,我们要把夫人双腿上抬起来。” 隋孜谦脸色煞白,问道:“破水会怎样。” 产婆尚未说话,隋孜谦解释给他,道:“还能怎么样。所有生产过程都会破水,你快去边上别给我添乱了,我本就觉得累,你还硬压着我。” 隋孜谦不情愿的又退了回去,却是坐不住了,变成站着。 五个时辰过去了,产婆伸手摸了摸,恭喜道:“夫人,一切都很顺利,已经九指,再撑撑就能见到娃了……” 徐念念神志疼的都不清楚了,混沌的了嗯了一声。 产婆提醒道:“稍后就要用力了,夫人要打起精神。” 千刀万剐就为了这一生啊……徐念念心里自我安慰道,她用力咬了下唇角,一股血味让她清晰了一会,睁开眼睛,说:“你指示,我用力!” 产婆大喜,襄阳侯夫人意志可真坚定!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一道响亮的哭声在屋子里响了起来,产婆高兴的抱起孩子转身想给襄阳侯看一眼,没想到站着的侯爷估摸是身体太僵硬了,他一抬腿,整个人栽了过去。 噗通一声,徐念念听着都吓一跳。她以为孩子摔地上了,忍不住大哭了一声。可是肚子应该还有一个,就没有细问什么。 产婆将老大包裹好了交给小丫鬟送出去,然后欲言又止的说:“那个侯爷晕过去了,叫个太医偷偷进来吧。否则从咱们嘴巴里传出去,闹不好就对了性命。”她也很郁闷,千刀万马的血腥场面都经历过的襄阳侯,居然……这么弱! 太医进来给襄阳侯按了按人中,隋孜谦醒了过来,板着脸道:“夫人如何了?” 产婆回过头,道:“生老二呢,老大已经交付给徐老夫人了。” 隋孜谦立刻来到妻子身边,攥着她的手,说:“再忍忍,很快就都过去了……” “啊……痛!”徐念念喊道,她真快撑不住了。主要是太熬人了,从天明到深夜。 产婆面色突然凝住,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儿?”隋孜谦忍不住扬起声音,产婆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133.第97章 产婆被襄阳侯瞪得吓一跳,急忙回话道:“夫人不是双胎,而是三胎。” …… 徐念念一听,立刻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她都快熬崩溃了,本以为很快会结束,现在告诉她居然还有两个要生。 隋孜谦急忙安抚妻子,产婆道:“夫人别伤心,随着我用力,宫口已经大开,老二胎位不太好,我揪着老三的肩膀处了,先把她掏出来。” 这话说的直接又血腥,不过从双胎到三胎,还有个孩子位置不好,大家都慌乱了。产婆还是第一次给人接生三胞胎呢,还是临时突变,哪里还能体会别人心情?按照现在襄阳侯的样子,若是襄阳侯夫人若是因为生孩子死在产房里,他们估摸着全都要陪葬。 至于隋孜谦,他恨不得亲手去把孩子掏出来了。小兔崽子还没来到人世呢就知道折磨他们娘! 两个产婆配合得力,再加上徐念念虽然委屈的大哭,却并未不听话,还是很配合的坚持着,老二很快就出来了。 产婆将孩子交给小丫鬟,道:“恭喜侯爷儿女双全!” 隋孜谦一怔,随即知道老大定是个女孩了。因为老二是他亲眼看着出来了,两腿之间有东西,是个小子。 产婆们不敢耽搁时辰开始主攻老三。老三腿靠下,必须先变动胎位才能生产。徐念念基本快失去意识了,她真是受到罪了,耳边嗡嗡作响,直到一声啼哭声传来,她力不从心的昏了过去,四周总算是安静下来。 她似乎睡了好久,久到她的身子都觉得轻飘飘的,浑身无力,睁不开眼睛,亦控制不住身体。 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定住,她感觉有什么牵扯住她,她飘不走了,耳边吵杂起来,缓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碧蓝如洗的天空,身子有些凉,她动了动手,似乎是碰触到了什么石板。她这是,怎么了? “啊!”有个身影扑过来,一把将她压住。她努力地睁着眼睛,隋孜谦胡子拉碴的脸庞贴在她的脸上,蹭了蹭,紧紧的咬住她的唇角,吸允了好几口,道:“念,你终于醒了。” …… 徐念念扭过头,发现自个居然在院子里的平台上,四周摆满了鬼画符,有个道士手持法器,跳来跳去,实在是,难以入目的画面。 “到底怎么了?”她发不出声,有些沙哑。 “喝口水吧。”隋孜谦吩咐丫鬟倒水,递给她喝。 “我、我,孩子们呢。” 隋孜谦没吱声,深情的目光凝望着她,两只手不停的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哽咽道:“你生产时虽然时辰消耗不多,却是因为生三娃失血过多,昏过去后就没醒过来。” “那现在……”徐念念头有些晕,刚坐起来就忙躺下,道:“孜谦,我浑身无力,有些发饿。” “嗯嗯,待我问完大师,若无事儿我们就吃饭。” ……徐念念无语,感觉隋孜谦现在的样子就很神棍。他居然穿着道袍呢。 那道士说了些话,她从未见过隋孜谦对谁鞠躬卑微,此时倒是真特别尊重对方,然后脸上有些喜上眉俏,回来抱着她离开平台,道:“念,大师说你灵魂归位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都什么和什么。徐念念不愿意打击隋孜谦愉悦的心情,总之醒过来便是了。 “我睡了多久?”徐念念喝着稀粥,实在受不住丈夫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的感觉,找话题道。 “半个月了。但是有鼻息,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 “难怪好饿。”徐念念感慨的说:“我居然没被饿死。” “你还调侃自个呢,真是吓死我了。”隋孜谦戳了下她的额头,忍不住将她抱入怀里,道:“我日日给你渡食,你敢死吗?” ……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道:“觉得体虚。” “嗯,待会还要吃药。太医说这药要坚持吃一年。这次你生产真是亏了身体,我以后不打算让你受孕了。”隋孜谦直言道。 徐念念脸上发热,说:“这种事儿又如何控制。怎么,你不让我生孩子,还想让谁生孩子。” 隋孜谦捏了她腰部一下,道:“三个孩子,足够了。” “有女孩吧?”她隐约记得谁谁说过儿女双全的。 “嗯,老大是女孩。老二和老三都是男孩。老三的身体不大好……”三个孩子肯定没法和独生子相比,生出来的时候都是小小的。这些话隋孜谦却是没舍得和媳妇说,怕她挂心孩子。 徐念念也觉得很神奇,说:“难怪平日就觉得胎动好频发,原来是三个。” “哼,这帮庸医!”隋孜谦忍不住抱怨,连肚子里怀里几个都能弄错了。 徐念念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史上很少有三胎。况且我能活下来也是奇迹呢。” 隋孜谦一想到差点失去徐念念,顿时害怕的要死,他忍不住紧了紧圈着她的手臂,道:“念,我未来一年不打算接任何差事儿。就做个闲散侯爷,好好把你身体养起来。” 徐念念见他露出心惊的样子,心疼的蹭了蹭他,说:“会不会有人骂我是祸水呀。生生把一个将才留在后院了。” “呵呵,现如今西凉国那头被收拾的够呛,他们内乱,短时间不会起战火。这便是足够了,至于内患,若是宸哥儿连这个处理不了,这皇帝还怎么当。” 徐念念哦了一声,却是懒得多言。隋孜谦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况且隋家女即将生产,现如今他蹈光隐晦的低调一些也没关系。 “德妃娘娘生了吗?” 隋孜谦摇头,说:“她比你晚一个半月,你又是早产的,她应该是十月初。” “搞不好会赶上重阳节吧。”徐念念随意一说,却没想到后来竟是成真了。宫里那些事儿,什么都讲究良辰吉日,隋煜宝本身就是足月,若想提前就吃催产药,若想退后自然也有药方了。 徐念念吃完饭就开始喝汤药,喝完就犯困。隋孜谦难得觉得身旁有些热乎气,就搂着她一起睡了个午觉。下午的时候,听闻襄阳侯夫人醒了,徐柳氏和徐嫣嫣赶过来了。两个人一见到徐念念,立刻红着眼睛哭了起来。 徐念念吸了吸鼻头,也觉得委屈大了。她突然觉得生完好身体不大好,精神亦不济,哭了会就觉得累了。 徐柳氏拉着女儿说了会话,发现徐念念眼皮直打架,就晓得女儿这是生孩亏了身子,她不敢继续哭了,再让女儿挂心?母女俩待了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徐老爷也惦记女儿,理应是女婿和女儿回娘家看望他,可是徐念念身体尚未痊愈,出不得门,便老实的和隋孜谦在家里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隋孜谦因为徐念念的病,连早朝都不去了,彻底请了长假。黎弘宸体谅他,什么都许了,可是心情却越发复杂,连着好几夜都留宿在了隋煜宝那里。 隋煜宝身体越发重,她本是想给个宫女脸面让她伺候皇帝,没想到黎弘宸却是拒绝了。 “圣上,你陪着我这个大肚婆,岂不是觉得枯燥。”她眉眼笑着,精神不如往日。 黎弘宸望着她发福的脸庞,摸了摸,说:“煜宝,你辛苦了。” ……隋煜宝突然红了眼眶,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怀孕以后,整个人胖了好多,昨个对着铜镜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她都吓傻了。然后觉得心里委屈,怎么变得那么丑?当时襄阳侯夫人进宫的时候,为什么就只胖肚子不胖脸呢?哪里像她,脸颊快成了大胖猪了。所以隋煜宝觉得委屈,她本就年龄不大,皇帝突然这么一说,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黎弘宸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只是亲眼看着隋孜谦因为妻子大出血忙碌的没了个人样,甚至开始相信鬼神,还请了道士给夫人开法场……他就觉得堵心。眼看着隋煜宝的肚子越来越大,可会也难产呢? “皇帝快别笑话我了,煜宝给皇帝生孩子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就是期盼殿下日后别嫌弃煜宝丑陋不堪。” “瞎说,你哪里丑陋了?”黎弘宸摇头,探过脑袋亲了她一口,道:“挺好的,丰腴许多。” 隋煜宝呆呆的看着他,虽然明知道可能是假话,心头还是松快一些,说:“我若是生孩子难产醒不了,皇帝可会为我挂心,像侯爷那般茶饭不思……” 黎弘宸怔住,一想到隋煜宝再也无法睁开眼睛陪自个说话,他就觉得心痛。 他捂住胸口,道:“不会的,煜宝,有朕在,你不会醒不了。谁都不敢带走你,哪个小鬼敢来超度你,我便收了他!” 隋煜宝见他说的肯定,多少有些欣慰。她擦了擦眼睛,道:“不管真假,有殿下这句话,煜宝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别胡说!”黎弘宸陪她一起躺在床上,道:“为了孩子也要好好活着……宫里险恶,你这当母亲的若是不在了,我把他给千氏带你信不信?” “你敢!”隋煜宝说完就傻眼了,脸色煞白道:“臣妾逾越了,请皇帝赎罪。” 116.第80章 夫妻俩人收拾了下箱笼,便决定即可启程。许多人尚不清楚隋孜谦就要离京了,他也怕被人知晓后一群人张罗去送,反倒是麻烦。并且,隋孜谦此行也不全然是休息,身上也带着差事儿呢。 “夫君,这次的河南匪患,真的是匪患吗?” 毕竟前面有好几次都是朝堂斗争隐含在背后面,难怪徐念念多心。她主要是怕大哥出事儿。 隋孜谦点了下头,说:“今年夏天河南大旱,当地官员都贪的要命,救灾药品不曾落实到实处,后来又出了瘟疫,知府隐瞒不报,直接灭了全县,闹到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局面。” 徐念念听后大惊,说:“这哪里是匪患,难不成是有人揭竿起义呀。” “嗯,中部地区的难民自然是不敢往京城涌入的,被有心人引到了西北地区,我才打着可以去看内兄的名义,顺便去一趟甘肃嘛。” 徐念念瞥了下唇角,说:“被你骗了,当真以为是单纯陪我探亲呢。” 隋孜谦见她流露出女儿家的娇羞神色,忍不住低头啄了下她,道:“若不是大哥在凉州,我同你新婚燕尔又如何拦下这个差事儿呢。” “哼。”徐念念撇开头,却背后被人一把拦住腰间,拎起来塞进了马车里。 隋孜谦不忘记提醒夫人,轻声说:“马车很宽,就你我二人……” ……这色胚。 徐念念红了脸,果然被人压倒在车上。还冷面大将军呢,明明是热情似火的傻小子。两个人目光不由得对上,缠在一起。马车里的风情顿时变得绮丽,泛着道不明的情怀。 浅尝温存过后,彼此倒是真去做了什么,否则马车晃荡起来实在是丢脸。 隋孜谦不过是将徐念念放在怀里□□一番,隋孜谦也觉得心满意足,好像是一只吃饱了的懒猫,浑身上下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前路漫漫,他却觉得沿途风光甚好,就这般和心爱的女子依偎在马车里,让时间慢了下来,倒也别有韵味。 徐念念躺在他怀里,捧着一本地理志看着,累了便合上书半闭着眼睛,自有人轻轻给她揉头。她偶尔抬眼,映入眼帘是一双布满宠溺神色的脸庞。女人啊,果然是不能惯着的,她渐渐觉得自个越来越依恋隋孜谦给予的温暖了。 若是有朝一日…… 她胸口一疼,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 始终关注着媳妇的襄阳侯隋孜谦自然看出什么,道:“醒了?” 徐念念没吱声,隋孜谦随意将妻子的发丝捧在手中,轻轻揉了揉,道:“念,尚有几个时辰才能到下一个驿站,外面天黑了,你不如闭上眼歇会。” 徐念念没听他话,反倒是坐起身来,正对着他,看了又看。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眉眼细长,目光冷睿,剑眉轻扬,轮廓好像是雕刻出来似的俊美异常。 “孜谦。”她开了口,念着他的名字,隐隐有几分动容。 “恩?”隋孜谦扬起唇角,轻轻探过身子,啄了下她水嫩的脸蛋,温柔的说:“是不是觉得热?脸颊都红了,真好看!” …… “不正经。”徐念念斥他,眼底却是浓浓的笑意。 隋孜谦看着欣喜,说:“我是真这么觉得的……” 徐念念挑眉,道:“你又见过多少女子。” 隋孜谦叹了口气,说:“你夫君一把年纪,当是见过不少女人了。” 徐念念皱眉,莫名不爱听这话,冷声道:“侯爷想让妾身回什么话?夸你一句见多识广吗?”她不由得想起她并不是隋孜谦的第一个女人,这一直是徐念念的心结。 若是于一般女子来说,或许尚可放下,但是徐念念曾经真的很喜欢隋孜谦,再加上她骨子里还是有些好强的倔脾气,再加上近日来越发在乎隋孜谦,忍不住多想,认为自个吃了大亏。 隋孜谦见她眉眼越发冷淡,心头一紧,急忙拉她入怀,说:“媳妇,你又脑补什么呢?” 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他的夫人,那小脑袋瓜,一刻钟就可以想出一台戏的剧情来。 徐念念感觉自个失了心,便特害怕又回到最初那种心境,质问道:“你一共经历过几个女人!” …… 隋孜谦一阵无语,自然是不敢说实话的。他成亲的时候都过了二十,更别提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有需求谁会忍着呢?但是这些都是生理需求,不曾放下任何感情,若不是有了徐念念,他尚且体会不到什么叫做情难克制。 隋孜谦斟酌片刻,认真的说:“念,我是个男人。”他踌躇的说:“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好不好。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便只有你一个。嗯,三年了吧,只有你一个的。”他蹭了过去,唇角紧紧贴着妻子耳朵,道:“往后,我也只有你一个。别人看都不看一眼,可好。” 隋孜谦用力一拖,将她抱在了腿上,右手拦腰,左手背对着覆盖在徐念念光滑的勃颈处。瞬间,他就动情了,某个部位高高的顶着徐念念,终于是让徐念念没法继续纠结的质问什么,反倒是羞涩不成想要挣脱他,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你莫闹我……我……” 片刻间,抹胸就被人从脖领处揪开了…… 太烦了。徐念念被她按倒在马车踏上,偏偏此时她背对着隋孜谦,什么都做不了。没一会她便觉得背脊冰凉,心头暗恨不已,她真是多余追问这些堵心事儿。 不管发生过什么,现在去计较都为时太晚。一道冰凉的唇,沿着她的脖颈处一路向下,小心翼翼的吻着,徐念念浑身发酥,心神被折腾的不由自已。不知道过了多久,隋孜谦才放弃折磨她,可是她早已经化为一滩春水,明明两个人没真枪实干什么,她却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太动情了。还是她自个一人动情……隋孜谦则是上下其手,外加一张薄唇,可劲欺负人。 “你这坏人!”徐念念恢复精神,用宽大的毯子将自个裹起来,独独露出白净的脸颊。 隋孜谦恶狼似的盯着她,舔了舔唇角,喉咙沙哑道:“也就是在外面,否则……我是绝对无法停手的,隋夫人!” 徐念念不打算去招惹快憋成死了的襄阳侯,歪过头,看向别处。 可是隋孜谦可受不了她无视他,故意问她,道:“方才可觉得舒服。” 徐念念崩溃了,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隋孜谦冷哼,低声道:“我听见你唤我名字了,还求我来的。” 徐念念脸颊通红,蚊子声似的,说:“好了,我服软不成吗?你快别说了……”太羞死人了!男女之事儿果然吃亏的永远是女子,光是体位就不占便宜。 她心中一横,道:“下次我要在上面!” 隋孜谦怔住,随后眼底一喜,道:“一切听从夫人的。” 徐念念恼怒,怎么就把心里想的给喊出来了!太…… “念念!”隋孜谦很沉重的一声,正色道:“你看我为了让你舒服,什么都愿意做的。” 徐念念脸颊更红了,怎么照着隋孜谦的说法,好像她特别喜欢这些似的。合着还他是勉为其难了不成!她哪里有这般好色…… “我不介意的,念念。”隋孜谦决定给徐念念下个狠药,省的这个小媳妇三天两头还在计较曾经的过往。于是他声色充满诱惑的说:“念念的身子很香,哪里我都愿意吃,嗯,哪里……任何地方,任何……” “无耻!”徐念念终于是受不了他的下流话了,道:“你再胡说我,我……” “嗯嗯,不说了。我们都不胡说,你以后也不许再胡乱问我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我若连个女人都拒绝不了,又如何当得了别人口中的冷情侯爷!” 话虽如此,徐念念偷偷看了一眼仿若是打了鸡血要扑倒自个的襄阳侯,这家伙真不是好色之人? 一路上,两个人腻腻微微,总算是进了凉州城。隋孜谦并未支会任何人,为了便利,两个人是以一对普通的商人夫妻在外面行走。 临近年底,凉州城中的步行街还算热闹,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隋孜谦拉着妻子去了凉州第一楼吃饭。 “隆冬时节,正是凉州的‘软儿梨’应市的时候,你尝尝喜欢吗?”隋孜谦拿着菜单,耐心给徐念念解释着。 徐念念是女眷,从小到大并未出过什么远门。所以最近跟着夫君远行,她寻了好几本地理志看,越看越觉得有趣。 她望着小二放在桌上的软梨,上面仿若冻了一层霜,纳闷道:“看着好像坏了似的。” 隋孜谦浅笑,温柔的将她的毡帽放在一旁,道:“本地特色。还有羊羔肉,也很不错。” 徐念念挑眉,说:“夫君对凉州城还蛮熟悉的嘛。” 隋孜谦刮了下她的鼻头,道:“去年带殿下下江南,我还抽空跑了趟凉州呢。” 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兄长,徐念念没再多言。第一楼雅间满了,俩人带着一名侍卫选择了靠着二层栏杆处的小桌子。 徐念念头探着往街景处看过去,不由得怔住,说:“孜谦,我好想看到大哥的小厮,环哥了。”徐环是家生子,徐念念甚是熟悉,他老子是徐府门房总管。 隋孜谦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那个像是环哥儿的小厮,正帮着一位姑娘拎东西呢。 徐念念抿着唇角,暗道,那姑娘是谁啊! 117.第81章 徐念念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态,总归有些不好受。大哥自从大嫂子去世以后,一直显得冷情,士气低落,万念俱灰。一走两年多,除了给父亲送去的公事信函,对两个孩子都有些不愿意提及的态度。 她以前和大哥感情甚好,可是这两年多也变得淡了,现如今大老远来到凉州,却发现大哥贴身小厮居然陪同一名陌生姑娘逛街,心里能好受吗? 隋孜谦攥了攥她的手,道:“不如下去问问吧。” 徐念念咬住下唇,摇了摇头,说:“又不是遇到了大哥,暂且放下。咱们先吃饭吧。”即便如此说着,徐念念心情依旧不好。 那姑娘带着毡帽,也看不清楚模样。可是徐环是哥哥身边很得力的人,没道理送去给别人家女孩做下人吧?那么必然是受了大哥嘱托才会陪同那女孩。 哎,越想越乱。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徐念念不高兴,隋孜谦自然也有些烦躁,又不知道该如何哄媳妇开心,便叫来属下骂了一顿。 “我们凉州不是有人盯着,徐大人身边何时多了个姑娘!” 属下也很郁闷,道:“侯爷,三个月前就给京城去信儿了。” 隋孜谦仔细一算,可不是当时为了挽回妻子心思,赖在徐水县的时候?难道是忽略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儿。”属下既然如此说,看来内兄身边确实有了女人。 那位属下斟酌再三,道:“说起来是夏天干旱,山里发现了一口水井。徐大人是个实干的主儿,就决定引水进县里良田,这工程对于知府大人来说算是小的,可是于一县来说,却也不小。而且县老爷还没让本地工头干活,而是选择了先是召集几个工头说话,让他们提交意见图纸,还有成本计算什么的,这一出整完就得罪不少人了。” 隋孜谦想起来徐大人尚未告老还乡的时候,就有一群人诬告过徐雨诚,可见他在本地人缘很差。否则光冲着一个首辅爹爹,也不至于被几个小官联合起来欺负吧。 不过小皇帝对徐雨诚人品很看重,再加上他的关系,肯定重用的。 隋孜谦沉着脸,直言道:“说重点。” 下属尴尬的瞥了下唇角,说:“徐大人在县内的一些措施终归是触及了部分人的利益。说是有人弹劾徐大人,可是却没任何回音。有次徐大人进了林里探井,没来由晕了过去,幸好遇到一位懂得医理的姑娘……” “胡闹……”隋孜谦皱眉,这世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巧合。 “那姑娘可派人去查。” 属下点头,道:“查了。并无大不妥。” “家境如何。” “凉州城黄记药坊老先生的外甥女。家里闹了旱灾,跟着难民一路西下的。” 隋孜谦抿着唇角,沉默片刻,问道:“为何徐大爷的小厮会跟着她?”徐雨诚从小在徐大人身边长大,并非没分寸的人。即便有救命之恩,若是他自己不愿意,谁也没法使唤的了他的人。 属下思索片刻,说:“那姑娘还有一个弟弟。七/八岁的样子。她求了徐大爷教导弟弟功课。徐大人考虑到恩情,答应下来。再加上他单身赴任,不甚讲究,经常出去体察民情,府上简陋,不像个家的样子。于是人家姑娘就多了几分关心,渐渐有了来往。” 隋孜谦大概了解情况后,便如实告知妻子徐念念。 徐念念心情复杂,虽然一直希望兄长尽快走出丧妻的痛苦,可是却没想过让兄长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况且还是商家女。 听起来是爹娘死于旱灾,一个人带着弟弟投奔亲戚不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又或者兄长对于此女的存在对家里只字未提,让她觉得不好受? 徐念念伤心了,没忍住纠结的耗在凉州城多待了一晚。 她实在担心自个小性,会责怪兄长为何什么事情都不同家里讲呢。尤其是关于姻缘,爹娘为这事儿都睡不着觉,母亲还到处奔波帮着踅摸,对于大哥那个进门后不让生孩子的要求,实在是苛刻的连娘亲自己都觉得对不住未来儿媳妇。 隋孜谦也生气了! 徐雨诚为了逃避情伤,不大同家里联系,一走了之,两个孩子扔给年迈的父母,然后还不娶妻,又或者提出了难为人的条件。岳母大人虽然没心机,却着实是又要管家又要照看两个孙儿,心里多盼着赶紧娶进个大少奶奶帮衬着啊。 好不容易熬到快三年了,现如今儿子偷偷在府上收留了个商家女是什么意思? 幸好京城徐府还没同谁家看对眼,否则都难以交代。 事情是逃避不了的。次日清晨,徐念念和隋孜谦收拾妥当,两个人只乘坐一个马车,带了两个丫鬟四个侍卫便直奔县城。 徐雨诚在县上的住宅是一处三进院子。 门房管事儿是家生子徐岳。他一眼就认出了三姑娘和三姑爷,急忙将他们迎了进去。 徐念念吩咐人将京城带来的礼物送到后院去,道:“今日大哥应该是休息吧。” 徐岳一怔,知道姑奶奶是打听好了才来的。 他犹豫片刻,说:“姑奶奶来之前没派人捎信儿,大爷不知道,前日晚上就进了城。” 徐念念愣住,想起昨日遇到的徐环,说:“可是徐环陪着?” 徐岳嗯了一声,道:“是这样子的。大爷前阵子在山里受了点伤,幸亏有个夏姑娘相救。” “所以?” “所以大爷和凉州城黄家来往就多了些。夏姑娘不需要大爷回报什么,只是希望可以收下他弟弟做学生,或者待在身边教导一二即可。” 徐念念冷笑,他大哥亲生的两个儿子都没功夫养在身边教养,现如今倒是管上了别人家儿子? 徐岳尴尬的解释道:“大爷觉得欠了夏姑娘恩情,就一口答应下来。正巧那阵子大爷也要养伤,有时间应付夏家小公子。” 徐念念没吱声,道:“这和今日大哥不在有何关系?” 徐岳笑了,说:“这不赶上黄家老太爷生辰,大爷受伤的时候有一味药材遍地寻不着,受了黄家的恩惠,所以人家发了帖子大爷就去了。同时处理夏小公子在凉州城锦山书院的入学的事情。” “不打算在身边教导了?”徐念念咬牙问道。 “大爷终归是县老爷,哪里有功夫教导个外人。而且锦山书院的副院长是老爷曾经的学生,所以就举手之劳……” 徐念念算是搞明白了,合着在这几个月夏姑娘先是救了大哥,然后大哥教导夏小弟。夏姑娘必然在大哥生病期间多有照顾,然后黄家身为药商提供了南寻的药材,给予了生病中的大哥帮助……一来二去,来往便多了。可是,大哥到底对夏姑娘是否看对眼了? 若说没有,来往这般亲密,不怕传闲话吗? 徐念念尚未继续问,门房就传来大哥回来的消息。原来大哥是前日进城,今个上午回来。 徐雨诚听闻妹妹来了,失态的跑进了屋,白净的脸庞扬起一抹笑意,说:“念念!” 徐念念心头有些埋怨,不过这一切在看到大哥消瘦的脸庞都散去了。 她的心头涌上一股道不明的委屈,哽咽道:“大哥。” 兄妹相见,感慨万千,徐念念泪奔的扑进徐玉城怀里……看的隋孜谦心疼不已。 她哭了会,听见耳旁传来一道女声,说:“没想到是徐大哥的妹妹来了,不如坐下来说话呢。” 徐念念蹙眉,抬起头看向兄长身后。那女孩眉眼清秀,身材高挑。她穿了一身粉色夹棉长裙,领口处绕了一圈白色狐狸毛,越发衬托着皮肤白皙嫩滑。 这是个失孤逃难的女大夫? 一点都不像啊。 或许商人大多数富裕,对于撑门面的东西舍得花钱。 徐雨诚对隋孜谦点了下头,摸了摸徐念念的头,说:“不哭了。” 隋孜谦皱了下眉头,即便是亲兄妹老大不小这般彼此安慰合适吗?他喉咙处有些酸…… 徐念念嗯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夏姑娘身边的矮个子男孩,应该就是传言中的夏小弟了。 这孩子长得干净,一副很懂事儿的样子,难怪大哥可以忍得住教他。若是个不讨喜的,即便有恩情摆着,他兄长也受不住。 “民女夏茉莉,这是我的弟弟,夏泽。”小男孩立刻同徐念念和隋孜谦问好,发音字正方圆,显得特别有教养。 徐雨诚看出徐念念的疑惑,轻声说:“稍后我解释给你听。” 他看向妹夫,笑道:“一路走来可是累了?为何不提前捎个口信儿,要是知道你们过来,我就留在家里等了。” 襄阳侯对于徐雨诚惹妻子伤心很是介意,面上冷冷的,说:“念念说想给兄长一个惊喜。” 徐雨诚摇摇头,哪里又惹了这冷面侯爷? 隋孜谦眯着眼睛,视线落在内兄的手掌上,居然捏了他媳妇的手,太不要脸了。他心酸极了,挑剔道:“没想到兄长倒是给我们一个惊喜。” 徐雨诚愣住,不由得失笑,坦荡的说:“妹夫别误会,夏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已。夏泽年后就要进城读书,我们就不会这般来往了。” 徐念念扫了一眼徐茉莉眼底明显闪过的失落情绪,不由得给兄长的情商捏了把汗。 他倒是没心思……考虑过别人是怎么想吗? 徐雨诚盯着徐念念,说:“妹妹看起来却是瘦了些。” 这话隋孜谦可不爱听! 徐念念脸颊通红,成亲数月,隋孜谦如狼似虎似的,因为暂且没差事儿,整日在家里折腾她,能不瘦吗? 隋孜谦看不下去了,决定宣誓主权。他一把拉过妻子,责怪道:“你瞧,大哥都说你瘦了,我看今个晚上必须继续补补肉。” 徐念念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说:“我可是再也不想喝猪骨汤了……” 两个人腻味一会,落入徐雨诚眼里,知道他们请浓蜜意,心头微微安心。 他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夏氏姐弟,道:“稍后让徐环将李大家诗词的誊写本拿出来,方便你们带回城里。我却是要留下陪妹妹妹夫了。” 夏茉莉点了下头,徐雨诚完全没有留他们饭的意思,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开口。 反倒是夏小弟不舍的说:“谢谢徐大哥。我临摹一份就给先生送回来。” 徐雨诚浅笑摇头,说:“不用了。我答应子常兄送给书院。”子常兄便是他爹的那位学生。也是书院的副院长。 夏小弟哦了一声,偷偷瞄了一眼徐念念,说:“那我以后还可以来县里请教徐大哥问题吗?” 徐雨诚犹豫片刻,道:“你入了书院,便有了授业先生。不用特意来寻我。况且,明年开春我就任满,也要回京城述职呢。夏泽还是要和书院先生们搞好关系为上。” 徐念念小心打量兄长态度,发现兄长似乎对夏家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反倒是夏氏兄妹,那眼神都快有生死离别的感觉了…… 138.第82章 众人各怀心事进了屋子,徐家老夫妇却是等不及了。 安哥儿康哥儿两个小少爷难得老实的被各自奶娘领着唤人请安,从姑父们那收到一堆贺礼,立刻就变得没了样子,开始往姑姑怀里扎,嘻嘻哈哈的屋内一片混乱。 徐嫣嫣惦记着红红,眼看着奶娘抱着孩子,裹着小红毯子递给她,整颗心都软化了。 她眼圈一红,众人就道不好,别再是让丫鬟看出什么。 夏氏走上一步,道:“夫人的侄女真可爱,模样像姑姑们呢。” 侄女。 是啊,红红从此便是她的侄女。 徐嫣嫣擦了下眼角,仔细的抱着孩子,温柔道:“我就喜欢女孩,若是我亲闺女才好。” 黎行之听见妻子哽咽的声音,麻利的说:“夫人若是喜欢,不如接回咱们家住几日呢。”他特意强调,咱们家,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徐嫣嫣抬起眼看向爹娘,还有一向稳重的兄长,有些难以启齿,却忍不住厚脸皮的开了口道:“爹娘要给兄长筹备婚事儿,不如几个孩子我都接走住下呢。”单独带走最小的,有些说不过去。 黎行之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老天,那两个小魔头! 带回去一个红红还好,好歹是他亲闺女,他还能凑到身前帮着媳妇去照顾,若是两个秃小子也跟着来,还正是淘气到处钻爬的年龄,他怎么想怎么悲伤,家里岂还有他的位置! 徐柳氏责怪的瞪了女儿一眼,说:“你才新婚,带走三个孩子叫怎么回事儿?真当咱们徐家不懂事儿呢。”她看女儿眼巴巴的怪可怜,松口道:“红红你带走照看几日便罢了,两个小子还是留下来折腾我们老两口吧。” 徐嫣嫣心疼的看着娘亲,娇气道:“娘,您对我很好!” 徐柳氏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你是娘的亲闺女,娘不对你好对谁好啊。对了,你们大哥的婚事儿定在了年后,二月份就给办了。别和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撞上。” “会不会冷呀。”徐嫣嫣问道。 “冷什么,正巧年后有好日子,你大哥家里孩子都三个了,总该让我享享清福,难道把你们养大成人还不算,还要给你们带一辈子孩子!” 徐雨诚本是面带笑意的看着两个宝贝妹妹们,不曾想话题转到他身上了,直言道:“既然娘定了,便一切都听娘的。”因为成亲这事儿,他块被娘亲叨叨死了,索性怎么都是要结,那么便老人家如何高兴如何来。 徐柳氏哼了一声,说:“待你成亲以后,我可就真撒手了。这些年你不在京城,两个孩子都是你妹妹们帮着我带大的,日后你也要好好疼你的妹妹们。” 徐雨诚无奈的笑了,他当然会保护好妹妹们。对于未来的妻子,反正婚前都说了了,等到两个哥儿进学后才能要孩子。若许家三娘子是个本分的,他愿意给她个儿子傍身,若不是,那么一切就要按照徐家的规矩来。现如今徐家铁桶似的外人别想□□来,谁也别想乱了徐家。 徐念念一直知道兄长骨子里是个冷情的,倒是不认为大哥会娶了老婆忘了娘。她娘一边巴望着大哥娶媳妇,一边又敲打兄长,也是怪累的。 转眼间,到了年关。 这一年过的很热闹,隋孜谦如往年偕同妻子进宫,这次多了三个奶娃子,仪仗队显得人数众多。光是奶娘就跟着六个。虽然宫里有专人伺候,可是毕竟宫里有皇长子呢,还是自备些照看孩子经验丰富的妈妈靠谱。 隋太后有了孙子,还是隋家女所出,心情大好,看着谁都觉得高兴。再加上他们这一脉的隋家正式有后,其中两个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她也算是对得起早逝的爹娘,还有两位为国战死的兄长了。 若可以,她希望徐念念继续生几个孩子。 隋孜谦和徐念念在后宫遇到了安南王夫妇。 安南王松开小世子的手,将其中一个娃抱在怀里,笑着看向隋孜谦,道:“你家三胞胎居然可以分得出。” 隋孜谦温和浅笑,说:“恩,他们并不是那种很像的三胞胎。” 安南王逗弄了一会小孩子,道:“真好。孜谦……” “是啊!”隋孜谦同他对望,仿若回到了小时候,他视若安南王如同兄长,跟着姐姐到处玩闹。那时候隋家气盛,爹和兄长都正当年,反倒是安南王碍于挡了嫡出二殿下的路,经常被先皇后责难。保护他们的是谁来的,大姐姐…… 隋孜谦摇摇头,盯着面容明显老了许多的安南王,他对待大姐情谊,别人看不出,他如何不懂。曾经或许茫然,现在他有妻有儿,哪里再不明白这种戳心的疼痛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也有些了然为何安南王后院干净,却又待原配不亲热的缘故。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再没有回头路。 姐姐当年所求安南王给不起,他连自个的前途都不知晓呢,何况是战死了三个男人的隋家?若姐姐不进宫,怕是隋家他们这脉都倒了……又何来的黎弘宸呢。 思及此,他忍不住将妻子的手又攥了攥,彼此对望,浅浅一笑。他的妻子,尚在身旁。两个人差点陌路,好在、好在并未真的陌路。 所以真好……可不是真好么。 “孜谦,你家大丫头不错呀!”安南王有些感慨,他家老大年岁长了,老二如今也有六岁,年龄上有些和大丫头不搭配。难不成还要再努力出个老三来配隋孜谦未来的闺女?可惜这些年他一直信佛,不愿意再纠缠红尘往事,自然戒欲/望,连带着和妻子房事少之又少。 隋孜谦急忙转移话题,她媳妇生个孩子差点没熬过来,他可不想要老四了。两儿一女也算是对得起隋家老祖宗,他不想再面对一次让徐念念生孩子的事情。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两个男人聊着,安南王妃却是热情的拉住了徐念念的手。遥想当年还对立呢,现如今……他们家王爷铁了心的要和人家做亲家啊。他们家小女儿三岁,女大三抱金砖,陪隋孜谦的儿子正好,可惜王爷不同意。 她有些不懂,嫁出去也是亲家,为何偏要娶个隋家女做儿媳妇呢。可是这些年来,王爷极其给她体面,身为稳重的王妃,自然想满足王爷心愿。若是世间无王爷挂念的事情,她也担心丈夫真有可能出家…… 徐念念为人母亲,再不是当年不懂事儿的傲气小姑娘。对于安南王妃的示好,她表现的很是得体淡然。安南王确实待夫君极好,她不愿意因为她和宁家女孩那点龌龊,就真淡了下去。两家人一同去给皇帝贺新年,场面甚是温馨。 黎弘宸也刚为人父,后宫又没其他妃子,三个父亲聊起来全是孩子那点事儿。隋煜宝气色不错,徐念念看在眼里只希望她可以一直如此。 不过一想到年后就要开选秀,她不由得摇了摇头……夫君床侧岂容他人窥探?有一便有二,睡着睡着就有了二心,可是历代帝王皆是如此,谁还能改了老祖宗的规矩不成。 她扭头观望,发现没有贤妃娘娘千尤画。这才知晓是病了……大过年的病倒,这话递到了太后娘娘那又成了晦气。 隋太后一点都不掩饰对千家女的厌恶,淡淡的说:“四月份就要选秀了,她若是想不开,这病估摸着也好不起来。” 千尤画病了,起初皇帝是有过去陪她,可是一次把病气过给了大皇子,皇帝就有些气了。千尤画却是说别人害她,原来她不曾是真病,又如何过病气给大皇子呢? 黎弘宸知晓她装病,心里更是非常失望。 隋煜宝看在眼里,不停的提醒自己,戒骄戒躁,当初皇帝是多么看重千尤画啊,可是总归是被岁月磨平了彼此的棱角,她不能失去本心,更不能真的将皇帝当成依靠。哪怕是为了皇长子,她都不能爱上黎弘宸。他们是夫妻,至亲至疏的夫妻,也是君臣,伴君如伴虎…… 她闭了闭眼睛,有些心伤,却也深知哪怕是风光无限的太后娘娘,不也如此走过来的。 徐念念不喜欢宫里的气氛,熬到破五就缠着襄阳侯回了府上。好在太后娘娘有皇长子陪着,并未要求留下三个奶娃娃。至于隋煜宝,既要忙活自个的册封大典,又要张罗选秀事宜,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瘦了。不过也越发得皇帝看重。 回程,马车里面,徐念念依偎在隋孜谦的怀里,右手被他紧紧握着,轻声问道:“这届选秀,隋家还送人吗?” 隋孜谦一怔,说:“这届不送。” 徐念念顿时了然,就是说以后还是要送的…… “宸哥儿年少,心性未定。” “那么煜宝……”徐念念垂下眼眸,喃喃自语:“他们现在看着挺好的。” “可是选秀依然要开,朝臣们都进言好久了。据我所知,千尤画这次真病倒,却是被千家气病,千家从旁系弄了个堂妹来备选,模样和千尤画特别像,性子却是好太多。他们还想让千氏抬举这位姑娘,劝说皇帝亲近呢。” “原来如此。”徐念念摇头,真是够恶心的。 “我们不会如此,我只要你,念念。”隋孜谦急忙表忠心,生怕媳妇生出厌世之心。 年后,二月二十日,皇后娘娘册封大典。 前一晚,千氏去了。 黎弘宸听闻后整个人呆住。 隋煜宝咬住下唇,两只手互相攥着,指甲把手心扎出了血。 139.第83章 隋煜宝望着匆忙离去的皇帝背影,唇角上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皇帝近来是冷淡了千尤画,可是人若是死了,一切就变了。明个是她册封皇后的日子,今日千尤画来这么一手,不是成心给她添堵?问题是她还死了,她拿什么去和一个死人争! 隋煜宝尚未想清楚,云凤殿那头就来了宫人宣她,她整理好身子,前期参拜太后娘娘。 隋太后将皇长子也接过来,道:“你到了?近来宫里可能会很乱,我把枫哥儿留这里吧。” 隋煜宝嗯了一声,心头一团乱麻。她这些年,生下皇长子,才将黎弘宸的一颗心给捂热了,然后千尤画就以死相逼了? 不得不说,她输了。 她不可能为了黎弘宸就不要命,她身后有家族,还有儿子黎敏枫。 隋煜宝垂下眼眸,泪水溢满了眼眶,明天是她的大日子,可是却出了这些事情。难道是她愿意和千尤画争宠吗?皇帝明明一直深爱的女孩就是千尤画,她起初不受重视听着床上男人喊别人名字的时候又能如何?动不动就寻死吗! 隋太后望着不说话的隋煜宝,道:“明天册封大典一切如常。” 隋煜宝点头称是。 “你自己的典礼,若是哭丧着脸,丢的是你自己的人。” 隋煜宝咬住下唇,磕头道:“儿臣觉得委屈。” “呵呵,来年开选秀,委屈的事情多了去,所以,你想如何?也去学千氏寻死?” 隋煜宝摇摇头,沉默不语。 “这点事儿就受不住了?千氏确实死了,自杀的。留下一封信,写的挺好的,文笔长进太多,怕是背后另有他人构思。总之千尤画算是给堂妹千尤桦铺路了。宸哥儿那孩子我多少了解一些,若是千尤画一直这么矫情的病着,他怕是心里会生厌。可千尤画痛快的去了,他亦会怀念。你该难受的不是明日,而是千尤桦冠宠后宫的时候。” 隋煜宝双手紧紧攥着,脑袋却是清晰许多。 “想想你的孩子吧,先放我这里。否则你忙起来顾不得,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 隋煜宝含泪谢恩。 “去吧,我也倦了。明天是你的好日子,若你自个都立不起来,也别怪赢不得别人的尊重。将近三年,后宫只有你和千尤画,徐袅袅三个女人,真正需要打起精神的日子还没来呢。” 隋煜宝嗯了一声,不再慌乱。她先是派人处理千贵妃下葬事宜,然后亲自去寻皇帝,明日是她的册封大典,皇帝若是有什么差池,丢的都是她自个的人! 皇帝据说是守着千贵妃的尸体不肯让人碰呢。 隋煜宝听后心头一片凉意,她擦干净眼角的泪水,硬着头皮去见了他。黎弘宸不愿意见她,她也没置气,吩咐许大总管道:“明日要早起,衣裳和伺候的人都留在这里。大人帮衬着我盯着皇帝,届时朝堂百官都到,莫失了皇家体面。” 许世忠点头称是,说:“娘娘放心,奴才晓得。” “嗯。”隋煜宝知道现在劝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又托人给襄阳侯府去了信。此时,怕是唯有隋孜谦的话,皇帝还能听进去了。 千尤画毕竟是黎弘宸喜欢过的第一个女人,她又是自杀……倒是走的决然。隋煜宝突然有些羡慕千尤画,真是任性呢,与其说她自个没有任性的勇气,不如说娘家都不肯给机会。为了爹娘,为了孩子,她心里再难过都不敢选择一走了之,唯有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次日清晨,隋煜宝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她要把自己装点的美美的。那颗刚刚在胸口处种下的感情之花,渐渐萎缩。她该感谢千尤画,彻底敲醒了她。 典礼快开始了,隋煜宝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皇帝尚未出现,襄阳侯夫人过来陪她说话。 “娘娘。”徐念念行了大礼。 隋煜宝自嘲的一笑,亲近道:“舅妈。” 徐念念脸上发热,说:“别挂心了,侯爷去见皇帝了。” 隋煜宝嗯了一声,乖巧的说:“相信侯爷会把皇帝带过来的。” 话音刚落,皇帝便出现了,典礼如期举行,只是皇帝始终未笑,面容冷峻。千贵妃的突然去世,还是给册封大典笼罩上一层阴云。 隋煜宝一点都不介意了,她不再抱有幻想,发现胸口处便没那么疼。礼毕后,她派人打听襄阳侯都同皇帝说了些什么。 徐念念也在问夫君,说:“皇帝脸色还是不大好,你如何唤他过来。” 隋孜谦眯着眼睛,不太在意的说:“不过是告诉他逝者已去,要更珍重眼前的人。千氏不是给自个的堂妹拉皮条了么,我便建议他不如别等选秀了,即可册封千氏堂妹便是。” “皇帝听了?”徐念念纳闷的说:“可这样于千家并不好吧。” 若是走选秀途径,无人会多言什么。这般死了女儿就赶紧再送个女儿,虽然结果都是入宫,却令人看不起。 “他满脑子都是去世的千氏,自然应了。估摸着开选秀前会一直在小千氏寝宫了。” “呵呵。”徐念念不屑的说:“真真是用情至深呀……” 隋孜谦听出她的埋怨,急忙圈住妻子的腰部,说:“所以我才说,宸哥儿太年轻,心性未定。” “哦?”徐念念不信似的挑眉。 “你看我便不会,若是真想讨好你,干嘛又去碰别人呢?说到底千氏还是太看重这份喜欢了,于徐袅袅和隋煜宝都忍不下,何况是日后的那些莺莺燕燕。她死了,倒也全了这份情,宸哥儿怕会记一辈子吧。” 徐念念感慨良多,说:“千家真是个拍不死的蚂蚱。” 隋孜谦不甚在意道:“没人支撑门户,光靠以色侍人的女孩,早晚还会败的。” 没过多久,千太妃自称梦到了先皇,于是从后宫出家,彻底做了佛门子弟。徐念念听后也是一声叹息,这怕是为六皇子铺路呢。 六皇子眼看着要搬出皇宫了,封王离京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太妃娘娘自然不敢碍着太后的眼,却又不能隋六皇子出宫让人不安心,于是坠入空门,专心为先皇守着。 千家又出了一个贵妃娘娘,用了这位姑娘的名字,就叫做桦妃娘娘,因为发音似画,倒是说不出是不是千家故意为之。总之皇帝是喜欢的,连宠数月,就连新进宫的美人们都比不得。 隋煜宝统领后宫,成为皇后,显出几分胸襟。虽然因为千尤画的事情多少被皇帝冷待,但是毕竟生下皇长子,皇帝每个月会留宿皇后寝宫一日。 徐家大哥也成了亲,同许家姑娘相敬如宾。 红红大名定了,叫做徐定璐。璐是美玉之意,寄托了家里众人的厚爱。 新媳妇许氏觉得有些奇怪,这位三丫头按说是庶出身份,可是备受众人喜欢。尤其是丈夫,生怕亏待了似的,简直是比两个儿子还要娇养。 徐雨诚的任命下来了,前去苏州做官。那头是个好地方,同时也是个乱地方。 徐老爷决定让许氏前往,两个哥儿倒是继续留在京中自个带,至于三丫头,他亦决定让许氏带走。徐许两家定亲前便已经说好,直到安哥儿和康哥儿进学前,约莫七岁左右,许氏不许怀孕。所以许氏这几年不会有孩子,不如就让她养红红,彼此亲近一些,于红红没有坏处。况且这孩子眉眼有些像黎行之,还是送出去的好吧。 至于两个小子,徐老爷不放心给继母带的。 他和儿子商议,道:“你去苏州三年,回来孩子正巧快七岁,再把孩子带在身边教导。况且我也算是皇子老师,教两个哥儿还是可以的。” 徐雨诚望着年老的父亲,道:“儿子一切听父亲的。” “许氏,你觉得如何?”徐老爷其实很怕儿子冷了人家女人的心。毕竟是要过一辈子,他还是希望夫妻俩可以心意相通。 徐雨诚犹豫片刻,点了下头,说:“比想象中妥当一些。” “这便是你了。红红留在京城不好,四丫头恨不得日日回娘家,太容易出差错。” 徐雨诚想起妹妹的泪眼模糊,认同道:“嫣嫣不如念念沉得住气。” “可不是么!罢了,孩子你们带走,你还要和许氏强调一下,千万别委屈了红红。” 徐雨诚思索片刻,有了决断,道:“父亲放心。”他们一家子都是很看重亲情的人,他对红红这个假女儿可比亲儿子还好呢。反倒是前妻留下的两个儿子,他有时候不敢去面对。 徐父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也不由得叹气。自从大儿媳妇去世以后,这孩子越发冷情。 许氏和陪嫁嬷嬷正在整理账册,念叨道:“徐家账本很清楚,几个管事儿也并未为难我,婆婆看来是当真要让我管家啊。” 陪房李氏笑了,说:“看看就得了。起初虽然是这个意思,可咱们现在是要和大少爷去苏州赴任的呀。”对于徐家老夫妇决定让他们家姑娘陪同徐雨诚上任这件事情,李氏很满意。 苏州那头不比凉州,恨不得天天有应酬,若是原配不去,大少爷迟早要抬良妾的。 140.第84章 李氏想起什么,说:“虽然两家说先不要孩子,但若是有了……” “嬷嬷快别这么说。我瞅着大少爷是很看重规矩的人,我若是不触碰他底线,孩子早晚会给我,但是若怀有小心思,一切反倒是不好说。 李氏皱起眉头,回想起徐雨诚那双冷漠的眼眸,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道:“罢了。夫人若是真给徐家大爷守了四年不要孩子,想必他们心中也会有愧疚之情。四年后,夫人二十有三,奴婢给夫人好好养着身子,再要不迟。” “这便是对了。”许三微微一笑,想起洞房花烛夜,那人明明对她没有感情,却还是要了她的身子将喜帕染红,交给嬷嬷。可见是尚有怜悯之心,并非坏人。况且徐雨诚模样俊美,性子耿直,许三娘还是极其满意的。 他对她一般,可若是对其他女子更一般,于她也就无所谓了。 合着幸福与否,全靠衬托。 “夫人,大爷来了。”大丫鬟扇叶小跑着进来回话,生怕嬷嬷和夫人说私房话被大爷撞见。 “忙忙叨叨,什么样子。”李嬷嬷斥责,这几个丫头都是从长公主府带出来的。 “罢了。初来乍到,她也是好意。”许家三姑娘小时候也是金枝玉叶,脾气说不得多好。可是外祖母家遭逢大难,先皇后被废,身为长公主的母亲亦是活的战战兢兢,父亲落闲差,家人全部致仕,没少受欺侮。再傲然的脾气也被磨的差不多,再加上她姻缘坎坷,这么大岁数才成亲,倒是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少了,日子就过的踏实几分。 徐雨诚进屋,许三娘脸颊红润迎上前,接过外披,道:“夫君回来的真早。” 徐雨诚嗯了一声,扫了一眼李嬷嬷和扇叶。两个人识相的退了出去。他顿了片刻,道:“爹娘让你陪我去苏州的事情可是知道了吧。” 许三娘嗯了一声,道:“妾身定会照看好夫君,安排妥当。” “另外,三丫头红红会和我们一起去。” 许三娘愣住,两个哥儿不去她是清楚的,可是让庶女去却是有些无法理解。说到底是个死了娘的庶女啊,值当要养在父亲身旁,况且她和徐雨诚去苏州可不是享福的。江南官场乱着呢,徐雨诚又是耿直之辈,两个妹夫都是位高权重的皇帝红人,说若没人打他注意怎么可能?指不定夫妻俩要面对什么,带个吃奶的娃去,还不是她亲生的…… 徐雨诚看出她的疑惑,索性直言道:“红红她娘不是一般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为安哥儿和康哥儿娘守孝的事情你是清楚的。”他目光沉着,坦荡无比,话中有话。 许三娘看在眼里,竟是生出有些荒唐的想法。徐雨诚既然说为前妻守孝三年,又如何会折腾出个孩子来?要真是他被人诬陷或者没守住,这孩子岂不是碍眼。可是事实是他对孩子关怀备至,甚至连婆婆公公都看重三姑娘,难不成,背后另有隐情? 难不成是恩人托孤吗? 许三娘心头莫名好受几分,女孩又不是男孩,日后一桩嫁妆的事情。既然今日丈夫难得同她这般讲话,也是出于一种信任吧。 许三娘出身高门,长公主再霸道也是会给女儿请宫廷的教养嬷嬷的,所以她进度保持的极好,轻声念叨:“夫君放心,既然是夫君的救命恩人,那便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剩下的事情夫君权且看妾身行事,定不负夫君叮嘱。” 徐雨诚挑眉,倒是高看许三娘几分。她于他毕竟是夫妻,二人要过一辈子的,好在是个懂事儿的女人,日后他少了许多麻烦。 徐雨诚伸出手揽住了许三娘的肩膀,犹豫片刻,道:“你辛苦了。” 许三娘大惊,没想到一个红红可以换来夫君这般沉重的怜悯,顿时脸颊一热,道:“不辛苦,妾身心甘情愿的。” 顿时,夫妻感情升华半分,许三娘心里却是决定要把红红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了。反正头四年她没法要孩子,倒不如借着红红这个孩子,试着去做真正的夫妻。 徐雨诚五月上路下江南,临行前大家齐聚一堂。 徐念念望着井然有序的徐府,看向嫂子许三娘的目光露出几分温和。许三娘尚未嫁过来的时候,他们便是见过面的。她对许三娘不讨厌,许三娘自然从她入手,然后和徐嫣嫣搭话。 徐嫣嫣神经有些大条,她面色不好,徐念念甚是诧异,附耳道:“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徐嫣嫣懊恼不已,咬着下唇,悲痛似的小声说:“昨晚、竟是失算了。” 徐念念愣住,没明白什么意思。 徐嫣嫣脸上发红,道:“就是和那混蛋做了!” 徐念念大脑懵了一下,说:“这是好事儿呀。妹夫病好了,不是坏事儿吧。” “什么病啊?”徐嫣嫣觉得驴唇不对马嘴,抱怨道:“这几日听闻红红要和大哥下江南,我心里难受就喝了点酒,然后醒来发现身子光着和黎行之躺在床上。那家伙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我真是憋屈死了。” ……夫妻不光着身子躺在一张床上,难道要穿着衣服在院子里舞剑? 这都成亲了,再矫情是否同房没啥意思,徐念念索性不搭理她的抱怨,道:“不难受就好。”徐嫣嫣不是老说妹夫那啥有问题,成不了事儿么。 徐嫣嫣皱眉,道:“难受的感觉是没有,可是好受的感觉也没有。” 徐念念彻底服了,说:“这种事情,你和你夫君自个研究去!” 徐嫣嫣汗颜,拉着姐姐的手,撒娇道:“姐姐,你就传授下经验么,如何不痛。” 徐念念懊恼的盯着妹妹,道:“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羞不羞。” 徐嫣嫣撇嘴,说:“我和姐姐还分彼此呀,我又不怕在你面前丢人。反正没少丢人。”她话音还未落下,徐老爹身后跟着大儿子和两个热情的女婿步入大堂。 “饭桌摆好了?”徐老爹心情不错,愉悦道。 徐柳氏冷哼,一看就是被两个女婿哄高兴了。 “安哥儿康哥儿来祖父这里!”徐老爹唤着孙子们,自个坐在主座上。他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徐雨戒身上,道:“接下来,就是戒哥儿娶亲了……” 徐雨戒方才还和姐夫聊的热火朝天,此时顿时蔫了,求助似的看向徐念念。他还想去军营历练,若是娶亲,怕是就要被留在京城了。 徐念念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一转眼徐雨戒都成了晚婚一族。她知道徐雨戒虽然被父亲按着读书却是成绩一般,反倒是后来学的武术,功夫攀高速度很快。可是吧,徐家书香门第,爹是不会允许弟弟做武夫的。下场考学,那是必须的。 “今年选秀结束后,明年就是科举年。先让戒哥儿下场试试吧。”徐念念把话接过来,却是将成亲的事情成功转移话题了。 徐老爹嗯了一声,没好气道:“不管考的好与坏,身为我的儿子,下场试考是必须的。” 徐雨诚思索片刻,说:“不然让戒哥儿和我去苏州,我盯着他功课。明年正好回祖籍考试。” “不成。”徐老爹否了,道:“你身上有差事儿,又是人生地不熟,哪里顾得上这小子!总归是考不上的,不如先让他娘把亲事儿定了,也省的来年考太差更没人肯嫁了。” 徐雨戒郁闷了,道:“爹,我哪里那么不堪啊。”好歹生了一副好模样,身高马大很有男子气概好不好! 徐老爹冷哼,这些年看下来,也知晓小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子。自从学了武,面容越发冷峻,身材窜了一窜,怎么看都不像是徐家人了。 “大哥就要下江南了,我们不如聊点愉悦的话题。”徐念念笑着说,自个斟满酒,道:“妹妹敬大哥一杯。” 隋孜谦皱起眉头,不满意的盯着妻子,却是没有出言阻止。徐雨诚和徐念念感情最好,他笑了笑两个人一饮而尽。 徐嫣嫣也凑热闹,以前她不爱说话,现如今口吃的毛病治好了,话就变得多了,兄妹情分就深了几分。更何况黎行之造的孽,却是要让大哥大嫂承担呢。 许三娘子很喜欢徐家的氛围,心里偷偷告诉自个,定要好好和徐雨诚相处好了。这男人或许心里永远会为她前妻留有位置,可若是自个行事妥当,孝敬公婆,善待亲友,徐大爷是不会负她的。她偷偷抬头去打量面容英俊温文儒雅的夫君,觉得自个很幸福。拖到快双十的年龄才成亲,还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嗯,挺好的。 徐念念心细,自然看出小嫂子对哥哥动了心。她这般体面的兄长,光明磊落,俊逸非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上,更何况是行事稳当成熟的许家三娘子了。年岁大有年岁大的好处,知道自个要的是什么,不会犯傻。 对于兄长一家,她总算是放心了。 右手被人一握,她看过去,对上夫君深沉的眼眸。隋孜谦换了两个人的酒杯,徐念念知道那杯子里定是白水,吐了下舌头,娇羞的瞥了一眼丈夫。 隋孜谦胸口处痒痒,他的下巴不经意的拂过妻子发丝,小声的贴着她的耳朵道:“想喝酒了?回去为夫陪你……” 酒后做什么,那还用说吗? 141.第85章 徐念念在娘家大喝一顿,回侯府没少被隋孜谦折腾。 隋孜谦为了给媳妇散散酒气,派人烧了热水弄成药浴,本是让妻子出汗用的,最后变成了鸳鸯浴。徐念念晕晕乎乎的被他摆弄,想要拒绝也浑身软弱无力,看在丈夫眼里更是□□喷张,可劲欺负,第二日两个人都是中午了,才睁开眼睛。 徐念念浑身黄溜溜的,旁边还是个赤身襄阳侯,顿时脸颊通红。昨晚的记忆时隐时现,这家伙……简直是粗俗不堪,她往日不依的姿势试了个遍,乘人之危! 隋孜谦感觉到怀里的动静,懒洋洋的伸出手臂将妻子紧紧的揽入怀里,声音沙哑的说:“念,你身子好滑呀……” “废话!”徐念念气急,一想到昨晚半推半就被这人做不堪的姿势就一肚子火大。隋孜谦急忙安慰妻子,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蹭蹭亲亲,痒痒的徐念念开始说软话了。 隋孜谦有妻万事足的凝望着她,道:“近来有朝臣劝诫我早日上朝。” 徐念念一怔,眼波流转,笑道:“把我当成狐狸精拉,缠着侯爷休长假?” “小坏蛋!”隋孜谦深深的啄了她一口,道:“是皇帝有些太偏宠千氏了。” “徐袅袅废后以后,碍于她徐家女出身,让她进了黎家宗室佛堂苦修。云南那边空出一些缺,虽然那破地方我们看不上,但是好在天高皇帝远,实则是逍遥的地方,千家和李家都争抢呢。” “李家?”徐念念扬眉,话音未落就被隋孜谦堵住红唇,道:“怎么,想起向你表衷肠的秦家少爷了?” 徐念念觉得冤枉,白了他一眼,说:“这和李家有何关系。” 隋孜谦见她真不知情,知道她不曾打听,顿时心花怒放,说:“上次你不是听人说长公主家闹了笑话?” “啊?”徐念念愣住。长公主的母亲先皇后李氏娘家是镇南侯李家。自从皇帝登基后,李家渐渐重新起势,自然走的长公主这条线。可是,这和秦家有何关系。 “呆子。”隋孜谦盖住妻子的身子,右手顺着她光滑的背脊一路向下,指尖流连忘返在徐念念的翘臀上,最后用力一捏,眉眼沉了下来,整个人又要燃起熊熊烈火了。 徐念念吓了一跳,呵斥道:“大白天的,不许再如此!”这都什么时辰了,以后还要不要让她管理侯府,下人们怎么想啊。太难为情了…… 男人果然都是精虫上脑的动物,别看往日里正儿八经,折腾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她怎么就被襄阳侯给骗了呢。还当他是从不眷恋温柔乡的威武大将军,现如今快成要死在她身上的纨绔子弟了。 隋孜谦仿若读出了妻子的想法似的,忍不住笑了出声,道:“笨,我只对你如此啊,念念。上次秦家大少爷对你表白,我气得不成,有人投怀送抱还被踹走了呢。” “知道了!”徐念念懒得和他争执这些前尘往事,到时候这家伙有醋了,就会折腾她。 “起床吧。”徐念念催促。 隋孜谦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好奇!” 徐念念用力推开他,隋孜谦翻了个身。徐念念伸手揪过一件小内衣,一边穿着一边说道:“好奇什么?又不是我男人……” 隋孜谦见她的意思是自个是她的男人,就激动的坐起来。 徐念念见他又要“热情洋溢”,立刻伸出手捶了下丈夫胸膛,说:“你也别再试探我了,直说不成吗?秦家大少爷娶了李家姑娘?” 隋孜谦一把攥住她捶着他的小手,放在下巴处抵着,时不时亲吻一下,以示亲昵,道:“嗯,秦大少本是和李家五娘子有婚约呢。可是李家五娘子说是死了,谁曾想现在又活了?估摸着也觉得理亏,可是李家要起复必然是想和秦首辅家有关系呀,就透过长公主将李家七娘子送到了秦家大少爷身边。这七姑娘也着实胆子大,秦家大少爷差点被霸王硬上弓……” 徐念念顿时无语,脑海里浮现出秦子仕忧郁的脸庞。她想起他曾同她说过的话,一时间感慨世事无常。曾经念着的女人你以为他死了,这才放下心中事儿,她不但活了,连妹妹都主动送上门。 “难怪长公主风评不好,这种事情上赶着参与进来真是……” “不过你嫂子看着还成。”隋孜谦紧紧攥着妻子的手,亲着说道。 “你够了没!”徐念念实在是难为情极了,说:“起床吧,午饭点都要过了。” “念念。”隋孜谦缠在她身上,爱恋的蹭了半天,道:“我给你穿裙子。” 徐念念争不过他,算是允了。她看着伺候着自个非常妥当的丈夫也有些发愁,自从生孩子大病初愈以后,隋孜谦越发黏着她了,恨不得寸步不离,连她管家看账本也陪着她,长此以往,外人怎么想呢。夫妻感情太好吧,也是个问题。至少现在就有人认为,她红颜祸水,生生把朝堂大贤变成后院主力了。 两个人吃过午饭,门房递话,安南王拜访。 徐念念总算闲半日,躲了起来。 入夜后隋孜谦的状态就有些不多,徐念念主动帮他擦了擦头,道:“可是王爷过来说了什么。” 隋孜谦伸手将念念腰部圈住,用力的按向自个,喃喃道:“人心不古,你可不要变呀,念念。” 徐念念一愣,笑道:“女子哪里易变?多是被男人所伤,才会绝情。” 隋孜谦的额头蹭着她的腹部,说:“皇帝斥责了安南王……” 徐念念惊了,安南王一直和隋家交好,众多皇子里,皇帝对大皇子印象最佳了吧。 “安南王上折子参奏了桦贵妃恃宠而骄,后宫参政,败坏朝堂。” ……关于政事儿,徐念念是不愿意过多参与的。 “千家自知以色侍人终不长久,现在想从偏僻之地重新配置势力。有一房打算去云南。那本是先前指派给李家的。” 徐念念犹豫了一会,道:“当年隋家帮着皇帝清缴李家余孽,夫君和王爷真的放心李家离京?”若说皇帝斥责安南王,必然是安南王不愿意千家得势,可若是帮李家…… “这不一样。”隋孜谦耐心的解释道:“李家在军中有根基,我们防与不防,李家起势是早晚的事情。另外,李家又不傻,现如今得势的一房可不是当初嫡系。若没有先皇,他们这一房能出头吗?事情都有两面性,倒是不好说。但是于国家社稷来讲,千家这种蛀虫若是去了云南,云南必乱。况且云南附近山里有少数民族的匪患,可是碍于其身份,大家都是和平共处,千家去了,怕是会成为当地恶霸,包不起生出战事。” 徐念念明白了,说:“于是大皇子上折,却没想到皇帝中了千家女的毒,太深了吧。夫君,你是伤心吗?” 隋孜谦垂下眼眸,道:“宸哥儿于我,好像儿子一般。权利当真是可怕的东西,我没想到他会这般不给安南王脸面。” “你要进宫吗?”徐念念问道。 隋孜谦点了下头,说:“若他真变得彻底,我就带你回老家。京城的事情,不想管了。反正他也大了,自个做主吧。待日后真乱了,我再出来帮他。” “哎……”徐念念伸出手包容性的揽住他的脖颈处,哄孩子似的道:“孜谦,别太勉强。” “不会的。” 夫妻吹灭了烛火,紧紧相拥。或许是徐念念的怀抱异常温暖,隋孜谦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徐念念先醒了,低头看到隋孜谦的脑袋都扎在自个胸口处了,不由得失笑。不过隋孜谦毕竟是小时候就行军在外的人,非常敏感,徐念念一动,他就醒了。 “我去吩咐人准备早饭,你吃完再进宫吧。” 隋孜谦嗯了一声,右手眷恋不得的攥着她的手,道:“其实现在的日子我很满意。不用去想着必须要给兄长报仇,更不用去惦记隋家该有怎样的体面,长姐的儿子登基,长姐日子总不会太差,接下来,就是你和我,还有孩子们。咱们就这样过下去,真的挺好。” 隋家有后,嫡子成双,他对得起早逝的爹娘和兄长们了。 “我知道你满意着呢。”徐念念拍了拍他的手,说:“能放下就好。”她害怕自个的存在阻挡了隋孜谦的雄图大志。可是隋孜谦从小虽然是富贵锦绣衣食无忧,却是跟着兄长们随军队颠簸流离,此时才突然发现,勇猛半天争下的天下是黎的,与其如此,不如好好陪在家人身边,就这样一日一日变老,平常温馨。 徐念念起了身,回头冲他笑了笑,那笑意仿若是春天最美丽的花开了,摄人心房。 他弯起唇角,满足的像是一只吃饱了的猫。 142.第86章 襄阳侯进宫,那仗势自然永远是第一等的。 黎弘宸许久未见舅父,也有些念想,专门派了许世忠去正门迎接。 戳在皇帝身旁的康亲王黎行之见状,主动提出离去。 他在宫外还和隋孜谦迎面打了招呼。 现如今黎行之表面是不会得罪姐夫的,就是背后给他穿穿小鞋。反正皇帝也不乐意看到他们真的变得彼此要好,索性就看不上的处下去吧…… 隋孜谦对外人永远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尤其是皇家宗室子弟,没上过战场没打过敌人,就知道在京城地界蛮横,还挺自以为是胡断是非,他挺看不上的。不过碍于岳父岳母的关系,他不会迎面去打笑脸人。黎行之别招他即可。 两个人不咸不淡问候过,隋孜谦便随着大总管直奔皇帝的御书房。 黎弘宸还如往常般显得有几分兴奋,他下来迎接,微微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道:“舅母身体可是安康?舅父赶紧上朝陪朕吧……” 许总管见皇帝似乎有心里话要说,便退了出去,同时命令小太监守在外面,不许乱入。 隋孜谦望着玉面如冠的侄子,心头一暖,道:“皇帝已经是大人了,凡事儿已经可以自行决断。臣却是老了,只想回家陪陪妻儿。” 黎弘宸目光复杂的看着襄阳侯,说:“有时候也挺羡慕那徐氏,竟是可以令舅父如此。” 隋孜谦想起什么,道:“殿下不也是心有所属,应晓得情情爱爱,有些难以自控。” 黎弘宸料想到舅父会劝诫他什么,却没想到还是自个挑起了话题,不由得叹气,舅父就死舅父,姜还是老的辣么。其实关于感情,他是乐意主动和舅父倾诉的。 “大殿下来过我府上。”隋孜谦直言道。 黎弘宸愣住,不耐烦的说:“安南王嘴巴可真够快的……偏是去寻舅父告状。我还当舅父是念着侄儿了,说到底是来为他出头。” 关于安南王,皇帝多有不喜。至于原因,呵呵……他又不是傻子,就算以前不觉得,待掌握了权利以后也能查出安南王心底所求是何。居然敢惦记他的母亲,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隋孜谦见他眉眼有些厉色,摇了摇头,道:“皇上……”他的声音很沉,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黎弘宸待襄阳侯同他人不同,说:“真羡慕舅父,可以护住心爱的女人,还可以相守一生。” 隋孜谦叹了口气,道:“既然话已至此,臣便直言,听闻近来皇上对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多有冷落之意?” 黎弘宸怔了下,低下头,说:“别人不晓得,舅父是知道的。当年我是多喜欢尤画,可她的死,死的那么惨……令我悔恨不已。” “呵呵。所以,便通过苛待妻子来祭奠一个死人?”隋孜谦失望的看着他,道:“一个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臣和妻子可以琴瑟和鸣是因为两人之间再无外人。皇上自问能做到吗?况且,念念性子温和贤惠,绝不是任性妄为之人。”说起妻子优点,隋孜谦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不过徐念念性子柔和这种话,也就是隋孜谦自个能说出口。 黎弘宸一愣,道:“我……” “千尤画性子本非良配,若是不死,殿下早晚也会厌弃于她。可是皇上和贤妃的感情同皇后又有和关系?若是身为皇后娘家长辈,煜宝要不是嫁给殿下,隋家早就吵上门了。说到底千氏非嫡妻,还真不好论谁才是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 黎弘宸脸色尴尬,道:“舅父到底想说什么!” “臣只是想言明,身为皇帝,很难做到从一而终,但是至少要做到孝敬长辈,不妄自断言,善待跟过自己的女人,同时懂得爱护守护妻儿。” …… “舅父知道皇帝心痛,可是人死不可复生,若真是复生了,皇帝也未必会如此惦记。每个人都年轻的时候,谁都有第一次的心动,可是殿下是帝王,是一国之君,纠结于儿女情长又有何意义?千尤画最初心念秦子仕,若殿下不是皇帝,她又如何会变心。” “舅父!”黎弘宸脸颊通红,忍不住扬声道。他有些生气了……人都死了,舅父居然把千尤画和秦家大少爷的事情给翻了出来。 “忠言逆耳,可句句属实。皇后是殿下嫡妻,大皇子是殿下血脉,还望皇帝行事慎重。” 舅甥儿两个人都有些气重,彼此沉默。 隋孜谦恭敬的行了大礼,道:“臣本是在家沐休,实在是担心皇帝才唐突进宫。贤妃已逝,逝者安息。愿皇帝以朝廷为重,从于本心。”襄阳侯表现的极其客气,落在皇帝眼中却被隋孜谦毫不掩饰的失望情绪给弄伤心了。 隋孜谦没有再多言,很多事情都需要自个想清楚。 他离开皇宫第二天,皇帝下诏遣安南王离京,封地落在了云南。安南王是大皇子,封王后本应该就去封地,当年他是坚定的太子党,其他皇子又年幼,靠着太后娘娘的手段留在了京城。现如今让他去云南封王倒也说得过去,就是可惜了李家和千家的较量。 除此之外,皇帝还封了两个新妃子,分别是长公主驸马许家的一位嫡出女孩,她叫许韵宁,成了宁妃娘娘。另外一位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女儿,姓夏,叫做夏裳虹,因为有一个好嗓子受宠,人称虹妃娘娘。皇帝此举,有敲打千家的意思,同时吩咐礼部,筹办大皇子周岁宴。 隋孜谦听闻后,心头五味具杂。黎弘宸真的长大了,好歹可以听进去话。但是他为什么这般容不得安南王呢。隋孜谦对感情的事情并不敏感,难不成安南王对他大姐姐的心意,皇帝感觉出了?他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若真如此,那么安南王远离京城,倒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大皇子快满一岁,隋孜谦的三个孩子也正值周岁。 刚刚抵达苏州的大嫂子许三娘立刻送了当地特产令人捎回来,抵达京城正好是七月底。还有些好玩的物件,都是给两个孩子们的。徐念念看到后,心头很是满意,主要是嫂子有这份心,那么将来便可以和大哥相处好吧。 徐念念生孩子的时候是难产,无论是满月还是百天,都极其简单。有些委屈了三个嫡出孩子,现如今她身体大好,也打算给三个孩子大办周岁。 这一天,徐念念穿上一身粉色长裙,浑身打扮的极其艳丽。 隋孜谦一进步就晃瞎了眼,皱起眉头,道:“都当年的人了……” “你不喜我如此?”徐念念调皮一笑,命人又插上一根金色凤钗。 隋孜谦舔了下下唇,探头过去咬住妻子耳朵,附耳道:“念念淘气。你这么美,给我一个人看便是了。外面么,日后多学学岳母大人的装扮……” 徐念念脸颊通红,耳朵被他弄的痒痒,娇气道:“信不信我回头和娘说?你说她老气……” “我哪里敢如此?”隋孜谦右手揽住妻子腰间,说:“我扶夫人出去。” 两个人才走出院子,就和岫红遇到。岫红见怪不怪,犹豫上前道:“夏姑娘来访。” 徐念念一愣,瞄了一眼隋孜谦,说:“我先去和夏家娘子说句话可好?当初人家一路从凉州和咱们回京城,我这身子骨能撑下来,多亏了她帮我调理。” 这位夏姑娘就是当初在水云县看上徐雨诚的那位女大夫。不过后来了解到徐家身家背景以后,彻底没了那个念头,又因为徐念念怀着孕,她借着一身医术和徐念念处的非常好。 隋孜谦本就要去前堂应付贵客,自然不能久留后院。 他捏了捏妻子手心,轻轻亲吻了下妻子额头,道:“我去前面应酬。若是你后院应付不了,记得让四妹妹帮衬一些。” 徐念念轻笑,她夫君对于使唤四妹妹干活,一直很没自觉呢。 前阵子天气热,他带她去山里碧水,却又不想带孩子,然后就派人去请康亲王妃。她的四妹徐嫣嫣天天和康亲王斗智斗勇,一听说可以来侯府住,二话不说就过来了。后来康亲王也没脸没皮的硬是住到襄阳侯府,也是一对欢喜冤家。 “知道了,我们女人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徐念念责怪,踮起脚咬了口他的下巴。隋孜谦才算满意的离去。 徐念念望着丈夫愉悦的背影,忍不住和岫红唠叨着:“男人真是不能宠,越宠越回去,有时候我总觉得自个有四个孩子……” 岫红满头黑线,说:“夫人,冲夫人和侯爷这腻味劲儿,包不起很快就又会有娃了。” 徐念念脸色一白,道:“你别吓唬我!” 岫红撇嘴,主仆有说有笑的来到了待客大堂。 夏茉莉急忙行礼,被徐念念拖住。夏茉莉的旁边还跟着一名年轻妇人,她大着肚子,身材风韵,却丝毫不掩脸上的秀美光彩。 “妇人,这位是我的妹妹,夏芍药。” 徐念念见她是孕妇,立刻免了她的礼,吩咐人赐座。 夏茉莉道:“我们二人身份卑微,不好从正门给夫人贺礼。说到底几位小少爷也算是奴婢看着长大起来,特意来给夫人道贺。” 徐念念轻笑,说:“茉莉,你多虑了。对了,你们的药店开起来了没。” 当初夏茉莉随她进京后,寻到妹妹。隋孜谦见她妹夫有几把刷子,起了爱才之心,就没把他当成主犯处置。再加上他们这些人确实是被逼无奈,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处决了瘟疫之患,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隋孜谦索性将夏芍药的夫君给收编进通州大营了。 夏氏姐妹后来寻到爹娘,了解到两个庶出弟弟都死于灾患,唯一活下来的夏泽被徐雨诚介绍到凉州的晋山书院,这难得的机会,夏家自然不会把泽哥儿召回来,便嘱咐他好好读书,别辜负大家的期望。夏家几个人凑了些家当,在京城开了个小医坊。 后来生意不错,夏茉莉考虑到他们家亲戚大多数是西北那边的药商,不如在京城开个店,一方面供给自个的医坊,一方面还能靠地域赚些差价。 就是她的婚事儿,被耽搁下来。 徐念念想起大嫂子来信所托之事儿,直言开口道:“夏姑娘,我大哥去苏州上任,方差人送来了许多东西。说来也巧,这次是特意派徐岳回京的……”徐岳是大哥身边的长随,徐家家生子,老爷是徐家的管事儿。 夏茉莉一怔,脸上染红,犹豫道:“嗯。” 徐念念倒是愣住,没想到夏茉莉和徐岳看起来私下真是有来往呀。许三娘子自从徐雨诚说红红是恩人之女后,便忍不住好奇心去打探夫君的恩人。于是就知道了夏茉莉……这一深查不要紧,发现丈夫身旁的得力干将徐岳真没少帮夏茉莉跑腿。 夏茉莉也有些尴尬,说:“那个,当初来京城,初来乍到,谁都不熟悉。在水云县的时候,徐岳就帮我和弟弟不少忙,不过都是徐大人吩咐的,想必是念着我的恩情。” “嗯嗯。”徐念念笑了,若有所思。 123.第87章 徐念念主动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身上的落叶,道:“匆匆忙忙的,怎么了?” 隋孜谦摇摇头,两手摆正她,低下头,啄了下妻子额头,说:“夏大夫走了?” 徐念念点头,道:“嗯,夏芍药的事情我同她讲了。她应该会和我们去京城。” 隋孜谦应声道:“那我就放心了。本是不想管他们家事情,可是一想着半个多月后才到京城,你路上万一出点事情我不放心,带着她总归是舒坦一些。” 说半天侯爷是不放心自个媳妇。 徐念念知道隋孜谦就是这种性子的人,对待认可的人那是掏心窝的对你好,对于看不上的,嗯,那真是不分男女毫无原则的无比恶毒了。 对于这一点徐念念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总之丫鬟爬床或者和外面的女人传出绯闻的事情,她是不太担心的。依着他们家侯爷脾气,谁敢往前走那绝对是一脚丫子踹飞的节奏。 比如、去年的秦府二姑娘。 那件事情还是后来岫红帮她打听到的,多么漂亮的大美人啊,他们家侯爷也怪不怜香惜玉的。 徐念念心疼的捏了捏隋孜谦的手心,怪粗糙的,明明是别人主动贴上来,却终归是传出去了冷清脾气暴躁的凶名…… 哎。 隋孜谦见她神色犹疑,摸了摸妻子的耳朵,说:“怎么了,念。” 他现在总是喜欢叫她念,而不是念念,总觉得单字音仿若是从心脏处涌上喉咙,可以念的更深沉沙哑,更令人……动情。 徐念念果然红了脸,说:“你当我兔子呀,动不动揪人家耳朵。” “夫人的耳朵软软的,还有碎发,我可以帮你拢过去。”隋孜谦弯着腰,言辞轻浮,省的徐念念听不清。 徐念念瞪他,却被揽住腰间。可惜她肚子渐渐大了,隋孜谦没法正面抱她,总要侧过身子,害怕挤到她的肚子。 两个人气氛暧昧,徐雨诚的脚步声悄然而至。 “念念!” 徐念念急忙推开隋孜谦,绕过他往外面走去,说:“大哥?” 徐雨诚一眼看到徐念念身后尚把手留在妹妹腰间的隋孜谦,道:“侯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隋孜谦一愣,这是嫌弃他在场吗? 徐雨诚知道他俩快回京了,道:“念念,我有话同你讲。” 徐念念嗯了一声,推了推隋孜谦,说:“你先去处理公务吧,我一会就完。” 隋孜谦哀怨的望着她,最后可怜兮兮的走了。临走前不忘记给了徐雨诚一道锐利的目光。 徐念念被兄长叫进屋子,然后紧锁上门,问道:“嫣嫣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何今日我收到爹的信函说是要让我布置一番,这还是算在我名下,回京的时候一起进京!” …… 徐念念愣了下,道:“大哥是刚知晓的?” 徐雨诚用力点了下头,说:“怎么,你早知道了!” 徐念念犹豫片刻,道:“若是父亲的意思,那么我倒是知道一些。”她将徐嫣嫣被掠走后又怀孕回来的事情讲述一边,包括康亲王后来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登门提亲,尽可能的客观道。 徐雨诚思索片刻,说:“念念为何不早同我讲。”今个收到信函真是吓一跳,怎么妹妹就生了个女孩,还必须过继给他。 “咳咳,大哥,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不好的吧。况且嫣嫣来信说又不想让孩子认别人做爹娘,哪怕付出的代价是她终身不嫁。” 徐雨诚叹气,说:“她终身嫁不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未婚生子的名声。” 徐念念认同的点头,道:“所以爹才说孩子必须不能是妹妹的。” “爹来信让你尽快回京。我估摸着京中定然是出了些事情,否则爹不会如此迫切。” 徐念念宽慰他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我走之前康亲王登门,瞅娘的意思,估摸着又把事情搅混乱了。” 徐雨诚也清楚娘亲的本事儿,说:“若是康亲王娶徐嫣嫣,倒也是个解决办法。至于孩子,必然也不能是嫣嫣的。要么过继给我,要么让黎行之自个想办法多出个庶长女吧。” “话虽如此,结果可能对于家族来说比较好接受,可是嫣嫣那里说不通。她和黎行之肯定没那么简单。”徐念念思及妹妹偶尔流露出来的厌恶,肯定是不喜欢黎行之的。 她不可能逼妹妹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徐雨诚也无所谓徐嫣嫣最后嫁给谁,她爱嫁不嫁,但是未婚生女的名声却是不能有的。否则落人口舌,父亲教女无方,于文官来说是污点,况且也会影响到戒哥儿姻缘。还包括他的两个孩子,身子念念的子嗣。兄妹俩又说了会,他才放徐念念离去。 徐念念没想到大哥对于京城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后来一想也就通了。远水解不了近渴,父亲告诉大哥这些毫无用处,反倒是平添烦恼。 入夜后,徐念念将此事儿又和隋孜谦吐槽一边,隋孜谦深思片刻,直言道:“估摸是黎行之不好糊弄,父亲才会下定决定。原本是打算等大哥回去后才说的。现在竟是一日都等不了了……” 徐念念叹了口气,说:“娘亲也糊涂,即便是嫣嫣嫁给黎行之,未婚生女的事情也要瞒着呀。” “不过四妹妹的住处岳母大人是不知道的。”隋孜谦念叨。 “嗯,好在不知道,否则黎行之就该找上门了。”徐念念皱起眉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疑惑的说:“侯爷,你说黎行之到底知道不知道孩子的事情!” “怎么?”隋孜谦挑眉。 “我仔细回想几次见到黎行之的画面,还有爹娘来信,他貌似从未提及孩子。” 徐念念顿了片刻,继续道:“孩子于他是一大助力,可是他只字未提,不会是完全不知道吧!” …… 隋孜谦沉思一会,说:“有可能。” 两个人顿时无语。 四妹妹糊里糊涂,黎行之脑子也挺拎不清楚的…… 转眼间,启程日子到了。相较于来时候的急促,走的时候反倒是悠闲。徐念念怀着身子,隋孜谦是不敢着急,一切以稳妥为主。 夏茉莉跟着,一路上倒是安稳。 四月中旬,一行人抵达了京郊,徐念念打算先去看妹妹,于是便吩咐人安置了夏茉莉。她怕徐嫣嫣当着隋孜谦面害臊,索性自个一个人过去的。 徐嫣嫣被隋孜谦藏在京郊的一处隋家庄子处,留下了三十个侍卫,倒也显得防备森严。可惜徐嫣嫣刚出了月子,又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完全没有出门的心思,一点都不觉得住的不舒服。 徐念念挺着将近六个月的肚子,扶着腰进去看望徐嫣嫣。 徐嫣嫣正抱着孩子喂奶,一看到姐姐的大腹便便,忍不住笑着说:“三姐,好久不见。”亲姐妹不管何时见面都不觉得生疏,她拉着徐念念说了一大堆生孩子的事情。 徐念念安静的听着,见她眉飞色舞,神清气爽,整个人放下了心。 生孩子的事情说完了,徐念念便拿回话语权,问道:“黎行之登门求娶你的事情你知道吗?” 徐嫣嫣脸色一变,郁闷道:“爹派老嬷嬷来问我了。” “你怎么想。”徐念念索性直言问道。 “我不嫁给他。他有病的,姐姐!”徐嫣嫣咬住下唇,总觉得的难以启齿。可若是不说清楚,谁能理解她曾受过的苦呢? 徐嫣嫣半闭着眼睛,深吸口气,说:“姐,我第一次被破身,疼的仿若是死了一般。他丝毫不怜惜于我,要了好几次,我哭着求饶,第二天嗓子都说不出话来了。否则他干嘛误会我是哑巴,我是真说不出一个字。就因为前一晚哭喊的,那种痛,终身难忘。我怕他,我怕那事儿……” 徐念念没想到妹妹如此坦白,坦白到她竟然无言以对。 她沉思片刻,道:“那好吧。其实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这孩子绝对要过继给大哥的。日后就是大哥的庶出三闺女了。” …… 徐嫣嫣听到此处,没来由红了眼圈,委屈道:“不能养在我身边就算了,还是庶出。” “不然还能如何。你真打算顶着未婚生女的名义吗?” 徐嫣嫣咬住下唇,道:“姐姐是不在意的对吗?” 徐念念叹了口气,说:“我自然是不在意的。可是大户人家未婚生女的被沉塘了的也是有的,爹也是不想你以后受此困扰。这种事情,会跟一辈子的……” 徐嫣嫣低头看着怀里软绵绵的小丫头,她紧闭着眼睛,小嘴巴嗦着她的奶/头,傻了吧唧的还吃着呢,丝毫不晓得娘亲要不要她了。 仿若瞬间,她就泪流满面了。这孩子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呀…… “姐姐,干脆你让姐夫帮我寻个丈夫吧。就说我丈夫死了,我带着孩子回娘家呢。” 徐念念蹙眉,说:“我可以和你姐夫说。只是如此,你还如何改嫁?改嫁没有好人家的。” 徐嫣嫣咬住下唇,道:“我不想嫁了。我想守着红红过。” 红红是她给孩子起的小名,因为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特别红,时辰又是在早上,朝阳刚刚冲破云层,带着红晕映入眼帘,于是便叫了孩子红红。 124.第88章 徐念念如今怀着身子,越发感受得出为人母亲的辛劳。她的孩子尚未出事儿,偶尔的一次胎动就能令她和隋孜谦动容莫名。更何况是生下来,还带了两个月的娃娃? 她垂下眼帘,将目光落在孩子身上,道:“哪里红了,分外的白才是真的。” 徐嫣嫣得意的抬起头,笑眯眯的说:“夏姨说了,刚生下来的孩子越红,日后就越白呢。” 徐念念嗯了一声,见她提起孩子似乎有说不完话,便在一旁安静聆听。良久,徐嫣嫣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曾经是个闷葫芦,后来却成了话唠。现在生下红红以后,真是话一开口就滔滔不绝的喂奶经,简直快比得上佛堂里和尚们咏诵的金刚经了。 徐念念看到妹妹的样子,就不由得想起自个,她不会也这般神叨吧。 没一会,夏氏走了进来。她是原来的老尼姑,如今大家都叫她夏嬷嬷。 “侯夫人,您怎么站着呢。”她望着徐念念的肚子,皱起眉头,说:“可真是又圆又大。” 徐念念憨然一笑,道:“起初很小呢,就是最近这一个月长起来的,我都快撑不住了。” “快快坐下。”夏氏摸了摸她的肚子,说:“不知道的以为这是怀着两个呢。” 徐念念叹了口气,道:“现如今大夫都怀疑是双胎。毕竟我和嫣嫣妹妹是双胎,两个侄儿也是双生子。” 夏氏顿时目瞪口呆,徐嫣嫣却是急红了眼,道:“姐姐,你别吓唬我。” “怎么就是吓唬你了?”徐念念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 徐嫣嫣脸色煞白,说:“我这次可是经历过生产,那真是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姐姐肚子里若是两个娃娃……”她说不下去了,不由得想起大嫂之死。生一个孩子都会伤了身子,何况是两个。最主要的是姐姐是头胎啊! “姐夫知道了吗?”徐嫣嫣问道。 徐念念踌躇片刻,说:“本是打算进京后寻大夫再看下,然后告知他的。这不才到了京郊,我就来看你了。” …… “姐姐,你还是回去躺着吧。照我说不要下床了。双胎产妇容易早产的。”徐嫣嫣紧张的说,她刚生完孩子,回想起来很是心有余悸,简直是一场噩梦。 “我懂的,就是康亲王那呢。嫣嫣,你实话同我讲,他是不是有病啊!” 徐嫣嫣脸上一热,同夏氏对视一眼,说:“嗯,我总觉得他不正常。在我面前爱自言自语,可能觉得我是个哑巴不会说出去吧,又可能他往日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压抑的有些变态。” 夏氏想起黎行之折腾人的狠劲,道:“夫人,您千万别让老夫人将嫣嫣姑娘嫁给黎行之啊。他那方面需求紧,每次姑娘都被弄伤呢。” “他伤过你?”徐念念不可置信道。 徐嫣嫣脸颊通红,说:“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控制不住情绪。每次同房后都要上药,我一点都不觉得房事儿有啥好的,偏偏有些女人还离不了。” 徐念念也害臊了,她想起自己和襄阳侯的耳鬓厮磨,那坏人偶尔的玩弄和挑逗,真的有嫣嫣说的那般不堪吗? 相较于隋孜谦,黎行之这方面却是嫩得很,可以叫做光有蛮力……再加上徐嫣嫣装哑巴,总是不能诉说心底事儿,黎行之还自我感觉良好,越发卖力气,生生让人家女孩恐惧了。 “姐姐,这种话我不好和爹说。但是娘那方面,你就帮我直言吧。除非娘想逼死我……” “好妹妹,你别说了。”徐念念摸了摸妹妹的脸颊,道:“我回去和你姐夫再商量下。” 徐嫣嫣急忙拍马屁道:“谢谢姐姐了,如今也就姐夫可以帮我。爹娘耳根子软,再加上黎行之那畜生惯会在外面装呢,姐姐千万别信他。” “我晓得。”徐念念又坐了会,便听闻襄阳侯隋孜谦亲自来接她了。妹妹刚出月子,还喂着奶,隋孜谦不方便进屋,于是徐念念叮嘱了下人们半天,方离去。 隋孜谦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在门口对视片刻,徐念念笑了,说:“你这是干嘛。” 隋孜谦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才分别一小会,我就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 徐念念脸颊微热,说:“侯爷越来越会说话了。” 隋孜谦眯着眼睛笑了,道:“我抱你上车。” “别介,你扶着我吧。肚子太大,你抱着我反而担惊受怕的。” 隋孜谦无语,一边扶着她,右手却是去托她的屁股,还捏了一下,太不要脸了。 上车后徐念念瞪他,道:“下次还是让岫红扶我吧。” 隋孜谦却是无耻的抬起手,抱怨道:“为何这里没涨肉?”他一想到念念变成风韵女子,浑身上下就跟火烧似的受不住。 徐念念脸颊通红,说:“你个登徒子!” …… “嫣嫣如何?” 徐念念皱起眉头,道:“我瞅她状态不好,一颗心都扑在孩子身上。不过她今个倒是提醒我,既然她完全不打算改嫁到好人家,不如就给她寻个去世的夫君吧。然后就说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她,便将她和孩子一起带回京城。” 隋孜谦蹙眉,说:“念念,你若是捏造一个妹夫出来,即便是个死人都会有隐患。今时今日我们得势无人敢造次,日后若失了圣心,这就是欺君。” “当真无法圆满吗?”徐念念也知道后患无穷,否则他爹当初不会连孩子都不想让嫣嫣留下。 隋孜谦叹气,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关键是势力……你得势,硬是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也有人附和。 隋孜谦见徐念念情绪失落,忽的捏住她的下巴送上一个香吻,道:“傻瓜,我吓你的。你夫君在当下还是护得住你妹妹名声的。这事儿我们不瞒着皇帝,回去就和他说清楚。” 徐念念一怔,忍不住笑了出声,一下子扑进隋孜谦怀里,吓得隋孜谦大叫。 “你的肚子!”这要是压一下可就罪孽大了。 隋孜谦摸了摸妻子的肚子,叹气道:“四妹妹钻了牛角尖,其实这法子于孩子一点都不好,低门户的丧父之女,哪里比得上徐太傅家的孙女强?即便是庶出,门第上也高出一大截!更何况徐大人做的是皇子们的老师!” 徐念念一怔,还没来及深思就被突然爬到胸上的大手揉的浑身发热。她娇憨的低下头,看在隋孜谦眼里却是诱惑至极,轻声的说:“晚上,你记得好好谢我。” 徐念念浑身发热,自然知道夫君求的是什么。 一想起那些羞死人的动作,她便有不管嫣嫣的冲动,让妹妹自生自灭吧,她才不要给隋孜谦用那种方式解渴…… 两个人准备进宫,却不晓得康亲王已经在皇宫里磨了皇帝殿下许久了。 黎弘宸自打知道黎行之为爱痴狂的对象是徐嫣嫣,就再也不敢多管这事儿了。当初徐嫣嫣因为隋煜宝被绑架,说好听点被黎行之救了下来,难听就是成了黎行之的……暖床女子啊。 黎行之信誓旦旦的跪在地上,道:“殿下,徐夫人真的愿意将女儿嫁给我的。” 黎弘宸思索再三,说:“那你去寻徐夫人出头便是,求我没用啊。” 黎行之咬牙,说:“徐夫人并不晓得嫣嫣被襄阳侯藏在哪里了!” 小皇帝撇撇嘴,暗道徐夫人不晓得,徐大人能不知道吗?分明是不想告诉黎行之,还说什么愿意许配给他,那是襄阳侯没回来呢,指不定真相如何。 他才笼络回了舅舅的心,可是不敢再招他呢。 黎行之委屈的红了眼眶,恨道:“襄阳侯将我未来妻子藏起来就算了,臣顾忌皇帝脸面,自然是不想和他争执的。可现今臣只不过是想见一下嫣嫣……” 黎弘宸快被这发小烦死了,可是两个人毕竟感情甚好,若不是徐嫣嫣是舅父的妻妹,管他是谁他都会帮他一把。可偏偏就是舅父的宝贝妻子妹妹啊……想着前几日舅舅发来的信函,估摸着就这两日进宫,他怕舅父见到黎行之发怒,宽慰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容我想想……” 黎行之见皇帝目光闪烁,就知晓此事儿没戏,不由得快把隋孜谦诅咒死了。他和徐嫣嫣两情相悦的事情,关襄阳侯屁事儿? 若说名声,襄阳侯当初待徐念念就好了吗!隋孜谦这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然,他就是那甚是柔软的可怜老百姓…… 黎行之情绪越发偏激,远看一个属下跑过来,道:“大人!” “嗯?”他抿着唇,说:“有话快说!” “有消息了!”属下表情甚是激动,道:“属下派人跟着襄阳侯夫人,发现今个她去了京郊一处院子,属下怀疑……” 他话未说完,黎行之便清醒过来,道:“立刻带我去!” 属下称是。 两个人走到半路,黎行之又开始嘀咕,道:“不成,我要回家换身衣服。”这几日卖惨,他胡子拉碴的很是可怜。可要是挽回嫣嫣的心,他怎能这般去见她呢! 黎行之半路回了王府,对着铜镜折腾了半个时辰,最终是洗了个澡刮了胡子,还换上一身浅绿色长衫,将一头墨色长发束在脑后,还不忘记怀里揣了个诗词集,换了辆马车上路。 125.第89章 黎行之身旁的小厮和属下们眼看着主子突然变了个风格,都差点摔了个跟头。 此时,黎行之的脸上时不时还露出一抹忧伤,也不晓得找谁画了眉,黑宝石般的眸子清冷忧伤,任路人们看了都忍不住想看第二眼,这位爷生的真好,清瘦高傲,冷峻异常。 黎行之心里暗想,上次强硬的法子行不通,这次当如何是好呢? 庄子上的徐嫣嫣尚不知道危险临近,她抱着两个月的红红,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 “嫣嫣,红红都睡了,你要不要挤挤奶。”共患难过的夏氏把嫣嫣当成亲闺女。 徐柳氏在徐府上照看两个哥儿,自然没法全身心的投在女儿身上,也不可能老往庄子跑。况且徐夫人一心认为女儿年轻,总归是要改嫁的,并不希望徐嫣嫣将精力花在红红身上。 按照徐柳氏的想法,要么徐嫣嫣嫁给康亲王黎行之,想个办法让红红以外室女的身份入府,成为庶长女。既可以将女儿养在身边,还全了众人名声。或者徐嫣嫣把红红过继给徐家大哥徐雨诚,他们再给她寻门亲,若是想孩子可以回到娘家看侄女。 因此徐夫人每次来都是念叨,徐嫣嫣根本听不进去,索性希望娘亲别来。 徐嫣嫣摸了摸胸,道:“嬷嬷,是不是我补过了,还是红红吃的太少了,为何每晚都涨奶。” 夏氏浅笑,说:“姑娘身体好吧。红红毕竟是女娃,比不得小子们。我帮姑娘挤出来,省得成了硬块再生病。” “嗯,辛苦嬷嬷了。若不是嬷嬷帮我,我对带孩子根本无从下手。”她如今处境,也不好去张罗得力的奶娘。未婚生产呢…… “姑娘快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还在庙堂过着毫无盼头的日子。” 两个人对视一笑,望着熟睡的红红,又说起了孩子。 “红红方才可逗趣了,我拍出了个响嗝不说,还吐着泡泡。”徐嫣嫣眯着眼睛,咯咯咯的笑着。 “小孩子大点会更淘气。不出几个月,你喂她水,她就能吐着玩,还笑话你。” “是吗?”徐嫣嫣瞪大了眼睛,道:“真是做梦都盼着她开口叫娘的日子。” 夏氏嗯了一声,却也料到,这样的徐嫣嫣,如何会让孩子叫别人爹娘? 其实作为过来人,她倒是认同徐家父母的想法,不如把孩子过继给徐家大郎,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前任首辅大人,现任皇子老师徐大人的孙女身份活下去。还有疼爱她的祖母,在朝为官的父亲,两个得力的哥哥,怎么着都比留在徐嫣嫣身旁,做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或者是门户低的丧父之女强吧?日后说亲就能体现出来了…… 所以夏氏试探性的劝过徐嫣嫣好几次,但是一开口嫣嫣就崩溃的哭了。女人刚生完孩子以后本就情绪失常,她怕她月子里落下病根,根本不敢谈及。 奶娃子睡着了,徐嫣嫣就盯着红红看,一点都不会觉得腻。肉嘟嘟的小脸蛋,轻轻一掐都能出水的小手,徐嫣嫣低下头啄了孩子额头一下,满足的哼了一声。 真是有女万事足啊…… 黎行之在庄子外面探查了半日,发现院子内的护卫多达三十多人,强忍下冲动没有闯进去。而是在附近一处宅子住了下来,寻来两个幕僚,说:“可是回去又调来人?” 幕僚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安,暗道,主子这次是执行皇帝私下派发的事情吗?否则实在看不出眼下这庄子,有什么值得这般小心翼翼行事的。直接闯进去不可以吗? 黎行之似乎感受到他们的疑惑,说:“庄子里面有三十多个护卫。身手都不差。” 幕僚愣住,伸手不差的三十多个护卫?难不成庄子上的人还挺有背景。 黎行之沉思片刻,总归是不敢真毁了徐嫣嫣名声,说:“我是来帮殿下寻东西的,最好不要引起冲突,怎么低调怎么来!”否则闹大了引来了隋孜谦,他更是难以行事。 必须低调…… “皇帝不愿意扰了普通人的清净生活,所以、我们不能硬闯,必须智取!咳咳……”黎行之心虚的说,脸颊有些发热,道:“最好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偷偷行事儿!” 隋孜谦敢藏起来徐嫣嫣,他如何不能偷偷掠走他呢?事关徐家的名声,隋孜谦就算是皇帝舅舅也不能明面上告状吧。他不是爱重徐念念嘛……况且他又不是不娶徐嫣嫣,他是要娶徐嫣嫣的,真闹得人尽皆知,嫣嫣反而必须嫁给他。 至于以后如何过日子,嫣嫣是否会厌弃于她都是后话。人都见不到,厌弃个屁啊。他倒是宁愿天天被骂的死去活来,也好比如今日思夜想的种种煎熬。 他可是特别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干嘛因为徐嫣嫣说了伤人心的话就放她走呢? 反正他做什么在嫣嫣眼里都是小人心思,那他还不如真小人一把,好歹有个活物可以陪着自己,而不是孤枕难眠,想一下就难过的以泪洗面。 先如今有襄阳侯挡着,日后得了嫣嫣,她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感动”的……黎行之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于是众人一合计,决定对宅子的厨房下手。 康亲王说了,低调是前提,其他不择手段。他更是严格要求,不允许其他人跟着进去,仿若那宝物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于是宅子上的侍卫们这一晚都睡得特别沉。 黎行之带了两个有点功夫底子的家生子侍卫进了宅子,道:“内院确保没下药吧。” 侍卫点头,说:“内院一共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单独的厨房,并未下药。” “嗯。”黎行之起初是想一起用蒙汗药给迷了算了,后来又觉得自个好歹精心打扮一番,总不能嫣嫣都没看到吧。再者说,他也着实不想对她用药。 “这药劲儿如何?”黎行之翻墙后,问道。 “宫里王公公的私藏,小的觉得那应该是绝无仅有的药效好吧……”侍卫言辞轻松的笑道。他们是为皇帝办事儿的,丝毫没觉得私闯民宅是犯罪。主子不但受皇帝重视,还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下面的人越来越忠心了。 “根据探子白日汇报,里面的院子朝南的北房是个套房,中间有个小厅,每日守夜的是个姓夏的婆子,两旁的房子住着丫鬟和婆子。” “知道了。你们待会一边去一个吹迷香,把丫鬟们都迷了,省的出来生事儿。我去捆了大屋的老妈妈!”黎行之脸色阴沉,那个姓夏的女人,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是谁,就是拐了他媳妇的老尼姑呗!真是防谁都没想到关键点居然是这个老货。她肯定没少在嫣嫣面前编排自己…… 黎行之一想到待会就要见到徐嫣嫣了,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情极其复杂。他犹豫的把蒙脸黑头套扔了,也把黑色的夜行衣拖了。 两个侍卫转脸回来吓一跳,道:“王爷,你这是……” 黎行之脸上一热,总不能说自个为了臭美吧。他瞪了二人一眼,说:“不许进屋!” “啊!” 他正色的说:“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你们都必须守在门口,不得踏入一步。”笑话,屋内是他媳妇的闺房,哪里许外男进入?黎行之的占有欲是杠杠的。‘ “那婆子?” “我能处理!”黎行之再次低头打量了下身上行头,发现裤腿有些脏了,不快道:“去弄壶水,擦擦脚。”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心里都特奇怪,去偷个东西,有必要装扮的很是光鲜吗? 黎行之把腿一伸,让人给他擦了擦裤腿,然后满足的扭身进了屋子。老婆子睡在小厅,他确认旁屋没人后就冲着老妈妈勃颈处狠狠一敲,就眼看着老婆子睁了下眼睛,又闭上。 “哼。”黎行之将老婆子从屋里拎出来,扔了出来,道:“绑起来,给她嘴巴里塞上棉,先扔到东厢房。”若不是这老尼姑,阿雅如何跑? 他再次折返,进了里屋,躺在床上的是一张熟睡的脸庞。 黎行之捻手捻脚的走过去,坐在床边,两只手无措的停在空中,他不敢碰她,怕把她吵醒。 “阿雅,不对,嫣嫣……”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心头莫名酸涩起来,眼角闪着泪花。 每次想起他和徐嫣嫣刻苦铭心的过往,就难受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这辈子的委屈都承受了,他的嫣嫣终究还是不喜欢他。 他想起上次徐嫣嫣绝情的话,心头一狠,爱喜欢不喜欢他,他珍贵她便是了。他还真不信,没造反没抗旨,隋孜谦能把他弄死吗? 只要他有一口气,谁都别想把徐嫣嫣抢走!隋孜谦那坏人仗着徐老爷的偏爱,一味欺负他,真当他是没脾气的病猫啊。士可杀不可辱,他若是连媳妇都护不住,还能干什么! 不知不觉中,咱们黎大人又脑补过度了。 “啊啊啊啊啊!”的一声喊叫,徐嫣嫣扑腾一下就坐了起来。窗外的月光映射而下,仿若是噩梦般存在的那张脸,怎么又出现了。 “嬷嬷,夏嬷嬷……”徐嫣嫣声音发颤的喊着,却不了黎行之一气之下低下头,堵住那张思念了许久的薄唇,用力吸允啃噬起来。 “嫣嫣,嫣嫣……”他失心疯似的念叨,落在徐嫣嫣眼底却是厌恶恐惧。 “呜哇”一声。徐嫣嫣浑身僵住,睡在内侧的孩子、醒了。 126.第90章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黎行之,立刻翻身将孩子抱起来,生冷道:“把烛台点上。” 黎行之愣住,却顾不得细问,徐嫣嫣难得跟他正经说话,急忙伸手去点了烛台。屋内亮了起来,抱着婴儿的徐嫣嫣清晰可见。她穿着白亵衣,领口被婴儿的小手抓住用力攥着,露出了白净的锁骨,多半个臂膀。皮肤细致如雪,无比诱人。 黎行之立刻意识到自个硬了……若不是理智尚存,真想扑倒徐嫣嫣,就地把她办了。让她逃跑,让她避而不见,让她冷眼相待,让她…… 他在想什么啊! 黎行之惊恐的退后一步,伸出手指着徐嫣嫣,咬牙道:“你、你……你居然给别人奶孩子!” 徐嫣嫣没空搭理她,她喊了好几声夏嬷嬷,发现没人应声,就晓得宅子里面的丫鬟被人算计了。她懒得多言,摸了摸红红的尿戒子,果然是一片水。她将红红身下的夹棉垫抽出来,说:“旁边座椅下面的框里面有新的,帮我换个。” 黎行之一愣,老实照做,心头酸涩,委屈大了,忍不住擦了下眼角,将新垫子递过去,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道:“嫣嫣,我、我什么都不介意。” 徐嫣嫣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脑袋抽了吧! 徐嫣嫣生产后情绪稳定许多,主要是她眼里只有孩子,其他的事情就不在意了。 因为烛光过亮,红红就醒了。她头个月基本是睡着的状态,过了满月才开始睁着眼睛看人说话。红红的眼眸特别黑,眼线很长,如今正是刚张开的样子,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徐嫣嫣把孩子伺候舒服了,发现红红咧嘴又要哭,便知晓这孩子饿了。 她抬眼看向黎行之,直言道:“我要喂奶,你转过身去。” 黎行之正打量着徐嫣嫣丰腻的身材,心头浮想联翩,好像把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啊。 徐嫣嫣的话语将他一巴掌打醒,猛的意识到什么,突然间就目瞪口呆,惊讶的合不拢嘴角,艰难的说:“这孩子……这孩子,不会是我的吧。” 徐嫣嫣自知这种事情瞒不住,见他一脸不置信的样子冷笑道:“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黎行之立刻否决,道:“怀胎十月,你我分开到现在也不够十个月,更何况这孩子怎么看都有两三个月了,你肯定是早就怀上的。” 他来回踱步,无法置信的看向徐嫣嫣,说:“孩子都生了,你居然、你居然还想着抛弃我!徐嫣嫣啊徐嫣嫣,你对得起我吗? 徐嫣嫣彻底服了,黎行之可真大言不惭。 “难怪伯母愿意接纳我,我就纳闷,既然徐家乐意许你身份迎你回家,怎么不现在就接回去!”黎行之好歹混迹皇宫多年,又不是个傻子,唯独感情上有些弱智罢了。 徐嫣嫣慈眉善目的奶着孩子,根本懒得抬头去看像个无头苍蝇似的黎行之。 黎行之见他不说话,反倒是一往情深的看着孩子,却是很吝啬的给予他一点目光,心头非常不是滋味。小孩子有什么可看的,怎么不看看孩子他爹呢,他可是特意收拾了一番过来的。 守护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有些心惊胆战,犹豫的要不要去问一句啊。主子方才说了,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们都不许进屋,可是主子一进屋就惊扰到了主人。一会女人喊声,一会孩子哭声,他们心有灵犀的对望一眼,目光落在了亮起烛火的纱窗处。 不是来偷东西吗?这么亮还偷个屁啊…… 王爷八成是被抓住了吧,他们、到底要不要进去营救王爷。 屋内,徐嫣嫣完全将黎行之当成了空气。可是红红吃饱喝足后却不睡觉,哼哼唧唧的伸伸小腿,挠挠小手。尤其是那双手,好死不死的抓着娘亲的胸脯,一会放进嘴巴里叼会,一会又把玩会,看得黎行之直流哈喇子,真想成为奶娃子的那只手。 “你想要什么?”徐嫣嫣闷声道。事已至此,哭闹都是无用的。 黎行之缓过神,低声说:“想带你回家。” “家?”徐嫣嫣笑了,说:“徐府吗?” 黎行之摇头,脑袋像个拨浪鼓,他望着徐嫣嫣白嫩的脖颈,添了下舌头,说:“我们的家。” “可笑。”徐嫣嫣倒也没生气,道:“黎行之,你做春秋大梦呢吧!我是徐府的未嫁闺女,去你们家干嘛。” 黎行之咬牙,自我安慰个不停,千万不能中计,上次就是一被刺激就放了徐嫣嫣。这次、这次无论她骂什么,他也不会独留下她了。 黎行之知道软的没戏,徐嫣嫣根本不相信他的眼泪和悔过,那索性,索性来硬的! 他攥着拳头,强硬道:“你和我孩子都生了,还想抛夫吗?徐嫣嫣我告诉你,这事儿,闹到皇帝那你也要给我个交代的。” “交代?”徐嫣嫣冷眼相对,这畜生可真不要脸。 “嗯。”黎行之看了一眼奶娃子,发现自个可硬气了。他也是个傻子,怎么现在才发现呢?他若是早知道,早知道就去皇家那哭啊……太后娘娘再如何偏向自己的弟弟,也没有道理逼他和孩子骨肉相离,这完全是违背人伦的做法,皇家忒仗势欺人了吧! 徐嫣嫣哄了孩子一会,发现红红如何都不肯入睡,精神头特大的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个娘亲,还时不时的吐个泡泡。 徐嫣嫣拿孩子没辙,却也没有去搭理黎行之。她面色如常,心里却紧张极了。她故作无事儿的拖延时间……院子里侍卫都跑哪里去了?为何无人察觉、无人喊叫! 她那里想得到黎行之本着吃一见长一智的念头,这次学乖了,都用起来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了。 院外守着的两个侍卫越想越觉得挂心,屋里到底什么情况,异常安静呢。主子为何不立刻行动,无论是蒙汗药还是迷香,于时辰上都是有限制的。王爷倒是快些动作呀! 此时黎行之也想抓紧时间,可是、从何说起呢。 他攥了攥拳头,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完全漠视他的徐嫣嫣身前,咳嗽了一声,道:“你、你赶紧套件衣服吧,我们好赶紧离开……” 徐嫣嫣咬牙,暗道果然是要把她弄走的。该怎么办呢?她本是想装傻,却没想到身旁一暗,黎行之把怀里的孩子抢走了。 徐嫣嫣有刹那间的窒息,吼道:“你干什么!” 红红仿佛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恐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咧着嘴吧扯着嗓子哭了不要紧,吓了黎行之一跳,差点把孩子摔在地上。 “你若是敢伤红红半分,我、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徐嫣嫣红着眼眶怒道。 黎行之顾不得和她吵架,急忙变换姿势抱孩子,手无足措的念叨着:“别哭别哭,小祖宗,我是你爹……”黎行之故作柔声的宽慰道。 红红斜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张开嘴巴,更用力的大声痛苦。小孩子最会哭了,除了哭也发不出其他声音,耳边徘徊着女儿越发沙哑的嗓音,徐嫣嫣忍不住掉下眼泪,说:“黎行之,你先把孩子给我,有话好好说!” 黎行之都快哭了,他没做什么呀,这母女俩怎么感觉被恶霸欺负了似的。他保护她还来不及,又不是专门来弄哭她的。 黎行之觉得自个怎么做怎么错,心头也特别委屈,两个人孩子都有了,她却还是不愿意和他走。 “嫣嫣,我们回家吧。你留在这破庄子上有什么好!襄阳侯徐孜谦到底哪里比我强,你宁愿信他不信我!”黎行之一想起是隋孜谦将她藏起来令他苦寻不到,就满身的怨气。 红红重回徐嫣嫣的怀里,她珍宝似的摸了摸,泪眼模糊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襄阳侯隋孜谦是我姐夫,我从小和姐姐感情最好,你若是再说他一句不是,我就和你完全无话。” 黎行之心头不是滋味,合着在徐嫣嫣心里,一个姐夫都比他强吗? 他气哄哄的盯着徐嫣嫣,说:“那又如何。他又不能娶你!” 徐嫣嫣被气的不成,脸颊通红,道:“你无耻,说的什么畜生话。” 黎行之说完就后悔了,他就是觉得难受极了,整颗心被绞着疼,总之他就是听不得徐嫣嫣说任何男人好话。 “你以为我稀罕谁娶我不成!你以为你娶我我该感恩戴德不成!”徐嫣嫣圆目怒瞪,黎行之这混蛋简直是不可理喻。 黎行之烦躁的跺了下脚,说:“我口不择言了。我错了还不成,我就是想来接你走,既然红红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负责任。”他方才抱过孩子,知道是个丫头。可是他全身心都在嫣嫣身上,顾不得细看宝宝,只想着如何带着媳妇。 “滚,谁需要你负责!”徐嫣嫣紧紧抱着女儿,咬住下唇,突然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屋外,两个侍卫顿时惊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低下头。 天啊,方才有孩子哭声,他们家王爷对个为人母的妇人都能下的了手?太饥渴了吧! 身为皇家宗室外加朝廷命官,这种行为未免下作,他俩都觉得不耻呢。 127.第91章 黎行之望着歇斯底里的徐嫣嫣只觉得头疼,她也真担心嫣嫣的哭喊会引来什么人,那结果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黎行之犹豫片刻,走上前给了徐嫣嫣脖颈处一个手刀,瞬间,四周安静了下来。红红傻眼了似的吐着小嘴泡泡,目光却是一动不动盯着黎行之,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真是聒噪! 黎行之心里抱怨,徐嫣嫣的哭功都遗传给孩子了,以后还能有清净日子吗?可是他的王府人烟稀少太过安静,他就、勉为其难忍了这对聒噪的母女。好歹有点人气…… 黎行之可以让徐嫣嫣昏过去,却不敢对红红下狠手。他慢慢的抱起孩子,只觉得软绵绵的,仿佛一用力她就碎了似的。 该死的……黎行之浑身上下不自在,他把孩子放在椅子上,自个拿被子裹住徐嫣嫣,同时不忘记盖住她的头,喊道:“穆远,程峰,你们可以进来了!” 守护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方才主子吩咐了,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进屋。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属于不管什么情况吗? “穆远!程峰!” 两个人隐隐听出主子的愤怒,急忙跑进屋子,跪在地上,道:“属下在!” “把那孩子伺候好了,随我走!” 穆远抬头瞄了一眼主子,诧异的想着,主子不是来偷东西的吗?为何身上扛了个女人!倒不是他看到了徐嫣嫣的脸颊,而是方才明明有女子哭泣的声音,现在床上却是空无一物,必然是主子身上这个不明物体了。 既然是女子,他们家主子又跟东藏西藏似的不愿意让人发现,两个人只好发傻。 “怎么还不去抱孩子!”黎行之皱起眉头,他想起徐嫣嫣待孩子小心翼翼的劲儿,定然知晓不能怠慢了红红。况且,这也是他的骨血,证明了两个人的关系,日后闹到皇上那里,徐嫣嫣也别想撇开她曾经睡过他的事实!太不负责任了,连个理由都不给就抛夫……至于什么外室正妻的黎行之自动忘却,现如今,他只想娶嫣嫣,一辈子就娶她一个,她愿意做啥就是啥! 三个人偷偷摸摸的快速离去,夜里风寒,黎行之吩咐把孩子放到马车上。他抱着裹着毯子的嫣嫣上了车,暗道,从未想过孩子的事情,所以跟来的全是大老爷们。 这可咋办,带孩子他也不会。好在红红被折腾累了,又或者是哭嗓子哑了,慢慢的睡着了。黎行之冲着穆远,说:“你留下让剩下的人迅速撤离到河北大营。绝对不能传出去和我出过任务!嗯?”他冷着脸,穆远就应声下来。 黎行之让马车夫下去,命令道:“程峰,你来驾车。” 他上了马车,将徐嫣嫣的被子弄下来,露出了一张昏过去的睡眼。黎行之盯着她,感慨万千,生出酸涩之意,若是……哎…… 他吩咐程峰道:“走!” …… “主子,去哪里?” 黎行之犹豫片刻,说:“先往南面走。”他不想透露出自己的行踪,于是命令程峰驾着马车跑了一会又吩咐他往回走,拐进了一个树林堆呆了会,再出来折返回去。 程峰彻底被主子绕晕了…… 最后马车听在一处别院内,这庄子离京城南城门并不远。 程峰不敢多问,低着头恭敬道:“主子,到了。” 黎行之肩上扛着裹着被子的媳妇,左手抱着孩子,略显狼狈的跳下马车,说:“去庄子上寻能带孩子的婆子,一定要找本地的,其他不可泄露半分信息,包括我手下的。” 程峰点头,心头却觉得特别疑惑。主子这是瞻前顾后担心什么呢,眼前这宅子可是从一位风尘女子手中购买来的,这般住进来不怕被人误会吗?可也正是因为宅子前任主人的问题,黎行之觉得才不易被人查到。 黎行之急忙把徐嫣嫣和孩子带入屋子里,好在是夏日,不觉得寒冷。他折腾完了满身的汗水,他把徐嫣嫣摆放在床上,借着黎明的余晖盯着这张熟悉的容颜,不由自主的弯起了唇角。 黎行之低下头,轻轻的蹭了蹭徐嫣嫣的脸颊,念叨:“阿雅,嫣嫣,我们又在一起了。” “主子。”程峰的声音从屋外想起来。 他皱了下眉头,正色道:“这宅子没其他人,你门口回话即可。” 程峰嗯了一声,道:“半夜三更寻不到婆子,我正巧在庄子上有个远亲,她家阿婆四十有三,最小的孩子四岁,可以带娃。” “那还不请来?”黎行之道。 他是真怕孩子立刻醒了,哭闹的让人受不了。这孩子虽然是他的女儿,可是黎行之本是冷淡薄情之人,并没有太多感觉。可是看得出,徐嫣嫣非常在乎红红,他便知晓这孩子必须无事儿。一想到徐嫣嫣眼里全是这奶娃子,他都觉得心头酸涩。 大约半个时辰,程峰带来了两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婆子。 徐嫣嫣此时已经醒了,黎行之见她要哭喊,便一把抱起红红,说:“你、你不许叫!” 徐嫣嫣见到心肝宝贝在对方手里,一边骂着畜生,一边妥协的说:“你别伤害到孩子,她身子太软了,有话好好说。”她见过黎行之发飙,是真怕这家伙脑子不清楚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情。 黎行之见她居然给了好脸色,一时间目瞪口呆。 就为了孩子,为了孩子徐嫣嫣可以软弱至此? 他犹豫片刻,说:“孩子饿了,你先喂她会,然后交给嬷嬷。我都寻了。”他见徐嫣嫣不信厌恶的眼神,红着脸说:“是专业的……嬷嬷。” …… 徐嫣嫣懒得分辨他话里的真假,只想着先把孩子夺回来。她也怕孩子委屈,于是急忙喂她。 黎行之有些失落,低声道:“你先奶着。”他回身打开门站在门口说话,道:“程峰,去掉十个功夫好的护卫守着宅子,月例翻倍。” 程峰称是,指着一旁的三个人道:“都是我远方亲戚的家眷。我瞅着两个丫头还算伶俐,就给主子寻来了。”他虽然不知晓屋子里的女人和孩子是谁,可既然主子在乎,那么肯定要好生伺候。这人掠的来历不明,他也不敢去外面招工,或者回府上派遣人过来。 万一昨晚主子做的事情,并不想和康亲王府扯上关系呢? 一时间,程峰真相了。 “叫什么名字?”黎行之冷冷的问道。 “王翠萍,翠花,还有柳大娘。”程峰回道。 黎行之点了下头,两个年轻小姑娘偷偷抬眼瞄了他一眼,立刻又害羞的低下头。哪里来的冷面俊俏书生,真好看。 黎行之扭身回屋,对上徐嫣嫣舍不得的眼神,可怜道:“黎行之,我们好好说话,你别孩子带走成吗?” 黎行之心头一堵,说:“她是我的女儿,我又不会伤害她。你我之间好多事情要清算一下,就先让婆子带她一会吧。那位柳大娘膝下七八个娃呢,定会带好孩子的。” 徐嫣嫣犹豫再三,没有吵醒孩子和黎行之争吵。此时在哪里她完全不知道,没意义的争吵除了会消耗体力,何尝不会刺激黎行之。她终归不是一个人,还有孩子呢。 “这孩子昨晚没睡好,你让那位大娘围着她谁,最好让胸口处贴着她的头,孩子会有安全感。”徐嫣嫣再三叮嘱,恋恋不舍的把孩子交给黎行之。 黎行之嘟着嘴巴,道:“你对她倒真是精心。” 他出门把孩子交给柳大娘,同时吩咐两个小丫头去准备吃食,然后又让程峰守在柳大娘屋外,务必叮嘱孩子。好在程峰方才出去寻人的时候就和穆远碰了头,穆远已经去调护卫营了。 昨晚的任务算是出完了,具体干了什么他们自己都不晓得。原本那宅子就满神秘,现在主子搞的更邪乎了,到底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他们家主子真有病啊。大家还一直以为那是为了对付老康亲王才会装疯卖傻,可是此时此刻,主子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明显是拐了别人的媳妇和孩子啊…… 屋内,黎行之痴痴的望着徐嫣嫣,开口道:“嫣嫣,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成,只要,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徐嫣嫣皱起眉头,说:“黎行之,你没错。我错了还不成吗?只要不让我嫁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黎行之咬着下唇,道:“我就个不能答应你。你若是真为红红好,就给她一个非婚生子的身份,你到底是想逼死自己女儿呢,还是想逼死自己啊!” 徐嫣嫣撇开头,冷冷的说:“我姐夫会给我寻来一个夫君,红红最多是丧父女罢了。” 黎行之一听她居然要去做个莫须有的男人媳妇,立刻怒了,吼道:“我的女儿,皇家宗室女,康亲王嫡长女,你居然要让她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王八蛋死人当爹不成!” 黎行之从未如此愤怒过,浑身气的直哆嗦,说:“你就仗着那个小人隋孜谦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媳妇,他管不着。” 一直在院子里的程峰隐约听到什么隋孜谦三个字,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128.第92章 程峰心头一震,隐约窥视到了什么秘密? 难不成,主子在和襄阳侯隋孜谦抢女人?不会呀,襄阳侯夫人刚回京,据说怀孕了……这明显是已经生了娃的女人和孩子,难不成、难不成襄阳侯的名声都是假的,实际背着原配有女人养在外面。他回想起昨晚的宅子,倒真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他们家主子是皇子近臣,又同皇帝有非同一般的交情,若是想成为皇帝眼前第一红人,难免会踩着襄阳侯的背脊爬上去呀。 这是抓住襄阳侯的把柄了吧!可是从以往的惯例来看,凡是和襄阳侯对立的势力都死的很惨呀。 徐嫣嫣觉得多说无用,便索性闭上眼睛。 其实黎行之说的她都明白,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她脑袋很乱,可是无论如何,她和黎行之关系龌龊,这孩子怎么都不能放在康亲王府教养。 算来算去,或许还是爹娘最初的想法可行性最大。让孩子成为大哥的女儿,上有两个兄弟爱护,还会是爹娘手心的宝贝。即便,她不能叫她娘…… 徐嫣嫣想到此处,不由得落下眼泪,看的黎行之心头一软,所有怒火都没了。 徐嫣嫣不知道该恨谁,怎么就让她赶上这种糟心事情呢。怨恨老天吗?她攥着拳头,脸色发白,吓得黎行之浑身僵硬,喊道:“快去寻大夫,程峰,去寻大夫!” 这座宅子里一片混乱,京城襄阳侯府亦没有安生。 藏着徐嫣嫣的府邸被袭的事情立刻被人汇报给了隋孜谦。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本是想瞒着徐念念,偏偏徐念念还想去探望徐嫣嫣,于是没瞒住。徐念念第一时间通知了爹娘。 众人聚在一起,徐老爷一口断定,道:“黎行之干的。” 隋孜谦点头,说:“我去见皇帝!” “此事不能弄大啊。”徐柳氏阻拦道:“嫣嫣名声要紧。” 徐念念无语,说:“娘,妹妹还没活呢。” …… 一时间,众人越发踌躇起来。黎行之私闯民宅强抢民女是违法的,可是若真是闹大这民女岂不是更要嫁给黎行之了吗?而且还会被人嚼舌根一辈子……若再扯上襄阳侯隋孜谦,被政敌利用去做文章,怕就变成了养外室了。 况且徐嫣嫣和徐念念模样相近,还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楚…… 全家人尚未得出个结论,便有人登门下帖子。原来是安生长公主黎玉笙府上来信了。在徐念念从凉州回程途中,徐柳氏把长公主的嫡出许三姑娘定了下来,给徐雨诚做续弦夫人。 徐念念虽然对长公主颇有微词,然后对许三姑娘印象倒是不错。整个人比较知书达理,生的文文弱弱,应该是大哥喜欢的类型。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反正大哥那般苛刻的条款,能定下许三姑娘已然不错了。 “念念,你和侯爷何时入宫?”徐老爷问道。 徐念念应声,说:“一回来就进宫了,太后见我肚子太大,索性让回家安胎。本是想去探望几位娘娘,可是贤妃也怀孕了么,两个孕妇相见晦气,我们便决定彻底什么应酬谢绝了。” “长公主府上有事儿?”徐念念问道。 徐柳氏笑着说:“长公主的生日。” 徐念念一愣,道:“我知道了,会送去贺礼。” “嗯,你身子重,就别跑来跑去了。” 徐老爷沉思片刻,直言道:“这件事情侯爷你别管了,我去寻黎行之问吧。若是他也不会对嫣嫣真做出伤害的事情,更何况,孩子也跟了去。” …… 徐念念轻声宽慰道:“爹,您别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 “哎,事到如今,嫣嫣怕是只能嫁给他了。”徐老爷叹气的说:“不过红红却是不能再任由嫣嫣胡闹,这孩子是要落在诚哥儿名下。好歹是首辅家备受宠爱的孙女,干嘛给个‘死’人做女儿?还是个落魄户,你若寻个高门户,岂不是更惹麻烦。” 关于徐嫣嫣的事情,隋孜谦一向尊重妻子意愿,她见念念被父亲念的沉默下来,索性没有插话。 “黎行之挺好的啊,跟谁过日子不是过呢。嫣嫣就是想不开……”徐柳氏接话道。 “你少说两句吧!”徐老爷怒道:“一个个不让人省心。老三刚好些,老四就闹腾。” 徐念念脸上一热,说:“爹,我都是当娘的人了,你在夫君面前给我些面子好吗?” 她面色红润,言语中带着些小儿女的娇气,落在隋孜谦眼里一口就想把她吃了。话说,自从妻子怀孕,他可真是连点肉渣滓都吃不着,素了好久了。尤其都说那肚子里面是双胎,他哪里敢轻易捧媳妇呢。虽然说媳妇身上哪里都是香喷喷的特别诱人…… 徐念念一抬眼就发现隋孜谦视线恍惚,整个人却故作冷漠镇定,脸颊却是黑里透红,指不定又琢磨什么羞死人的事情呢。她瞪了他一眼,却见夫君愣了下,唇角轻扬。 最后徐老爷私下去派人联系黎行之了,索性告诉他,知道他把他闺女掠走了。 黎行之得了消息后,整个人在屋里来回踱步。徐嫣嫣方才昏过去了,吓得他半死,醒来后整个人却变得特别冷漠,虽然不同他争执,可是也不哭了。这女人一不哭了,他反倒是着急。 “嫣嫣,你爹派人给我手下递了话。我索性就都认了。你怪我,骂我都成,你要了我命也成,反正我不能再放你们母女回去。除非你爹答应把你嫁给我……” 徐嫣嫣皱起眉头,她本来想骂他,后来又觉得没意义。此时此刻,她算是体会到了当年姐姐的不得已。这世上女人比较艰难,她可以不要徐家女的身份,可是红红…… 确实不能这般不清不白的长大。 这对孩子不公平,以后红红嫁人都困难,更别提高门大户。不管是什么人家,她女儿明明…… “我爹怎么说?”徐嫣嫣挑眉看向他。 黎行之怔了下,道:“让我,让我别伤害你,照顾好孩子和你。还告诉我那孩子是我的。”他顿了片刻,说:“我当然知道孩子是我的了!” …… “黎行之,你让我想想,稍后给你回复。” 黎行之彻底呆住,结巴道:“嫣嫣,你这是,这是肯和我谈了!” 徐嫣嫣冷笑,说:“不谈也不成啊。我人和孩子都在你这里,又能如何。我爹娘就算把我接回去你能罢休吗?闹到最后还是要毁我名节,还连累其他亲眷名声。” “嫣嫣,我不是……”黎行之刚想解释,又觉得自个确实如此,管他后果呢留住媳妇最重要,于是他咬牙道:“反正我也不要名声了,咱不在乎。” “我在乎!”徐嫣嫣喊道。 “那、那我们就在乎。”黎行之小媳妇似的接话,道:“我只要你,嫣嫣。” 徐嫣嫣想了一会,说:“让我爹把孩子接回去。” …… 黎行之蹙眉,道:“可是孩子走了,你就,你就又该和我闹了。” 徐嫣嫣翻了个白眼,说:“黎行之,我是真想通了。我没和你玩闹,给我爹回信,孩子落在我兄长名下。往他们,好好待她。”她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水,声音哽咽。 “不哭。”黎行之慌了神,道:“我都听你的。我送孩子回去,你若和我闹,大不了我把命赔给你成吗?可是这世上最疼孩子的便是爹娘,你信得过你哥,我却是信不过你嫂子。” “我哪里来的嫂子!”徐嫣嫣发脾气道。反正一看到黎行之这个人,她就有气! “嗯嗯,没嫂子。不过你家和许家定亲了。” “许家?”徐嫣嫣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安生长公主的嫡出三女儿。”黎行之急忙给她解惑。 “哦,嫡出。”徐嫣嫣又忍不住落泪了,她的红红一辈子都是庶出。 “嫣嫣你别哭,你赶紧嫁给我,咱们再生一个,然后就把红红要回来,当做双胞胎呗!”反正徐家老生双胞胎,黎行之想当然道。 “你脑子没病吧!”徐嫣嫣怒道:“切莫说我何时嫁给你,先是怀孕就要十个月,你是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黎行之心头也涌上一股邪火,平日里都是他欺负被人,现在被徐嫣嫣骂的脖子都抬不起来。他刚想反驳,就想起嫣嫣不在身边的日子,于是立刻克制住,闷声道:“嗯。” …… 嫣嫣为他受了很多苦。他忍了。 “你先出去吧。把孩子送走后再来谈。” 黎行之望着她冷漠的眼眸,心里难受极了。他走了两步,又站住,纠结道:“你姐姐还有三个多月就生了,要是把红红当成她的闺女呢。” “三胞胎?”徐嫣嫣愣了下,摇头说:“算了。一切都是你的错,凭什么还要劳烦姐姐姐夫继续帮我呢。他们为我做的太多了。” 黎行之咬牙切齿,他还不愿意让闺女叫隋孜谦爹呢。 怎么在媳妇眼里,姐夫的形象就这般高大呢。他非常不爽…… 襄阳侯府,徐念念因为无法出席长公主寿宴,便将礼单增厚了一些。虽然兄长是续炫,可是好歹是正室,那便是正经亲戚了。 岫红一边收拾礼盒,一边道:“姑娘,长公主前阵子给秦家做了媒,快成京城笑话了。” 徐念念挑眉,饶有兴趣的想要八卦一下,没想到隋孜谦却是掀起帘子走了进来,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低下头咬了她唇角半天。 岫红沉默的假装啥都没看见退了出去。 侯爷太劲爆了,估计快被憋急了,隐隐有狂乱的趋势,越发不顾及场合和夫人秀恩爱。 徐念念被他吻得心慌意乱,双手抵着隋孜谦胸膛,说:“你够了没!” 隋孜谦抬起头,舔了下唇角,道:“打听秦家的事情干什么?” 徐念念觉得自己太冤枉,明明是岫红先说的好不好! 重点难道不是京城笑话四个字吗? “你这辈子都别再惦记秦子仕了!” 谁惦记他了?徐念念感觉隋孜谦脑补过多,她瞪着眼睛,喘气道:“什么跟什么!” 隋孜谦反手将她抱起来上了床,从背后圈住她的身子,说:“躺会。” 然后隋孜谦的头就一直在她后背蹭来蹭去、蹭来蹭去……惩罚似的,不许她喊痒。 129.第93章 徐念念被他折腾的难受,嘟囔道:“你够了吧,我还怀着孕呢。”她手放在肚子上,感觉被娃踢了一脚,右边鼓起了个大包。 徐念念兴奋的仰躺过来,道:“你来摸这里。” 隋孜谦一愣,伸手覆盖在鼓包上,然后鼓包还会慢慢移动,很有意思。他冷漠的脸庞柔和起来,低下头用力亲了一口,道:“乖孩子,到时候快点出来,别让你娘受罪。” 徐念念唇角扬起,右手覆盖在他的后脑处。他轻轻的贴着她的肚皮,却是不敢真放力枕着,蹭了蹭那雪白的皮肤,发现上面隐隐出现了一点红痕,道:“念念,你辛苦了。” 徐念念摇摇头,她肚子大,虽然一直在肚皮上摸着传说中的去斑油,还是无法避免的有了红点。反正她身子重,如今也是无法低头看到肚皮上的样子,索性不去想了。生完孩子再说吧。 没几日徐柳氏就吩咐人来将徐念念叫回了徐府。她满脸笑容的拉着女儿念叨:“我心头两桩大事儿如今算是都了了。” 徐念念一愣,诧异的说:“娘亲是说我吗?” 徐柳氏摇头,道:“你这般省心,哪里当得了我心头事儿?” 徐念念无语,貌似一年前,她娘总是唠叨她是个不省心的磨人精。 “娘亲这般高兴,应当是大哥的婚事儿吧。”对于长公主府,虽然长公主为人处事儿破让人不敢苟同,但是那位许三姑娘她是见过的,倒也算是性子温和有礼。 徐柳氏眯着眼睛笑成了一朵花,说:“嗯嗯。日子过着快着呢,你大哥年前回来,我打算就给他们办了。” “冬日会不会太冷了?”徐念念道。 徐柳氏摇头,说:“还顾得上冷不冷的?”她叹了口气,道:“十月份就是两个孩子的三周岁生辰了,估摸着诚哥还是回不来。我担心他有求外放差事儿出去,还是谨慎起见,年前办了吧。” 徐念念失笑,她娘可真是不放心他大哥。 “况且许家姑娘年岁也大了,拖着人家不好。” 徐念念眼底带笑,说:“都听娘亲的。”儿女姻缘,本就是父母之命,大哥既然开了口只要对方接受条件就愿意成婚,定是不会拒绝娘亲的。况且,他也完成了当初承诺的三年孝期,但愿嫂子在天有灵,可以汇聚福气,投个好胎。 人死如灯灭,徐柳氏凛然从儿媳妇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徐念念不由得有些感伤,想起嫂子娘家人因为犯了事儿,多是成了庶民。眼看着几年过去了,她倒也是同侯爷和父亲提及,若是可以帮衬着一把,就帮衬一把吧。 徐柳氏夸了许氏半天,捏了捏女儿手心,说:“除此以外,嫣嫣的事情也定下啦!” 徐念念愣住,虽然父亲参与进来,但是这么快就有了眉目?她妹妹什么脾气自然是知晓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嫣嫣那孩子终于开窍了。不但令人将红红送回府上,就当是凉州送回来的诚哥儿三姑娘。自个还主动答应了嫁给黎行之,我这块心病哦,总算是除了根。” 徐念念大惊,上次见面徐嫣嫣恨不得扒了黎行之的皮,现如今怎么? “你这是什么眼神!”徐柳氏见她不置信的样子有些内伤,说:“你妹妹终于嫁出去了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徐念念不自信的问道。 “能有什么隐情?红红是黎行之的孩子,他不该娶嫣嫣吗!”徐柳氏冷哼一声,道:“你可别给我添乱,好不容易才同意下来的,我可不想出意外。” “皇室那里可有说头。” 徐柳氏点头,道:“自然是和皇帝还有太后娘娘坦白从宽。再说嫣嫣出事儿是给贤妃娘娘隋煜宝挡在,她如今找回来了,贤妃娘娘居然怀上身孕,反倒是大吉利的事情。” “哦。”徐念念没有多言,却着急去问妹妹原因,道:“嫣嫣人呢?在后院吗?” “怎么,我不许你去看望她。”徐柳氏强硬的说。 “娘亲!”徐念念无语,说:“嫣嫣婚期何时?”以她对娘亲的了解,怕是定的偏早。 徐柳氏果然笑着说:“八月份。还有两个月么……” 徐念念算了下,到时候她就要生了,怕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的妹妹出嫁,还是委屈嫁人,她多少有些心伤,说:“娘亲,怎么这般早。” 徐柳氏撇嘴,说:“我还嫌晚呢。她一日不嫁人,身份就不能明了,我也想闺女啊。” “那您还这般草率就把妹妹嫁出去!”徐念念无语,对于她娘有时候的想法,她虽然不认同,却不得不说,若是嫣嫣同意下来,爹娘做法无可厚非。 “你懂什么,人家康亲王条件也不差呀。他可是在我和你爹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善待嫣嫣,还承诺不纳妾呢。我知道嫣嫣当初跟他委屈了,可是过日子和谁不委屈?遇到个愿意负责任的,两个人又有了孩子,没道理不在一起吧。” …… 徐念念尚未开口,徐柳氏继续洗脑道:“我瞅着黎行之不错。对外说是嫣嫣流落在外面被康亲王救下,于是就决定做亲了。” 徐念念顺着母亲说了会话,便撤出主屋,寻了个嬷嬷绕路到后院。她以前管家多年,奴仆都知晓老夫人好糊弄,却不愿意得罪顶着襄阳侯夫人名头的徐念念,谁让三姑娘夫君见谁招惹他媳妇就弄死谁呢。太恶霸了……更何况三姑娘此时挺着大肚子,于是一路无阻来到后院。 徐念念进了妹妹闺房,吓了一跳,徐嫣嫣果然在绣嫁衣。 徐念念愣住,望着妹妹分外柔和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她可以放下过去,向前看,还是该心疼她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一切。 “姐姐!”徐嫣嫣抬起头,唇角微微扬起。 徐念念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轻轻揉了揉,道:“瘦了些。” 徐嫣嫣立刻红了眼眶,说:“前几天生了场病,回奶了。” 徐念念嘴唇微张,却又闭上。 “娘给红红请了奶娘,当时大哥任上伺候人生的孩子。她娘当时难产,日后养在许氏身边,我只希望许氏真如外面说的那般体谅人。” “嫣嫣,不怕,有大哥和爹娘,红红受不得委屈。” “就是庶出……”徐嫣嫣泪水哗的流出来了,说:“姐姐,我到底是自私,还是没用。” “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徐嫣嫣抿着唇角,说:“我本是不想嫁人的。可是大家说的没错,红红跟着我,定会遭受一些不必要的鄙夷。她明明不应该如此……” “所以你想开了?” 徐嫣嫣低下头,道:“我不嫁人爹娘忧心,既然黎行之是红红的父亲,索性就嫁给他吧。他答应我分开住了,暂且先凑活过。否则嫁给谁也都是嫁,上面又是婆婆小姑子相处,我也做不来。” “嗯。”徐念念点了下头,说:“你若是真能够放下,也是不错的。” 徐嫣嫣目光复杂的看向姐姐,道:“姐姐,你当初……” 徐念念一怔,惨然一笑,说:“别说当初,即便是现在每当想起来都会恨得牙痒痒。但是不得不佩服岁月这抹良药,经常去想想那个人的好,然后去客观的寻找自己的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场我以为永远放不下的心结,慢慢就散了。尤其是孩子来了,我只愿岁月静好,我们都不再做那口是心非的傻瓜,互相伤害。” “姐姐!”徐嫣嫣哭了,道:“姐姐嫁给姐夫,终归有爱情。可是我和黎行之,却是噩梦。” “诚如你所说,既然是梦,不管好坏终有醒的一日。我一直觉得,不管你嫁他不嫁他,都要走出这场噩梦才是。”徐念念宽慰她,摸着她柔顺的秀发,说:“我们家嫣嫣长大了,学会体谅爹娘,懂得克制隐忍,现在连说话都不结巴了。” 咚的一声,吓了徐念念和徐嫣嫣一大跳。 黎行之尴尬的站起来,望着同心里人长得很像的徐念念,实在生不出厌烦的心思。 他揉了揉后脑勺,说:“我、我、我刚来……” 黎行之旁边还倒着个丫鬟,委屈道:“姑娘。” 徐念念眉头皱起,见这丫鬟凤眼红唇,一双眼睛时不时往黎行之身上飘着,便心生不喜欢。她不由得打量了几眼黎行之,确实当得起唇红齿白,英俊倜傥。就是脸色有些差。 她尚未开口,黎行之见她先是看丫鬟,又瞄他,生怕徐念念误会什么,冷声道:“这丫鬟太不知道羞耻。刚才故意往我身上倒来的。” 小丫头也有些恼羞,说:“公子戳在墙角处,谁又知晓是不是坏人!” 黎行之气急,道:“那你可以喊叫啊,往我身上碰是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有几分样子就做出勾栏女的烂事儿,嫣嫣身边怎么会有你这种奴才!” 徐念念彻底呆住,她真是挺佩服未来妹夫骂人的功力。 徐嫣嫣受不住了,呵斥道:“你个大男人和小姑娘较劲什么!” 黎行之立刻气势弱了下来,撇撇嘴,说:“我又不是傻子,上次来看你她就老瞄我。照我说这种有坏心思的丫头就该扒了在院子里打,看谁还敢生出贱人心思。” “够了!”徐嫣嫣有些尴尬的看向徐念念,小声道:“这人一直特偏激。” 徐念念浅笑,说:“他对女色倒是无任何怜弱之心。” 徐嫣嫣干笑,话说何止是没有,对女人简直比对男人还要狠心啊。黎行之这辈子没少吃亏在婶婶身上,又有不举的隐疾,哪里看得上女子呢。偏偏他还特别敏感,但凡有个小丫头偷看他一眼,他都恨不得弄死人家。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也觉得冤枉,她只是刚刚生出一点心思而已,怎么就,怎么就落得要被未来姑爷脱了衣裳在院子里打的地步。这不是要她命吗? 她一个劲的哭,徐嫣嫣也嫌烦。后院的丫鬟都是娘亲后买的奴才,眼生极了。黎行之见她蹙眉,立刻怒道:“还不滚,真逼主子打你不成!” 小丫头立刻爬起来转身跑了。姑爷太厉害了,她再也不敢生出任何非分之想。也真可惜四姑娘嫁给他,日后不会被打吧。 黎行之凶完丫头,变脸似的抬起头好生看向徐念念,说:“姐姐身子可爽利,嫣嫣常说心里最在乎三姐姐了。” 徐嫣嫣挑眉,翻了个白眼。 130.第94章 徐念念看出妹妹的不耐烦,莞尔一笑。黎行之和妹妹之间的首尾她并不清楚,可是有一点却是无法忽视,那么就是就现在的黎行之而言,徐家挑不出什么大错。 她仔细打量了几眼黎行之,后者立刻抬起脖子,站的笔直,倒也算是分外看重他们家嫣嫣。女子在婆家凭的便是夫君的喜爱。她也不知道该说嫣嫣突然想通了,到底是好是坏。既觉得心疼,又觉得了却一桩心事儿。 “我和姐姐有悄悄话说,你出去吧。”徐嫣嫣扭过头,一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烦的样子。 黎行之蔫蔫的和徐念念道别,磨磨唧唧的转身离去。他走在门槛处,猛的回过头说:“我不是偷偷来瞧你的,待会去回禀岳母大人,我不会和岳母大人说三姐姐在这里的!” 徐嫣嫣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合着还卖上乖了?她娘亲生怕她嫁不出去的,再加上黎行之臭不要脸伏低做小,倒是颇得她母亲喜欢。这种时候都敢叫岳母大人了! 徐嫣嫣瞪着他,直言道:“黎行之你不要因为我娘的态度就翘尾巴,咱俩事情到底如何你心里很清楚,别逼我反悔。” 黎行之脸色立刻白了,急忙说:“我这就走。中午也不留饭了,你好还要陪三姐姐说话!”他逃命似的离尅徐府,落在徐念念眼里却觉得好笑。 她安静的望着妹妹,道:“若是没有先前的事情,这人现在看起来,倒是不错。” 徐嫣嫣咬住下唇,说:“我也不过是想通罢了。嫁给谁都是嫁人,好歹嫁给黎行之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看红红。若是其他人,谁受得了我疼爱侄女呢。况且,我也和他说了些条件,他如今是答应了,就是不晓得以后会不会反悔。” 徐念念心疼的握住妹妹的手,道:“虽然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一个过不去的坎,但是为了你可以活的轻松一些,姐姐还是想劝你,若能放下,便放下。”比如她自己,真走到了那一步,反倒是觉得心里释然了。这世上,谁能说没有堵心的事情呢。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别碰触彼此的原则底线就是了。 “姐姐。”徐嫣嫣红了眼,说:“其实论他当年做的事情,我嫁给他,都觉得恶心。” “嫣嫣……” 徐嫣嫣咬住下唇,道:“可是现在我的状况,嫁给别人,也觉得恶心。反正怎样都是恶心,就跟他吧,好歹爹娘面子上过得下去。其实家里待我已经仁至义尽,若是生在其他凉薄人家,我怕是红红都没生出来,就被沉塘了。”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徐念念攥住她的手,说:“千万别轻生,我走过那么一回,后悔不已。爹娘养大我们不容易,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去死,然后让亲人悲伤,这才是最傻的。” “嗯嗯。”徐嫣嫣破涕而笑,说:“放心吧,姐姐。我惜命着呢。你说脸皮厚也成,反正我就要好好过着。黎行之那小子虽然混蛋,好歹现在紧张着我,到时候我风光的嫁了,也省的娘亲在外面抬不起头!那个什么什么徐袅袅,我听说皇帝一点都不稀罕他,当初我落难的时候咱们徐家还差点因为她和宗族闹翻了?” 徐念念点了下头。 她微笑的摸了摸肚子,道:“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立后容易,废后难。爹虽然有气,却并未真想和徐家宗族较劲,大不了不在有交集便是。” “爹不想,他们就不上门吗?当初因为我的事情,许给爹的良田最后怎么样了?” 徐嫣嫣冷笑,不屑的说:“这帮势利小人!老百姓才不晓得皇帝宠爱谁与不宠爱谁,光是那皇后名头,就够徐袅袅一家在外面胡作非为,也就是爹顾及徐家老脸面,照我说应该眦睚必报,立刻把她拉下来。” “傻丫头。”徐嫣嫣摸了摸她的手,说:“良田的事情他们当初本想借他人之手毁爹名誉,没想到落皇帝手上了。据我所知,徐袅袅至今仍然是处/子身子,你姐夫的意思是,待煜宝娘娘为皇上诞下子嗣,就助她封顶后卫。” 徐嫣嫣眼珠一转,就懂得什么意思了。皇帝怕是早就有废后之意,现如今攒着大招呢。其实她姐夫也为难,若是其他人家的皇后,随便怎么处置。偏偏是徐家人……他们这一房和徐袅袅一房不对付是一码事儿,落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家人。若是徐皇后真犯下大事儿,她爹也要被人诟病。搞不好还以为皇帝是针对襄阳侯隋孜谦的呢。 所以,这罪责要一点点积累起来,还不能是要命的大案。真是苦了小皇帝……另外一方面,贤德双妃,立谁为后呢?千尤画再作死也是皇帝心头肉,第一个动心的女孩,总归是有私心不愿意让女孩对他失望的吧。若真立刻废后,千尤画还不是往死里逼皇帝立她呢? 好在隋煜宝怀了孕,届时徐袅袅被废后,她倒是可以母凭子贵,直登凤位。 姐妹俩对视一眼,开始闲聊起了备嫁事宜。徐念念还挺怕徐嫣嫣钻牛角尖的,没想到妹妹比自己想象中豁达多了。也走出了刚生产完时候抑郁似的那段过程,她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外面人听说徐家四姑娘找回来了,还是康亲王在执行差事儿时候遇到的。众人开始八卦这姑娘到底造了什么罪,不是听说是病死的吗?怎么现如今发生逆转……好在小皇帝给徐家撑腰,却也引起了千家等几个打算送女孩进宫选秀的世家关注。 当年徐家四姑娘出事儿的时机是什么?徐袅袅被先皇选成太子妃。于是有人议论纷纷,开始传闻徐嫣嫣失节,更有甚者说徐家骗婚,欺骗了先皇。好在没人敢当众上折子参徐大人。毕竟襄阳侯和小皇帝立场鲜明,这件事情皇室都说一切是先皇的主意,都是知道的,别人还敢说什么? 不过徐老爷也没少因此被人挤兑,连带着徐家大爷和长公主家三姑娘的婚事儿差点黄了。 许家近来谋到了差事儿,况且镇南侯李家渐渐有起伏的兆头,许驸马有些不愿意将嫡出女儿给这样人家续弦了,还前几年不让生孩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其他世家伸过去橄榄枝,好在长公主在家里地位很重,她一句话还是不容人拒绝这桩婚事儿。 徐嫣嫣已经不是无知少女,多少听到一些闲话,况且娘亲近来足不出户,就连长公主的生辰宴都没去。她郁闷至极,忍不住在屋里和夏氏感慨,道:“这世道对女子真不公平,也难怪那些名声不好的少女,祖家都是不认的。我怕是又给家里和姐姐添羞了。” “姑娘说的什么话。”夏氏安慰她道:“老爷夫人都没说什么,更何况我瞅着三姑娘才不是在乎外人闲话的人。” 徐嫣嫣想到此处,噗嗤笑了,说:“嗯。”她姐姐当年不比她还惨烈? “我前阵子还听到老爷说呢,四姑娘活着就必须是徐家四姑娘,没道理为了外人的感受还认不回女儿了?隐性瞒名那一套在徐家不兴的……” 徐嫣嫣咬住下唇,轻声道:“嗯,爹爹以前虽然老训我,关键时候还是向着我的。” “所以姑娘切莫在说这种话,听着令人难受。”夏氏摸了摸她的头,说:“药煎好了,养好身体要紧。”徐嫣嫣当初被黎行之吓到了,然后回了奶,现如今也不喂红红了,开始吃药调理身体出嫁,可不想再让外人看徐家笑话了。 徐家四姑娘的事情会被有心人传的到处都是,与来年开选秀有些关系。明年是建元三年,宫里打算开选秀了,徐袅袅既不受宠,娘家还做些缺德事儿,她还不晓得维护同襄阳侯岳丈徐大人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徐袅袅最终的下场。 徐氏若做不得这个皇后位置,自然有人可以做得。况且,皇帝年少,这枕边席的位置吧,还是值当送女孩进宫争一争。于是,众人蠢蠢欲动。 就在故事版本每日一变,徐家已然成为风口浪尖的时候,康亲王府寻官媒上门提亲了。这可真是打脸的消息,康亲王是谁?黎行之的脾气众人皆知,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他是绝对不会娶个失节女子,被人诟病一生的。 这绿帽子戴上可挺难摘下去的,若徐家四姑娘有问题,康亲王怎么会上赶着下聘要迎娶徐家四姑娘呢?更何况这姑娘是康亲王亲自救回来的,必然晓得来龙去脉,于是流言不攻自破。各种传言偃旗息鼓,大家才发现,徐老爷不得了啊。、 徐家嫡出的两个姑娘分别嫁给襄阳侯隋孜谦和康亲王黎行之,这二位可不是当今小皇帝眼前最红的两个年轻人!皇帝心也真大,就不怕二人成了亲戚后,会联手蒙蔽圣上吗? 就在大家众说纷纭的时候,黎行之跪在宫里和小皇帝哭诉,道:“皇帝给臣做主啊,隋孜谦他居然仗着姐夫身份,插手我和徐嫣嫣的成亲日期。我本是和岳丈大人都说好了八月份迎娶,可是偏偏襄阳侯说他妻子正值生产,可是他夫人生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黎行之没坦诚的是,偏偏徐嫣嫣很听她姐夫的话,认为若是徐念念没法送她,将是人生的遗憾。反正红红都注定是徐家大哥的孩子了,不如过到来年年后再说吧。 整整拖了半年啊,半年啊!!! 131.第95章 黎弘宸也是头大,其实他觉得吧,你们爱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成亲,自己商量去呗,求他就管用了吗?他最近也快烦死了,因为隋煜宝先怀孕,千尤画那边爷爷和她哭,哭的他都不愿意去了。他还想和黎行之吐槽呢,没想到被黎行之抢先跪地,说起了自个的婚事儿。 黎弘宸咳嗽一声,道:“这毕竟是你府上和徐家的婚约。若是徐老爷不愿意,自然不会任由孜谦舅舅插手呀。” 黎行之瞥了瞥嘴角,说:“徐老爷……不向着我。” 黎弘宸皱起眉头,道:“那徐老夫人?爱卿上次不还和我喜上眉俏的说徐柳氏很喜欢你吗?”小皇帝冷哼一声,他前阵子心烦意乱,这货还和他得意受未来岳母看重,即将娶得美娇娘,让他嘚瑟,现如今踏实了。 黎行之郁闷的说:“哎,本来都搞定的事情,谁晓得隋孜谦那人狡诈万分!” 他一抬头发现小皇帝微微不认同的表情,改口道:“好吧,隋大人心思敏捷玲珑心思,一心为妻妹体面着想。他说徐家大哥年后就要返京述职,嫣嫣小时候最被兄长疼爱,不如等徐雨诚回家后再成亲呢。况且徐雨诚总是比戒哥儿更适合送妹妹出嫁。”黎行之说完就快哭了,徐孜诚要回京的话怎么都要等到年后,这万一接替的官员若是不娴熟,以他对徐家大哥的了解,搞不好多待一个月交接,若是等徐家大哥,他和徐嫣嫣还要不要成亲了! …… “所以徐母就应了?” 黎行之咧着嘴角,悲伤道:“侯爷多为徐家着想啊?就显着他是好女婿了!”他忍不住嫉妒似的说道:“人比人,气死人!” ……黎弘宸一时无语。 “圣上,何时招徐大人回京呢?水云县的县令一职,可需要卑职提醒户部一声,尽量早日安排。定要派个伶俐的过去,不可耽搁徐大人归期。”他顿了下,说:“其实徐大人眼看着就要和长公主府的女儿定亲了,说到底还是皇家宗室的亲眷,不如许他节前归京呢?徐家大哥离家两年多,每年都是独自一人在他乡过年,真是怪可怜的。” 黎弘宸顿时误了,合着今个黎行之求的是这个。他自知徐嫣嫣和徐念念姐妹情深,肯定是要等徐念念抱孩子生了出月之后才会同他成亲的。如今还赶徐柳氏受襄阳侯提点,有意让大儿子回来送妹出嫁,为了早日成亲,黎行之既然改变不了徐嫣嫣的坚持,好歹不能再让徐雨诚耽搁了婚期。 黎弘宸摇头,说:“你也真是够累的……”成个亲都操心成这样了。 黎行之立刻卖惨,道:“臣总是没法和侯爷相比的。他上有太后娘娘帮衬,又有三姐姐暖着,现在岳父岳母大人当他是半子。臣又有什么?本是定好的婚期,说改就改了,还是因他一句话,臣也只能受着。偏他是圣人看重的舅父,臣万事只能自个独自悲伤。怕是日后就算娶了媳妇,更要看他脸色了……”他说的难过,仿若被欺负了似的。 黎弘宸也觉得黎行之不容易,毕竟这孩子从小到大什么环境他是知晓的,便答应道:“徐雨诚的事情我记下了。到时候会叮嘱户部去安排,年底就让他提前回京。争取让徐家过个团圆年。” 黎行之眼睛一亮,急忙请旨谢恩。现如今襄阳侯的夫人徐念念预产期是八月底,这要是早产呢就七月底,做足两个月月子是九月底。徐雨诚的事情操作的好,包不起一月份就能回来,到时候他和嫣嫣的婚事儿不如和春节凑一起办了! 他想到什么,立刻跪地谢恩,道:“待日期定下,还望圣人给臣体面,下旨赐婚。” 黎弘宸翻了个白眼,说:“我知道了。到时候徐大人若是提前回来了,我自会早日给你下旨。” 黎行之顿时爽了,旨意若下了,嫣嫣万不能继续逃避。他的媳妇,总是不能真拖到明年啊…… “谢皇帝厚爱。”黎行之真诚的谢了恩。 于是变成皇帝吐槽了,道:“近来千氏那头……”黎弘宸欲言又止,黎行之却是猜到了什么。千尤画的妃位是黎弘宸自个争取来的,太后娘娘隋氏和襄阳侯都不看好,所以自个选的女人,坑死了也要自个来填。 关于千氏,黎弘宸是不敢和母后还有舅舅娶提及的。便私下里常和黎行之牢骚,寻求解决途径。 黎行之见小皇帝愿意帮他,本着同命相连的境地,他感慨道:“圣人的苦衷,臣现在才明了。以前不曾对女子动心,倒是不晓得为人揪心的痛处。现如今臣明白圣人待贤妃娘娘的心思。可是娘娘因为德妃怀孕的事情闹脾气了?” 黎弘宸尴尬一笑,道:“她心里不好受。” 黎行之犹豫片刻,说:“皇帝近来去的勤吗?” 黎弘宸点头,说:“隋氏怀孕后,自然不能侍寝。我本更喜欢千氏,便去得更勤了。倒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陪陪她,怕她心里不舒坦。” “陛下,臣认为陛下不如远着点千氏呢?” “啊?”黎弘宸蹙眉道:“那岂不是更令她伤心了。” 黎行之摇头,诚恳的说:“臣最近一直在看书,说这女人真是不能太惯着。陛下越是去的勤,她便觉得陛下是应当的。还不如远着点,或许再去,娘娘定不会发脾气,反倒是珍惜这机会,好好伺候陛下呢。” “这方法……” 黎弘宸摇头,却见黎行之又道:“或者陛下争取早日让千氏也怀上孩子,不就完了。” 黎弘宸脸上一热,怀孕生孩子这事儿,难道还是男人能控制的。 黎行之趁热打铁的说:“陛下试试吧。连着四五天不去,再去保准娘娘那边好生伺候呢。”书上说了,女人也要治。他就治过一次徐嫣嫣,最后把媳妇弄跑了。~~o(>_<)o ~~ 这法子黎行之是万不敢用的,可是皇帝陛下同他不一样,千氏作为争宠的女人,那么就要有争宠的觉悟。明年就要开选秀了,别说其他世族有心思,就连她也是有人上门结盟的。不过他现如今要娶徐嫣嫣,那么立场自然有变化。千家和徐家关系不好,他就算不愿意捧着隋煜宝,也要换个去捧着,却是绝对不会再撮合皇帝和千贵妃了。 不是他看不起千尤画,小孩子心性太重,起初能让皇帝有新鲜感,时间长了哪个男人都受不住。不如他们家嫣嫣率直,那是真不想嫁给他,而不是吊着他。 黎行之心头一紧,他倒是宁愿嫣嫣吊着他呢。 小皇帝和黎行之彼此吐槽完毕,心情都舒畅不少。黎行之出了宫从月盛斋总店买了好吃的点心,分成三个包装,拎着就登门徐府。按说两家结亲,小辈不应该继续来往,可谁让黎行之没长辈呢。回家也没个人说话,还不如去徐家,好歹有些热乎劲。 徐夫人唠叨,说话没重点,黎行之却愿意哄着她,除了徐嫣嫣的原因,实在是他寂寞太久了。 徐柳氏听闻黎行之上门,见丈夫脸色不太好。 “这孩子是有些没规矩,还没成亲呢,就把这当家了。” 徐柳氏反驳道:“这话别让孩子听见。他家里没有人,愿意亲近咱们怎么了。红红还是人家的女儿呢,人家不能来看孩子啊。” 徐老爷无语,说:“黎行之哪次是冲着孩子来的?”他倒是觉得是冲着他们家老婆子来的。徐柳氏和黎行之说话的时候都快比他多了。老爷子也是会吃醋的。 徐柳氏冷哼,道:“你们都嫌我没见识,不愿意和我唠嗑。难得有个小辈愿意听,我才愿意多疼他一些。” “咳咳。”徐念念咳嗽一声,道:“爹娘,你们也是够了。”为了个女婿快吵起来了。隋孜谦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说:“喝口水吧。” 徐念念嗯了一声,接过夫君从丫鬟手里接过来的热水。两个人对视一望,唇角弯弯。 徐老爷夫妻看在眼里,满意的笑了笑。现如今三丫头不用他们操心了,就剩下把四丫头嫁出去,然后再给老大续弦。 黎行之一进屋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心头生出羡慕,愿他也可以和嫣嫣如此心灵相通,相濡以沫。 因为他来了,徐嫣嫣避讳的回到后院。 黎行之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攥了攥拳头,定要赢回爱人的心。 转眼间到了七月底,徐念念提前发动了。 徐念念这一胎,必然凶险,这是隋孜谦早有准备的。 可是当他下朝后,眼看着府上管事儿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煞白的往家赶。皇帝本是要留他说话,听闻襄阳侯夫人发动了,便急忙派太医去侯府上侯着。 襄阳侯府上还算井然有序,徐嫣嫣担心姐姐早产,七月中旬就住了过来,也幸亏有她撑着。 她生过一次孩子,好歹能给姐姐做下心里安慰。况且襄阳侯府没有长辈,若是姐姐生产,她要帮着管下后院。姐夫待姐姐情深意重,怕是到时候根本顾不得除了姐姐以外的任何事情。 事实果然是隋孜谦根本无法控制情绪,彻底慌了…… 132.第96章 徐柳氏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此时徐念念尚未破水,而是见了红,正在产婆的陪同下坚持在院子里走着。 “念念,好在是先见红。”徐柳氏迎上去,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念叨着,道:“都见了红,总走着不合适吧?要不要躺下。” 徐念念摇头,说:“娘,我特意看了书。我是双胎,必须让宫口快速开,否则怕撑不住的。” 别人生一个孩子是一条腿迈入鬼门关,她生两个孩子,要是失血过多,或者时间太长,不是她出事儿,就是孩子可能被憋死。她查了好几本医书,说是生孩这回事了时间很长的,刚开始的时候不易躺在那用力,主要是宫口不开,没法使劲,有些时间是必须花费的,而适当的走动,可以加快宫口开的时间。 两个产婆谨慎的跟在后面,其实他们不主张行走,但是侯夫人坚持,他们就认了。 好在羊水没流出来,若是先破……还是双胎,哎,估摸会难产的。 “夫人,差不多躺下吧。别待会就破水了,两个孩子的呼吸就会有问题。” 徐念念嗯了一声,忍着一股道不明的疼痛,躺了下来。 “夫人曲腿,奴婢要给夫人查下宫口。” 徐念念答应下来,下面别扭了一会,听到产婆道:“居然已经开了一指,真是快呢。” 另外一名产婆附和的拍马屁道:“兴许是夫人走的。”管她什么原因,刚发动就开指了,总是好兆头不是? 徐念念□□有些坠胀感,她深吸口气,决定少说话,保持体力。生产可是持久战。 “姜糖水熬好了嘛?”产婆问着丫鬟,说:“多喝点姜糖水,暖身补血。夫人是双胎,怕是要熬到明天了。稍后疼起来就吃不下东西,现在还是有必要吃些主食的。” 徐念念点头,小声道:“我吃东西,也喝水。”她要好生配合产婆,定不能像大嫂子那般,撒手离去。一想到自个熬不下去,两个孩子就会像是大哥家的宝宝般没了娘亲。可是他们家孩子尚有祖母祖父和两个姑姑疼爱,她的孩子呢?指望着隋孜谦?那家伙搞不好一个狠心就随她而去呢。 徐念念半闭着眼睛,想着这些时日,每天晚上起夜都发现夫君睁着眼睛呢,眼眶血红,说是梦到她没走过生孩子这一关……然后抚摸着她的脸颊,净说些胡话,什么不生了,若是她去了,他也跟她去,幼稚! 这些话无疑让她动容,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心疼,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侯爷来了。” “侯爷,产房晦气,您不能进去……” 院子里小丫鬟的声音尚未落入,门便被推开了。隋孜谦一屁股坐在徐念念身旁,两只手攥住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搓了又搓,紧张道:“疼吗?他们说,你流了血。” 徐念念见他眉头拢住,眼底浮上一层水雾,那满脸焦急的样子令她心疼。 她故作轻松的宽慰他道:“傻瓜。我没事儿的,生孩子不是先破水就是先流血。破水了就必须在羊水流尽前让孩子们出来,好在我还没有破水,先破红是好事儿。” “念念,你别骗我了。”隋孜谦声音沙哑,说出话后竟是有些哽咽,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唇角亲吻着手中的柔夷,道:“念念,我把话落在这里。你若是坚持不到两个孩子出生,我就随你而去。让这两个小崽子没娘也没爹!” 徐念念无语,怒斥他,道:“你别犯混!” 隋孜谦根本听不进去,声音低沉发抖,说:“我很害怕,念。近来总是做噩梦……你若是真是为了孩子,就活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保大人,你必须活下来……” 身旁的产婆和下人们听到看起来很是冷情的侯爷居然如此情深,一时间颇有感慨。不过当务之急是生孩子,而不是较劲呢。于是有人提醒道:“侯爷,您先出去吧。夫人要吃点东西呢。” 隋孜谦愣了下,扭过头道:“我来喂夫人。” ……产婆无语,吩咐丫鬟们上饭。 “也别吃太饱,是怕耽搁太久没力气,也怕夫人稍后疼起来顾不得吃。” 隋孜谦没搭理产婆,小心翼翼的盯着妻子,松开右手去摸了摸徐念念额头的汗水,道:“还说先见红好,身体发肤破了,能不疼吗?你瞧瞧你的发丝都湿了。” 徐念念轻笑,柔声说:“妾身丑了吧。你还是出去吧,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面目可憎,我不想你看到这幅样子。” 隋孜谦摇摇头,低下头伸出舌头好像小狗似的舔了舔她的脸颊,说:“好咸。” 徐念念脸颊通红,道:“你到底还让不让我专心生孩子了!” 隋孜谦听到她的训斥,仿若觉得这人就在身边,心情稍微松了一下,道:“书上不是说,疼的时候转移那人的注意力,就不疼了。”他知道她现在肯定疼,否则不会脸上全是汗水,她疼,他比她还疼。可是生孩子的事情,他帮不上忙。 徐念念噤了声,两个人都是理论派,都知道看书去查呢。 “你既然看书,也晓得此时我要专心生孩子,你在我旁边,我如何专心的了呢。女子生产,少则十一二个时辰,多则生个几天都不为过,我已经被诊断为多胎,怕是明个才能有结果,你就出去吧,否则我还要顾及你,真的会分心。” 隋孜谦咬住下唇,直言道:“在外面看不到你,实在难熬。不然我在旁边坐着,不耽搁你们还不成吗?” 徐念念无语,他跟个冰山似的往那一戳,谁受得了? “念念,别赶我。我真的怕……”隋孜谦又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磨着要留下来。 产婆看不下去了,劝道:“不如这样,侯爷往那坐着。”她指了指远处,有一个方桌。 徐念念知道赶不走隋孜谦,索性点了头,说:“成吗?你去那坐着,可以看得到我。我若是受不住就叫你,你也听得到。” 隋孜谦恋恋不舍的松开手,道:“若是疼了,叫我。” 徐念念点了头,心里却是不打算叫他。稍后宫口开了,她还要用力生孩子呢,哪里有功夫喊叫?隋孜谦被轰到旁边坐着,产婆小心翼翼的打脸这位侯夫人,真是很能克制,这都开了两指了,居然不曾喊过一句。不过她也有些庆幸,夫人肯配合,宫口开的又顺畅,想必孩子能很快出来。这一胎若是成了,夫人安全无碍,于她的名望也很有助力。 时间无声的流逝,徐念念肚子下面的坠感越发强烈起来,同时伴随着一阵阵道不明的疼痛,这疼痛好像用针传过皮肤,特别揪心,她咬着下唇,没一会闻到了股血腥味。 竟是把自个嘴唇都咬破了。 她深吸口气,忍不住问道:“开了几指了?” 产婆拿热毛巾擦了擦她的额头,说:“四指了。”她顿了下,眼看着襄阳侯听到夫人说话就要走过来探望,道:“已经很顺利了。不过三个时辰。” …… 徐念念闭上眼睛,心里暗骂,才四指啊啊啊啊啊啊…… 手心又被谁握住,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隋孜谦血红的眼眸。她惨然一笑,小声道:“你别担心,我没事儿。我有力气,我们的孩子会顺利生出来的。” 隋孜谦摇摇头,眼角落下了眼泪,他一下子低下头,将额头埋在她的勃颈处,哽咽道:“我们不生了,我们再也不生了。” “傻瓜,我还没哭你哭什么。第一胎都这样,我大嫂……”她急忙噤了声,真想抽自己,她提她大嫂子干嘛呀! 隋孜谦果然更难受了,害怕的不成,虚弱道:“念念,你真的不能有事儿。” “我没事儿……啊!”徐念念突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感觉到下面湿了。 “破水了。”产婆道:“给夫人下面垫东西。”她提醒着:“侯爷,您去边上坐着吧,千万别压着夫人。现在破水了,我们要把夫人双腿上抬起来。” 隋孜谦脸色煞白,问道:“破水会怎样。” 产婆尚未说话,隋孜谦解释给他,道:“还能怎么样。所有生产过程都会破水,你快去边上别给我添乱了,我本就觉得累,你还硬压着我。” 隋孜谦不情愿的又退了回去,却是坐不住了,变成站着。 五个时辰过去了,产婆伸手摸了摸,恭喜道:“夫人,一切都很顺利,已经九指,再撑撑就能见到娃了……” 徐念念神志疼的都不清楚了,混沌的了嗯了一声。 产婆提醒道:“稍后就要用力了,夫人要打起精神。” 千刀万剐就为了这一生啊……徐念念心里自我安慰道,她用力咬了下唇角,一股血味让她清晰了一会,睁开眼睛,说:“你指示,我用力!” 产婆大喜,襄阳侯夫人意志可真坚定!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一道响亮的哭声在屋子里响了起来,产婆高兴的抱起孩子转身想给襄阳侯看一眼,没想到站着的侯爷估摸是身体太僵硬了,他一抬腿,整个人栽了过去。 噗通一声,徐念念听着都吓一跳。她以为孩子摔地上了,忍不住大哭了一声。可是肚子应该还有一个,就没有细问什么。 产婆将老大包裹好了交给小丫鬟送出去,然后欲言又止的说:“那个侯爷晕过去了,叫个太医偷偷进来吧。否则从咱们嘴巴里传出去,闹不好就对了性命。”她也很郁闷,千刀万马的血腥场面都经历过的襄阳侯,居然……这么弱! 太医进来给襄阳侯按了按人中,隋孜谦醒了过来,板着脸道:“夫人如何了?” 产婆回过头,道:“生老二呢,老大已经交付给徐老夫人了。” 隋孜谦立刻来到妻子身边,攥着她的手,说:“再忍忍,很快就都过去了……” “啊……痛!”徐念念喊道,她真快撑不住了。主要是太熬人了,从天明到深夜。 产婆面色突然凝住,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儿?”隋孜谦忍不住扬起声音,产婆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133.第97章 产婆被襄阳侯瞪得吓一跳,急忙回话道:“夫人不是双胎,而是三胎。” …… 徐念念一听,立刻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她都快熬崩溃了,本以为很快会结束,现在告诉她居然还有两个要生。 隋孜谦急忙安抚妻子,产婆道:“夫人别伤心,随着我用力,宫口已经大开,老二胎位不太好,我揪着老三的肩膀处了,先把她掏出来。” 这话说的直接又血腥,不过从双胎到三胎,还有个孩子位置不好,大家都慌乱了。产婆还是第一次给人接生三胞胎呢,还是临时突变,哪里还能体会别人心情?按照现在襄阳侯的样子,若是襄阳侯夫人若是因为生孩子死在产房里,他们估摸着全都要陪葬。 至于隋孜谦,他恨不得亲手去把孩子掏出来了。小兔崽子还没来到人世呢就知道折磨他们娘! 两个产婆配合得力,再加上徐念念虽然委屈的大哭,却并未不听话,还是很配合的坚持着,老二很快就出来了。 产婆将孩子交给小丫鬟,道:“恭喜侯爷儿女双全!” 隋孜谦一怔,随即知道老大定是个女孩了。因为老二是他亲眼看着出来了,两腿之间有东西,是个小子。 产婆们不敢耽搁时辰开始主攻老三。老三腿靠下,必须先变动胎位才能生产。徐念念基本快失去意识了,她真是受到罪了,耳边嗡嗡作响,直到一声啼哭声传来,她力不从心的昏了过去,四周总算是安静下来。 她似乎睡了好久,久到她的身子都觉得轻飘飘的,浑身无力,睁不开眼睛,亦控制不住身体。 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定住,她感觉有什么牵扯住她,她飘不走了,耳边吵杂起来,缓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碧蓝如洗的天空,身子有些凉,她动了动手,似乎是碰触到了什么石板。她这是,怎么了? “啊!”有个身影扑过来,一把将她压住。她努力地睁着眼睛,隋孜谦胡子拉碴的脸庞贴在她的脸上,蹭了蹭,紧紧的咬住她的唇角,吸允了好几口,道:“念,你终于醒了。” …… 徐念念扭过头,发现自个居然在院子里的平台上,四周摆满了鬼画符,有个道士手持法器,跳来跳去,实在是,难以入目的画面。 “到底怎么了?”她发不出声,有些沙哑。 “喝口水吧。”隋孜谦吩咐丫鬟倒水,递给她喝。 “我、我,孩子们呢。” 隋孜谦没吱声,深情的目光凝望着她,两只手不停的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哽咽道:“你生产时虽然时辰消耗不多,却是因为生三娃失血过多,昏过去后就没醒过来。” “那现在……”徐念念头有些晕,刚坐起来就忙躺下,道:“孜谦,我浑身无力,有些发饿。” “嗯嗯,待我问完大师,若无事儿我们就吃饭。” ……徐念念无语,感觉隋孜谦现在的样子就很神棍。他居然穿着道袍呢。 那道士说了些话,她从未见过隋孜谦对谁鞠躬卑微,此时倒是真特别尊重对方,然后脸上有些喜上眉俏,回来抱着她离开平台,道:“念,大师说你灵魂归位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都什么和什么。徐念念不愿意打击隋孜谦愉悦的心情,总之醒过来便是了。 “我睡了多久?”徐念念喝着稀粥,实在受不住丈夫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的感觉,找话题道。 “半个月了。但是有鼻息,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 “难怪好饿。”徐念念感慨的说:“我居然没被饿死。” “你还调侃自个呢,真是吓死我了。”隋孜谦戳了下她的额头,忍不住将她抱入怀里,道:“我日日给你渡食,你敢死吗?” …… 徐念念吐了下舌头,道:“觉得体虚。” “嗯,待会还要吃药。太医说这药要坚持吃一年。这次你生产真是亏了身体,我以后不打算让你受孕了。”隋孜谦直言道。 徐念念脸上发热,说:“这种事儿又如何控制。怎么,你不让我生孩子,还想让谁生孩子。” 隋孜谦捏了她腰部一下,道:“三个孩子,足够了。” “有女孩吧?”她隐约记得谁谁说过儿女双全的。 “嗯,老大是女孩。老二和老三都是男孩。老三的身体不大好……”三个孩子肯定没法和独生子相比,生出来的时候都是小小的。这些话隋孜谦却是没舍得和媳妇说,怕她挂心孩子。 徐念念也觉得很神奇,说:“难怪平日就觉得胎动好频发,原来是三个。” “哼,这帮庸医!”隋孜谦忍不住抱怨,连肚子里怀里几个都能弄错了。 徐念念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史上很少有三胎。况且我能活下来也是奇迹呢。” 隋孜谦一想到差点失去徐念念,顿时害怕的要死,他忍不住紧了紧圈着她的手臂,道:“念,我未来一年不打算接任何差事儿。就做个闲散侯爷,好好把你身体养起来。” 徐念念见他露出心惊的样子,心疼的蹭了蹭他,说:“会不会有人骂我是祸水呀。生生把一个将才留在后院了。” “呵呵,现如今西凉国那头被收拾的够呛,他们内乱,短时间不会起战火。这便是足够了,至于内患,若是宸哥儿连这个处理不了,这皇帝还怎么当。” 徐念念哦了一声,却是懒得多言。隋孜谦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况且隋家女即将生产,现如今他蹈光隐晦的低调一些也没关系。 “德妃娘娘生了吗?” 隋孜谦摇头,说:“她比你晚一个半月,你又是早产的,她应该是十月初。” “搞不好会赶上重阳节吧。”徐念念随意一说,却没想到后来竟是成真了。宫里那些事儿,什么都讲究良辰吉日,隋煜宝本身就是足月,若想提前就吃催产药,若想退后自然也有药方了。 徐念念吃完饭就开始喝汤药,喝完就犯困。隋孜谦难得觉得身旁有些热乎气,就搂着她一起睡了个午觉。下午的时候,听闻襄阳侯夫人醒了,徐柳氏和徐嫣嫣赶过来了。两个人一见到徐念念,立刻红着眼睛哭了起来。 徐念念吸了吸鼻头,也觉得委屈大了。她突然觉得生完好身体不大好,精神亦不济,哭了会就觉得累了。 徐柳氏拉着女儿说了会话,发现徐念念眼皮直打架,就晓得女儿这是生孩亏了身子,她不敢继续哭了,再让女儿挂心?母女俩待了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徐老爷也惦记女儿,理应是女婿和女儿回娘家看望他,可是徐念念身体尚未痊愈,出不得门,便老实的和隋孜谦在家里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隋孜谦因为徐念念的病,连早朝都不去了,彻底请了长假。黎弘宸体谅他,什么都许了,可是心情却越发复杂,连着好几夜都留宿在了隋煜宝那里。 隋煜宝身体越发重,她本是想给个宫女脸面让她伺候皇帝,没想到黎弘宸却是拒绝了。 “圣上,你陪着我这个大肚婆,岂不是觉得枯燥。”她眉眼笑着,精神不如往日。 黎弘宸望着她发福的脸庞,摸了摸,说:“煜宝,你辛苦了。” ……隋煜宝突然红了眼眶,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怀孕以后,整个人胖了好多,昨个对着铜镜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她都吓傻了。然后觉得心里委屈,怎么变得那么丑?当时襄阳侯夫人进宫的时候,为什么就只胖肚子不胖脸呢?哪里像她,脸颊快成了大胖猪了。所以隋煜宝觉得委屈,她本就年龄不大,皇帝突然这么一说,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黎弘宸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只是亲眼看着隋孜谦因为妻子大出血忙碌的没了个人样,甚至开始相信鬼神,还请了道士给夫人开法场……他就觉得堵心。眼看着隋煜宝的肚子越来越大,可会也难产呢? “皇帝快别笑话我了,煜宝给皇帝生孩子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就是期盼殿下日后别嫌弃煜宝丑陋不堪。” “瞎说,你哪里丑陋了?”黎弘宸摇头,探过脑袋亲了她一口,道:“挺好的,丰腴许多。” 隋煜宝呆呆的看着他,虽然明知道可能是假话,心头还是松快一些,说:“我若是生孩子难产醒不了,皇帝可会为我挂心,像侯爷那般茶饭不思……” 黎弘宸怔住,一想到隋煜宝再也无法睁开眼睛陪自个说话,他就觉得心痛。 他捂住胸口,道:“不会的,煜宝,有朕在,你不会醒不了。谁都不敢带走你,哪个小鬼敢来超度你,我便收了他!” 隋煜宝见他说的肯定,多少有些欣慰。她擦了擦眼睛,道:“不管真假,有殿下这句话,煜宝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别胡说!”黎弘宸陪她一起躺在床上,道:“为了孩子也要好好活着……宫里险恶,你这当母亲的若是不在了,我把他给千氏带你信不信?” “你敢!”隋煜宝说完就傻眼了,脸色煞白道:“臣妾逾越了,请皇帝赎罪。” 134.第98章 黎弘宸见她的呆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说“傻瓜!” 他调侃道:“煜宝,居然敢和朕吼了?” 隋煜宝见他没真生气,不由得有些恼羞,说:“皇帝闹我……” 黎弘宸揽住她的肩头,轻声道:“煜宝,你性子好,都说男孩肖母,给朕生个儿子吧。” 隋煜宝浑身一震,眼眶莫名觉得湿润起来。 “那千氏呢?”她咬住唇角,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吃醋不能介意,可是还是忍不住仗着快生了去问出这句话。 黎弘宸半闭着眼睛,幽幽的说:“她脾气有些小性子,做宠妃可以,却当不得帝后。” 隋煜宝浑身一颤,皇帝这话的意思是…… “睡吧。”黎弘宸对于千尤画也很无力,她的性子是自个惯的,他不愿意改变她,可是改变自己又觉得累。千尤画是他第一次对女孩动心,他喜欢她的直接和娇蛮胆大,现如今,又何尝不是介怀于她的太过直接不懂得体谅自个? 可是…… 哎,说多了都是辛酸泪,黎弘宸闭上眼睛,攥着隋煜宝的手睡了过去。对于这个第一个孩子,他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和遐想。十年后的自己会如何他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他确实特别想善待隋煜宝,这个愿意为他生孩子,变胖变丑的女人。 就好像那一年,他不过是匆匆少年,一眼听见那个娇蛮女孩任性的言语,就觉得特别响亮动听,透着一股敞快,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的真…… 八月底,襄阳侯府家的三个娃满月了。可是徐念念的身子依然不大好,每日起得晚,睡得早,隋孜谦顾不得孩子们办半月,便决定到了百天再说了。 徐念念第一次见三个娃娃的时候觉得新鲜,他们那么的小,还特别丑,可是却睁着眼睛看着她,瞳孔又黑又大,特别惹人疼。 可惜她因为吃药的缘故没有奶,只能每次下午带带孩子,然后便继续休息。 日子这般过着,重阳节,隋煜宝顺产一子,母子平安。这是皇帝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子,一时间黎弘宸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恨不得自个带儿子。 隋孜谦被他叫进宫,两个人已经不再聊什么国家大事儿,而是关于婴儿喂养了。 隋孜谦提起孩子,脸上也难掩几分柔和。三个只会哭的小东西,吃饱了还会打嗝,可爱极了。 十一月初,襄阳后府给三个娃办百天。碍于徐念念的身体微恙,精神不济,并未大办,只简单的邀请了亲家,作为未来妻妹夫的黎行之派人送上厚礼。媳妇尚未到手,他决定暂时低调的忍耐住隋孜谦这坏人,来日往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 晌午,徐念念把自个收拾干净,穿上一套粉色袄裙 ,上面镶着金丝花,她近来怕冷,还没到腊月天呢就披上貂皮袄披,把自个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因为捧着手炉,她没抱孩子,来到前堂和爹娘弟弟妹妹打招呼。 徐柳氏见她脸色依旧有些蜡黄,不大有精神,整个人越发瘦弱,挂心道:“念念,你可千万要好好调理身体呀,三个孩子日后还要靠着你呢。” 徐念念浅浅一笑,宽慰道:“娘亲多虑了,我就是看着不大好,其实已经比先前好许多了。”她话未说完,便感觉隋孜谦从身后拦住她,说:“坐下吧,站着多累。” 徐念念脸上一红,说:“我又不是瓷娃娃,瞧你们这劲儿。” “姐姐你好瘦呀……”徐嫣嫣深深叹了口气,她摸了摸自个的肚子,说:“为什么我就这么难瘦下去呢?我小肚腩现在还有呢。” “胖点好,有福气。”徐柳氏急忙接话,道:“你这丫头外面说话注意点。” 徐嫣嫣吐了下舌头,说:“我和三姐姐说话,又不是外人。” 徐雨戒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如今个子又窜高了,姐夫还给他介绍了武学师傅,整个人显得沉稳许多。 “三姐,这三个孩子为啥长得不一样呢?”徐雨戒盯着奶娘抱着的奶娃子,疑惑道。 徐念念也不晓得如何解释,徐柳氏替她回道:“谁规定三胞胎就一定像了?” “可是三姐和四姐就挺像的。”徐雨戒反驳道。 徐柳氏想了想,说:“我娘家姐妹也有双胎男娃,就不像。想必什么都是正常的……” 徐念念弯着唇角,望着父亲抱起了老大,念叨:“这孩子和念念小时候一个样子。” “真的吗?”徐嫣嫣跑过去,说:“红红为什么就不像我呢。”完全随了黎行之的眉眼,这事儿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徐柳氏伸手打了一下女儿,道:“你还想侄女都像你?说话没轻没重的……” 徐嫣嫣无比失落,红红从此就是侄女了。她一下子噤了声,徐念念伸手捏了捏妹妹手心。两个小侄子刚过完三周岁生日,此时在饭堂里来回窜,显得特别热闹。 隋孜谦站在妻子身边,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精神如何?” 徐念念轻笑,说:“挺好的。我哪里像你觉得那般虚弱。” 隋孜谦嗯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郑重的承诺道:“我会慢慢把你养胖的。”他未来一年差事儿全都拒了,只打算陪着妻子身体渐渐好起来。近来,他读了不少养生的书,一定要把念念身体调理好了,陪他一辈子天荒地老。 徐念念被他痴缠的目光看的脸颊发热,羞涩道:“别盯着我,那么多人呢。” 隋孜谦不甚在意的缕着她的发丝,小声说:“就是给人看的,反正别人早晚会习惯。”他对她浓浓的爱意,再也不想有任何隐藏。一想到眼前的人儿曾经昏迷半个月,他整颗心脏就绞着疼痛,简直是痛不欲生。他不能失去她,她是他的命,全部的。 “侯爷倒是学的油嘴滑舌了……”徐念念嫌弃的调侃道,眉眼间却是笑意。可以被人捧着当成心肝宝贝呵护着,如何会不开心呢。她知道他有多看中她,半夜她稍微想动一下,他就会醒,那双墨色的眼眸,满满的疼惜和不舍。他与她,像是墙上攀爬的树藤,交错成不可分割的彼此。 “哇。”的一声,老二哭了,于是老大和老三附和似的争先恐后的哭叫起来。再加上来回乱折腾的两个小娃,大堂乱成一片,却也给襄阳后府增添了许多人气。 黎行之没被邀请,虽然送了贺礼,却碍于他和徐嫣嫣尚未成亲没敢贸然登门。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趁着人家乱的时候爬墙角。 于是越发觉得自个可怜,令人心酸。 屋内笑声满堂,他躲在角落处只能偷听,却没法融入进去。 这一刻,黎行之简直是恨死襄阳侯了,虽然两个人没交情,他就不能看在他是未来妹夫的面上象征性的邀请他吗?徐家不会让他登门,他也可以以隋孜谦的朋友身份登门呀?没看到大皇子定南王不也来恭贺了吗? 黎行之心头五味具杂,再忍忍,早晚他也会是有岳母大人疼的孩子……至于媳妇,他短时间内指望不上,还要去讨好曾经最反感的老尼姑,这人生,真是难以预料,早知如此,他就不会以踩着襄阳侯上位为己任了。 黎行之默默的在墙角悲伤秋月,人家屋内都已经开始吃喝上了。那香味蔓延出来,越发显得他悲凉可怜。~~o(>_<)o ~~ 十一月底,户部提前发布了凉州城水云县调令,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日子,傻子都知晓是为什么。一时间徐家荣辱更胜从前,连带着几位皇帝弟弟都不敢得罪这位老师了。 年底,徐雨诚归京。 黎弘宸借着第一场冬雪,下旨赐婚。婚期定在年三十前,一月下旬。 黎行之一想到这个年景不再是一个人,有人陪着自个吃饺子,守岁,顿时对什么都充满干劲!他媳妇终于要回家了,先把人弄回来,幸福还会远吗? 同时,太后娘娘也在招待众多命妇的晚宴上宣布春天开选秀,后宫要充盈人了。考虑到皇帝如今才十七岁,众世家都开始打起心思。若是迟暮老者,必然没人舍得把好好的女儿送进来,可皇帝年轻有为,心思未定,枕边风太重要了。 瞅瞅千家,不就是因为一个千尤画,愣是没有在先皇去世后倒下吗? 就在大家琢磨着如何给皇帝塞女人的时候,黎行之上旨参奏皇后娘娘徐袅袅家族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贪污灾银,无恶不作,当属云南一霸! 一时间朝堂气氛有些微妙。这黎行之不刚做了徐家女婿吗?若是此时皇后徐氏被废,上位的肯定是刚诞下大皇子的德妃娘娘隋煜宝。按理说,难道不应该隋孜谦盯着此事儿? 起初也确实是打算隋孜谦出手,可是后来黎行之偏要娶徐嫣嫣,于是为了让徐家在年前允婚,就有了这处大戏。 黎行之一边感慨自个当枪,一边想着那日徐雨诚回京后寻自个说话,先是替他妹妹揍了他一顿,后来就让他干这事儿。偏偏谁让他栽在徐嫣嫣身上了呢,那还不是大哥说指那,他就打那!他堂堂御前红人加宗室康亲王,还是皇帝幼时伴读,居然被嫌弃的这么惨…… 135.第99章 皇帝早就想废后了,再加上徐袅袅娘家很给力的不停作死,那些受害的人家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然后一切变得顺理成章。随即有人上奏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尤其是开选秀在即,总要有人主持一切事宜,后宫就两个贵妃娘娘,择一成为皇后即可。 碍于隋煜宝生下皇长子,身体恢复的亦不错,不管千尤画如何受皇帝看重,在当下时间下都没有任何优势。众人叹隋家把控时机极好,隋煜宝毫无阻碍众星捧月似的登顶后卫。 隋煜宝的册封典礼定在年后,千尤画听闻后病倒。 黎行之盼星星盼月亮总算迎来成亲的好日子,他家里亲人基本没有,从族里请来几位长辈,算是全了场面,省的太丢脸。好在皇帝厚爱他,钦点了几位当朝元老来替圣人观礼,即便这些人平日里也挺看不惯黎行之傲娇的行事作风,却也是圣明难为,特意来撑场面。 随着黎行之前来迎亲的都是宗室子弟,大家在门口起哄,没想到第一关就遇到了探花郎徐雨诚。好在黎行之算是陪太子读书的“苦读”学生,没怎么露怯。况且先前他挨过徐雨诚打,这次大哥倒是没有多为难与他。 第二个门是徐雨戒守着,他正好试试自个的手脚,姿势尚未摆正呢,就被人群乌央乌央的挤到了一边,心里说不出的悲伤。隋孜谦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你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吧,生死之间可没人给你功夫秀摆式……” 太没有爱心的姐夫了,徐雨戒郁闷的扭头跟着大部队进屋后院。 女孩出嫁有人来送,徐嫣嫣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曾经好友几乎都嫁人了。所以全是宗族里的堂姐妹过来凑热闹。徐皇后的事情刚过,徐家长老们也都是老实下来,不敢对徐大人的话有质疑。就连族长都是重新选了一位出来。 徐念念没有上跟前凑着,俗话讲都是妹妹们凑跟前送嫁,或许会获得自个姻缘的好兆头。徐嫣嫣脚下的鞋子被小姑娘们脱了藏了起来,其中一个妹子把鞋子挂在了自个腰上,然后躲在人群中。 黎行之过五关斩六将来到了徐嫣嫣闺房,目光落在穿着大红色凤衣的出嫁女徐嫣嫣身上,两条腿觉得僵硬,脸颊通红,小心肝都颤抖着。 千万别是、别是一场梦。 新郎官来了,身后个跟着一群年轻小子,屋里顿时安静许多,小姑娘们都红了脸。往日里大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借着谁家成亲嫁娶见见异性了。少年郎们难得遇到这样一群花般年纪的姑娘们,顿时也偃旗息鼓,别说替新郎官装门面,一个个脸红脖子粗低眉顺眼的不得了。好在有喜婆婆开了口,道:“新郎官找鞋子啊!” 黎行之被人拍了下,急忙缓过神,听到旁边有长辈调侃的说:“看新娘子都看傻了吧,哈哈。” 气氛热闹了几分,黎行之浑身紧张的要死,偷偷瞄着媳妇徐嫣嫣,根本没精力找什么鞋子。若是没鞋子,就抱着头呗?他脑瓜子一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到别人催促不可耽搁良辰,就冲过去把媳妇抱了起来,生怕别人拦住他似的往外跑。 众人先是一愣,后来大笑。 徐嫣嫣捶着他的肩膀,道:“我、我没穿鞋子啊。” 黎行之一愣,说:“没事儿,我抱着你,一会上了花轿再给你捂脚。” “捂个头啊!”徐嫣嫣顾不得别人笑话她俩,急忙接过追上来的喜婆婆的头盖,自个带上。这个黎行之,太不让人省心了。一场迎亲仪式在新郎官分外紧张的背景下结束,然后迎亲队伍开始奔向康亲王府,那边的酒宴早就准备的十分体面,就等着贵客临门。 徐嫣嫣坐在花轿里盯着自个没穿鞋的脚丫,特别无语。她掀起帘子往外扫了一眼,对上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仿若带着喷火的**,于是她立刻缩了回去。 要死了,待会怎么拜堂啊。 好在黎行之不靠谱,徐念念却是已经派人快马加鞭侯在半路中,到时候把鞋子扔进花轿让妹妹自个穿吧。 车队抵达康亲王府,黎行之把前几日预演的流程全忘了,他想起妻子露着可爱的小脚丫呢,那双红袜子上还绣了荷花,可诱人了。 他心跳扑通扑通的急忙准备去抱媳妇,没想到花轿帘子一撩,新娘子被人扶着走了出来。 什么时候穿的鞋子?谁敢碰她媳妇的鞋子! 黎行之醋了,脸色一沉,从送嫁婆子手中抢过妻子的小手,紧紧握在手里。 徐嫣嫣挣了下,最后随着他的步伐迈过火盆,进了喜堂。康亲王府没有长辈,所谓的庶出叔叔婶婶和黎行之是死敌,自从离开京城后就失去音讯,没有要回京的意思。所以两个人是给黎行之的父母牌位行礼,拜了天地。 徐嫣嫣被众人起哄这送入婚房,黎行之掀开了他的盖头,目光好像钉子似的戳在徐嫣嫣娇嫩的脸颊上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新郎官都傻眼了呢。” “新娘子好漂亮呀……” “王爷真是有福气……” 各种吉祥话从耳边响起,黎行之却只觉得四周一片空白,唯独一点红色,那簇拥着的是他心心念念的脸庞,阿雅、嫣嫣……他终于把媳妇带回家了。 徐嫣嫣垂下眼眸,被他盯得脸颊通红,后来还是徐雨诚给了黎行之脑壳两下,这才把人拉出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大丫鬟岫凝和岫明端来水和水果,说:“夫人先吃点东西吧。王爷怕是傍晚才能回来。” 徐嫣嫣知道自个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外面应酬喝酒的男人回来一起洞房。>O<。 “嬷嬷呢?”她这次出嫁,是带着老尼姑夏嬷嬷的。 徐嫣嫣话音刚落,夏嬷嬷就走了进来,她示意两个丫鬟出去,自个坐在床边握住徐嫣嫣的手,轻声道:“方才王爷还冲我善意的笑来的。” 徐嫣嫣撇撇唇角,说:“嬷嬷都被他收买了?这家伙当年欺负您来的。” 夏氏摇头,道:“本是贱命一条,何来被人欺侮。好歹如今,王爷顾及你的情面,连我这种卑微身份的老妈子都愿意善待,为了姑娘幸福,奴婢觉得,就好好过下去吧。” 徐嫣嫣抿着唇角,话虽如此,却很不甘心。她黎明前就被人拉起来梳妆打扮,此时是真的饿了,吩咐人煮了稀饭,先填饱肚子。没想到,黎行之很快就回来了。她尚未来得及重新戴上冠,却是一把就被黎行之按住手,拎起来抱在腿上。 两个追进来的大丫鬟脸红一片,然后急忙随着夏氏退了出去。 徐嫣嫣尚未反应过来,黎行之的嘴巴却是贴上她的脸颊,用力咬了好几口,道:“嫣嫣,我们终于是夫妻了。真正的夫妻!” 徐嫣嫣皱起眉头,说:“好呀,这还没洞房呢,你就忘了自个说过的话?我为何嫁给你!” 黎行之立刻清醒过来,刚才借着酒劲壮胆,还想糊弄过去。他郁闷的抿着唇角,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恩个头啊。你不是答应过不碰我,让我适应吗?”徐嫣嫣可是得了他的承诺的,否则岂会如此便宜黎行之。 黎行之恨不得咬自个舌头,当初到底怎么想的啊,说话都不留余地。 他偷偷的瞄着妻子白嫩的脖颈,喉咙处动了下,舔了下唇角。 “嫣嫣,我好想你。” …… 徐嫣嫣没说话,黎行之将头埋在她的发丝中,嗅了嗅,说:“一个人睡一张床,特别冷。” “呵呵,如此说来王爷曾经夜夜有人暖床?” 黎行之撇嘴,说:“以前一个人不觉得,后来有了嫣嫣就觉得暖和,再然后你跑了,我就觉得特冷了。”所以冷热全靠对比衬托出来的? “你少油嘴滑舌!”她娘信黎行之是可怜孩子,徐嫣嫣却是不信的。 黎行之顿时觉得挫败感极强,无奈松了手,说:“我不和你洞房,可是,摸摸总可以吧。否则你不习惯我的碰触,到了外面又要被人说闲话,再连累姐姐和娘呢?”他故意打岔,暗道徐嫣嫣如今倒是很在乎名声,看重不给三姐姐和娘家添麻烦。 徐嫣嫣愣了下,没再多言,转移话题道:“你吃点东西吧,浑身酒味,却是没醉?” “呵呵,我若是轻易醉了,岂不要早被人害死!”他当初可算是叔叔婶婶的屠刀下活过来的,自然是于女色和酒都不敢真的喜欢。当然,怎么就着了徐嫣嫣的道呢,一切都是命吧。他和她就是命中注定的冤家,好与坏,都要在一起。 嗯,在一起,一辈子。黎行之唇角扬起,眼睛眯着笑了出声,吓了徐嫣嫣一跳。她就知道这小子有病,现在快现形了? “嫣嫣,我们喝交杯酒,然后长长久久。”黎行之给她斟满,煞有其事的和她交杯,自个干了,扬声道:“痛快!” ……徐嫣嫣真的不想理他了。 屋外的岫凝和岫明彼此对视一眼,说:“今个要让厨房烧热水吧,我们轮流守夜吗?” 夏氏接话道:“要守要守,洞房花烛夜。” 两个丫头脸颊通红,嗯了一声。 116.第80章 夫妻俩人收拾了下箱笼,便决定即可启程。许多人尚不清楚隋孜谦就要离京了,他也怕被人知晓后一群人张罗去送,反倒是麻烦。并且,隋孜谦此行也不全然是休息,身上也带着差事儿呢。 “夫君,这次的河南匪患,真的是匪患吗?” 毕竟前面有好几次都是朝堂斗争隐含在背后面,难怪徐念念多心。她主要是怕大哥出事儿。 隋孜谦点了下头,说:“今年夏天河南大旱,当地官员都贪的要命,救灾药品不曾落实到实处,后来又出了瘟疫,知府隐瞒不报,直接灭了全县,闹到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局面。” 徐念念听后大惊,说:“这哪里是匪患,难不成是有人揭竿起义呀。” “嗯,中部地区的难民自然是不敢往京城涌入的,被有心人引到了西北地区,我才打着可以去看内兄的名义,顺便去一趟甘肃嘛。” 徐念念瞥了下唇角,说:“被你骗了,当真以为是单纯陪我探亲呢。” 隋孜谦见她流露出女儿家的娇羞神色,忍不住低头啄了下她,道:“若不是大哥在凉州,我同你新婚燕尔又如何拦下这个差事儿呢。” “哼。”徐念念撇开头,却背后被人一把拦住腰间,拎起来塞进了马车里。 隋孜谦不忘记提醒夫人,轻声说:“马车很宽,就你我二人……” ……这色胚。 徐念念红了脸,果然被人压倒在车上。还冷面大将军呢,明明是热情似火的傻小子。两个人目光不由得对上,缠在一起。马车里的风情顿时变得绮丽,泛着道不明的情怀。 浅尝温存过后,彼此倒是真去做了什么,否则马车晃荡起来实在是丢脸。 隋孜谦不过是将徐念念放在怀里□□一番,隋孜谦也觉得心满意足,好像是一只吃饱了的懒猫,浑身上下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前路漫漫,他却觉得沿途风光甚好,就这般和心爱的女子依偎在马车里,让时间慢了下来,倒也别有韵味。 徐念念躺在他怀里,捧着一本地理志看着,累了便合上书半闭着眼睛,自有人轻轻给她揉头。她偶尔抬眼,映入眼帘是一双布满宠溺神色的脸庞。女人啊,果然是不能惯着的,她渐渐觉得自个越来越依恋隋孜谦给予的温暖了。 若是有朝一日…… 她胸口一疼,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 始终关注着媳妇的襄阳侯隋孜谦自然看出什么,道:“醒了?” 徐念念没吱声,隋孜谦随意将妻子的发丝捧在手中,轻轻揉了揉,道:“念,尚有几个时辰才能到下一个驿站,外面天黑了,你不如闭上眼歇会。” 徐念念没听他话,反倒是坐起身来,正对着他,看了又看。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眉眼细长,目光冷睿,剑眉轻扬,轮廓好像是雕刻出来似的俊美异常。 “孜谦。”她开了口,念着他的名字,隐隐有几分动容。 “恩?”隋孜谦扬起唇角,轻轻探过身子,啄了下她水嫩的脸蛋,温柔的说:“是不是觉得热?脸颊都红了,真好看!” …… “不正经。”徐念念斥他,眼底却是浓浓的笑意。 隋孜谦看着欣喜,说:“我是真这么觉得的……” 徐念念挑眉,道:“你又见过多少女子。” 隋孜谦叹了口气,说:“你夫君一把年纪,当是见过不少女人了。” 徐念念皱眉,莫名不爱听这话,冷声道:“侯爷想让妾身回什么话?夸你一句见多识广吗?”她不由得想起她并不是隋孜谦的第一个女人,这一直是徐念念的心结。 若是于一般女子来说,或许尚可放下,但是徐念念曾经真的很喜欢隋孜谦,再加上她骨子里还是有些好强的倔脾气,再加上近日来越发在乎隋孜谦,忍不住多想,认为自个吃了大亏。 隋孜谦见她眉眼越发冷淡,心头一紧,急忙拉她入怀,说:“媳妇,你又脑补什么呢?” 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他的夫人,那小脑袋瓜,一刻钟就可以想出一台戏的剧情来。 徐念念感觉自个失了心,便特害怕又回到最初那种心境,质问道:“你一共经历过几个女人!” …… 隋孜谦一阵无语,自然是不敢说实话的。他成亲的时候都过了二十,更别提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有需求谁会忍着呢?但是这些都是生理需求,不曾放下任何感情,若不是有了徐念念,他尚且体会不到什么叫做情难克制。 隋孜谦斟酌片刻,认真的说:“念,我是个男人。”他踌躇的说:“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好不好。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便只有你一个。嗯,三年了吧,只有你一个的。”他蹭了过去,唇角紧紧贴着妻子耳朵,道:“往后,我也只有你一个。别人看都不看一眼,可好。” 隋孜谦用力一拖,将她抱在了腿上,右手拦腰,左手背对着覆盖在徐念念光滑的勃颈处。瞬间,他就动情了,某个部位高高的顶着徐念念,终于是让徐念念没法继续纠结的质问什么,反倒是羞涩不成想要挣脱他,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你莫闹我……我……” 片刻间,抹胸就被人从脖领处揪开了…… 太烦了。徐念念被她按倒在马车踏上,偏偏此时她背对着隋孜谦,什么都做不了。没一会她便觉得背脊冰凉,心头暗恨不已,她真是多余追问这些堵心事儿。 不管发生过什么,现在去计较都为时太晚。一道冰凉的唇,沿着她的脖颈处一路向下,小心翼翼的吻着,徐念念浑身发酥,心神被折腾的不由自已。不知道过了多久,隋孜谦才放弃折磨她,可是她早已经化为一滩春水,明明两个人没真枪实干什么,她却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太动情了。还是她自个一人动情……隋孜谦则是上下其手,外加一张薄唇,可劲欺负人。 “你这坏人!”徐念念恢复精神,用宽大的毯子将自个裹起来,独独露出白净的脸颊。 隋孜谦恶狼似的盯着她,舔了舔唇角,喉咙沙哑道:“也就是在外面,否则……我是绝对无法停手的,隋夫人!” 徐念念不打算去招惹快憋成死了的襄阳侯,歪过头,看向别处。 可是隋孜谦可受不了她无视他,故意问她,道:“方才可觉得舒服。” 徐念念崩溃了,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隋孜谦冷哼,低声道:“我听见你唤我名字了,还求我来的。” 徐念念脸颊通红,蚊子声似的,说:“好了,我服软不成吗?你快别说了……”太羞死人了!男女之事儿果然吃亏的永远是女子,光是体位就不占便宜。 她心中一横,道:“下次我要在上面!” 隋孜谦怔住,随后眼底一喜,道:“一切听从夫人的。” 徐念念恼怒,怎么就把心里想的给喊出来了!太…… “念念!”隋孜谦很沉重的一声,正色道:“你看我为了让你舒服,什么都愿意做的。” 徐念念脸颊更红了,怎么照着隋孜谦的说法,好像她特别喜欢这些似的。合着还他是勉为其难了不成!她哪里有这般好色…… “我不介意的,念念。”隋孜谦决定给徐念念下个狠药,省的这个小媳妇三天两头还在计较曾经的过往。于是他声色充满诱惑的说:“念念的身子很香,哪里我都愿意吃,嗯,哪里……任何地方,任何……” “无耻!”徐念念终于是受不了他的下流话了,道:“你再胡说我,我……” “嗯嗯,不说了。我们都不胡说,你以后也不许再胡乱问我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我若连个女人都拒绝不了,又如何当得了别人口中的冷情侯爷!” 话虽如此,徐念念偷偷看了一眼仿若是打了鸡血要扑倒自个的襄阳侯,这家伙真不是好色之人? 一路上,两个人腻腻微微,总算是进了凉州城。隋孜谦并未支会任何人,为了便利,两个人是以一对普通的商人夫妻在外面行走。 临近年底,凉州城中的步行街还算热闹,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隋孜谦拉着妻子去了凉州第一楼吃饭。 “隆冬时节,正是凉州的‘软儿梨’应市的时候,你尝尝喜欢吗?”隋孜谦拿着菜单,耐心给徐念念解释着。 徐念念是女眷,从小到大并未出过什么远门。所以最近跟着夫君远行,她寻了好几本地理志看,越看越觉得有趣。 她望着小二放在桌上的软梨,上面仿若冻了一层霜,纳闷道:“看着好像坏了似的。” 隋孜谦浅笑,温柔的将她的毡帽放在一旁,道:“本地特色。还有羊羔肉,也很不错。” 徐念念挑眉,说:“夫君对凉州城还蛮熟悉的嘛。” 隋孜谦刮了下她的鼻头,道:“去年带殿下下江南,我还抽空跑了趟凉州呢。” 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兄长,徐念念没再多言。第一楼雅间满了,俩人带着一名侍卫选择了靠着二层栏杆处的小桌子。 徐念念头探着往街景处看过去,不由得怔住,说:“孜谦,我好想看到大哥的小厮,环哥了。”徐环是家生子,徐念念甚是熟悉,他老子是徐府门房总管。 隋孜谦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那个像是环哥儿的小厮,正帮着一位姑娘拎东西呢。 徐念念抿着唇角,暗道,那姑娘是谁啊! 117.第81章 徐念念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态,总归有些不好受。大哥自从大嫂子去世以后,一直显得冷情,士气低落,万念俱灰。一走两年多,除了给父亲送去的公事信函,对两个孩子都有些不愿意提及的态度。 她以前和大哥感情甚好,可是这两年多也变得淡了,现如今大老远来到凉州,却发现大哥贴身小厮居然陪同一名陌生姑娘逛街,心里能好受吗? 隋孜谦攥了攥她的手,道:“不如下去问问吧。” 徐念念咬住下唇,摇了摇头,说:“又不是遇到了大哥,暂且放下。咱们先吃饭吧。”即便如此说着,徐念念心情依旧不好。 那姑娘带着毡帽,也看不清楚模样。可是徐环是哥哥身边很得力的人,没道理送去给别人家女孩做下人吧?那么必然是受了大哥嘱托才会陪同那女孩。 哎,越想越乱。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徐念念不高兴,隋孜谦自然也有些烦躁,又不知道该如何哄媳妇开心,便叫来属下骂了一顿。 “我们凉州不是有人盯着,徐大人身边何时多了个姑娘!” 属下也很郁闷,道:“侯爷,三个月前就给京城去信儿了。” 隋孜谦仔细一算,可不是当时为了挽回妻子心思,赖在徐水县的时候?难道是忽略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儿。”属下既然如此说,看来内兄身边确实有了女人。 那位属下斟酌再三,道:“说起来是夏天干旱,山里发现了一口水井。徐大人是个实干的主儿,就决定引水进县里良田,这工程对于知府大人来说算是小的,可是于一县来说,却也不小。而且县老爷还没让本地工头干活,而是选择了先是召集几个工头说话,让他们提交意见图纸,还有成本计算什么的,这一出整完就得罪不少人了。” 隋孜谦想起来徐大人尚未告老还乡的时候,就有一群人诬告过徐雨诚,可见他在本地人缘很差。否则光冲着一个首辅爹爹,也不至于被几个小官联合起来欺负吧。 不过小皇帝对徐雨诚人品很看重,再加上他的关系,肯定重用的。 隋孜谦沉着脸,直言道:“说重点。” 下属尴尬的瞥了下唇角,说:“徐大人在县内的一些措施终归是触及了部分人的利益。说是有人弹劾徐大人,可是却没任何回音。有次徐大人进了林里探井,没来由晕了过去,幸好遇到一位懂得医理的姑娘……” “胡闹……”隋孜谦皱眉,这世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巧合。 “那姑娘可派人去查。” 属下点头,道:“查了。并无大不妥。” “家境如何。” “凉州城黄记药坊老先生的外甥女。家里闹了旱灾,跟着难民一路西下的。” 隋孜谦抿着唇角,沉默片刻,问道:“为何徐大爷的小厮会跟着她?”徐雨诚从小在徐大人身边长大,并非没分寸的人。即便有救命之恩,若是他自己不愿意,谁也没法使唤的了他的人。 属下思索片刻,说:“那姑娘还有一个弟弟。七/八岁的样子。她求了徐大爷教导弟弟功课。徐大人考虑到恩情,答应下来。再加上他单身赴任,不甚讲究,经常出去体察民情,府上简陋,不像个家的样子。于是人家姑娘就多了几分关心,渐渐有了来往。” 隋孜谦大概了解情况后,便如实告知妻子徐念念。 徐念念心情复杂,虽然一直希望兄长尽快走出丧妻的痛苦,可是却没想过让兄长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况且还是商家女。 听起来是爹娘死于旱灾,一个人带着弟弟投奔亲戚不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又或者兄长对于此女的存在对家里只字未提,让她觉得不好受? 徐念念伤心了,没忍住纠结的耗在凉州城多待了一晚。 她实在担心自个小性,会责怪兄长为何什么事情都不同家里讲呢。尤其是关于姻缘,爹娘为这事儿都睡不着觉,母亲还到处奔波帮着踅摸,对于大哥那个进门后不让生孩子的要求,实在是苛刻的连娘亲自己都觉得对不住未来儿媳妇。 隋孜谦也生气了! 徐雨诚为了逃避情伤,不大同家里联系,一走了之,两个孩子扔给年迈的父母,然后还不娶妻,又或者提出了难为人的条件。岳母大人虽然没心机,却着实是又要管家又要照看两个孙儿,心里多盼着赶紧娶进个大少奶奶帮衬着啊。 好不容易熬到快三年了,现如今儿子偷偷在府上收留了个商家女是什么意思? 幸好京城徐府还没同谁家看对眼,否则都难以交代。 事情是逃避不了的。次日清晨,徐念念和隋孜谦收拾妥当,两个人只乘坐一个马车,带了两个丫鬟四个侍卫便直奔县城。 徐雨诚在县上的住宅是一处三进院子。 门房管事儿是家生子徐岳。他一眼就认出了三姑娘和三姑爷,急忙将他们迎了进去。 徐念念吩咐人将京城带来的礼物送到后院去,道:“今日大哥应该是休息吧。” 徐岳一怔,知道姑奶奶是打听好了才来的。 他犹豫片刻,说:“姑奶奶来之前没派人捎信儿,大爷不知道,前日晚上就进了城。” 徐念念愣住,想起昨日遇到的徐环,说:“可是徐环陪着?” 徐岳嗯了一声,道:“是这样子的。大爷前阵子在山里受了点伤,幸亏有个夏姑娘相救。” “所以?” “所以大爷和凉州城黄家来往就多了些。夏姑娘不需要大爷回报什么,只是希望可以收下他弟弟做学生,或者待在身边教导一二即可。” 徐念念冷笑,他大哥亲生的两个儿子都没功夫养在身边教养,现如今倒是管上了别人家儿子? 徐岳尴尬的解释道:“大爷觉得欠了夏姑娘恩情,就一口答应下来。正巧那阵子大爷也要养伤,有时间应付夏家小公子。” 徐念念没吱声,道:“这和今日大哥不在有何关系?” 徐岳笑了,说:“这不赶上黄家老太爷生辰,大爷受伤的时候有一味药材遍地寻不着,受了黄家的恩惠,所以人家发了帖子大爷就去了。同时处理夏小公子在凉州城锦山书院的入学的事情。” “不打算在身边教导了?”徐念念咬牙问道。 “大爷终归是县老爷,哪里有功夫教导个外人。而且锦山书院的副院长是老爷曾经的学生,所以就举手之劳……” 徐念念算是搞明白了,合着在这几个月夏姑娘先是救了大哥,然后大哥教导夏小弟。夏姑娘必然在大哥生病期间多有照顾,然后黄家身为药商提供了南寻的药材,给予了生病中的大哥帮助……一来二去,来往便多了。可是,大哥到底对夏姑娘是否看对眼了? 若说没有,来往这般亲密,不怕传闲话吗? 徐念念尚未继续问,门房就传来大哥回来的消息。原来大哥是前日进城,今个上午回来。 徐雨诚听闻妹妹来了,失态的跑进了屋,白净的脸庞扬起一抹笑意,说:“念念!” 徐念念心头有些埋怨,不过这一切在看到大哥消瘦的脸庞都散去了。 她的心头涌上一股道不明的委屈,哽咽道:“大哥。” 兄妹相见,感慨万千,徐念念泪奔的扑进徐玉城怀里……看的隋孜谦心疼不已。 她哭了会,听见耳旁传来一道女声,说:“没想到是徐大哥的妹妹来了,不如坐下来说话呢。” 徐念念蹙眉,抬起头看向兄长身后。那女孩眉眼清秀,身材高挑。她穿了一身粉色夹棉长裙,领口处绕了一圈白色狐狸毛,越发衬托着皮肤白皙嫩滑。 这是个失孤逃难的女大夫? 一点都不像啊。 或许商人大多数富裕,对于撑门面的东西舍得花钱。 徐雨诚对隋孜谦点了下头,摸了摸徐念念的头,说:“不哭了。” 隋孜谦皱了下眉头,即便是亲兄妹老大不小这般彼此安慰合适吗?他喉咙处有些酸…… 徐念念嗯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夏姑娘身边的矮个子男孩,应该就是传言中的夏小弟了。 这孩子长得干净,一副很懂事儿的样子,难怪大哥可以忍得住教他。若是个不讨喜的,即便有恩情摆着,他兄长也受不住。 “民女夏茉莉,这是我的弟弟,夏泽。”小男孩立刻同徐念念和隋孜谦问好,发音字正方圆,显得特别有教养。 徐雨诚看出徐念念的疑惑,轻声说:“稍后我解释给你听。” 他看向妹夫,笑道:“一路走来可是累了?为何不提前捎个口信儿,要是知道你们过来,我就留在家里等了。” 襄阳侯对于徐雨诚惹妻子伤心很是介意,面上冷冷的,说:“念念说想给兄长一个惊喜。” 徐雨诚摇摇头,哪里又惹了这冷面侯爷? 隋孜谦眯着眼睛,视线落在内兄的手掌上,居然捏了他媳妇的手,太不要脸了。他心酸极了,挑剔道:“没想到兄长倒是给我们一个惊喜。” 徐雨诚愣住,不由得失笑,坦荡的说:“妹夫别误会,夏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已。夏泽年后就要进城读书,我们就不会这般来往了。” 徐念念扫了一眼徐茉莉眼底明显闪过的失落情绪,不由得给兄长的情商捏了把汗。 他倒是没心思……考虑过别人是怎么想吗? 徐雨诚盯着徐念念,说:“妹妹看起来却是瘦了些。” 这话隋孜谦可不爱听! 徐念念脸颊通红,成亲数月,隋孜谦如狼似虎似的,因为暂且没差事儿,整日在家里折腾她,能不瘦吗? 隋孜谦看不下去了,决定宣誓主权。他一把拉过妻子,责怪道:“你瞧,大哥都说你瘦了,我看今个晚上必须继续补补肉。” 徐念念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说:“我可是再也不想喝猪骨汤了……” 两个人腻味一会,落入徐雨诚眼里,知道他们请浓蜜意,心头微微安心。 他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夏氏姐弟,道:“稍后让徐环将李大家诗词的誊写本拿出来,方便你们带回城里。我却是要留下陪妹妹妹夫了。” 夏茉莉点了下头,徐雨诚完全没有留他们饭的意思,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开口。 反倒是夏小弟不舍的说:“谢谢徐大哥。我临摹一份就给先生送回来。” 徐雨诚浅笑摇头,说:“不用了。我答应子常兄送给书院。”子常兄便是他爹的那位学生。也是书院的副院长。 夏小弟哦了一声,偷偷瞄了一眼徐念念,说:“那我以后还可以来县里请教徐大哥问题吗?” 徐雨诚犹豫片刻,道:“你入了书院,便有了授业先生。不用特意来寻我。况且,明年开春我就任满,也要回京城述职呢。夏泽还是要和书院先生们搞好关系为上。” 徐念念小心打量兄长态度,发现兄长似乎对夏家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反倒是夏氏兄妹,那眼神都快有生死离别的感觉了…… 138.第82章 众人各怀心事进了屋子,徐家老夫妇却是等不及了。 安哥儿康哥儿两个小少爷难得老实的被各自奶娘领着唤人请安,从姑父们那收到一堆贺礼,立刻就变得没了样子,开始往姑姑怀里扎,嘻嘻哈哈的屋内一片混乱。 徐嫣嫣惦记着红红,眼看着奶娘抱着孩子,裹着小红毯子递给她,整颗心都软化了。 她眼圈一红,众人就道不好,别再是让丫鬟看出什么。 夏氏走上一步,道:“夫人的侄女真可爱,模样像姑姑们呢。” 侄女。 是啊,红红从此便是她的侄女。 徐嫣嫣擦了下眼角,仔细的抱着孩子,温柔道:“我就喜欢女孩,若是我亲闺女才好。” 黎行之听见妻子哽咽的声音,麻利的说:“夫人若是喜欢,不如接回咱们家住几日呢。”他特意强调,咱们家,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徐嫣嫣抬起眼看向爹娘,还有一向稳重的兄长,有些难以启齿,却忍不住厚脸皮的开了口道:“爹娘要给兄长筹备婚事儿,不如几个孩子我都接走住下呢。”单独带走最小的,有些说不过去。 黎行之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老天,那两个小魔头! 带回去一个红红还好,好歹是他亲闺女,他还能凑到身前帮着媳妇去照顾,若是两个秃小子也跟着来,还正是淘气到处钻爬的年龄,他怎么想怎么悲伤,家里岂还有他的位置! 徐柳氏责怪的瞪了女儿一眼,说:“你才新婚,带走三个孩子叫怎么回事儿?真当咱们徐家不懂事儿呢。”她看女儿眼巴巴的怪可怜,松口道:“红红你带走照看几日便罢了,两个小子还是留下来折腾我们老两口吧。” 徐嫣嫣心疼的看着娘亲,娇气道:“娘,您对我很好!” 徐柳氏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你是娘的亲闺女,娘不对你好对谁好啊。对了,你们大哥的婚事儿定在了年后,二月份就给办了。别和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撞上。” “会不会冷呀。”徐嫣嫣问道。 “冷什么,正巧年后有好日子,你大哥家里孩子都三个了,总该让我享享清福,难道把你们养大成人还不算,还要给你们带一辈子孩子!” 徐雨诚本是面带笑意的看着两个宝贝妹妹们,不曾想话题转到他身上了,直言道:“既然娘定了,便一切都听娘的。”因为成亲这事儿,他块被娘亲叨叨死了,索性怎么都是要结,那么便老人家如何高兴如何来。 徐柳氏哼了一声,说:“待你成亲以后,我可就真撒手了。这些年你不在京城,两个孩子都是你妹妹们帮着我带大的,日后你也要好好疼你的妹妹们。” 徐雨诚无奈的笑了,他当然会保护好妹妹们。对于未来的妻子,反正婚前都说了了,等到两个哥儿进学后才能要孩子。若许家三娘子是个本分的,他愿意给她个儿子傍身,若不是,那么一切就要按照徐家的规矩来。现如今徐家铁桶似的外人别想□□来,谁也别想乱了徐家。 徐念念一直知道兄长骨子里是个冷情的,倒是不认为大哥会娶了老婆忘了娘。她娘一边巴望着大哥娶媳妇,一边又敲打兄长,也是怪累的。 转眼间,到了年关。 这一年过的很热闹,隋孜谦如往年偕同妻子进宫,这次多了三个奶娃子,仪仗队显得人数众多。光是奶娘就跟着六个。虽然宫里有专人伺候,可是毕竟宫里有皇长子呢,还是自备些照看孩子经验丰富的妈妈靠谱。 隋太后有了孙子,还是隋家女所出,心情大好,看着谁都觉得高兴。再加上他们这一脉的隋家正式有后,其中两个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她也算是对得起早逝的爹娘,还有两位为国战死的兄长了。 若可以,她希望徐念念继续生几个孩子。 隋孜谦和徐念念在后宫遇到了安南王夫妇。 安南王松开小世子的手,将其中一个娃抱在怀里,笑着看向隋孜谦,道:“你家三胞胎居然可以分得出。” 隋孜谦温和浅笑,说:“恩,他们并不是那种很像的三胞胎。” 安南王逗弄了一会小孩子,道:“真好。孜谦……” “是啊!”隋孜谦同他对望,仿若回到了小时候,他视若安南王如同兄长,跟着姐姐到处玩闹。那时候隋家气盛,爹和兄长都正当年,反倒是安南王碍于挡了嫡出二殿下的路,经常被先皇后责难。保护他们的是谁来的,大姐姐…… 隋孜谦摇摇头,盯着面容明显老了许多的安南王,他对待大姐情谊,别人看不出,他如何不懂。曾经或许茫然,现在他有妻有儿,哪里再不明白这种戳心的疼痛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也有些了然为何安南王后院干净,却又待原配不亲热的缘故。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再没有回头路。 姐姐当年所求安南王给不起,他连自个的前途都不知晓呢,何况是战死了三个男人的隋家?若姐姐不进宫,怕是隋家他们这脉都倒了……又何来的黎弘宸呢。 思及此,他忍不住将妻子的手又攥了攥,彼此对望,浅浅一笑。他的妻子,尚在身旁。两个人差点陌路,好在、好在并未真的陌路。 所以真好……可不是真好么。 “孜谦,你家大丫头不错呀!”安南王有些感慨,他家老大年岁长了,老二如今也有六岁,年龄上有些和大丫头不搭配。难不成还要再努力出个老三来配隋孜谦未来的闺女?可惜这些年他一直信佛,不愿意再纠缠红尘往事,自然戒欲/望,连带着和妻子房事少之又少。 隋孜谦急忙转移话题,她媳妇生个孩子差点没熬过来,他可不想要老四了。两儿一女也算是对得起隋家老祖宗,他不想再面对一次让徐念念生孩子的事情。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两个男人聊着,安南王妃却是热情的拉住了徐念念的手。遥想当年还对立呢,现如今……他们家王爷铁了心的要和人家做亲家啊。他们家小女儿三岁,女大三抱金砖,陪隋孜谦的儿子正好,可惜王爷不同意。 她有些不懂,嫁出去也是亲家,为何偏要娶个隋家女做儿媳妇呢。可是这些年来,王爷极其给她体面,身为稳重的王妃,自然想满足王爷心愿。若是世间无王爷挂念的事情,她也担心丈夫真有可能出家…… 徐念念为人母亲,再不是当年不懂事儿的傲气小姑娘。对于安南王妃的示好,她表现的很是得体淡然。安南王确实待夫君极好,她不愿意因为她和宁家女孩那点龌龊,就真淡了下去。两家人一同去给皇帝贺新年,场面甚是温馨。 黎弘宸也刚为人父,后宫又没其他妃子,三个父亲聊起来全是孩子那点事儿。隋煜宝气色不错,徐念念看在眼里只希望她可以一直如此。 不过一想到年后就要开选秀,她不由得摇了摇头……夫君床侧岂容他人窥探?有一便有二,睡着睡着就有了二心,可是历代帝王皆是如此,谁还能改了老祖宗的规矩不成。 她扭头观望,发现没有贤妃娘娘千尤画。这才知晓是病了……大过年的病倒,这话递到了太后娘娘那又成了晦气。 隋太后一点都不掩饰对千家女的厌恶,淡淡的说:“四月份就要选秀了,她若是想不开,这病估摸着也好不起来。” 千尤画病了,起初皇帝是有过去陪她,可是一次把病气过给了大皇子,皇帝就有些气了。千尤画却是说别人害她,原来她不曾是真病,又如何过病气给大皇子呢? 黎弘宸知晓她装病,心里更是非常失望。 隋煜宝看在眼里,不停的提醒自己,戒骄戒躁,当初皇帝是多么看重千尤画啊,可是总归是被岁月磨平了彼此的棱角,她不能失去本心,更不能真的将皇帝当成依靠。哪怕是为了皇长子,她都不能爱上黎弘宸。他们是夫妻,至亲至疏的夫妻,也是君臣,伴君如伴虎…… 她闭了闭眼睛,有些心伤,却也深知哪怕是风光无限的太后娘娘,不也如此走过来的。 徐念念不喜欢宫里的气氛,熬到破五就缠着襄阳侯回了府上。好在太后娘娘有皇长子陪着,并未要求留下三个奶娃娃。至于隋煜宝,既要忙活自个的册封大典,又要张罗选秀事宜,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瘦了。不过也越发得皇帝看重。 回程,马车里面,徐念念依偎在隋孜谦的怀里,右手被他紧紧握着,轻声问道:“这届选秀,隋家还送人吗?” 隋孜谦一怔,说:“这届不送。” 徐念念顿时了然,就是说以后还是要送的…… “宸哥儿年少,心性未定。” “那么煜宝……”徐念念垂下眼眸,喃喃自语:“他们现在看着挺好的。” “可是选秀依然要开,朝臣们都进言好久了。据我所知,千尤画这次真病倒,却是被千家气病,千家从旁系弄了个堂妹来备选,模样和千尤画特别像,性子却是好太多。他们还想让千氏抬举这位姑娘,劝说皇帝亲近呢。” “原来如此。”徐念念摇头,真是够恶心的。 “我们不会如此,我只要你,念念。”隋孜谦急忙表忠心,生怕媳妇生出厌世之心。 年后,二月二十日,皇后娘娘册封大典。 前一晚,千氏去了。 黎弘宸听闻后整个人呆住。 隋煜宝咬住下唇,两只手互相攥着,指甲把手心扎出了血。 139.第83章 隋煜宝望着匆忙离去的皇帝背影,唇角上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皇帝近来是冷淡了千尤画,可是人若是死了,一切就变了。明个是她册封皇后的日子,今日千尤画来这么一手,不是成心给她添堵?问题是她还死了,她拿什么去和一个死人争! 隋煜宝尚未想清楚,云凤殿那头就来了宫人宣她,她整理好身子,前期参拜太后娘娘。 隋太后将皇长子也接过来,道:“你到了?近来宫里可能会很乱,我把枫哥儿留这里吧。” 隋煜宝嗯了一声,心头一团乱麻。她这些年,生下皇长子,才将黎弘宸的一颗心给捂热了,然后千尤画就以死相逼了? 不得不说,她输了。 她不可能为了黎弘宸就不要命,她身后有家族,还有儿子黎敏枫。 隋煜宝垂下眼眸,泪水溢满了眼眶,明天是她的大日子,可是却出了这些事情。难道是她愿意和千尤画争宠吗?皇帝明明一直深爱的女孩就是千尤画,她起初不受重视听着床上男人喊别人名字的时候又能如何?动不动就寻死吗! 隋太后望着不说话的隋煜宝,道:“明天册封大典一切如常。” 隋煜宝点头称是。 “你自己的典礼,若是哭丧着脸,丢的是你自己的人。” 隋煜宝咬住下唇,磕头道:“儿臣觉得委屈。” “呵呵,来年开选秀,委屈的事情多了去,所以,你想如何?也去学千氏寻死?” 隋煜宝摇摇头,沉默不语。 “这点事儿就受不住了?千氏确实死了,自杀的。留下一封信,写的挺好的,文笔长进太多,怕是背后另有他人构思。总之千尤画算是给堂妹千尤桦铺路了。宸哥儿那孩子我多少了解一些,若是千尤画一直这么矫情的病着,他怕是心里会生厌。可千尤画痛快的去了,他亦会怀念。你该难受的不是明日,而是千尤桦冠宠后宫的时候。” 隋煜宝双手紧紧攥着,脑袋却是清晰许多。 “想想你的孩子吧,先放我这里。否则你忙起来顾不得,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 隋煜宝含泪谢恩。 “去吧,我也倦了。明天是你的好日子,若你自个都立不起来,也别怪赢不得别人的尊重。将近三年,后宫只有你和千尤画,徐袅袅三个女人,真正需要打起精神的日子还没来呢。” 隋煜宝嗯了一声,不再慌乱。她先是派人处理千贵妃下葬事宜,然后亲自去寻皇帝,明日是她的册封大典,皇帝若是有什么差池,丢的都是她自个的人! 皇帝据说是守着千贵妃的尸体不肯让人碰呢。 隋煜宝听后心头一片凉意,她擦干净眼角的泪水,硬着头皮去见了他。黎弘宸不愿意见她,她也没置气,吩咐许大总管道:“明日要早起,衣裳和伺候的人都留在这里。大人帮衬着我盯着皇帝,届时朝堂百官都到,莫失了皇家体面。” 许世忠点头称是,说:“娘娘放心,奴才晓得。” “嗯。”隋煜宝知道现在劝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又托人给襄阳侯府去了信。此时,怕是唯有隋孜谦的话,皇帝还能听进去了。 千尤画毕竟是黎弘宸喜欢过的第一个女人,她又是自杀……倒是走的决然。隋煜宝突然有些羡慕千尤画,真是任性呢,与其说她自个没有任性的勇气,不如说娘家都不肯给机会。为了爹娘,为了孩子,她心里再难过都不敢选择一走了之,唯有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次日清晨,隋煜宝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她要把自己装点的美美的。那颗刚刚在胸口处种下的感情之花,渐渐萎缩。她该感谢千尤画,彻底敲醒了她。 典礼快开始了,隋煜宝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皇帝尚未出现,襄阳侯夫人过来陪她说话。 “娘娘。”徐念念行了大礼。 隋煜宝自嘲的一笑,亲近道:“舅妈。” 徐念念脸上发热,说:“别挂心了,侯爷去见皇帝了。” 隋煜宝嗯了一声,乖巧的说:“相信侯爷会把皇帝带过来的。” 话音刚落,皇帝便出现了,典礼如期举行,只是皇帝始终未笑,面容冷峻。千贵妃的突然去世,还是给册封大典笼罩上一层阴云。 隋煜宝一点都不介意了,她不再抱有幻想,发现胸口处便没那么疼。礼毕后,她派人打听襄阳侯都同皇帝说了些什么。 徐念念也在问夫君,说:“皇帝脸色还是不大好,你如何唤他过来。” 隋孜谦眯着眼睛,不太在意的说:“不过是告诉他逝者已去,要更珍重眼前的人。千氏不是给自个的堂妹拉皮条了么,我便建议他不如别等选秀了,即可册封千氏堂妹便是。” “皇帝听了?”徐念念纳闷的说:“可这样于千家并不好吧。” 若是走选秀途径,无人会多言什么。这般死了女儿就赶紧再送个女儿,虽然结果都是入宫,却令人看不起。 “他满脑子都是去世的千氏,自然应了。估摸着开选秀前会一直在小千氏寝宫了。” “呵呵。”徐念念不屑的说:“真真是用情至深呀……” 隋孜谦听出她的埋怨,急忙圈住妻子的腰部,说:“所以我才说,宸哥儿太年轻,心性未定。” “哦?”徐念念不信似的挑眉。 “你看我便不会,若是真想讨好你,干嘛又去碰别人呢?说到底千氏还是太看重这份喜欢了,于徐袅袅和隋煜宝都忍不下,何况是日后的那些莺莺燕燕。她死了,倒也全了这份情,宸哥儿怕会记一辈子吧。” 徐念念感慨良多,说:“千家真是个拍不死的蚂蚱。” 隋孜谦不甚在意道:“没人支撑门户,光靠以色侍人的女孩,早晚还会败的。” 没过多久,千太妃自称梦到了先皇,于是从后宫出家,彻底做了佛门子弟。徐念念听后也是一声叹息,这怕是为六皇子铺路呢。 六皇子眼看着要搬出皇宫了,封王离京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太妃娘娘自然不敢碍着太后的眼,却又不能隋六皇子出宫让人不安心,于是坠入空门,专心为先皇守着。 千家又出了一个贵妃娘娘,用了这位姑娘的名字,就叫做桦妃娘娘,因为发音似画,倒是说不出是不是千家故意为之。总之皇帝是喜欢的,连宠数月,就连新进宫的美人们都比不得。 隋煜宝统领后宫,成为皇后,显出几分胸襟。虽然因为千尤画的事情多少被皇帝冷待,但是毕竟生下皇长子,皇帝每个月会留宿皇后寝宫一日。 徐家大哥也成了亲,同许家姑娘相敬如宾。 红红大名定了,叫做徐定璐。璐是美玉之意,寄托了家里众人的厚爱。 新媳妇许氏觉得有些奇怪,这位三丫头按说是庶出身份,可是备受众人喜欢。尤其是丈夫,生怕亏待了似的,简直是比两个儿子还要娇养。 徐雨诚的任命下来了,前去苏州做官。那头是个好地方,同时也是个乱地方。 徐老爷决定让许氏前往,两个哥儿倒是继续留在京中自个带,至于三丫头,他亦决定让许氏带走。徐许两家定亲前便已经说好,直到安哥儿和康哥儿进学前,约莫七岁左右,许氏不许怀孕。所以许氏这几年不会有孩子,不如就让她养红红,彼此亲近一些,于红红没有坏处。况且这孩子眉眼有些像黎行之,还是送出去的好吧。 至于两个小子,徐老爷不放心给继母带的。 他和儿子商议,道:“你去苏州三年,回来孩子正巧快七岁,再把孩子带在身边教导。况且我也算是皇子老师,教两个哥儿还是可以的。” 徐雨诚望着年老的父亲,道:“儿子一切听父亲的。” “许氏,你觉得如何?”徐老爷其实很怕儿子冷了人家女人的心。毕竟是要过一辈子,他还是希望夫妻俩可以心意相通。 徐雨诚犹豫片刻,点了下头,说:“比想象中妥当一些。” “这便是你了。红红留在京城不好,四丫头恨不得日日回娘家,太容易出差错。” 徐雨诚想起妹妹的泪眼模糊,认同道:“嫣嫣不如念念沉得住气。” “可不是么!罢了,孩子你们带走,你还要和许氏强调一下,千万别委屈了红红。” 徐雨诚思索片刻,有了决断,道:“父亲放心。”他们一家子都是很看重亲情的人,他对红红这个假女儿可比亲儿子还好呢。反倒是前妻留下的两个儿子,他有时候不敢去面对。 徐父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也不由得叹气。自从大儿媳妇去世以后,这孩子越发冷情。 许氏和陪嫁嬷嬷正在整理账册,念叨道:“徐家账本很清楚,几个管事儿也并未为难我,婆婆看来是当真要让我管家啊。” 陪房李氏笑了,说:“看看就得了。起初虽然是这个意思,可咱们现在是要和大少爷去苏州赴任的呀。”对于徐家老夫妇决定让他们家姑娘陪同徐雨诚上任这件事情,李氏很满意。 苏州那头不比凉州,恨不得天天有应酬,若是原配不去,大少爷迟早要抬良妾的。 140.第84章 李氏想起什么,说:“虽然两家说先不要孩子,但若是有了……” “嬷嬷快别这么说。我瞅着大少爷是很看重规矩的人,我若是不触碰他底线,孩子早晚会给我,但是若怀有小心思,一切反倒是不好说。 李氏皱起眉头,回想起徐雨诚那双冷漠的眼眸,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道:“罢了。夫人若是真给徐家大爷守了四年不要孩子,想必他们心中也会有愧疚之情。四年后,夫人二十有三,奴婢给夫人好好养着身子,再要不迟。” “这便是对了。”许三微微一笑,想起洞房花烛夜,那人明明对她没有感情,却还是要了她的身子将喜帕染红,交给嬷嬷。可见是尚有怜悯之心,并非坏人。况且徐雨诚模样俊美,性子耿直,许三娘还是极其满意的。 他对她一般,可若是对其他女子更一般,于她也就无所谓了。 合着幸福与否,全靠衬托。 “夫人,大爷来了。”大丫鬟扇叶小跑着进来回话,生怕嬷嬷和夫人说私房话被大爷撞见。 “忙忙叨叨,什么样子。”李嬷嬷斥责,这几个丫头都是从长公主府带出来的。 “罢了。初来乍到,她也是好意。”许家三姑娘小时候也是金枝玉叶,脾气说不得多好。可是外祖母家遭逢大难,先皇后被废,身为长公主的母亲亦是活的战战兢兢,父亲落闲差,家人全部致仕,没少受欺侮。再傲然的脾气也被磨的差不多,再加上她姻缘坎坷,这么大岁数才成亲,倒是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少了,日子就过的踏实几分。 徐雨诚进屋,许三娘脸颊红润迎上前,接过外披,道:“夫君回来的真早。” 徐雨诚嗯了一声,扫了一眼李嬷嬷和扇叶。两个人识相的退了出去。他顿了片刻,道:“爹娘让你陪我去苏州的事情可是知道了吧。” 许三娘嗯了一声,道:“妾身定会照看好夫君,安排妥当。” “另外,三丫头红红会和我们一起去。” 许三娘愣住,两个哥儿不去她是清楚的,可是让庶女去却是有些无法理解。说到底是个死了娘的庶女啊,值当要养在父亲身旁,况且她和徐雨诚去苏州可不是享福的。江南官场乱着呢,徐雨诚又是耿直之辈,两个妹夫都是位高权重的皇帝红人,说若没人打他注意怎么可能?指不定夫妻俩要面对什么,带个吃奶的娃去,还不是她亲生的…… 徐雨诚看出她的疑惑,索性直言道:“红红她娘不是一般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为安哥儿和康哥儿娘守孝的事情你是清楚的。”他目光沉着,坦荡无比,话中有话。 许三娘看在眼里,竟是生出有些荒唐的想法。徐雨诚既然说为前妻守孝三年,又如何会折腾出个孩子来?要真是他被人诬陷或者没守住,这孩子岂不是碍眼。可是事实是他对孩子关怀备至,甚至连婆婆公公都看重三姑娘,难不成,背后另有隐情? 难不成是恩人托孤吗? 许三娘心头莫名好受几分,女孩又不是男孩,日后一桩嫁妆的事情。既然今日丈夫难得同她这般讲话,也是出于一种信任吧。 许三娘出身高门,长公主再霸道也是会给女儿请宫廷的教养嬷嬷的,所以她进度保持的极好,轻声念叨:“夫君放心,既然是夫君的救命恩人,那便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剩下的事情夫君权且看妾身行事,定不负夫君叮嘱。” 徐雨诚挑眉,倒是高看许三娘几分。她于他毕竟是夫妻,二人要过一辈子的,好在是个懂事儿的女人,日后他少了许多麻烦。 徐雨诚伸出手揽住了许三娘的肩膀,犹豫片刻,道:“你辛苦了。” 许三娘大惊,没想到一个红红可以换来夫君这般沉重的怜悯,顿时脸颊一热,道:“不辛苦,妾身心甘情愿的。” 顿时,夫妻感情升华半分,许三娘心里却是决定要把红红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了。反正头四年她没法要孩子,倒不如借着红红这个孩子,试着去做真正的夫妻。 徐雨诚五月上路下江南,临行前大家齐聚一堂。 徐念念望着井然有序的徐府,看向嫂子许三娘的目光露出几分温和。许三娘尚未嫁过来的时候,他们便是见过面的。她对许三娘不讨厌,许三娘自然从她入手,然后和徐嫣嫣搭话。 徐嫣嫣神经有些大条,她面色不好,徐念念甚是诧异,附耳道:“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徐嫣嫣懊恼不已,咬着下唇,悲痛似的小声说:“昨晚、竟是失算了。” 徐念念愣住,没明白什么意思。 徐嫣嫣脸上发红,道:“就是和那混蛋做了!” 徐念念大脑懵了一下,说:“这是好事儿呀。妹夫病好了,不是坏事儿吧。” “什么病啊?”徐嫣嫣觉得驴唇不对马嘴,抱怨道:“这几日听闻红红要和大哥下江南,我心里难受就喝了点酒,然后醒来发现身子光着和黎行之躺在床上。那家伙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我真是憋屈死了。” ……夫妻不光着身子躺在一张床上,难道要穿着衣服在院子里舞剑? 这都成亲了,再矫情是否同房没啥意思,徐念念索性不搭理她的抱怨,道:“不难受就好。”徐嫣嫣不是老说妹夫那啥有问题,成不了事儿么。 徐嫣嫣皱眉,道:“难受的感觉是没有,可是好受的感觉也没有。” 徐念念彻底服了,说:“这种事情,你和你夫君自个研究去!” 徐嫣嫣汗颜,拉着姐姐的手,撒娇道:“姐姐,你就传授下经验么,如何不痛。” 徐念念懊恼的盯着妹妹,道:“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羞不羞。” 徐嫣嫣撇嘴,说:“我和姐姐还分彼此呀,我又不怕在你面前丢人。反正没少丢人。”她话音还未落下,徐老爹身后跟着大儿子和两个热情的女婿步入大堂。 “饭桌摆好了?”徐老爹心情不错,愉悦道。 徐柳氏冷哼,一看就是被两个女婿哄高兴了。 “安哥儿康哥儿来祖父这里!”徐老爹唤着孙子们,自个坐在主座上。他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徐雨戒身上,道:“接下来,就是戒哥儿娶亲了……” 徐雨戒方才还和姐夫聊的热火朝天,此时顿时蔫了,求助似的看向徐念念。他还想去军营历练,若是娶亲,怕是就要被留在京城了。 徐念念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一转眼徐雨戒都成了晚婚一族。她知道徐雨戒虽然被父亲按着读书却是成绩一般,反倒是后来学的武术,功夫攀高速度很快。可是吧,徐家书香门第,爹是不会允许弟弟做武夫的。下场考学,那是必须的。 “今年选秀结束后,明年就是科举年。先让戒哥儿下场试试吧。”徐念念把话接过来,却是将成亲的事情成功转移话题了。 徐老爹嗯了一声,没好气道:“不管考的好与坏,身为我的儿子,下场试考是必须的。” 徐雨诚思索片刻,说:“不然让戒哥儿和我去苏州,我盯着他功课。明年正好回祖籍考试。” “不成。”徐老爹否了,道:“你身上有差事儿,又是人生地不熟,哪里顾得上这小子!总归是考不上的,不如先让他娘把亲事儿定了,也省的来年考太差更没人肯嫁了。” 徐雨戒郁闷了,道:“爹,我哪里那么不堪啊。”好歹生了一副好模样,身高马大很有男子气概好不好! 徐老爹冷哼,这些年看下来,也知晓小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子。自从学了武,面容越发冷峻,身材窜了一窜,怎么看都不像是徐家人了。 “大哥就要下江南了,我们不如聊点愉悦的话题。”徐念念笑着说,自个斟满酒,道:“妹妹敬大哥一杯。” 隋孜谦皱起眉头,不满意的盯着妻子,却是没有出言阻止。徐雨诚和徐念念感情最好,他笑了笑两个人一饮而尽。 徐嫣嫣也凑热闹,以前她不爱说话,现如今口吃的毛病治好了,话就变得多了,兄妹情分就深了几分。更何况黎行之造的孽,却是要让大哥大嫂承担呢。 许三娘子很喜欢徐家的氛围,心里偷偷告诉自个,定要好好和徐雨诚相处好了。这男人或许心里永远会为她前妻留有位置,可若是自个行事妥当,孝敬公婆,善待亲友,徐大爷是不会负她的。她偷偷抬头去打量面容英俊温文儒雅的夫君,觉得自个很幸福。拖到快双十的年龄才成亲,还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嗯,挺好的。 徐念念心细,自然看出小嫂子对哥哥动了心。她这般体面的兄长,光明磊落,俊逸非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上,更何况是行事稳当成熟的许家三娘子了。年岁大有年岁大的好处,知道自个要的是什么,不会犯傻。 对于兄长一家,她总算是放心了。 右手被人一握,她看过去,对上夫君深沉的眼眸。隋孜谦换了两个人的酒杯,徐念念知道那杯子里定是白水,吐了下舌头,娇羞的瞥了一眼丈夫。 隋孜谦胸口处痒痒,他的下巴不经意的拂过妻子发丝,小声的贴着她的耳朵道:“想喝酒了?回去为夫陪你……” 酒后做什么,那还用说吗? 141.第85章 徐念念在娘家大喝一顿,回侯府没少被隋孜谦折腾。 隋孜谦为了给媳妇散散酒气,派人烧了热水弄成药浴,本是让妻子出汗用的,最后变成了鸳鸯浴。徐念念晕晕乎乎的被他摆弄,想要拒绝也浑身软弱无力,看在丈夫眼里更是□□喷张,可劲欺负,第二日两个人都是中午了,才睁开眼睛。 徐念念浑身黄溜溜的,旁边还是个赤身襄阳侯,顿时脸颊通红。昨晚的记忆时隐时现,这家伙……简直是粗俗不堪,她往日不依的姿势试了个遍,乘人之危! 隋孜谦感觉到怀里的动静,懒洋洋的伸出手臂将妻子紧紧的揽入怀里,声音沙哑的说:“念,你身子好滑呀……” “废话!”徐念念气急,一想到昨晚半推半就被这人做不堪的姿势就一肚子火大。隋孜谦急忙安慰妻子,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蹭蹭亲亲,痒痒的徐念念开始说软话了。 隋孜谦有妻万事足的凝望着她,道:“近来有朝臣劝诫我早日上朝。” 徐念念一怔,眼波流转,笑道:“把我当成狐狸精拉,缠着侯爷休长假?” “小坏蛋!”隋孜谦深深的啄了她一口,道:“是皇帝有些太偏宠千氏了。” “徐袅袅废后以后,碍于她徐家女出身,让她进了黎家宗室佛堂苦修。云南那边空出一些缺,虽然那破地方我们看不上,但是好在天高皇帝远,实则是逍遥的地方,千家和李家都争抢呢。” “李家?”徐念念扬眉,话音未落就被隋孜谦堵住红唇,道:“怎么,想起向你表衷肠的秦家少爷了?” 徐念念觉得冤枉,白了他一眼,说:“这和李家有何关系。” 隋孜谦见她真不知情,知道她不曾打听,顿时心花怒放,说:“上次你不是听人说长公主家闹了笑话?” “啊?”徐念念愣住。长公主的母亲先皇后李氏娘家是镇南侯李家。自从皇帝登基后,李家渐渐重新起势,自然走的长公主这条线。可是,这和秦家有何关系。 “呆子。”隋孜谦盖住妻子的身子,右手顺着她光滑的背脊一路向下,指尖流连忘返在徐念念的翘臀上,最后用力一捏,眉眼沉了下来,整个人又要燃起熊熊烈火了。 徐念念吓了一跳,呵斥道:“大白天的,不许再如此!”这都什么时辰了,以后还要不要让她管理侯府,下人们怎么想啊。太难为情了…… 男人果然都是精虫上脑的动物,别看往日里正儿八经,折腾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她怎么就被襄阳侯给骗了呢。还当他是从不眷恋温柔乡的威武大将军,现如今快成要死在她身上的纨绔子弟了。 隋孜谦仿若读出了妻子的想法似的,忍不住笑了出声,道:“笨,我只对你如此啊,念念。上次秦家大少爷对你表白,我气得不成,有人投怀送抱还被踹走了呢。” “知道了!”徐念念懒得和他争执这些前尘往事,到时候这家伙有醋了,就会折腾她。 “起床吧。”徐念念催促。 隋孜谦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好奇!” 徐念念用力推开他,隋孜谦翻了个身。徐念念伸手揪过一件小内衣,一边穿着一边说道:“好奇什么?又不是我男人……” 隋孜谦见她的意思是自个是她的男人,就激动的坐起来。 徐念念见他又要“热情洋溢”,立刻伸出手捶了下丈夫胸膛,说:“你也别再试探我了,直说不成吗?秦家大少爷娶了李家姑娘?” 隋孜谦一把攥住她捶着他的小手,放在下巴处抵着,时不时亲吻一下,以示亲昵,道:“嗯,秦大少本是和李家五娘子有婚约呢。可是李家五娘子说是死了,谁曾想现在又活了?估摸着也觉得理亏,可是李家要起复必然是想和秦首辅家有关系呀,就透过长公主将李家七娘子送到了秦家大少爷身边。这七姑娘也着实胆子大,秦家大少爷差点被霸王硬上弓……” 徐念念顿时无语,脑海里浮现出秦子仕忧郁的脸庞。她想起他曾同她说过的话,一时间感慨世事无常。曾经念着的女人你以为他死了,这才放下心中事儿,她不但活了,连妹妹都主动送上门。 “难怪长公主风评不好,这种事情上赶着参与进来真是……” “不过你嫂子看着还成。”隋孜谦紧紧攥着妻子的手,亲着说道。 “你够了没!”徐念念实在是难为情极了,说:“起床吧,午饭点都要过了。” “念念。”隋孜谦缠在她身上,爱恋的蹭了半天,道:“我给你穿裙子。” 徐念念争不过他,算是允了。她看着伺候着自个非常妥当的丈夫也有些发愁,自从生孩子大病初愈以后,隋孜谦越发黏着她了,恨不得寸步不离,连她管家看账本也陪着她,长此以往,外人怎么想呢。夫妻感情太好吧,也是个问题。至少现在就有人认为,她红颜祸水,生生把朝堂大贤变成后院主力了。 两个人吃过午饭,门房递话,安南王拜访。 徐念念总算闲半日,躲了起来。 入夜后隋孜谦的状态就有些不多,徐念念主动帮他擦了擦头,道:“可是王爷过来说了什么。” 隋孜谦伸手将念念腰部圈住,用力的按向自个,喃喃道:“人心不古,你可不要变呀,念念。” 徐念念一愣,笑道:“女子哪里易变?多是被男人所伤,才会绝情。” 隋孜谦的额头蹭着她的腹部,说:“皇帝斥责了安南王……” 徐念念惊了,安南王一直和隋家交好,众多皇子里,皇帝对大皇子印象最佳了吧。 “安南王上折子参奏了桦贵妃恃宠而骄,后宫参政,败坏朝堂。” ……关于政事儿,徐念念是不愿意过多参与的。 “千家自知以色侍人终不长久,现在想从偏僻之地重新配置势力。有一房打算去云南。那本是先前指派给李家的。” 徐念念犹豫了一会,道:“当年隋家帮着皇帝清缴李家余孽,夫君和王爷真的放心李家离京?”若说皇帝斥责安南王,必然是安南王不愿意千家得势,可若是帮李家…… “这不一样。”隋孜谦耐心的解释道:“李家在军中有根基,我们防与不防,李家起势是早晚的事情。另外,李家又不傻,现如今得势的一房可不是当初嫡系。若没有先皇,他们这一房能出头吗?事情都有两面性,倒是不好说。但是于国家社稷来讲,千家这种蛀虫若是去了云南,云南必乱。况且云南附近山里有少数民族的匪患,可是碍于其身份,大家都是和平共处,千家去了,怕是会成为当地恶霸,包不起生出战事。” 徐念念明白了,说:“于是大皇子上折,却没想到皇帝中了千家女的毒,太深了吧。夫君,你是伤心吗?” 隋孜谦垂下眼眸,道:“宸哥儿于我,好像儿子一般。权利当真是可怕的东西,我没想到他会这般不给安南王脸面。” “你要进宫吗?”徐念念问道。 隋孜谦点了下头,说:“若他真变得彻底,我就带你回老家。京城的事情,不想管了。反正他也大了,自个做主吧。待日后真乱了,我再出来帮他。” “哎……”徐念念伸出手包容性的揽住他的脖颈处,哄孩子似的道:“孜谦,别太勉强。” “不会的。” 夫妻吹灭了烛火,紧紧相拥。或许是徐念念的怀抱异常温暖,隋孜谦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徐念念先醒了,低头看到隋孜谦的脑袋都扎在自个胸口处了,不由得失笑。不过隋孜谦毕竟是小时候就行军在外的人,非常敏感,徐念念一动,他就醒了。 “我去吩咐人准备早饭,你吃完再进宫吧。” 隋孜谦嗯了一声,右手眷恋不得的攥着她的手,道:“其实现在的日子我很满意。不用去想着必须要给兄长报仇,更不用去惦记隋家该有怎样的体面,长姐的儿子登基,长姐日子总不会太差,接下来,就是你和我,还有孩子们。咱们就这样过下去,真的挺好。” 隋家有后,嫡子成双,他对得起早逝的爹娘和兄长们了。 “我知道你满意着呢。”徐念念拍了拍他的手,说:“能放下就好。”她害怕自个的存在阻挡了隋孜谦的雄图大志。可是隋孜谦从小虽然是富贵锦绣衣食无忧,却是跟着兄长们随军队颠簸流离,此时才突然发现,勇猛半天争下的天下是黎的,与其如此,不如好好陪在家人身边,就这样一日一日变老,平常温馨。 徐念念起了身,回头冲他笑了笑,那笑意仿若是春天最美丽的花开了,摄人心房。 他弯起唇角,满足的像是一只吃饱了的猫。 142.第86章 襄阳侯进宫,那仗势自然永远是第一等的。 黎弘宸许久未见舅父,也有些念想,专门派了许世忠去正门迎接。 戳在皇帝身旁的康亲王黎行之见状,主动提出离去。 他在宫外还和隋孜谦迎面打了招呼。 现如今黎行之表面是不会得罪姐夫的,就是背后给他穿穿小鞋。反正皇帝也不乐意看到他们真的变得彼此要好,索性就看不上的处下去吧…… 隋孜谦对外人永远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尤其是皇家宗室子弟,没上过战场没打过敌人,就知道在京城地界蛮横,还挺自以为是胡断是非,他挺看不上的。不过碍于岳父岳母的关系,他不会迎面去打笑脸人。黎行之别招他即可。 两个人不咸不淡问候过,隋孜谦便随着大总管直奔皇帝的御书房。 黎弘宸还如往常般显得有几分兴奋,他下来迎接,微微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道:“舅母身体可是安康?舅父赶紧上朝陪朕吧……” 许总管见皇帝似乎有心里话要说,便退了出去,同时命令小太监守在外面,不许乱入。 隋孜谦望着玉面如冠的侄子,心头一暖,道:“皇帝已经是大人了,凡事儿已经可以自行决断。臣却是老了,只想回家陪陪妻儿。” 黎弘宸目光复杂的看着襄阳侯,说:“有时候也挺羡慕那徐氏,竟是可以令舅父如此。” 隋孜谦想起什么,道:“殿下不也是心有所属,应晓得情情爱爱,有些难以自控。” 黎弘宸料想到舅父会劝诫他什么,却没想到还是自个挑起了话题,不由得叹气,舅父就死舅父,姜还是老的辣么。其实关于感情,他是乐意主动和舅父倾诉的。 “大殿下来过我府上。”隋孜谦直言道。 黎弘宸愣住,不耐烦的说:“安南王嘴巴可真够快的……偏是去寻舅父告状。我还当舅父是念着侄儿了,说到底是来为他出头。” 关于安南王,皇帝多有不喜。至于原因,呵呵……他又不是傻子,就算以前不觉得,待掌握了权利以后也能查出安南王心底所求是何。居然敢惦记他的母亲,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隋孜谦见他眉眼有些厉色,摇了摇头,道:“皇上……”他的声音很沉,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黎弘宸待襄阳侯同他人不同,说:“真羡慕舅父,可以护住心爱的女人,还可以相守一生。” 隋孜谦叹了口气,道:“既然话已至此,臣便直言,听闻近来皇上对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多有冷落之意?” 黎弘宸怔了下,低下头,说:“别人不晓得,舅父是知道的。当年我是多喜欢尤画,可她的死,死的那么惨……令我悔恨不已。” “呵呵。所以,便通过苛待妻子来祭奠一个死人?”隋孜谦失望的看着他,道:“一个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臣和妻子可以琴瑟和鸣是因为两人之间再无外人。皇上自问能做到吗?况且,念念性子温和贤惠,绝不是任性妄为之人。”说起妻子优点,隋孜谦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不过徐念念性子柔和这种话,也就是隋孜谦自个能说出口。 黎弘宸一愣,道:“我……” “千尤画性子本非良配,若是不死,殿下早晚也会厌弃于她。可是皇上和贤妃的感情同皇后又有和关系?若是身为皇后娘家长辈,煜宝要不是嫁给殿下,隋家早就吵上门了。说到底千氏非嫡妻,还真不好论谁才是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 黎弘宸脸色尴尬,道:“舅父到底想说什么!” “臣只是想言明,身为皇帝,很难做到从一而终,但是至少要做到孝敬长辈,不妄自断言,善待跟过自己的女人,同时懂得爱护守护妻儿。” …… “舅父知道皇帝心痛,可是人死不可复生,若真是复生了,皇帝也未必会如此惦记。每个人都年轻的时候,谁都有第一次的心动,可是殿下是帝王,是一国之君,纠结于儿女情长又有何意义?千尤画最初心念秦子仕,若殿下不是皇帝,她又如何会变心。” “舅父!”黎弘宸脸颊通红,忍不住扬声道。他有些生气了……人都死了,舅父居然把千尤画和秦家大少爷的事情给翻了出来。 “忠言逆耳,可句句属实。皇后是殿下嫡妻,大皇子是殿下血脉,还望皇帝行事慎重。” 舅甥儿两个人都有些气重,彼此沉默。 隋孜谦恭敬的行了大礼,道:“臣本是在家沐休,实在是担心皇帝才唐突进宫。贤妃已逝,逝者安息。愿皇帝以朝廷为重,从于本心。”襄阳侯表现的极其客气,落在皇帝眼中却被隋孜谦毫不掩饰的失望情绪给弄伤心了。 隋孜谦没有再多言,很多事情都需要自个想清楚。 他离开皇宫第二天,皇帝下诏遣安南王离京,封地落在了云南。安南王是大皇子,封王后本应该就去封地,当年他是坚定的太子党,其他皇子又年幼,靠着太后娘娘的手段留在了京城。现如今让他去云南封王倒也说得过去,就是可惜了李家和千家的较量。 除此之外,皇帝还封了两个新妃子,分别是长公主驸马许家的一位嫡出女孩,她叫许韵宁,成了宁妃娘娘。另外一位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女儿,姓夏,叫做夏裳虹,因为有一个好嗓子受宠,人称虹妃娘娘。皇帝此举,有敲打千家的意思,同时吩咐礼部,筹办大皇子周岁宴。 隋孜谦听闻后,心头五味具杂。黎弘宸真的长大了,好歹可以听进去话。但是他为什么这般容不得安南王呢。隋孜谦对感情的事情并不敏感,难不成安南王对他大姐姐的心意,皇帝感觉出了?他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若真如此,那么安南王远离京城,倒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大皇子快满一岁,隋孜谦的三个孩子也正值周岁。 刚刚抵达苏州的大嫂子许三娘立刻送了当地特产令人捎回来,抵达京城正好是七月底。还有些好玩的物件,都是给两个孩子们的。徐念念看到后,心头很是满意,主要是嫂子有这份心,那么将来便可以和大哥相处好吧。 徐念念生孩子的时候是难产,无论是满月还是百天,都极其简单。有些委屈了三个嫡出孩子,现如今她身体大好,也打算给三个孩子大办周岁。 这一天,徐念念穿上一身粉色长裙,浑身打扮的极其艳丽。 隋孜谦一进步就晃瞎了眼,皱起眉头,道:“都当年的人了……” “你不喜我如此?”徐念念调皮一笑,命人又插上一根金色凤钗。 隋孜谦舔了下下唇,探头过去咬住妻子耳朵,附耳道:“念念淘气。你这么美,给我一个人看便是了。外面么,日后多学学岳母大人的装扮……” 徐念念脸颊通红,耳朵被他弄的痒痒,娇气道:“信不信我回头和娘说?你说她老气……” “我哪里敢如此?”隋孜谦右手揽住妻子腰间,说:“我扶夫人出去。” 两个人才走出院子,就和岫红遇到。岫红见怪不怪,犹豫上前道:“夏姑娘来访。” 徐念念一愣,瞄了一眼隋孜谦,说:“我先去和夏家娘子说句话可好?当初人家一路从凉州和咱们回京城,我这身子骨能撑下来,多亏了她帮我调理。” 这位夏姑娘就是当初在水云县看上徐雨诚的那位女大夫。不过后来了解到徐家身家背景以后,彻底没了那个念头,又因为徐念念怀着孕,她借着一身医术和徐念念处的非常好。 隋孜谦本就要去前堂应付贵客,自然不能久留后院。 他捏了捏妻子手心,轻轻亲吻了下妻子额头,道:“我去前面应酬。若是你后院应付不了,记得让四妹妹帮衬一些。” 徐念念轻笑,她夫君对于使唤四妹妹干活,一直很没自觉呢。 前阵子天气热,他带她去山里碧水,却又不想带孩子,然后就派人去请康亲王妃。她的四妹徐嫣嫣天天和康亲王斗智斗勇,一听说可以来侯府住,二话不说就过来了。后来康亲王也没脸没皮的硬是住到襄阳侯府,也是一对欢喜冤家。 “知道了,我们女人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徐念念责怪,踮起脚咬了口他的下巴。隋孜谦才算满意的离去。 徐念念望着丈夫愉悦的背影,忍不住和岫红唠叨着:“男人真是不能宠,越宠越回去,有时候我总觉得自个有四个孩子……” 岫红满头黑线,说:“夫人,冲夫人和侯爷这腻味劲儿,包不起很快就又会有娃了。” 徐念念脸色一白,道:“你别吓唬我!” 岫红撇嘴,主仆有说有笑的来到了待客大堂。 夏茉莉急忙行礼,被徐念念拖住。夏茉莉的旁边还跟着一名年轻妇人,她大着肚子,身材风韵,却丝毫不掩脸上的秀美光彩。 “妇人,这位是我的妹妹,夏芍药。” 徐念念见她是孕妇,立刻免了她的礼,吩咐人赐座。 夏茉莉道:“我们二人身份卑微,不好从正门给夫人贺礼。说到底几位小少爷也算是奴婢看着长大起来,特意来给夫人道贺。” 徐念念轻笑,说:“茉莉,你多虑了。对了,你们的药店开起来了没。” 当初夏茉莉随她进京后,寻到妹妹。隋孜谦见她妹夫有几把刷子,起了爱才之心,就没把他当成主犯处置。再加上他们这些人确实是被逼无奈,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处决了瘟疫之患,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隋孜谦索性将夏芍药的夫君给收编进通州大营了。 夏氏姐妹后来寻到爹娘,了解到两个庶出弟弟都死于灾患,唯一活下来的夏泽被徐雨诚介绍到凉州的晋山书院,这难得的机会,夏家自然不会把泽哥儿召回来,便嘱咐他好好读书,别辜负大家的期望。夏家几个人凑了些家当,在京城开了个小医坊。 后来生意不错,夏茉莉考虑到他们家亲戚大多数是西北那边的药商,不如在京城开个店,一方面供给自个的医坊,一方面还能靠地域赚些差价。 就是她的婚事儿,被耽搁下来。 徐念念想起大嫂子来信所托之事儿,直言开口道:“夏姑娘,我大哥去苏州上任,方差人送来了许多东西。说来也巧,这次是特意派徐岳回京的……”徐岳是大哥身边的长随,徐家家生子,老爷是徐家的管事儿。 夏茉莉一怔,脸上染红,犹豫道:“嗯。” 徐念念倒是愣住,没想到夏茉莉和徐岳看起来私下真是有来往呀。许三娘子自从徐雨诚说红红是恩人之女后,便忍不住好奇心去打探夫君的恩人。于是就知道了夏茉莉……这一深查不要紧,发现丈夫身旁的得力干将徐岳真没少帮夏茉莉跑腿。 夏茉莉也有些尴尬,说:“那个,当初来京城,初来乍到,谁都不熟悉。在水云县的时候,徐岳就帮我和弟弟不少忙,不过都是徐大人吩咐的,想必是念着我的恩情。” “嗯嗯。”徐念念笑了,若有所思。 143.第143章 夏芍药见姐姐欲言又止,侯夫人也没说的明白,忍不住开口直言道:“夫人,可是徐岳那头传过来了什么消息!” 徐念念一愣,看到夏茉莉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妹妹,想起自家那个磨人精徐嫣嫣,不由的感慨谁家都有个愣头青啊。夏茉莉年过十八岁,说亲上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索性她也直截了当的问道:“若是我嫂子有意为你和徐岳说亲,不知道夏姑娘如何做想?” 毕竟徐岳是徐家家生子,而人家夏姑娘就算现在日子不好过,那也是良民身份。再说凭借一家子的好医术,全家都可以重新来过。 夏茉莉脸颊通红,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夏芍药索性回话道:“我姐姐不讨厌徐岳大哥。其实徐大人前往江南前,就曾经来过我们家。只不过我们家现在事儿多,我怀着孕,爹娘身体也不好,我娘基本下不了床,父亲和姐姐看顾医馆,现如今忙活药店的事情,全靠姐姐一人撑家。我们家那口子在军营当差,帮不上忙。” “芍药!”夏茉莉真是没法说这个妹妹,能做压寨夫人还敢拿瘟疫方子和人谈条件的主儿,幸亏遇到了襄阳侯夫妇,否则早被官家吃干净抹脖子了。 “说到底,夏姑娘是觉得当下不宜离开家里,却不是觉得徐岳不成吧。”徐念念浅笑道:“当年在凉州城,我对姑娘多有偏见,心里挺过意不去。这件事情先容我和嫂子商议一下,若是徐岳等得起姑娘,夏姑娘可以愿意许嫁呢。至于徐岳身契,姑娘全然不用担心。我大哥是官身,徐岳在他手下当差也认得字,早晚要放出去,前程不差的。” 徐念念眨眨眼睛,说:“夏姑娘若不先定下,日后便宜了他人呀。” 夏茉莉脸颊通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索性跪地谢恩,道:“那全由夫人做主。” 徐念念点了头,道:“必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夏茉莉心里有些成算,她一点都不意外。好在此女并无怀心,于她大哥有恩,于她也多有助力,她乐意成全。 夏氏姐妹从侯府出来后,夏芍药不解的问道:“姐姐,今个不是来说岫红姐姐的事情,怎么最后落在你和徐岳身上了。上次徐岳从京城离开的时候,你明明是拒了他,为何又应下侯夫人呢。” 夏茉莉叹了口气,道:“咱们家两位弟弟死了,日后只能靠泽哥儿撑门面。他从小读圣贤书,必然要参加科举考试。我本是想招婿,自然会拒绝了徐岳。况且现在刚在京城站稳脚跟,家里哪里离得开我呢。我若是出嫁,你医术虽高,却性子冲动,医馆也好,药店也好,谁来经营?” “哦。徐岳虽然是家奴,却背靠徐府,徐大人那里注定日后平步青云呀,那岂不是肯定没法招婿进咱们家了。” “嗯。夫人既然和我提及,徐岳又抢了这次回京的差事儿,稍后必然还会来见我。徐岳年岁比我小一岁,他若真能等我两三年,此情我也不愿意付他。你问我为何夫人提及我便应了,因为夫人可以作此见证,不管日后如何,有夫人的话摆在这里,我这条性命也不足以被轻贱。” 夏芍药茫然的点了下头,道:“哎。搞不懂这些,只是女子在姻缘上都够艰难的。” “你还好意思说。若大壮没有通州大营的差事儿,要不是我遇到侯夫人,你们俩山匪出身,现在只会死路一条。当初太不明智了。” 夏芍药被姐姐说了个大红脸,说:“好在大壮本性不坏么,他功夫好,我信他早晚能闯出一条自己的路。” 夏茉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过倒也认同夏芍药的话。能在被欺压后聚齐一伙人马还活了下来的人也差不得那里去。若不是他们自身实力摆在那,侯爷也绝不会帮衬的。 “这是侯爷对你们的先期投入,日后若出人投地,别忘了这份恩情。” 夏芍药急忙好话道:“那是当然。多少认求之不得欠侯爷恩情呢,我懂的姐姐。不过秃子托你我之事儿又该如何回话呢。” 夏茉莉皱起眉头,说:“岫红姐姐是夫人最看重的人。其身份体面比一般人家小姐还难攀附,回头劝秃子死了这条心吧。就说你我二人来求了,被夫人拒了。” 夏芍药想起方才院子里伺候人的丫鬟们的体面装束,也知晓这个想法有些天方夜谭了。 她点了下头,道:“姐姐,我知道了,回头和大壮说清楚。让秃子死了这份心。” “还有他说的那些个胡话,也趁早不要传出去!”夏茉莉叮嘱,道:“侯夫人这头是咱们家立足于京城的根本。你我医术虽然可以,却是女眷,不能考太医院。父亲打算待药店的事情和亲戚那头商量好了,他日后打算试着去考太医院呢。” 夏芍药惭愧道:“姐姐和弟弟,还有爹都这般努力,我都不好意思了。” 夏茉莉戳了下她的额头,说:“咱们全家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你好好的去生孩子,别闯祸即可。” 夏氏姐妹走后,徐念念来到宴会地点招待客人们。现如今徐念念是京城最不能得罪的女人之一,其风头高度和后宫的桦妃娘娘同样的级别,所以别管事曾经的对头或者什么,全都是说着吉祥话,恨不得把侯府家的三个孩子夸成仙童转世。 徐念念笑着,不谦虚也不高调。 到了抓周的时候,老二老三两个小子,一个选了本书,一个抓了弓箭,最要命的是大丫头,左手举起了小刀。岫红咳嗽一声,故意推了推大姑娘旁边的算盘,然后大姑娘右手把算盘也拿起来了,却是死活不愿意扔下小刀。 岫红急忙贺道:“大姑娘日后这是要做管家娘子呢。”至于小刀,故意忽略掉。 徐念念看在眼里,不以为意。她现在心宽体胖,只希望孩子们健康成长,喜欢什么都不成。再说孩子才一岁,就算喜欢舞刀弄枪,该管也是可以管回来的。 前面得了消息,安南王缠着隋孜谦喝酒,道:“你看我们家老二如何?” 隋孜谦一怔,不远处安南王府的世子爷和嫡出弟弟两个小大人不苟颜色,一板一眼的坐在那。 “老二比你家姑娘大六岁,订个娃娃亲如何。” 隋孜谦顿时脸色一沉,道:“太闷了吧。” 安南王不屑道:“孜谦也闷啊,闷的会疼媳妇……” “可是六岁。”隋孜谦同情的望着安南王府的二少爷,道:“王爷真坑儿子啊……”他们家姑娘若是十六岁出嫁,岂不是要让人家熬到二十二岁? 安南王不以为意的说:“你若说成,我会看着他,不会让他沾女人的。” 隋孜谦一饮而尽,觉得这太残忍了。 这孩子知道他爹这么狠吗?儿媳妇还没进门呢,这颗心偏向的哦……不过隋孜谦不敢给孩子们私下做主,最后把大皇子黎弘贺都喝晕了,也没有说定下来。 入夜后,隋孜谦洗干净身子,腻味的蹭着进了妻子怀里,他右手揽住妻子柳腰,亲吻着念念,感慨的说:“大姑娘明姐儿还那么小,都有人同我提亲了。” 徐念念一怔,道:“谁那么不开眼,居然敢娶你闺女?” 隋孜谦没好气的笑了,说:“安南王黎弘贺。” 徐念念愣住,想了想道:“他们家两个男孩,倒是教育的不错。可是年岁大了些吧?最小的那个貌似都进学了吧。” “嗯,他想让他儿子等咱们家大姑娘。” 徐念念无语的说:“安南王妃能同意?” 六岁呀…… “怎么,你是嫌弃我老吗?”隋孜谦见她不屑一顾的样子,忽的受不了了。 他可不就大她这么多! 徐念念脸上一热,说:“可没人逼你要等我呀!”她赌气似的掐了隋孜谦大腿一下,道:“您老先生难道不是经验丰富?” 隋孜谦立刻蔫了,没事儿提这些干嘛。他一时恨上黎弘贺,说:“罢了,不答应他便是!” “哼。”徐念念冷哼,却是觉得自个亏了,道:“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跟谁!” 隋孜谦顿时闹大变大,女人心海底针,他打死也不敢去回味这些啊。 真是自作孽,他说这些干什么! 隋孜谦翻身把妻子压在身下,两只手不老实的上下摸着,喉咙沙哑的喃喃道:“跟你。记得住的就是跟你,跟念念……”他食指捏着妻子耳朵,不停的揉着,还往里戳进去,弄的徐念念耳朵发麻,浑身痒痒的不成,终归是沉沦在了丈夫的耳鬓厮磨之下,不再质问什么。 隋孜谦忘情的亲吻着妻子光滑的皮肤,彼此深爱的两个人共赴云雨…… “念念,我只要你。” 窗外,夏日的虫鸣声不绝于耳,两个大丫鬟开始烧热水。 侯爷不当差,整个人就长在夫人身上似的,恩爱异常,可也苦了他们晚上需要轮班熬着,今晚不知道会叫几次水呢。真是奇怪死了,往日里侯爷总是板着一张脸,亏得夫人受得了他。不过侯爷也是变脸高手,一遇到夫人,那目光就跟注了水似的,暖的不成呢。 144.全文终 次日,徐念念给嫂子回信知会了一声,便回娘家和母亲禀报此事儿。徐岳父亲是管事儿,娘亲也在府里办过差,后来身体不大好就放回去享福了。听说对方是女大夫,好歹是比丫鬟门第要高一些,所以没等徐雨诚回消息,徐老爷便做主放了徐岳身契。 关于是否要等夏茉莉,徐岳表示的比较坚决,徐念念便成全了他。夏茉莉对徐雨诚有大恩,于她又十分投缘,不管其心理是否有其他算计,于襄阳侯或者徐家来说,结交一户很上进又懂医术的人家没有坏事儿。 徐家出面给徐岳提亲,夏老爷应了,还托徐茉莉求到襄阳侯府上,打算让襄阳侯出个介绍信,他要去考太医院。 徐念念没想到夏老爷这把岁数还有此志向,不由得高看几分。可见夏家的医术,是真才实学的。可惜太医院不招女子,宫里懂点医术的女孩多是秀女出身,先是学伺候人的,后学的医术。 夏家经逢此大难,全家人心态都不大一样,非常努力上进,徐念念不介意帮衬一把。十余年后,夏老爷一把年纪却成为太医院医术第一人,备受同僚认同,于隋家起了大作用。徐念念回想起今日的一切,感叹世事弄人,凡事积善,总是没错的。 徐岳和夏茉莉的婚事儿定下,高兴的回江苏了。反正成亲是三年后,届时徐雨诚任满,徐老爷认为偏僻的三年县令经验,风花雪月的苏州三年为官经验差不多历练的可以了。有意让儿子正式进入京城官场为官,直奔户部。 隋孜谦休假满一年,被皇帝迫不及待的请回朝廷。恰逢漠北边界有异动,曾经驻守在漠北的镇南侯李家后代有意前往,云南地界没谋到,漠北可成行? 没想到隋孜谦离京心意已决,最后谋了个镇守漠北的差事儿。小皇帝虽然不舍,却也晓得自个要在京中当家做主,自然要消磨掉隋家留在朝中的印记。 于是隋孜谦爵位升一级,封为安国公,前往漠北。身为安国公夫人的徐念念,也成为了大黎历史上最年轻的超一品诰命夫人。 河北大营和通州大营彻底换成了皇帝自个的人。曾经掌管京中九门提督和禁卫军的安南王和隋孜谦都离开京城。一场新权贵彼此争锋的时代又开始了。 徐念念觉得这个结果不错,漠北天高皇帝远,日子更轻松一些。就是要远离京城,离开爹娘……再加上家中有一位高领待嫁大丫鬟,岫红。 徐念念和岫红情分不一般,在她眼里,岫红做官太太也是使得的,也不乏书香门第出身的秀才上门求娶,不过都被岫红拒了。 岫红爹是家生子,娘却是改嫁了。没想到有个愣头青拿着她娘写下的岫红生辰八字找上门,被襄阳侯府门房臭揍一顿。过了两日,前来道歉的却是夏家姑娘。 徐念念这才知晓,这个愣头青叫做王安山,父亲是猎户,去世的很早。他是岫红娘后来丈夫的亲侄子。当时家里遭了灾,岫红娘的丈夫去世了,这孩子还算是个孝顺的,给岫红娘送了终。 岫红娘觉得他人品不错,又加上觉得女儿是丫鬟,嫁给小厮还不如许配给一个白身。当时河南那头出事儿后,官逼民反,王安山有两把刷子,就和夏芍药的丈夫占了山头,然后进京在襄阳侯的安排下去了通州大营。据说前阵子还升了职…… 徐念念一听便知道这是个武夫,心疼岫红不已,问道夏茉莉,说:“我就纳闷了,王安山是如何认出岫红就是岫红的?” 夏茉莉见徐念念气的口不择言,就知晓这事儿八成没戏。 王安山身高马大,模样不难看就是头发少,在山上是二当家,大家都喜欢叫他二秃子。他求到夏茉莉的时候夏茉莉就是敷衍过去的,怕是徐念念下狠心弄死秃子也是可能的。 没想到这人太执着,居然登门来寻了。但凡有点匪气的男人都挺认死理的…… “夫人,实不相瞒。当初刚进京后为了妹妹妹夫的事情没少麻烦侯爷,夫人怀着孕,我便只能通过岫红姑娘递话,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后来我妹妹妹夫被捞出来的时候,夫人赐给我们东西,都是岫红帮忙送来的,况且奴婢是大夫,岫红也有些事情问询我,来我家过几次。” 徐念念了然,这世上女大夫本来就少,她都挺稀罕夏茉莉,何况是岫红了。估摸着是咨询身体方面的,毕竟是女孩子,没有不在乎自个身体的。岫红和夏茉莉交好也能理解。 “我后来忙于医馆,妹子芍药却是怀孕了,就闲了下来,她同岫红聊的好,一日被秃子,就是王安山撞见了。主要是王安山一直知道他媳妇叫岫红,耳朵后面有个痣,是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的。若是这辈子碰不上也就罢了,偏偏碰上了,岫红姑娘又生的那么美,于一般少爷人家估摸着不觉得什么,那王安山是个山里头小子,于是犯上相思病了。” 夏茉莉怕徐念念生气,急忙解释的说:“奴婢知道姑娘和岫红姑娘情谊,自然认为是不妥的,于是就糊弄了过去。可没想到王安山不死心……” “咳咳……”屋子的屏风后发出一阵女子的咳嗽声。 徐念念脸上一热,这岫红,她让她好好听着,这咳嗽上了是怎么回事儿? 夏茉莉聪慧,立刻了然。八成岫红自个都搞不明白,这是借主子想要问个清楚。可若是如此,岂不是说岫红姑娘自个是有些想法的? 徐念念不自在的又和夏茉莉聊了一会,便遣她离去。 岫红从屏风后走出来,道:“夫人,奴婢决定了,就这个王安山吧。” 徐念念蹙眉,心疼道:“一介武夫,岫红,你别因为你娘的话就……她也没养过你,我倒是帮你相看了几家……” 徐念念话音未落,岫红打岔道:“姑娘,武夫挺好的,心眼少,规矩也少!那人我见过,身子骨不错,可以跟着侯爷去漠北。这是第一个前提。他若是留在京城我肯定是不嫁的。但是他若是肯和我们走,我和他就能成。”她停顿片刻,继续道:“我娘这辈子对我应该是有愧的,她若是认为王安山成,想必人品不会太差。至于他是否对我好么,我这被子跟着夫人,就是最大的依仗。待到了漠北,想治一个王安山还谁敢说个不字?” 噗嗤,徐念念笑了。岫红还没嫁呢就一副王安山敢招惹她半分,就让侯爷弄死他的气势啊。于是岫红和王安山的婚事儿就糊里糊涂定了下来。连夏家姐妹都觉得惊了……至于王安山,以前是跟着叔叔婶婶走哪去哪,如今自然是跟着媳妇指哪打哪儿…… 徐念念让襄阳侯召见过一次此人,挺实心眼的,便彻底放了心。女子嫁娶,没必要图什么虚名,关键是对方有一颗想要善待你的心。 自从听闻皇帝升了襄阳侯为安国公,还要外放漠北,徐柳氏和徐嫣嫣便日日登门看望徐念念。三个女人说着说着就能哭起来,其中以徐嫣嫣尤其为甚。 徐嫣嫣九月份怀了孩子。这又是一场乌龙事件。 曾经跟着黎行之的老奴才一直对徐嫣嫣不太满意,当初因为阿雅失踪的事情黎行之处罚了他,却没有弄死。现如今看着小主子为了徐嫣嫣变得卑微,就设计了黎行之奶婆婆的女儿黄丫爬床。他们仗着陪小主子曾经度过生死,一心想要生米煮成熟饭,没想到黎行之没被下药成功,反倒是他一心讨好夫人,什么好吃的都先禁着徐嫣嫣品尝,然后徐嫣嫣就中了春/药。 据说两个人大战了两天两夜,还是徐嫣嫣主动扑倒黎行之……最后就变成黎行之是遭受了徐嫣嫣的魔抓受害者。徐嫣嫣发现房事儿貌似没那么难以接受,两个人渐渐破冰,黎行之本想着再接再厉,摩拳擦掌,努力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的时候,徐嫣嫣怀孕了。 ……于是康亲王还要继续素着。 徐嫣嫣却是怀孕初期,反应极大,心情不好,还要承受姐姐离京,整日以泪洗面,搞的黎行之也是回家就哭,两个人比着谁更需要被可怜。 徐嫣嫣的管家能力徐念念和徐老爷都不抱希望,给主子下春/药的事情都能成! 徐念念和父亲一商量,临行前挑了个老嬷嬷送到康亲王府,帮衬着徐嫣嫣管家。 九月底,他们要趁水路不结冰前离京。为此错过了大皇子的周岁宴。 九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渐渐变得冰凉,道路两旁的树木是一片金黄色,徐念念抱着孩子坐在一辆特大的马车上,隋孜谦交代完毕也腻味上了车,死活不肯骑马。 一时间马车内部显得特别拥挤。 出城门前,突然被谁拦住,徐念念掀起帘子,不由得怔住,那张俊逸非凡的年轻脸庞,岂不是当今圣上,黎弘宸吗? 他穿着便服,身后跟着两三侍卫,骑着马拦住了车队去路。 徐念念攥了攥丈夫的手,道:“去道个别吧。” 隋孜谦一怔,淡淡的嗯了一声。 隋孜谦走了过去,黎弘宸跳下马奔了过来,像个孩子似的投入舅父的怀里,哽咽道:“真的就不能留在京城吗?” 隋孜谦身子一僵,轻声道:“宸哥儿,你长大了……” 所以到了他们都要退场的时候,否则便会成为阻碍。 黎弘宸咬住下唇,哇的一声就哭了出声,他心口痛着,此时此刻体会到了渣爹父皇复杂的心情。他甩甩头,吸了吸鼻尖,道:“舅父记得给朕回信。” 隋孜谦笑了笑,说:“那是必然的……”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一步步走向马车。 没有回头…… “舅父!” 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嗓音,隋孜谦依旧是坚定的上了马车。在他进入车内的一瞬间,所有伪装都卸下去,一下子投入在妻子的腿上,咬着下唇,一字字的重复道:“我带了他、十年。” “孜谦。”徐念念轻声唤他,低下头亲吻着丈夫墨色的长发,说:“至少,现在离去,你们记得的都是彼此的好。” “是啊……”先皇何曾不是看着他长大,然后呢?权利让彼此变得面部全非,谁的感情在开始的时候不是最好的。 马车起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至少他还有爱人陪在身边,说到底,隋孜谦觉得自个很幸福。他枕在妻子的腿上,右手攥住她的手贴在自个的脸上,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徐念念轻轻一笑,低下头亲吻了下丈夫的额头,坚定的说:“你活我活,你死我去。” “念……” 千言万语化成一个字,她是他的心头最温暖的存在。 南城门外,一阵风起,落叶缤飞。小皇帝黎弘宸眺望着远处,一动不动,心如刀割。他出生的时候父皇和母后还好,后来千氏受宠,他从父皇的心尖尖变成地上的一粒尘埃,那时候,陪在身旁的便是舅父。至于母后,忙于后宫争斗,又如何顾得上他呢? “舅父……”黎弘宸心口轻轻一念,闭着眼睛沉默良久,猛的睁开,目光变得清冷锐利。一个人的京城,更要学会坚强,莫变成父皇那样的人! “皇帝,是否要加衣?”侍卫提醒道。 黎弘宸摇头,说:“回宫吧!” 侍卫微微一怔,那一瞬间,忽的发现,皇帝的气势似乎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了…… 潮起潮落,日新月异。建元盛世,正式开启。 全文终。 145.番外 十四年后,建元十七年。 官道上,一名身着藏蓝色绸缎料子长袍的俊秀男子牵住马车上的缰绳,使劲一拉,停了下来。旁边的侍卫立刻迎上去,道:“大……大公子,怎么了?” 俊秀男子鸭蛋脸,明媚善目,发丝如墨,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淡淡的说:“远处乌云密布,风又是西北向,我们在附近留宿吧。”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低沉,隐隐令人觉得不对劲。 侍卫不疑有他,立刻执行命令。 “旁边有个茶店,不如先喝杯热水。”一位老嬷嬷从马车下来,走到男子马旁。她想起离开漠北前夫人的嘱托,大姑娘上个月来了月事儿,定要精心伺候,万不可劳累。 “许嬷嬷怎么出来了,您昨日不是着凉咳嗽,还是回马车上吧。” 许嬷嬷叹了口气,温柔的看向眼前女扮男装的安国公府大小姐,隋煜明,心疼道:“小主人穿的也少,怎么不做马车。赶了多半天的路,快快下来喝点热水吧。” 隋煜明熬不过嬷嬷祈求,跳下马将缰绳扔给小厮,点了壶热茶。 “在这里住上一名,明日早点走,估摸着傍晚时候入京。” 她算着时辰,仰起头看向侍卫,道:“王叔叔,京城是比江南还要繁华吗?” 王安山愣了下,摸了摸头,直言道:“我其实也在京城就待了一年多。然后遇见你岫红婶婶,心都被勾跑了,就随她去了漠北,对于京城印象并不深刻。就是觉得哪哪都是做官的,处处透着几分贵气,稍有不慎,就把小命交出去了。” 被点名了的岫红婶婶从背后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说:“胡说八道什么呢。去漠北就去漠北,勾个什么啊!”这家伙说话老那么直接粗鲁,污了大小姐的耳朵。 隋煜明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拉着岫红入了座,道:“王叔恨不得天天都要提他当年追求婶子那点事情,谁不晓得婶子是王叔叔的心头肉呀。” 岫红无语的看着自家大姑娘,也是想哭了。 他们家大小姐抓周的时候就拿了小刀,后来去了民风开放的漠北,立刻撒了欢。偏偏她是三胞胎老大,占了嫡长,两个弟弟学的她都要学,实在是令人觉得不省心。 反正隋家大姑娘的名声在漠北是说不到亲的,这不趁着太后娘娘五十岁大寿,发去京城了。不过唯一令岫红欣慰的是,他们家大姑娘对于感情的事情看的特别清楚,倒是个心灵剔透的女孩。 片刻后,果然下起了大雨。偏偏附近没有客栈,倒是寻到了一户人家。可惜已经有人提前借宿,他们虽然不是大部队,可也有十余个侍卫随行,一般人家如何撑得下呢? 侍卫长李诚过去探路,这户人家庄子很大,却透着几分阴森。 后院,有一件小屋子亮着烛火,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子坐在书桌后面,敲打着几张纸,道:“确定是大皇子的人吗?” 旁边站着的灰衣服男子犹豫片刻,道:“皇帝正值壮年,大皇子却也十五岁了,按常理,此事值得推敲。” 男子想了下,说:“我是给皇帝当差,既然如此,全部呈上去,让皇上自个判断吧。” 那几封信函,虽然看起来像是东宫笼络江南官员想要搂钱的样子,而是也不排除是大皇子身边人自作主张,或者是其他妃子陷害。毕竟建元盛事,后宫子嗣丰盛,自从建元三年开了选秀以后,现如今皇帝共有八个儿子五个女儿,公主皇子什么的都不是稀罕名头了。 “今日的雨不晓得明个能不能停,过几日便是太后五十岁生辰宴,主子要准备充分呀!” 男子撇撇嘴,哦了一声。 幕僚见他兴致缺缺,调侃道:“玉郡王不用担心,过不了几日安国公府嫡长女就要进京了,到时候若是彼此不合适,怕也会有个说法。王爷那头自然不会再逼郡王……” 原来眼前的冷峻公子是安南王黎弘贺的二儿子,黎敏玉。 他十二岁时替世子哥哥进京,初时陪大皇子伴读,后来皇帝见他性子沉稳,还热爱武学,就提到身边当差,现如今是御前带刀侍卫兼禁卫军副统领。二十岁护驾有功,被皇帝赐封爵位,毕竟他尚未成亲,又做不得世子,实在是没法有其他奖赏,这才有了据王头衔。 说起自个的成长史,黎敏玉那是一把辛酸泪。十二岁初/精来临的时候,他怀揣一颗懵懂热血的心差点大丫鬟探索男女之道,最后丫鬟死了,他还被爹抽个半死。后来进京,父王拍了四个心腹跟着,专管他男女设防在之事儿,大大小小被恶心数回,现如今他对女人都没兴趣了,到时候子嗣生不出,看他爹后悔不后悔! 真纳闷了安国公府的女儿就那么好?他爹就必须让他娶,否则宁可毁了他一辈子的姻缘! 思及此,黎敏玉心头实在无法对隋家姑娘有任何好感,让他沦落成了爹不疼,娘没法爱,二十一岁的老男人了至今还是个处儿……最要命的是经历过这些事情以后,他对那事儿也没了冲动,于女色不甚上心,只好用不停的差事儿麻痹自己,实在是太憋屈了! “郡王,外面有人投宿。” 黎敏玉心情正不好呢,摆摆手道:“轰走。”方圆几百里是荒郊野外,这庄子还是属于皇家的,并非是普通住户。 侍卫退出去后又折返回来,道:“对方递了腰牌,居然是漠北安国公府的人马。他们说希望庄主腾出一间房来,日后必有重谢。” 幕僚和黎敏玉同时愣住,犹豫道:“你把腰牌留下,外面侯着。” 黎敏玉神情有些恍惚,看向幕僚,说:“萧叔,不会是骗子吧。” 萧氏摇头,道:“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半日的路程,装成谁家不好?偏要装成漠北安国公府的人,主要是没必要呀。” 黎敏玉心情复杂,萧氏作为当年进京的四大心腹之一,自然是晓得老王爷的心思。不过这事儿外人决然不知,关键是人家安国公从未许婚。这是黎敏玉心头第二大伤害,合着很有可能他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完全是他爹一头热。 “给他们的女眷腾出两间上房。”黎敏玉有了决断,道:“他们家领头要过来道谢吧?” 萧氏浅笑,却是不愿意戳穿主子心事儿。 隋煜明一进院子就察觉出有些不对,身旁家丁个个身材高大,纪律严明,最要命的是,没有一个丫鬟啊。不过人数不多,她提醒了下王叔叔,道:“待会我和叔叔一起去见主人。” 王安山痛快应声,岫红却是掐了他一下。真当他们家大姑娘是男人啦…… 隋煜明带着王安山和侍卫队长直奔主屋,她男装习惯了,举手投足透着几分贵气,并没有任何违和感。再加上隋煜明生的俊美,面容白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弯的,特别讨喜,基本上是老人孩子都喜欢的类型。 所以黎敏玉和幕僚萧大人看着一位迎面走来的倜傥少年时,就好像如沐春风,令人特别舒服,实在难以生厌。 “隋某谢谢公子收留。”隋煜明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远处这人,面容冷峻,眉眼锋利,若是一般人会觉得敬而远之,偏偏她爹就这样,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言谈间客气有礼。 黎敏玉心里有事儿,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倒是显得态度有些凉薄。隋家公子生的这般俊俏,想必姑娘也不会丑。他们家姑娘丑不丑和他有什么关系? 黎敏玉莫名心虚,脸上热起来,他害怕露馅,一直故作疏离。 隋煜明感觉对方不好接触,不过看起来倒是很正派,她还真怕对方想和他们接触呢。既然如此,不过就是一晚上,他们精心留人守夜便是。 双方客套两句,隋煜明就退了下去。她都累了,只想找个床躺下睡觉。 隋煜明离开了,黎敏玉却是心潮起伏,无法平静下来。 萧氏捋了捋胡须,道:“这位大小姐气度倒也是光明磊落,自信坦荡。” 黎敏玉愣住,仰起头道:“什么大小姐。” 萧氏莞尔一笑,真是当局者迷啊。他直言道:“这哪里是什么公子,分明就是个女娃娃。” 黎敏玉顿时脑袋一蒙,眼前浮现出方才那个俊美公子分外明亮漂亮的眼睛,甚是顽皮可爱,好像柳絮拂过心头,令人痒痒的。 姑娘家家,大半夜穿着男装到处晃荡就算了,还嘻嘻哈哈的成何体统!也就是碰到了他,否则被人吃了都不晓得!黎敏玉没来由的有些气了,恨得牙痒痒,还要佯装无所谓。 萧氏一把年纪看着好笑,至少主子看起来并不讨厌隋家大姑娘啊。 他之所以一眼看出对方是女孩并不是眼神多好,而是提前打探到消息,此次进京的队伍并无隋家男丁,那么眼前这般水嫩的公子就显得蹊跷了。 话说回来,大姑娘生的真好,倒是显得从未经历过女色、整日里被皇帝当小苦力使唤办差的郡王爷有些呆了。若是人家看不上他们家主子,这可咋办? 虽然说老王爷说了若是真不成,是要允主子另谋婚事儿的。可是您老先生从儿子六岁开始,就耳提面点的说了十几年,你要为隋家大姑娘守着身子,憋坏了的主子当真还能对别人有想法吗?怕是虽然心里骂着隋家大姑娘,却也等着那一天,娶回家自个的小媳妇! 否则这些年都白憋了! 146.番外终 次日黎敏玉起的甚早,他在院子里晨练完毕,特意洗了个澡,头发梳起来,换了身新衣裳。对着铜镜站了一会,方才满意的扭过身。正好对上萧叔调侃的眼神,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脸颊通红。 萧叔善意的提醒他,道:“隋家那边打算早走,我方才派人递了牌子,邀请一起回京了。况且咱们家说到底和安国公府关系甚亲,想必隋家大姑娘会允的。” 隋煜明盯着帖子一看,说:“岫红婶婶,昨个遇见的那位公子,居然是安南王的二公子呀!”安南王曾经去过漠北一次,那一年她十一岁,还收了好些贵重的礼物。当时只觉得这位王爷浑身仙气,据说打算等儿女姻缘配定,就真要出家了。 岫红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此次进京的终极目标,岂不是就有一个相看玉郡王吗? 她好心提点,道:“安南王位居云南,手握军权,皇帝当年宣了他的世子爷进京。后来送进京的是二公子,现如今这位二公子黎敏玉在皇帝手下当差,备受重视,因为年纪很小就进了京,跟皇帝半子差不多,一年前,被封了郡王。” 隋煜明好笑的看着岫红,说:“婶婶,你知道的好细致呀!” 岫红心虚的戳了下明姐儿额头,道:“安国公府和安南王府一向交好,此次你进京,多个依仗又不是坏处。玉郡王好歹领着实权差事儿,咱们同他一路,或许进京还快些。” “那就允了吧。”隋煜明兴奋的说:“我还挺想早点见到外祖父和红红姐的。”说来也怪,徐家就红红一个女孩,隋家也就明姐儿一个女娃,徐念念后来又生产三次,全是男孩。于是红红和隋煜明关系甚好,两个人经常通信。家里都是不解风情的男娃子,姐姐们很是忧伤…… 一路上,黎敏玉像个闷葫芦跟在隋煜明身后,见她墨色的发丝被风吹起,整张脸都透着几分青春洋溢,对比之下,他是不是真的有些老了? 黎敏玉下意识的自卑了…… 快进城了,他们被守城兵拦在城外。隋煜明直接看向黎敏玉,叫了一声:“敏玉侄儿?” 黎敏玉差点吐血,隋煜明见他不爱说笑,就起了逗弄之心,偏要从太后娘娘那头论起辈分,他父亲安南王是隋煜明的表哥,也是要和皇帝一般叫安国公一声舅舅的。于是,他就成了便宜侄儿,这姑侄儿能做亲吗?父王当时到底怎么想的啊…… 思及此,他就更气了,早晚有天把小媳妇压在身下欺负,让她喊他侄儿,喊个够!一想到可以欺负姑姑,还是这般玉面如冠调皮可爱的小姑姑,黎敏玉被压抑了许久的小弟弟莫名硬了抬起头,又有热血激情了! 他红着脸没好气的斥责了一顿守城兵,然后把腰牌一递,大爷似的带着隋煜明一行人进了城。 隋煜明杨着下巴,挑眉一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道不明的风情。明姐儿在漠北长大,同黎敏玉认知的女性相差太多,尤其是和她娘比……黎敏玉浑身莫名打了个寒颤,灰溜溜的就追了过去,全然忘记自个身上尚有差事儿,理应第一时间进宫复命。 这骂了许多年的小丫头,此时真是勾的他心里七上八下的。隋煜明骑马有些快,差点撞到一户卖糖的小姑娘。她吓了一跳,急忙跳下马安抚对方,她娘亲这方面管教几个孩子极严,从不能做欺霸的恶事儿。 小姑娘一抬头,映入眼帘的男孩俊美的不得了,只觉得脸颊通红,话都不会说了。 黎敏玉看在眼里,眉头紧皱。小小年纪不学好,先是女扮男装,现在还当他面勾搭起小女娃了! 黎敏玉尚未来得及动怒,远处一匹急速而来的烈马,上面坐着个玉面小郎君,扬起鞭子霸气道:“让路,让路!” 明姐儿揽住小姑娘本是在马路中间,她吓了一跳,急忙拉着女孩躲到一旁,可是糖车确实被对方掀翻。为首的男子停了下来,不屑的扫了一眼他们,吩咐身旁的侍卫,道:“赔钱。” 他话音刚落,却是一眼看到了黎敏玉。 黎敏玉蹙眉,冷哼道:“世子爷眼疾怕是还没治好吧。” 被唤作世子爷的男子也是挑眉,看了一眼被他护在身后的卖糖妹,莞尔一笑,道:“呦,玉郡王这是唱的哪出戏,难不成我撞到了你心爱的姑娘。既然玉郡王在呢,这钱就不用赔了吧。” 黎敏玉刚要开口,隋煜明已经抽出身后的鞭子,抬起来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将对方的马腿拉住用力一扯,那马儿就跪倒在地,然后小公子没坐稳翻了出来。 噗嗤,旁人笑了,黎敏玉见对方栽了个狗□□,也不由得无奈一笑,回头看向隋煜明,略带宠溺的口吻道:“煜明……兄何必动怒。” 隋煜明从来是直言姓名,她也不怕黎敏玉知道,反正两个人早晚要见面的。她浅笑,唇角维扬,她才没生气呢,不就是看笑话么。 她根本懒得搭理那跋扈的纨绔子弟,从怀里掏出银钱,递给卖糖妹,说:“车翻了,怕是糖回家重新烧。这些银钱你莫要拒绝,总归是我先前没看到你,惊到了。” 小姑娘心花怒放,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温文儒雅还满身香气的美少年呢。 黎敏玉也看得发痴,恨不得自个就是那个被明姐儿抱在怀里的卖糖妹。 小世子拍拍身上灰尘,愤怒的走了过来,待听到黎敏玉唤对方煜明的时候吓了一跳,惊恐道:“你、你不会是隋煜明……”表姐吧。他生生咽回去了后两个字。 隋煜明此时跳上了马,她往下探着身子,收起的鞭子把子往下一伸,正好抵住了小世子的下巴,仔细看了又看,说:“滋滋,康亲王世子吗?你和画像上的倒是没多大出入,可是来城外接我的?当真是给姐姐一个大惊喜!” 世子爷随着她的动作下巴被敲了起来,顿时觉得被侮辱了!可是偏偏人家坐在高头大马上,他比较悲剧的浑身是土刚站直了身子,然后等他反应回来的时候,隋煜明已经挥鞭扬长而去,不忘记爽朗的喊他:“我先回外祖家,再去看望四姨……” 小世子很是悲愤,可是不管是明表姐还是讨人厌的黎敏玉都不见了踪影。想起方才明表姐调戏他似的动作,小世子顿时好想哭。 隋煜明抵达京城的第二天就出了名。先是因为她是被黎敏玉亲自送回家的,黎敏玉啊……那个房中没女人伺候从不去烟花场所被严重怀疑是断袖的京城年轻子弟第一人得黎敏玉呀。然后,他还教训了京城最混小恶霸,康亲王府的世子爷!据说是抽了……她居然用鞭子抽了康亲王府那个混不吝的世子爷……的马。至于后面那个马字,传来传去就没了。 世子爷丢了面子,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黎行之气的快吐血,当年隋孜谦在京城就是压他一头,怎么他们家闺女来了就敢抽他儿子啊。 康亲王夫人徐嫣嫣却是乐呵呵的回了娘家,去看嫡亲的外甥女去了。黎行之追着她一起走,每一次夫人出门,他都怕她不回来了,所以坚决同行。 徐嫣嫣听闻儿子被抽了,特别高兴的说:“我就说唯有姐姐的女儿才可以管得住那臭小子。明姐儿可是我命中注定的儿媳妇……” 黎行之眼皮跳了下,心头仿若在滴血。安国公一家子简直就是他的噩梦,难不成还要让儿子也笼罩在安国公府的奴役下呀。不过他不敢招惹夫人生气,一路哄着回了娘家。 至于儿子,自求多福吧。 黎敏玉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隋煜明就名响京城了。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康亲王妃甚是看重明姐儿,意欲求娶她为世子妃。还美其名曰,女大三,抱金砖。而那个混小子痛定思痛,决定为了娶表姐痛改前非! 黎敏玉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慌了神,立刻进宫见皇帝去了。 然后等众人离去,自个往御书房一跪,道:“皇上,上次皇上说允臣一个心愿,现在求的话还算数吗?” 皇帝愣住,看向堂侄儿,说:“说吧,什么风吹来了,你难得开口求恩赐。” 黎敏玉犹豫再三,有些无从开口,索性直言道:“臣看重隋煜明了,想要求娶她做媳妇!” 皇帝傻眼,这……可真是直接啊。 黎敏玉脸颊通红,道:“臣年岁不小了,还请皇帝隆恩浩荡,推臣一把……” 皇帝盯着他看了良久,不由得笑了出声。 他闭上眼睛,想起十余年前,安南王离京也曾进宫求取旨意,还拖着安国公隋孜谦一起进宫,说的便是他的二儿子和明姐儿娃娃亲。 不过最终舅父不肯点头,其实是怕舅母发飙,自个做不得主。 安南王晓得为人母亲最在乎的是什么,直言别看他儿子年长明姐儿六岁,他定会留下儿的处子身等明姐儿…… 真没想到啊,当时以为的是戏言,这些年后,一切竟是走向了它原本的轨道。大哥的那份心意,他曾经极其厌恶,可是十多年过去了,他也不再是当初意气用事的少年天子,却忍不住觉得心疼。问世间请问何物,却多是让人失了分寸,舍掉性命。 黎敏玉这个侄儿他还是很看重的,这孩子有多干净,他非常清楚。安南王所做一切,安国公又怎么会不知道?此次肯让隋煜明进京,多少有相看的意思。 其中唯一不知情的,怕还是当事人明姐儿…… 皇帝写下一道圣旨,扬手逗了逗黎敏玉,说:“三个月,明姐儿愿意点头,这旨意就下发。现在是四月份,七月份若有了决定,安国公还可以趁着夏日进京操办。” 黎敏玉心头一紧,脸颊通红,急忙谢恩。他等了她这些年,明姐儿只能是他的…… 皇帝望着黎敏玉远去的背影,眼睛眯了起来,凝望良久。 莫名就湿润了眼眸,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曾几何时,他亦如他,心中唯有那一道曼妙的身影,曾以为,天荒地老,他与她缠绵。可是如今时过境迁,只叹这大黎江山,婀娜多娇,他既然选择了守护这份基业,就再也没有资格守护所谓情情爱爱。 哎……算了算日子,三个月……舅父,终于要回京。 “皇帝,皇后娘娘求见。”许大总管恭敬道。 黎弘宸一怔,道:“宣。” 隋煜宝吩咐人递上凉茶和糯米饼,道:“臣妾亲手做的。”她眉眼弯弯,目光清明。 黎弘宸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叹气道:“可是为了大皇子。” 隋煜宝咬住下唇,摸了摸肚子,道:“许是我最看不开的那几年,这孩子性子终归溺爱了。” 黎弘宸心头一紧,走下大殿握住了她的手,说:“煜宝,你我都曾儿时年少,草率冲动,现如今是老夫老妻,朕不愿意欺你,反倒是落了下成,大皇子的性子,不易为君。” …… 隋煜宝大脑一空,她不知道该庆幸皇帝的磊落,还是该说他凉薄。 “我打算给老大和老二封王出京。”黎弘宸淡淡的说:“小三六岁,是你的儿,我亲自教养。” 隋煜宝心知这是让她放宽心,他许她的儿做储君。唯独老大,这孩子来的太早,皇上正是壮年却大皇子已然成年,还不自知的把手伸的太长了。 “他是在母后身边养大的……”隋煜宝半闭下眼睛,当年开选秀充盈后宫,这孩子她没怎么带。况且那时候她和皇帝都不够成熟,连带着应付后宫诸多事宜,对孩子疏于管教。 “煜宝,母后亦不看好他为储君。” 他唤她闺名,令她不由得动容。 “母亲在后宫沉浮多年,却始终记得,她是我的母后,煜宝,你可记得,你是我的妻子。”黎弘宸定定的看着她,道:“我亦是你的丈夫。” 隋煜宝垂下眼眸,知道近来大皇子表现太差,终归是惹了黎弘宸。其实黎弘宸算得上是明君,这些年来亦对女色淡了许多,将目光着眼于朝政国家。 每一个皇帝是不是都要经历这般成长,懵懂,自负,醒悟。有的人一时失控,在自负中沉沦。有的人像是黎弘宸这般,成为一代帝王。 “大皇子占嫡长,总归不好安置。”他淡然开口,碰触到隋煜宝的担心的目光,伸出手缕了下她耳边的发丝,道:“若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 他的意思是,大皇子封王以前,必然是要被抓大错处,否则留下隐患。日后立小三为太子的时候还要和大臣们扯皮。 好在,黎弘宸念旧,她知道的。大儿子的性命,无需挂心。 “若他真老实,一切不至于如此。”黎弘宸垂下眼眸,说了句粗话:“毛都没长齐呢,就学人家风花雪月,欺世盗名。” 隋煜宝低下头不欲多言,大皇子在江南办差笼络朝臣收受贿赂的事情她已然听闻。嫡长的名声,皇太后的溺爱,黎弘宸对隋家的尊重,终究是让孩子失了平常心。 “舅父要回来了……”黎弘宸眼底染上几分喜色,道:“若是可以,朕想留下他做皇子太傅,教导小三。” 隋煜宝一怔,轻轻笑了,道:“那自然是好的。”隋孜念对皇帝影响甚大,黎弘宸没走上先皇那条路也对亏了舅父的存在。可是照她看,舅父是不会留下来的。 皇帝扬起下巴,看向远处,眼底露出期许的目光。记忆中那张冷漠却透着坚韧和宠爱的眼神,现在想起来都这般清晰。 他真的很希望玉哥儿可以顺当的娶了明姐儿,不负父愿。年过三十,却觉得仿若知了天命,他希望这世上尚有真情永在,算是了却心底遗憾。 属于他们的故事已经完结,孩子们的人生却刚刚拉开帷幕…… 年轻的时候真好,可以放肆挥霍,勇敢去爱,用全部的生命,护住彼此。 好像舅父舅母那般,一生相依,永世不分离。 他攥住了皇后的手,彼此对视一笑。 至亲至疏是夫妻,但若可举案齐眉,相互敬重扶持,难道不是一种温暖? 她于他,终归是最信任的存在。 番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