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皇榜中状元后我无敌了》 第一章 重生 “顾公子,快到进宫参加传胪唱名的时间了,您起了吗?” 顾洹缓缓的睁开眼睛。 唱名,这不是几年前的事情吗? 再说,她不是死了吗? 顾洹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入眼是一件粗布长衫,已经被洗的有些发白了。 她指尖微微颤抖。 这是娘亲临终前给她做的最后一件衣裳!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有些踉跄的跑到了镜子前,里面是一张白净略显秀气的脸。 外面的小二又继续急促的敲门。 顾洹无奈回应了一句:“已经起了。” “那您快些,宫里已经来人了。” 顾洹没忍住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痛感十分明显。 被活生生烧死的灼痛感让她心有余悸,但如今的一切都证明,她重生了! 床边摆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公服,她去拿的手有些颤抖。 再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那套见证了她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的公服。 来的是鸿胪寺的官员,是来接她去集英殿的。 “顾公子,恭喜了。” 顾洹作为本朝最年轻的进士,前途不可限量,鸿胪寺的官员丝毫没有慢待,笑脸相迎。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顾洹只是对他回了个礼,没再说话。 一切按部就班,如果不是脑海中的记忆太过于深刻,她甚至都觉得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集英殿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官员,接下来的流程她倒背如流。 鸿胪寺官将所有新科进士引至太和殿前,排列在诸位文武百官的身后,宣制、唱名。 “一甲第一名顾洹。”鸿胪寺官连唱三次,顾洹才走至中间叩拜。 清晨的阳光和煦温暖,她的心里却满是冷意。 所有人都觉得她十六岁便考中状元,前途无量。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风光的最后便是颠沛流离乃至英年惨死的结局。 “宣新科状元觐见。”传旨太监高呼,顾洹一惊。 前世唱完名就结束了,她也只在回头间看到了渐行渐远的龙撵。 “恭喜状元郎,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大太监洪姜脸上满是笑出来的褶子。 恍惚间,顾洹看到了那张嫌恶的脸,还有上面满满的恶意,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手。 仗着有皇上的信任趾高气昂,在她被暂时收监后对她“特别关照”,在她急于面圣求情之时对她百般羞辱,导致她吐血昏迷,醒来后已追悔莫及。 当然,这一世,她不会再那么怯懦下去了。 顾洹迅速回神,面无表情的冲着他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大殿。 “陛下,新科状元郎来了。” “参见陛下。”顾洹头都没抬,不能直视圣颜,这是她撞破了头才学会的规矩。 她当初第一次面圣时因为遇到了麻烦事,跪下还没有说话,便被飞出来的镇纸砸伤了脑袋,随后便是洪姜的一句:“陛下龙颜岂容你随意窥视!” 虽说一直没有听到陛下的声音,但她也知道,洪姜的意思一定程度上就是圣上的意思。 “比朕想象的要年轻不少。”大殿空旷,更显肃穆。 顾洹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殿的地砖擦得锃亮,倒映着顾洹少年老成的脸。 她还没有想好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爹娘的身份与背后的故事,还有自己悲惨的最后几年时光,到底拜谁所赐,那个毁她尸身的老人又是谁! “是啊,十六岁便状元及第,历朝历代可都是头一个。”大太监见顾洹没有说话,赶忙奉承道:“不过比起陛下还是略逊了一筹。” “你这张嘴越发会说话了。”帝王的声音中听不出来喜怒,洪姜没敢再说话。 “怎么不抬头?” “不敢直视陛下圣颜。”顾洹斟酌着回答。 便听上面传来一声轻笑:“倒是个谨慎的。” “陛下谬赞。” “又是一个小古板,无趣。”上面传来了珠玉丢在桌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还有帝王显得有些幼稚的话语。 顾洹低着的脸上眉头紧皱,戚衡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前世她作为新科状元,与这位年轻的帝王还是有些接触的,只第一次面圣便是请他善后,再后来她被诬陷泄露重要机密文件之事一出,她便一再右迁,再没见过他。 自己的死,会跟他有关吗? “你的治国策写的不错,很有自己的见解。”戚衡突然转变了话题,气氛变得严肃了起来。 “只是一些书面上的东西,未曾落到实处。” “若是朕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想先从哪方面入手实施?”戚衡直言道。 顾洹下意识的抬头,只是还没抬起来就被回来的理智给按了下去。 “陛下高瞻远瞩,用人有方,相信心中已有想法。” “事事都要朕来说,那选出你们这些人做什么?”戚衡的音量突然提高,像是有些生气了。 “陛下息怒。”顾洹直愣愣的抛出了这四个字,再无他言。 “带她下去!”若是顾洹抬着头,定能看到语气十分生气的戚衡脸上却是一片波澜不惊,就像是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只是在场的人无人看见,包括侧对着顾洹的洪姜。 “状元郎请,别耽误了张贴皇榜的时间。”见皇帝对她也没有那么重视,甚至可能还被气到了,洪姜的态度也有了细微的改变,但嘴上还是小声的宽慰着:“陛下性格就是这样,别多想。”若不是顾洹前世看透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说不定还会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皇榜已经准备好了,陛下那边怎么说?”礼部官员拦下了洪姜,顾洹冲着他行了个礼便在众人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子涟,陛下叫你去做何?”站在她身侧的是本次考试的榜眼毕明煦,跟她关系一直都比较好,而且心思十分通透,只是最后的结局不是很好。 眼前稚嫩单纯的脸与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重合,随后她便被额头上微微的痛意拉回了神志,对上的是毕明煦担忧的双眼。 第二章 招亲 “我没事。”顾洹紧绷了一上午的脸上扯出了有些僵硬的笑意。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还来得及改变。 “陛下没说什么,就是看了眼就让我走了。”她接着解释到,将刚刚在殿中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 “也是,子涟这么优秀的人陛下肯定是要见见面的,不过陛下也着急了些,晚上不还有琼林宴嘛,那时再看也不是不可。”毕明煦的脸上全是自豪的神情。 “圣意难测。再不跟上去可就来不及了。”顾洹冲着他示意了一下那边已经渐渐远去的仪仗。 “子涟怎么不早些提醒我,别误了游街的时辰才是。”毕明煦拉着顾洹的衣袖便急匆匆的跟了上去,顾洹看着交错的衣袖,露出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东长安门外已是人声鼎沸,人们远远的就看到了送来金榜的仪仗队:“金榜来了,快让让,不知道今年的状元郎会是谁。” “快看,今年的状元叫顾洹!” “听闻状元郎今年才十六岁呢,当真是年轻有为。” “子涟,你的名字在最上面!”毕明煦一手指着金榜上的名字,另一只手止不住的拍着顾洹的肩膀,比自己考中了榜眼还要高兴。 “这位就是顾公子,我家老爷想要邀请您入府一叙。”还没等顾洹说话,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就过来恭敬的开口道。 “顾公子来我们家!”另一个人不依了,也冲了上来。 “子涟,这些可都是想要招婿的人家。那是首富家的管家,听闻只有一位千金,国色天香、才貌双全。”毕明煦自幼在京城长大,对于这城中的大户人家都算是了解的,也包括这榜下捉婿的习俗。 顾洹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趁着那边争执起来,拉着毕明煦就跑出了人群。 “子涟,你跑什么,待会儿还得去游街呢。”毕明煦气喘吁吁。 “游街的时辰还早。你家中人肯定在等你回去报喜,不如先回去休整休整。”顾洹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 “也对,我奶奶怕是已经等着急了。只是你还回驿站吗?不如直接去我家。”毕明煦大致了解顾洹的情况,不忍留她一人,便开口道。 “驿站还有些东西要收拾,下次。” 毕明煦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主儿,没再强求。 阳光洒在毕明煦的背影上,他没有看到顾洹的眼中全是悲痛与愧疚。她哪里有颜面去见毕家老少。 前世她盛情难却去了毕家,贪恋亲情的温暖。事实证明,毕家人确实将她当成了一家人,才会在她一再被贬的时候面圣求情,惹得戚衡不耐,一再疏远。一个鼎盛之家日益没落,最后更是在她危难之时举家相助,却被借机构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她得知消息之后回京面圣求情,却因为洪姜,连圣上的面都没见到便吐血昏迷,再醒来是只余满地尸首。 顾洹不忍再想下去,转身离去,步入一片阴影之中。 这棋局的第一步,到底是什么?这一生,她又该如何破局? 再从房中走出来的顾洹,已然有了决定,她要离开官场,直接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但眼前就有一道坎需要她迈过去。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顾洹看着这条街道尽头的一群人,微微勾起了唇角。 “娶亲是大事,我们等一会儿也没关系,待会儿脚速加快些也不会误了时辰。”顾洹弯腰对有些为难的领路官员开口道,解了他的左右为难。 “状元郎小小年纪就将百姓放在心里,以后定会是个好官。”官员擦了擦脸上急出来的汗,奉承道,随后便吩咐队伍先停下。 “这是谁家的小姐招亲?”顾洹状似无意的问道。 “是吏部尚书家唯一的千金,不知道怎么就选了今天招亲。”官员只以为顾洹就是好奇,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官员又是个嘴闲不住的,没忍住接着开口道:“说起这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可真真是娇惯着长大的,硬是让家里宠成了个娇蛮任性的主儿,关键长的也差强人意,而且恶名在外。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硬是没有人上门,只能出此下策,盼个如意郎君了。” “既是招亲,下面人的注意力不都应该是在绣球上吗?怎么那几个人一直东张西望的,不会是趁着人多想做什么坏事。”顾洹将年龄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她长得本就显小,说出来的话可信度极高。 官员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观察了一下那边几个人,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心思明显就不在绣球上,赶紧让手下去将那几个人擒住。只因为时间的关系,并没有立即审问。 “谢谢状元郎了,你可帮了我大忙。”若那几个人真的有问题,他到时候再想办法告诉侍郎,他这人情就欠下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顾洹看向被押走的几人,正和其中一个人的目光对上,勾起嘴角,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但顾洹心里却十分的沉重,如此简单的谋划,前世的她却栽在了这上面。那时的她没有发觉到那几人的不同,听从官员的意思从旁边的路绕过去,却在经过时被这几人径直撞到了那小姐的绣球下。新科状元郎,这门亲事吏部尚书家自然是喜闻乐见了,可苦了她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娶亲。 这事一拖再拖,风言风语都传是她看不上这无盐千金,这才不愿。最后还是戚衡出面,为这位小姐另寻了位郎君,只是她与吏部尚书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算是个聪明人。”二楼有人赞赏了一句。 顾洹心里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侧过头看向旁边茶楼二楼的窗户,空无一人。是她感觉错了?她收回目光微微皱起了眉头。 二楼靠窗户的包厢里正坐着一位男子,微微的倚在窗棱靠里的位置,正好位于楼下的视线盲区。 “感觉还挺敏锐。”他坐直了身子,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嘴角微勾,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皱起了眉,放下了茶杯,再没碰过一下。 这第一步棋局好像已经破了,路过了那群人的时候,顾洹的心里一跳,下意识的侧过头一看,便见那个绣球突然朝着她飞过来,眼见着就要落在她的身上了。而且此时她的左右都有人,只能策马往前跑,但这样绣球就会落在阿煦的那边。 第三章 琼林宴 顾洹心一横,直接将准备好的银针扎进了马匹的皮肉中,疼痛让马失控的加速往前冲,而她特制的本就破碎的钱袋更是不堪重负漏了,撒了一地的银钱。路人看到银钱纷纷涌上前去捡,直接堵死了毕明煦跟上去的路。游街的队伍甚至被逼的后退了不少,那绣球直接砸到了顾洹刚刚所在的地方,只是那里已经无人了。 游街的人数不少,官兵也多,很快就控制住了场面。毕明煦心急如焚,直接追了上去,在街道的拐角处便看到了头发有些散乱了的顾洹,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事,这才放心。 “好好的马,怎么忽然就惊了?”毕明煦皱着眉头帮顾洹整理衣角。 “许是人多。那马现在也跑了。” “幸好你没事。” 顾洹刚刚整理好自己,官员就带着其它的人跟上来了。 “状元郎您没事?”官员赶忙上前关心。 “没事,只是这马惊了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人没事就好,马我们还有。”官员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出什么大岔子。 他很快就牵来了一匹马,顾洹翻身上去,游街便继续下去了。 等去观音庙、关帝庙行完香后,天色已经暗了不少,游街也正式结束了。 琼林苑前,顾洹环顾周围高大威严的殿堂,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晚上还有一场硬仗,成败在此一举。 “子涟,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毕明煦突然从顾洹的身后跳出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有些不适应。”顾洹将心思尽数压下。 “煦煦天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别给人家带坏了。”跟着毕明煦来的是一对夫妻,丈夫笑着开口道,嘴里是嫌弃,可眼里全是宠溺。 “晚辈见过毕大人,阿煦性子开朗,倒是我性子差些了。”顾洹不敢去看夫妻的脸,僵硬的行了一个礼,在低头的时候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抬头时,便又是刚刚的顾洹。 “哪有夸别人贬低自己的,你们都是好孩子。”毕夫人上前来握住了顾洹的手,轻轻的在她的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手背上传来的温柔触感让个顾洹瞬间湿润了眼眶,私心想要让这一刻继续,但理智让她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笑道:“别误了入宴的时辰。” 相较于白日里严谨的各项流程,晚上的宴会氛围要轻松了不少。众人列次而坐,不时与周围的人交谈,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他们入场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几乎是刚刚坐下皇帝便来了。 “众位不必多礼,今日是为诸位人才们举办的宴会,朕就不多言了,开席。”戚衡今晚穿着也随意了一些,一声令下便带头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顾洹刚刚已经灌了自己几杯酒,此时酒意上头,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毕明煦有些担忧,小声问了句:“你没事,少喝点酒,多吃点菜。” “没事,只是回忆起了从前读书的不易,有些感慨罢了。”顾洹有意引起毕明煦的感伤。 果然,毕明煦一听就坐不住了,直接拿起酒杯开口道:“想想我小时候不喜欢上学堂,天天气得夫子直跳脚,我爹天天追着我打。”说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顾洹附和了一句,在心里默默的数了三个数,便见他突然一脸呆滞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知道偶尔夹夹菜,看起来很正常,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醉了。 对不住,但这是为了你好,信我。顾洹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随后又端起了桌上的酒杯,灌了自己几口酒。 她刚刚一心在灌醉毕明煦上,没有发现自己的举动已经被人尽收眼底了。 “陛下,你看这?”洪姜不明白这状元郎为什么要灌醉毕家少爷,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吗?就不怕他醉酒之后御前失仪丢了脑袋? “是个有心思的。”戚衡这话意有所指,眼中满是兴味,他有些期待顾洹接下来的表现了。 顾洹端着手中的酒杯,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跪在了戚衡的面前。状元郎作为这场宴会绝对的主角,位置是离皇帝最近的。 “陛下。”她高声喝了一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戚衡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听闻往年的状元郎都会得到陛下的一个恩典,今日陛下没有主动提及,在下不才,斗胆讨个恩典。” 此话一出,原本其乐融融的琼林苑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了,自古以来这恩典都是帝王主动给的,哪里有臣子主动要的。 “陛下,臣看这状元郎许是贪杯,有些醉了。”毕大人出席开口求情。 “朕看她说出来的话倒是很流利,你再勿多言。”戚衡这话一出,毕大人心里一凉,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醉了的傻儿子。 “你想要什么恩典?”戚衡上身稍微往前倾了一点,面上不露声色,看不出喜怒。 “在下想要陛下一个承诺,一个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留一条小命的承诺。”顾洹垂在地上的脸上已然渗出了些许寒意,她在赌,赌戚衡会对自己亲手选出来的新科状元手下留情,赌他会答应。 毕大人一时不知道该夸她惜命还是骂她鲁莽了。 “怎么,这刚中状元就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了?”戚衡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些生气。 “在下不敢,只是在下不会说话,总是得罪人,怕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不能再为陛下效力。”顾洹的里衣已经有些潮了,夜里风凉,吹过时将她的酒意吹散了一半。 “你这话中意有所指,怕说错话惹怒了朕?” 顾洹没有说话,在这种情况下更像是默认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有些人心里有些可惜,这新科状元郎怕是要彻底栽在这里了。 琼林苑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叫声。 无形中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局面,顾洹脊背虽弯,态度却十分坚决;戚衡看起来很随意,但帝王的威严足以威慑一方。 第四章 授官 突然,戚衡笑了。 “好一个新科状元郎,胆子不小,朕准了。”这话一出,场中的气氛便活跃了不少。 这是顾洹的第一个计划,借酒意口出狂言,若戚衡怒了,她便没了任官一说,而且她是今天的状元郎,犯得又不是什么杀头的大罪,顶多打上几板子。只是没想到今晚的戚衡格外的好说话。 “谢陛下!既如此,陛下白日里的问题,在下有答案了。”顾洹突然笑了,高声说道。 “说说看。”戚衡看起来饶有兴致。 “在下的治国策中写的第一条是重庠序之教,人才是一个国家发展的根本!虽因科举制度的存在,天下人大多愿意读书,想要有一天高中,自此平步青云。但科举考试真的公平吗?”这话听起来就是一个人的醉话了,顾洹痛饮了一口酒,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实际心里已经在念叨,都这样了,还不把我赶出去吗? 若说刚刚的请求只是一个借酒壮了胆子的年轻人说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现在这句质问可以说是对着所有沿袭科举考试制度的帝王的脸打了一巴掌。 在场之人脸几乎都白了,都在悄悄的观察着戚衡的反应。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状元郎这意思是说,你这名次有水分?”戚衡转了转手中的酒杯,问道。 “名次由陛下亲点,这话应该问您。”顾洹跪的有些不稳,索性换了个姿势,直接坐在了地上。 “陛下,顾洹口出狂言,臣这就将她带下去,别污了陛下圣听。”毕大人突然站了出来。 顾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随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峙道:“一国之君,若不能听进他人的谏言,又何谈圣明!” “你醉了!” “不过几口酒,怎会醉?”顾洹微眯眼睛,冲着他举了举酒杯,随后仰头作势要继续喝,可酒杯里已经没有酒了。她又晃了晃,这才不甘心的放了下来。 对不住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登门道歉的。顾洹在心里对毕大人说道。 “若是朕不遵从你的谏言,便不是圣明之君了?” “陛下理解能力堪忧啊。”顾洹不明白为什么戚衡能跟自己掰扯这么久,这跟她原本想的不一样啊,便只能再下最后一剂猛药,心一横直接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既如此,朕便封你为翰林院庶吉士,为朕讲解些难懂的诗文。”戚衡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破格在选官考试之前就赐官,还是翰林院庶吉士这样一个与皇帝接触甚多的官,让所有人都大跌眼界。 顾洹闻言,身子一僵,刚想再挣扎一下,便见戚衡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朕乏了,这次的宴会就这样。” 又在临走时对着顾洹说了句话:“顾爱卿,别忘了明日准时上任,可别因贪杯误了时辰。” 这意味深长的话让顾洹的心中一凉,戚衡他早就看透自己是在装醉了。 眼见着皇帝走了,在场的人都放松了不少,顾洹仍旧是全场的焦点。 翰林院庶吉士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未来首辅的备选,今天将这琼林宴闹成这样都没惹怒陛下,反而得了这样一个差事,看来这又是一个未来皇帝面前的红人了。许多官员这样想着,都还蠢蠢欲动,像是准备上来打个招呼的样子。 顾洹有苦说不出,只得继续装醉。毕大人见是这种结果着实松了一口气,生怕这个自己欣赏的小辈待会儿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但怕太过亲密有结党营私之嫌,只得废了番周折找人将顾洹送回驿站。 这一夜,又是许多人未睡。 要不直接背着包裹跑路?顾洹看着自己的包裹突发奇想,随后迅速驳回。 外面的天还未亮,但街道上已有疾驰而过的马车声了,这是要去上早朝的官员们。她不用去上早朝,但也到时辰去翰林院报道了。 想起昨晚戚衡的最后一句话,顾洹决定偏不听。 “各位大人,十分抱歉,昨夜贪杯多喝了些,竟是将陛下赐官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幸好刚刚想起来了,只还是来晚了些。”顾洹还没有发放官官服,昨日的公服与状元服都不合适,她便又穿上了自己的那身衣裳。 “哼,不过读书上好了些,这做人的道理可真是一窍不通!”有个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翰林院是个好地方,他们哪个不是通过层层选官才进来的,怎的这个就发了顿酒疯便能与他们平起平坐! “您教训的是,晚辈不过是随手考了个状元罢了,真不算什么。”顾洹弯腰行礼,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但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气人。她前世磨砺多年才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这一张嘴哪里是这些常年与书籍打交道的人比得过的。 “什么时候朕钦点的状元这么随意的了?”顾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戚衡懒洋洋的声音,他上朝回来了。 “参见陛下。” “起来。听说顾爱卿今日迟了,当真是昨夜贪杯忘了?”戚衡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臣知错。” “有错就要罚。” “愿听陛下责罚。” “便罚你帮韩修撰搬运书籍。” ! 戚衡这厮绝对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刚刚已经把韩修撰得罪了。 “可有异议?”戚衡挑眉问道。 “臣遵旨。”顾洹敢怒不敢言,只得应下。 “陛下,臣可不敢劳烦状元郎去干这种粗活。”韩修撰抓住了机会便开始了反击。 “韩修撰这话可就不对了,搬书怎么能是粗活,是,顾爱卿?”戚衡有意问道。 “是,很荣幸能帮韩修撰搬书。”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是顾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的意味很浓。 “那便随我来。”韩修撰带着顾洹走进了一个里间,小小的门里面别有洞天,全是一些珍贵的藏书,且数目繁多。 这,不会是要全部搬走。顾洹有些发憷。 “这架子上的所有书我明日都要用到,只是前几天阴雨绵绵,都有些潮了,你便先把它们搬出去晒晒。”韩修撰说的云淡风轻。 第五章 讲经书 “这一架子全部?”顾洹走进书架,悄悄的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头大概才到这书架的半处,更别提它的宽度了。 “让状元郎来做这些确实大材小用了,不如我去跟陛下说说,另外再给您安排个差事?” “韩修撰去忙,晚辈会做好的。”顾洹还没有摸透戚衡的底细,现在最不愿的就是与其有过多的牵扯。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带着笑意伸手扶着韩修撰往外走。 韩修撰成功扳回一局,心满意足的回去工作了,只留下顾洹看着繁多的书目欲哭无泪。 等到搬完这些书,顾洹已经大汗淋漓了,刚准备歇会儿,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洪姜,一脸笑意的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说道:“顾大人可是让我好找啊。” “洪公公有什么事吗?”顾洹没有跟他多说话的意思。 “顾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奴才找您能有什么事呢?是陛下传唤你去讲经书。”洪姜脸上笑意未减。 翰林院用午膳的时间已经快到了,顾洹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早就已饥肠辘辘,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陛下用午膳了吗?”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还没呢,这不是要找大人去讲经书吗?今日午膳应该会推迟点时间。” “请公公带路。”顾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反正有人陪着自己饿肚子。 但是到了戚衡那边的时候,顾洹后悔了。 因为里面摆了满满一桌的美味珍馐,戚衡显然已经在用膳了。 “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在用膳,是臣来的不巧了。”劝你现在赶紧放我去吃饭。 “等的时间有些长了,想着先用膳待会儿才能专心听爱卿讲经。”戚衡说着还不忘记夹了一筷子菜。 “那臣就不打扰陛下用膳了,等陛下用完了再过来。”顾洹作势就要先走。 “路途遥远,来回奔波难免麻烦,你便先讲着。”戚衡轻描淡写的挡住了她的话。 “为陛下奔波是臣的荣幸,一心二用难免会力不足。”顾洹发现这一世的戚衡气人的本事格外的高。 “难道在你的眼里,朕就是一个肆意妄为、不体恤臣子的皇帝?”戚衡将筷子平放在了碗上,动作很轻,可是在场的人都慌乱的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陛下用膳之时尚不忘学习,这是天下之人的幸事,臣又怎会阻拦。这就为陛下讲经,不知陛下今日想听什么?”顾洹跪在地上,宽袍掩面。 “洪姜,把书拿来。”戚衡冷哼一声,勉强放过了她。 洪姜连忙去将早就准备好了的书拿了过来,递给了还未起身的顾洹。 “起来讲。” “谢陛下。”顾洹起身之后才看到了自己手上书籍的名字,那两个大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陛下今日怎么突然想听《论语》?”她问了一句。 “怎么,爱卿讲不得这《论语》?”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是说学习并且按时的去复习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饭菜的香味不断的被顾洹吸进了自己的鼻腔里,她不断的在心里暗示:我闻了就是我吃了。 “陛下今日用膳慢上了不少,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洪姜见缝插针,关心的问道。 戚衡面不改色的继续夹菜,看了洪姜一眼,有些冷淡道:“你影响朕听经了。” 顾洹只觉得这本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戚衡,冲着她耀武扬威。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戚衡就是故意在整自己,就说找她的时间怎么就卡的这么准。 戚衡不动声色的侧头看了一眼,便见顾洹拿着书本的骨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表情柔和了些许,状似无意的开口道:“怎么不继续讲了?” “这就继续。”淡定,想想自己的计划,是到了实施它的时候了!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是说经常温习已经学过的知识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是说君子长得周正但不愿意与别人相比较,小人喜欢和别人比较所以长得不周正。”顾洹前面的讲解都还很正常,后面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开始胡乱讲解。 戚衡像是没听见一样,还在正常的用膳。 顾洹变本加厉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是说君子喜欢美丽的人,不喜欢长得像坏人的人。” 这下就是没读过几天书的洪姜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戚衡却仍旧不动如山。 “陛下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顾洹怕他没怎么注意,特意提醒到。 “顾爱卿讲解的通俗易懂,而且观点新颖,朕觉得甚好,继续讲。”若不是顾洹知道自己到底讲成了个什么样子,还真以为戚衡这话是在夸赞自己。 洪姜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到这话默默的闭上了嘴。 “下次午膳减几道菜,撤了。”戚衡总算是停下了筷子。 顾洹眼见着有几道看起来根本就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再闻着味道了。但一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没吃上饭,暗骂戚衡浪费。 这口气在看到洪姜端上来一盘精致的点心的时候又提了起来。 “陛下,这是御膳房新做出来的糕点,您尝尝。” “放那里。”戚衡随手指了下自己书桌的角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放在了顾洹的面前,她只要眼神稍微从书上移开一点便能看到。 “爱卿觉着自己刚刚讲的怎么样?” “陛下说臣讲的通俗易懂,观点新颖。”顾洹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行,先把书放下,再讲下去恐怕孔夫子晚上要去找你聊天了。”戚衡玩笑道。 “陛下说笑了。”顾洹将书籍放到了书桌上的空白处。 “不是爱卿先说的玩笑话吗?” 顾洹突然有一种自己的拳头全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但想想自己的最终目标,还是坚持着。 “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戚衡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她,看到顾洹心里有些发憷了这才收回了视线。 “备纸笔,拟圣旨。”戚衡吩咐道。 庶吉士的主要职责只有两个,一是为陛下讲经,另一个便是代皇帝拟旨。 顾洹有些生疏的将一旁的空白圣旨打开铺在了桌面上,并且准备好了纸笔,随后看向戚衡。虽然知道这不可能是除她官职的圣旨,但心里还是抱有一些侥幸的想法。 第六章 旱灾 “你觉得给这次的榜眼安排什么职位比较好?”戚衡没有卖关子,直接问道。 “臣与阿煦关系亲近,为避嫌不便发表意见。”若是私心顾洹自是想要帮毕明煦的,但她的目的是为了离开,怕连累了他。 “朕知道,亲近的人总是要了解不少的,说说你的看法。” “若听臣的看法,阿煦无论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是极好,值得栽培。”顾洹答的还是很笼统。 “顾爱卿,有时候太谨慎了不好。”戚衡意有所指。 顾洹默然,计划得快些了,戚衡的变数太大。 她又确认了一遍桌上的布置,随后抬头看向戚衡,握笔的手装作不经意的打翻了一旁的茶水,随后“惊慌”起身,想要用衣袖去擦拭,宽大的衣袖却“无意”中扫过了砚台,将原本就打湿了的圣旨染上了层层墨迹。 刚刚匆忙之下没有放好的蘸满了墨汁的毛笔也滚落在地,染黑了她的衣角和地毯。 顾洹赶忙将圣旨从桌上拿了起来,用力的甩了几下,见实在拯救不了了,这才慌乱的跪在了地上,面前就摆着那张已经面目全非了的“空白”圣旨。 一旁的洪姜早就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下意识的将视线转移到了戚衡的脸上,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漆黑一片。原本干净整洁的龙跑上沾上了不少水痕和墨渍,更可怕的是脸上还有几滴。 “陛下,您快擦擦。”洪姜赶忙将御用的手帕递给了戚衡。 “抬头!”戚衡的话透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洹“战战兢兢”的抬头,差点没忍住笑了,赶忙装作恐慌的样子低下了头:“臣知错!” “陛下,顾大人看起来确实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说好了是不拘小节,说难听了叫不成体统。洪姜暗暗的给戚衡上眼药。 戚衡瞪着顾洹头发茂盛的头顶,恨得牙痒痒。还想再说什么,但身上的衣服看的他难受,便先去更衣了。 顾洹跪在原地没有动弹,洪姜进去服侍戚衡更衣了。 她听见了往外面走的脚步声,赶忙装出一副十分低落的模样。 等到戚衡出来之后,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便先发制人:“陛下,臣自知行事荒唐,今日还犯下了大错。很感谢陛下的细心栽培,但臣是朽木,不值得。”话中充满了自责,又不忘给戚衡接着往下走的阶梯。 戚衡从她的身边走过,坐到了座位上。 顾洹转过身,继续说着:“臣想要为百姓做事,可确实能力不足。臣自愿辞官回乡,为陛下深入民间,体察民情。” “爱卿觉悟很高啊,洪姜,你怎么看?” “奴才以为顾大人才华过人,只是太过年轻,确实可以再历练历练。”洪姜以为自己摸清了戚衡的心理,没有说她一句不足,话里话外却都是她能力不行。 “你们在这一点上倒是很统一。”戚衡的话意味不明。 顾洹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宣判一样屏气凝神的等着。 “除了顾洹,其他人先退下。”戚衡的目光落在顾洹蘸满墨迹的衣袖上,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殿中仅剩两人。 “爱卿对朕有什么意见?” “陛下乃是圣明之君,臣无意见。”顾洹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往好了说总是没问题的。 “那就是对朝廷有意见了?” “陛下治理有方,朝中一片清明,臣无意见。” “那为何一门心思的想要辞官?”戚衡一针见血。 “臣能力不足。”顾洹顶住头上带有压迫感的目光,回答道。 “那为何参加科举?” 顾洹早就猜到迟早会有这么一问,早已想好了理由:“臣身居深山,仍享受陛下恩泽,想要见一见这圣明之君。” “见到了,然后呢?” “臣心愿已了,朝中人才众多,但官位有限,臣不能厚着脸皮留在这里。”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做官。”戚衡嗤笑道。 “顾洹,早些断了你的想法,别以为有了个承诺便一生无忧!”他说完便站了起来,走到了顾洹的身侧,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乖乖留在朝中发光发热。” 说完便甩袖离开了这里。只留下顾洹一个人仍跪在原地,只觉得头一阵阵的发疼。 前世的戚衡好像没有这么难缠,这是自己重生了的代价吗? 顾洹起身离开,看来有些事情要从长计议了。 接下来的几日,戚衡仍旧在每天的中午时分找她去讲经,仍是《论语》。只是顾洹已经收回了在这上面犯错以求辞官的想法,真正讲出了自己的建议。戚衡像是忘记了那日拟圣旨的意图,没再提及授官的事情。 这日午后,戚衡侧坐在塌上闭目养神,顾洹就站在他身侧讲着《论语》。 洪姜突然急匆匆的开了门,让自己旁边的那个气喘吁吁的侍卫进去。 “陛下,八百里加急!”他呈上了一封信件。 顾洹深知轻重缓急,快步接过那封信递给了戚衡。 戚衡打开信纸,一目十行的浏览着信件上的信息,脸色越来越差。 “河南发生旱灾,受灾严重。”戚衡寥寥数语就将信件中的主要内容给叙述了出来。 顾洹的脸色也变得很差,她这两日一直都在想着该怎么破棋局,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记得前世消息被瞒报,报上来的时候受灾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甚至有些地方的民众已经聚集起来发生了叛乱。 “传户部官员。”戚衡迅速吩咐道。 “是。”洪姜知晓事态严重,赶忙去传唤。 事发突然,户部的当差处离翰林院还有些距离,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位大臣才到。 “河南旱灾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戚衡一来就问道。 “什么,河南旱灾?”有几名官员一副很震惊的样子。 “大批灾民都快要逃到京城门口了,你们居然连发生了旱灾都不知道?”戚衡脸色很难看。 “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几名大臣迅速跪倒在地上。 “关于赈灾事宜,你们可有良策?” 第七章 赈灾 “陛下,臣以为要开设祭坛为河南求雨。”一名官员战战兢兢的开口道。 “荒谬!”果然,戚衡大怒。 “陛下息怒!”那位大臣见此慌乱得低下了头。 “顾洹可有什么见解?”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解决粮食问题,必须开仓放粮。首先,逃往京中的流民不能阻拦,并调取京城中的储备粮,安排官员有序进行登记与粮食的发放,将这部分难民安顿好;同时开放河南以及周边省市的储备粮仓,集中运往受灾严重的地区。”顾洹先是行了个礼,才有条不紊的开口道。 “接着说。” “派朝中之人去受灾地调查具体受灾情况,并先携带部分赈灾银过去;对于之前那些对疫情情况隐瞒不报的官员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另外可视情况对受灾地的民众进行减免税收的优惠,以稳定民心。”这些其实是再平常不过的赈灾流程了,只是那些大臣不敢说罢了。 “依你所言,应该派何人前去赈灾?”戚衡搭在扶手上的手轻轻的敲了两下,问道。 “臣愿意前往。”顾洹一脸认真。 “陛下,臣以为顾大人年龄尚小,恐不足以担当此重任。”戚衡还没有讲话,户部尚书便最先表了态。 “那就你去。朕封你为钦差大臣,先行从国库里拨出十万两银子前往灾区。”戚衡一锤定音:“顾洹,去拟旨,其它的就按照你刚刚说的来。” 顾洹对于这个结局并没有感到意外,顺从的去拟旨。 等到那些官员都领命离开之后,殿中又只剩下两人了,早在刚开始谈事情的时候洪姜就带着宫人退下了。 “朕没有选择你,心里会有意见吗?”戚衡看着顾洹问道。 “臣年纪尚轻,阅历不够,陛下这样做臣能理解。”顾洹干净利落的将桌子上刚刚拟旨时用的工具整理了一下,边整理便说道。 “你错了,朕之所有没有让你去,是因为你会是这次的王牌。” 顾洹闻言抬头看向戚衡,他没毛病,自己都那么明确的表示了对于做官的逆反心理,听他这话还要在这件事情中重用自己? “好好干。”戚衡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 顾洹这些日子都住在翰林院里,有些日子没出去了。这天正好休沐,想着出去逛逛。 京城的街道一如既往地繁华,只是街头多了个衣衫褴褛的难民。 顾洹皱眉,之前得到的消息是说大批灾民进入京城,偌大的街道她却只看见了这一个,若不是她特意观察,说不定连这一个都看不到。 “老人家,您是从河南来的吗?”顾洹蹲在那位衣衫褴褛的老人面前,温和的问道。 老人有些警惕的攥紧了自己怀里的小包裹,往后面缩了缩:“你是谁!我不是从河南来的。” “您别害怕,我就是听说那边的灾情挺严重的,不过陛下已经拨了粮食和赈灾款过去了,情况应该要好上一些了。”顾洹开始不动声色的套话。 “呸,皇上下的圣旨是让开放当地及周边城市的粮仓,可是那河南哪里有什么余粮。上面的官员不愿意让皇帝知道,苦的全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老人像是气急了,眼神中都透露着愤懑,一下子竟是忘了自己刚刚才说的话。 “可之前陛下每年不都会特批灾害频发的地方多储备一些粮食吗?按理来说不至于一点都没有。”顾洹察觉到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大事情。前世这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因为户部侍郎千金的问题赋闲在驿站,也不常出门,对于这些事情了解的不多,只记得戚衡最后论罪处死了不少人。 “哪有什么粮食在,那粮仓都空了几年了,闹饥荒的时候就没见从里面出来一粒米。”老人撇过头摆摆手。 “您是何时来的京城?这城中的救灾工作您觉得如何?”顾洹有意再多了解一些。 “天下官员一般黑,只是在天子脚下,这些官员不敢做的太过分就是了。”老人一副看透了的样子,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眼顾洹,问道:“我看你的穿着也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怎么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让您见笑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这钱您拿着去买吃的。”顾洹刚刚为官不到三旬,俸禄都还没有发,这点钱还是她自己省下来的。 “这钱我就不要了,若你对这事情感兴趣,不妨去京中施粥的地方看一看,只是别穿这身衣裳了,得不来什么真消息。”老人话中有话。 顾洹向老人道谢时悄悄的将银子塞到了他的衣服里,这才离开。 她找了一个角落,把原本整洁的发髻扯松了一些,又往衣服上和脸上涂上了一些泥土,确定自己的装扮完全可以毫无违和感的混迹在难民群里时,她才去了施粥棚。 此时正好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施粥棚边有不少人,但明显兴致不是很高,完全看不出什么马上就能吃上饭了的喜悦。 难民的周围有不少士兵,若说只是为了维持秩序,这人是不是太多了点。顾洹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上刚捡的破碗,朝着那边走来。 人还没走到地方,便有士兵走上前来:“来领粥的?” “是,是啊。”顾洹缩了缩脖子,像是有些害怕。 “过去排队。”士兵领着她往里面走,只是走了几步便绕到了顾洹的身后,就像是防止她逃跑一样。 顾洹悄悄的打量着身边或坐或站着的灾民,总觉得他们的脸上带着同情,还有对士兵的憎恶。 “这京城就是好,还有饭吃。”士兵在她走进去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顾洹拿着那个破碗蹲在地上试探性的感慨道。 身旁传来了一声冷哼。 “这位大哥,马上就能吃上饭了,你怎么一点都不见的高兴?”顾洹循声望去,是一个高大的汉子,只是太瘦了,脸上都看不到一点肉。 “吃什么饭啊,那就是喝水,水里再丢几粒米。” 第八章 相互试探 “不会,这赈灾的粥食不是有标准的吗?”顾洹眸色渐深,接着问道。 “你是才到京城就过来了?”大哥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怜悯。 “我们当初也以为能维持个温饱才来的,谁知道这地来的容易,出不去了,谁要出去他们就打谁。昨晚上我看有个老大爷实在饿得不行了,冒险也就送了他一个人出去。” 应该就是她刚刚碰到的那个老人了,天子脚下,这些人竟然如此猖狂,她倒要看看,这背后都有哪些人在搞鬼。 “待会儿跑快点,前面点还能多几粒米。” 许是饿得久了,大哥讲完这句便没再讲话了,躺在一旁的空地上闭目养神。 很快就到了正午,开始发饭了。 顾洹眼睁睁的看着原本懒散的人群一拥而上,旁边刚刚还躺着的大哥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迅速冲到了最前面,一点都不像许久没有吃饱过饭的样子。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士兵很快就上前来维持秩序,许是习惯了,场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队伍很快就拍到了顾洹,她微微探头去看向锅里,手里的碗就被敲了一下。 “领完就走,别磨磨蹭蹭的。”发放的士兵很是不耐。 “大人,行行好,就给些米,娃娃都好几天没吃饱饭了。”顾洹刚一转身,下一个人便苦苦哀求到,随后便听见一声碗碟破碎的声音,随后是士兵的呵斥声:“不想吃就别吃了,下一个!” 那是一个老奶奶,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娃娃。 “造孽啊。”老奶奶哭喊着,却又惧怕那些官兵,只能牵着小娃娃颤颤巍巍的空手离开了这里。 顾洹心有不忍,看了眼自己碗中清澈见底的“米汤”,小心的递给了已经找了处角落坐下的老奶奶。 “奶奶,我还不饿,只是这碗里也没什么米,您别介意。” “太谢谢了。”老人伸出自己骨瘦如柴的双手,郑重的接过了米汤,一口一口的喂着身旁的小娃娃,娃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顾洹。 顾洹伸手摸了摸娃娃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娃娃下意识的往奶奶身后一躲,就探出个小脑袋看着她。 “这是哥哥给你的吃的,快谢谢哥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奶奶看着自己孙子的眼中满是慈爱。 “我,我叫诚诚。谢谢哥哥。”小娃娃脆生生的开口,只还躲在奶奶的身后没有出来。 “怎么不见娃娃的父母?”顾洹自然的坐在了她们身边的地上。 “旱灾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说去找找出路,这一找就再没回来。我们祖孙两个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跟着他们来了这边,本想着求个温饱,却没想到,唉。”奶奶想起自己音讯全无的儿子儿媳,看着身侧还没长大的奶娃娃,长叹了一口气。 顾洹刚想安慰,便听到了刚才大哥的声音:“可是让我好找,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大哥端着碗,便埋怨便坐了下来。 “哟,这还有个小奶娃娃。”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躲着的诚诚。 “你那碗米汤喝了有什么用,娃娃来,吃叔叔的。”大哥将自己的碗递给了奶奶,里面的米确实要多上不少。 “不,不用了,你们都还是孩子,得多吃点。”奶奶手中的那碗米汤已经见底了。 “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长什么,给娃娃吃,娃娃吃了长个子。”大哥不容拒绝的将奶奶手中的碗拿了过来,强硬的将自己的碗塞到了她的手里。动作看起来粗鲁,但碗中的粥却是一点都没撒。 诚诚确实没有吃饱,摸着自己的肚子直勾勾的盯着那碗粥,也没说想吃,只抬着头看向奶奶。 奶奶哪里看不出来小娃娃的心思:“吃,不过要先干什么?” “谢谢叔叔。”诚诚闻言眼睛一亮。 “诚诚很乖。” “小矮子,你过来一下。”大哥看着娃娃捧着碗在喝粥,突然起身,还拍了一下顾洹。 “小矮子?”顾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就你。”大哥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顾洹站起来后看了两人的身高差,选择了闭嘴,跟着他去了另一个没什么人的小角落,这地方确实比较隐蔽,也处于那些士兵的视线死角。 “你不是难民。”大哥双手环胸靠在墙上。 顾洹心里提起了警惕,面上装出了一副错愕的样子:“大哥,谁没事装难民。” “衣服上脸上涂点泥就觉得是了?你看看你的鞋。”大哥用下巴指了下她的鞋。 顾洹下意识的低头去看,鞋上也全是泥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难民那个不是跋山涉水过来的,鞋子都磨损的不成样子了。你这鞋子虽旧,但磨损的却不多。” “是我考虑不周了。”反正也被戳穿了,顾洹索性就不装了。 “说说,目的是什么?” “你又是什么人?”顾洹反问道。 “我就是个普通难民,不过敏锐些罢了。”大哥摊摊手。 “我也就是个普通人,不过有些好奇罢了。”对方明摆着没有说实话,顾洹便也编了个一听就是玩笑话的谎言。 “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跟我实话实说。”大哥一副已经洞悉一切了的表情。 “我说的都是实话。”顾洹本着敌友未分的原则,耸了耸肩说道。 “那你继续体验着。”大哥松开双手便是要走。 “哦对了,官员无故旷工好像是要打板子的,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能不能承受二十大板。”大哥快走出去的时候停住了脚步,笑着回头道。 “站住。”顾洹倒不是怕那二十大板,若是别的情况她说不定还愿意不去最后被辞官,只是这些吃不饱的难民撑不了多久,她必须得早点把消息带到皇帝那里。 “我可以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皇帝。”这就是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官员了。 “哟,还是个能面圣的官员。”大哥戏谑道。 “官不大,只是在宫里当差。”顾洹没有将所有信息和盘托出。 第十章 储备粮 “户部尚书带着赈灾银前往,可是河南的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有民众冲入了省级的粮仓,却发现里面没有一粒米,更是惹得人心惶惶。” “尚书可有什么作为?” 大哥笑了,面上全是嘲讽,道:“不过做了个样子,想必现在已经在回京述职的路上了。” 戚衡的脸色越来越差:“这朝廷确实该好好的洗洗牌了。” “具体的受灾情况我已经整理成了名册。” 顾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安排了。 “陛下怎么会叫这么个白净的小公公来接应,要不是她不会演戏被被我看出来,她可能就出不去了,这可有点危险。”大哥的话印证了顾洹的猜想,戚衡早就知道这些情况了,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而她恰好入局。 “接应的人还没到。”戚衡显然有些无奈,顾洹正好撞上确实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是臣多事了,不仅未为陛下分忧,还差点节外生枝。”顾洹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她这一世只想做个下棋的人,却未料一来就踏入了别人的棋局。 “原来不是个小公公。” “这是新科状元郎顾洹,现在是翰林院庶吉士。”戚衡大致介绍了一下。大哥这个角落找的确实好,能看清在场的所有人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确保了他们的谈话不会有第四个人听到。 “原来是状元郎,失敬失敬。”大哥知道她不是个小公公,却没想到这就是那个史上最年轻的新科状元,看起来还是娇娇小小的一只,只是还有些孩子心气,心情还摆在脸上。 “他是神威将军傅倡。” 听见这个人名,顾洹的瞳孔猛地收缩,迅速抬起了头。她前世从未见过此人,因为他在不久之后便在镇压河南最大一次规模的暴动中中箭身亡,一代传奇将军就此英年早逝。 顾洹只知道戚衡一直在追查他的死因,可是直到自己死的那天都没有听到查出来什么的消息。 “你别用这种怜悯有有些痛心的表情看着我,瘆得慌。”傅倡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用这样一种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一样。 “之前不知是神威将军,顾洹冒犯了,还望海涵。”她对他的态度尊敬了不少。若说她的状元名声在读书人中很厉害,傅倡的名号在学武人心中绝对是响当当的。他十五岁便上了战场,以用兵如神、骁勇善战着称。 “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快发粥了。”傅倡最不喜欢这种互相吹捧的环节,迅速转移话题。 这话一说完,那边的粥桶就已经装了上来。 三人涌了上去,很快就到了粥桶的前面。戚衡看着桶里清澈见底的米汤,眉心皱成了沟壑。 “国家不是规定了赈灾粮食的标准吗?你们确定我手上这筷子丢下去能竖的起来?”戚衡不知道从哪里抽来了两双筷子。 “费什么话,不想吃就别吃,下一个!”打粥的人满脸横肉,一脸凶狠。 “这筷子落在粥里,若是飘起来了,可是杀头的大罪。”戚衡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筷子,这人在他的眼里俨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就是,这哪里是粥,明明就是白水。”难民的心里早已经积攒了不少的怨气,只是一直没有人当这个出头鸟罢了。 “还不快点把这个捣乱的拉下去!”拿着铁勺的人瞪了一眼自己身边看不懂眼色的士兵。 “妈的,老子今天拼了,横竖就是个死!”有个男人将手中的碗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随后带头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靠着一身蛮力直接将其按倒在地。 随后场面开始失控,摔碗声此起彼伏,积怨已久的难民们拼了自己最后一份力冲向了围着的士兵。 一时间怒吼声、痛呼声响彻这一片天地。 满脸横肉的人将自己手中的铁勺一丢,抡了把大刀就是要砍向戚衡,想杀鸡儆猴。 傅倡动作很快,三两下就将此人打倒在地,动弹不得。 戚衡伸出手做了个手势,周围便出现了许多禁卫军,他们迅速出手,制住了在场所有士兵。等难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只剩自己还站着了。 他们看着面前被控制住了的士兵,有些搞不懂是什么情况,这些当兵的怎么还起了内讧? 戚衡已经套上了刚刚送过来的外袍,三人站在粥桶的旁边,直到场面被控制住了。 禁卫军很快就押来了一个人,将其按倒在三人的面前:“陛下,户部左侍郎带到。” 那个满脸横肉的人一听见禁军的称呼,露出了惊恐的神情,随后心如死灰,自己死定了。 “过来看看这粥。”戚衡示意禁军放开他。 左侍郎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显然是清楚粥桶里的情况。 “过来看看!”戚衡音调升高。 “臣罪该万死!”左侍郎慌乱的用力磕着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已经全是血迹。 “看看,这是这些百姓们吃了半个多月的饭。”戚衡没有直接给他结果,太便宜了。 左侍郎见戚衡的态度十分坚决,只能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却在对上戚衡目光的那一瞬间腿一软又跪了下去,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膝行到了粥桶的旁边,最后再看了一眼里面所谓的粥,倒映出来的却是自己惨白的脸。 “你的确罪该万死!” “陛下,臣知错了,求您饶臣一命啊。”左侍郎涕泪纵横,好不凄惨,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同情他。 “朕从国库中拨出来的那些粮食呢?” “国,国库这几年没存下什么粮食,真的不够这么些人吃的,又怕难民惊扰了京城的安定,臣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左侍郎垂死挣扎。 “户部每年报上来的储备粮数量可是不少的。这样,朕可以饶你一命。”戚衡将手中的筷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这话一出,难民中便开始了窃窃私语,有胆子大的更是直接开口:“我们要他死!” 第十一章 路遇劫匪 “只是有个条件。”戚衡不慌不忙的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陛下您说,臣一定万死不辞!”左侍郎只觉得自己看见了生的希望。 “这些年户部报账的粮食有多少你就补多少,朕允许你使用任何办法,只要补齐,你这条命就给你留下。”戚衡一句话将左侍郎的希望又彻底的击碎了。 命和家产,左侍郎必须选一个。 “对,让他补齐,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难民们十分满意这个要求。 戚衡缓步走到左侍郎的身边,微微的低下头小声道:“任何方法,那么大的粮食数量,真的是你一个人能吞下的吗?” 左侍郎哪里听不懂戚衡的意思,他这是想让自己找其它的同伙!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重燃希望:“陛下,臣去筹粮食!” “行,朕给你三天时间,若是凑不齐就提头来见。”他的反应显然在戚衡的意料之中,他满意得站直了身子。 难民们见戚衡是这个意思,也没有了什么意见。 “从今天起,京中赈灾一事交由右侍郎全权掌管,若再发生此种情况,斩立决!”右侍郎刚刚已经到了,听见戚衡这话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诚诚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禁军要拦,被戚衡阻止了。 众目睽睽之下,娃娃走到了顾洹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衣摆,抬头问道:“哥哥,诚诚以后能吃饱饭了吗?” “当然可以,诚诚和奶奶都能吃饱饭。”顾洹蹲下身,亲昵得用干净的衣袖擦了一下诚诚沾了些灰尘的脸。 “是因为他吗?”诚诚看向一旁的戚衡,一双大眼睛里全是崇拜。 “对,是他惩治了贪官,让包括诚诚在内的所有百姓都能吃饱饭。”顾洹自然不会抹去戚衡的功劳。 “诚诚以后也要做像这个大哥哥一样厉害的人,让所有百姓都有饭吃!”诚诚语气十分坚定。 顾洹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好,诚诚的愿望会实现的。” “你倒是挺讨小孩子喜欢的。”这边的事情基本上只剩下收尾工作了,戚衡尽数交给了刚刚掌权的右侍郎。他想起诚诚,突然说道。 “可能我比较真诚。”顾洹这话明显另有深意。 戚衡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竟是被噎了一下,这时御书房也已经到了,他索性就不再去说这个话题了:“你们两个先去收拾一下,待会儿过来。” “觉得陛下利用你了?”路上仅剩两人,傅倡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问道。 “没。”顾洹嘴上是这样说的,可眼里分明就是有意见。 “这你可就误会了,当初陛下说要来接应的人真不是你,刚刚你不是也听到了,接应的人还没到,只是你正好提前来了。”傅倡一眼就看出来了顾洹别扭的点,替戚衡解释了几句。若是戚衡真想重用她,最忌讳这种容易产生嫌隙的细节。 “嗯。”顾洹还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她其实清楚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本,实力不够的人注定只能做棋子,她是在怨自己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做执棋之人。 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想明白,这个道理傅倡也懂,便没再说话了。 “傅倡,你带回来的名册我看了,跟户部尚书交上来的册子差了不少。”戚衡面前的书桌上摆了两本册子,都是打开的样子。 “尚书已经回京了?”傅倡挑眉,倒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明日才到,名册先行送达罢了。”戚衡如实相告,又将尚书的那本册子递给了傅倡,道:“你拿去看看。” 又将另一本拿给了顾洹:“这是河南的受灾情况,你也看看,大致了解一下。” “这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虚报了这么多?”傅倡扫了眼上面的数字,瞪大了眼睛,随后迅速抬头道:“这些可都足够填满两个河南省粮仓的。” “的确。”戚衡点点头,随后看向顾洹:“顾洹,朕之前说过,你是这次的王牌。” “臣全听陛下吩咐。”顾洹双手提起衣摆,跪在了地上,一脸严肃的开口。 “朕要你立即前往河南,暗中探查官员贪污一事。” “臣领旨。” “傅倡会作为明面上的钦差大人前往,路上小心些。”戚衡叮嘱道。 他很快就拟好了圣旨,给了傅倡,并且将钦差大人的令牌给了顾洹一块。 “朕在京城等你们回来。” 第二日一早,户部尚书回京。昨日拟好的圣旨也在这个时候昭告了天下,傅倡作为钦差大臣前往河南赈灾的消息也在迅速的向外扩散。 京城城门口,傅倡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了大量的物资与粮食。而顾洹此时就混迹在运送队伍中,没有丝毫破绽,甚至还跟傅倡进行了眼神的沟通。 城墙上站着一众前来送行的官员,无人注意到户部尚书满含深意的眼神。 眼见着队伍已经走了一整天,士兵和马匹都有些疲倦了,傅倡一声令下,让整个队伍停下休整,并准备安营扎寨。随后寻了个借口便将顾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就在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的时候,树林里突然晃过了几次灯光,顾洹几乎是立即就发现了,赶忙通知了傅倡,却还是来不及了。 树林里围绕着他们一行人出现了一个光圈,将他们团团围住,随后走出来了一群人。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领头的一个汉子大声的喊道。 顾洹满头黑线,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词了,当真是英雄好汉的话本看多了。 “大胆,本官乃朝廷钦差,奉命携带物资前往河南赈灾,识相的快些逃!”傅倡大声的呵斥了一句,队伍中的士兵们迅速摆成了全员防御的姿势。 领头闻言大笑了几声,随后又恢复了一脸凶狠的样子:“拦的就是钦差大臣,抢的就是运往河南的物资!” 眼见着朝廷的人不识相,领头直接带着山匪们冲了上来。 第十二章 被俘虏 傅倡微微侧头,与身边的顾洹对视了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随后傅倡一声令下,朝廷一方的官兵除了护着赈灾银和粮草的人都冲了上去,双方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顾洹不会武功,傅倡一直在有意的护着她,确保她不会受伤。 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很快就发生了变化,那些山匪仗着对地形和山中情况的熟悉程度,将朝廷的士兵耍的团团转。 而且他们很知进退,将物资一点一点的乘着双方交战的混乱局面运走了。 傅倡武功的确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被缠住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洹和其他几个士兵被山匪带走。 夜里的树林阴翳非常,山匪们灭了火把,消失得很快,到最后这一块地上便只剩下了在地上躺着的伤兵和傅倡。 “都起来。”傅倡看着躺在地上的士兵们,突然开口道。 原本看起来都像是负伤在身的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迅速列好了队伍,只有几个人真的受了伤,走的很慢。 “还真有受伤的,伤好了回去加练。”傅倡凑到那几人的旁边,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伤口,确定没有什么大事情,这才开口道。 “是,将军。”前几天将军专门训练过他们这方面的技能,现在他们没有做好,确实该罚。 “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再出发。”傅倡看着身边幽深的树林,面色有些严肃。 另一边的顾洹此时被黑布蒙住了眼睛,看不见一丝光亮。她刚才观察了山匪们撤离时的举动,知道他们这个时候没有点火把。浓重的夜色成了她手部的保护色。 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后,耳边突然传来了人声,声音渐近,直到车子停了下来,他们才被扯去了蒙住眼睛的黑布。 顾洹双手被绑在身后,缩在所有被抓住的士兵中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确实是个隐蔽的好地方,而且地势易守难攻,只是也有个致命的缺点。顾洹心里很快就有了计较。 寨子里已经点起了篝火,显然是为了这趟准备的庆功宴。 “庆祝大当家凯旋归来!”寨子里的人一见到他们回来,纷纷围了上来。有人给领队递了一碗倒好了的酒。 “谁让你准备的?这么大动静,是生怕朝廷的人找不到吗?”大当家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是不爽。 劝酒的人瞬间噤了声,场面变得有些冷清。 “你去把这些人关起来,好好看管,若是跑了就拿你是问!” “好嘞,老大您好好休息,这些人就交给我。”刚刚被骂时还有些僵硬的脸瞬间又笑开了花。 “篝火什么的都撤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禁止私自去弄!”大当家接着开口道,丝毫没有给眼前之人留情面的意思。 他吩咐完就离开了。 “二当家,这……”旁边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 “没听到大当家刚才说的话吗?把这些篝火和酒水都撤了!”二当家脸上不复刚才的笑意,有些凶狠的看着大当家远去的背影,没好气的说道。 “把他们送去地牢严加看管。”他没有耐心再去应对这些人了。 “二当家,大当家的也太不给您面子了,要不是您这些年给他出谋划策,咱们山寨都不知道被连锅端多少次了。” 身后议论的声音渐远,顾洹被带到了所谓的地牢,其实就是一件封了窗户的房间。 “进去!”山匪粗鲁的将他们推进了房间,随后就从门外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顾洹背着手走到了被封起来的窗户边,透过缝隙看了眼窗外,入眼竟是万丈深渊! 怪不得这群山匪一直神出鬼没的,这山寨是在一片悬崖峭壁的边沿,看来这寨子里真的只有刚刚大门的那条路是可以进出的了。顾洹将自己观察到的事情都记在了心里。 也不知道傅倡那边怎么样了。 另一边,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估摸着那些山匪应该都已经走远,傅倡先是派人小心的再旁边探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留下来的人,这才带着人朝着一个确定的方向行进。 顾洹他们早就知道这里有群剿了多年却没有剿掉的匪徒,总听说他们后面有人,便早就计划好了今天的行动。 她身上带了一袋粉末,跟另一种液体混合在一起时会发出短暂的光亮。刚刚沿路洒了不少。 傅倡沿着那个记号一路向前,山匪们很细心,在这树林中来回绕了不少圈,却也抵不过他们的外挂。 由于沿路观察情况,并且要注意看有没有暗中的山匪,所以等他们找到山寨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了。 “原地隐蔽,我去探探情况,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傅倡小心的观察着不远处山寨大门上放哨的人,迅速找到了他们的视线死角,逐步接近山寨。 “都醒醒!”顾洹一行人突然被叫醒,带到了一个大堂之中,昨夜的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正端坐在上面。 “说,另一队物资走的是那一条路?”大当家的厉声喝道。 无人说话。 顾洹目光微闪,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大当家的,我们昨天抢了那么多的物资,这不像是兵分两路了的样子啊。”二当家见他们没有说话,忍不住开口道。 大当家斜眼瞥了他一眼,道:“我从来不做没根据的事情。” “说,还有一队呢?” “不说也行。”他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迅速上前抓住了一个士兵,将他的双手按在了面前的空地上,另一只手从身后一掏,便是抽出了一把匕首,直接插在了他的手指旁边。 “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没有人说就剁掉一只手,两炷香后就直接杀了。”大当家抻了抻自己的袖口。 有人将香点燃,香烟缓缓向上爬,剩下的香越来越少。 被抓住手的人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脊背也有些颤抖,眼见着香就要烧到最下面了,他终是没有忍住哭出了声:“求求你们了,快点说!我娘亲还在等我回家,我不想死在这里!” 第十五章 被针对 原本被俘虏了的人都被放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山寨里的那些山匪。 “将军,这是我们搜到的信件。”傅倡的下属见他回来,赶忙将刚刚搜到的信件都递给了他 傅倡看都没看一眼就递给了顾洹:“最烦看这些了,你看。” 顾洹接过那些信件,动作在看到一点墨渍后微顿,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指尖轻轻的从墨色的字迹上略过,边缘洇出的墨渍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想。 “确实有人给他写信说了我们运送物资的时间与地点,但是没有兵分两路的计划,就是没有署名。”顾洹将信件上得到的信息如实相告,同时也在观察着傅倡下属的反应。 “说,谁写的信!”这次的行动只有他们三人还有傅倡手下的士兵知道,这信件就这样躺在这里,说明他的手下有内鬼。 傅倡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背叛!此时显然是已经生气了。 大当家没有说话,瞅准时机直接冲上来用脖子对着刀刃划了下去,当场身亡。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二当家手足无措,额上全是虚汗。 傅倡见唯一知晓那个叛徒是谁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用力攥紧拳头砸向了旁边的木椅子,椅子竟是就这样散架了。顾洹眼看着那个下属额上冒出了汗珠。 “看来问不出什么了,派人去通知陛下找人来接手这里。”顾洹能理解傅倡的心情,但现在她心里对此已经有了计较,眼下赶去河南那边比较重要。 “王开,你去。” 随后顾洹便见自己怀疑的那个人领命离开了,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他,道:“再不想看也得看看,不行认认字迹也好。” 傅倡察觉到她话中有深意,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件,很快就看到了不寻常的地方,猛地抬头看向她,用眼神询问着。 顾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便见傅倡手中的信纸直接变了形。 这是刚刚伪造的信件,而能做到在这么多人的面下掉包了证据的只有刚刚送信件过来的人。 “把这些人关到牢里去,其他人清点下我们携带的物资,还有山寨里所有的资产。”傅倡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戚衡早就安排好了人,只等他们的计划成功,很快便接手了这里。 傅倡将刚刚清点好的单子递给来接手的人,不亏是个多年的老寨子,金银财宝当真是不少。 “将军,陛下先前吩咐过,这次缴获的财物尽数用于河南赈灾。”接手的官员没有接过清单。 “确定不看看数量?”一下多了一倍的赈灾物资,傅倡没忍住问了一句。 “不用,陛下说了,无论数量多少,都交由将军您支配。”官员笑着开口。 “行,那我们先走了,灾情要紧,不能再耽搁了。”傅倡随手将清单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出去整队离开。 顾洹没有错过王开在他收下清单那一刻脸上闪过的嫉恨,所以只是因为陛下的宠幸吗?她若有所思。 “将军,队伍已经休整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行,出发。”傅倡大手一挥,带头离开了山寨。 顾洹仍旧作为一个士兵隐藏在队伍里面,身后正好是之前那个骂她不该背叛将军的士兵。 “对不住了顾兄弟,我不知道这是将军给你的任务,刚刚还骂了你,你别介意。”憨厚的汉子十分真诚的道歉,还因为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 顾洹这次潜伏以字作名,对外称顾子涟,是今年刚刚入营的新兵,之前因为家中父母病重在将军的批准下晚来了一些。 “对了,我叫韦五,他们都喊我大韦,我应该年长你几岁,你便叫我大韦哥。” “没事,若不是你当时骂了我,那些山匪可能还不会相信,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顾洹步伐未变,心里对韦五这种有一说一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以后在这营中我罩着你,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跟我讲,我韦五认你这个兄弟了!”韦五拍着胸脯担保。 “安静,保存体力。”王开突然大吼道,说这话时就看着他们两个,针对的意思十分明显。 “又不是什么秘密行动,行进途中枯燥,讲讲话缓解一下也不是不行。”傅倡笑着开口道,丝毫不在意王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脸。 当对一个人产生怀疑了的时候,他的任何举动看起来都有疑点。 顾洹大致了解了王开的性子,也能猜到他是觉得傅倡这么重要的任务没有告诉他却找了自己这个小兵,心生不满,所以有意针对。若是还有理由,便是自己合作的寨子被端了,还差点连累了自己,心情应当也是差极了的。 可韦五不知道,还在小声嘟囔着:“王副将平时不这样的,今天是心情不好吗?” “也许。”顾洹看着前方的王开,附和了一句。 接下来的几天里,顾洹受到了王开全方位的针对,比如守夜时给她排的班时间最长,白日里让她去干些探路的活计。 傅倡有心照拂她,但又怕身份暴露影响了这次的计划,只能间或叫她去帮他做些小事情。 韦五也因为跟顾洹走的比较近被针对了,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这日晚上,又是顾洹和韦五两人守夜。 “大韦哥,王副将这些日子好像有些针对我,可能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他生气了,还连累了你。要不你还是跟我保持些距离。”顾洹眼见着他被自己连累,有些不忍心的劝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放心,王副将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等过几天气性过了就好了,要是怕你连累我就远离你,我还怎么对的起你喊得那一声哥。”韦五面上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顾洹看着他,笑了:“谢谢大韦哥。” “兄弟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韦五笑着拍了下顾洹的脊背,他感觉自己没用多大的力气,却眼见着顾洹往前冲了点。 他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我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啊,你这小身板确实不太行,得多练练。” 顾洹只觉得拿一下差点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敲出来了,勉强笑道:“我自幼身子骨不好,所以瘦弱了些。” 第十六章 任务 “你们聊得倒是开心。”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傅倡的声音。 两人迅速站了起来,回头行了个礼:“将军。” “坐,别拘礼。”傅倡带头坐在了他们的身侧,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坐下。 “子涟是第一次赶这么远的路,感觉怎么样?”傅倡像是话家常一样道。 “还行。” “之后还有不少的路要赶,注意休息。”他叮嘱道。 “谢将军关心。”韦五一直知道傅倡平易近人,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得接触他,有些受宠若惊,但也知道自己是沾了顾子涟的光。 “行了,你们好好守夜,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傅倡拍拍手站起身,随后锤了下韦五的肩膀,道:“好好干,前途一片光明。”说这话时还意味深长得看了眼顾洹。 “将军真的好和蔼啊。”韦五感叹道。 “他没那么大年龄。”顾洹听见这词时眼角一抽。 “你不懂,将军给我一种老父亲的感觉。”傅倡在韦五的心里就是神,他十分崇拜的开口。 “你老父亲就在你后面。”顾洹笑着指了指他的身后。 韦五猛地回头,便见去而复返的傅倡正似笑非笑的站在后面,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张张嘴像是要解释,却被傅倡挥手制止。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可别挡了我桃花,我还想着早些给你们找个将军夫人呢。”他玩笑道。 韦五一下子涨红了脸,动了动嘴唇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笑笑,抬手挠了挠头。 “将军怎么回来了?”顾洹也不再逗他,转移了话题。 “夜里难捱,给你们拿了点吃的。”他递了个油纸包过来。 “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早些提醒我。”眼见着傅倡远去的背影,韦五总算松了一口气,虚脱般得坐了下来。 “这不也是才看见嘛,诺,吃饼。” “我不饿,你这小身板才得多吃点,男孩子长得壮实点才好。”他看着顾洹的眼神中有些慈爱,真像是看着自己的亲弟弟。 “一口气又吃不成个胖子,你赶紧吃点,不然要是遇到了危险没力气那我可就完了。”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韦五脸色一变,恨铁不成钢的打了下顾洹的嘴:“快呸呸。” 顾洹猝不及防被来了一下,心里却全是暖意,配合的“呸”了几声。 “顾子涟,将军喊你过去。”王开过来喊顾洹,这已经是这一天的第三次了,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王开,你去准备些茶水。”傅倡吩咐道,直接阻挡了王开准备跟到他们身边的步伐。 王开在后面看着他们时不时的大笑,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眼中全是阴毒。 “这顾子涟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你以后多关照着她些,说不定她以后成就比你我都要高。”傅倡笑着跟王开说,像是对顾洹十分满意的样子。 若说成就超过王开就算了,毕竟他只是个副将,可是傅倡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战神一般的存在,足以看出他对她究竟有多么的看重。 “将军说她好她就是好,就是现在年纪还太小了些,性子还没定。”王开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有意无意的贬低着顾洹。 “也不小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个小将领了,只是乱世才容易出将军,她赶上了个还和平的年代,不然怎么样也能当上个校尉。”他的语气中不免可惜。 王开一口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傅倡全当看不见,继续夸着顾洹。 以前只觉得他是有些功利,但都说不像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还挺欣赏有野心的兵的,只是这种野心不能落在自己的战友身上。 “将军,前面有条河。”前往探路的顾洹回来禀告。 “将军,近日天气炎热,不如让将士们下去冲个凉,也好解解暑气。”王开突然提议道。 傅倡看了眼顾洹,来了。 “也行,只是要快些,不能误了到河南的时辰。”傅倡有些为难,看了眼身后风尘仆仆的士兵们,还是同意了。 顾洹脸色一僵,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王开迅速将傅倡的命令传达了下去,那些将士们迅速脱掉了衣裳,冲进了水里,只有韦五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她这边,像是在等她。 “哎呀,忘了找人去守赈灾的物资了。”王开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随后带着歉意问顾洹:“顾子涟,他们都已经下去了,也不好叫他们现在上来,反正你和韦五都还没有去,不如你们去守下赈灾物资?” 顾洹第一次觉得王开做了件人应该做的事情。 她面露为难之色,小声说道:“可是我也好久没有沐浴了。” “没关系的,一有人好了我就叫他们去接替你们,到时候再去冲冲也不迟。”王开将她的退路一一堵死,殊不知这正中她的下怀。 “好。”顾洹只得答应了下来,行了个礼便去找韦五了。 王开看着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去了物资所在的地方,没忍住露出了得逞的神情。 “我们也该过去了。”傅倡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样开口道,王开脸色一变,小心得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见没有什么不同,这才放了心。 韦五认真得对待着接到的每一个任务,此时正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顾洹视线一不小心便扫到了那边光着上身的男人,迅速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的看向了另一边。 “辛苦了,去洗澡,我们来接替你们了。”来了两个头发湿漉漉的士兵,他们笑着说道。 “没事,我们就不去洗了,浪费时间,一起守着。”韦五没有这么轻易的将工作交接过去。 顾洹心里对他这样的行为表示赞赏,面上却皱着眉头开口道:“我们也去洗洗,总感觉身上都臭了,反正他们都过来了,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韦五闻言有些犹豫,看看那两个兵,又看看顾洹,有些为难:“子涟,要不还是你自己去洗。” 第十七章 开除军籍 “大韦哥,我,我不会水,怕被水冲跑了。”顾洹看起来很是不好意思,也带着些对他的依赖。 韦五想起这些天她跟其它人也没什么交集,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们了。子涟,走。” 两人便朝着河边走去,还没走到,便听见一声惊呼:“注意赈灾品!” 两人回头一看,便见原本停的十分稳当的车辆径直冲向了河道,他们来不及反应,赶忙冲向了那边,却还是晚了一步,大批银两散落到了河道中。 “快去捞!”傅倡大吼一声,带头游了过去。 “你在这里守着,别下水。”韦五还记得顾洹不会水,衣服都顾不上脱却还是给她留了句叮嘱。 幸而落下去的没有粮食,银两很快就被捞了上来,清点完之后只少了几块,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谁让你们擅离职守的!”傅倡脸黑如墨,大声训斥着跪在中间的两人。 顾洹低着头,没有说话。 “将军您别动怒,顾子涟也只是太想洗澡了。”王开这话像是在劝解,实则在火上浇油,而且话中只有她一人。 果然,傅倡的脸色更差了。 “将军,是有人过来说来接替我们,我们才离开的。”韦五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被算计了,解释道。 “谁说的?” 韦五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随即眼睛一亮:“就是他们两个!” “是这样吗?”傅倡犀利的眼神落在了那两人的身上。 “将军,他污蔑我们,我们一直在河里,而且也没人下接替的命令。”那两人迅速辩解道。 “你说他们二人过去了,可有什么证据?” 韦五此时才意识到不对,有些慌乱的看着傅倡:“将军,真的是他们说的!” “我能作证,就是他们两个人过来了我们才走的。”顾洹附和道。 “你们是一起的,说的话不能算数!”那两人自然不可能承认。 “既然没有凭证,玩忽职守、诬陷战友,你们可知罪!”傅倡厉声喝道。 顾洹还想说什么,却被韦五拦下了:“属下知罪。” “大韦哥,我们明明!”顾洹像是还要说什么,却被韦五制止,他侧头看过来,面上肉眼可见的难过,却还开口道:“没有完成任务,本身就是我们的问题。” “王开,两罪并罚,应当如何?”傅倡厉声道 “回将军,按规定当仗刑五十,只是我们正在行军,如此一来未免耽误了行程,平添了负担。”王开是想将他们赶走,最好直接杀了,开口有些为难。 “本将军的军营不需要这种品行不端的人!你们几个,将他们二人送至最近的府衙,就说是本将军吩咐的,仗责五十后遣送回家,永不得踏入军营半步!”傅倡随手指了几个人命令道,随后面色阴沉的看着顾洹,道:“顾子涟,你太让本将军失望了。” “将军!”韦五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向傅倡,军营是他的信仰,他可以接受被杖责,但接受不了被赶出军营的结果。 傅倡冷哼一声,甩袖离开,王开迅速跟了上去。 韦五想要追上去,却被傅倡指到的那几个人拦住了:“将军的话说的很清楚,你们已经被开除军籍了。”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将军!”韦五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快急哭了,拼命的扑腾,只是眼前几人看起来比他瘦弱些,却牢牢的将他拷在原地。 “大韦哥,对不起,要不是我非拉着你过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顾洹知道形成眼前的局面是必然的,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所以看韦五这样于心不忍。 “跟你没关系,他们既然要算计人,这次没成功也会有下次。”韦五眼见着看不到傅倡的背影了,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却还不忘安慰顾洹,这让她的心里更加难受。 傅倡一声令下,将士们纷纷赶过去集合,转眼间这边就只剩下这几人,韦五下意识地起身想要过去,身形一顿,又坐了下来。 “将军,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他们也都还小,造成的后果也不严重。而且顾子涟确实是个可造之材。”王开故意开口道,眼见着傅倡的脸色更差了,得意得小幅度摆了摆头。 “什么才叫严重,非等到战场上,因为他们导致全军覆没才算严重?”傅倡回头瞪着王开,不经意间看到了那边没动的几人,怒火更甚:“快让人把他们送走,本将军再也不想看见他们!” “将军您别动怒,属下这就过去。” “将军有令,让你们立即离开。”王开过来,状似为难的开口道:“你们也别怪我,这都是将军的意思,刚刚帮你们说了句话还挨了将军一顿骂。” 韦五神经再迟钝也知道这事跟王开脱不了关系,坐在地上便看着他边站了起来。 “走。”两人被押着离开,王开看着他们的背影,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韦五像丢了魂一样浑浑噩噩的跟着那些人走着,直到走出了一段路,突然被放了下来。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旁边的人,便见那几人朝着顾洹单膝跪地行了个礼,道:“顾大人,刚刚得罪了。” “起来,傅倡可都与你们说明了?”顾洹的气场几乎瞬间就变了,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兵变成了一个处事不惊的领导者。 韦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顾洹,直到旁边的人提醒了一句:“这位是顾洹顾大人,也是这次的钦差大臣。” 他不知道顾大人,可听说过顾洹啊,这不就是今年状元郎的名字吗?韦五这才意识到顾洹的身份不一般,赶忙跪下来行礼,却被顾洹拦住了。 “出门在外,不要拘礼。”这是傅倡昨晚上的说辞,她活学活用。 “不好意思一直瞒着你,这其实是我与傅倡演的一出戏,只是为了更好的去查清河南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顾洹大致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面带歉意。 第十九章 如意楼 “这洛阳城最近有些乱,你们来的确实不凑巧了些。”老翁长叹一口气。 “我听说了这边闹了灾,可这洛阳再怎么说也是个繁华的城市,如今怎么看起来就像是座空城?”顾洹眼中全是好奇,真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天灾哪里有人祸可怕啊。”老翁竟是红了眼眶,小丫头赶忙拿了手绢过来:“爷爷不哭,囡囡会一直陪着您的。” “诶,乖囡囡。”老翁擦了擦眼睛,轻轻的摸了摸小丫头有些枯黄的头发。 “这旱灾闹了也有几个月了,粮食颗粒无收,再加上粮仓里没粮,闹的是人心惶惶。原本家中还有些余粮,再加上孩子他爹在外面做工还有些收入,挨过去不难,谁成想前段时间孩子她爹突然因为参与暴动被杀,她娘亲去找太守理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却只有一巨死不瞑目的尸体。”老人再次提及这些伤心事,原本就伛偻着的背更是弯了不少。 “这些日子城中更是有不少人家的孩子无故失踪,我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了,可不能让她出事。”老人担忧的看了眼身边刚到腰部的小丫头。 小丫头的眼睛里也全是泪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顾洹下意识的看着小丫头,见她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还轻轻的拍着爷爷的背去安慰她。 她想起了诚诚,同样小的年纪,有着同样的遭遇,这样的人绝不是个例。只是这个节骨眼的多名小孩失踪,会跟那些地头蛇们有关吗? “囡囡很懂事。”她赞赏道。 “是啊,要不是囡囡在,我这个老头子早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提起孙女,他的脸上多了些笑意。 “是老头子我多嘴了,你们还要喝水吗?”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问道。 “谢谢您,不过水就不用了,我们想问一下,这城中现在哪里还有住店的地方?” “这城中客栈可能只有一家如意楼还开着的了,只是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老人思索一会儿,才开口道:“若是二位不嫌弃,晚上也可在此留宿,最好快些离开洛阳,这儿现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麻烦您了,我们去客栈看看,谢谢您的水。”顾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银钱,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还有什么吃食吗?”顾洹刚刚无意中扫到了摆放在屋子里空荡荡的碗碟,想着许是没什么粮食了。 韦五迅速从包里拿出了些口粮,递给了老人:“这些您拿着,孩子正在长身体,不能饿到了。” 老人没有接过去,道:“不用了,我们的口粮足够了,这些你们留着吃。在这里粮食太珍贵了。” “无意冒犯,只是刚刚看见了里面的碗碟。”顾洹点到为止。 老人闻言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笑了:“这世道,有粮食也不敢摆出来,都是吃一餐收一次的。” 顾洹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笑着示意韦五收起口粮。 “那我们就不再叨扰了。”她起身行了个礼。 “少爷,这真不留?”两人离开后,韦五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问道。 “口粮就不留了,让他们留两个人注意一下这对爷孙,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顾洹皱眉,刚刚老爷爷提到媳妇的时候格外悲痛,应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怕跟官府有关系。早知便不进去了,她有些后悔。 “知道了。”韦五理解顾洹的意思。 “这如意楼也不知道在哪里,刚刚忘记问了。”韦五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 “没事,后面这不是有现成的问路人吗?”顾洹斜眼看了眼身后,见那人还在。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快步走了过去,没给他躲避的时间。 “这位官爷,真巧。”她笑着打招呼。 “是啊。”守卫除了附和也不能再说其它的了。 “听说这城中有处酒楼叫如意楼,不知您可否给我们指下路?”顾洹笑意未变。 “就是这条路走到尽头,左转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了。”守卫一五一十的回答。 “谢谢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顾洹又塞了一点碎银子给他。 “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顾洹上了马车,韦五沿着他说的那一条路走了几步,刚到拐弯的地方,眼前便略过了一辆装饰极其华丽的马车,上面还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马车后面还跟着几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小厮。 马车驶过无痕,只留下空气中的淡淡胭脂香味。 “怎么停了?”顾洹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微微起身,用扇子勾起了轿帘,问道。 “刚刚有辆马车经过。”韦五如实回答,重新架起了车。 顾洹鼻子微微耸动,没有放过空气中的香味。 马车缓缓得停在如意楼的门口,里面的店小二迅速跑了出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韦五扶着顾洹走下来,将马车的缰绳递给了小二。 顾洹站定,微微抬首看向额头上的牌匾,如意楼三个大字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得出来确实是有段时间没有好好经营了。 只是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是,这酒楼的大门仍旧敞开着。 “唉,这几个月光是打点上头的钱就已经超支了,这可怎么办啊。”他们还没有走进去,便听到一声叹息和抱怨。 “掌柜的,有人住店。”店小二停好马车后就迅速跑了进来,高声提醒道。 掌柜闻言无动于衷:“你可别拿我开涮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人有闲钱来这里住店。” “可有吃食?”顾洹抬起扇骨,轻轻的敲了敲柜台,问道。 掌柜赶忙抬起头,正对上了顾洹含笑的眸子,喜出望外:“有,有的,您想吃些什么?” “随便上一些,够两个人吃的就行。”顾洹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酒柜,酒坛子摆的满满当当,却闻不到多少酒味。 “可有什么好酒?”她试探道。 果不其然,掌柜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为难,苦着脸开口道:“真对不住了,这酒还真没有了。” “您这后面这么多酒坛子,难不成都是空的?” 第二十一章 称兄道弟 他身边还跟了不少的狗腿子,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穿的十分清凉的美人儿。 不过离那少爷最近的是几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小厮,他还不时伸出手去那些小厮的身上揩油。 顾洹突然知道了那些人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了,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只觉得一阵恶寒。 “您陈少爷来这里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就是怕委屈了您。您稍等,这就让人去准备饭菜。”掌柜的知道这少爷的性子,在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赶忙叫小二上茶水。 “哎呀,这是什么呀,好难喝。”有个绿裙子的姑娘皱着眉头将茶水吐了出来,满脸嫌弃。 陈少爷闻言大怒,直接将自己还没有喝过的那杯茶直接砸到了掌柜的面前,大声呵斥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少爷,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茶杯只差一点就砸到了掌柜的脚面,茶水都淋到了他的鞋面上,看起来好不狼狈。只是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赶忙赔罪:“这已经是我们酒楼里最好的茶水了,只是跟贵府上的肯定没办法比。” “小美人,你想怎么出气?”陈少爷完全没有管掌柜说的话,伸手揽过绿裙,亲昵的挂了下她的鼻子,调笑着问道。 “人家全听您的,毕竟不是气自己被怠慢了,是替少爷不值。”绿裙伸出拳头,亲昵的敲了一下陈少爷的胸膛。 他一把将小美人的粉拳攥在了手里,心里对她的这些奉承十分受用。 掌柜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个川字,看来今天是要彻底栽到这里了。 “你看这酒楼怎么样,让他送给你好不好?”陈少爷一开口就是一整间酒楼。 “少爷,他们太过分了。”韦五十分不齿,眼中全是愤怒。 顾洹表情神秘莫测,没有说话。 “陈少爷,这可使不得啊,这酒楼是我家几代人的心血。”掌柜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苦苦哀求。 “少爷,他看起来不是很愿意,要不然就算了。”绿裙斜斜的看了一眼掌柜,故作娇嗔的开口。 正当陈少爷要说话的时候,顾洹将扇面唰的一下打开,从楼上走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她一脸天真无邪。 “哟,今日这酒楼里是还有客人?”陈少爷嗤笑一声,抬起了头。待看到顾洹脸的那一刻,原本脸上的不屑瞬间变成了惊艳,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怀中的人噘着嘴敲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将怀中的女子推开。 绿裙显然没有想到会这样,再看向顾洹的目光全是嫉恨。 “掌柜的,你这酒楼中有贵客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是不是下面的动静吵到你休息了?”陈少爷眯着一双小眼睛,色眯眯的看着顾洹。 “您怎么跪在这里了?”顾洹故意没有理会他,直接将掌柜扶了起来。 “他刚刚不小心摔了一下,本少爷正准备去扶他呢。”陈少爷自然不愿意在她心里的第一印象是欺压百姓,连忙编了个谎话,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眼神示意掌柜不要乱说话。 掌柜面上的苦涩更甚,想也知道自己是彻底拖累她了,早知道提前提醒她不要下来了。 “是这样吗?”顾洹看着掌柜,问道。 “确实,我年龄大了,腿脚不是很利索。”掌柜在心里连声道歉。 “您真是好心肠。”顾洹像是相信了,回过头来笑着冲他作了个揖。 灿烂的笑容晃了陈少爷的眼,他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勾走了,幸好旁边有个狗腿子咳嗽了一声,他迅速挂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是我这洛阳城里的人。” “我是从南方来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不亦……”陈少爷一下子卡了壳,往旁边凑了点,又接着道:“不亦说乎!” 顾洹笑道:“初到宝地,还望陈少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我是陈良,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不用太客气。”陈良享受这种看猎物慢慢进入自己圈套的感觉。 “在下连洹。” “来,坐下聊。”陈良身边的狗腿子十分识相的又搬出了一把椅子,就放在离他格外近的地方。 顾洹故作为难得看了眼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道:“您这是有约,我就不打扰了。” “没有没有,刚刚是跟他们说些事情,现在也都说完了。”随后回头道:“还不快走?” 一群人迅速退了出去,谁也不敢打扰洛阳城的地头蛇,只是那个绿裙临走前还瞪了眼顾洹,就像是她抢了自己的男人一样。 “阿洹来这里是做什么的?”陈良亲自给她倒了杯茶,示意掌柜和店小二离开。 掌柜担忧的看了眼顾洹,还是离开了。 “家父让我来此历练,这位是我的护卫阿五。”顾洹全当没有听见他亲昵的称呼,笑眯眯的介绍了下韦五。 韦五的表情不是很好,看着陈良的眼神中全是警惕。 “看起来确实高大,警惕性也不错,是个好护卫。”陈少爷嘴上这么夸着,心里却已经在考虑怎么把他除掉了。 “阿五陪着我长大,对我来说已经跟家人一样了。”顾洹看出了陈良掩藏在心底的想法,面上带着笑,心里全是凉意。 “既然是阿洹的家人,就是我陈良的兄弟。”陈良拍拍胸脯,顾洹眼见着他身上的肥肉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阿洹看起来年纪不大。” “今年刚满十六。” “我今年正好二十,比你大上几岁。不知为何,见你第一面就觉得很是亲切。”陈良努力的挤出无害的笑容。 顾洹没说话,低头转动着手上的茶杯。 “这洛阳城有不少有趣的地方,不如我带你四处去转转?”陈良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人。而且这人长得真好看,他好美色在这城中是出了名的,只是有着这种清冷气质的男生极少,特别是还有这么张令人惊艳的脸,若是穿上女装想必也是个大美人。 第二十二章 虚与委蛇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顾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你我有缘,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喊我声哥。” “只是我们今日刚刚到这里,奔波了数日,着实是有些累了。”顾洹有些无奈的摊开手。 “是为兄疏忽了,只是这里条件有限,休息的也不好,不如去我陈府,我让家里人给你收拾间房间?”陈良直接将两人的关系拉到了更亲近的地步。 “太麻烦你了,我住这里就好。”顾洹拒绝了。 “也行,你有什么缺的尽管跟哥哥我说,你要的我陈府肯定都有。”陈良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能交您这个朋友已是三生有幸,哪里还敢要求许多。只是今日确实累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顾洹给足了他面子。 “没事没事,你快去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 就在顾洹和韦五上楼之后,陈良唤来了掌柜,道:“给本少爷看住她,若是爷的小美人有什么事情,爷要了你的命。” “知、知道了。”造孽啊,掌柜的欲哭无泪。 顾洹上楼之后就站在了窗户旁边,便见下面那个跟着他们的守卫跟陈良说了什么,阖上了窗户,没再去管。 “倒是侮辱了良这个字。”韦五冷哼一声。 “少爷,您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他见到陈良的样子就觉得有些犯恶心。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进入内部的机会吗?”顾洹将扇子放在一旁,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水,刚刚在下面她一口没喝,眼下有些渴了。她将另一杯推到了韦五的面前,道:“喝点茶水,压压火气,你就差直接上去把他打一顿了。” 韦五走来一饮而尽,道:“我错了。” 顾洹没接话,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明明韦五更高些,可却没有一点处于上风的样子。 “我不该将情绪太过外漏,容易惹麻烦。”他看起来有些闷闷的。 “你坐。”顾洹让他坐下,又倒了一杯水。 “嫉恶如仇,这不是错误。只是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去处理,你却偏偏做出了最没有效果的那种。今日是因为他想要我,所以跟你虚与委蛇,若是下次你们在大街上遇到了,我不在场,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吗?”顾洹笑意渐收。 韦五低着头乖乖听训,顾洹见此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大韦哥,外面跟军营有些不一样,处理方式不能太过于粗暴。明明可以兵不血刃,何必惹得自己一身腥呢?” 她是真的很信任韦五,而且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将领,只是现在他的有些能力还不够,需要学习。 “我知道了。” “先去休息,明日有的逛的。”顾洹有意给他时间去消化。 韦五走后,她的房门又被敲响:“连公子,给您准备了洗澡的热水。”是掌柜的声音。 “进来。” 小二将热水搬了进来,掌柜快步走到顾洹的面前:“连公子,那陈良对您没安好心,您要不快些走。” 顾洹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掌柜为了这间酒楼会屈从于陈良,来看着她。 “若我走了,陈良肯定会找您麻烦的。” “大不了这酒楼我不要了,我不能看着别人因为我陷入这种境地。”掌柜嘴上说的干脆,心里有多不舍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谢谢您来提醒我,不过此事我自有打算,您不必为难,我不会走的,至少不是现在。”顾洹的态度也很明确。 掌柜想要再劝,可见她态度坚决,只能离开。 这些日子确实没怎么休息好,可现在还不是安心睡觉的时候。 夜已深,顾洹的桌前摊着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陈”字,还还画了一个大圈,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字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之前接到消息,之前的左侍郎在答应了筹集粮食后的第二天便暴毙身亡,至今查到的结果都是突发疾病,可又有几个人真正相信了呢。至于已经回去了的户部尚书,戚衡有意降低他的警惕,仍旧让他安稳的坐在官位上。 第二日一早,顾洹便带着韦五出了门,他们已经跟掌柜打听了周围的店铺情况,这次出门连马车都没带上。出门的那一刻他们便看到有人迅速离开,想也知道是去找陈良通风报信了。 她按照掌柜说的找到了地方,只是眼前的街道仍旧是不变的萧瑟,两边的商铺关了大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间还在坚守着。只是这几间店铺的门头上都有个同样的标志,这标志她昨日在陈良的马车上也见过,想来都是陈家开的铺子。 只是走近才发现,这些铺子里还是有些人的,特别是旁边的胭脂水粉店,更是有不少姑娘在。只是她们都是面带愁容,对那些胭脂水粉什么的看起来也是兴致缺缺,就像是被逼着来走过场的一样。 顾洹看准了一家估衣铺便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您看点什么?”老板很热情得迎了上来。 “自然是来看衣服的。”顾洹打量着店里挂着的衣服,偶尔看到一件便凑了过去,用扇子挑起来看看,又摇了摇头放了下去。 老板察言观色已是老手,知道她这是都没看上,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的衣服,更加热情的开口道:“这些都是给普通老百姓看的衣服,您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我们这边还有料子更好些的成衣,您这边来。”说着,他将顾洹带进了一处隔间。 布帘一掀,里面是另一番天地。 外面的衣服都是棉布,看起来质量良莠不齐,而且式样花色也都是之前流行的了。里面全是绫罗绸缎,无论是刺绣还是剪裁,都不是外面的那些能比的。 顾洹又看了不少的衣服,却仍旧没有什么满意的,若不是她的穿着看起来确实是富家子弟,老板都觉得她怕不是故意来找茬的。 “这些衣服的剪裁还可以,就是料子还是有些差强人意,眼下天气炎热,这些料子都厚重了些,不够凉爽。”顾洹伸手摸了摸衣服的料子,皱着眉放开。 第二十三章 米价 就在这时,布帘突然被人掀开,陈良从对比之下显得有些窄小的门框中挤了进来,像是没有看到顾洹一样对老板开口道:“老板,我来卖几身衣服,可有什么新货?” 还没等老板说话,他便装作刚刚看见顾洹的模样,讶异的开口道:“好巧,阿洹也在买衣服?” “是很巧。”顾洹笑着说,没有直接回答。 老板的眼珠子一转,也猜到了少东家的意图,连忙笑着说:“原来是少爷的朋友,失敬失敬。” “你们认识?”顾洹疑惑的问道。 “这是我们少东家。”老板见陈良没有阻拦的意思,直接开口道。 “这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进两家门了。你可有看上的衣服?直接拿走就行。”陈良十分大方。 “不用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我也没什么能给您的,衣服该付的钱还是要付的,只是还没挑到看得上的衣服。”顾洹态度坚决。 “我就喜欢阿洹这种独立的性子。”陈良只觉得美人就是有个性,扭头看向老板:“还有什么更好的衣服吗?都拿出来。” “害,看我这脑袋,前几日进了一批新的上等货,我竟是忙忘记了,这就拿出来,二位稍等。”老板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赶忙去拿衣服。 “这块的衣服没什么能看得上的吗?”陈良没话找话。 “这些式样什么的都还可以,就是布料有些差。像是这件,入手粗糙,吹口气另一边也感觉不到,透气性也不好。”顾洹拿起旁边的一件衣服展示给他看。 陈良哪里还听得下她的话,满心满眼都是顾洹认真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这张脸在自己身下情不自禁的样子会不会更美。 “两位少爷,您们看,这批是我们用新近的料子做的成衣,料子绝对舒服。”老板拍拍自己的胸脯打着包票。 “你看看这衣服可还满意?”陈良拉着顾洹的衣袖让她过来。 顾洹仔细的看了眼料子,皱起了眉头,抬头看向老板:“我能看看这批布料吗?” 老板闻言,下意识的看向陈良,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没见阿洹要看料子吗?还不快带路?”陈良的态度十分明确,说完就看向顾洹,笑着跟她介绍:“我们这家估衣铺后面就是布庄,有些人不爱买成衣,但又喜欢前面的某些样式,就会从后面的布庄里面挑料子定做。” “这些就是我们新进的料子了,是从南方进的香云纱,在这整个洛阳城里,甚至河南省,恐怕也只要我们这一家有这种料子的了。”老板十分自豪的说。 “觉得怎么样?” “这确实是香云纱,不过是比较次等的。”顾洹眉头紧皱,语出惊人。 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道:“这位少爷,虽然您是少东家的朋友,但是说话也是要负责任的。” “香云纱的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其中会经历一段时间的晒莨,若是没有晒好,会直接影响成品的品质。这匹布料有些发硬,还有些脆,显然是晒得太久了。”顾洹说的十分专业。 “阿洹看起来对布料很了解的样子。”陈良试探道。 “我家就是做布料生意的,我懂得也不多,不过从小耳濡目染,也能说上一些。”顾洹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看样子老板还是有些不服气,也确实,我年纪小,说出来的话别人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我这里正好有一匹上好的香云纱料子,老板您看看?”顾洹示意韦五把那匹布料拿出来。 老板接过之前还有些不屑,只是料子好不好,一入手高下便出来了。这匹香云纱触手柔软,仿若无物,也更加轻薄一些,却又不透肉,当真是匹顶好的料子。 “不瞒二位,我此次来洛阳也是为了这布料生意,所以带了不少的样布。今天来这里也是想先看一下市场,谁知道正好跟少东家碰到了。”顾洹解释了一番。 “少爷,这料子当真是好上不少。”老板把料子递给陈良。 “不如我们先坐下来,细细的谈一下这布料生意?”陈良眼珠子一转,倒是没想到两人还能有这样的瓜葛,若是能将美人与这料子都收入囊中,也能让爹爹刮目相看。 “好。”顾洹跟着陈良走到了后面的厢房,两人相对而坐。 “这布料确实很好,只是我们做的是专门的生意,而且开了不少的分店,对于布料的供应数量要求比较高。”老板当真是当生意在谈。 “我们的规模不小,只是这香云纱供应的季节性比较强,一年只能做一个周期。”顾洹之前做到的那些功课此时都派上了用场。 “这个没问题,我们可以限量供应,也能提高香云纱的市场价值。” 老板还想再谈,可是陈良一直插不上嘴,眼见着他们两人聊得开心,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索性一锤定音道:“行了,我相信阿洹,别问东问西的了。” “老板做事谨慎些也是应该的,毕竟管着这么大的布庄。”顾洹十分明事理的样子。 “好,既然少东家都这样说了,这生意我们布庄做了,何时签订契约?”老板对这布料本就十分满意,见陈良如此,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直接问起了签约的事宜。 顾洹见此,有些歉意的开口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之前没有想到谈的会这么顺利,所以没有带上店里的印章。不过别担心,我马上写信给我爹爹说明这边的情况,相信他马上就会派人过来了。” “没事没事,有本少爷在这里,这合作绝对是跑不掉的,你说是?”他看了眼老板。 “少东家的朋友我们自然是相信的,那我这边先拟定下合作的契约,等令尊那边好了便直接来签约就行。” “谢谢老板,谢谢少东家了。”顾洹起身谢礼。 “你我二人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陈良装作有些怪罪的样子,没多久就破功了,满脸笑意。 第二十四章 遇险 “那边有家米店,我想去看看。昨日里吃了酒楼的米,口感没家里的好,我都没吃上几口。”顾洹有些娇气的抱怨道。 “行,我们去看看。”陈良自然是顺着顾洹的意向的。 两人走进了米店,城外灾民怨声载道,可这店铺里满满的都是粮食。 “少东家,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老板十分殷勤的迎了上来。 “这位是我朋友,连洹连公子。”陈良介绍到。 “原来是连公子,失敬失敬。”老板一看到顾洹的脸,就猜到了少东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顾洹点点头,端的就是个贵公子的架子。 不愧是家里娇养着长大的,这一身气度就是不俗。陈良在她的身后摸了把自己的下巴,眼中满是垂涎。 “这边最好的米是什么?”顾洹直接了当的问道。 “是这种香米,您看这里,颗粒饱满,煮出来香软可口,少东家的府上吃的就是这种米。”老板盛了一碗起来递给她细看。 顾洹微微皱眉,回头看向陈良:“我不太懂米,能请您看看吗。” 陈良只觉得她可爱,走了过来,虽说自己也不懂,但他知道这掌柜不会坑自己,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边笑着说道:“这确实是最好的米了。” “谅你看在陈兄的面子上也不敢坑我,韦五,买上一些送去酒楼。”顾洹哼了一声,开口道 。 “多少钱?”韦五拿着钱袋子上前问价格。 “这……”老板有些为难得看了眼少东家。 “不就是一点米吗?就当是我请阿洹吃饭了,不用付钱。”说着,陈良又吩咐道:“你快去送一些到如意楼,就跟老板说专门做给阿洹吃的。” “好嘞。”老板答应的十分爽快。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要给钱的。”顾洹示意韦五给钱。 “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陈良板起了脸。 顾洹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妥协了:“好,以后若是你来我家,我定会好好招待。” 就在他们攀谈的时间里,韦五已经暗中记下了所有米的价格,越看越觉得心惊。 “没想到你们家的产业涉猎还挺广,什么都有。”她刻意挡在了韦五的面前,笑着恭维到。 “毕竟要供一大家子的吃喝,专注于一个产业容易吃亏。”陈良对这些恭维十分受用。 “你帮你爹管这些也很不容易,真厉害。”顾洹完全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我从小就跟在我爹身边看着他做生意,现在管理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了。”陈良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上进的富家子弟形象。 顾洹微笑着点点头,余光无意间扫到了一旁的价格标签,瞬间瞪大了眼睛,凑上前去看,有些惊讶的开口道:“你们这边物价这么高的吗?” “物以稀为贵,河南这边闹了不少时间的旱灾,城中米粮储量告急,米价自然就上去了。”陈良满不在乎到。 “可是国家不是规定了米价的制定标准吗?这样不会被查?”顾洹眨着眼睛,一脸单纯的问道。 “你呀,就是年纪小,太单纯了。再说,那么多卖米的店铺,他也不一定要来我家买呀。我家原本定的顾客就是那些富人家,价格高些也是正常,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若说之前陈良对她还有些警惕,从今日开始,她不谙世事大少爷的形象就已经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了,警惕心基本上都没了。 “原来是这样,你真厉害,不像我,什么都不会。”顾洹低下头,看起来好像有些难过。 “没事,以后我教你,其实这些不难的。”陈良只觉得自己的大男子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洛阳城中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逛得了,两人在路上走了会儿,顾洹便说有些累了想要回去休息,陈良也没有走过太多路,此时也已经有些气喘了,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就在他们离如意楼还有几步路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了几个黑衣人,叫了声连洹。 顾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便听到那人开口道:“就是他!” 随后几个黑衣人便都抽出了刀,径直朝着顾洹冲过来。 顾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陈良的那些护卫们便都冲了上来,将两人牢牢的护在了中间。 黑衣人与他们纠缠了一阵,见护卫越来越多,像是意识到了今天不可能达成目标,尽数撤走。 “少爷,您没事。”韦五刚刚在那些护卫还没有完全冲上来的时候跟黑衣人打斗了一番,怕伤到她,赶忙问道。 “我没事。”顾洹脸色惨白,看起来害怕极了。 “阿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些人好像很明确的就是冲你来的。”陈良见美人脸色煞白,只觉得心疼。 “我,我没的罪过什么人啊。”小少爷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险恶,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激动的开口道:“肯定是那个女人,她想让我死在这里!” “什么女人?”陈良问道。 “少爷的继母。”韦五担忧的看着顾洹,一边回答了陈良的问题。 “阿五,我害怕。”看起来已经很成熟了的小少爷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露出了害怕的情绪。 “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一直保护您的。”韦五安慰道。 “这群贼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行凶,如意楼已经不安全了。”陈良皱着眉头开口道,看起来很是担忧。 “可是除了如意楼又有什么地方能住呢?” “这样,你去我家住,我家护卫多,能够最大限度的保障你的人身安全。”陈良顺理成章的提出了这个建议。 “不了,今日你救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麻烦你了。”顾洹红着眼眶,说出的话仍旧十分倔强。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有什么比你的命重要!”陈良的态度也难得的坚决了起来,他清楚,这是最好的让顾洹住进府里的时机,若是错过了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顾洹没说话,看起来有些委屈。 第二十五章 入住陈府 “没关系的,府上很大,安排个房间给你住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忍心让我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出什么事情吗?”陈良软了语气,继续劝说她。 “少爷,外面确实有些不安全。您此次出门又只带了我一人,我也怕您出事。”韦五也站在了陈良的那一边。 顾洹抬头看看韦五,又看了看陈良,终是妥协了:“好。” “那我陪你们回去收拾东西。” 两人要带的东西不多,顾洹还有些惋惜:“可惜了那些刚送过来的米了,我还一口都没吃上呢。” 陈良哑然失笑,道:“府中全是这样的米,要多少有多少,不会饿到你的。” 掌柜见他们之间的氛围变成了这样,实在琢磨不透她到底要干什么,当着陈良的面又不敢直接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坐着马车离开。 “你这马车布置的还挺舒适的,就是小了些。”陈良厚着脸皮上了她的马车,原本就不大的车厢显得更加拥挤。 “家中条件有限,这已是很好的配置了。”只是可惜马上就要换掉了,顾洹心想。 “没事,下次我给你打个更大更舒适的马车。”陈良当真是慷慨极了。 韦五坐在外面的车辕上,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十分担忧。 马车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抬眼便是陈府的牌匾,看起来确实很气派。 “少爷,到了。”韦五迅速提醒道。 顾洹下了车,面色如常。陈良想,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处变不惊。若是之后处的好了,单独给他划出一处院子金屋藏娇也未尝不可。 “这就是你家吗?” “嗯。” “少爷,您回来了。”门口的仆役迅速笑着迎了上来,接过了马车的缰绳。 “老爷正要出门。”他开口道。 还没等陈良开口,一个中年男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脸上全是时间留下来的沟壑,却没有一点慈眉善目的感觉。 “这位是?”老爷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顾洹。 “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来自南方,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这次来带了些上好的香云纱,留在布庄那里了,您可以去看看。”陈良在外面再怎么横行霸道,面对自己的爹也要收敛不少。 “伯父好,晚辈有礼了。”顾洹恭敬的行了个礼,落落大方。 自家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当爹的又怎会不懂,不过眼前这个人看起来确实挺顺眼的,也难怪自家儿子喜欢。至于他说的什么上好的香云纱,他也没当一回事儿,陈家又不是靠布匹发家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情。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你就好好招待着。我出去有点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己记得吃饭,凡事也都要掌握一个度。”他絮叨道,最后一句是在刻意提醒着什么。 “我知道了爹。”陈良有些嫌烦,又不能表露出来,敷衍道。 “你爹很关心你。”两人目送着老爷的轿子离开,顾洹突然开口道。 “嗯,就是有时候关心太过了,总把我当成没长大的孩子。” 顾洹一噎,一时不敢直视这个“巨婴”。 “你们去收拾间房子出来,就收拾我院子旁边的那一间,记得弄好一些,别委屈了我的客人。”陈良吩咐道。 “走,我带着你在府中逛逛。”他笑着对顾洹开口道。 陈府确实很大,顾洹看的是眼花缭乱,笑着道:“贵府占地确实很广,人口也很多,这么长时间的旱灾仍旧不影响日常吃食,足以见家底深厚。” “我家是做粮商发的家,对粮食有种特殊的感情,很喜欢屯粮,没想到这次正好用上了。”陈良和盘托出。 顾洹点点头表示了解。 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间,顾洹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只觉心中怒意更甚。城外那么多难民饿死,这陈家两人吃饭就上了一大桌子的餐食,还都是些珍贵的食材。 “怎么不吃?”陈良见顾洹一直没动筷子,关切的问道。 “就吃。”顾洹挂上笑容,夹起了一筷子青菜就放在了自己的碗里,她第一次感受到因为吃的太好而食不下咽的感觉,每一口吞的都极为艰难。 陈良见此,以为是饭菜不合她的口味:“若是不喜欢吃就别勉强,我让厨房准备其它种类的餐食。” “不必了,我只是胃口不太好,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顾洹脸色看起来确实有些白。 “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陈良可不想这小美人自己还没有搞到手就病死了。 “没什么事情,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行,房间应该也已经收拾好了,你再吃点,吃完饭就去休息。”陈良看着顾洹我见犹怜的侧脸,只觉得一双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这张脸在自己身下躺着的样子。 顾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强忍下心中的恶心,努力的将其忽视掉。 顾洹去了安排好的房间,只见里面一桌一椅,全是珍品,上面摆着的摆设都是些大家制作的珍藏品,她不敢想象这到底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撑的起陈家这样挥霍。 “连公子,您好好休息,少爷说了,这府中您可以随意去逛。”带着他们来的仆役开口道,随后便带上门离开了。 “去派人查查陈家的粮食都储存在哪里,你去盯一下陈良,他走了的时候跟我说一声。”顾洹吩咐道。 过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韦五回到房间道:“少爷,陈良被叫走了。” 顾洹闻言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外面便传来了女子的叫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外面正站着一群莺莺燕燕,为首的正是那个绿裙子的姑娘。 “不知各位姑娘找连某可有事情?”顾洹有些疑惑的样子。 “别装什么清纯样子了,一个大男人不去保家卫国,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我们都感觉不齿,听说还是个少爷呢,真令家族蒙羞!”绿裙刻意羞辱。 第二十六章 试探 “你在说什么?”顾洹皱着眉头问道。 “别装了,你接近少爷不就是为了钱吗?在场的谁又不是呢。”绿裙说完便跟周围的姐妹们笑做了一团。 顾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韦五更是直接吼出了声:“你们闭嘴!”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顾洹在她们安静下来后补充了一句。 笑声停住了,绿裙脸上一片冷意:“不过是个新鲜点的玩意儿罢了,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别对我们这些前辈无礼。” “按照年纪,我应该喊各位姐姐,只是这前辈从何谈起?” 这些女人最怕的就是自己老去,美好容颜不在,顾洹这话直接戳到了她们的痛楚。 “你也别太高看自己,我们身为女子,好歹还能做个妾室,少爷对你不过是新鲜感,不过是个用完就可以丢了的玩意儿,连名分都不会有。”绿裙洋洋得意道。 顾洹只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没忍住开口道:“你爹娘知道你削尖了脑袋只是为了给别人做个妾室吗?” “爹娘?那两个老不死的早就在我的运作下上天了,我不介意把你也送上去。”绿裙凑到顾洹的耳边,小声说道。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凝滞了一瞬,随后微微垂首,道:“姐姐当真是个蛇蝎美人。” “挡我路的人,都得死!”绿裙的面容都扭曲了些。 顾洹没再理会她们,众生平等,可有些人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她挑眉看了眼她们身后,没再说话。绿裙姑娘像是觉得她是害怕了,发出了阵阵笑声。 “你们在做什么?”后面突然传来了陈良的声音,众人大惊。 绿裙还想再挣扎一下,迅速凑上去笑着说:“听说少爷您带了个朋友回来,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你是什么身份,能接待我的贵客?”陈良的话完全没有给她一点面子,绿裙的脸色瞬间白了,她知道自己的路可能到头了。 “陈兄艳福不浅。”顾洹笑道。 “阿洹说笑了。”面对顾洹时他还是笑容,可一转身脸色就一片阴沉:“我不想再在府中看到这群人。”本就玩厌了的玩意儿,若是安分些还能给个容身之处,可现在她们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少爷,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绿裙瘫坐在地上,拽住了陈良的衣袖,下一秒便被仆役捂住嘴拖走了,动作之熟练不知是演练过多少次。 可能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像当初那些被厌弃的人一样这么狼狈的离开。 “她们是不是吵到阿洹休息了?”陈良笑着走到顾洹的身边,问道。 “正好过了午休,没吵到。”顾洹看着地上留下的拖拽的痕迹,淡淡道。 “我让厨房准备了些好菜,阿洹饿了。”他示意身后的人将食篮提上来。 一道道珍馐美食源源不断的端进顾洹的房间,她笑容越来越盛,心却越来越冷。 在陈府每吃一顿饭,她对他们的杀意就更盛。他们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演绎的淋漓尽致。 “阿洹真不小心,怎么吃到脸上了?”陈良说着就是要抬手去摸她的脸。 顾洹第一时间拿出手帕擦了擦脸,然后天真的看向陈良,问道:“还有吗?” “没了。”陈良抬在空中的手又收了回去,见那锦帕正与美人凝脂般的脸颊亲密接触,他的心越发痒痒了。 “阿洹可爱看书?”吃完饭后,陈良突然问道。 顾洹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谨慎的回答:“爱看些杂书。” “正好,我家书房里有不少,可想去看看?” “好啊。”她答应的十分干脆。 只是等她看到眼前一排排的书架之后,还是沉默了,这陈良当真是想用真诚感化她,甚至想营造一个上进爱读书的形象?她大致的扫了一眼,见大部分的书本都很干净,一尘不染。 “这些书都是我从小到大看的,他们总说我闷,我只是觉得读书很有意思罢了。”陈良故作憨态。 顾洹随手抽了一本出来,书页干净得发涩:“这么多书,你真厉害。” 她粗略的扫了一眼,不少书都是市面上难找的孤本,只是放在这陈府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也没什么,这些你随便看,只是这是府中的书房,我爹有时候会在这里办公,所以最好是拿走看。”陈良开口道。 顾洹一时竟有些看不透陈良到底是真憨还是假憨,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直接带她这个外人进来。 谨慎起见,她只是对这些书表现出了比较大的兴趣,但是翻了几本也就放下了,有些遗憾的开口:“可惜了,我这次来是为了体验风土人情,调查市场的,可能是没什么时间看书了。” “没事,以后多得是时间。”陈良将她刚刚拿起来的书都抽了出来,送到了她的屋子。 “以前洛阳城的夜晚很热闹,最近萧瑟了不少,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不如就趁这个时间看看书。”陈良笑着开口:“天色已晚,我便不打扰了,阿洹好好休息。” 房门被关上,顾洹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摆着的书,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大韦哥,你怎么看?” “反正那小子没安好心。”韦五没好气的开口。 房间的窗户突然被敲响,从外面递进来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什么?”顾洹喝了一口茶,问道。 “您离开后陈老爷从书房里出来了,刚刚陈良去找他了,这是两人的对话。”韦五扫了一眼,递给顾洹。 “爹,怎么样,我就讲她肯定没什么问题,不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留在书房,她都没顺水推舟。”陈良笑道。 陈老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浪荡儿子,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从小教你的道理。” “可是儿子之前就试探过她了,言行举止都是个娇养着的大少爷。”陈良有些委屈。 “行了,别把事情闹的太大,之前那事要不是太守保了你,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这里?”陈老爷对顾洹的警惕也稍稍放下了。 第二十八章 再探书房 陈良也刚急匆匆的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还没穿好,便跟着他爹到了这里,见此开口道:“我知道阿洹胆子小,这样,我们就带几个人进去。” 陈老爷见陈良到这个地步都还没忘记照顾美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顾洹的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她穿着一身里衣睡眼惺忪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还捂住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些茫然的开口道:“这是怎么了?”说着还下意识的看向陈良,像是有些害怕的样子。 陈良的大男子主义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笑着开口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府中进了个刺客,怕伤害到你,所以过来看看。” “有刺客?”顾洹的瞳孔突然收缩,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 “敢问连少爷今晚可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陈老爷一直在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不愿放过一丝疑点。 “没有啊,我平时比较贪睡,睡得比较死。”说着,她还抬起左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宽大的衣袖因为她的动作缓缓滑落到大臂,露出了一截如玉般光滑的小手臂。月亮许是好色,让月光洒在那截手臂上,陈良的眼神都要看直了。 陈老爷的目光在她的手臂上停滞了,她有些害怕的往陈良的旁边走了走,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们几个,进去检查一下,务必仔细些,别让人伤了本少爷的朋友。”陈良没忘记正事,即使看到顾洹的手臂上没有伤口,也派人进去搜了。 “麻烦了。”顾洹冲着他们点点头。 “夜里凉,别受了风。”陈良故作温柔的将顾洹的衣袖替她扯上,还装作不小心得捏了一下她的手臂,见她确实没有什么不对的表情,便看向自己的父亲,摇了摇头。 进去搜查的护卫也都走了出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搜到。 “打扰了,你进去休息,已经确认安全了,放心。”陈老爷刻意作出一副慈祥的长辈表情,却令顾洹作呕。 “没事了,别怕。”陈良安慰道。 “谢谢伯父,不然我可能要担惊受怕一晚上了。”顾洹笑着说道,面上的真挚表情不似作假。 “你们早些休息,我带着他们去别处看看。”陈老爷说完就带人离开了。 陈良虚握了把手掌,像是在回味什么。 “那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顾洹哪里猜不到他在想什么,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 陈良今日尝到了甜头,心满意足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少爷,您没事。”门一关上,韦五就迅速走到顾洹的身边,上下检查着。 “我没事。” 房梁上突然下来了一个人,直接落到了顾洹的面前。 “你是谁!”韦五下意识的挡在顾洹的面前,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黑衣男子。 “属下参见顾大人。”那人摘下了自己的面巾,恭敬的开口。 “说,谁派来的,傅倡?”眼前这人并不是傅倡之前拨给她的那群人之一。 “属下是陛下派来的。” “这是不相信我?”顾洹嗤笑一声。 便见黑衣人迅速抬头道:“陛下说忘了给您个东西,让属下送来。属下来的时候正好见您出门便跟了上去。”他一五一十的解释道。 顾洹突然沉默了,她想起自己狼狈翻墙的样子,只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随后迅速转移话题:“起来说话,陛下让你送什么来?” “一道旨意,一道授予您先斩后奏的权利。”黑衣人站起来直接将一道圣旨递给了顾洹,她打开一看,与黑衣人说的一样,给了她莫大的权利。 顾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道:“你身上的伤可处理了?” “还未。”他只先用了一种能够消除血腥味的药,但此药对伤口愈合并没有什么帮助。 “韦五,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她说道:“对了,陛下只是让你送一道旨意过来?” “陛下让属下听从您的差遣,并保护好您。” 顾洹在心里冷哼一声,说的好听,不就是变相的监视吗?既然这么不放心,怎么不自己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处理伤口。”说着,顾洹走到书桌前,看起来没有继续说些什么的意思了。 她想事情时习惯先铺一张空白的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她回顾自己刚刚在书房里看到的那本账簿,只觉得心惊胆战,这洛阳城里的一户人家,流水快赶上大半国库了! 还有那些没有看完的信件。 不行,她得再去一次。顾洹下定决心,陈老爷绝对不会想到,她今晚在“受了伤”之后还会再去以身犯险,相对来说,现在绝对是最安全的时候。 韦五还在给他处理伤口,顾洹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你放心大人一个人去?”黑衣人想起刚刚看见的顾大人艰难翻墙的身影,有些意外得看着韦五。 “少爷说她靠智取。”韦五面上不显,心里也是担心的。顾洹离开后他便唤来了一个人,让他去护着一些,又让人去盯着陈老爷的动静,让他发现什么不对立即联系顾洹。 “这些人靠谱吗?”黑衣人问道。 “伤者不要说话。”韦五暗暗的用上了一些力气,仿佛在嘲笑他。 黑衣人嗤笑一声,没再说话。这顾洹的眼光也不怎么样,手下一点脑子都没有。 韦五听出来了嘲讽之意,但满心都挂在刚刚离开的顾洹身上,没心情跟他斗嘴。 顾洹小心的潜入书房,她猜的没错,相对于其它地方,此时的书房防卫力度反而小上一些。 她熟门熟路的看了遍账本,又将那些信件都翻阅了一遍。 确定自己都记得差不多了,这才将物件复原,溜回了自己的屋子。 刚一回去,韦五就跪在她的面前,道:“少爷,我担心您,私自派了人去保护您,还有盯着陈老爷。” 一旁的黑衣人挑了挑眉,像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我知道了。”顾洹没生气,她知道韦五是担心自己:“是我的问题,下次这些事情不用瞒着我。” 第三十一章 心思变换 “夫人将你教导的很好,最年轻的新科状元郎,确实不俗。相信将军泉下有知也会感到自豪,只是可惜夫人去世的太早,没法看到您成家立业了。”都督自顾自的说着,他为官多年,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 见自己的身份被看出来了,顾洹索性不装了,直接坐下端起刚刚一直没有动的茶水,缓缓的拂去上面的浮沫,浅浅的抿了一口。 前世她与都督没什么交集,只记得自己有次被贬官时途径洛阳,之后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现在想想,应当是他见过自己。至于为何没有相认,那时候的自己自身难保,又何谈查清真相,即使知道了也只能是徒增感伤。 “此次秘密出行,还望大人保密。”她放下喝了一口的茶水,抬眼看向都督,淡淡道。 “自然,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您尽管开口。将军对我有恩,我定当助您。”都督恭敬的站在顾洹的面前,两人的地位发生了转变。 “您是我的长辈,不必如此。”顾洹连忙起身扶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暗芒,道:“我不相信爹爹会通敌叛国。” “将军一定是被陷害的!”都督闻言迅速抬头道,语气中全是愤愤不平。 “我这些年也试图去找寻真相,可我驻军在洛阳,武将无召不得进京,离朝堂太远,这么多年竟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他十分懊恼。 “我会查出真相的。”顾洹盯着茶杯中沉浮着的茶叶,心中有了另一番计较,之前选定的路,该换换了。 “这条路会很难走,我也想过到底要不要告诉你,毕竟家世清白的新科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而一旦拥有了这样的背景,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都督十分严肃,他不知道自己把这么残忍的真相告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是对是错。 “您能认出来我,陷害我爹的人难道就认不出来了吗?”顾洹浅笑道,勾起的唇角里全是凉意。 前世她一无所知,最后却连全尸都没有留下一具,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都督哑然,随后无奈的笑了:“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他只想着自己与少年,倒是忘了他作为当年的当事人尚且活到了现在,能策划那一出的幕后之人现在可能已经权势滔天了,不说反而是害了顾洹。 “晚辈谢过大人当年相救之恩和今日相告之恩。”顾洹站起身,恭敬的冲着他行了个礼,但理智让她决定自己前去寻找真相。 “当年将军对我有恩,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眶都有些红了。 “想必大人知道我这次来洛阳是为了什么。”顾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已经知道了所有他知道的事情。 “河南旱灾,赈灾问题频出,陛下派你来此应该与这有关。”都督很是通透。 “嗯,的确。傅倡将军不日便要到洛阳了,我还没见过郡守,不过听百姓的话他的确不是个什么好人。” “我们都知道他有问题,可是他做的事情藏得太好了。”都督皱着眉头开口。 “我现在只查到了他收受贿赂一事,可还有其它?” “我不知,我管一省军政,与他的接触其实不多,也派人去查过,一无所获。” “大人可有法子带我面见一次郡守?”陈家虽常与郡守有所来往,但她上次与都督见面一事已引起了他们的不满,想必短时间内是没有机会再同去的了。 “可急?”都督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我不急,可城外的百姓们着急。”顾洹情真意切,这事不能拖下去了。 “也罢,我想想法子。” “麻烦大人了。时候已是不早,我该回去了。还望大人对今日的事情保密。”顾洹看了眼天色,开口道。 等她带着韦五回到陈府时,一眼便看见了亮着灯的房间,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只见陈良正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面色阴沉,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顾洹时的眼神也让人很不舒服。 “你们去哪里了?”他问道。 “出去逛了逛。”顾洹浅笑道,没有一丝心虚的意味,十分随意的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洛阳城还真是大,我和阿五差点走迷路了。”说着,拿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怎么不叫我一起?”陈良的脸色仍旧很是不好。 “去叫了,房中没人,想着你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也不便打扰,便没再去请。”顾洹早就让韦五作了这个样子,此时说出来更是脸不红心不跳。 “洛阳城中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安全,下次可以带些人一起。”陈良开口道。 “借住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你呀,太过于客气。可用过晚膳了?”陈良突然变了画风,又变得和善起来,仿佛刚才面色阴沉、眼神阴冷的人不是他一般。 “还没,城中酒楼甚少。”顾洹还解释了一下原因。 “我让厨房备了酒菜,来,一起吃点。”陈良从一旁的食盒中端出了几盘菜,还有一壶酒。他拿出两个酒杯,分别满上,将其中一个放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顾洹看着他,没有动弹。 “怎么不动?过来吃饭。这可是府上珍藏多年的好酒,你还是我第一个尝到的朋友呢。”陈良劝道。 “恭敬不如从命。”顾洹笑了,坐了下来。 “相逢即是缘,今夜我们不醉不归。”陈良端起酒杯,冲着顾洹开口道,随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顾洹也没有推辞,仰头间满满一杯酒就消失在了唇齿间。 陈良看着她放下的空酒杯,眼神中闪过得逞了的意味,随后又给她满上:“阿洹好酒量。” 两人不知喝了多久,酒水续了一壶又一壶,顾洹的眼神依旧清明,反倒是陈良,喝得满脸通红,不省人事的趴在了桌上。 “陈兄,陈兄?”顾洹起身站在他身侧,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背,毫无反应。 暗一突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对着陈良的后脖颈子就是一下,随后开口道:“双重保险,他短时间之内肯定醒不过来了。” 第三十二章 夜探荒宅 “啧,废了一身好衣裳。”顾洹掸了掸自己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满脸嫌弃。 “少爷,他今日是想要灌醉你吗?可是为什么?”韦五有些疑惑。 “很简单,今日都督之事让他感受到了我的威胁,觉得我的所作所为不符合一个玩物的身份了,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我,然后顺理成章的将我关在这陈府。”顾洹扫了眼陈良,嗤笑一声,将陈良的心思猜的透透的。 “酒量确实不错,可惜了,我是一口没喝。”全给这身衣服了。 “把他送到床上,明天事情差不多就能了结了,这床也不会再用了。”顾洹吩咐道,韦五照做。 只是这搬得过程不是很美好,韦五直接将他拖着走,有时候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有时候胳膊不小心打到了凳子腿,最后到床上的时候陈良的身上多了不少的伤痕,顾洹当然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去做什么了?”顾洹问道,暗一今日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去,但他们几乎是同时回来的,她进府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暗一赶回来的身影。 “去了趟郡守府。”暗一也没有隐瞒。 “可有什么发现?” “府中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是郡守府的附近有一处荒废已久的宅子,我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郡守府的下人说里面闹鬼的事情,说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能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哭闹声,颇为吓人。”他声音放缓,刻意营造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氛围。 “你就没过去看看?”顾洹挑眉道,她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什么鬼,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 “我回来的时候过去看了一眼,时间不太够。不过那宅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不过是杂草多了些,看起来诡异了一些。”暗一摊摊手道。 “我们在这里猜的再多都不如亲眼去看看。”顾洹意味深长的开口道,这事总感觉跟郡守府脱不了干系。 “走?”暗一挑眉道,嫌弃的看了一眼在床上瘫着的陈良,道:“放心,没个一晚上他醒不过来。” “少爷,周围的护卫什么的都被他叮嘱过了,不管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韦五也已经打听好了。 “行,便去探探那所谓的鬼宅。”顾洹折扇一敲,便定了晚上的行程。 三人悄悄的走出了院子,刻意避开了府中的守卫。暗一突然无意的问道:“今日我去郡守府的时候好像看见你和都督了,你们还有私下的交情?”、 顾洹心里一惊,倒是没想到会被他看到,果然是戚衡派来监视自己的人。面上不以为然,甚至连步伐都没变道:“他认出了我的身份,今日无奈才去都督府与之商议来意。” “你好像不是河南人?”暗一挑眉道。 “谁知道他怎么认出来的,我见被戳穿了便也没隐瞒了,不过他应该是个好官,白日在陈府还让陈家父子吃了个哑巴亏,被迫开设粥棚施粥接济灾民。”顾洹笑道,像是极为相信暗一一样没有一点隐瞒。 韦五在他开口问话的那一刻便对他带了几分警惕,暗中观察着他。 “这样。”暗一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前面便是府中最高的围墙了,顾洹不会功夫,三人站在围墙前沉默了一会儿。 “少爷,我先行探路。”韦五抱拳道,随后干净利落的翻过了墙,虽然比不过轻功优秀的暗一和傅倡,倒也利落。 “少爷,得罪了。”暗一不想再看她狼狈的身影,双手抱拳微微弯腰,随后直接拎起了顾洹的衣领,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另一边了。 “你和傅将军的功夫相比谁更厉害?”顾洹轻轻的揉了揉自己有些勒得慌的脖子,折扇一展,又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不敢与将军相较。”暗一嘴上这样说着。 “这样啊。”顾洹点点头,总觉得他臭屁的样子有些眼熟。 三人很快就到了他说的那处宅子里,月亮不知何时被云朵遮上了些,漏出的月色越发清冷。 眼前的宅子荒草丛生,朱红的大门破败不堪,一阵风吹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人脖子一凉。大门上还有个牌匾,晃晃悠悠的垂在上面。隐约有字,却因风吹雨打认不出来了。 一只小半个巴掌大的蜘蛛突然往下一落,又靠着那根颤颤巍巍的银丝悠然的挂在空中。 “少爷,真的要进去?”韦五咽了口口水,神色中有着些不易察觉的害怕。 “害怕?”顾洹音调微微抬高,像是有些讶异。 “怎么会,走,进去!”韦五嘴硬道,带头走了进去。如果不是同手同脚了的话可能更能让人信服些。 “这也不恐怖嘛,不就是个荒宅子嘛,不过就是草深了些。”韦五先是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才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孩童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 韦五迅速往后一跳,跳到了暗一的身边,警惕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刚才翻墙的时候没见你动作这么利落啊。”暗一嘲笑道。 “行了,听声音。”顾洹神色一凛,仔细得辨别着声音的来源。 自那叫声之后,孩童的哭喊声一直不绝于耳,让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三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次,随后一致的看向了长满荒草的地下。 这声音,是从地底下传过来的。 风吹过,像是一双冰冷的手缓缓从她们的脖间拂过,让人汗毛直立。 “应该是下面有什么密室。”顾洹轻声道,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分头找找入口。”她接着开口,带头走到了正厅里面,小心的试探着所有的摆设,去移动每一个桌椅。 三人几乎将这里翻了个遍,却仍旧一无所获,反而沾了满身的灰尘,相较下来就属暗一身上整洁些了。 韦五只觉得背后直发凉,咽了口口水,试探性的问道:“不会,真的是鬼。” 第三十三章 书房的暗道 “你想什么呢!”顾洹用扇骨敲了下韦五的手臂,本想敲脑袋的,但两人的身高确实有些差距,只能退而求次。 “去郡守府。”顾洹突然开口道。 “这不就是一处单独的宅子吗?跟郡守府有什么关系?”韦五挠挠头,有些不明白。 “去看看便知道了。”顾洹笑道。 显然这也是暗一的想法,两人带着还云里雾里的韦五来到了郡守府。 这里的防卫明显要好很多,顾洹在暗处观察着那边的动静,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这守卫的步伐,不像是普通训练出来的府兵,倒有些像是从行伍中出来的。 她将这一疑虑放在了心里,现在查出那处宅子的真相要紧,她总觉得那与这些日子里洛阳城孩子的失踪案有关。 暗一已经来过了郡守府,带着他们熟门熟路的去了书房,至于路上的艰辛就不必多说了,毕竟是带了个完全不会武功的顾洹,路上的防守又这么严密。 若是有侍卫抬头看向这边的屋顶,定能看到三个鬼鬼祟祟的人正蹲在屋顶上,小心翼翼地掀起了一块瓦片,看了一会儿发现看不到什么之后又掀起了一块。 “好像没人。”韦五仔细的观察了一圈下面,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应该是在房间里,你看,那边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顾洹指了指只能看到门栓的房门,上面的门栓锁的严严实实。 “应该是有密室。”顾洹话音刚落,便见下面很正常的摆放在书桌后面的书架突然向着一边偏离,露出了一个足够一人通行的洞口,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微笑从里面走了出来,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他含笑看了一眼身后的暗道,随手摆弄了下桌上的砚台,书架又缓缓地移了回去。 “大人。”房门突然被敲响,是刚刚从外面跑进来的侍卫。 郡守走过去开了门,问道:“不是说今天晚上不让人打扰吗?怎么了?” “刚刚得到消息,傅倡带着赈灾物资明日便能抵达洛阳了。”侍卫赶忙将消息告知。 “来了好啊。”郡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挤成缝隙的瞳孔中闪过精光。 “大人,计划照常进行吗?”侍卫问了一句。 “什么计划?劫匪做事哪里有什么计划?”郡守瞪了一眼侍卫,语气严厉的说。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定让傅倡等人有来无回!”侍卫额上冒出了些冷汗,赶忙领命离开。 郡守阖上门,走到桌前抽出了一张纸,像是想要写什么,却突然笑出了声,随后哼着小曲儿离开了书房,还不忘将门从外面锁上了。 “好好看着,别让任何人进书房。”他双手背在身后,对着侍卫叮嘱道。 “韦五,派人去通知将军,告诉他可能有伏击,让他注意。另外找个人看着郡守,若是他回来了提前过来报信。”顾洹没想到自己这一探还真探出来了件事,看着郡守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寒意,韦五领命离开。 孩子的哭声不知何时停止了,耳边只有夜风吹过的声音,夜真正的静了下来。 暗一又翻开了一些瓦片,直到露出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这才跳了下去。 “少爷,跳下来。”暗一在下面仰头道。 这房梁有些高了,顾洹腿脚有些发软,强撑着落到了房梁上,随后顺着柱子滑了下来。 “少爷,您真像只猴。”暗一忍俊不禁到,说出来的话很是欠揍。 “闭嘴!”顾洹恼羞成怒,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句。 随后快步走到了书桌前,端详了一下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砚台,轻轻的伸手一扭,身后的书架瞬间被移开。 露出了一面一截径直往下的楼梯。 洞口黑洞洞的,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走,去看看下面是什么。”顾洹带头走进了漆黑的地道。 身后的暗一轻轻的吹了口气,手中的火折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小心得跟在顾洹的身后,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两人径直朝着下面走去,没过多久,眼前便已不再是向下的楼梯,变成了平地,洞口的尽头出现了光芒。 暗一将火折子按灭,两人小心翼翼的往那边靠,这地道里不知道还有没有郡守的人。 随着她们前进的步伐,孩童的抽泣声又开始了,离光亮的地方越近,哭声越明显。 洞口突然变得广阔,估摸着方位,这确实是那处荒宅的位置。 暗一冲着顾洹做了个手势,与她调换了位置,走到带头的地方,谨慎的将头探出去察看情况。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他的身形微微一顿。 顾洹用扇骨戳戳他,见他没有回应,还是刚才的姿势,皱着眉头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待看清了眼前的一幕景象,倒吸了一口凉气。 “畜生!”顾洹痛心得低声骂道。 眼前是一处比较大的空间,被栅栏分成了两个部分。栅栏外面的地方铺着柔软的毯子,还有一张看起来就十分舒适的床榻。床边却摆放着不少刑具,上面洇进了暗红色的鲜血,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光滑的程度证明使用的次数不少。 离床榻不远的地方是一处池子,池水不断地向上冒着水蒸气,像是一处温泉。 栅栏的另一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地上铺的全是潮湿的杂草,一群衣不蔽体的孩童瑟缩在角落里低声哭泣,联想到整个空间的景象,不难想象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 有个孩子单独呆在角落里,屈膝坐在地上,头埋到了双膝间,瘦弱的臂膀将自己紧紧的抱住,光滑的肩膀在不住的颤抖,裸露的肩膀上带着些许沾染着血迹的伤口。 旁边几个看起来大些的孩子在旁边犹豫着不敢上前,破旧的衣服里漏出来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顾洹没有再隐藏自己的身形,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有孩子看到了他们,大喊了一声:“有人来了!”随后所有的孩子都缩到了同一个角落里,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眼神中充满着警惕,像是受伤的小兽。 第三十四章 无力 顾洹双唇微微颤抖,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生怕吓到了这些遭受磨难的孩子。 孩子们的警惕丝毫没有减少,甚至缩的又紧了些。 顾洹一步一步走向栅栏,只觉得每一步都跟自己的心扯到了一起,生疼。 栅栏上面有个门,但是上了一把锁,想也知道是怕这些孩子们逃出去。 她摆弄了一下那把锁,用力拽了几下,锁却纹丝不动,她确定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将它打开,挫败的握紧拳头重重的锤了一下地面。 却又怕将自己的坏情绪带给那些本就受到了创伤的孩子们,努力的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坐在地上保持着跟他们平行的视线,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她知道自己的语言很是苍白,但也许这么一句话能让孩子们重拾希望。他们本该熠熠生辉的眸子不该在这个年龄黯淡无光。 “你,你真的能救我们出去?”有个孩子怯生生的问道。 “对,一定可以。”顾洹下定决心。 暗一此时也走了过来,摆弄着那把看起来十分结实的锁,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根细铜丝,轻松打开了门。 “门开了?”孩子喃喃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顾洹感激的看了一眼暗一,随后起身走进了栅栏里,也不嫌弃地上的杂草,像他们一样席地而坐。 她不敢再向前去,因为她一动孩子们就会跟着后退,后面已经退无可退了。 许是门被那人轻松打开了的事情让孩子们看到了逃生的希望,最先开口的那个孩子缓缓的走到了顾洹的面前,认认真真道:“我想我爹娘,你能带我去见我爹娘吗?” 顾洹鼻头一酸,差点当场哭出来。 她仰头看着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孩子,笑着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干枯毛躁的头发。 孩子缩了缩脑袋,还是没有动,任她抚摸着。 “暗一,我想。”顾洹扭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没看孩子们的暗一,刚说出几个字便被外面的动静打断了。 只听见十分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韦五从那边冲了进来,还没等看清楚这里的情况,便道:“少爷,郡守回来了!” 顾洹连忙起身。 旁边的孩子许是察觉到几人要走,扯住了顾洹的衣摆,抬头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韦五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愤怒瞬间充斥了他整个心房。 顾洹不忍心对上身旁孩子黝黑的眸子,攥着扇骨的手用力地发白。 韦五最先找回理智,道:“少爷,时间不多了。”他能猜到顾洹的想法,可他们三人做不到带着这么多的人全身而退。 顾洹清楚现在的情形,她面对着身旁的孩子蹲了下来,双手攥着他两边的手臂,郑重的开口道:“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她想现在就将他们所有人都带出去,可是能力不够,她不能这么不顾全大局,若是此事没有处理好,只会有更多的孩子有同样的遭遇。。 孩子眼中瞬间熄灭了的光芒深深刺痛了她的心,顾洹狠下心起身,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这里。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还存留着的理智瞬间消失。 暗一在所有孩子殷切的眼光中将栅栏上的门锁又挂了上去,带着沉重的心情跟着另外的两人离开了,他对顾洹的怀疑在看到她的这些举动的时候消散了不少,一个人的潜意识是骗不了人的。 顾洹的脑海中不时闪过孩子失望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若是她再厉害一点,是不是就能直接将他们尽数救出来了?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许是在里边耽搁的太久了,三人刚关上暗门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暗一迅速带着顾洹跳到了房梁上,随后便见门迅速被打开,郡守匆匆得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穿着十分低调的陈老爷。 “大人,前夜我陈府进了个刺客,幸好没有找到那些东西,只是那刺客如今下落不明,我怕会招来什么祸事。”陈老爷忧心忡忡,他已经找了两天了,可就是没有找到那刺客的身影,虽然东西没丢,可是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太踏实。 “可是出城了?”郡守问道。 “不可能,刺客一走我就找人去守在了城门口,这些日子只进不出,确实没有看到人影。这偌大的洛阳城,草民一个普通商户找个人确实难如上青天。”陈老爷刻意诉苦道,就盼着郡守帮忙。 “无妨,明日我派人去挨家挨户搜查,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郡守眼中满是恶意还有对陈老爷的嫌弃,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的胆小怕事,也只能一辈子窝在这小小的洛阳城里了。 “大人,未免夜长梦多,不如……”陈老爷也有自己的顾虑,这东西也是他牵制郡守的一个关键,最近又是多事之秋,若是郡守有了其它的想法,失去了这些或是泄露了都会对他不利。 “调排人马也是需要时间的。”郡守看起来有些不满,眉头紧皱,竟是连正眼也不愿意看他。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若是那贼人真的探听到了什么,传出去了,对你我都是一件十分不利的事情,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陈老爷的话语中暗含威胁之意。 郡守脸一黑,厉声呵斥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草民不敢,这也是在为大人着想啊。”陈老爷见此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开始示弱。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郡守哼了一声,开口道:“来人!” 门外的护卫快步走了进来。 “传本官命令,今夜郡守府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失窃,贼人已经逃走,派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定要将那贼人抓住!”郡守严肃道。 侍卫闻言看了眼郡守,眼神中像是在询问什么,见他微微点头,这才下去。 第三十七章 古玩店 陈老爷闻言恨铁不成钢的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恨不得回到他刚出生时把他掐死! 来自父亲的愤怒让陈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还是没敢抬头看他。 “陛下定了粮价的浮动幅度你可知晓?”顾洹收起了脸上的笑,扇子一合用力敲了下椅子的扶手,厉声呵斥道。 “大人,河南旱灾严重,您不是不知道,这些粮食本就是我从其它粮农那里收来的,进价在那里摆着的,若是按照定价,是不是太不体谅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人了。”陈老爷据理力争,他现在也不想别的了,只想留下这条小命。 “您可别妄自菲薄,陈家拥有的粮食总量都快赶上小半个国库了。”顾洹似笑非笑。 陈老爷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说奇不奇怪,这平时的人情往来花销也不低,还正好是在每次朝中派人调研市场粮价的时候。”顾洹话中有话。 “您要是硬说这是碰巧,我也没办法,只是在郡守那边的账簿中看到了同样数目的收入,一笔两笔也就算了,竟是有上百笔。”顾洹哪里看过都督手里的那本账簿,这样说也只是在诈他。 陈老爷闻言,脸色更差,他没想到会是栽到郡守那边,只是刚接到了郡守府被都督查封的消息,对她的话也是深信不疑,心思百转千回,随后哭天喊地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如何能跟郡守大人抗衡。他,他拿草民的身家性命来威胁,我怎敢不从。” 顾洹的笑意更加明显,眼见着陈老爷的脸色微微放松了些,突然冷着脸道:“来人,陈家肆意扰乱米价,贿赂朝廷重官;其子强抢民女、肆意妄为。今本官代表陛下下令,查封陈家,将陈家众人押入大牢。” 说完她便站起了身朝着郡守府走去,没给陈家父子再说话的机会。 傅倡也迅速跟了上去。至于后面的两人在想些什么,那都不重要了。 郡守府此时已被尽数扣押在郡守府门前,昨夜还意气风发的郡守此时的样子好不狼狈。 “见过都督大人。”顾洹弯腰行礼,若说品级,傅倡还要高上一些,只是作为晚辈也跟着她行了个武将的礼。 “你们来的正好,这边本官已经都控制住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都督笑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旁边穿着士兵衣服的暗一,道:“他清楚这里的情况,让他跟你们一起。” 顾洹看着暗一,点点头,面上的表情没有透露出一点心情;暗一莫名觉得顾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寒凉。 随后傅倡彻底接手了郡守府,都督带兵离开,离开时还回头看了一眼暗一。 顾洹有心晾晾郡守,便没有理会正被押在府门前的他,径直走进了府中,也不看暗一,直接开口问道:“郡守府的财物可都清点了?” “都清点好了,只是府中所余银两很少,仅有三万两白银。”暗一开口道。 “三万两?”顾洹闻言迅速抬头,皱着眉头看他。那陈府每年赠予的都不止这么多。 “是。” “跟郡守府的账簿收支可对的起来?” 暗一抬头,眼中像是有些疑惑。 “早上无意间过来了一趟,正好看到都督大人把账簿拿出来。”顾洹微微侧目,有些不自在,随后又昂起了头,她能有什么不自在的,现在心虚的应该是暗一才对。 “对的起来,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暗一皱眉道,全当没有注意到顾洹刚刚的神情。 “直说便是。” “郡守很喜欢收藏古董,账目上显示他曾斥巨资收藏过不少文玩,可是这些文玩都不在府中。”暗一如实道来。 “这倒是奇怪了。”顾洹微微垂眸,喃喃到。 “可知道他常去的那家古玩店?”她问道。 “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快出结果了。” “行,那些孩子们怎么样了?”顾洹忘不了那个孩子失望的眼神,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疼。 “已经送去医馆医治,并且根据城中失踪人口的名目通知了家里人,医治好后便能回家了,也拨出了些补贴送过去。”暗一有条不紊的回答。 傅倡一直在一边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暗一的那张脸。 “傅将军可有什么想法?”顾洹扭头问道,正好看见他看着暗一的眼神,调侃了一句:“怎么,看上暗一了?小事,去求求陛下,说不定就同意了。” 傅倡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下意识的看了眼冷着一张脸的暗一,一脸嫌弃的开口道:“算了,世上女孩子死绝了我都不会看上他,天天就板着个脸。” “是吗?”顾洹笑着点点头,看向暗一的眼底有些嘲笑:“倒是可惜了暗一的这张脸。” 暗一脸色未变,仿佛他们现在说的不是他一样。 “大人,已查到郡守常去的那家古董店,只是那家店已经关门许久了。”有人来报。 “关了?”傅倡皱眉道。 “去看看,你们把这些人都看好了,切勿放走一个。”顾洹叮嘱道,随后带着几人前往古董店。 此时的洛阳城看起来热闹了不少,郡守和陈府被查抄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百姓都围在旁边看着。 见到几人出来,纷纷跪了下来,大声喊道:“见过钦差大人。” 顾洹神色一滞,随后看向这些面黄肌瘦的百姓,她还以为暗一已经安排好了呢。 她唤来一旁的韦五,吩咐道:“你去把陈府的粮食都清点出来,还有朝中送来赈灾的物资,抽出一小部分恢复到最低价,其它的按照名册发放。另外在城池内外搭设粥棚,打开城门,允许城内外的难民进出。” “是。”韦五领命离开。 “大家都跟着他去,马上就有饭吃了。”顾洹高声道。 人群中有位带着孩子的老人,看着顾洹热泪盈眶。 他没想到,自己随手帮助的一个年轻人居然是朝中派来的钦差,而且一来就干了这么两件大事。 第三十八章 暴乱发生 “爷爷您放心,我定会为令郎与其夫人伸冤的。”顾洹郑重其事的开口,她这些日子也让人根据陈良当初的话暗中查了不少消息,却也只查到了老人的儿媳是陈良强抢不成后害死的。 “多谢大人!”老人拉着囡囡就要再次跪下,却被顾洹扶住了:“不必多礼,我还有公务在身,您跟着他们去领点粮食。” 顾洹唤来了一个傅倡手下的士兵,让他务必要照看好老人和小姑娘,这才匆匆赶到了古玩店。 博古斋三个大字很快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只是门上挂了把锁。顾洹前去轻轻的摸了下铁锁,手上便留下了薄薄的一层灰尘,的确有不少日子了。 “开门。”顾洹退后,吩咐道。 暗一上前迅速打开了门,默默的退到一旁,等着顾洹一行人先进去。 顾洹心里有些好笑,某人这是扮上瘾了,倒还像模像样。 既然他想演,那她奉陪到底。顾洹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了因为门的打开翻涌起来的灰尘,呛得众人纷纷咳嗽。 这博古斋不大,里面四处摆放着木架子,上面已经落下了不少灰尘。 “可知道这家店关门的具体时间?”顾洹拿扇子挡在自己的鼻子前面,皱着眉问道。 “听说就在半月前,好像,好像就是皇上下旨命将军前来赈灾之后几天。”士兵回复道。 “时间倒是掐的挺准的。”顾洹嘲弄了一声。 架子上还摆着不少的文玩,看起来店主就像是暂时离开了一样,一样东西都没带走。只是这些同样的也落上了灰。她缓缓的将整家店都逛了一遍,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店铺。 直到她随手拿起了架子上的一个双耳瓷瓶,目光突然凝滞,迅速放下拿起了另一个,随后回头看向众人,问道:“可有对文玩有些了解的人?” 没有人回应,还是暗一站了出来,道:“我会一点。” “来看看这屋子里的文玩。”顾洹此时也顾不上他的身份了,使唤的很是顺手,还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开了位置。 暗一上前看了一眼,眸光微寒,道:“假的。” 又拿起了另一个,看了一眼,道:“这也是假的。” 直到看完了店铺中现存的所有文玩,才指了几个,道:“只有这几个是真的,还都是近些年,不怎么值钱。” “一家文玩店,全是假货,这肯定是家黑店。”傅倡在一旁突然开口道。 顾洹有些无奈,道:“但是这些东西造假的工艺其实不高,我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有些瑕疵,难道酷爱文玩的郡守会看不出来吗?” “说不定他买的都是真的啊?”傅倡有些不理解。 “如果你在一家全是假货的店里看到了价值连城的文玩,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顾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结论,而是在慢慢的引导他。 “我会……觉得这是假货!只是仿造的要好一些,甚至可能在看到店中这些假货之后就直接离开,没有再继续逛下去的想法了。”傅倡顿悟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次查抄郡守府和陈府都太顺利了?”顾洹皱着眉头,就像是他们主动送上来的一样。总感觉有些不对。 “你是怀疑,他们有后手?”暗一突然开口道。 “大人说话,哪里有你开口的份?”王开刚刚从顾洹是钦差大人的事实中走出来,一来就听到了暗一的话,见他只穿着一个小兵的服饰,忍不住开口道。 暗一神色一凛,看了眼王开,没有理会,看着顾洹的眼睛。 顾洹含笑看着他吃瘪,也没有让他继续说话的意思,而是对着傅倡开口道:“让韦五把郡守带到这里来,另外找个人去办我刚刚说的那些事。” 在场的这么多人,她还是更信任韦五,毕竟相处的时间比较长。。 “大人,韦五毕竟还是个小兵,恐怕难以担当如此重任,不如让属下前往押送郡守大人?”王开迅速开口请命。 顾洹知道暴乱大致就在这几天,哪里会让王开从她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傅倡也懂她的意思,道:“不必。”随后指了个人:“你去通知韦五。” 等等!顾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只记得会发生百姓的暴乱,但是并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但是现在百姓聚集最多的地方,只有那么几个。郡守府特殊走姿的侍卫、博古斋的假文玩、消失的青壮年劳动力,这些线索在她的脑海中瞬间串成了一条线。 “傅倡,你带人去周边察看一下情况,调查一下关于博古斋的事情,我再在里面找找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顾洹拍拍傅倡的肩膀,开口道,随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着他小声说了几句话。 傅倡点点头,准备离开,随后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皱着眉头开口道:“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做什么,待会儿把百姓都吓到了,本将军还怎么探听消息?除了这几个人,其它的都留下来。” 顾洹看了眼被指到的士兵,脸色微变,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傅倡便带着他们离开了。 “暗一,你现在快去都督府,让他调兵前往赈灾地、郡守府和大狱,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眼见着他们都离开了,顾洹这才焦急的开口道。 暗一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留十个人守在这里,其它人跟我走。”顾洹话音刚落,便有带伤士兵来报:“大人,不好了,粥棚民众发生暴乱。” 顾洹神色瞬间就变了,赶忙找了个人:“你快去通知傅将军。” 随后迅速带着人朝着那边赶过去,同时心里暗暗的在祈祷韦五千万不要出事。 顾洹远远的就看见粥棚那边已经是一片混乱,士兵与民众交织在一起,还有不少无辜受伤的难民在一旁的地上痛苦的叫着。 “快去帮忙!”顾洹大喊一声。 身后的士兵迅速冲了上去,但因为难民与暴动的人掺杂在一起,士兵们怕伤到了普通的民众,行动处处受阻,不一会儿就已经伤亡惨重,占了下风。 第三十九章 韦五牺牲 顾洹在一旁焦急的看着,脑子飞速运转,得快些将普通百姓和暴乱的人分开来。 这时,她的视线被一处小小的细节吸引住了,是袖口! “看准右手衣袖上有缺口的人!”她大喊一声。这些人的确狡猾,这个时候最不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破旧的衣服,但他们的缺口角度什么的都极其相似,这次啊被她发现。 这时早就做好准备了的傅倡也赶了过来,带着那几个人加入了斗争。却不知何时,王开带着那几人退出了战斗,悄悄的站在了角落里。 顾洹带着人上前努力的将普通的百姓救出来,不长眼的刀剑在身边划过,多少次都差点落在了她的身上。 很快,叛军发现了顾洹的举动,纷纷上前来阻止,因为他们都清楚,普通群众是最好的防御,自己在直接搏斗的情况下比不过那些常年训练的军人。 “大人!”顾洹身后传来韦五的惊呼,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跳了一步,一支箭矢直直的插到了她身边的土地上,箭头插进去了大半,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她回头一看,瞳孔猛地收缩,入眼是接连不断的箭雨,避无可避。她用力将自己扶着的难民推到了前面的空地上,身体却因为惯性重重的趴到了土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这一世死的倒还算死得其所,就是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有些可惜。 预想的疼痛感却没有来临,她睁开眼睛,便见面前的土地上不知何时落下了一片阴影,她心尖一颤,艰难的扭过了头,便看见韦五正面对着自己站着,嘴角的鲜血不住的往外冒着,艰难的开口道:“快走!” 她身边的士兵迅速反应过来,边防守边将顾洹带到了一处安静些的地方。 韦五魁梧的身躯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背上的箭羽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 顾洹怔怔的看着一直看着她的韦五。 傅倡之前一直在注意着自己带过来的这些人,但因为场面确实太过动乱了,一下子没有顾上,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余光扫到一支箭矢正冲着自己袭来,那边是还拉着弓的王开,傅倡飞身上前,竟是接住了那一支箭,扭转方向朝着来时的轨迹丢过去,在王开渐渐放大的瞳孔中正中他的心脏。 随后他迅速处理好了那几个军中的叛贼。 他们交战了许久,不远处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暗一押着郡守率先跑过来,带着他飞身到了高处,将手中的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大声道:“看看这是谁!” 混乱的人群寂静了一瞬间,随后又交缠在了一起。 郡守的眼中闪过嘲弄。 暗一手上用力了几分,郡守的脖子上瞬间就洇出了鲜血。 “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暗一厉声呵斥道,见下面的人没有反应,他笑了,将郡守丢在了一边,云淡风轻道:“既如此,那便都杀了。” 都督的军队瞬间围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叛军在人数和气势上都处于劣势,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手上的动作都轻了不少。 “你不过一个小兵,你说都杀了便都杀了?”叛军中有人高声嘲笑道。 顾洹此时也走到了暗一的身边,高声道:“此刻投降,也许还能留下一条命,若是尔等执迷不悟,便按照他说的,无论身份,格杀勿论,株连九族!” 暗一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已经有一部分叛军在犹豫了,他们左右看看,还是缓缓的松开了手中的刀。他们大多都有家事,愿意做这事不过也只是想给家人混口饭吃,若是为此死了全家,那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不得不说,顾洹牢牢的抓住了他们心里最担忧的点。 郡守见此,瞪大了双眼,不住的在地上哼哼,像是要说什么,却因为嘴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洹使了个眼色,傅倡的手下迅速小心的将那些难民们带走,等到他们发现时已经晚了,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露出了灰白的脸色,纷纷放下了刀,表示束手就擒。 也有几个宁死不屈的,都被送去见阎王爷了。 “将这些人全部押入大牢,稍后本官亲自前去审问。”顾洹一脸严肃的开口道。 “所有受伤的百姓,朝廷出钱送他们去医治,继续分发粮食,注意警戒。”她说的很有条理,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 暗一看看那边趴着的尸体,又看看顾洹,不知在想些什么。 便见顾洹说完就朝着韦五的尸体走去。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无比沉重,说罩着她的人、帮她做事的人、鲜活的开玩笑的人,此时失去了所有的气息,就那样了无生气的趴在地上,背上每一根箭矢都本该落在她身上的! 顾洹眼眶通红,咬着牙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 傅倡走过来,垂眸看着地上的尸体,道:“抱歉,是我的问题。” “与你无关,是我太自负了。”以为所有的一切都竟在掌握,狂妄自大,居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都忘在了脑后。 “可以准备副好些的棺材吗?” 傅倡使了个颜色给手下,示意他去置办,随后安慰道:“韦五不会怪你的。” “不必说了,我想一个人想想。”顾洹站在那里,宽大的衣袍被风吹起,更显单薄。 暗一怔了怔,随后用眼神阻止了都督过来的举动,眼中暗含警告。 便见都督诚惶诚恐的停住了脚步。 只是这一幕无人注意到。 顾洹看着韦五身后的箭矢拔出来,随后整理好了衣服,缓缓的被放置在了棺材中。 明明昨夜还在跟她说话,怎么现在就躺下了呢? 顾洹实在没忍住,冲上前去阻止了盖棺的举动,看着里面面色灰白的韦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又强迫自己睁开,一点一点的再看了遍韦五。 “盖棺。”许久,她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缓缓的朝后面走了几步,道。 “砰。”棺材被盖上,韦五的面容也再不可见。 第四十一章 惨绝人寰 “你!”顾洹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绝情,像是要开口怼回去,却生生咽下了那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本官是御赐钦差,掌先斩后奏之权,且此行立功近在眼前,你们最好好好想一想到底要跟着谁!” 傅倡十分自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下,却见有几十人低着头没敢看他的眼睛,随后缓缓的走到了顾洹那一边。 目光顺着过去,便看见了顾洹挑衅的眼神,气急了,恶狠狠的说:“你们不要后悔!”随后转身大喊了一声:“我们回去,本将军才不屑于去抢这点功劳。”便带着留下的众人离开。 刚刚过来禀报的士兵垂着头,目光在两人之间乱转,最后还是去了顾洹所在的队伍。 “你来带路。”顾洹将那士兵拎到了前面,语气十分生硬,还没有从刚刚的气愤里平静下来。 “大人,等再往山下走一些就能看到那处兵工厂了。”士兵指着下面某个地方,那处被茂密的树林挡住,确实看的不甚清楚。 等再往下走一些,果然看到了一大块被开垦出来的平地,上面有不少建筑,有几处还在不断冒着烟。只是那烟冒的有些奇怪,顾洹暗暗思索着,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前面的落叶颜色不对,摆放的位置也很刻意,到了。顾洹眼中寒光顿显,停下脚步示意队伍停止:“快到那处兵工厂了,原地休息,待会儿一鼓作气冲进去!” 眼见着最前面的士兵脚步有了细微的停顿,便见他回过头道:“大人,此处树叶稀疏,午后阳光正烈,不若往前走上几步,前方就是一片林子,要凉爽不少。” “不必,此地就好,太过舒适会让人懈怠。”没给士兵反驳的机会,顾洹带头坐在了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闭目养神,她已有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确实有些疲惫。 那士兵不甘得看了一眼前面一地的落叶,又看了眼都在休息的队伍,暗中打了个手势。 前方无人回应。 他起身走近些,又打了一遍手势,却只有几只鸟雀从林子中飞了出来,再无其它动静。 “你不休息在那里站着做什么?”顾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笔直站在那里的士兵格外惹眼。 “大人,我还不累,就帮兄弟们望会儿风。”士兵面色一僵,赶忙笑道。 “这样啊,挺好。”顾洹点点头,像是表示赞扬。 眼见着顾洹说完这话便闭上了眼睛,士兵又冲着暗处做了个手势。 这次那边动了,寂静的树林像是一瞬间活了过来,惊起一群飞鸟。 士兵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秒又提了上来,因为从林中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负气离开的傅倡。 “怎么,见到本将军很意外?”傅倡看着被惊的瞪大了眼睛的士兵,笑语盈盈道。 跟着他走出来的士兵都押着一些穿着平常的人,所有人的嘴都被堵了起来,无一例外。 士兵猛地回头,便见身后的众人已经站了起来,顾洹手一挥,他便成了阶下囚,被押着跪在地上。 这反转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本将军手下的人刚经过一场镇压,哪个不是灰头土脸的,你却仍旧衣衫整洁,就差明说自己是个坏人了。”傅倡蹲在他的面前,扶正了他有些歪了的帽子,玩笑道。 士兵充满恨意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顾洹居高临下,盯着士兵问道,傅倡顺势站到了一旁。 士兵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口吐黑血,直接身亡。 傅倡迅速上前检查,皱眉道:“牙里有颗毒药,刚刚他慢慢用牙磨破的,动作太小,我一时没有注意到。” 顾洹起身,定了定神,垂眸看着已经瘫倒在地上了的尸体道:“不怪你。”怪她没有事先考虑到。 随后她猛地抬头,看向前面的厂,急切的开口道:“快,除了押送叛贼的人,其它的都快去兵工厂!” 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正常的金属熔炼炉为保证高温会一直不断的加柴火,所以一直会冒出烟,但刚刚看那里时,已经有一两个熔炉上面的烟快要散了,这说明可能已经没人在工作了。 若是没有猜错,城中失踪的那些青壮年男性,应当就是被带过来强制制作兵器的,但此时兵器厂已被发现,想必所有人都已经撤走,当初被抢来的人此时就是累赘! 知道事态紧急,傅倡也没有犹豫,迅速朝着兵工厂行进。 队伍的气氛越发严峻,顾洹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难看。 那几处袅袅升起的烟雾越来越淡,几近消失。 眼前便是兵工厂了,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工具还有不少半成品随意的散落在地上,足以看出善后之人的匆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食物的香味,士兵打开了一处熔炉,顾洹直接冲到一旁狂吐。就连在战场上看惯了生死的傅倡都觉得有些反胃,脸色变得极差。 这是顾洹想到的最惨烈的结果,所有青壮年全部被灭口,无一生还。但她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丧心病狂,这最后一炉居然全是活生生的人! 只见从打开的炉子里面漏出来的是焦黑的四肢,依稀还能看得出来哪边是头颅。 其它的炉子也都一一被打开,里面全数填满了人。 顾洹吐了许久才堪堪缓过来,嘴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砸了炉子,让……请他们出来。”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士兵们强忍着不适,抄起旁边散乱的工具,小心得将那些熔炉一点点得敲碎。 他们想将漏出来的那些尸体分开来,却发现他们的皮肉相互粘连,很难分开来。 “去请仵作。”顾洹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也许,也许这些人死的没有那么痛苦。 这里离洛阳城有些距离,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他们先行开始搜查整座兵工厂。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将视线避开那些黏在一起硕大的尸块。 第四十二章 新安香墨 顾洹自虐般的逼着自己看那里,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传来点点刺痛,可这点痛苦哪有这些人的万一。 视线突然被傅倡挡住:“别看了,这不是你的错。”他知道顾洹现在很自责,因为他也是。 “要是我能预料到他们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举动,是不是这些人就能活到我们到来?”顾洹的脖子已经有些僵硬了,她缓缓抬头,甚至能听到骨骼发出的声响。她眨了眨自己有些酸涩的眼睛,看着傅倡,一字一句的问道。 傅倡没办法回复她的话,只是一脸复杂的看着她,许久才开口:“不会,就算我们没有来,当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时候,同样会被处理掉。”这世道就是这么无情,那些叛贼心里连国家都没了,哪里还有一点人性。 顾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低下头没再看他,低声道:“我没事的,”随后扯了扯嘴角,道:“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往回退了一步,就去了正在搜查的那些士兵那里。 傅倡看着她的背影,手无意识得收缩了一下,情绪难得外漏,像是有些难受。 善后工作虽然慌乱,但该销毁的东西那些人一样都没有落下,他们就差把整座兵工厂都翻过来了也只搜到了一些被烧毁了大半的纸张,剩下的部分也只有拇指大小,还是因为堆得太厚,中间一小部分烧的不够充分,但也只有几张了。 顾洹小心的接过那个小纸片,上面依稀还能看到几个数字,只是没头没尾,看不出来讲的是什么。 顾洹用手细细的摩挲了一下纸张,鼻尖微微耸动,除了纸张被烧焦了的味道,好像还有什么香味。 她微微低头,将纸张凑近鼻子,眼中难得有了些神采。 “这些纸张可是按顺序拿的?”她眼中闪着光,一边将那叠纸张接过来一遍问道。 “是一起拿出来的,没有打乱顺序。”士兵实话实说。 “行,你去搜查其它的。”顾洹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随后认真的观察着手中的纸张,并嗅着味道,将那几张纸分成了两个部分。 “这纸张有什么问题吗?”傅倡刚走过来便见她有些奇怪的举动,猜到了其中的意思,神色一凛问道,还凑近了一些想要看看。 “这叠就是普通的纸张,没有什么稀奇的。”顾洹抬起右手,示意他看抓着的纸张,随后又将左手抬起,道:“这几张纸质地细密结实,纤维长褙力大,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古山贡纸。” 傅倡理解她话中的意思,皱起了眉头道:“虽说是贡纸,但是产量不少,陛下向来爱才,允许所有大臣使用这种纸张,若从此处下手,恐怕排查起来会很麻烦。” “不,重要的不是纸,是上面的墨。”顾洹示意他闻一下。 傅倡凑近,惊讶的抬头道:“这墨好香。” “对,这墨与平常用的墨不同,带着浓郁的香味。而且你看,这上面的墨迹色泽黑润,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新安香墨。”顾洹看着傅倡,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傅倡闻言,脸色微变,道:“你可确定?新安香墨一直都是陛下御用之物,这些年赏赐下来的不过数人,都是些肱股之臣,无论哪一个出事朝中都会震荡。而且这墨数量不多,被赏赐的大人谁能用来写这种信件?” 顾洹了解他的疑虑,沉声道:“除非有一个人他用这墨也如平常的一样,所以才会习惯成自然,没有意识到墨的问题。” “当然,具体是不是新安香墨还需要呈送陛下看,将军不必太过担忧。”话是这样说,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墨如此特殊,被正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两人相顾无言,士兵突然过来通报了一声:“大人,仵作到了。” “请一具尸身下来,让仵作去验。”顾洹转头吩咐道。 待士兵离开后,顾洹叮嘱了一句:“此事事关重大,这几份纸张我会亲自呈送给陛下,将军注意保密。” “我知道。”傅倡心里压了一块石头,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闷,只是此时顾洹顾不上他。 外面的仵作已经支起了白色的帘子,开始验尸的工作了。 “在附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挖个坟让这些人都入土为安。”顾洹怕吵到了仵作验尸,小声换来士兵吩咐道。 这时旁边人递来了一本名册,封面上赫然写着《洛阳城户籍册》。 顾洹将名册打开,只见里面许多名字上面都画了圆圈,而且全是青壮年。她心里咯噔一下,细细的数了一下名册上被画圈了的人数,心瞬间就沉了下去。虽不知这边到底有多少人,但可以大致估算出来,与这名册上的人数差不多。 仵作的验尸结果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已经将单子呈了过来。 “手腕处有麻绳纤维,脚上带着锁链。口鼻呼吸道有大量烟灰,且全身上下无其它致命伤,可确定为……”顾洹后面的结论没忍心念出来,她将结果单子递给傅倡,扭头看向那边的尸块。 她前世被烧死的回忆被勾起,那种痛苦想起来仍能让她忍不住战栗。天气炎热,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双手被缚身后,一层一层的堆进熔炉之中,随后一把火进来,送走了这么多条生命。 士兵们已经在转移那些尸块去挖好的墓地了,顾洹没忍住叮嘱了一句:“轻点,别惊到了他们。” 韦五和这些人的死,本可以避免的。 顾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落,前世的毕家也是因为她惨遭毒手,是不是所有跟她扯上关系的,都没有好结局? 暮色渐浓,树林也渐渐阴翳下来。顾洹看着京城的方向,思索了许久。 此处事毕,傅倡没有打扰她,下了收兵回城的命令。 一行人的脚步沉重了不少,惊动了山中的鸟兽,只是众人都无暇顾及。 再入洛阳城,众人心情已经不同。 第四十五章 入宫 傅倡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狐疑的回头看了眼城门,又看了眼紧闭的轿帘,没再说话。 戚衡早便在殿中等着他们二人归来了,一听到他们到了的消息就迅速吩咐让他们进来。 “此去一行艰难,朕略有耳闻,两位爱卿辛苦了。”戚衡语气浅淡。 “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只是不知暗一大人的伤势怎么样了?他毕竟是为了救臣才受的伤,微臣有些挂心”顾洹先是客套了一下,随后出其不意到,好整以暇的等着戚衡回应。 戚衡的手臂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下,随即挑眉道:“顾爱卿倒是个细心的人。” 顾洹笑笑。 “放心,宫中伤药众多,他的伤早已无碍了。”实际上那伤口在还没回来的时候便好了大半,只是路上奔波了一阵又严重了些,他也没太注意,现在被提及才觉得有些痛意。 “这样臣便放心了。”顾洹微微点头道。 她没再试探,将他们查到了的事情一一道来,并且递上了查到的证据。 戚衡没想到他离开后还有这一出,面色严峻的看着手中的细碎纸张,他用的一直都是这些,所以一上手便知道他们的猜测都是对的。 “这的确是古山贡纸和新安香墨,此事非同小可,朕命你们暗中查探,切勿打草惊蛇。”他沉声道。 “臣领命,只是可否请陛下将这些年赏赐的贡纸和香墨的名单供臣一览?”顾洹开口问道,经过前些日子的相处,她现在倒是愿意抬头看着戚衡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先回去,东西朕稍后派人送过去。”这些记录的都在洪姜那里,他得需要些时间去拿。 顾洹“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却又忽然道:“陛下当初给臣便宜行事之权,洛阳郡守私自囚禁幼童供自己取乐,且私自屯兵铸造兵器造反;洛阳陈氏一族肆意哄抬米价、贿赂官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故臣下令将其斩首示众,望陛下恕罪。” 戚衡倏然笑了:“既是朕给的权利,何谈怪罪?起来,这件事朕已有耳闻,做的不错。” 顾洹这才起身。 “陛下,臣听闻户部尚书失踪,不知真假?” “嗯,就在前些日子,朕召暗一回来便是为此。”戚衡没有隐瞒。 “陛下可对他的府邸进行了搜查?”她接二连三的问题让傅倡没忍住看了她一眼,之前听说她跟陛下求了道免死金牌不假,可她用这样带着些质问的语气询问陛下事情未免有些不太合适,新帝刚登基时为了树立威仪用这些理由处置了不少有问题的人。 戚衡却毫不在意道:“户部尚书失踪后,朕便下了秘密搜查令和追捕令,只是没有什么线索,未免引起朝中动荡,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时候朕也只能给他定一个渎职之罪,明面上追捕的力度也比较小。” “恳请陛下给臣进入尚书府中搜查的权利。”顾洹又跪了下来,求得是一个权利。 “朕准了。”戚衡大手一挥,便是将搜查朝中大员的权利给了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的顾洹。 “行了,这些日子舟车劳顿想必是累极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待明日早朝时过来。” 顾洹眉头一皱,她一个翰林院庶吉士上什么早朝。 “顾爱卿有异议?”戚衡见她没有说话,挑眉问道。 “臣无异议,这便告退。”能休息为何不愿,顾洹说完便退出了大殿,傅倡没跟她一起。 大殿的门被洪姜关上。 “恭喜顾大人立下大功一件。”洪姜弯着腰笑道。 “洪公公客气了,不过是为陛下做事罢了。”顾洹也敷衍了一句:“这些日子确实有些累了,下次再跟公公聊。” 说完她也不管洪姜是什么表情便离开了。 “公公,这顾洹真不上道,不过立了小功一件,便已经不把您放在眼里了。”一个小公公凑上来表忠心道。 洪姜用拂尘敲了下他的头,不置一词。 “你怎么还不走?”戚衡有些嫌弃的看着还赖在殿中的傅倡。 “陛下,您这是过河拆桥,我都累成这样了,你居然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傅倡控诉道。 戚衡像是习惯了他日常的作妖,沉默片刻,又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她身边,觉得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傅倡知晓他心思重,有些无奈道:“人确实是个好人,至少会是个好官。”想起那日吐得稀里哗啦却仍旧坚持白着一张脸处理事务的她,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 戚衡思量了一会儿,看那样子是知道暗一的身份了,还试探他。想到这里,他抿着的唇里带了丝浅淡的笑意,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倒是跟第一次殿中相见时有些不太一样。 “她这些日子与河南都督可有什么交集?”他问道。 “都督大人?顾洹做事严谨认真,后面的几天一心扑在重整市场和官员队伍上,两人确实没什么交集。”虽不知他这样问的用意是什么,傅倡还是据实相告。 “行,没什么事你快点走,朕要批阅奏折了。”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事情,傅倡翻脸便不认人了,提起笔便开始批阅奏折,批完一本抬头见傅倡正幽怨的看着自己,还疑惑的问了句:“你怎么还没走?” 顾洹回去的时候碰上了韩修撰,他这几日已经听说了顾洹的所作所为,见到她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有不甘、有怨怼、也有钦佩。 他之前以为此去一行不过是给她的履历上镀个金,毕竟只是辅助傅将军,确实没想到她会是这次的主要任务,而且河南竟然是个那么棘手的摊子,那郡守和陈家盘踞已有多年,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被扳倒的。 她一个十六岁刚刚步入官场的少年竟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听说还差点死在了暴乱之中,想想都让人有些后怕。他不懂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顾洹,确定她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放下了心。 第四十六章 论功行赏 “额上的伤,没事。”韩修撰一抬头看到了她额头上浅淡的疤痕,有些别扭的问道。 顾洹有些意外,但也察觉到了善意,笑着开口道:“多谢韩修撰关心,已经没事了。” 韩修撰撇撇嘴道:“本官不是关心你,只是怕状元郎任职不到半年便意外身亡,传出去不好听罢了。” “大人说的在理。”顾洹浅笑,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倒是让韩修撰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多日舟车劳顿,应当很是辛苦,本官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着甩袖便要离开,脚步突然一顿,轻声道:“前些日子得了些补品,本官身子骨康健自是不需要的,只是你年纪尚幼,拿去补补身子也好,瘦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晚辈谢过大人了。”顾洹憋笑道。转身准备进房间,却发现自己隔壁的那间原本落灰的房门已经被打扰干净了,想着应当是有新上任的官员,没再多想便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房中多日不住人,本应该有些灰尘,但她一打开门,便见里面的物品一尘不染,像是刚有人打扫过一样。翰林院都是些读书人,日常生活比较清贫,而且宫中当差,又管的是些机密的事情,自是不可能带上家中的仆人的,院中守卫众多,洒扫的仆人却是很少,所以大多数事务都是官员亲力亲为的。 她想起刚刚不经意间看到的韩修撰袖脚的水渍与灰尘,心中有了暖意,浅笑着将带着的行李归置好。 房门被敲响,她抬头望去,见是韩修撰:“怎么了?” “先前想着你回来可能累了,就让仆役打扫了一下你的房间,不过你放心,书桌还有那边的书架都没动过,只床上的那些东西都是院里统一换上的。”韩修撰刚刚回去后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只想着她回来舒坦些,却是忘了现在的孩子对自己的房间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没事,房中也没什么东西,只是现在我回来了,这些我自己来便好。”顾洹即表达了歉意,又知晓自己身份特殊,还是提醒了一下。 “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说的,你好好休息。”见她没生气,韩修撰的心也放下了些,出去时还顺手给她带上了房门。 顾洹收拾好行李,又摊出了一张纸,将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串联起来,户部侍郎身亡、洛阳屯兵私着兵器、户部尚书失踪,她慢慢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看着纸上涂涂抹抹的痕迹,顾洹着实是有些困了,强打着精神将有字迹的纸张烧成了灰烬,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床,一夜无梦。 顾洹从京城出发时正是酷暑时节,回来时却已经是中秋时节。 翌日一早,顾洹神清气爽的起了床,有阵子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韩修撰正在外面读书,见顾洹穿上了官服,有些困惑的问道:“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早,不再多睡会儿?” “不了,陛下昨日吩咐过,让我今日上朝。”顾洹如实道来,看了眼天色有些歉意的开口道:“时间快到了,我得先走了。” 韩修撰大致也能猜到几分原因,此时心里却嫉恨全无,尽是对长江后浪的欣慰。 顾洹身为没有品级的庶吉士,站在诸位大臣的后面,身后便是大开的殿门,明明是最不起眼的角落,今日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见皇帝还没来,周围全是诸位大臣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人不时看向顾洹这边。 “顾大人年轻有为,以后定会官运亨通。”她身边的也是个小官,笑着奉承到,只是那笑中还带着些羡慕与嫉恨。 顾洹早已看淡了这些荣辱,知晓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脸上只是带着恬淡的微笑,客气的点了点头。 “陛下驾到!”洪姜尖细的声音让殿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大臣都跪了下去高呼万岁,直到戚衡说平身了才起来。 “翰林院庶吉士顾洹何在?”戚衡端坐在尊贵的龙椅上,扫了一眼殿中的大臣,在队伍的最后总算是看见了有些娇小的顾洹,不知为何眼中竟是有了些笑意。 “微臣顾洹见过陛下,陛下万岁。”顾洹出列,忽视了所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行了个大礼。 “顾爱卿有功之臣不必行此大礼。”戚衡这话刚说完,洪姜便十分识趣的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去扶顾洹。 “谢陛下!”顾洹顺势起身。 戚衡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环顾群臣道:“想必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各位都知道了,可有什么看法?” 诸位大臣互相看看,一时没有出头的人。 毕大人看着殿中直挺挺站着的顾洹,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带头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对于那些贪污的官员无论大小,一定严惩不贷;至于有功之臣,自然是要论功行赏。” “臣等附议。” “那行,众位爱卿倒是跟朕想到一起去了。”戚衡笑道,冲着洪姜使了个眼色。 洪姜向前一步,打开了手中的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南郡守及一众官员收受贿赂,搜刮民脂民膏,尽数夺取官职,斩首示众;户部尚书私吞赈灾银,且渎职证据确凿,先革去所有官职,待抓捕归案再行惩戒;翰林院庶吉士顾洹调查有功,能力出众,特任命为吏部左侍郎,属从三品,兼任翰林院修撰;神威将军傅倡辅助有功,赏其良田百亩。钦此!’” 下面跪着的官员闻言都震惊的抬起了头,就连顾洹也很是讶异。她此番虽说是立下大功,但这赏赐也太丰厚了。正常状元最初应该担任的都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她之前担任的翰林院庶吉士无品级,现在却直接被提拔到了从三品。 “陛下三思,顾大人年纪尚幼,又还没有通过吏部的选官考试,如何能够担当此重任呐!”有一位年长的官员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开口劝诫道。 “朕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特别的人才担得起特殊的提拔,顾爱卿,你说是。”戚衡的眼中带着些威胁的意味,他不知道顾洹当初想要远离官场的心思可是变了。 第四十七章 选官考试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顾洹面容透着坚毅的神色,官袍一展便又跪了下来。 戚衡微微松了口气,若是顾洹执意不走这条路,他也不可能强留,眼下她改变了主意倒是让他放心了些,她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失去了也确实可惜。 “起来,此事便说到这里。” 顾洹起身退到了自己的位置,说来惹人发笑,他前世倒还真没上过几次朝,毕竟翰林院官员和地方官员除非特批都没有上朝的资格,她自然是没有特批的。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就让这一次上朝成为她全新的开始。 “户部尚书之位空缺,诸位可有什么人推荐?”戚衡问道。 “臣以为户部右侍郎能力出众,可担此重任!”刚刚劝戚衡三思的老臣又站了出来,只是此次是为了其它的事情。 这人顾洹其实认得,他是迂腐出了名的一位谏官,姓孙。但身为前朝重臣,在朝中还是有几分地位在的,只是他不喜拉帮结派,而且说话很直,所以人际关系确实不是很好。但他也是前世帮顾洹说话的人,虽然没有什么用,但顾洹还是记在了心里。 “陛下,臣以为户部右侍郎上任不过三年,历练不够,恐难以担当此重任!”有人上前反驳,顾洹定睛一看,这便是吏部尚书了,前世差点成了她岳父的人。 “若说资历,顾大人今年不过十六,为官半年不到便处理好了河南的事情,能力卓越,陛下不拘一格降人才,因此任命她为吏部侍郎;论资历户部右侍郎还要深上一些,而且这三年里的政绩诸位大臣都看在眼里,这些日子也是他在负责京中难民的相关事宜,处事公道,能力可见一斑。难道你是觉得陛下提拔顾大人的行为是错的?”孙大人挑眉道,用刚刚的实例将吏部尚书的话给怼了回去。 吏部尚书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戚衡,连忙反驳道:“我们就事论事,你扯陛下做什么?” “我这就是在就事论事,我朝官员能者居之,右侍郎能力足够,为何不能担任侍郎一职?” “陛下,孙大人这是在强词夺理,还请您明鉴!”吏部尚书迅速将战火引到了戚衡的身上。 戚衡早已习惯了这样争锋相对的场景,见他们问了自己,这才开口道:“爱卿既是觉得右侍郎不合适,那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臣以为今年科举考试第四名就可以,他已经通过了选官的考试,而且成绩名列前茅,很有自己的见解。” “一个考试罢了,若按照你这么说,本次科举的榜眼选官考试还是第一呢,不如让他来任算了。”孙大人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顾洹被榜眼两个字吸引,抬头看向他们。原来阿煦选官考试拿了第一,真好,她心里为他高兴。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在做什么职位,希望交集少些。 “朕觉得孙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相较于第四名,毕明煦好像更厉害些。”此时的戚衡在顾洹的眼里就是一直彻头彻尾的老狐狸,将两人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自己却坐壁关上。 不巧,顾洹看过去的眼神正好跟戚衡对上了,虽然刚对上她便低下了头,但总觉得戚衡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果然,戚衡的声音又想了起来:“顾爱卿,你怎么看?” 顾洹迫不得已往外走了两步,左右两侧分别是孙大人和吏部尚书的目光,给了她巨大的压力,抬头却看到戚衡也在看她,像是对她的回答十分好奇的样子。 “回陛下,臣以为相较于毕明煦的成绩,尚书大人推荐的人便有些不够看了;但论资历和能力,户部右侍郎是经过了实践的,自然是要更胜一筹。”顾洹站在中立的位置分析,但结果确实偏向孙大人那一边。 “既如此便听顾爱卿的,提拔户部右侍郎为户部尚书。”戚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却在言语中将顾洹的位置又摆高了些。 顾洹总觉得他是在故意报复自己昨天的事情,不经意的一抬头便看到了刚收起笑意的戚衡,愤愤的向下一看,正对上了在瞪着他的吏部尚书,赶忙对着他笑了笑,装作没有看出他心情的样子,随后垂下了头。啧,之后在他的手下不会太好过了。 这事说完,戚衡给了洪姜一个眼色,他便高呼了一声退朝。 “顾爱卿留步。”戚衡突然开口道。 顾洹的脚步一顿,只觉得自己瞬间又成了焦点,甚至想装作没有听到,身边的人却很热心的提醒了一句:“顾大人,陛下叫您呢。” 她只能说了声谢谢,便又走进了大殿中。 “跟朕去御书房。”戚衡从龙椅上走下来,带着她朝着御书房走去。 只是刚出大殿洪姜便扶着戚衡上了龙辇,小太监高高举起的华盖将本该落在他身上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的,顾洹却是一点都没有挡到,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 又是想把陛下打一顿的一天呢,顾洹在心里微笑道。 戚衡看着右下侧的顾洹,只见她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从后脑勺都能看得出来愤怒,只觉得心情更舒畅了一些。 “顾爱卿可是热了,这头上怎么冒了这么多汗?”他有些惊讶道。 顾洹其实是不怎么出汗的体制,只是这太阳确实有些灼人,戚衡的语气也实在气人。 但身份使然,她不得不笑着抬头,却被刺眼的阳光晃了眼,眼眶瞬间就红了,下意识的眯了起来。 阳光洒在顾洹如玉般的脸颊,微红的眼眶更是给她添了几分娇俏之意,戚衡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晃了一下,若是她穿女装,想必也是极好看的。随后在心里暗笑一声,自己这是在想些什么呢?这可是自己钦点的官员。 “谢陛下体谅,出出汗身体好。”顾洹被刺的睁不开眼睛,索性不管那么多了,垂下了眼皮,这才觉得眼睛舒服一些。 第五十三章 肃王回朝 “不是一个人。”顾洹这才想起来追出去便消失了踪迹的傅倡,赶忙开口道:“陛下!傅将军刚刚去追一个黑衣人了,还没回来。” “不必管他。”戚衡看着她,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还得多谢陛下让臣在尚书大人的面前漏了脸,今日他特别予以重用,安排了些工作,待完成时已是过了宫禁的时间。” 戚衡听出来了她话里的埋怨,轻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帮你快些熟悉现在的差事。” “陛下说的是。”顾洹垂着头,有气无力的开口。 “怎会去找了傅倡?如果朕未记错,这条路好像不在吏部到将军府上的路。”戚衡明知故问。 “臣有罪,拉着傅将军与我一同去了尚书府,毫无所获。出来时见一黑衣人从府中出来,傅将军这才去追。”顾洹将整件事情串在了一次,眼睛一亮,她好像猜到了什么,但还需要验证。 也就在这个时候,傅倡回来了,见到的便是两人亲密无间的站在巷子的角落里,高大的身影将人牢牢的笼罩在了怀中,只能从他的肩膀处看到一点怀中人的头顶。 他的脚步猛地一滞,迅速扭过头道:“你你们继续!” 顾洹侧头看向他,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傅倡闻言又转了回来,神情有些幽怨到:“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撞到了哪对小夫妻呢。” 戚衡也在这个时候转过了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顾洹满脸黑线,便见傅倡在看见戚衡的那一刻变了脸色,便含笑站在了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两人。 “陛陛下?”傅倡惊讶出声,随后便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迅速看向顾洹,用眼神问她刚刚怎么不开口说话。 “眼睛抽筋了?”还没等顾洹回应,戚衡便冷冷道。 傅倡迅速开口:“没,这么晚了,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顾洹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戚衡却避而不谈,看了眼天边,道:“时辰差不多快上朝了,你还不回去?” 傅倡闻言抱怨了一句:“刚刚那人跑得真快,生生绕着皇城跑了好几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看不到了,可累死我了。” 他自然听出来了戚衡赶人的意思,又看了眼顾洹,耸耸肩道:“顾洹,有陛下在你也能回宫了,我就先回府了。” 顾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戚衡单独呆在一次,刚准备开口说跟他一起,便见他迅速离开,并在拐角的地方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后便不见了。 傅倡刚刚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今天从在吏部的公务开始她便入了一个局,为的就是让她进不了宫。吏部离将军府不远,而且一路都是宽敞的大路,便没下手。 那个黑衣人也是故意引开傅倡的,只是为了让她落单。 “白日里你问朕要进出的令牌,朕便猜到你是要来尚书府。夜里准备去找你谈谈才发现你没回翰林院,想着便是到这里了。”戚衡寥寥几句便是将自己来的缘由说清楚了。 只是顾洹现在关注的不是这点,她紧皱眉头看着他,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既是如此,你是觉得有人不想让你再查下去?”戚衡若有所思道。 顾洹想起了前世的那个老人,没有回答他的话。 上次洪姜无故针对她,若说后面无人指示她是不信的,今日遇险,她不知道幕后之人的意图到底是哪一个。 戚衡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也没再问:“好了,回宫。”说完带头走出了巷子,顾洹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宫后便分道扬镳,顾洹经过一夜的奔波与追杀,现在的外表有些狼狈,衣服也很是凌乱了。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韩修撰正在院子里,见她这般回来,有些震惊的问道。 毕明煦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打开了房门,担忧的问道:“子涟昨夜怎得没回来?” “吏部最近有些繁忙,来回跑浪费时间,索性就没回来了。”顾洹觉得那些事情没有必要与两人细说,便隐瞒了一些,也没给两人再说下去的机会,急促的开口道:“快到上朝的时辰了,我便不与你们细聊了。” 顾洹说完微微弯腰便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洗了把脸换上了件干净的衣物便快速离开了。 “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韩修撰见毕明煦还盯着顾洹离开的方向,提醒道。 “啊?哦。”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道了声谢便也回了房间。 顾洹到了大殿时大部分官员都已经来了,她十分低调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在吏部尚书的身后。 尚书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她,倒是右侍郎小心的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回以温和的笑意。 今日的早朝结束的很快,只谈了些河南赈灾事宜的后续,直到戚衡突然说了句:“顾爱卿,河南能这么快恢复过来,你功不可没。” “陛下过奖。”顾洹不卑不亢到。 尚书猛地回头看向她,眼中有些震惊,像是没有想到她为何还在这里。 顾洹权当没看见,还给他回了个笑容,只是两人心里都在想什么也就未可知了。 洪姜高声喊出了那句:“无事退朝。” 有一禁卫军却突然来报,说肃王殿下来了消息,将于几日后抵京。 朝中瞬间开始嘈杂了起来。 “陛下,肃王殿下戍边有功,如今班师回朝,接风宴的事宜是不是可以安排上了?”礼部尚书站出来道。 肃王是戚衡的皇叔,先帝的亲弟弟。先帝临终时边疆动乱,便将其派去平乱。但那不过是一场小的动乱,本无需大材小用,派一个王爷前往,所有人都知道,先帝此举不过是为了让戚衡的位置坐的更稳当一些罢了。 如今边疆动乱被平,也是到了他回朝的时候了,这一场争斗终是躲不掉了。朝中不少大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坐在高位上的年轻帝王。 戚衡早就得到了消息,闻言不过点点头道:“既如此,朕准了,皇叔的接风事宜便尽数交由礼部处理,务必让皇叔和诸位将士满意。” 第五十四章 装模作样 “臣领旨。”礼部尚书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顾洹不经意间看到了吏部尚书的脸,便见他脸上透露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她心中有了些计较。 下朝后戚衡单独留下了几位尚书,说是有些事情要商量。 顾洹便与右侍郎先行回去了。 “昨日的公务有些繁杂,您怕是做到了深夜。”右侍郎突然问道,语气中不乏试探。 “嗯,不过的确有所收获。”顾洹道。 “那便好。” 两人说着便是到了吏部,里面已经有不少官员在做事了,顾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些完成的公文便给我。”右侍郎笑道。 顾洹伸手去探,却探了个空,低头看了一眼,便见昨夜自己放在这里的那叠纸张已经是不见了。 “怎么了?”右侍郎疑惑的问道。 顾洹收回手,看了一眼周围,便见有几个人对上了她的视线之后便低下了头,其中却有人抬头道:“能怎么了,肯定是侍郎大人看不上那些抄写的工作,所以没做呗。” “不可能,顾大人昨日一直在抄写,还是最晚走的。”右侍郎皱着眉头反驳道。 “害,装装样子谁不会。”那人撇撇嘴道。 右侍郎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犹疑,看了眼顾洹,便开始打圆场:“顾大人头回来吏部,可能是有些不熟悉。” “就抄些公文罢了,那不成新科状元郎连字都认不全?”这话说完,众人哄堂大笑。 “都闭嘴!”右侍郎瞪了他们一眼,眼中暗含警告之意,众人纷纷缄默,但看向顾洹的目光仍旧不缺嘲意。 “顾大人,昨日让您帮忙的公务确实有些多了,没关系,今晚上能交上便可。”他转过头来看向顾洹时脸上是带着笑容的,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在照顾她。 顾洹冷笑道:“不必了,昨日抄写的时候把一小袋痒痒粉洒到了纸张上,怕被别人误碰到了,便把那叠纸放在了一旁,上面还搭上了几张抄废了的纸张,原本准备晚上临走时扔的,却是忘记了,没想到今日便不见了。希望拿的人注意一些,别碰到了那些痒痒粉。” 人群中有一人的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看向右侍郎,便见他开口问道:“大人怎会随身携带痒痒粉,这若是不小心洒了多不好。” “我不会武功,为了保护自己就去弄了些药粉。”顾洹一脸无辜:“有什么问题吗?” 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皱眉道:“倒是忘记了,昨日里撒的到底是不是痒痒粉,若是别的可就麻烦了。” 说着,从身上拿出了几个小纸包,整整齐齐的码在了桌上,当着众人的面认认真真的数了一遍,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不信邪似的又数了一遍。 右侍郎见她如此,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顾洹一脸严肃的抬头,道:“我这里少了两包药粉。” “也是痒痒粉?” “不是,还有一包是致命的药粉,只要触碰到了便会渗进血液之中,发作时间大概有三个时辰,若是碰到了没在三个时辰之内吃到解药,必死无疑!”她的表情很是严峻,十分有说服力。 刚刚那人的脸色瞬间一片灰白,还不待右侍郎说什么,他便踉踉跄跄的冲到了顾洹的面前,哭求道:“大人,求求您把解药给我。” “什么解药?”顾洹装傻充楞。 “就是那包致命药粉的解药啊。”那人哭丧着个脸。 “你都没看见过那一叠纸张,要解药有什么用呢?”她将他们刚刚堵她的话原封不动的搬了出来。 “大人,是我错了,我想着帮您收拾一下桌子,见那一叠纸看起来像是用过了的,就帮您扔了。”那人还在狡辩着。 顾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这样,那本官还要谢谢你。不过你放心,那药粉都在里面的纸里,只要没有打开来直接扔了是没关系系的。我想着被我毒到的人肯定是坏人,便没想着准备解药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纸包,道:“你看,我身上就这些了。” 那人脸色越发灰白,随后又拽住了她的衣摆,哀求道:“大人,我怕我碰到了,您一定知道哪里有解药,求求您去取些解药。” 顾洹面上带着笑,凑到了他的面前不远处,直勾勾的看着他,轻声道:“实话换解药,那叠纸呢?” “顾大人,他也是一番好意,您不如去取个解药给他。”右侍郎也在一边劝说道,只是看向跪着的人的眼神有些晦涩。 顾洹没有理会他,仍旧看着那人,轻声道:“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本官真的不知道吗?” 那人的瞳孔猛地收缩,顾洹精致的面容落在此时他的眼中便像是勾魂的使者,他的嘴唇微微蠕动,终究还是说了实话:“我,我就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将那叠已经抄好的文件拿出去烧了。大人您原谅我,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顾洹面露讶异,随后便是痛心的表情,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本官!” 他眼神微微涣散,看了眼她身后的右侍郎,随后道:“我就是嫉妒大人您年轻有为。” “这样啊。”顾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表情看起来还是很愤怒,接着问道:“此事是你一人主导?” “是,是!”顾洹看得出来,他是迫于压力不得不说出这句话的。 “本官知道了。”顾洹微微往后一仰,随手抽出来了一份文件,便开始专心致志的看着。 “大人,您可以把解药给小人吗?小人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他急切的开口。 顾洹是估摸了时间才会说三个时辰的,昨夜她离开时已是深夜,基本不会再有人来,早上也就早朝的时间她不在了,所以做这事的人肯定是早朝时下的手。 她没有说话,将手上的公文翻了一页。 第五十六章 北漠公主 “臣只是从这个故事里学到了一些东西,比如不要自不量力,非要去强占自己的位置。陛下,您说是吗?”肃王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勃勃野心。 “陛下,可容臣说一句话?”还没等戚衡开口,顾洹便走上前来问道。 “但说无妨。”戚衡摆摆手。 “肃王殿下,微臣以为这故事中的狼没有狼性,犬没有犬性。”她看向肃王,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哦?这是何意?”肃王挑眉问道。 “一只如此瘦弱的犬便能让这群狼停下脚步,心生忌惮,难道这不是说明这狼本就没有那么凶猛吗?没有血性的狼,不如当只听话的看家犬,主人开心了还能赏口肉吃。”顾洹脸上挂着笑,丝毫不在意肃王脸上微变的神色。 “至于那只犬,它对自身的实力有所了解,却仍旧能够勇敢的站在群狼的面前,这难道不是一种狼性吗?所以微臣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至于您最后得到的启迪,臣也有其它的想法,与其说德不配位,不如说那只犬不管瘦弱与否,它本就是牧羊犬,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它的,不是吗?”顾洹反问道。 在场的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这故事浅显易懂,他们又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深意,倒是没想到会有人站出来替陛下将这个下马威给送了回去。 肃王沉着一张脸,突然又笑了,问道:“本王离开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何人?” “新任吏部左侍郎顾洹,见过大人。”她行了个礼,明明地位屈居人下,浑身气度却一点都不落下乘。 “新科状元郎,本王在边境时便听说了,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不知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肃王的眼中闪着精光,看向顾洹的眼神中全是估量。 “殿下说的过于片面,若秀木实力足够,不仅不会倒于狂风暴雨中,而且能够庇护树林中的其它树木。”顾洹一字一顿,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戚衡确实没想到顾洹居然会最先站出来,不过见肃王吃瘪,心中带笑,面上却是装作有些不悦的模样:“大胆,谁让你这么跟皇叔说话的,还不快回到位置上!” 顾洹看了他一眼,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笑意,心领神会,双手抱拳冲着肃王弯了弯腰,道:“微臣心直口快,恐得罪了您,肃王殿下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跟微臣计较。” “若是本王计较了呢?”肃王反问道。 “那就是微臣猜错了。”顾洹笑道。 整个大殿在她说完这话后便是一片寂静,她却仍带着微笑,一双清淡的眸子丝毫不避讳的看着肃王。 良久,肃王才道:“陛下这状元郎选的确实不错。” “谢皇叔夸奖。”戚衡道,又看向顾洹,语气严厉了些:“没见皇叔不与你计较了?还不快下去。” 顾洹闻言缓缓退至了自己的位置,坦然地坐下并整理了一番身上因为坐下而产生的褶皱。 前方坐着的尚书大人哼了一身,骂了句:“不知所谓。” 顾洹也全当没有听见。 宴会就在众人的心怀鬼胎中缓慢进行。表演的歌舞没什么心意,看的人昏昏欲睡。顾洹仍旧端坐。 “陛下,这些歌舞没什么新意,看的人昏昏欲睡。臣此去一行带回了一位异域美人,能歌善舞,不如让她上来表演一番?”肃王又开口道,并没有点明女子的身份。 “皇叔此去一行倒是艳福不浅,即是如此,便宣她上来。” 肃王听闻这话也只是笑而不语,双手拍了两下掌,迅速有新的乐人接替了刚才的宫廷乐人。乐人双手一扬,活泼热烈的异域乐曲便宣泄出来。 从殿外缓缓的滑进来了一位女子,她穿着一身薄纱,曼妙的腰肢若隐若现。脸上带着火红的面纱,只留出一双顾盼生情的美目。 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勾人心魂。顾洹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眼戚衡,见他眼中仍是一片清明。 舞娘的腰肢舞动的越发激烈,赤着的双足每一下都精准的踩在了昂扬的鼓声上。脚踝上系着的铃铛跟着脚踝一颤一颤的,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音。 终是一舞结束,舞娘的面纱也在这时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精致非常的脸庞,勾人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戚衡,余光扫到周围有些痴迷的眼神还有些不屑的样子。 肃王带头鼓掌,大声喝彩道:“好!” 戚衡也很给面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轻轻的拍了两下掌,笑道:“皇叔所言不虚,这异域风情与中原的确不同,倒是比宫里的舞娘跳的有意思些。” “陛下,不如将她留在宫中,在您累时舞上一曲,不失为一种解乏的方式。”肃王顺势点明了自己的意思。 “皇叔既然如此说了,朕觉得也可。”戚衡看向舞娘,眼见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自傲,接着开口道:“正好宫中舞娘不多,便将她留在教坊,也让宫中的那些舞娘们学些新花样儿,免得下次再让皇叔觉得无趣了。” 说完他也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便直接让一旁的洪姜安排下去。 舞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戚衡,一双美目中全是怒意。 肃王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赶忙开口道:“陛下,臣还没有为您介绍,这位是北漠公主,此番北漠王将其献给陛下,想结秦晋之好,以维续两国和平。” 戚衡闻言一脸讶异道:“北漠的公主吗?我朝公主举止端庄,从不做这种献媚之事,倒是让朕没有猜到她的身份。” 顾洹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挚,她才不信戚衡的这番说辞,她尚且能从那顶轿子中猜到她的身份不一般,他耳目众多,得到的消息只会更详细。 公主许是被他的话羞辱到了,高声道:“我北漠女子英姿飒爽,不拘小节,自是与中原女子的扭捏不同。” 一听见这话,刚刚还面露痴迷的大臣不愿意了。 第八十四章 情绪异常 不知是因为顾洹之前被调查的通透的身份背景,还是她表现出来的能力,亦或是她在他遇险期间的照顾。 戚衡迅速掐灭了自己心里的这些想法,开口道:“爱卿可觉得洪公公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陛下,您刚还说洪公公辛苦了,现在便问起了这个,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顾洹故意挖苦道。 戚衡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朕发现还是第一次见到的你可爱些,至少那张嘴不会说这些挖苦的话。” “初见圣颜,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让陛下看走了眼,这倒是微臣的不是了。”顾洹的态度十分恭敬,如果说出来的是其它的话可能会更匹配些。 “微臣以为洪公公消失和出现的时间有些太巧了。”顾洹没再给戚衡说话的机会,直接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戚衡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罢了,这次便放过你。这样想着,他开口道:“你是觉得他与肃王有关?” “微臣不敢断定,只是希望您能多留意他一些,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顾洹没有将话说死,因为她现在并没有两人之间有关系的证据,不能妄下定论。 事实上顾洹总觉得不管是户部尚书还是肃王的事情,好像开始和结束的都很突然,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一样。她微微抬头,微抬睫毛小心的扫了一眼戚衡,思索着到底要不要与他说明。 “想看便看,朕又不会怪罪你。”戚衡刚刚正好将她的小心翼翼看在了眼里,调侃了一句。 顾洹默然,表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朕给你赐下的宅子可去看了?”他知晓顾洹脸皮薄,问道。 话题有些跳跃了,顾洹如实回答道:“回陛下,臣还没来得及去看。”这几日她有些忙碌,置办家具什么的又是一件麻烦事,索性便将其放在了一边,只等着事态稳定下来了再去看,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虽在翰林院有独立的房间,终究还是与那些大人们住在一个院子里,怕就怕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 “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忙了,朕之前派人去挑宅子的时候正好听到说这宅子里面的家具都是齐全的,虽然有些小,但也方便些。”戚衡点点头道,直接挑明了她在意的地方。 “对了,朕想着这宅子太久没有住过人,便请了两位杂役过去收拾收拾,爱卿若是愿意的话可以直接搬过去了。”戚衡从来没有为人操过这种心,但在顾洹这里已经破了这么多次的例了,也不差这一次。更何况也不知道翰林院的那群人是怎么分的,竟然将毕明煦安排在了她的房间隔壁,这两人关系那么好,听说前些日子还在夜间畅谈,多影响白天的工作状态。 顾洹没有想到戚衡会做到如此细致,心里生出了一种有些异样的情绪,道:“谢陛下,臣明日就搬过去。” “两个杂役有些不够,你记得自己去雇几个。”戚衡又接着道:“罢了,明日便准你一天假,去置办些东西,收拾下宅子。” 顾洹有自己的坚持,一脸不赞成的开口道:“陛下,身为臣子自当以国事为重,为了个宅子耽误公务是万万不可取的,微臣等下值之后再去也不迟,这一日的假期就不要了。” 戚衡被拒绝了,即使她的理由正大光明,而且听起来的确是个他曾经十分欣赏的好臣子的言论,此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冷淡道:“随你,朕乏了。”话中已有赶人之意,只是他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若是换成别人他都是直接说“退下”,哪有这么委婉的时候。 顾洹知道自己拒绝了戚衡一番好意,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是正常,叹气道:“陛下的心意微臣心领了,您好好休息,微臣告退。”说完便退出了大殿。 淡漠的背影气得戚衡恨恨的瞪了一眼她之前站着的地方,只觉得自己的一番心思都被狗吃了,但是关上殿门的声响让他打了个激灵。 自己这些日子是不是太在意顾洹的情绪了,而且自己自幼学的便是淡然面对一切,怎么会因为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便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病了,唤来太医把了个平安脉,太医却说他除了因为重伤初愈身子有些虚弱之外都好的不行。 运筹帷幄的帝王第一次遇到了让自己觉得有些棘手的事情。 屏退了太医后思索了许久,还是觉得没有头绪,想着傅倡说不定知道,便召了他进宫。 已是深夜,深秋的寒意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傅倡猝不及防被人从床上拉起来,听闻陛下召他,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的赶过来便看到了眉头紧锁,提着一支笔久久悬在纸上的场景,心里暗想糟了,陛下都这么棘手,难道是国库空了?还是边境失守了? “陛下深夜唤臣进宫可是有什么大事?”他急切的问道,面上是直晃晃的担忧。 戚衡直接将自己最近的不对劲说了出来,只是省略了一些,比如对方的身份。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傅倡没想到戚衡这个时候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只觉得心里一上一下的,强忍着心里想骂人的想法,咬牙切齿道:“这不就是喜欢上人家了吗?不过这些日子也没见您身边有什么女孩子啊,难不成女扮男装跟在您身边了?” 戚衡一下子被他的回答给镇住了,他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闻言仍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你问的太多了。” 傅倡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直接问道:“直说,这些日子在您身边跟着的人臣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洪姜肯定不是,那便是暗一,他一直跟在您身边,若是有什么也不会是现在。宫中宫女虽多,但您向来不近女色,身边伺候的女子少的可怜,更没什么单独接触过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愿见我 终是微微垂下了眸子,失魂落魄道:“只是,不愿见我吗?” “您也别多想。”顾洹有些不忍心,安慰了一句,道:“我们回去找徐公子说明情况的。” 本以为老板会稍稍缓和一下心情,却见他看起来更加悲伤了,惨淡的勾起了唇角,道:“是我对不起他,他怪我也是应该的。”随后抬起眼眸看着两人,低声道:“麻烦两位了,只是这一趟路两位就不用再去跑了。” 顾洹微微一愣,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你们明日还要赶路,在下便不再打扰,两位慢走。”他缓和了些情绪,淡淡道。 顾洹冲着他微微颔首,转身跟着戚衡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们完全走出了那位老板的可见范围内,暗一又落了下来。 “陛下,这是调查到的关于品木轩的所有信息。”他恭敬的将手中一本小册子递了过来。 戚衡却是没有接过看看的意思,只是将其放在了顾洹的手中,示意她看看,便吩咐道:“现在去天牢,备上笔墨纸砚。另外多找些人护着这边,不许任何可疑的人员来找他。”若是最近听到的那个神秘人真的存在,他现在应该便是在暗中窥伺,等待着时机。 他们已然是找到了徐大人在意的那个人。 顾洹粗略的看了看册子,微微皱起了眉头,更加确信这位老板在徐大人心中的地位了。 戚衡到了天牢之后便用准备好的纸笔画下了一块玉石,正是刚刚老板拿出来的那一块。 画完他便将手上的笔搁在了一旁,捻起画纸轻轻的摆了摆,直到上面的墨迹干透,他才将那张纸卷了起来,道:“走,再去会会这位徐大人。”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徐大人正盘膝坐在狱中的地上,听见外面的动静知晓是有什么人过来了,是以淡淡的开口道。 “朕今日不问这些事情,只是想要话话家常,比如最近发现了一家叫品木轩的胭脂铺子,你说奇不奇怪,这店铺的老板竟然是个男子。”戚衡笑着开口,神态十分放松,却也没有错过徐大人在听到品木轩时迅速睁开了眼睛看过来的动作,心中几乎瞬间就有了计较。 “陛下莫不是最近也变得贪图儿女情长了?胭脂什么的都是女子买的,现下后宫空虚,您这胭脂不是送给嫔妃的,那便是送给那个小妖精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挂着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来徐大人是不认识那店铺的老板了。说来也奇怪,我在购买的时候无意中提及了你的名字,你猜怎么着?”她故意有些矫揉做作的开口道。 “天下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些同名同姓的人,那老板就不能正好有个跟我同名同姓的朋友?”徐大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回答的话都不是很激烈,但就是没有透露一点可能有的信息。而且他伪装的的确很好,有些人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去做一些小动作,但他没有,仍旧端坐在哪里,双手放在了跪坐着的大腿上。 戚衡没再多说,直接将刚刚画好的玉石摆在了徐大人的面前,十分冷淡到:“这个你可眼熟?” 徐大人在这个时候总算是有些了些许反应,抬眼直勾勾的看着两人,见他们都是一脸淡然的模样,终是微微弯腰,颓然道:“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你们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拉就行,不要连累这些无辜的人。” “朕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我们能够找到品木轩与这个人,便有别人能够查到,就是不知道他们到时候有没有朕这么好心了,什么都没拿,只拿着张画上了玉石的纸张过来。”戚衡这话中有话,潜台词就是在提醒他,他身后的那个人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找到老板:“至于你背后之人的脾性,你应当是了解一些的。” 徐大人自然是清楚,是以他这些年即使是找到了老板也没有与他相见,就是每天雇上一些人去照顾一下生意,看他过的好就好了。不得不说,眼前这两位不显山不漏水的人,的确抓住了他隐藏了许多时日的软肋,这才让他一下子溃不成军。 “说,你们想知道什么?”他直接问道。 顾洹看了一眼她,才问了一句:“谁找的你?” 徐大人垂眸看着地上的稻草,嗓音十分低沉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在当初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我一把,之后我就一直在用假身份活着,并且为他效力。他每次给任务的时候也很少面谈,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纸条进行消息的传递,即使能够面谈了也会戴上厚重的帷帽,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人。” 顾洹看了一眼戚衡,却是不知道现在是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先提起一口气,因为他的回答可以直接证明神秘人的存在,但又没有给什么那人的关键性特性,是以这个人将会非常难抓。 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十分激动的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了,若是他只有一个赚钱的理由或是背后神秘人的身份,他没有什么必要将自己伪装成那么严实的样子,这只能证明他是怕被人认出来。” “在这京城中做坏事最怕被发现的,也只有官员了。”戚衡淡淡道,两人同时看向了对方,点了点头。而且两人脑海中最可能的人选都是差不多的,那便是莫名找理由偏偏在这个时候还留在京城的恭亲王了,但两人并没有什么证据,现在也只能按兵不动。 “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顾洹接着问道。 “还能有什么,不过是偷偷将出好的试卷弄出去给果脯店的老板。本来还觉得这个任务完成的时间会比较长,因为这种物品很是敏感,大多数都会被官员藏得严严实实的,一时还很难找到。”他顿了一下,看向顾洹。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双重身份 “就是没有想到,顾大人竟然真的能想出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方式,正好被想着踩踩点的我给听到了,之后便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模仿着她的字迹又抄了一份,陈大人也是个有着软肋的人,正好可能拿来当我的垫背。”这也是为何两人总是走在一起,而那位陈大人永远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说起来,你们倒是演了一处出好戏。实话实说,我当初接到的任务便是想方设法设计顾洹,是以在最后的那一天晚上,我便放了那一把火。哦对,跟那个侍卫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已经查到了,就不用我再多说些什么了。那日见顾洹出来还挺震惊的,幸好后来您大怒,将她直接打入了牢中,我以为我胜利了,现在看来,却是正正好掉入了你们设计的坑里面。” 在这里的这些天里徐大人也算是将自己所做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整理明白了,是以现下说的有条不紊。 基本上与顾洹两人的调查结果以及部分推测的地方是基本上吻合的。 “幸好那些试卷虽然不是原题,但也都在您公布试题之前卖出去了,也算是大赚了一笔。”他自嘲的笑笑。 顾洹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些,她想知道他们做这一切事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们便都是只为了钱所以甘愿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她直言问道。 “是啊,想必两位都没有过那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经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只是因为拥有的钱不够多,权势不够盛罢了。”他语气十分不屑,在戚衡这个现任帝王面前没有丝毫的收敛,他看起来却像是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 “这只是你的想法,你可知道,科举考试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若是像你说的,穷人家的孩子寒窗苦读这门多年,就是为了在这里实现鲤鱼跃龙门,而你却因为一己私利,拦住了他们上前的步伐。这是你想要的吗?或是说,这是品林轩那位想要的吗?”顾洹没忍住开口道,她知晓眼前这人的身世,也看到那那些调查来的事情,知道他有多不容易,这才更觉得可惜。 “他在等你出去找他。”她最后补充了一句。 徐大人垂着脑袋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笑,里面全是酸涩,不屑道:“那样懦弱的男人,我找他做什么。再说,我也是熟读律例的人,知晓我犯下的都是大错,还好九族之中也只剩下我一人了,算是没有拖累任何人。”嘴里是在骂着的,眼中却是一片柔和的思念之情。 顾洹沉默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犯下的错误该得到惩罚,更何况他这些年手上粘的血也不少。 她冷下心肠,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戚衡,道:“陛下,天色不早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些时间,至于这些人的处理,等到事情结束之后一起处置。” 戚衡点点头,开口问道:“你背后的到底是个组织还是只是一个人。”这里的组织与那种一个人后面跟着一群人的意义不太一样。 徐大人微微皱眉,努力的回忆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每次的任务基本上都是自己完成的,大家身份都很特殊,也许只是互相不认识罢了。” 御书房中,顾洹又坐在了那一把椅子上,帮戚衡拟着一张公示,上面公示的信息便是这次科举考试取消考试成绩的学子名单。提笔将其放在一旁,她看着纸上那些名字,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何必呢,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拟好了?”戚衡正靠在榻山上翻看着闲书,今日该问的也都问了,现下关于那个神秘人的线索几乎没有,再加上那些试题都已经送到了翰林园那边去修改,他算是闲下来了不少。 “说起来,明日对那些学子们的惩罚都已经下来了,我这可还在牢里面关着呢,一点消息都没有。”顾洹单手撑着侧面的脸,看着戚衡,玩笑道。 戚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试题批改还要些时日,之前不公布是因为怕打草惊蛇,今夜我们去青楼应该是已经惊到了那些暗中的人,他们应当已经在尝试找徐大人了,等发现如何都找不到的时候,便该察觉到了这边的变化了。倒不如明日就直接公布了。” 顾洹点点头,道:“也不是不行,那便这样办了。”刚将拟旨的物件准备好,便听见戚衡道:“你自己斟酌着写一下就行了,夜里没睡,这眼睛有些疼,实在是不想看些字了。” 顾洹嘴角一抽,道:“若是不想看字,您手中的书又讲的是什么?”戚衡将书卷起来了一半,是以以顾洹的角度看不到书名,面对她的这一页又正好是空白的,是才有这么一问。 戚衡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书翻了个面,将另一面放在了她的眼前,只见上面满满的都是些连环画。顾洹竟是没有想到御书房里还会有这样的书,一时有些无语,索性提笔将圣旨写下了。 写完之后才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道:“陛下,这道圣旨不如晚几天再公布?毕竟越华清那边还需要用现在这个假身份。” 戚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怎么,是两个身份应付不过来了?” 她这才知晓他的意思,暗骂了句周扒皮,顺从的将圣旨收好。 次日一早,顾洹便带着那一道圣旨回了翰林院,门口还守着些侍卫,看到她之后纷纷让路。他们今早便得到了顾洹无罪的消息,她便又成了唯一一位能够正大光明的进出翰林院的人。 翰林院中安静极了,只能听到些许翻阅纸张的声音。 顾洹放轻脚步朝着当值的地方走过去,便见里面的诸位官员都在埋头看着试卷。他们手上掌握的是一个人的命运,是以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怠慢,一份试题都能看上许久,遇到有争议的地方还会一起讨论。 第一百六十五章 突然开窍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顾洹,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见已经被发现了,顾洹也就没有在隐藏自己的身形,直接放快步子走进了大殿中。 韩修撰见他出现,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冲着他点了点头。 “圣旨到。”顾洹将圣旨高高举起,高声道。 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跪在了一旁,高呼万岁! 她将手中的圣旨缓缓展开,读出了自己亲手写下的话,也就是说自己是无罪的,真正有罪的是那位徐大人。 有一些之前听过谣言奚落过她的人见此纷纷漏出一脸菜色,他们也没有想到,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能有个反转。 顾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自然能够看出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将圣旨阖上后淡淡的开口道:“之前是我故意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局面的,诸位大臣也是被我表象蒙骗了过去,是以不必忧心。之前种种皆一笔勾销,希望大家好好阅卷。” 说着,他换来了之前给自己讲过藏匿圈子方式的老大臣还有韩修撰。 老大臣一脸欣的看着她,道:“看来我的确是没有看错人。” 顾洹笑着点了点头,道:“之前是情势所迫。对您有不敬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您这是说什么?都是为陛下做事。想要选拔出优秀的人才罢了。”老大臣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之前我都不在,现在才刚刚回来,已经有一天的时间了,就是不知道这卷子现在改的怎么样了?”她问道。 “能够进入这场考试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从卷子中可见一斑,也有一些人答的很漂亮,但是比起您,当年还是有些欠缺。”老大臣一脸真挚的开口,他内心也是这样认为的。 顾洹嘴角一抽,她之前自然不会知晓,为自己批阅卷子的,也是眼前这位大臣。 也不再多问,而是将之前的种种都说了出来,包括这次考试中发生的替考事件。 老大臣闻言一脸痛心,道:“这些人怎么能干出这么没有良心的事情,你一定要好好的查清楚幕后之人,定然不能让他们再污了读书这片净土。” 顾洹浅浅的点了点头,道:“这幕后之人我们现在还在查,是以我不能一直待在这边。阅卷之事还望两位大人多多费心了。” “都是为国家做事儿。”老大臣笑的一脸和蔼。 顾洹点点头,道:“那二维就先去忙。” 而宫外今天张贴的皇榜又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有那些读书人,但更多的还是一些平头老百姓。 榜上有名的人一脸灰白,知晓自己的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心里都有懊悔,但也于事无补。其中有一个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看起来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厮,首先,他在上面观看了许久,似乎是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名字,一脸失望的离开了告示前。看来自家世子的想法还是落空了。 这告示本是为了钓出幕后之人,但没有想到那些榜上有名的人都灰溜溜的离开了,没有一点去找人的意思。 顾洹想着世子在看到榜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时很有可能要过来找自己,便又出了宫。 她猜测的果然没错。自己刚回到客栈,便听到小二说今日有人来找,现在正在等着。 “现在宫里的情况到底如何?”他一见到顾洹,皱着眉头问道。 顾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明日早朝,世子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说真的?”闻言,世子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是一脸凝重。 “那位去年替您考试的人已经招了,只是您身份特殊,陛下念在王爷的面上没有直接对外公布。”她解释道。 “还有呢?今日皇榜上说抓到的徐大人到底是谁?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急促的问道。 他不是孩子了,总算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错事,眼前这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从一直没有使用的银两便可以看的出来。 “这件事情与您似乎没有关系。”顾洹也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直言道。 “本世子花钱买的消息,你这是要反悔?”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死死的瞪着眼前仍旧一脸云淡风轻的人。 顾洹却丝毫不畏惧,道:“我只答应过你,会帮你实现这所想要的。您付的钱可不够买其他消息的。” “好,你等着。”世子似乎是知道自己被骗了。恶狠狠的丢下一句狠话,便甩门离开。 就在顾洹正准备随之离开的时候,门又被世子从外面打开了,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事情,盯住了顾洹的眼睛,有些阴险的笑道:“之前便觉得你的这双眼睛看起来有些眼熟。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你说是,顾大人?” 顾洹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了警惕,她没有想到世子会看出来她的身份,是以今日出宫的时候是独自一人。 “您在说什么?顾大人是谁?”她脸上装出一副迷惑的样子,还特别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 “到底是不是本公子认错了人,你跟我走一趟便知。”他像是突然长了脑子,没再给顾洹辩解,便一抬手,从一旁顾洹看不到的地方瞬间涌进来了几个人,直接冲上前去将顾洹团团围住。 “世子这是要对我动手。”顾洹低头喝着茶水,面上没有一点畏惧的神情,漫不经心的问道。 “您是觉得我的行动会是在陛下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吗?”她脸上带着笑。 世子自刚刚看透了他的身份之后变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聪明了不少,道:“反正你在本市觉得手上,到时候面对陛下,也有个人质在手。”说着,他又一挥手,那些手下便直接将顾洹控制了起来。 原本还放在她手上的茶杯,重重的落到了地上,摔成了小块的瓷片四溅,发出了一声不小的碎裂声。 她想起了戚衡曾经说过的话。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自惊心 这客栈中有不少的都是他安排过来的人。 果然,在那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没多久之后,便有小二走过来敲了敲门。高声问道:“客官你没事儿?” “没事,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茶杯,记我账上便好。”是顾洹的声音,只是这说出来的话显然不是她的本意 有一个尖锐的物品正被人抵在自己的腰间,透过布料传递着一丝寒意。 世子轻声笑道:“顾大人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人,待会儿出去的时候,还望你多多配合,毕竟本公子手上拿着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的。哦,对了,也别想着耍什么花样逃走,到时候看看是外面的人救你的速度更快,还是本公子手上的刀子刺入你的皮肉之间更快。” 被看出来了。顾洹背后浅浅的沁出了一层冷汗,淡淡道:“世子抓住我又有什么用?我本应该在翰林院当值的。若是不快些回去,定然会被发现。” “这就不是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事情了。”他笑道。 “客官,碎片不长眼,怕伤到了您,我刚刚去拿了一些工具。您开开门,我去给您打扫一下。”就在众人都以为外面的小二已经被骗走了之后,他又突然开口道。 “直接进来就行,门没锁。”顾洹的声音十分冷淡,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开口道。、 等到小二进去的时候,便见门的两边站着世子的护卫,世子和顾洹正并肩坐在桌前,看着是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桌子上摆了另外两个还没有被打碎的茶杯。他们像是相谈正欢。 不远处的地上便是躺着那一摊茶杯的碎片,他冲着顾洹点了点头,便是走到了那一块,微微弯腰,将地上的碎片都收集了起来。 顾洹想要呼救,但是脚腕上不容忽视的力量与腰间不容忽视的利器阻止了她的行为。 那把刀的刀刃又往前推了推,世子道:“这京城之中,我还没有逛过太多地方。听说你本就是这里的人。不过带着本公子好好的逛一逛?” “这是在下的荣幸。”顾洹浅浅的笑着,直接答应了下来。 桌子上铺了长长的桌布,直接垂到了地上,将桌子下面的人藏得可以说是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二打扫干净了地板之后。跟她说了声,打扰了,祝您玩的愉快,便转身离开。 “看,他手下的人似乎也没有多厉害。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骗了过去。还没有本世子手下的人机灵。你说是?”说着,他轻轻的踢了踢藏在桌子下面的人,示意他出来。 那人爬出来之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着的衣服,憨笑道:“哪里是我们厉害,明明是柿子殿下,您英明神武。” 越华清很受这样的恭维,笑的十分灿烂。 他站了起来,看着身侧的顾洹,说道:“走,本公子的好朋友。” 顾洹淡淡的说了句:“不敢当。”便顺从的跟着他离开了客栈,在旁人,两人只是关系特别好的一对朋友罢了,没有人想到,他们之间接触最紧密的地方,竟然是一把刀子。 越华清的马车就停在客栈的外面,他先送顾洹上了马车,这才跟着上去。 车子行走间的风带起了轿子上的帘子,露出外面的一角风景,顾洹微微挑了挑眉,问道:“这是去恭亲王府的路?” “怎么,不想去我恭亲王府玩玩?”越华清微微靠在轿子的墙壁上,父亲之前就调查顾洹,他也知道她完全不会任何武功。而且现在叫the外面围着的都是他的人,他完全不担心顾洹会在这个时候逃走,是以已经将那把刀收到了自己身上。 “世子殿下亲自来,在下怎敢不从。只是想到突然上门,没有给王爷带什么礼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她回以一句玩笑话。 越华清只是笑着,没有说话,笑容中带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意思。 让她没想到的是,轿子似乎并不是从恭亲王府的大门进去的,而是绕到了后门,直接停在了专门停放轿子的地方。 “到了,下来。”外面有人道。 顾洹也没有犹豫,直接下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便走一步看一步。就是这么早便与恭亲王面对面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一时竟然有些期待了。 但越华清并没有如她所想象的将她带到了越丰的面前,她站在院子中,淡淡的问了一句:“不是说去拜访王爷吗?怎么来到了这里?”按照京城中人的习惯,像这处院子的布局,定然不是房子的主人所住的地方。 越华清挑了挑眉,一脸疑惑的问了句:“本公子何时说过要带你去见父亲了?” 顾洹这才理解了刚刚在轿子中自己说完了那句话之后越华清的反应,看来他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却是微微皱起了眉毛,像是因为自己没有猜到而感到有些懊恼。 越华清很享受这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是以见顾洹露出这幅表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看看,这是本公子住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可能也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他笑着开口道,随后便直接将她带进了偏房,锁上了门。 “对了,本公子可没有掉以轻心,那客栈中的人想必已经发现你是被本公子挟持住了的?” 顾洹听着外面的话,有些心惊,刚刚在房中的时候,自己的确趁着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微微提起了桌子上的桌布,只是因为怕被下面的人发现光亮,幅度小了一些,但是自己的手势应该也是被看到了的。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也被越华清发现了。 她环顾着这偏房中的布局,越华清的确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这房中平时会用到的物什应有尽有,但是看起来比较朴素,也没有摆放什么华贵的摆件,若是从这房中的布置来看,这越丰却是一个没什么钱财之欲的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人自危 “去,准备些东西,让本公子看看这张假皮下面到底是不是顾洹的脸。”门外又传来世子的吩咐声。 随后偏房的门便又被打开了,以越华清为首的一群人涌了进来,手里拿着水什么的。 “如果我是世子,不会现在如此的。”顾洹佯装淡定道,掩藏在宽袍下面的手已经攥在了一起。 “可惜你不是。”越华清冷笑一声,单手一抬,便又两人上前去控制住了顾洹的双手。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但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两个成年男子,他们又是做惯了粗活的人,手上的力气很大,攥的肩膀生疼。 眼见着另一个拿着帕子的人便要走过来,顾洹索性不挣扎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淡然,勾起唇角看着越华清,这神情落在他的眼里便是成了挑衅。 他哪里受得住这个气,直接伸手拿起了那人手上的帕子,十分粗鲁的盖在了顾洹的脸上,用力的揉搓着。 帕子的材质十分粗糙,刮得顾洹的脸生疼。 许是察觉到帕子这样擦不掉什么,他随手沾了下一旁的油,在她的脸上胡乱擦拭着。 脸上的感觉是说不上来的难受,但那些伪装也算是被卸下来了,只是露出来的脸惨不忍睹。 顾洹的皮肤本就娇嫩,就是之前在外面风吹日晒那么久也没有变粗糙哪怕一点,这帕子的材质也很差,她现在的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 越华清见此,直接将一旁的清水泼到了她的脸上,冲去了刚刚还残存着的所有的伪装,露出了一张干净但通红的脸庞。 他之前便见过顾洹,那时的她也能称得上好看极了,但都没有现在露出的这种被欺负了的样子美。 清澈的水珠在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终是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之前倒是没注意到,顾大人这张脸的确不错,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他抬手攥住了她的下巴,左右看了一眼,随后将帕子随手丢在了一旁,道:“行了,都出去,让我们的顾大人好好冷静冷静。” 说着,他带头离开了这里。 门外传出落锁的声音,顾洹仍旧跪在原地,春日的天气说不上温暖,这恭王府中也没有什么取暖的措施,刚刚那一盆从头浇下的冷水几乎是将她浑身都弄湿了,在脚旁汇聚在一起,从膝盖处的布料慢慢渗进去,冷的刺骨。 她缓缓站起身,坐在了一旁。脸上仍旧是一股刺痛感,她微微抬手轻轻的碰了一下,闷哼了一声,不用看也能猜到现在她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外面已经没了任何声响,那些人现在应该都已经走远了。顾洹这样想着,终是站起了身缓缓的在房中逛着。 毕竟是世子爷的偏房,自然是不可能为了关人而专门设计,是以有门有窗。她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早就盯上了的紧紧的关着的窗户走去。刚刚因为自己的腿一直没有弯下,是以那两人直接对着她的膝盖重重的踢了一脚,现下刚刚别冷水浸得有些麻木了的膝盖现在很疼,她还是没有停下。 许是因为这窗户没有打开,世子自然也不会无聊到过来住一段时间偏殿,是以并没有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窗户,这可能就是她出去的最后的希望了。 她一瘸一拐的终于走到了窗户之前,从里面看这窗户没有锁,顾洹抬手将窗户推开,顺着那窗户露出的地方先是一线绿地,再是一片花,在之后,竟然是一片水!她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一脸不敢相信的迅速将窗户全部推开,却只看见了一大片环绕着这屋子的水,湖泊的对岸似乎还站着什么人,她定神看去,越华清冲着她笑着招了招手。 “砰”的一声,她将窗户重重的关上了,脸色很不好看。 她的确是小瞧了这个看起来很单纯的世子了,甚至有些怀疑当初自己的那些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装作别骗到了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的。 若是后者,他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一点破绽都没有漏出来。 也不知道现在戚衡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今日是有早朝的,只是她现在已经官复原职,要去批阅试卷,是以可以不去早朝。便只能寄希望于客栈的小二了。 而另一边的小二在房中打扫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她的手势,在世子跟顾洹一起离开之后便匆匆去找了戚衡,他也已经派人在寻找了。只是恭亲王府虽说是在皇城之中,他的手下的确能力十分出众,但也做不到在王府中来去自如的地步,更别说现在是大白天。 他大概能猜到顾洹现在就在恭亲王府里,想要亲自去寻找,但是早朝马上就要开始了,身为帝王,就是生病了若是病的轻都不能随意缺席早朝。 是以他虽然心里担心,但也只能吩咐手下想办法进去找,自己却还是要乖乖的去上朝。 只是早上自己给她做的那些伪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两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恭亲王越丰知道这件事情吗? 年轻得到帝王微微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很不高兴。洪姜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服侍着,他总觉得最近陛下跟自己走的要远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是以更是不敢在这种时候去触戚衡的霉头。 大臣们基本上都已经得到了外面的消息,知道了这次的科举舞弊案,是以人人自危,生怕帝王的怒火会波及到自己。 至于顾洹的那件事,也是直接公布了的,只是删繁就简,用寥寥几笔就带过了这件事情,只是着重强调了官复原职。 戚衡又让洪姜将那些事情在早朝上读了一遍,宣读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着下面大臣们的表情,竟是没有看出一点不对的地方,恭亲王更是一脸为国事担忧的凝重,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傅倡自那日里大概也猜到了后面的事情,是以并没有漏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后退一步 “顾大人急什么,这午膳可是本王听说您在这里亲自吩咐下面的人去做的,您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王?再说您这衣服还湿成这个样子,就这样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我恭亲王府欺负了您呢。”恭亲王的态度也很和蔼,只是语气也不失强硬,总之就是不想让顾洹现在走的意思。 “这次多有叨扰,下次再聚不迟。宫中却有要事,恐陛下找在下却找不到,平白惹了这些麻烦。至于身上这身衣服,反正也是从后门进来的,再从后门出去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您不必如此忧心。”顾洹头也没回的开口道,并且刻意曲解了越丰的意思。 “顾大人不必忧虑,本王已经吩咐手下人去跟陛下说了,说您在我这里用午膳,而且刚刚是小儿不懂事,哪里 有让贵客走后门的道理,已经错了的就让他过去,现在和未来还是要按照正确的规矩去走的。”越丰解释道。 顾洹闻言心中一惊,果然,自己就是成了越丰握在手里的一个筹码。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筹码到底会换的陛下退让到什么地步了。 她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长袖下面修剪圆润的指甲也已经掐上了自己掌心的肉,生疼。身上被稍微捂干了一些的衣物贴在身上,黏黏腻腻的,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若是顾洹没有猜错,戚衡很有可能会亲自过来,即使这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式。 她不得不跟着恭亲王父子的步伐来到了前厅,桌上确实已经摆上了不少佳肴,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十分诱人。 “顾大人坐,当成自己家中便可,都是在朝中为官的人,不必过于拘礼。”越丰场面话说的十分漂亮,显然是知道顾洹现在并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 “这道菜是本王封地那边的特产,特地将那边的厨子带过来做得,您尝尝味道怎么样。”越丰十分殷勤的在劝饭。 他自然是不可能愚蠢到在这一餐饭中下毒的,顾洹几乎没有过多犹豫,道了声谢便夹了一筷子菜咽了下去,食不知味。却还是要带着满意的笑容看着越丰,连连赞叹道:“与京中的味道确实有些不同,很好吃。” 越丰大笑道:“别客气,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这餐饭还没有吃多久,便有个下人匆匆的来跟越丰说了什么,他的表情最先还有些凝重,到后来放松了一些,意有所指道:“本王似是清楚了顾大人在戚衡的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了。” 顾洹闻言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间,随即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在下实在听不懂王爷您在说些什么。” “不懂也没关系。”他带着笑道:“顾大人宫中还有些事情,这顿饭吃完之后本王就不再留您了,只希望你给陛下带一句话,就说他说的那些条件本王答应了。至于您这身衣服,去买的仆人都还没有回来,可能要委屈您再穿上一阵子了。” 顾洹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道了声知道了,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也不管什么礼仪了,直接说急着回去,便是起身想要离开前厅。 这次没有人再阻拦了,越丰还说了声自己要送,却被她拒绝,索性就派了位下人带着她出门。毕竟她现在残留的利用价值不足以让他屈尊降贵亲自去送,刚刚那样子说也是有意为之,知道但凡长了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同意。 顾洹终是在下人的引导下走出了恭亲王府,明明出来之后的空气都要好上很多,她就是有一股郁气堵在了心里,上下都不得劲。 她皱着眉朝着皇宫走去,戚衡没来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毕竟他身份不同,若是为了她来了恭亲王府,对她也不利,刚刚倒是一时想岔了神。 顾洹的脚步有些慢了,她不知道戚衡到底与越丰达成了什么交易,总归是退让了一大步的,不然不足以让越丰对她那般尊敬。只是戚衡让步让的越多,她越觉得抱歉,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这是犯了错不敢回去了?”她刚刚路过一个小巷子,便被人从里面伸手拽了进去,她刚要张嘴求救,便闻到了熟悉的问道,呼吸一滞,还是缓缓的吐了出去,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垂着脑袋,有些失落道:“陛下,是微臣拖累您了。” 戚衡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现在我们两个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出了事情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个打击。” 眼见着顾洹的表情更加失落,他微微板起了脸,道:“早上为什么要跟着越华清走?”而且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他看着浑身带着水痕的顾洹,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在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明明之前说过客栈那些人都是自己安排的,而且越华清带的人又不是很多,又不怎么会武功,手上拿的还是一把小刀,以顾洹的脑子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可是并没有。反而现在还搞得这么狼狈。 他看着顾洹脸上通红的伤,狠狠皱起了眉头,沉着脸问道:“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顾洹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她知道戚衡定然是看出来了的,自己再瞒下去也没有了什么意义,便开口解释到:“调查到了瓶颈期,微臣想着进入恭亲王府之后可能会查到一些其它的线索。”就算摸清楚那边的各处地理方位以及巡逻的人数都要好一些,谁知道越华清居然直接将自己带到了世子院子,走的还是后门,后来更是直接将自己关了起来,没有给自己一点机会。她下意识的忽视了后面的那个问题。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顾洹的那些小心思戚衡基本上都能猜到,是以没有过多在意,他现在在意的只是她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他都小心翼翼对待的东西,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身上的伤 顾洹头低着,声音有些闷闷的,道:“越华清把我脸上的伪装卸掉了。” “他动的手?”戚衡微微眯了眯眼睛,轻声问道,语气中听不出来喜怒。 顾洹莫名的就是感觉到他生气了,没想到是因为伤,只以为是因为自己拖累了他,刚刚问伤也只是觉得他们打了他的脸,毕竟她是戚衡阵营的人。 闻言点了点头。 “回宫。”他冷声道,说完扭头就走。 他可以理解顾洹想要探究真相的决心,但是他接受不了她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狈的站在他的面前,而且现在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生气的点。 让她自己好好反思反思。他恨恨的在心里想着,步子走的飞快。 顾洹本就比他矮,膝盖又有伤,只能小跑着跟上去,膝盖突然一软,竟是往前冲了个踉跄,差一点就倒在了地上。 戚衡的注意力一直在身后的顾洹身上,觉得她的脚步声似乎有些不对劲,但碍于那么一点点的面子没有回头,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压抑在嗓子里的闷哼声,身体比想法要快的很多,他迅速转过身将顾洹接到了自己的怀中,皱着眉看着后面的平地,问了句:“膝盖受伤了?” 顾洹没敢说话,只是惶恐的想要从他的怀中站直,一不小心又是扯到了膝盖上的伤,一片红色的脸竟然透出了些白色,像是疼极了。 戚衡只觉得自己内心的怒意更甚。 冷着脸道了声:“别动。”之后也不管什么了,直接将她带着奔向宫中,只给路人留下了一个残影。 顾洹想要下来,但见戚衡的脸色十分难看,特别是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空中飘着,更是不敢乱动了,只能僵硬的一动不动的。 他抱着顾洹冲进了寝宫之中,本想将她直接放在龙床上,余光扫到了后面探头探脑的洪姜,嘴角一抿,还是将顾洹抱到了一旁的塌上,开口道:“快去请太医。” 顾洹的动作微微一顿,知晓若是太医把上了自己的脉搏自己的身份就基本上是暴露无疑了,到时候等着自己的肯定是死路一条。 她的脑子飞速旋转,却突然意识到脚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动静,微微一滞,迅速低头看过去,却见戚衡正掀起了自己的衣袍,像是想要看自己膝盖上的伤。 她连忙坐直了身体,状似无意的将衣袍落了下去,道:“陛下身份尊贵,这种事情怎劳您动手,微臣自己来就行。”说着迅速将衣摆掀到膝盖往上一点的位置,并且将裤脚卷了上来,露出了纤细的小腿,膝盖上泛着大片的青紫,是被磕到地上留下的伤,膝盖后面还有被踹出来的伤痕,只是戚衡的脸色已经和难看了,她莫名的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后面的伤,索性就没动了。 少年的腿纤细洁白,像是一用力就能掰折了一样,就是上面的伤痕确实有些触目惊心,戚衡的心里已经将越华清彻底拉进了黑名单,他也清楚,按照越丰的性子,既然要与他做交易,便定然是不会去如此对待顾洹的,只可能是在他知道之前便已经这样了,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越华清在这之前动的手。 许是年轻帝王的目光太过于炽热,顾洹下意识的将腿向后缩了缩,戚衡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去组织,只是没忍住催了一句:“御医怎么来的这般慢?” 顾洹闻言连忙开口道:“陛下,微臣这只是些皮外伤,回去用药膏搽一下就行了,没必要请御医的。” 戚衡瞪了她一眼,道:“你是大夫?” 顾洹闻言沉默了,刚准备说什么外面的御医就被带了进来。为帝王看诊的御医自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资历也很深厚,脑袋上的头发都已经白了大半,因为急匆匆跑过来的缘故,还有些气喘吁吁的,他还没来得及跪在地上请安,便被戚衡厉声喝道:“快过来给顾大人看看,还有脸。” 他这才意识到并不是帝王出了事,连忙抬眸去看正坐在塌上的少年,一见到那一张红彤彤的脸便觉得有些痛心,再加上膝盖上的那些伤痕,老御医只觉得心疼极了,连忙上前来察看伤势。 顾洹怕被把脉,把出了真实性别,状似无意皱着眉头开口道:“麻烦您了,不小心受了些皮外伤,您看可有什么好用一些的药膏给我用一下?” 老御医看着她膝盖上的伤,摇摇头道:“这伤看起来不像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能出现的,应该是有外力在。” 说着,他便是要去看看顾洹膝盖后面的伤,她的表情一顿,下意识的看向戚衡,便见他目光幽深,看不出来到底是在想着什么。 戚衡倒是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瞒着自己的伤势,若不是请了太医,她是不是要瞒到疼的受不了了? “啧啧,这后面的伤也挺重的。”顾洹为了方便老御医检查,已经换了个膝盖背面朝上的姿势,这个姿势确实看不到戚衡的面部表情什么的,但她就是觉得能感受到他拿炽热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因为看不到的缘故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塌上垫着的软布垫的料子都被顾洹抓的有些皱了,特别是在老御医为了检查伤势时还轻轻碰了碰那处伤口,这种痛感更甚。 “这些伤都是外力所致,太医署中正好还有一些治疗外伤,活血化瘀的药膏,待会让人去拿,您涂上再用力将药按进去,很快便能好了的,就是揉的时候可能辉腾,但即使这样,你也不能放弃按摩。”老御医细细的叮嘱道,所以说顾洹这张脸是真的受长辈的欢迎。 “你给她把把脉,看看身上可受了内伤。”刚刚经历过死里逃生的顾洹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戚衡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 把脉本就不是什么顶难的事情,是以老御医闻言药方子也不开了,上前来便是要给她看诊。 顾洹的动作一僵,迅速抱住了单边的腿,痛呼出声。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来势汹汹 顾洹的心微微一沉,知晓她这次是算对了。戚衡的脸色不变,示意她微微弯腰,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又将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她,最后才用正常的音量道:“去,务必尊重她们自己的意愿,将她们都带过来。” 说着看向刚刚问话的官员,道:“不到发卷前,不划去任何一个名字。” 那官员连忙点点头,将手中的册子带着站在了一旁。 顾洹随手指了几个人,便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周围的百姓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本是很难进出,但民大多都是怕官的,在看到顾洹脸色不虞时默默的让出了一条道路,顾洹畅通无阻的走了出去。 就在她出去的那一刹那,还听到了一句嘲讽的声音:“不来就不来了呗,说不准人家是怕考的不好丢人了呢?” 顾洹只淡淡的扫了后面一眼,十分敏锐的看到了人群中刚刚闭上嘴的那人,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最后能让所有人闭嘴的只有她们自身的实力。 一共有十三位考生未来,她的时间紧迫,没有时间跟这些人去逞什么口舌之快。 她对着手上的登记册子,来到了第一家,抬眼便是富贵的大门。 门口还站着几个守卫,笔直的站在那里。 “什么人!”他们一见到有人靠近,便厉声呵斥道。 顾洹丝毫不惧,她今日身着着一身绯色的官袍,衬的整个人面色如玉,除去通身的气度,就是个还未成年的俊俏小郎君。 “本官乃礼部尚书,陛下口谕,请卓静婉考生立即前往贡院参加考试。”她一脸严肃,将戚衡给了的那块象征帝王身份的令牌高高举起。 这户人家应当是商户,门口的守卫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特别是在看到她身后还站着一群整整齐齐的护卫,现下已经慌成一团了,强作镇定道:“我这就去通传,请您稍等。” 倒是另一个还稍微镇定一些,可能是被叮嘱过了什么,将那个准备去通传的人拉住了,随后硬着嘴开口道:“我们府中没有什么叫卓静婉的人,大人您可是找错了?” 顾洹还有十二户人家要去,自然不可能将时间全留在这里,戚衡将代表帝王的令牌给她也是这个原因。 她直接带人上前,厉声道:“事态紧急,直接带本官去找卓静婉,不然全部按照妨碍公务罪处理。” 那人脸色有些发白,却也还是没有松口,只是悄悄的推了下刚刚就准备去通传的人,小声的说了一句:“快去找老爷,就说他们来势汹汹,我们挡不住。” 被示意的人闻言看了一眼顾洹,便匆匆的离开了门口,冲进了宅子里。 顾洹微微皱起眉头,她确实有些不耐烦了。 见此直接挥了挥手,直接将门口的守卫全部控制住了,意识到旁边已经有了些为官的群众,不忘补了一句:“陛下有令,务必让每一位有意愿参加考试的人到场,无论拦着的是谁。” 说完便直接带人冲了进去。 宅子确实比较大,顾洹一进去便意识到自己找不到路,幸而带的人足够多,干脆分开来去找,边找边叫,总能找到的。 就当她刚准备开口吩咐的时候,另一边的路上突然着急忙慌的冲出来了几人,厉声呵斥道:“你们是谁,竟然擅闯民宅!” 是位夫人的声音,听起来似是还有些强装的镇定,只是比外面的那个守卫要好上不少。 顾洹心思一转,便知道可能是有了找人的捷径了,转身先是见了个礼,才抬头,正准备将心中打好了的腹稿说出来,却在见到那位夫人面容的时候微微一怔,道:“是您?” 眼前这人正是她初一那日在城外的山上遇到的那位夫人。 “你是那个孝顺的小郎君?”夫人显然也没有想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顾洹见她打量了一眼自己,连忙开口道:“本官是奉陛下的命令,来请卓静婉考生前往贡院参加考试的,只是不想叨扰了夫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随后又接着开口道:“夫人竟是在此,那位卓静婉便是您?” “是我的女儿。”夫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却是没有想到自己那日替自家女儿看上的小郎君竟是位朝廷命官,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连忙开口道:“静婉的院子在这边,您跟我来。” 说着,她便急匆匆的从来时的那一条路走了过去。 顾洹见此连忙跟上。 这宅子确实是有些大了,她在刚刚已经分散了一部分人去请其它未到的女子,走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夫人说道:“前面便是小女的院子了。” 顾洹的脚步一顿,还是在进院子之前将其它的人留在了外面,事急从权,她身为外男进入女子闺阁已是不合礼数,更何况后面还带着这么多的人。 却没有看到那位夫人在注意到她这个小举动时有些欣慰的表情。 两人还没进院子,便能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有些沙哑的声音:“你一介女子,乖乖在家里等着嫁人便是了,非要去参加什么考试,那是你能参加的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我看那陈家的公子确实不错,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分,等您们在一起了那陈家也能在生意上帮衬下我们家,你又在执着什么呢?反正卓家肯定是我的,你是一分都拿不到。” 那声音一刻也不停息,又说了些极尽刻薄的话。 顾洹眼见着身边同行的那位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直接冲进去厉声呵斥道:“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 出乎意料的,院子中并不空荡,主卧的门口站着两排守卫,门上还上了把厚重的大锁,门口有位丫鬟装扮的人正扒在门前哭,一边哭还一遍叫着小姐。而门前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位面色十分红润,但脚步看起来却有些虚浮的男子,身旁还站着些仆人,听着他的话发出阵阵刺耳的笑声,与之相对的便是悄无声息的卧房。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个人意愿 却也清楚顾洹的优秀,便将头侧了回来,努力平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却是在看到外面匆匆赶来问也不问便黑着脸冲着她高扬起手的父亲彻底破了功,正准备迎接这一巴掌,手腕收到了一股拉力,便是直接朝着后面撤了一步,正好躲开了那一巴掌。 再看向自己腕间的时候,便见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已经收回去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顾洹,便见她淡淡道:“冒犯了。” “卓老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她直直的看着眼前在看到她之后微微压下了气焰的那人,声线中全是凉意。 还没等到他回答,便先低声说了句:“你先与他们走,他们会将你带到考场的。”说着,从后面指了一个人,吩咐道:“带卓小姐去考场。” 那名护卫闻言直接上前便是要将卓静婉带走。 “且慢。”卓老爷黑着脸又将两人拦住了,之后便看向顾洹,道:“您是大人,在下确实得罪不起。只是女子在家从父,这些大事理应由我做主,现在我不同意她去考试,你不能带走她。” 顾洹闻言看向卓静婉,问道:“卓静婉,本官问你,可是自愿参加考试的?” 卓静婉的眼中全是对父亲的失望,闻言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我是自愿参加的。” 夫人在听到卓老爷的声音时也不管还在院子里的卓公子了,快步走了出来,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孩子想要考你便让她去考便是了,我偌大的卓家难不成还要依靠孩子的婚姻大事来维持生计吗?说出去肯定得让人笑话。” “妇道人家懂什么!”老爷厉声呵斥了一句。 刚刚被吓傻了的卓公子也走了出来,有了撑腰的人站在身侧就是不一样,他的腰杆子看起来都挺的直了一些,昂着头站在顾洹的对立面。 她也不管这么多了,得到了卓静婉的回答之后便直接冲着那位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直接往前走,边走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的卓小姐,叮嘱道:“跟上,考试快要开始了。” 就在卓老爷准备上去阻拦的时候,剩下的那些护卫便直接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顾洹又将刚刚的那一枚令牌拿了出来,道:“陛下有令,本次考试依据意愿,任何人不得阻拦,违者按照阻拦考试罪论处,您若是真的想要去狱中做客本官也不是不能满足。” 卓老爷显然没有想到戚衡会下这样一个命令,眼中有些怀疑。顾洹说的都是实话自然是不怕的,就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爹,您不能就这样放她走啊,陈公子这两日便要来提亲了,若是她去考试了肯定要推迟,到时候到嘴的鸭子可就飞了。”卓公子有些焦急的催促着自己的父亲,丝毫没有一点为人哥哥的责任感,饶是顾洹见多了这样的兄弟反目,也不免觉得有些心寒。 只是卓老爷作为一个生意人,最会权衡利弊,闻言瞪了一眼自己往日里最为疼爱的儿子,咬紧牙关低声道:“你是想要把为父送进大狱吗!” 卓公子闻言没再敢说话,原本对顾洹还有些觊觎的眼神现在也变成了些许的畏惧,显然是意识到了眼前这人自己的父亲都是惹不起的,更何况是他。 顾洹也没有再多留的意思,赶在卓老爷开口客套之前最先开了口,道:“本官还有事情要处理,便不再多留。”说着抬脚便是要走,卓家父子哪里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身边路过。 顾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正是这句话让她的脚步一顿,侧头看向那边没敢看自己的卓公子,淡然道:“刚刚卓公子不是说要去官府状告本官吗?本官的姓名与官职可都已经报给你了,别忘记了。” 卓老爷闻言又恨恨的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儿子这般溺爱确实是有些不对的地方,一遍赔笑道:“犬子不懂事,刚刚都是开玩笑的,顾大人千万别在意。” 顾洹又挂上了温和的笑意,道:“令郎的书读的确实有些少了,玩笑都不好笑。”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在走出没多远的时候还听到后面传来一声:“爹您干嘛!” 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一户可能是最难处理的一户了,也是耗费了最多时间的人家。剩下的那些女未来的原因大多也是因为家人阻拦,只是那些都是些稍稍普通一些的人家,有些余钱给女儿读书,却又不想让女儿读的太精,在顾洹自报身份之后便漏了怯,直接将女儿送了出来,是以接下来的进度进行的很是快速。 在请完最后一位考生后,顾洹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离考试还有些时候,算是完成的比较好的。只是这民众的思想观念改变的确需要很长的一段时光,索性她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能去努力。却是又想起了自己前世早死的场景,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消散了,刚刚送回了最后一位考生的喜悦之情也淡了不少。若是按照前世的人生轨迹,或是说的迷信一些,若是她真的只有到那个时间的寿命…… 那便抓住当下,做好现在得到每一件事情。顾洹微微叹了一口气。 回到贡院的时候,她只觉得外面围观的群众似乎又多了不少,而且几乎都是背对着他们的,是以并没有看到已经站在后面了的顾洹,自然也没有给她让出一条走进去的路。 跟在顾洹身侧的护卫刚准备开口去开路,便见人群又突然打开了一条道路,从里面别拖出来了几个被堵住了嘴但身上没有什么伤势的男子。 “这些人也是的,反正都已经来了,就让自己的妻子考呗,现在闹事直接被皇帝抓住了,丢人现眼。” 顾洹从围观群众的只言片语中大抵拼凑出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又看到这些人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知晓戚衡定然是没有给他们留下半分面子,清浅的笑出了声。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碍观瞻 百姓们也在此时看到了顾洹,便没再将刚刚的那条路合上,让顾洹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 她便是这样盯着众人的眼神,以及戚衡专注的目光走到了他的面前,很是认真的行了一个礼,道:“微臣幸不辱使命,十三名自愿参与考试的考生皆已顺利送到。” 戚衡在看到一位位被护卫护送过来的女子时便已经知道了,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夸赞道:“做的不错。” 说着看向旁边的人,道:“顾大人一路辛苦,去倒杯茶水。” 那人闻言便去了,很快便端了杯茶水上来。 顾洹说了一早上,也确实是口渴了,直接接过茶水,触手得到温度正好不烫,她直接仰头便是一饮而尽,随后将空荡荡的茶杯递了回去,笑道:“多谢陛下。” 考试开始的时间很早,到这个时候太阳才算是真正升了上来,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光线撒在顾洹的脸上,映衬的她沾染上了水光的嘴唇熠熠生辉,戚衡微微皱眉,递了块帕子过去,道:“擦擦。” 顾洹一怔,一下子没有想明白戚衡这是想让自己擦什么的,但还是顺从的接了过来。 戚衡见她没有动静,没忍住道:“嘴角的水渍,看起来像口水,有碍观瞻。” 顾洹闻言一脸无语,随意的将帕子举起来在嘴上蹭了蹭,便将手放了下来。还不忘看了眼周围,确定并没有人听到戚衡这一十分毁形象的提醒,这才将帕子塞到了袖袋之中。 戚衡见此也是一愣,道:“这不是朕的帕子吗?” “您不是给微臣了吗?”莫不是连块帕子都舍不得?朝廷穷成这幅样子了吗?也不应该啊? 不管顾洹心中的想法,戚衡收回了看着她的视线,重新看向了前面的院子,道:“你拿着。” 顾洹看着他微闪的睫毛,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女子的检查与男子的有些不同,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距离考试真正开始的时间也已经很是接近了。 是以门口的那些考生们越来越少,顾洹带来的那些都是排在后面的,现在也已经全部进去了。 卓静婉在进去之前还抬眸看了一眼顾洹,她回以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便见卓小姐有些慌乱的将头转了回去。顾洹的眼神一僵,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特别是在听到戚衡冷哼一声,轻声道了句:“顾爱卿惯会招蜂引蝶,不过是去帮了次忙便被惦记上了。” 顾洹垂眸解释道:“陛下不可胡说,莫名侮了人家女孩子的清誉。只是感激罢了。”她嘴上这样说着,实际上连自己都还没有说服,只能期盼着是自己想多了,她这身份又怎么能迎娶佳人。想起之前那位夫人,她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 “行了,都进去。”戚衡也没说信没信,只是让人进入了考场,贡院的门便是在百姓的面前缓缓关上。 没有热闹可以看了,门口那些围观的百姓也少了不少。 一声铜锣声响,考试正式开始。 顾洹时不时的便带着几人去院中巡视一番,这是第一次女子科举,愿意来试水的人其实并不多,是以只一个院子便足够了。也不像那些男子一样单独摆开了隔间,这边便是直接露天考试。 戚衡索性直接让人搬了把椅子在一旁,坐着看着她们考试,时不时的看一眼这次出了的试题。 只是两人都很有默契,怕自己站在她们的身旁看她们答卷会带来没有必要的压力,都刻意离她们远一些,也不会主动去看。反正之后的试卷都是要交上去的。 场中的女子一眼望去比较稳定的人也有不少,她淡淡的扫视着,见卓静婉已然是完全将神思投入到了考试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是竟没有看到茶楼的老板娘,这倒是让顾洹觉得有些意外了,那老板那般支持自己的妻子,怎么没让她来试上一试?她这样想着,便想着等考试结束之后去探探老板娘的底。 日头渐渐升到了头顶,照的人有些晃眼。场中不少女子都是娇娇弱弱的,顾洹见她们又不少人看起来已经被晒得有些难受了,皱着眉跟戚衡提了一句,得了句:“爱卿确实怜香惜玉。”的评价之后还是搬来了些棚子,小心的将这些考试的女子都遮住了。 卓静婉正在专心答题,春日的太阳说大倒也不是很大,只是她虽在家没有那个浪荡子受宠,但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这种直接被太阳晒成这样的经历也很少。 纸上的字也有些晃眼,她微微蹙起了眉毛。随后便突然察觉到头上落下了一片阴影,霎时清凉了许多,下意识的抬头,便正好看见了顾洹正在吩咐他们做事的身影,许是因为她是在阳光下的缘故,竟是比刚刚的纸张更加晃眼。卓静婉看了一瞬之后便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心思,专心答起了卷子。她要先靠自己的力量从泥潭之中爬出来,才有能力去做其它的事情。 顾洹自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样一个举动又在一个少女的心中留下了印记,她现在正站在戚衡的身边,听着他的阴阳怪气。 “你说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到底是福是祸?”他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 顾洹嘴角微微一抽,道:“那要看这张脸生在谁的身上了。” “那若是生在顾爱卿的脸上呢?”他直接侧过头看向顾洹,等着她的回答。 “微臣以为只是皮囊罢了。”顾洹刻意避重就轻的回答。 戚衡对这个答案显然是不满意的,但也知道眼前这人鬼话连篇,若是再问下去话题不知道要被扯到什么地方去,索性便没再问。 下午更热些的时候,有些穿着稍稍厚一些的姑娘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幸好顾洹之前便喊了大夫过来在一边看着,是以那些不舒服的姑娘也得到了及时的救助,只是这次的答卷就到此为止了。 卓静婉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她的笔是放的最早的,脸上带着笑,想必是答得不错的。 第一百八十章 小家子气 日头西斜,一天的时光很快便过去了,一声钟响,今日的考试便正式结束。所有的考生停止答题,将笔搁在了一旁,等着考官过来收试卷。 这种事情自然是轮不到顾洹来做的,是以她就站在前面稍高一些的台子上,笑道:“恭喜诸位完成了这次的考试,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已经走出了一大步,各位回家好好休息。” 其它考官很快便将试题递了上来,顾洹当着她们的面将试卷装订了起来,这也是与男子科举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顾大人等等。”就在顾洹拿着试卷准备跟戚衡走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 顾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见是卓静婉提着裙摆追了上来。 “卓小姐可有什么事情?”顾洹还没说什么,戚衡便先说了话。 “见过陛下。”她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失了礼仪,先对着戚衡恭敬的行了个礼,之后才侧头看向顾洹,嘴角微勾,里面装着些少女的心事。 “多谢顾大人今日的帮助。”她郑重其事的开口。 顾洹的第一反应却是去看看戚衡,随后道:“没什么,这都是陛下吩咐的,若是要谢你也该谢陛下。” 卓静婉哪里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相较于做出了决策的戚衡,那个为女性发声并且在关键时刻救下了她的顾洹才是她真正欣赏的。 “不必谢朕,朕只是给了个机会罢了,最后的结果还要靠你们自己去争取。”戚衡冷脸道,随后看向顾洹,脸上带着些不耐烦的情绪,道:“你好了吗?该走了。” 顾洹见此连忙充满歉意的对卓静婉开口道:“你的谢意本官收到了,只是本官还有要事,你也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她微微侧头,见身边这位祖宗已经作出了一副马上就要走了的样子,连忙接着开口道:“您回去好好休息,若是家人再有欺辱你的,大可直接去报官。” “好了吗?”戚衡越发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陛下我们走。”顾洹也不跟卓静婉说话了,急切的应了一声,便跟着戚衡离开了贡院。 只留下卓静婉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的身影,不知道脑子中在想些什么。 顾洹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一举动,后面会牵扯出什么样的事情。或是说她本就是活在当下的人,倒也不会过多在意自身的结果了。 “刚刚那位是?”戚衡微微靠在马车壁上,手中拿着那册考卷,翻了一页想要看看,却觉得心中烦闷,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看向顾洹,问道。 顾洹正看着他手中的那册试卷,只等着他看完自己就能看了,骤然被问道了这样一个问题,有些懵,却也很快做出了回答:“那位是卓家的小姐卓静婉。”随后微微叹了口气,道:“算是这次的十三个人里面最难带出来的那一个了,在家中的境遇也不是很好。” “你对她记得倒是清楚。”戚衡意有所指道。 顾洹下意识的抬头看现他,便正对上了他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眸子,像是彻底洞察了自己的内心,便有些慌乱的侧过了头,解释道:“毕竟是最难处理的一位,而且是早上才发生的事情,若是微臣真的记不住那才奇怪。” “朕看那卓家小姐确实不错,今日看她答题一直也都很淡定,想必才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跟你年龄相仿,爱卿若是对她有意大可直接从朕这里请旨赐婚,这点便利还是能给你的。”戚衡看着她避开自己,只觉得心中更加不爽了。 若不是马车中有些不方便,顾洹可能又跪在地上了,现在也只能解释道:“陛下莫要多想,且不说微臣尚未及冠如何娶妻,就说微臣此生唯一的目标便是辅佐陛下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国家大事在前微臣又怎会牵挂于儿女情长。” 戚衡的脸色稍霁,淡淡道:“朕也不是那种剥削臣子的人。”只是一想到她之后会遇到自己爱的人,会带着位姑娘过来请旨赐婚,一表忠诚,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 顾洹满头黑线,只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分外的有气无力,却也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是的,她只以为这只是戚衡考验自己的一个关卡,完全没有往其它的方向去想。 “陛下,到了。”马车外的洪姜提醒道,这次戚衡出宫并没有带上他,是以他便一直等在了宫里,一见到熟悉的马车便匆匆迎了上来,脸上仍旧是那一幅谄媚的笑容。 戚衡缓缓走下马车,顾洹紧随其后。 “那边的试卷想必已经批改的差不多了,这些卷子你去让他们看看。”说着,他便将自己手中的哪一册卷子递给了顾洹。 等顾洹回到翰林院的时候,殿中已经点起了烛火。这次的阅卷地方并不是之前那个被烧毁的地方了,一来是那里正在修复,准确的说应该是叫重建,另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不太吉利。 那位老大臣一见到顾洹回来,便迎了上来,看向了顾洹手中的那一册试卷,笑着开口,这便是那些姑娘们答得卷子了。 顾洹点点头,将卷子递了过去,道:“想必之前的科举试卷也应该改的差不多了,现在希望能分出一些人来看看这些答卷。” “都是一群女子写的文章,定是充满了脂粉味的,污了翰林院的文人气。”有人不屑道。 顾洹只是淡淡的扫了那边一眼,道:“文人气不是小家子气,连这点容人之度都没有。” 直接将那人噎的说不上话来。 老大臣显然是支持这件事的,将答卷接过去了便很认真的在看,不时还发出些惊呼声,这让那些大臣们纷纷对里面的内容产生了兴趣,却也不敢去催那位老大臣,是以只敢在一旁悄咪咪的看着。 顾洹则是将众人分拣出来的那些比较优秀的答卷拿了出来,细细的看了遍上面的文章;而那些没有被分拣出来的试题她也没有错过,也扫了一遍确定没有“漏网之鱼”。 第一百八十一章 轻车熟路 夜更深了,殿中早早点燃的新蜡烛也基本上到了底,顾洹浅浅的打了个哈欠,便将手中的卷子收了起来,抬眼看去便见老大臣正认真的看着手中的那一册卷子,还有些没有看完。 她估摸着时间,站了起来,道:“大家这些日子辛苦了,都先回去休息,那些答卷明日再看。” 众人闻言纷纷离开了这里,有些人还有些不舍的看了眼老大臣手中的答卷,看起来对里面的内容很感兴趣的样子。 “大人,时候不早了,烛火不亮,怕伤了眼睛,明日再看,晚辈要将这些送去给陛下了。”顾洹怕吓到那位年纪确实已经有些大了的大人,是以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放大,小声问了句。 见老大臣没有什么反应,还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抬起了头,问了句:“怎么了?” 顾洹无奈,只得将刚刚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便见老大臣点了点头,随后有些为难的开口道:“老夫听说这次的女子官位只有几个?会不会有些少了,老夫这些试题都还没看完,便已经看到了不少的好苗子。” “晚辈哪里不想,只是时局再次,又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您一样愿意走新路的。”顾洹叹了口气,道。 老大臣刚刚也确实是随口一说,毕竟那些位置是陛下点了头才定下来的,哪里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改了,是以依依不舍的将手中的试题收了起来,递给了顾洹。 “会试就已经这样了,也不知道之后的殿试他们会表现的如何。”老大臣有些期待的开口道,到他这个年龄了,唯一能做的便是为国家多挑选些人才出来,以保证后继有人,不至于出现偌大的江山却无人可用的情况。 “那便是陛下一人烦恼的事情了,我们只许将觉得好的那些呈上去就行。”顾洹浅浅的笑着,说了句玩笑话。在这个不怎么寻常的夜里,两位差了几十轮春秋的人相对而笑。 夜确实已经深了,顾洹出来的时候还觉得很是有些凉意,默默地拢了拢衣袍。往年的这场考试的试题是不用呈给陛下的,只是今年确实特殊,便有了她这么一遭。 只是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走进来的戚衡,老大臣见了个礼便回去休息了,边走还边开口道:“这年纪大了,精神头确实有些跟不上了。” “怎么这么晚?”戚衡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衣服,皱起了眉。 “不想错过任何一个人才,又将那些诸位大人们认为不是很可以的文章又看了一遍。”顾洹脸冻得有些僵硬。 “可找出了什么蒙尘的珍珠?” 顾洹闻言耸耸肩,道:“诸位大臣们都很认真负责。”这话的潜台词便是她基本上是做了无用功。 她一人能看完试卷,但却不可能一人将这些试题改完,便是因为她只能从几个角度去看这些文章,所能看到的闪光之处有限,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视角,看出来的优点也不一样,选出来的这些文章旁都附上了厚厚的评述,而那些被筛出去的文章旁只有寥寥几笔。 “行了,回去。”戚衡将她手中的试题接过,便见顾洹微微瑟缩了一下,没好气的开口道。 顾洹也不推辞了,主要今天确实有些累了,行了个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刚走几步便发现戚衡正跟着自己,有些疑惑的回头问了句:“您不回去吗?跟着微臣做什么?” 戚衡面不改色道:“现在离早朝没有多长时间了,与其让你到时候再去朕哪里拿,倒不如朕今夜就在这里看了,还能防止你明日睡过了头。” 顾洹一脸迷茫,像是没有想明白两者之间的必然关系,忍不住说了句:“微臣不会睡过头的,倒是您,没有穿龙袍,明日怎么直接上朝?” 戚衡闻言,道:“让他们回去拿便是了。”说着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洪姜便一脸复杂的看了眼顾洹,转身离开了这里。戚衡更是直接绕过了顾洹,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她的房间。 顾洹连忙跟了上去。 因为住的是宿舍,是以并没有锁门,戚衡轻轻一推便是将门推开了。随后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中一样,直接坐在了房中的榻上。 顾洹见他如此,也不敢脱衣服了,毕竟床前完全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东西,可以说是一览无余,索性便装作十分困乏的模样,直接倒在了床上,将被子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刚刚还没觉得,这一粘到枕头困意便迅速袭来,打了原本准备浅浅睡一觉的顾洹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不脱衣裳,这样睡容易着凉。”床头突然落下了一片阴影,头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顾洹却只觉得这声音吵闹,皱着眉头将被子又提的高了些。 “脱了外衣再睡。”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顾洹此时基本上是靠着自己的潜意识在动了,见这人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索性直接站了起来,豪爽的将外衫脱下甩到了一旁,只剩下了一件里衣,便又钻进了被子里。 戚衡眼睁睁的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将这一有些繁琐的步骤完成,准备帮忙的手默默放了下来。 刚刚她速度有些快了,自己也只看到了一点,倒是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瘦弱的小身躯,竟然也是有些东西的。 他莫名的微微红了耳根。 次日顾洹醒来的时候很早,昨晚睡的确实不错。 她下意识的起身伸了个懒腰,总觉得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低头一看,身上脱得只剩下里衣了,潜意识里做的事情瞬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就坐在床边的身影让她的动作更加僵硬了。 “您,怎么坐在这里?”她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戚衡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昨夜见爱卿总是踢被子,怕你染上了风寒不能继续为朕做事,只能在这里替你压着。” 顾洹这才注意到,他确实正压着自己被子的一角。 第一百八十五章 茶楼令牌 顾洹看这小厮也觉得眼熟,小厮看着顾洹也有这种感觉,心中对她说的话也信了七八分,是以开口道:“那您在这里先等一会儿,我这就去跟主家通传。”说着便从其它的入口直接进入了茶楼后面的宅子里。 她在这里没站多久,便见那小厮匆匆走了出来,冲着她行了个礼,道:“主家请您进去,请跟我来。” 这宅子也不小,顾洹走了有一会儿才走了进去,眼前的屋子房门紧闭,却还是能够闻到一些刺鼻的中药味道。 小厮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便有人让她进去。 门被打开的时候,顾洹只觉得自己被中草药包围住了,有些混沌的气体差点让她没有喘过来气。 “娘子病重,大夫说最好不要见风,失礼了。”老板解释道。 这应当是卧房了,只是顾洹站的位置与床之间还隔着一块屏风,整个房间里都有些昏暗。 “无事,先前曾一览夫人辩论的英姿,却未在考场见到,正好今日空闲,便想着来看看。没想到是病了,空着手前来是在下失礼了。”顾洹很是尊敬两位。 “顾大人不必如此,我还没替女子谢谢您为我们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只是我这身子确实有些累赘,白白错过了。”夫人的声音确实有些虚弱,还不时的咳嗽两声。 “夫人放心,现在局面已经打开,之后的局势只会越来越好。”顾洹郑重其事道。 “我之前在茶楼中与你交谈时便觉得你谈吐不凡,倒是说中了。”里面传来女子的笑声,很小却也很真挚。 “您谬赞了。” “听闻你马上就要去容县了,我们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承蒙厚爱,这就不用了,在下并未做什么。”顾洹有些受宠若惊,她与老板娘也只能称得上是点头之交,就算她真的感谢自己为女子们争取的权利,也达不到送礼物的地步。 “看看是什么再说。”她语气平淡极了。 随后老板便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手上拿了个小盒子,看起来很是简洁,不像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只是她也没敢掉以轻心,郑重其事的接了过来。 “看看。”老板含笑道。 顾洹闻言小心的打开了那个盖子,里面漏出的却是一枚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了的令牌。她有些疑惑,看向了老板,便见他道:“我家茶楼经营了也有不少时日,在各处也都有,这令牌可以在任意一家茶楼寻求帮助,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什么都可以。”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顾洹连忙将盒子扣上,作势就要递回去,若是些小玩意儿还好说,这确实不行。 “你收下,这本来就该是你的。”老板娘又咳嗽了几声,说出来了这样的话。 顾洹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她确定自己从未看到过手上的这枚令牌,可是老板娘为什么要说这本来就是她的? 心思百转千回,有个猜测渐渐在脑海中成型,只是不敢妄自开口询问。 “我身子确实不适,便不再相送了,一路平安。”夫人像是刚刚只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现在在开口弥补。 “那便多谢二位好意了。”她终是将那令牌收下了,只是心里默默的记下了这个人情。 顾洹临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老板,总觉得自己又走进了一个迷魂矩阵,一眼望不穿真相。 心中暗自思忖着,她又来了梅府,也不知道大哥和大娘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老夫人。 门口的这些人还是上次那一批,一眼便认出了顾洹,通报都未通报一声便直接将她带了进去。 “奶奶。”老夫人一听见说是顾洹来了,匆匆的走了出来,听见了一声甜甜的奶奶,笑开了花。 “快进来坐。”她连忙招呼她进来,还不忘吩咐下人去准备些精致的吃食。 “奶奶最近身子骨怎么样?”她作为一个晚辈问候道。 “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怎么着也就那样了,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我怎么听说你明日便要去容县了,是不是皇帝逼你去的?”老夫人的眼中全是担忧,梅府为求自保,虽然低调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以这消息听到的还要早一些:“我昨日便听说了,都准备去找你了。” 顾洹摇摇头,轻轻拍了拍老夫人握着自己的手,道:“奶奶,是我自愿去的。陛下怎么会逼我。” “听说那里的人都蛮不讲理,你怎么会想着去那里啊。” “容县怎么说也是王土,上面的都是陛下的臣民,我身为臣子,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就这样被放弃?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早日平安归来的。”顾洹笑道,眼见着老夫人眼中的关心似是更甚,连忙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大娘?” “他们呀在后院种花呢,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那些种子,宅子里明明有专门的园丁,他们非说自己种的好。”老夫人嘴上带着些抱怨,眼中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顾洹自然也能看出来,附和了几句:“说不准是想亲自种些东西给您看的呢。” “谁要看他们那些花花草草,我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没见过?”她有些傲娇道,完全不承认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期待。 “你这是什么?”老夫人的眼神一转,正好落在了顾洹刚刚随手放在一旁的盒子上,有些疑惑的问道。 顾洹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便直接打开给老夫人看,道:“是位友人送的。” 老夫人见到那令牌时的眼神微滞,只是她本就是垂着眸子的,是以顾洹并没有注意到,她再抬头时脸上仍旧是带着慈祥的笑意的,道:“既是友人相送,我便不看了,你好好收着。别胡乱摆放,弄丢了不好跟朋友交代。” “自然。”顾洹点点头。 “路上要用到的物件可都准备好了?”夫人问道。 顾洹浅笑:“家中有人在准备,这一趟也不是去游山玩水,是以准备的东西其实不多。”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你是坐马车过去?” “嗯,陛下之前赐了马车和车夫,只是这次情况不同,可能会换车夫。”顾洹一五一十的回答道,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抵达容县 “府中有些宽敞舒服些的马车,外面看起来也比较低调,是那种简朴样子的,不如你让家中的车夫过来架一辆走?”老夫人关心到。 顾洹有些无奈,道:“不必了,跟我一起的还有丞相家的公子,不能太过于特殊了。而且陛下赏赐的马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里面也都是很精细的。若是贸然换了也不太合适。” “洹洹,你就答应,娘亲说的定然是没错的。”是大娘的声音,顾洹回头看去,便见她手上还沾着些水渍,像是刚刚浇完花的样子,大哥就跟在她身侧,看起来精神头不错。 “虽然马车换不了,但那匹马确实有些老了,不知道府中可有好一些的马,能不能牵一匹到我的府上?”顾洹有些后悔,今日为何要来这两个地方,明明空着手来的,却带着东西回去。知晓肯定是不可能空着手回去了,便退了一步,只要了一匹好些的马。 老夫人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便对着管家吩咐道:“你去马厩挑一匹好些的马牵到洹洹府上,那些配件也都一起带上。注意一些,别太引人注目。”她刻意叮嘱道。 顾洹被留下用了晚膳这才回到了宅子中,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跟大哥要了些花草的种子,毕竟昨天答应了阿瑜他们,今日竟是忘记买了。 回去的时候便见戚衡又坐在了自己的房中,也没有点灯。 “陛下,您下次来的时候可以点个灯,大晚上的有些吓人。”她现在甚至都已经有些习惯了戚衡的突然出现,只是在心中告诫了自己一句,那些容易暴露身份的东西一定要好好藏起来,不能又被他发现了,也幸好他现在后宫还是空置着的,不然她的身份在昨日应该就会被暴露的差不多了。 她一遍吐槽着一遍将房中的烛火点亮,暖黄的烛光慢慢装满了整个不大的房间。 “你明日便要走了,我没办法去送,便只能今天提前相送。”戚衡淡淡道。 顾洹走到了他身边,道:“您身份尊贵,不来也没事的,每年外派的官员那么多,难不成您还准备每个人走得时候都去送一程?” “你跟他们又不一样。”戚衡低声道,有些沙哑的声线在昏暗的烛光里格外醉人。 顾洹一怔。 察觉到了自己的措辞有些不对,他又接着开口道:“每年外派的京官确实不少,可我亲手提拔起来的最信任的也就你一个人了。” “今年的殿试也快了,到时候您还是要再点出一位状元的。”顾洹有些无奈。 “又没有一个像你一样是连中六元过来的。”戚衡今日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小孩子赌气的意思。 顾洹觉得应该是自己感觉错了,这种情绪怎么会出现在戚衡的身上。 “路上一定要小心些,暗一我今夜就直接留在你这里不带走了,有什么事情就立即汇报,别再轻易涉险了。你的才华不应该只埋没在容县里。”他难得的有些唠叨,顾洹听在耳中,没有一点厌烦的情绪,只觉得心里有些暖暖的。 “您放心,我会的。” 戚衡怕打扰到顾洹好好休息,没在这里待上多久就离开了。 次日城门口。 毕明煦和顾洹一前一后坐在两辆马车上,缓缓驶出了京城,朝着此行的目的地行进着。 京中有不少百姓都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都带着些惋惜,像是怕这么惊才绝艳的人会彻底被埋没在那里。 “这顾洹到底是不是很受陛下的宠信啊,若说真的在意的话,怎么会将她外派到那么凶险的地方?” “听说陛下原本不愿意的,是恭亲王力排众议,极力举荐顾洹。” “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百姓的议论声很是嘈杂,顾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有些遗憾,不能最早知道这次考试的结果了,甚至都没有机会去看武举。 刚出城门没多久,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正闭目养神的顾洹猛地睁开了眼睛,淡淡的问了句:“怎么了?” “子涟,一个人坐一辆马车太无聊了,我们坐一起。”是毕明煦的声音,他今日穿的也是一身官服,只是脸上的笑意仍旧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很是明媚。 “上来。”顾洹轻轻的将轿帘掀起来,允了他的话。 “这就是陛下赏赐下来的那辆马车?”毕明煦左看看右看看,随后有些失望的得出了一个结论:“这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嘛。” 顾洹没有说话,只是按了个小机关,从里面端出了一点都没有撒掉的茶水,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喝杯水润润嗓子。” 毕明煦看的一愣一愣的,接过了那杯茶,又看见她将茶壶放了回去,那里又恢复成了一个扶手的样子。 “好像,是还挺有意思的。”他喃喃道。 顾洹脸上挂着笑,仍旧没有说话。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与子涟一起外派做事呢。”他也不再去纠结这些身外之物,笑着开口道。 顾洹却没有他这么放松,前路未卜,容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还未可知。 毕明煦见她没有什么攀谈的意思,也没再说话,昨夜娘亲听说他要去容县,哭着骂了父亲一晚上,他现在整个脑海里都还是娘亲的声音,确实有些困了,她这马车里又格外的平稳,是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终是睡着了。 顾洹则是拿着一个册子在翻阅,她白日本就没有什么休息的习惯,更何况昨夜睡得很好,完全没有再睡一次的想法。 她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平原似乎少了不少,更多的是一些有些颠簸的山路,便知晓这里离容县应当是不远了的。 “大人,前面便是第一个村子了。”外面的护卫开口道。 毕明煦早就掀开了帘子正在好奇的看着外面,只是周围全是山和树,景色极其乏味,他很快便没有了兴趣。 顾洹整理了下身上的服饰,缓缓走下了马车,毕明煦紧随其后。 第一百九十一章 深夜抬尸 “看来我们还成了师爷的精神支柱?”毕明煦挑眉,调侃道。 师爷也很会说话,道:“岂止是属下的,两位大人就是我们整个容县的精神支柱,听说两位要来,县里面打架的人都少了不少呢。” “依师爷的意思,真觉得这现象是我们带来的?”毕明煦的态度相较于顾洹来说要和蔼了不少。 “两位大人都是福星,会给容县带来福气的。”师爷答非所问。 顾洹一直在听两人的对话,听到这里微微侧头看向他,问道:“依着师爷这话之前失踪的大人们就不是福星了?” 师爷微微一怔,连忙道:“大人何出此言。”随后又刻意的走近了一些顾洹,小声开口道:“不瞒您说,听说之前有位云游的道士经过我们这个县,说了句不是大福之人定是没有办法管住容县的,硬要如此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那些大人们只是福泽不够深重,这才会不知所踪的。” 顾洹点点头,面无表情,想也知道是不会相信的。只是她莫名的想起了那位云游去了的高僧,想起了他那日的话。 “说起来,我们县里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什么大事,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事情。”师爷笑着开口道。 毕明煦轻嗤一声,道:“新官尚未上任便直接消失,到现在还不知所踪,这就是师爷所说的美出过什么大事?” 师爷像是没想到毕明煦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指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道:“那位大人这不是还没上任吗?便不算是我们容县的人。” “容县的规矩倒是不少。”顾洹意味不明道。 一行人簇拥着最中间的两位年轻人,缓缓的走在因为夜深了而显得很是寂寥的街道上。 这时间是刚用完晚膳的时间,按理说不会这么安静,可街上又确实是空无一人了,家家户户也都已经关上了门,顾洹看着那些门关的很严实的房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还不忘看着身侧师爷的脸色。 “顾大人,这容县人歇的倒是挺早的。”毕明煦在这些人的面前并没有直接叫顾洹的字,而是恭敬的唤了一声顾大人。 “两位大人,容县就是一个小地方,人们早睡早起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晚上肯定比不上京城里热闹。”师爷解释道。 这一块儿像是住宅区,只是大部分好像都被同样的围墙圈了起来,想来应该是一户人家。 “这便就是城中比较有钱的人住的地方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这边又都是些围墙,没有主人家同意我们也不能进去,我们去那边看看。”原本一直安静的跟在两人身后的师爷在顾洹靠近那围墙之后突然开口道。 顾洹微微挑眉,倒也顺着他的话停下了脚步,却道:“本官倒是想看看这容县的富贵人家到底有多富贵,怎么,是有什么不能被本官看到的?” 师爷面不改色,恭敬道:“自然是没有什么是您所不能看的,只是这边实在无趣,只有这些围墙,属下怕您无聊罢了。” 顾洹似笑非笑:“师爷倒是有心了,那便依你的,换个地方看看,说起来,容县的东西市规划在哪边?” 师爷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顾洹将这尽收眼底。 “您这边请。”师爷单手抬着,指了另一边的方向。 顾洹抬脚便准备过去,却突然看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下来。 师爷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神色一凛。 “那边的两个人站住。”顾洹直接大声开口道,同时让身边的那些护卫们迅速赶到那几人的身侧。 只见那边的两人应该是从这户大户人家的后门中出来的,还抬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个人,只是夜色有些浓重,成了最完美的遮羞布,所以看的不甚清晰。 那两人一听到有人喊话第一反应就是看过来,原本的脸上还带着些警惕,后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放松了不少,也不去管身侧的那几个将自己团团围住了的侍卫们。 毕明煦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师爷,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那两人便是看见了师爷才会露出那种十分放松的表情,是不是说明这容县官商勾结严重?那上任钦差的失踪与他们究竟有没有关系? 待顾洹带着他们走近,那两个人的脸色才变了,许是发现顾洹和毕明煦长得面生,穿着又是不俗。原本只是有些警惕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了,像是就在刚刚接收到了什么信号。毕明煦的视线落在师爷已经没再动弹的手上。 “怎么回事!”一行人走近了才发现,那两人抬着的居然是尸体,而且尸体看起来刚死不久,身上还不住的往下滴着血,夜风一吹,看的人汗毛直立。顾洹凛声问道。 许是怕尸体的身份被发现,也可能是这两人原本就觉得这尸体的脸看起来会有些瘆得慌,是以直接将她的脸用白布蒙住了,只是手臂却突然从身体一侧掉了下来,上面只挂着截破碎的袖子,底色光洁白皙的皮肤上遍布鞭痕,一眼便能看出她去世之前究竟经历过了什么人间地狱。 顾洹的脸色很是难看,她这还是第一天到这里,就遇上这种事情,看看身侧那些当地的官员,脸上却只有虚假的震惊,看起来更像是对这样的事情都习以为常了,冷血的可怕。 师爷见顾洹的表情并不是很好,先发制人,直接厉声呵斥道:“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来人,将他们与这具尸体分开。”说着,师爷手下的那些人便直接将尸体转移到了自己人的手中。 那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要做什么,却被顾洹手下的那些护卫及时制止。 “将这两个人控制住。”顾洹沉声道,随后扭头看了眼身侧的后门,冷脸道:“带着他们跟上,还有尸体。”说这话的时候,还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师爷。 说着便是要直接闯进宅子中,却被师爷拦住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贿赂官员 说完便往前走了一步,作势便是要直接贴到顾洹的身上,顾洹目不斜视的往旁边让了一步,让美人走了个踉跄。 “还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她甚至连语调都没怎么变,又跟男人重复了一遍。 “查案有什么好玩的,不如跟姐姐过来,姐姐带你分享小秘密。”那女子丝毫没有被躲开的狼狈,也没有穿着暴露的认知,一瞥一笑都是在勾人,在场已经有不少人红了脸。 毕明煦本来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却见顾洹的淡然处之,深受启发,觉得自己确实不应该被这些外物影响到了自己的判断,便淡定了下来,淡淡的看着眼前仍站在门口的男人。 “行了,这小官爷明显没看上你,就别自取其辱了。”男人饶有兴趣的看着顾洹,却是对那位姑娘说的话。 也没有过多为难,直接侧了侧身子,道:“不是要进来吗?” 顾洹闻言抬脚跨过了微高的门槛,里面一股子男女欢靡之后的味道,说不上好闻。再加上房间又是封闭的,里面还点了熏香,更是闷得人头疼。她紧紧皱着眉头,便见地上的血迹只蔓延到桌子旁边的地上就没有了,想来这里便是案发现场了。 房间的烛火暧昧的跳跃着,比外面的月光要亮上不少,是以血迹也更加清晰。顾洹不知道看出来了什么,微微舒展了眉毛。 “小官爷这是为那个无趣的女人过来的吗?”那女子又缠了上来,直接趴在了顾洹单薄的背上,说话时喷出来的温热气体全数落在了顾洹的耳畔,她却只是面不改色的抬手将女子的头往后推了推,冷声道:“请您自重。” “自重什么?我不重的,不然你让我坐在你身上试试?”女人仍旧没有放弃,一字一句都带着些勾引的意味,尾声微微翘起,像是小勾子一样勾着在场某些男人的心。 “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关于那具尸体?”顾洹不再跟她说这些问题,转而看向男人,问道。 男人丝毫不在意自己除了裤子下面的地方都被看光了,直接靠坐在了软塌上,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不小心下手重了,弄死了个女人罢了。” 顾洹看见他的这个态度,没忍住皱起了眉。 毕明煦向来被家中保护的很好,他宰相之子的身份京城中的人基本上都是只晓得,哪里见过这般的人,直接嫌恶道:“那是一条人命!” 男人见他这幅义愤填膺的样子,突然笑了,摊摊手道:“一条人命又怎么了?我花钱将她买来,她便是我的了,死在我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毕竟能让我气到下这般狠手的人可是不多,特别是对待这些美人。”说着又挑起了身边原本就在榻上躺着的女子的下巴,走过去亲了一口,笑道:“你说是?” 女子娇嗔似的看了眼顾洹等人,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到:“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呢,您羞不羞?” “宝贝,你说我对你可好?”男子接着问道。 女子闻言直接握紧了他的怀里,道:“老爷对我们自然是极好的,就是那女人实在是不识好歹,死了也是活该。” 这件案子可能是破的最为轻松的,毕竟罪犯并没有一点掩盖这件事的意思,直接在他们的面前供认不讳。 顾洹抬手,道:“犯人已经认罪,直接押去县衙。” 那些护卫们眼见着便是要动手,男人这才不慌不忙的说了句:“这位小官爷,您别着急嘛,我这还有份礼物送给您。” 说着,他紧紧的盯着顾洹,并且抬起了两只手,拍了两下巴掌,房门便又被打开。 从外面走进来的小厮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看起来有些重了,他高高举着的手还有些颤抖。只是那托盘上面蒙着块红布,是以并看不出来里面的东西。 “打开看看?”他看着顾洹,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顾洹丝毫没有动那托盘的意思,淡淡道:“本官不收礼物,还不快去将他控制住?”后面这句话是给那些突然顿住了的侍卫听的,他们刚刚见此停下了脚步,闻言便继续了下去。 男人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顾洹的面前,仅一步之遥。他比顾洹要高一点,两人的气势却是相当。 “大人难道就不想看看草民准备的到底是什么礼物?”他轻声道。 顾洹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着他,眸中无悲无喜。 便见男人直接将托盘从身后的小厮手中端了过来,并揭掉了上面蒙着的布,露出了下面金灿灿的金锭子,在烛火下显得更加亮堂,或是说,它的价值让它显得格外明亮。 毕明煦最是相信顾洹,但看到这么多金子又想起顾洹的家境时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他倒不是怕顾洹会收受这些贿赂,他只是怕顾洹会对收入极少的官场失望。说起来的意思其实差不多,只是看着顾洹丝毫未变的神情,他默默的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将那一点念头从心里赶了出去,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认定的好友。 男人紧盯着顾洹的眼睛,将那一托盘的金子当着她的面倒在了地上,轻蔑的笑道:“不过都是些爱钱的玩意儿,不过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拿上这些金子就直接滚出去。” 说着将已经空了的托盘随手往身侧一丢,落在长毛的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却听见身后顾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妄图贿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直接带走。” 男人原本自信的步伐顿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了头,便正好对上顾洹毫无波澜的眼神。 他似是有些恼了,直接快步走到了顾洹的面前,就当众人以为他是要上前打顾洹,甚至那些护卫都准备上前去阻拦他了的时候,他却突然顿了下来,怒气冲冲的捡起了不远处的托盘,将地上那些散落的金子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托盘里,随后双手托着放到她的面前,语气有些僵硬道:“抱歉,刚刚是我的态度不对,这些是草民给您的小小心意,不值一提,还望您能收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识破身份 顾洹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着那些总是不听她话的护卫们,厉声呵斥道:“本官的命令都没有听到吗?还不快将此人抓起来?” 那些护卫这才如梦初醒般的直接涌了上来,直接将男人控制住了。 男子不敢相信的看着顾洹,随后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了,这位小官爷怕是觉得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收,而且这些护卫里还有可能有皇帝派来的卧底,你早说啊,早说我私下里给你准备就是,也不用闹成现在这样。” 说着他又顿了顿才接着开口道:“不过现在还有个补救的法子,你现在将这些金子当作贿赂官员的证据充公,到时候直接塞到自己的口袋里,之后我再给这些护卫们多塞一些封口费,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顾洹只是听着,没有说话,在他说完之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才突然笑了,道:“本官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不过可以在这里肯定的告诉你,当年河南赈灾本官经手上万两金银,你这里的这些金子不过是九牛一毛。贿赂之前也得好好打听打听。” 毕明煦也附和道:“就是,顾大人多大数目的银两没见过,这点算什么。”他不禁为自己刚刚心里想岔了的那一瞬间而赶到羞愧,子涟没变,所以是他变了吗? “看来是我笑看了这位小大人了。”男人不怒反笑,丝毫没有被抓住了且马上要被打入大牢了的狼狈。 顾洹眼神微闪,转身道:“将这些人都带到县衙中去。”随后又看了眼那边同样被控制住了直到现在的师爷,道:“就将师爷跟他关到隔壁,想必也都是熟人了。” “对了,这间屋子从本官离开之后便直接封起来,所有人都不许进出,务必要保护好现场。”她又看了眼那边地上的血迹,道。 “是。”护卫们领命,纷纷开始行动。 就在顾洹人都要走出房间时,变故突然发生了。 刚刚看起来已经死的不能再彻底的尸体竟是突然站了起来,直接扯掉了脸上的布,露出了下面一张精致的脸,只是上面一点伤痕都没有。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她眨了眨眼睛,皱着眉头抱怨道:“你们知不知道扮演个死人到底有多难啊,动都不能动一下,被抬着真的巨难受,幸好我机智拿布蒙住了脸,不然我肯定早就露馅了。” 说着,她走到了顾洹的面前,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她,道:“倒是个好官。” 毕明煦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直到她开口之后才意识到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这才舒了一口气。即使是完全不信鬼神的人,突然看见一个刚刚还没有呼吸的尸体站了起来也会被吓一跳。 身后传来男人有些肆意的笑声。 顾洹也微微勾起了唇角,转过身看向男人。 “没想到。”男人笑着看着她,问道。 顾洹面不改色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男人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皱起了眉头,道:“看你这样子,是看出来了什么?” 顾洹微微勾起唇角,道:“如果您是说用鸡血冒充的人血,那确实是早就看出来了。” “小官爷真聪明,不愧是姐姐看上的人。”最开始出去的那个姑娘又凑了过来,笑着开口道。 “所以现在能开窗透透气了吗?”顾洹说着皱了皱眉,轻声抱怨道:“毕竟这熏香的味道确实说不上好闻。” 男人面容沉静,重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面容俊逸的小官爷,他开始怀疑起自己这次试探的结果到底能不能当真,毕竟现在看来可能没有效果,因为被考验的人一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因为鸡血?”他没忍住问了一句,并示意旁边的人去将窗户打开,房间里浓重的有些腻味的味道慢慢的开始往外散开。 “原本只是怀疑,毕竟那姑娘看起来好像确实是不在世了,发现是鸡血也是在房间里,只以为这件事情还要有什么隐情。”顾洹解释道,“只是你们刚刚应该是在做些男女欢乐之事,房中的味道也能够证实这一点。可是你刚刚弯腰去捡金子的时候,离我比较近,按理说味道应该最重的身上反而没有什么味道,淡的就像是沾染上去的。”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原本充满优越感的态度此时也恢复了正常。 “对了,最开始过来的那姑娘身上也没有什么味道,后来你只能说是让本官确认了这一点。”她微微侧头,看向那个穿着薄纱的姐姐,一脸无辜道,“天冷,多穿点,别着凉了。” 姑娘下意识的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男人,没想到最开始自己的靠近就暴露除了这么多的信息。 “对了,师爷的态度也有些奇怪,看起来像是与你们勾搭在了一起,但明明有更好的阻止我带人进来的办法,他却轻而易举的将我们放了进来。”顾洹顿了顿,这的确是她刚刚就在怀疑的地方,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是师爷再坚持坚持,仅凭她带来的那些护卫即使打得过暗中的那些人,也不会这么的顺利,所以他本就是让他们进来的。 “原本是想着有熟悉路途的村民们带着应当会快一些,现在看来还是没有你快。”顾洹看着只穿着裤子的男人,道:“你说是,村长?” 那男人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没有崩住,看了顾洹一会,才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的事实,皱着眉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他易了容,还在身材上做出了一些掩饰。 顾洹浅笑道:“刚刚只是猜测,还不是很确定,现在确定了。倒也没什么,只是村长身为一个农民,再怎么说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可是你的手上并没有常年干农活的痕迹,甚至说的上是细腻。虽然刻意的摸了一些灰,却也更加显得欲盖弥彰了。而且在村子里的时候你还介绍了一下你的家,农具的确是有的,却都是蒙尘的模样,甚至有的上面都有些了锈迹。” 第一百九十五章 解药在手 顾洹边说边观察着男人的反应,见他一直沉默着,便又开口道:“村长的确要胖上一些,你现在只穿着这些,身材是不好伪装的,你当时应当是绑了些布袋什么的。吃饭的时候你肚子撞到了桌边的一块尖刺,本来本官还想着关心一下,却见你连脸色都没有变,这要么就是没有痛感,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扎到自己身上的肉。” 男人笑了,道:“观察的倒是仔细。” 顾洹坦然接受了他的夸奖。 “小官爷,真的不考虑从了姐姐吗?”那姑娘一直在一旁看着正说着自己推测的顾洹,眼神越来越亮,在她点头之后更是又直接凑到了她的身边,道。 “姐姐,既然她真的不喜欢你也别强求了。”装死的小姑娘无奈劝道。 “主子,这次的试探,还算数吗?”她直接问道。 男人与顾洹对视了一会儿,勾唇笑了,道:“算,怎么能不算呢?顾大人不是说了吗,上万两的金银在她的眼里都不算什么,自然是与其它的官员不尽相同的。” “这是承认上一任失踪的钦差大人是你们做的了?”顾洹嘴角的笑意微敛。 假扮尸体的小姑娘撇了撇嘴,嫌弃道:“恶人自有天收。” 顾洹挑眉,问道:“怎么,难道是本官有眼不识泰山,在坐的都是阎王爷不成,轻而易举的便掌握着一个人的生死?” “我们没杀他。”男人许是站的有些久了,又坐了下来,只是目光一直没从顾洹的脸上消失过,“介绍一下,我叫白图,是这宅子的主人。其它的也没什么了。” 顾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道:“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就不再说了。所以那位大人现在在哪里?即使他有什么问题,也应该由官府去解决,而不是私设刑场。”她的目光渐渐严肃起来。 “放心,好吃好喝供着的。至于交给官府?恕我们实在做不到,官官相护罢了,交给官府就等于放虎归山。”白图沉着脸道。 顾洹也拉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了他的面前,道:“既然说他有问题,你有什么证据?实话实说,陛下给了本官生杀大权,若是证据确凿,本官可以直接做主斩了他。” 白图笑了,脸上全是嘲讽之意,轻蔑道:“你不过是个臣子罢了,皇帝向来都是些多疑的人,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权利交给你。” 顾洹蹙起了眉头,听起来这些人对于皇帝是有着偏见的,而且不止是对着现在皇位上的人,她也没有解释什么,只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令牌。 男人看见令牌一惊,他显然是认识这块特殊的令牌的,是以看向顾洹的表情越发复杂,道:“听闻他要来容县上任,我们便事先展开了调查,发现他在朝中为官的时候就做了不少的坏事。后来到了容县,我们也给了他机会,可是他并没有把握住。” 顾洹沉默着看了眼被放在桌上的金子,与身后的毕明煦对了下目光。 “知道这次来的是你们二位,我们自然也是调查过了的,履历确实光辉,特别是毕大人,丞相之子,身份何其尊贵,怎么就想不开非要来这么个穷乡僻壤呢?”白图许是见顾洹这里难以下手,便选择转移目标,看向了毕明煦。 “父亲的成就与我有何干系?”毕明煦淡然道:“顶多有人见到我会说句这就是丞相家的公子,但总有一天众人见到时唤的是毕大人。” 顾洹含笑看着毕明煦,肯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随后又看向白图,道:“你并不相信调查的那些结果,便在今日拿上这些来诱惑我们?” “呵,无官不贪无商不奸。” “既然那位大人现在还安全,我们便不要求你们将他交出来了,只希望你能尽快将他的罪证交予本官。”她也不掩饰,明言道:“本官初到贵宝地,需要有一件功绩立威。” “现在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您早些休息,我们便不再打扰。”顾洹说着就站起了身,作势便是要走。 “怎么,顾大人这才坐多长时间,怎么这么快便要走了,你觉得你还能走得掉?”白图一动不动,顾洹也停下了脚步,因为外面现在已经围上了一圈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顾洹转身挑眉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多留大人一些时日罢了。” 顾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从怀中又拿出来了什么东西,慢斯条理的朝着空气中扇了扇,那些细碎的粉末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你洒了什么东西?!”三位姑娘围在顾洹的面前,虎视眈眈道。 顾洹微微侧头,一脸无辜道:“不过是一种无毒的粉末罢了。”见三人的表情仍旧凝重,她便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若是在这之前又误食了另一味无毒的药,那便不好说了。” 话音刚落,白图便突然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脸几乎就在一瞬间便涨的通红。 “你做了什么?”她们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急切的问道。 顾洹这才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讶道:“呀,忘了之前为了保险起见给村长下了药了。” 毕明煦闻言心中也是一片错愕,子涟什么时候给村长下的药,他怎么会完全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白公子可知晓那药是在什么时候吃下去的了。” “快把解药交出来!”眼见着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身上也是一片通红,看起来十分难受,女子连忙开口催促道。 顾洹摆摆手,道:“这药又药不死人,不过是痛苦一点罢了。” 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看了眼上面的内容,随后扭头一脸抱歉的看着三人,道:“不好意思啊,这药确实能致命,不过那也是在没有得到解药的一个时辰之后,你们不用这么着急的。” 那三人作势便是要上前动手,顾洹直接将一个小瓶子拿了出来,举在手上,道:“本官这手要是一抖,也不知道这瓷瓶能不能完好无损的落在地上了。” 第两百零五章 日常温饱 “你一介布衣尚能为百姓做到如此地步,我身为朝廷官员,怎么就是疯了?”毕明煦笑道,他对白图已有改观,态度也好了一些。 “她孤身一人无欲无求,你也跟着他瞎胡闹?毕大人现在年事已高,本是该安享晚年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件事情失败了,谏官参你们一本,会有什么后果?”白图一脸严肃,正色道:“是,现在的陛下的确明察秋毫,但你们能确定他一定会理解吗?他再怎么体察民情也是身居高位的,对于底层的这些事情他又是真的了解吗?” 顾洹浅浅的笑着看着他,一言不发,直到他说完了这一番话,看起来也冷静了一些,才开口道:“阿煦,这事不必牵扯到毕大人,我们可以做到的。” “子涟。”毕明煦微微皱眉,像是要说什么,却见顾洹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白公子意下如何?”她问道。 白图又看了顾洹一会儿,才妥协道:“你们都不在意了,我又在意什么?大不了赔点银钱就是了。” 顾洹像是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笑道:“合作愉快。” 当日回到县衙,顾洹就将自己这几日写下来的计划拿了出来,上面详细的讲了从修剪开始,到后来的梯田分配。 白图微微挑眉,莫名的就是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带进了坑里,便看向顾洹,指了指面前的文书,道:“看顾大人这个意思,早就想着要如此了?若是今日我没有同意你又当如何?” 顾洹耸耸肩,道:“没有发生的事情本官又怎么知晓,至少现在你答应了,不是吗?” 她原本想着若是白图不愿意,便再等上些时日,等戚衡那边拨些款项下来。 “白公子毕竟是商人,本官自然不会让你做赔本的买卖,即便是为了百姓也是如此,是以那些梯田修建好之后名义上是你白家的地界,到时由官府做中间人,将这些梯田以出租的形式租给那些百姓,最开始的一年免除租金,由官府补贴,次年开始由他们自行用粮食或银钱交租,若是攒的钱够了,也可从官府这里将土地买下来。”顾洹细细的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白图本来还没想到这么多,他这么多年用白府的财产补贴已经习惯了,确实没有想到顾洹会想的这么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大人,这文书明日就发吗?”师爷站在一旁,有些踌躇,这事若是失败了对于容县来说会是个不小的打击,毕竟这么些年都是靠着白府的接济才能勉强度日,若是白府真的在这次倒了,原本还可以维持的秩序便会被打破。 “怎么,师爷是觉得本公子这些年一直都是在坐吃山空?”白图挑眉调侃道。 师爷闻言一脸无奈,道:“白公子就会拿在下开玩笑,您明知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的。” “那便不要想太多,明日将告示贴出去就是,天塌下来不还有这位顾大人顶着的吗?” 师爷闻言叹了口气,也没再劝说。 次日一早,官府新的文书便贴在了告示榜上。 顾洹发现大部分人似是都不认识上面的字,一个劲的问着到底说的是什么,正好师爷就在旁边,便没忍住问了句:“容县之中可有庠序之教?” 师爷本还在十分忧心的看着百姓的反应,对于顾洹的问题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白大人在世的时候曾经办过一个,但还没办起来就去世了,这件事情就一直闲置了下来。” 顾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皱着眉头开口道:“白大人去世已有多年,这么多年便无一人说起这件事?” 师爷摇摇头,道:“就维持百姓的日常温饱都已经是个很大的问题了,哪里还有时间和闲情去做那些风雅之事?” 顾洹本是好脾气,在听到这话时也没忍住骂了句:“愚蠢。” 师爷骤然被骂,默默的站在一旁没再说话。 顾洹心里将这件事也提上了日程,却是没有注意到一旁看着她的白图眼中带着些复杂的光芒,他没想到以顾洹的履历来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竟是真的想要做出些成绩真正的改善容县的现状,之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即使她是为了让自己的履历再好看一些,但这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她确实有在做。 他开始怀疑一件事情,想到这里,他看了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师爷,想着过一会儿去找他再问问。 顾洹唤来了一人,让他去一遍遍的朗读这告示栏上的告示。 众人这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不出意外,很多人都提出了反对的声音。 “这之前不就尝试过了吗?什么用也没有,还白费了一些力气。” “也不知道新任县令是怎么想的,果然年纪小的想的就是简单,只想做出些事情,根本不去想可行性。” “啧,白公子和师爷竟然也让她这么瞎搞,是还嫌这容县不够穷吗?” 但到后来,顾洹发现他们的对话慢慢的变了味。 “要我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有吃有喝还不用做什么事情,白家又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饿死。” “就是,有他们买的那些便宜粮食,我们又何必去坐这个种粮食的苦事,在家里坐着享福不好吗?” 顾洹听到这里狠狠的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白图,却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群人,一言不发。 许是差距到了顾洹的目光,他微微侧头看向她,道:“怎么,关心我?” “总要关心关心那个冤大头。”顾洹不以为意的开口道。 “放心,我从义父在世的时候就清楚,有些东西一旦开始给了,给的时间再长一些,再说不给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他想的明白,也早就猜到了这些人的反应,默默的在心里问了句:义父,您知道您当初护下的那些人现在都是这般的心安理得吗? 第两百零六章 早该如此 上一辈的人都是念着白大人的好的,但白图这一辈有些不一样了。 “去,告诉他们,从明年开始白府不再提供低价粮食。”白图唤来白府的下人,道。 顾洹没想到他维持了多年的事情这么轻易的就断了,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些意外。 他没有看她,目光似是落在了虚空之中,淡淡道:“早该这样了,不是吗?” 那边的人一听到白府下人的话,当场炸了锅,也有少数人觉得本就是正常的,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十分不理解,作势就是想要去白府闹。 顾洹也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她脚踝的伤还没好,却刻意端正的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冷声道:“怎么,诸位是没长手脚,只能依附白府过活了吗?” 这话很是扎人,当场就有人炸了,作势便是要上来对顾洹动手,她却连位置都没有动一下,便有人将她保护在了后面。 “怎么,被本官戳到痛处了?”她接着开口问道,无论是表情或是语气都带着些嘲讽。 “你个外来者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的事情!”有人大吼道。 顾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闻言也没有动怒,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昨日刑场的事情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没错,陛下给了本官生杀大权。”说着她歪了歪脑袋,看向众人,道:“你们确实有不少的人,心里肯定是在想着本官就这些人怎么对付你们?” “想想你们平日里在做些什么,彼此推搡,经常骂骂街,大部分时间就待在家里混吃等死,信不信,这里随便一位护卫便能对上你们百人?”她这话也是有依据的,戚衡给她的这些人本就是精锐,更何况……她看向了另一边有些看不清表情的白图,这位自己现在的盟友。 县志上说白大人病逝,众人涌入白府,被拒门外。虽只有寥寥几句,里面却是透露出了巨大的信息量,包括那些人曾经去白家闹过事,却被白图带人拦在了门外。 那些百姓们许是想到了什么,一时沉默了,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大声开口到:“可是之前我们也尝试过修建梯田,事实证明是根本做不到的。” 顾洹知道,巴掌打完了便该给个甜枣了。 便开口道:“无论这件事成功与否,至少现在对诸位来说都没什么损失。” “对了,刚刚许是忘记说了,我们出钱,雇你们去修建梯田,不管成功与否,只要你参与修建了,都是有酬劳拿的。” 这话她刻意没有写在文书上,也没让刚刚朗读告示的人说出来,要的就是现在这种效果。 只见下面的人互相聊了聊,她又接着开口道:“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罢了。” “怎么报名,我要参加。”人群中有人高高的举起手,大声道。 “看到那边的桌子了吗?愿意去参加的只要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行,事不宜迟,明日便能开始上工,到时候诸位上工和下工的时候都去登记一下,我们按照时数给各位结工钱。”顾洹指了指那边早就摆好了的桌子道,还不忘将后续分配的问题事先与各位说明了,包括那些天地会归白家所有。 本就是些没有归属的荒山,百姓们自然是不介意的。 一时之间,报名那里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看起来效果不错。”白图走到顾洹的身边,看着那些人头,淡淡道。 顾洹眼角带着笑意:“当然,谁会跟钱过不去。” 白图不置可否,道:“那可不一定,这不就有一位吗?”他指的是当初面对着那么多的黄金仍旧面不改色的顾洹。 两人都笑了。 陛下那边的回复还要些日子,是以这几天只能用白府的钱先垫着,顾洹也没有说白拿,每一笔钱都以个人的名义写了欠条给白图的。他刚开始也推脱过,见顾洹态度坚决,便也没再纠结。 浩浩荡荡的修建梯田的工程很快就展开了,顾洹因为脚伤,不能时时去修建地察看情况,但也能听到毕明煦每日回来给自己报告那边的情况,听起来一切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那些地方确如顾洹所说,完全可以种植农作物。 顾洹也没有闲着,她在研究一种将水从低处运往高处的工具,曾经见过,但现在一下子让她拿出图纸来倒是有些难了,也不是没有想过给匠人形容一下让他们做,只是这边的匠人们基本上都没有听说过那种东西,更别提凭借顾洹的形容去将这东西做出来了。 “现在看来,人和人之间最稳定的关系还真是各取所需。”白图在外面看了一天,此时跟毕明煦正坐在顾洹的桌前休息。 他依照顾洹的法子又加了些激励的措施,比如效率最高的人多奖励一天的工钱,至于效率的判断他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这几日里他对毕明煦也有了改观,本以为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那么烈的阳光也没见他抱怨过,偶尔还能学着帮个忙,就是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这倒是让他有些失望了。 想起那日自己询问师爷是不是确定那令牌是毕明煦的,他肯定是看到他在找的话语,又看了一眼一旁在看着现有成果的顾洹,微微皱起了眉头。 “关于庠序的建设,你可有什么想法?”顾洹将手中的那些文书看完之后便放在了一旁,一脸认真的问道。 白图现在已经不觉得顾洹的任何想法是异想天开了,至少这些日子里的成果都证明她是对的。 “地址是有的,之前义父就选择了城中比较好的位置,旁边没什么吵闹的地方,比较适合读书,只是这些年都没有人管过,也不知道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可能还需要花费时间去修缮一番。”他开口道。 顾洹点点头,道:“我想了下,现在其实最难的不是选址,而是先生的选择。” 若是最后学校建好了,不能请到来教书的先生也是白搭。 第两百一十章 灰尘遍布 “他没有放弃为顾将军翻案,但苦于自己只是个依附于陛下的官员,能力有限。他也知道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便想着以容县为中心,一步步巩固自己的能力,同时暗中派人查探当年的事情。那茶楼的主人也是义父的人。” 顾洹听得十分认真,她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与自己的父亲有关的消息。 白图的声音在这幽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真切,顾洹却觉得自己有些恍惚。 “所以师爷也是白大人的人,整个容县都是白大人为了我给我父亲翻案发展出来的势力?”顾洹觉得这些有些不可思议,却见白图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又问了自己现在最关切的问题:“照你说的,这些年你都与都督大人没什么联系。那你这边可调查到了什么?” “现在只查到了恭亲王越丰与这件事有关系。”白图现在对她可以说是毫不隐瞒。 顾洹微微皱眉,越丰在京城之中,她现在身居容县,无法正面交锋。 太阳穴因为没有休息好在疯狂的跳动,她抬头揉了几下,看着白图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很感谢你们这些年为我父亲的努力,但这并不是你们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若是你们有其它的想法,随时都可以提出。” 她不能自私的将这么多人都绑在自己一条船上,白大人与父亲只是好友关系。 “令尊与先父乃是至交,先父临终所言不过两点,一是保护好自己生出了感情的容县,二是即使倾尽一切也要为顾将军翻案。” 顾洹对至交这个词又有了更深的认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知道的那些情感都太过于浅薄。 此下也不管脚伤了,她站起身,认认真真的对着白图行了个礼,停顿良久。 “你别这样,我只是看不惯为国家出生入死的人最后落得了这样的下场罢了。”白图连忙起身将她扶直,道。 顾洹面色未变,接着道:“不知我可否能去祭拜白大人?” 白图闻言又回忆起了自己当时的那些小动作,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等你的脚伤好了之后我亲自带你过去。” “没事。”顾洹摆摆手,毫不在意道。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有些光亮了,顾洹感慨了一句:“天亮了。” 白图点点头,道:“我先出去了,待会儿就过来。” 就在白图离开没多久,顾洹的房门便被敲响了,是毕明煦的声音:“子涟,你起了吗?” 顾洹还没来的及去开门,便听见他嘟囔道:“子涟这些日子肯定也没怎么休息好,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便让她再休息一下算了。”说着便是要离开。 她心中涌入了一股暖流,高声道:“我起了,马上就好。”说着迅速将自己整理好便走了出去。 毕明煦这些日子因为一直与百姓们待在一起,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穿过官服了,今日他穿着一身淡蓝色斜襟长衫,颇有种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本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的,是不是我的动静吵到你了?”顾洹一夜未睡,看起来有些憔悴,毕明煦一脸关切道。 “无事,今晚早些休息就是了。”顾洹浅笑道。 “刚刚白图已经来了,我想着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就打发他去前厅坐着的。”他开口道。 两人便说着便走进前厅,白图竟还换了身衣服,看起来挺精神的,一见到两人便站起了身,笑道:“起了?”毕明煦总觉得他的笑中似乎有些揶揄的意味,再看时却又没有看出来,便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没再纠结。 今日师爷跟着去梯田那边看进度了,是以只有他们三人,反正有个熟悉路线的白图在这里,也不怕走丢。 三人站在所谓的学堂面前,面面相觑。 顾洹往前走了几步,捻起了一根蛛丝,回头问道:“这便是学堂了?” 白图也没想到学堂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却也只能沉默的点点头,咽了下口水,道:“这么些年也没人来 维护,这样也算是还可以了,至少有梁有顶。” 话音刚落,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框竟是直接掉落了下来,重重得砸到了地上,掀起一阵阵灰尘,顾洹迅速抬手蒙住了口鼻,但因为脚伤的原因并没有完全避开,整个都被灰尘掩盖住了。 “咳咳。”顾洹还是吸入了些灰尘,发出了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另一只手不住的挥动着,想要将周围的那些灰尘扑开。 白图也没想到那门框这么不结实,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落在了地上,那些飘扬的灰尘让他望而却步。 毕明煦很快就反应过来,赶忙去将仍在剧烈咳嗽的顾洹拉了出来。 “咳咳,你没事。”他也吸入了些灰尘,咳嗽着问道。 顾洹咳的眼眶都红了,因为喘不上气,是以两颊都憋的通红,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三人退出了许多,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这学堂重修应该是个大工程。”顾洹的嗓音都有些嘶哑了,她看着那边四面漏风的学堂,一脸无奈。 粮食问题的解决刚刚开始,现在教育问题也要提上日程了。三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苦涩与坚定的神情,相视一笑。 “这里位置选择的确实不错。”顾洹这次学聪明了,没再靠近里面的建筑,就在外面围着绕了一圈。 学堂位于县城的一角,与县城中接壤的也是一片居住的地方,是以不会有什么吵闹的声响,另一边则是靠着一座山,山上树木茂盛。 “之前准备修建学堂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了,山上没什么凶猛的野兽,以防万一,我们还沿着山势做了围栏。”白图解释道。 顾洹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牌匾,没忍住问了句:“确定那围栏都还是好的?” 白图默然,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确定。” 顾洹闻言微微嘴角微微翘起,道:“没事,找些人再将围栏休整休整。” 第两百一十一章 心情甚佳 “地方还挺大的。”顾洹绕了一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就是年久失修,这些木头都已经腐了,未来这里待着的都是些孩子,一定要保证建筑的安全。” “我倒是认识些做房子的,明日找人来这里看看,这些便都拆了。”白图一直认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叫问题,十分大气的开口。 “白家是有多少家产,养出了你这么个散财的性格?”顾洹揶揄道,“国家不是没钱,等本官先试着去申请些银钱。”她说的很是轻松,但三人都知道,国家虽然有钱,但愿不愿意在这个小小的容县花费又是一个问题,更何况之前梯田的修建就已经拨下了一笔不小的款项。 “不如这样?我们少修建一部分的梯田,将那笔银钱用来修缮学堂。”毕明煦突然开口道,这话引来了两人的目光。 “继续说。”顾洹看着他的眼睛,温和的鼓励道。 “那些由我们出资修建的梯田可以继续按照之前的方式来租借。他们现在也知道了可以有土地,而且白家不会再去低价出售粮食。如何生存是现在最需要思考的问题。我们可以将那部分没有修建的山地分给愿意自己想办法开垦的百姓,从官府中拨一部分人去帮助他们,可以节省下不少开支。”毕明煦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顾洹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直到听完,眉眼弯弯道:“确实是个好办法,我们也可以将那部分土地以贩卖的方式卖出去,价格定的低一些就是了。” “阿煦,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去办可以吗?”顾洹看着他,认真的开口道。她这些日子发现毕明煦的心理有了一些变化,就连刚刚说出自己的想法时都有些不自信,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他本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一定不负所托。”毕明煦自然是应了下来的,他从高中开始大部分时间都跟在顾洹的后面,她能力之强有目共睹,久而久之他也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白图思忖了一下,抬头道:“说起来,修建梯田白府给出去的银钱你们也不必觉得亏欠,毕竟长久看来,我是赚了的。朝廷拨下来的款项也有限,可以用在其它的地方。”他等了顾洹很多年,想要她出现自己能离开容县,但离开容县的期待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渐渐消磨,直到现在又重新升了起来。 顾洹看着他,琉璃色的眸子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而京城那边,戚衡的处境确实说不上多好。恭亲王因为那些事情留在了京城之中,他还要为他编出违背礼制的名头。科举舞弊一案在处理了几个官员祗候也就不了了之,他明知道越丰极有可能是幕后之人,但没有证据,他也不能做一个生杀随心的“暴君”。 顾洹来信请求拨款的事情他是赞成的,但以越丰为首的那些官员以容县只是个蛮荒之地,没有必要大费周章为由不愿拨款。后来在部分大臣的劝说下松了口,但愿意给出的数量并不多。 他知道,这些人恨不得让顾洹永远留在那里,毕竟她是他的左膀右臂,若是失去了对他来说也是个重创。但戚衡不愿,大规模的动工是极其需要资金的,无论是工具还是雇人,他不愿意让顾洹在这里卡住,即使她已经有了解决的好办法,甚至对这边的财政支持需求甚少,但还是从自己的私库中拨出了不少银钱。 他摊开来顾洹那边送回来的信,前面意料之中的都是些公事,但不得不说那些想法都很棒,他仿佛能够看到自信的顾洹在自己的面前侃侃而谈。将这方式默默的记在了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明天又是要跟朝臣们斗智斗勇的一天。 但看到最后的“别亦良久,甚以为怀”之时,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将那封信件摊放在桌上,戚衡左手撑在耳侧,右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扣了两下,凝视着那短短的八个字,倏然笑出了声,回荡在有些空荡的大殿之中。 想要提笔写封回信,又觉太过急切了些,索性放下了已经蘸了墨的毛笔,将信件小心的叠好放了起来,想着待明日的商讨出了结果再跟着好消息一起给她送去。 次日早朝,众人发现自顾大人走后一直显得心情不佳的陛下看起来有些愉悦,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臣斗胆一问,陛下今日心情甚佳,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能这样问话的大人胆子都是大的,其它的大臣们皆是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的只想当个透明人。 “不可说。”戚衡也没生气,只淡淡的回了句,那位大臣见陛下没有分享的意思,自然是不敢再追问的。 “有人上了个奏折,朕觉得确实是个问题,便想着请诸位大人一同想想法子。”他抛出了这样一句话。 “请陛下明示。” “从这次的科举考试来看,我朝还是有不少有才之士。但有人指出了问题,说这些士子们大多都是家中富裕的人家出来的,都是家中请了先生一一教学的。而那些寒门子弟,无处求学,不少有天赋的人被日复一日的老左消磨掉了天赋,流失了不少人才。”戚衡不紧不慢的开口。 “可是我朝学堂的覆盖面不是已经很广了吗?怎么会出现想读书却无处去的学子?”有大臣疑惑到。从先帝开始就已经重视起了这方面的问题,更是大张阔度的在全国范围内建起了不少学堂。 戚衡自然也不会去否认这一点,点了点头,道:“学堂的数量的确不少,可是空有一间屋子,里面没有能传道授业解惑的夫子,这学堂不过是个表面功夫罢了。” 他终是点出了今日想要说的问题。 下面的大臣闻言纷纷小声的开始讨论。 戚衡接着问道:“诸位大人久居高位,有一直在富庶的京城中生活,想必是从未发现过这样的事件?” 第两百一十二章 一唱一和 他们都沉默了,在场的的确有从寒门出来的人,但也确实没有想过这一点,或是说在为官之前还想过,后来发现自己无能无力便也不了了之。 这也是戚衡最欣赏顾洹的地方,她出生寒门却自带着一种不屈的志气,愿意去接触并解决这种底层的问题。 一个国家的建立不仅仅需要上位者的决策,因为他们毕竟是少数人,而那些普通百姓才是大多数人,是一个国家的地基。地基打好了国家便能稳固发展,地基不稳,大厦将倾。 “微臣以为,不如从当地挑选些有学识的人去当这个先生。” “诸位大臣以为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戚衡没有直接表明自己对这个建议的看法,而是反问道。 见无人回答,他轻笑一声,道:“说的好听些便是为了兼济天下,说的难听些就是想身居高位。” 有几位大臣闻言涨红了脸,以为无人察觉的看了眼高高在上的陛下,便迅速低下了头。 傅倡注意到了那些人的反应,脸上挂着淡薄的笑意。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被人明确点出来了便做出了一副被侮辱的样子,好事当真是给这些人做尽了。 “陛下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过了,诸位大人不过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罢了。”越丰沉着脸开口道,他也是这样一点点爬上来的,身居高位最容易起疑心,是以他闻言便疑心戚衡这是在暗讽自己,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果然,话音刚落,便感觉到周围投来了几束感激的目光,下巴都极为细微得向上抬了一些。 戚衡也不恼,闻言道:“即是如此,朕已经指出来问题,是要各位大人提出建议的时候了,诸位可畅所欲言。至于刚刚那位大人的建议。”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哪位大人,便见他紧张的额角都有些湿意,也没再为难,“想法不错,但有学识却不想科举之人少之甚少,此举不可行。” 诸位大人这才理解戚衡刚刚说那话的意思,又沉默了。 “恭亲王刚刚听起来好像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戚衡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刚刚被越丰坑了一次,现在自然要坑回去。 他脸上挂着十分友善的微笑,看不出来一点针对的意思,像是真心实意的求教。 越丰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骤然被问到这种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自嘲的笑道:“微臣愚钝,一时倒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 “这样。”戚衡点点头,没再追问,至少下他面子的目的达到了。 “陛下。”毕大人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得到戚衡直接说话的意思之后开口道:“近日会试基本上都已经结束了,只殿试还未进行。会试的名次也都已经公布了,不得不说,我朝能人确实很多,只能优中择优,不在名单内的也有许多很优秀的人,微臣以为不如将这些人派到各处去当先生,当然,我们可以给予一定的帮助措施。” 许多人闻言竟也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 越丰默不作声的看了眼戚衡,心里清楚,这哪里是年事已高的毕大人提的,分明就是戚衡借他的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罢了。 “微臣以为丞相大人说的很有道理,进京赶考其实也是件耗费财力物力的事情,有不少寒门子弟可能这一次落榜之后因为家境的原因再难来京赶考,让这些人才流失了未免太过可惜,倒不如遵循他们的意愿,将愿意去各处学堂做先生的人名单登记下来,每月发放一些银钱,再补贴来回的路费。”有大臣也十分赞同毕大人的说法,附和道。 戚衡故作忧虑地微微皱起了眉头,道:“这样真的可以吗?那些士子们真的愿意?要不其他大人再提些意见。” 部分大臣闻言急了,他们本就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又怕这件事情会牵扯到自己,现在听到了这样一个对自己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坏处的法子,不知道又多愿意,反正国家的钱也不是他们的钱。 “微臣以为毕大人的法子甚好,家境好些的人不需要如此,家境差些的人就是不愿意原因也只有那几个,几乎都是家人。不如允许带上家人,每处拨上些空余的土地,也算是让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又有大人开口道。 戚衡点点头,道:“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傅倡在一旁听了个热闹,也开口道:“不如我们规定个年限,科举三年一次,便三年一轮,若是三年后愿意继续留在当地做先生的,朝廷便直接提高些俸禄,或是干脆直接设置这样一个官位,就叫先生。当然,这俸禄也不是白拿,我们每年进行考核,包括对学子的询问,通过考核的才能继续留下来。” 诸位大人闻言陷入了沉思,设置一个新的官位牵扯甚广,有不少人都在思索着这件事会对自己造成的影响。 “既然诸位大人都没有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着户部尚书起草相关事宜,务必尽快实行发布。”戚衡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专门卡在他们开口之前一锤定音道。 大臣们即使有些有了其它的想法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只能选择闭嘴。 御书房中,戚衡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傅倡,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让他进来,并且告诉他今日之事是顾洹提的意见了。早上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他提前给毕大人传递了消息,没想到傅倡也表现的那么好。 “所以我真的佩服顾洹。”他总算是说完了所有的话,眼中亮晶晶的看着戚衡。 “傅倡,你觉得要不要想办法将强身健体的武术也带到学堂中去?”戚衡刚刚看着他那么久,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个想法。也许不是突然出现的,只是突然想起了顾洹单薄的身形罢了。 傅倡一愣,道:“不是有专门的学武的地方吗?”学武不是一般家庭负担的起的,师父也难请,但京中是有专门设置的学武场的,毕竟京中贵人多。 第两百二十一章 交换秘密 戚衡微微眯了眯眼睛,接着道:“那顾洹有什么秘密吗?” 顾洹仍旧歪着脑袋的,她喝醉了,听到一句话还要反应一下才能想起来意思,到想起来的时候她猛地抬头,大声道:“我知道顾洹有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是什么呢?”戚衡缓缓的诱导着醉酒的她,没有一点负罪感。 却发现她一听到这个问题便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甚至还望往后面退了一些,也不再说话了。 戚衡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己确实是有些着急了,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硬起了心肠,道:“我也有个秘密,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拿秘密来换。”像是逗小孩子的语气,不过顾洹现在的反应与思考能力与小孩子相比倒也差不了多少。 顾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眼中仍带着些小心翼翼,但要说什么过于防备却是没有了。 “我的秘密比较厉害,你必须要拿两个秘密来换。”她一脸傲娇的开口道。 戚衡原本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正事,去没想到会是讨价还价,嘴角微微抽了抽,无奈道:“我这里真正能谈得上是秘密的只有一件事,男不能编出一个秘密让你听?” “不要,我要听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小秘密,其它的都不行。”喝醉了的顾洹很是有原则,有些执拗的开口道。 戚衡却是笑了,自己跟个醉酒之人探什么话,便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我用两个秘密换你一个秘密。” 反正她醉酒的厉害,醒来之后肯定不会想起来醉酒时说过的那些事情。他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却没想到醉酒的顾洹更为难缠,也并没有多好糊弄。 “那你先说。”顾洹执拗道。 “为何我先说?”戚衡反问道。 “因为是你先问的,你先说一个,我再说一个,你再把另一个也说着。”顾洹就差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了。 戚衡没再说话,就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的顾洹泄了气,垂头丧气道:“好,那我先说。” 说着对着戚衡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他一一照做。 “我跟你说,”她凑到戚衡的耳边,小声道,浓郁的酒香就喷洒在戚衡的耳畔,他屏气凝神,听着那个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 “其实我……哇”顾洹还没有说完,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戚衡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却在看到顾洹差点摇摇晃晃着倒下去的时候还是过去将他扶住了。 两人刚刚的距离太近了,身上都粘到了秽物,戚衡的脸已经黑成炭了,迅速将自己的外衣脱掉丢在了一旁。 眼见着顾洹还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样子,摇摇晃晃的走回去准备坐下,他皱着眉伸手想要将她弄得有些脏了的外衫脱掉,却被她啪的一声将手打开:“不许动!” 戚衡看着自己手背上哪一抹明显的红痕,暗自咬了咬牙,此时此刻只想彻底将顾洹丢在这里不问不问。 只是看到她坐在那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又一阵的发软,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大牢外面,还是走了过来。 他放低了身段,蹲在顾洹的面前,与坐着的她保持着平视的状态,轻声哄道:“洹洹乖,你看,这块衣服的料子弄脏了,我们就把外衫脱掉好不好?”顾洹迷迷糊糊的坐着,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但一听到这话就又精神了,警惕道:“不要脱衣服!” 戚衡竟一时不知道该夸赞她洁身自好还是该说她矫情了,同是男子,换个衣服都不肯。 他狠狠心,起身便是要离开,脚后却传来了一阵拉扯的力量,他回头一看,蹲在自己身后可怜兮兮的扯着自己衣摆的还是顾洹。 “你别走。”顾洹低声道。 戚衡看了看她因为紧张且用力而泛红的关节,心里还是一软,真准备蹲下来说什么,便在下一秒后悔自己没有在刚才走的快一些了。 因为顾洹又吐了,这次真的是一塌糊涂,两人身上全是湿漉漉的酒水,他现在十分后悔,为何要选择灌醉她这一条路。 这下顾洹也觉得身上湿漉漉的有些不舒服了,皱着眉头扯了扯衣襟,见没有拉开便没再管,直接往另一边一躺,四仰八叉的便是睡了过去,只留下青筋暴起的戚衡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意。 地上睡着的人毫无防备,呼吸平稳极了,没有一点闯祸了的自觉。 戚衡黑着脸直接伸手将她的外袍脱掉,随后直接弯腰将她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怕她又吐了,还特地注意了一下不会压到胃。随后快步离开了这个满是酒气,一片狼藉的牢房。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不想来这里了。 他又没将她带出天牢,毕竟她现在贪污受贿可谓是证据确凿,这里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外面才是真的危机四伏。 顾洹睡得没心没肺的,只是身上的衣服可能确实是裹得有些不舒服,她皱着眉头又扯开了一些。 戚衡轻哼一声,刚刚不还是一副矜持的样子,现在就在这里扯衣服了?莫不是对那个叫白图的男人便是如此。他及时停止了自己危险的想法,这些日子顾洹不在身边,他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些什么,又重新思考了两人的关系,在收到顾洹的那封回信时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他不愿去想象顾洹未来给心爱的妻子叙述思念的样子,一想到她会穿上新郎官的衣裳去迎娶一位新娘,他就有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知道,这种感觉可能就是爱,这个坚韧赤诚的男孩子已经一点一点的占据了他的内心。最开始他看着她鲜衣怒马,以为自己是执棋者,现在才发现自己早就成了局中人。就算这条路走下去遍地荆棘,他也要拉着顾洹一起走下去! 戚衡的眼神越发执拗,看了一眼床上无知无觉的人,也没管她,自己先换了一身干净且跟刚刚一模一样的衣服。再回头时便见窗户上睡着了的人衣冠不整。 第两百二十二章 不是受伤 戚衡微微皱眉,转过身准备在衣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衣裳先给她换上,却在准备拿出一套白色的寝衣时顿住了手。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抹白色,她穿着的最贴身的衣物不是已经被她扒拉开了吗?那么那一件是什么?看漏出来的那块形状,好像是与绷带有些相似,又是在那个位置。 莫不是她受伤了?可是他不是让傅倡保护好她的吗?怎么会受伤,还是伤在那个很容易致命得位置? 戚衡接着手上的动作,将那件衣裳拿上便转身丢在了床上,快步走到顾洹的身侧,想要再次确认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 只是她刚刚翻了个身,现在是趴着睡得,只有一张脸是对着他的,是以他看不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地方。 不过若是那里缠的真的是绷带,后面也应该会有的。 这样下想着,他又伸出了手,轻轻的搭在了顾洹的背上,手下是与皮肤不同的布料触感。 这下他也不管顾洹怎么睡的了,直接将她翻了过来,解开了已经散乱的不成样子的衣襟,露出了里面缠着绷带的胸膛。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明明都已经准备好了去走一条最艰难的路,可在半路上突然发现那些坎坷都是假的,这其实是一条康庄大道。 戚衡不是傻子,刚刚还能说那是受伤了。他也是傻,要是她受伤了傅倡今天复命的时候就应该告诉自己,但他并没有。 他红着耳根将拿出来的干净的衣服搭到了顾洹的身上,她嗒了下嘴,睡得更沉了。 戚衡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突然轻笑一声道:“小骗子。” 从前的种种在他的脑海里整个过了一遍,无论是瘦弱身躯上坚硬的肌肉,还是在那时的扭捏,甚至是上次他无意中在她房中发现的那个东西,当时真相信了说那是包扎伤口的,可现在想想,那能包住什么,应当也是什么女人家的物件。 他的内心可以说是惊涛骇浪,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风平浪静,男女都可,只要是她就行了。只是他又想起了被关在另一边的白图,内心的醋味更甚,深深的看了眼顾洹,便离开了这里,径直走向了关押白图的地方。 出来时还不忘看了眼角落,晚上的时候那里有别人的人,之前也是看到他不在了才敢将顾洹抱到房间里去。 高处不胜寒,他坐在高位之上,接受所有人的目光,同样也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帝王的感情是软肋,是不能为人知晓的软肋,他现在还没有把握能保证她在被人知晓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就只能与她保持着距离,至少是在外人眼中。 白图正在牢房中闭目养神,这些日子他被晒惨了,而且傅倡似是看他不爽,几乎处处针对于他,他已经有几日没睡好觉了。 耳朵微动,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绣着五爪盘龙的衣摆,再往上,便看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陛下深夜来此,可有什么事情?若是为了在下贿赂顾大人一事,您怕是要失望了,在下没有做过的事情定然是不会去承认的。”白图不卑不亢道,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对于戚衡他是有一点怨气的,虽然杀了顾将军的是他的父亲,但自己这么多年的生活总要有个发泄的寄托,不巧,他就记住了戚衡。 “说,接近洹洹有什么用意?”戚衡直接问道,丝毫没有在他的面前掩饰自己对顾洹的亲昵。 白图自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心中对眼前的帝王有了个新的看法,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看到了喜欢的人身边出现了其它人,可是顾洹是个男人呐。他微微垂下眸子,掩饰掉眼中震惊的眼神,淡淡道:“在下能有什么用意,不过是佩服顾大人的能力罢了。” “县衙重地你为何能随意进出?”戚衡接着问道。 “之前的县令白大人是在下的义父,从那时起我便能在县衙之中随意进出。”白图冷声道,特别是想起来就因为他的一次紧急召回,顾洹没来得及去祭拜白大人,他心里更是愧疚,若是那日自己没有做那个陷阱,顾洹也不会扭伤了脚踝,也不会在去祭拜的途中临时返回,更不会在之后的事情里拖着只病脚忍痛四处奔波。 戚衡闻言皱起了眉头,他这些年对容县管理的确实不多,这说法也是第一次听到。 “白大人,前朝的那位将军?”他想起来了这个名字,就是之前跟估计将军很好的那一位,本有着十分美好的未来,却因为他的事情收到了牵连,离开了繁华的都城,去了个小城镇,确实没想到他还有了这个义子,而且看样子对容县的帮助很大,或是说对这次的顾洹的上任以及处理政务帮助很大。 白图点点头,应了声:“对。”一遍说着一遍观察着戚衡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心里有些疑惑,难道他对这一切真的是完全不知道的状况吗。 若真的是这样,那他的境遇应当也不会很好,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先帝都没有提前跟他说明。当时我朝最有名的两位将军便是顾兆顾大将军和他的义父了,只是在那一年,这两位将军一位牺牲,一位自请告老还被拒绝后索性不管她们如何叙说了,直接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要么直接告老还乡,留些田地什么的足够自己度过剩下的日子就行,先帝也同意了,给出的确实容县那么个遍地山匪的地方,最后又在利用了义父一次。 当时这事在京城中也算是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好一阵子才在安抚只下恢复了平静,只是他们都还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戚衡听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眼神都有些不对了,就直勾勾的而看着白图,过了会儿才突然道:“不管你接近她的原因是什么,朕不希望她会被连累道。” 白图反问:“请问英明神武的陛下是用什么身份在与我说这样的话的??” 第两百六十四章 固若金汤 戚衡点点头,道:“确实是被抓了,只不过后来又跑出来了。” 白图嘲讽道:“本以为贵国的军营固若金汤,确实没想到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首领吃了个这么大的亏还被嘲讽了一句,当场就气得吐了血。 戚衡有些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放眼望去,整个局面都已经被他们的人给控制住了,此时所有士兵都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顾洹抬头看向他,见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神圣不可侵犯。 “你怎么来了?”战争可以说是已经结束了,敌国已经写了降书,表示愿意永远俯首为臣。他们几人也都回到了主帅的营帐之中。白图一眼便认出来了顾洹,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京城中没什么事情,对这边有些放心不下,便想着过来看看。”顾洹脸不红心不跳得说着谎,完全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戚衡才来的。 “这样啊。”白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中分明是看戏的神色。 戚衡轻轻得叹了口气,知道顾洹是还在赌气。便遣退了几人。顾洹本来准备与他们一同离开,却被戚衡拦住了。 “还在生气?”戚衡轻声问道。 顾洹其实也想明白了,戚衡那般也是因为担心自己,但就是觉得心里有个坎过不去,便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来这里是因为担心我,我知道。”戚衡柔声道:“可是你孤身涉险,我也会担心你。” “我知道。”顾洹轻声道。 “那为什么还会如此?”戚衡挑眉问道。 顾洹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是自己的心里还在别扭。之前在京城中听到他失踪的消息时想着不管如何,她要他们在一起就行,现在真正面对面了,她却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出口了。 索性没再说这件事,提起了其它的话题,道:“陛下接下来作何打算,是直接班师回朝吗?” 戚衡没有回答,顾洹在问话时已经抬起了头,被他盯得有些心虚,下意识的便想要将头扭开,却被戚衡伸手阻止了。 他知道她心里还藏着事,他也不希望因为双方的互相担心让她的心中留下芥蒂,便一脸认真的开口道:“不管你在想什么,放心的告诉我好吗?” 顾洹微微垂眸,用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看着我。” 她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他,被他深邃的眼神吸进了神思。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没什么。”事在临头,她又下意识的退缩了。 戚衡不赞同的看着她,道:“畏畏缩缩的可不像是叱咤风云的顾大人。” “我没畏畏缩缩的。”顾洹反驳道。 “那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或是你在害怕什么?”戚衡第一次这么耐心的对待一个人,甚至觉得这理所应当。 “是因为我对你的情感吗?”见顾洹一直不说话,戚衡索性开了话头。 “你!”顾洹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 “这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爱你,仅此而已,你不需要有什么困扰。”不管怎样,你最后的选择只能是我。戚衡将自己有些偏执的想法按捺在了心底,面上漏出的是一片真挚。 顾洹沉默了。 他也不着急,维持着这个姿势等着她回答。 “知道您失踪的那一刻,我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来找你。”顾洹想要尝试一次,颤颤巍巍得探出了第一步,戚衡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的行为有一点点不妥,她便会像一只蜗牛一样迅速收回自己的触角。便十分耐心的等着她继续开口。 “我那时才意识到,我对你也动了感情。” “当时我就想着,若是您能平安,我们在一起了又如何。”她在戚衡鼓励的眼神下渐渐敞开了心扉。 “陛下身份尊贵,会有后宫佳丽三千。微臣只是很平常的一个人,怕担不起陛下的喜欢。” 眼见着顾洹又有了退缩的念头,戚衡直接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一字一句道:“不会有三千佳丽,朕又不是靠女人坐上的这个位置,有洹洹一人便已经足够了。” 顾洹见了不少曾经海誓山盟后来却相互折磨的夫妻,但听见戚衡说这话时心中的悸动是骗不了人的。 “陛下的话,微臣记住了。”顾洹终于勇敢的踏出了这一步,缓缓的将手抬起,回应了戚衡的拥抱,执拗得开口道:“微臣执拗且小气,若是您之后真的遇到了别人,跟我说实话就行,不要骗我。” 戚衡微微蹙起了眉,将她松开了些,看着她的眼睛道:“君无戏言,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嗯。”顾洹点了点头,不知道信没信。 戚衡默默的将这事记在了心里,他清楚,有些事情只有经过时间的洗礼才能真正证明,他会用未来的所有时间向顾洹证明自己的真心。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顾洹红了脸颊,有些别扭得将他推开了,道:“这里还是在军营之中,这样搂搂抱抱的不合适,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会影响陛下的声誉。” “顾大人真的是怕影响朕的声誉吗?”想起她身边的那些男人,戚衡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带着些危险, “陛下,微臣现在还是男子的身份,您在外还是与微臣保持距离的好。”顾洹义正严词道,话里话外都是在为戚衡考虑。 戚衡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带着些怨念,她全当自己没有看见,道:“微臣去看看傅将军,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可好了。” 说着便匆匆的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帐篷。 戚衡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默默得攥起了拳头,想到了什么也跟了上去。 “真巧,顾大人也来看傅将军?”戚衡走进傅倡的帐篷,挑眉看着正站在傅倡床前的顾洹道。 顾洹嘴角抽了抽,脸上挂上有些虚伪的笑意,道:“是很巧,陛下也来看傅将军了。” “傅将军为国重伤,于情于理朕都应该来看看的。”戚衡脸上挂着十分官方的笑。 两人之间似乎是君臣的相处方式,却又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第两百七十章 早已猜到 顾洹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看了一眼两人仍牵在一起的手。 卓静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红着脸解释道:“刚刚事态紧急,冒犯了。” 顾洹扯起了唇角,道:“我理解,多谢卓大人了。” 卓静婉摆了摆手,道:“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我现在也是应该的。” 随后又有些担忧的开口道:“大人,您这些日子出门最好还是乘坐马车,不过等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了就好了,想必也要不了多久。” “你就不怕顾兆顾将军真是他们说的那种人?”顾洹看着她,突然问道。 “我不相信,顾大人这么好,您的父亲一定也是好人。”卓静婉一脸认真道。 “谢谢。”谢谢你在这个时候仍旧选择相信。 “您今日跟我说了两声谢谢了,就没有点实际上的表示吗?”卓静婉知道顾洹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便故意玩笑道。 顾洹哑然失笑,道:“那不如请卓大人吃顿饭。” 卓静婉的眼睛一亮,道:“好啊。” “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你最好别与我扯上关系,等这件事情结束。”这样善良的姑娘不能被自己连累了。 “我不在乎,大不了不去酒楼那种地方。”卓静婉爽快道:“您也只有现在可能还有些时间了,若是等到这件事水落石出了您肯定又很忙。” 顾洹看着眼前的姑娘,心里有些感动,表现在眼中便成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卓静婉觉得自己都要被她的目光给吸进去了,连忙扭头避开了些她的目光。 “既然卓大人都不在意,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家中正好有人做饭还不错。”顾宅就在这里不远处,过去应该不会被什么人看到。 她这样想着,便将卓静婉带到了家中。 只是一回到家中他便发现似乎又客人。 “奶奶?您怎么来了?”顾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梅老夫人,一脸惊喜道。 老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只是在看到她身后的卓静婉之后才柔和了一些,问道:“这位姑娘是?” 顾洹连忙介绍道:“奶奶,这位是卓大人,帮了我不少忙,今天就想着请她来吃顿便饭。” 随后又给卓静婉介绍道:“这位是……”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老夫人开了口:“为官的女子,想必就是卓静婉卓大人了,老夫早便听说过你了,今日一看果然聪明伶俐,来来来,坐这里。” 说着便招呼着她坐下来。 卓静婉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了一眼顾洹,她自然能看的出来这位老人对顾洹的意义。 “别管那个臭小子,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老夫,若不是老夫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她说着还瞪了一眼顾洹。 顾洹有些无奈,连声道知道错了,还吩咐着阿陶多做一些饭菜,今日有客人。 阿陶连忙去了厨房。 “卓丫头可有婚配了?”老夫人拉着卓静婉的手问道。 她看了一眼顾洹,道:“暂无婚配。” “正好,她也没。” 顾洹总算是看明白了梅老夫人的意思,连忙开口解释道:“奶奶,卓大人未来的路还长,不该绊在婚姻上的,再说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能连累了人家姑娘。”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这事早晚能水落石出。不过你确实是配不上卓丫头。”老夫人看了一眼顾洹,随后又笑着转向了卓静婉。 卓静婉也看出了老夫人的心思,原本心中还有些雀跃,但在听到顾洹的辩解之后便有些低落了。 顾洹想着自己还是早日跟奶奶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骗来的感情终究是不长久的。 眼见着两人聊得火热,顾洹也十分识相得没有去打扰,悄悄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还攒着一些公务没有处理,她这个时辰本不应该在家的,但现在去上值又不合适,会给戚衡更大的压力。 “来福。”她开口将来福唤了过来,道:“这些日子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明日便去帮我告个假。” “您怎么了?”来福有些担忧的看着顾洹。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顾洹的语气十分平淡,听起来确实是没什么事情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外面的流言愈演愈烈,但她不能让戚衡再为难下去了,他的雄心壮志不应该绊在这件小事上。 “臭小子,老夫很喜欢静婉这个小丫头,你可要好好把握着。”卓静婉刚刚在这里用完膳已经被顾洹送走了,她刚回到房中便听到老夫人来了这样一句话。 顿了一瞬,屏退了身边的人,才开口道:“奶奶,有件事我一直瞒着您,没跟您说。” 梅老夫人含笑看着她,问道:“怎么,是有别的心上人了?” 顾洹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不是,盯着老夫人的眼光咬着牙道:“其实,其实我是位女子。” 本以为老夫人会震惊,会失落,会愤怒,却没想到她面不改色。 “您不生气吗?”顾洹疑惑道。 她含笑起身,摸了摸顾洹的头,道:“奶奶早就知道了,就是在等着你主动与我说。” 顾洹微微张着嘴,有些讶异。 “你义父之前就跟我说了。”她解释道,看向顾洹的目光越发慈爱。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顾洹心里一酸,眼中瞬间泛起了些晶莹。 “谢谢奶奶。” “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也许年轻的时候她确实觉得男孩子好,但现在年龄大了,也看开了不少,男孩女孩都一样,更何况她家这个丫头比外面许多男子都厉害。 “可需要奶奶帮忙?”她问道。 顾洹坚定的摇摇头,道:“奶奶,这件事我能解决的。”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所以当初才会突然换了自己的马具。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之前看到那枚令牌的时候就猜到了。” 第两百七十一章 深夜刺杀 顾洹将头埋到了老夫人的怀里,闷闷的开口道:“那您刚刚还给我拉郎配。” 老夫人笑了,道:“静婉确实是个好孩子,老夫也不建议再多个姑娘,不然怎么说你配不上人家呢?” 过了一会儿,顾洹彻底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老夫人叮嘱了一句,让她若是遇到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硬抗,大胆得来找她们,家人不是有福同享有难独自扛的存在。 顾洹将老夫人送回了梅宅,又去跟大哥和大娘打了声招呼。这才回了自己的家中。 此时天已经黑了,阿陶将洗澡水都已经给她放好了。 后半夜,一个身穿着夜行衣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寂寥的街道上。 她顺着之前的影响,悄咪咪的来到了御史府的外面。上次没有好好得搜过他的卧房,里面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只是白日里目标太明显,她便想着晚上潜进去,等明日他上朝去了再偷偷得找。 只是顾洹还正观察着那堵墙的时候突然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些不对,便迅速得转过了身,便见后面不知何时已经围上了不少的黑衣人,手上的利剑反射出清冷的月光,一双双漏在外面的眼睛里全是冷意。 顾洹默默得在心里发誓,下次再也不一个人大晚上得跑出来了,每一次都会遇到刺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运气太好了。 “说,这次又是为什么要来杀我?”她面色沉静,像是完全放弃了抵抗。 “怪你知道的太多了。”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开口道。 顾洹闻言指了指身后的大宅子,微微挑了挑眉,道:“这位大人让你们来的?” 他们没再说话,直接冲了上来。 顾洹早在刚刚问话的时候就已经从旁边找出了一条逃生通道,见他们没有继续“寒暄”的意思,便直接钻了出去。这边是一处处有些蜿蜒的小巷子,她体力确实差一些,但对这边的地形也提前了解了一些,熟门熟路得将那些杀手引到那种死路,而自己又顺着另一条路离开。 只是她显然忘记了这里有些围墙并不是很高,她爬上去会有些艰难,但并不意味着那些杀手也是。 顾洹看着眼前墙上站着的男子,默默的后退了一步,转身又准备跑,便见后面的墙上也站了同样的一个装扮的人。 她被包围了。 “你们这样挺不公平的。”她撇撇嘴道。 那些人没再跟她废话,也没有给她再逃跑的机会,直接跳了下来。 顾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只是这样说起来还真有些舍不得戚衡。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正准备大声唤些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从暗中突然跳出来了两个人,三下五除二便将着些杀手们打倒在地。 顾洹看着在月光下反射出光芒的面具,有些激动地唤了一声舅舅。 洛远闻声回过头,漏出来的那边嘴角处仿佛嵌着丝寒意。 顾洹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欢迎舅舅?想跑?”洛远一步一步的朝着顾洹走过来,白图就懒洋洋的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顾洹陪笑道:“怎么会,只刚刚跑的太久了,腿有些软。” “这样啊。”洛远点了点头,就当顾洹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他抬手便拍了下她的脑袋,厉声道:“手无缚鸡之力还敢这么大晚上得在外面跑?” 顾洹抬手捂住自己被打疼了的脑袋,默不作声。 “舅舅说错了?” “没。”顾洹的声音有些沉闷。 “要是舅舅今天来的不及时,是不是就永远看不到你了?”洛远对于顾洹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的表现十分生气。 “白图那边的势力呢?你为何不用?”洛远这些日子跟白图一起,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事出突然,没来得及。”顾洹绝对不可能承认说是自己怕拖累他们。 “回去再跟你算账!”许是差距到夜风有些凉,又或许是看到顾洹没忍住打了个寒噤,洛远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提着她的衣领便回了顾宅。顾洹之前便将自己的住址给了他。 院中的几人早已经休息了,是以并未注意到房中突然出现的几人。 “下次还敢不敢一个人出去了?”洛远的表情仍旧十分严肃。 顾洹自然不敢告诉他其实暗中是有人在保护自己的,刚刚自己见从他们的嘴里套不出什么消息了,便准备将他们叫出来了。但那些都是戚衡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与戚衡之间的关系。 白图似乎知道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一点都不心虚得瞪了回去。 “不敢了。”她十分乖巧的回答。 并迅速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洛远,道:“舅舅,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洛远的神色这才好了一些,他也是在来时的路上听说了京城里的事情,拼尽全力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现在心里也在一阵阵得有些后怕。 顾洹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得与洛远和白图说了一遍。 洛远轻轻得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些日子你便在宅子里好好休息,这件事交给舅舅就好。” 顾洹下意识的想要说自己也能帮忙,却被白图不动声色得挡住了,道:“你放心,我会帮着舅舅一起的,你安心休息就好。” “白图,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要与洹洹说。”洛远突然开口道。 白图一怔,若有所思得看了一眼顾洹,便离开了,还贴心得带上了门。 “说,你与戚衡之间是什么关系?”他直接问道。 顾洹一愣,下意识的想要辩解。 却见洛远面不改色得补充了一句:“别说你们只是君臣关系,舅舅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顾洹看着他,还是点了点头。 洛远却是一副早就料到了的样子,淡淡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两百七十二章 太医上门 顾洹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舅舅的神色,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开口道:“就那次听到陛下失踪的消息之后,我突然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找到之后就在一起了。” 洛远轻嗤了一声,道:“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不住,你这眼光不怎么样。” 顾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为戚衡说话只可能会让局势更糟糕,便默默的在心里对戚衡说了声抱歉,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听着他的吐槽。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顾洹耳根一红,连忙道:“舅舅您别多想,我们没什么发展的。” 洛远闻言皱起了眉头,道:“我洛家的孩子,就算是女子也有多养几个男人的能力,怎么能就在这一颗树上吊死,肯定是要多试试的。” “舅舅,您别说了。”顾洹的脸颊都已经红了。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只是这些事情本该是由你父母告诉你的。”只是他们都不在了,他身为舅舅,自然要担起这个责任。 顾洹低下了头。 “谁在外面?”洛远突然看向了窗外,厉声问道。 顾洹闻言心瞬间提了起来,连忙走过去打开了门,便见戚衡正黑着一张脸站在外面,显然是听到了刚刚的大部分内容。她莫名的有些心虚,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洹洹都要养男人了,我身为第一个还不能过来参谋参谋?”这话明显就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甚至还带着些火药味。 顾洹皱起了眉头,连忙解释道:“舅舅他就是在开玩笑,你别多想。” “顾洹,若是大臣们今日强迫朕广纳后宫,你作何感想?”他没有试图用强硬的态度对待顾洹,而是放松了语气,引导她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一想。 顾洹闻言心一痛,下意识得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您是一国之君,身份尊贵,本就该开枝散叶的。” “他敢!”洛远沉着脸说了一句。 戚衡都差点被气笑了,看着不愿抬头看自己的顾洹,低声道了句:“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你来作什么?”洛远从房中走了出来,沉着脸问道。 “听闻洹洹病了,过来看看。”实际上是听到她晚上独自一人出了门,有些放心不下。谁知道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被一群人堵在了巷子里,正准备下去他和白图就赶过来了。 原本也放心了一些,却突然想着找顾洹谈一谈白天的事情,便在快到宫中时又扭头来了顾宅,却没想到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出。之前在洹河县也就罢了,那时两人还没有确定关系,现在双方都已经表明了心意,他就更生气了。 “我没事。”顾洹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件事,更心虚了。 “白图呢?”她迅速转移话题,在院子里张望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他刚刚就走了,正好在外面跟我遇上了。” 顾洹闻言暗暗得在心里骂了一句白图,明明看到了戚衡都不回来说一声。 “为何称病不去,你不会不清楚这样的后果。” “他们肯定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不想看到。”顾洹隐瞒了自己的初衷。 “顾大人是那种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吗?你不是向来觉得问心无愧就好吗?”戚衡哪里不了解顾洹的心思。 她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洹洹不想去就不去。”洛远皱着眉头说道。 “洛将军,您不会不清楚,她现在最不适合的就是待在顾宅中闭门不出。”戚衡面色十分严肃。 洛远被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好了!”顾洹低声吼了一声,道:“我就是不想去,你走。” 戚衡的眉心紧紧得挤在了一起,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洛远打断:“行了行了,你先走,洹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他侧目看向洛远,与他对视了几秒,没再继续劝,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是为了他。”洛远抬手将房门带上,回头看向顾洹,问道:“不想让他为难,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这种方式。” “舅舅,你都知道了。” “你这小脑袋瓜里存着的东西舅舅还能看不出来。”洛远恨铁不成钢道:“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值得吗?” “舅舅,他之前帮了我许多,就算是为了报恩,我也合该如此的。”顾洹看着他,一字一句执拗道。 他轻叹了一口气:“跟你母亲一个脾气。” 顾洹又在顾宅中呆了几日,整日就在房中读读书,练练字,倒也悠闲。但这般闲适的生活很快便被打破了。 “大人,陛下派了御医来给您看病了。”来福小心翼翼的说道。 顾洹闻言迅速放下了手中的书,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却发现一点都不像是个病人的样子,连忙钻到了被子中,侧身对着后面的人。 “大人,劳烦您把手伸出来,微臣为您把把脉。”太医小心翼翼得开口道。 顾洹有些病恹恹的,道:“大夫瞧过了,说是郁气凝结于心,忧思过度,这才会突然病倒。” “您就让下官瞧瞧,不然下官也没办法跟陛下交代啊。” 她终是伸出了一只手,太医细细的为她把着脉。 “那位大夫说的也没错,您这病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在下给您开上一帖药,您吃上一日便能好。” 哪里有这么神的药,很明显是戚衡为了逼她当值想出来的法子。 她却也没有办法拒绝,只好吩咐来福去跟着抓药。 这药她自然也是没喝的,只是隔了一日她便早早地就起了床,乖乖得去上了朝。 “顾大人病好了?” “可不嘛,看这面色红润的,一点都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呢。” “多谢诸位大人关心,太医的医术确实精湛。”顾洹面对他们的叮嘱面不改色的回答道,随后便走进了大殿之中。 众人见到她的神色都有些复杂,毕竟陛下派太医去给她瞧病都是前日早朝时众人有目共睹的,即使知道那很显然是个借口也没办法反驳。 第两百七十三章 私人情绪 “顾爱卿今日看起来确实是好了不少,太医说你是累病的,莫不是朕前段日子让你做的事情太多了?”戚衡看着站在下面的她,本是不想与她说话的,但他身为帝王必须要表明一个态度。 “多谢陛下关怀,为陛下分忧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顾洹不卑不亢道。 “爱卿有此觉悟,朕甚感幸慰。”戚衡点点头。 随后环视了一眼在场的这些大人,语气十分平淡道:“顾兆一事尚未查清,断没有寒了忠臣之心的必要,朕不希望听到有人再说些什么。” 他就差把顾洹是自己护着的这几个字刻在自己的脸上了。 顾洹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 “顾大人跟陛下的关系真是让我们羡慕呀。”在下朝的路上,有三两个大人走在顾洹的身边,阴阳怪气道。 顾洹面不改色道:“皇恩浩荡。” “陛下如今后宫虚置,顾大人长的又是如此清秀,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毕竟日日吹的耳旁风肯定比我们说的话管用。”他们在国家大义之前的立场基本上是一致的,但当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向来不吝啬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他们。 “耳旁风吹得到底有没有用,不如您去试一试?有些话可不能瞎说,若是被陛下听到了耳朵里你我二人性命不保。”顾洹的语气十分平淡,之后又看了一眼那位大臣,补充了一句:“忘了我比较受陛下信任了,到时候保不住性命的可不一定有我。” 那位大臣被他这话一噎,瞪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迅速离开了她的身边。 顾洹虽然嘴上取了胜,但心里仍旧十分忧愁。这些人还只是在嘴上使绊子,怕就怕会有人在公事上掺杂自己的私人情绪。 她没有猜错,就在今日上值的时候,她做什么事情都很是不顺利,无论是平级的部门还是户部的那些手下们,对她基本上都是一个十分敷衍的态度。 看着面前沾染了墨迹甚至看不清字句的文书,顾洹用力得眨了一下眼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情绪,随后睁眼看向眼前这位属下,问道:“这就是你忙了一上午忙出来的东西?” 那人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顾大人不是最擅长洗白了吗?想必这些墨迹也不会给您带来什么烦恼。” 顾洹直接给气笑了,冷着脸道:“什么人给你的权利让你这样与本官说话?身为朝廷命官连分清黑白的能力都没有?” “那自然是没有您有能力。” 毕明煦就在一旁坐着,早上他们没有做的这么过分,他也不好去插手,但是现在情况明显不一样了。 “顾大人清清白白,若是再让本官听到有这种话从你们的嘴里说出来,后果你们自己掂量掂量。”毕明煦站在顾洹的身侧,眼神十分锐利,像是一把悬在众人头上的刀子。 这些人也是仗着自己是朝廷的编制,知道顾洹现在最应该的就是韬光养晦,不会做出什么大规模的动作,这才如此大胆。 但有毕明煦出面就不一样了,他首先是他们的上级,而且背景清白,有资格也有胆子处理他们。更何况他的身后站着的是宰相府,虽说宰相病重,但那些积攒多年的人脉也不是说说而已。 “属下明白了。”他的气焰消了不少,拿起桌上的文书说回去再做一份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多谢。”顾洹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道了个谢,之后便将心思全放在了公文上。 毕明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意识到她确实没有抬头的意思,无声得叹了一口气,眼中晦涩不明。 “舅舅,今日我想主动出击,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顾洹这几日一直都被好好的保护着,据说暗中也有不少次有人上来想要掳走她,但是都失败了。 “舅舅不能看着你以身试险。”洛远满脸的不赞成。 “舅舅,总不能一直都有人在保护我,总不能保护我一辈子。”顾洹据理力争。 这几日戚衡顶着的压力太大了,她甚至都听说已经有人想要聚起百姓去请愿了。 洛远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外甥女,问道:“是为了他。” 顾洹这次没再隐瞒,她知道舅舅气势都能看得出来,点了点头。 “他可知道?” “他没必要知道。”顾洹向来不是个跟亲近的人哭鼻子的性格,做的多说的少。 洛远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事舅舅可以同意,但是你要主动去与戚衡说明,若是他也同意那我也没有意见。” 顾洹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本不准备告诉戚衡的。 “这件事没得商量,你知道的,暗中有至少两拨人在保护你,里面肯定是有我的人的,别让我看到你再偷偷的去了,知道吗?”洛远一脸严肃的叮嘱到。 顾洹默然。 “今日来找朕,便是为了这件事?”戚衡听完顾洹的想法,蹙起了眉头。 “陛下,我相信你们能保护好我的,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顾洹表现出极度信任的模样。 “洛将军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我也不能接受你出现一点意外。” “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查出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们已经查到了与这件事有关的当年的那些臣子,当年的事情也已经渐渐现出了轮廓。 “太慢了,只要这件事存在一天,微臣的身上便一天有这个污点,同时陛下身上也会沾染上微臣这个污点。” 眼见着戚衡没有松动,她咬咬牙,又说了什么,甚至还走近戚衡,红着脸叫了声“好哥哥”。 眼见着戚衡的态度有所松动,她又央求了一会儿。 “这件事你必须完全听从我们的,不能私自去冒险。”戚衡终于还是松了口,但心中也带着忧虑的,细细得叮嘱到。 “嗯嗯!”顾洹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戚衡就去了顾宅,不知道与洛远说了什么,两人出来的时候便表示计划已经订好了,这几日便会渐渐得开始实施,她只需要等着就好。 第两百七十四章 幕后黑手 戚衡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相信以爱卿的能力,定然能很好的随机应变。” 顾洹闻言脸都快皱在了一起,求救似的看向了自己的舅舅,却见他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舅舅舅舅,你们到底是怎么计划的啊,就跟我讲讲嘛,万一我真的打破了你们的计划不是很亏吗?”戚衡走了之后她扒着洛远就开始打探这件事情。 洛远面不改色的将手指戳到了她的额头正中间,将她推的远了一些,笑道:“没什么,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顾洹无奈极了,完全看不透这两人到底在想什么,舅舅走了之后她还在苦心思索着到底会是个什么计划。 直到次日晚上下朝之后,她看到保护自己的两拨人打了起来。 “你是谁派来的,为何会盯上顾大人?”一方人马厉声问道。 另一边不甘示弱得大喊道;“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我警告你们,顾洹是我们护着的人,你们要是想对她下手先掂量掂量自己!” “你们到底是派来的!”那边又问道。 双方见实在说不通,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顾洹很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唯一一个出去的口子被这两拨人堵住了,她生怕自己被波及,可怜兮兮的待在原地,半步不愿向前。 反正无事,她索性就靠在一旁的墙上看着现场版的武术表演。她轻轻的将脑袋搭在有些坚硬的墙上,瞬间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又默默的将头扭了回来。 只是他们打的确实有些久了,顾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她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给自己加戏,戚衡和舅舅真的能想出这么奇怪的法子吗? “好了吗?我困了。”顾洹的话语都有些黏在了一起,听起来确实是困了。 两拨人闻言都看了她一眼,随后默契的将巷口的位置移了出来,给她留了一个出去的地方。 顾洹看着那仅容一人通过甚至还不时的有人倒下的小角落,显得有些可怜弱小又无助。 但又确实困了,只能小心翼翼的走向了那个小角落,总算是有惊无险得走了出去,她长出了一口气。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扭打着的人,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便朝着顾宅走去,将身后的刀光剑影留在了原地。 哪里会有傻子真的会上这么明显的当。 只是当她陷入昏迷的那一瞬间,她在心里很震惊的骂了一句,还真有相信了的人。 一处暗无天日的宅子中,顾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僵硬了,下意识的想要活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 而且绑的很紧,没有给她留下一点挣扎的余地。 “是谁?”周围一片漆黑,她看不到任何东西,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是完全未知的。 “醒了啊,比我想象的要早一些。”这声音很明显的有些熟悉,顾洹微微蹙起眉头,想着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 但语气中没有透露出自己的情绪,道:“这么拙劣的事情居然还真的有人相信。”这也是她从昏迷了的那一刻开始便想着要吐槽的事情。 那人笑了,道:“这计划确实拙劣,像极了小孩子过家家的招式。” “那你还上当,就不怕我身边的那些人现在就在暗处看着你?” “哈哈哈,怎么会,我确实将计就计了,只是还给他们留下了一份礼物,想必他们现在正抱着你的尸体在哭呢。” “你做了什么!”顾洹神色一凛,连忙问道。 “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那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 顾洹的心里在这样的环境中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的,但她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冷静,淡淡道:“若是你真的想让我知道,便不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见面了。” “啧,像你母亲一样聪明。”有手的触感轻轻的落在了顾洹的脸上。 那是一只虽然养尊处优但明显有些粗糙了的手,顾洹强忍着恶心,没有别过头,她意识到这是一只老人的手,手背上松弛的皮肤触感很明显。 “您认识我的母亲?”顾洹不动声色的问道。 “当然,当年京城的第一美人儿,多少才子爱而不得。”他的语气中满是痴迷,能记了这么多年,他是痴情的,但这种感情让顾洹觉得有些恶心。 “可是她偏偏谁都没有看上,毅然决然的跟了一个穷小子!”他的手突然攥住了顾洹的脖子,像是带了些恨,顾洹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他又像是被这两声咳嗽声唤回了神志,连忙松开了手,转为了轻轻的抚摸,充满歉意得开口道:“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你的感情已经不是爱了,他只是一种执念。”顾洹毫不客气的将他的话戳穿了,她知道对方是将自己当做了母亲,便刻意得放柔了一些声线。 “不!我是爱你的啊!那个穷小子有什么好的,听闻你为了那个穷小子的骨肉去穷乡僻壤住了十几年?你若是当初跟了我,我一定会将你捧在手心里,哪里会忍心让你承受这般苦楚啊。”他的话语越来越痴狂。 “顾兆的事情,是你做的?”她用女声问道。 “那件事啊?”他像是要说出口的样子,又突然顿住了,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顾洹的耳畔:“怎么,这是要套我的话吗?” 顾洹装出一副被戳穿了的懊恼模样,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痴痴的笑了几声,道:“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毕竟现在在这里只有我的人了。” “他们会找到我的。”顾洹冷淡的开口道,她知道不管眼前之人做了什么,他们都能以最快速度找到自己,甚至他们现在可能就在自己的身边。 “找到?找到什么?尸体不是已经在他们的怀里了吗?顾大人身死的消息可是已经传遍了京城。”他轻声道,就像是从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第两百七十六章 撞柱身亡 “什么不薄?与我又有何关系,索性我孤身一人,迟早都是要死的,若是能拉着这个国家给我陪葬,岂不快哉?”孙御史像是疯了一般,早已没有了往日里慈祥严厉的模样。 诸位大臣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有这样的反转,一时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陷入了沉默,只是看向顾洹的眼神中带着些歉疚的神色。 “来人,将孙大人押入天牢。”戚衡脸色很难看,他在暗中能大概看到些东西,早在刚刚看到他的手落在顾洹的脸上时他就已经快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若不是理智将愤怒强行压了下来,真相可能还不会这么快便被揭穿。 “啧,顾洹,你真是跟你的父亲一样的讨厌。”孙御史看向戚衡侧后方的顾洹,嘲讽道,随后二话没说,乘着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冲向了一旁的柱子上,撞柱身亡。 众人看着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人,没有一人心生怜悯。 顾洹没想到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情这么轻易的就彻底解决了,怔怔得看着地上的尸体,久久不能回神。 戚衡不动声色得走到了她的面前,挡去了她看向地上的目光,轻声道:“他是罪有应得。” “我知道的,他害死了我的父亲。”他合该有这样的结局的。 就是说来可笑,他以为自己将所有人能玩弄在股掌之中,却在这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中栽了一个跟头。 “今日之事诸位可都明白了?”戚衡不动声色的在身后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些安慰,并看向众人道 “微臣明白,顾将军是无辜的。”他们也很上道。 戚衡着重看向了毕明煦,用眼神询问道 。 毕明煦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能说这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道:“微臣办事不力,恳请陛下责罚。” 若是他查的再快一些,顾洹根本就不会忍受这么多天的排挤;或是他再谨慎一些……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 戚衡又看向了隐藏在暗处的洛远,随后在他消失之后移开了视线。他之前已经询问过了,若是洛远愿意,他完全可以恢复他本该继承的位置,但他拒绝了,说这辈子只要守着自己的外甥女就好。 他也表示理解,手上轻轻用了几分力气,手中原本冰凉的柔软的手也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顾兆的案子彻底翻了过来,人们对于顾洹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她本就能力出众为官清廉,再加上又有那么一位忠君爱国最后无辜枉死的父亲。 “顾大人。”这日下早朝,卓静婉又将顾洹拦了下来。 “卓大人有什么事么?”她十分礼貌得问道。 卓静婉最开始进来的时候确实只是个堪堪能上朝的小官,但后来她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了身边的人,有些年轻些的大人都对她尊敬有加,心生爱慕。而她也在陛下的恩准下升了官,甚至又招了一匹女子作为自己的手下。 她管的部分比较繁琐,又是与百姓接触的比较多的官职,是以百姓们现在对于女子为官这件事的抵触心也减弱了不少,甚至还有的开始教育自家姑娘好好读书未来为官的了。 顾洹知道,这种转变卓静婉功不可没,是以看向她的目光都更加柔和了。 “恭喜顾大人沉冤得雪。”她笑着开口道。 少女巧笑嫣然,眼中全是自己,若顾洹是个真正的男子,说不定真的会对她动心,只可惜自己并不是。 “多谢,你这些日子也为了我的事奔波了不少,辛苦你了。”顾洹在心里细细的思索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得到打消这姑娘的念头。 “您又何必与我说谢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卓静婉故作大气道。 “大人,您这些日子也累了,记得多休息一段时间。我之前得了些珍贵的药材,在家中炖了汤,不知您可否赏脸来喝上一口?”卓静婉对于顾洹的态度并未变,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喜欢上顾洹了,自己虽然仍旧配不上她,但自己的未来会更好,自己有能力去帮她处理官场上遇到的事情。 顾洹微怔,正准备找个由头拒绝,但随后又觉得这样可能会让卓静婉有些误会,索性微微靠近了她,浅笑道:“卓大人,您能教教我怎么煲汤吗?” 卓静婉眼尖的看到顾洹的耳根染上了些粉色,心中顿时升起了些不祥的预感,故作坦然道:“当然可以,不过您是想给谁做吗?因为要加药材什么的,最好是要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去做。”她的话语中全是试探,无比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唔,这样。”顾洹轻蹙双眉。 “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没关系的。”卓静婉心一痛,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说着,顾洹看了眼周围,确定确实没有什么人之后才小声得开口道:“他是个男子,平日里比较繁忙,许是休息比较少所以脸色有些难看,可以麻烦卓大人给我推荐些药材吗?” 卓静婉闻言瞳孔猛地收缩,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般的看着顾洹,见她现在是一副有些害羞的样子。 “这么细致,是您喜欢的人吗?” “嗯,是我的心上人。”顾洹很爽快得承认了,随后又有些为难道:“只是喜欢男子说出去不怎么好听,我倒是无所谓,怕有人查到了他,我不想给他带来困扰。” 卓静婉的一颗心早就沉到了谷底,努力得扯起唇角,笑道:“您放心,我会对别人保密的。只是我对药材的了解也不是很多,等我回去问问大夫,再给您配药。” 顾洹却是有些为难:“这般繁琐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毕竟你公务也很繁忙。” “没事的,过几日休沐您便来我府上学,正好我可以乘着这几日将药材配好。”卓静婉一想到自己教心上人做的汤她是要做给别人喝的就觉得心里很是难受,却又自私的想要与她再接触接触。 第两百七十七章 两全其美 顾洹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拒绝自己,却没有想到她居然答应下来了,现在骑虎难下,只得笑着应了下来。 “顾大人,陛下找你。”一位公公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道。 洪姜早在顾洹去容县的时候就已经被戚衡给处理掉了,他自那以后身边就换了一位公公,就是现在这位。长相很清秀,看起来比洪姜那张脸赏心悦目多了。 “那我便不打扰你了。”卓静婉冲着顾洹行了个礼,便看着她跟着那公公离开了这里。 能让顾洹这般优秀的男子喜欢上的人,应当也很优秀。 按照她刚刚说的话,那人应当也是一位官员,但会是谁呢? 会是傅倡傅将军吗? 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了这个名字,一个是传奇将军,是位是少年尚书,一文一武。傅倡长的也不差,而且对顾洹似乎格外得亲近。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傅将军那样的人物,自己这一辈子都是望尘莫及的。 周围一片寂静,她缓缓得朝着宫门外走去。 “顾大人刚刚是在与卓大人谈什么呢,靠的那般近?”有些事情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戚衡早便看出来卓静婉是对顾洹有别样的意思的,虽然知道他们两人是不可能的,但今日看到他们在一起像是相谈甚欢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醋意的。 “只是询问了下最近的工作情况。”顾洹下意识的想要维护一个少女敏感的内心,便将两人具体的说话内容隐瞒了下来。 “只是这样?”戚衡明显是不信的。 顾洹面不改色得点点头。 戚衡撇撇嘴,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顾洹的身前,面部离她大约只有一掌的距离。 “您凑得太近了。”顾洹下意识得往后仰了一些。 戚衡的大手堀在了顾洹的腰间,强硬的制止了她后退的动作,轻轻的在她的耳畔吹了一口气,轻声道:“洹洹,我能理解你瞒着我一些事情,但你是我的。” 顾洹面露无奈,道:“是是是,我是您的。”耳畔温热的呼吸让她觉得有些发痒,想要躲开,但却躲不开来,只能被动得接受了。 “我看到你跟别人靠的那么近我心里会不舒服,有点酸。”戚衡并没有隐瞒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十分明确得告诉了顾洹。 顾洹微怔,她到现在才切身得体会到了戚衡在这段感情中也是没有安全感的一方。 她轻轻的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戚衡的身后,轻轻得拍了拍,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她又将今天跟卓静婉大致的聊天内容说了一遍,只是着重说了自己告诉她的那些话。 “洹洹,我很高兴。”戚衡嘴角带着笑,他很高兴,能够听到顾洹以有了心上人为借口拒绝别人,即使因为两人的身份问题,他的身份不能对外说明。 顾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觉得莫名得安心。 “洹洹,我想与你永远在一起。”戚衡郑重得开口承诺到。 顾洹向来不相信口头上的承诺,但是听到戚衡的话只觉得心里涌入了一股暖流。 日子一点点的过下去,顾洹与戚衡两人都比较忙,是以真正能够见面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便更会珍惜每一次见面的时候。 有天夜里戚衡到顾宅里去找顾洹,正好撞上了洛远,他当时一脸嫌弃的看着两人,道:“年轻人就是没羞没躁的,不过你们可得注意一点,我可不希望我的小外甥女受到任何的伤害。” “舅舅!”顾洹咬着牙唤了一声。 洛远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得开口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本来还有给这两位让地方的意思,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这样想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示意戚衡坐在自己的对面。 戚衡看了一眼顾洹,顺从的坐了下来。 “你准备让洹洹就这样没名没分得跟你过完这一辈子?”洛远一来就点出了一个大问题。 这是顾洹这些日子在与戚衡的相处过程中都刻意回避的问题。她无法为了戚衡放弃自己的抱负,但又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广纳后宫,只能一日日的让自己去回避这些问题,现在被洛远指了出来,她下意识的准备开口,却听到戚衡道:“不会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洹洹光明正大的站在我的身边。” “这很简单啊,但是她若是恢复了女儿身,她的仕途基本上就走到了头。” 顾洹想要阻止舅舅问出这些问题,但又有想听听戚衡回答的私心。 “会有两全的法子的。”戚衡接着开口。 “那没有法子之前你也别大晚上的来找洹洹了,我们家洹洹毕竟是个姑娘。”洛远有些不耐的开口。他心里清楚,自己问出的问题的确很难解决,戚衡现在给出了这样的态度已经很不容易了,但人都有私心,他的私心便是想护着自己的小外甥女,他想看着她一生顺遂,不会为了这些感情之事强迫自己去做哪些不喜欢的事情。 “别说了。”顾洹看着面前得桌子,突然道,随后抬头看向洛远,笑着道:“舅舅,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洹洹,你真的准备一辈子都女扮男装,日复一日的活在怕身份暴露了的恐惧之中吗?”洛远的眼中全是心疼。 顾洹沉默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是她自私的什么都不想丢下。 “舅舅,您别为难洹洹,我会想好万全的法子的。”戚衡不忍看到顾洹露出为难的神色,他爱上顾洹,不就是因为她满怀抱负满怀期待吗? 说完,戚衡笑着对顾洹说了声明天见,便离开了这里。 “洹洹,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他就不存在的。”洛远哪里看不出她的逃避心里,却只能在心中怪罪自己,若是自己能够早日护下她,她活得定会更加肆意潇洒。不就是皇帝吗? 第两百七十八章 双全之法 “这样,洹洹,舅舅帮你把戚衡绑过来。我看那些画本子里不是都写男主人公把女主人公囚禁起来吗?我们换个身份,你把他绑过来。”随后他又像是真的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一样,四处打量了一眼整个房子,皱着眉摇摇头道:“不过你这宅子太小了,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做这种事最好还是要有个地窖,这样上面用来掩人耳目,下面就留个你们两个卿卿我我。” “不然舅舅再给你置办一处房产,到时候差人从这里挖出一条地道过去,你明面上还是住在这宅子里面。”洛远越说越激动,甚至已经开始分析最好在哪里买房子比较好了。 顾洹眼见着他说的越来越离谱,无奈道:“舅舅,他是一国之君,若是消失了会引起很大的动荡的。” 舅舅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怎么这么没出息,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大权在握的权臣,到时候再想办法把傅倡拉过来,不就直接把持朝政了?到时候再从旁支里挑出一位好掌控的孩子,让他坐在这皇位之上。” 顾洹不知道若是戚衡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只知道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了他们这一条小命算是没有了。 “舅舅,您别开玩笑了。大不了……”她顿了一会儿,接着道:“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各自安好。我一辈子不嫁人就是了。” 若是戚衡有一天真的被逼无奈广纳后宫,她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去阻止,甚至为了国家的未来,她还要跟那些老臣们一起劝说陛下早日举办选秀。 只是一想到她心里就一阵阵发紧。 她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若真的有那么一日,自己直接离开也不是不行,反正他是位明君,这天下有没有她也都一样,总会有更多的人才的。 “我洛家的姑娘怎么能委屈了自己,若是戚衡有朝一日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情,看舅舅不把他打的鼻青脸肿的,让他丢人去。”洛远像是已经想象到了某些场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到那个时候再说。”顾洹浅浅的应了一声。 她经历过这么多在别人身上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的事情,现在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已经成了得罪不起的存在,不是因为受宠,而是她身上似乎总有一种能够化险为夷的魔力。 转眼到了休沐日,顾洹皱着眉又将衣领往脖子上提了一些,昨日下午她无意间跟他提了一句说今日要去卓家的宅子,他便种种得咬了一口她的脖子,留下了些印记。幸好衣服的领子比较高,若是注意一些是不会漏出来的。 “顾大人,我已经在家中备好了药材,您看您今日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学?”卓静婉走到顾洹的身侧,问道。 顾洹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卓静婉,脸上带着些歉意,道:“之前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我毕竟是个男子,去你家中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卓静婉闻言微怔,又笑道:“没事的,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顾洹还是义正严词得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行,毕竟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是位男子倒还无所谓,你毕竟是女子。” 随后顿了顿,道:“不过我这里有个双全之法,就是会有些麻烦你。” 卓静婉看着他,等着她的下文。 “京中有处茶楼,我比较熟,可以问老板借下地方。需要的食材也可以直接去准备。”顾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但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看着眼前的姑娘,她叹了口气,还是接着开口道:“静婉,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会有更好的人去爱你。” 卓静婉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她的脖子上面,顾洹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动作让脖子上的痕迹漏出来了一些,也没再去遮掩,就敞着给她看。 “我知道了。顾大人您也别多想,我就是很感谢您当初在卓家救下了我,为您煲汤也只是为了报恩。”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可那种有些悲伤的情绪完全掩盖不掉。 顾洹没再说话。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今天可能没有办法教您煲汤了,您和傅将军好好的。”她笑着道,说完就飞快得跑开了。 顾洹听着前面的半句还是很正常的,后面怎么突然提到傅倡了? 她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身后便传来了戚衡的声音:“顾爱卿什么时候与傅倡扯上关系了?” 顾洹嘴角一撇,连忙扭头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待我之后再跟她解释一下,倒是您,怎么来了?” “这不是怕顾爱卿被骗跑了,特地过来看看嘛。”戚衡坦然道。 两人渐行渐远,戚衡还在顾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角落,角落里正站着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不敢相信的卓静婉。 她原本是准备将那些药材的名字告诉顾洹的,却是没有想到一回来竟是撞上了这样的场景,下意识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敢发出一点声响。但当陛下的那个眼神过来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得过了下去,顾洹因为揭发有功,再加上毕大人的病一直都还没好,便直接将她升为了首辅,不过是前面加了个代理的名号。 只是话虽是这样说的,谁不知道她成为真正的首辅也只是一个契机的问题了。 而众人对女官的存在也渐渐得变得习以为常了,甚至有些大臣还招了些优秀的女子做幕僚,只是两者之间相处的尺度确实需要双方都注意一些。是以这样的人还是不多。 这一日,顾洹正在自己的家中看着杂书,这些日子国家安定,四处风平浪静,她也闲下来了不少,便偶尔在市集中逛一逛,买些闲书回来看,过的好不快哉。 只是原本风平浪静的一天却因为一个人便的惊心动魄了起来。 正是夜间,顾洹吹灭了蜡烛便躺回了床上,在脑海中回顾着自己这一天中所做的事情,眼皮子也越来越沉了,之后便进入了香甜的梦想。 第两百七十九章 六神无主 “啊!”耳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尖叫声。 顾洹直接被吓醒了,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还有些迷茫,随后下意识得看向身旁,便见旁边正有位浑身光着的姑娘正瑟缩在角落里。 顾洹定睛一看,正是卓静婉。 她神色一凛,下意识得看向自己身上,见自己的穿戴看起来只是有些凌乱,但应当是没有发生什么的。不过也是,她又不是真正的男人,也做不了什么。 “快披上。”她连忙将被子丢到了卓静婉的身上,并迅速下了床。 “到底怎么回事?”她脸色很是难看,顾洹打心底不觉得卓静婉会是这样一个不自爱的姑娘。 “我,我不知道。我昨晚明明是在家中睡着了的,但是一醒来就在这里了。”卓静婉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了,再加上自己这般落魄的样子又是被心上人看到了,更觉得羞恼极了。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顾洹背对着她,连忙开口道。 “这,这里没有我的衣裳。”卓静婉委屈极了。 顾洹倒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做的这么绝,深呼了一口气,随后从一旁自己的衣柜中拿出了一身衣裳,反手丢到了床上:“这衣裳我没穿过,是新的。”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是在穿衣裳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原来是卓夫人带着人来了。 “这位夫人,您不能进来,得等我跟顾大人通报一声。”是来福的声音,他正在阻拦卓夫人。 “你让我进去,我来找我家姑娘的!”卓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 顾洹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轻易地解决,问道:“卓姑娘,您可穿好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大力得撞开了。 清晨的阳光瞬间便撒满了整个房间。 顾洹直接被卓夫人挤到了一遍,不知道卓静婉的衣裳到底有没有穿好,她也不敢回头去看,见卓夫人带过来的人中不乏男子,黑着脸站了出去,并将房门带上了。 “我的宝贝姑娘啊。”卓夫人的哭声从里面传来。 旁边的那些下人看顾洹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们自然知道自己这一行到底是为了什么的。卓小姐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回家,只有一个人捎信过来说她是去找顾大人了。 刚开始的时候卓夫人还对这件事喜闻乐见,但直到夜色渐深,她意识到了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但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突然睡了过去,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到下人说小姐一晚上都没有回来的时候直接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当下二话没说,便直接带人冲到了顾宅中,看顾洹现在的这般反应,卓小姐应该确实是在房中的。 而且他们家的小姐他们自己清楚,绝对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顾洹对于耳边的议论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她现在在想到底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今日之事事关卓小姐声誉,本官希望不会在别人的嘴中听到这个消息。”顾洹面无表情得吩咐道。 身旁传来了一声淬谈的声响,她全当自己没有听见。 里面传来了另一个有些细碎的哭泣声,想必是卓静婉的。 卓小姐一夜之间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 顾洹现在最担心的倒还不是这件事情,她在想策划这件事的人会不会对卓静婉已经做了能以假乱真的那种事情,毕竟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顾大人,您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房门突然被打开,打断了顾洹的思索。 她看着面前脸色很难看的卓夫人,道:“卓夫人,这件事事关卓小姐声誉,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谈。” “怎么,顾大人是怕你的名誉受损吗?如此畏首畏尾?”卓夫人的语气带着些咄咄逼人,听起来很是强势。 顾洹似乎明白了什么,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很好解决了。 “不知卓小姐是怎么与您说这件事情的?”她直接问道。 卓夫人闻言,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些下人们,还是有了顾虑,道:“进来谈。” 随后将门让开让顾洹进去,之后便在她的身后关上了门。 顾洹看了一眼床铺的方向,卓静婉还维持着刚才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像个被强迫了的女子。 “大人您准备怎么办?我们知道您身份贵重,前途一片光明,但我们家静婉也不差,她现在是陛下亲封的女官。”卓夫人直接问道。 顾洹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了一旁没有说话的卓静婉,道:“卓小姐,你可还记得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卓静婉看着她的眼神有些闪避,弱弱的开口道:“我,我也不记得什么了。只记得昨日突然收到了一张纸条,说您在酒肆中等我,说有事要与我说,便去了趟酒肆。到了包厢里却发现您不在,以为您又是表示拒绝,心中烦闷,便点了些酒水,谁料喝醉了便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在您的床上了。”她微顿了一会儿,又接着开口道:“身上还未着寸缕。” 顾洹知道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卓静婉和卓夫人准备将这件事完全压在她的身上。 “顾大人您别这么凶我们静婉,她刚刚经受了这么大的事情,女子的清白你不会不知道究竟有多重要的。”卓夫人十分委屈的坐到了自家闺女的身侧。 “卓大人,本官欣赏你的能力与品性,但对自己也有自信,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若这件事当真是本官所做的,定会负责到底,但不是本官做的事情也不会胡乱得去背这个黑锅。”顾洹的面容十分严肃。 卓夫人直接将卓静婉揽到了自己的怀中,瞪着顾洹道:“顾大人,我之前真的是瞎了眼睛,这般明显的事情您居然还在推脱,不就是不想负责任吗?反正我们家姑娘的清白是在你顾府丢掉的,大不了就闹到陛下那里去!” “本官昨日下值后就一直待在宅子里没有出去过,又有什么能力将卓小姐从酒肆中带过来?”顾洹强硬道,她虽不忍,但也不能背下这个黑锅。 “你一个首辅,难不成连个暗卫都没有?”卓夫人义正严词道。 第两百八十一章 喜结连理 卓夫人自以为她是顾兆之子这个秘密就已经很是惊诧的了,她看起来又不像是那种会背叛国家的人,便只以为她所说的小秘密就是一些个人的癖好,没当一回事。 至于卓静婉,她只以为顾洹的意思是她与陛下的感情,但她知道顾洹的护短是除了名的,就算倒时候陛下真的找自己什么麻烦,她定是会护下自己的。 她却是忘记了,顾洹确实护短,但强迫她娶妻的自己真的会在她保护的范围之内吗? “若是静婉嫁给了你,那她便是顾家的人了,到时候自然会与你共同进退。”卓夫人信誓旦旦得替卓静婉开口道。 “卓夫人,您可否先行出去一下,我想单独与卓小姐谈谈。”她相信卓静婉是那种会保守住秘密的人,是以想着干脆将自己的身份对她公布了算了。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来越少的好,是以卓夫人不能知道。 “你就是觉得我们家静婉好欺负,我是不会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的。”卓夫人当即有些用力地抱住自己怀中的姑娘,瞪着顾洹。 顾洹没有理会她,只直勾勾得看着卓静婉,道:“卓小姐,你可愿意与我单独谈谈?”这是她能给卓静婉最后的机会了,希望她好好把握。 “娘亲,我想回家。”卓静婉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对着自己的母亲撒着娇。 卓夫人自然是护着自己的女儿的,闻言便开口道:“听到了没,麻烦顾大人想法子将我们母女二人安全的送回去,不能被外界的人知道。之后的日子里我就在家中等着您过礼了,只希望您的速度能快一些,不然若是我家姑娘有了身子不太好处理,静婉自幼身子骨就有些弱,绝对吃不了打胎那种苦。” 顾洹轻笑了一声,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笑道:“自然会给两位安排好的。” 说着,她吩咐着身边的人小心得将两位送回了家中,而自己则是唤来了人将床上的褥子什么的都换了一遍。 “大人,您真的要迎娶卓小姐吗?”来福有些担忧得问道,旁边是好奇的阿瑜两人。 “怎么,有什么意见?”顾洹挑眉道。 来福想问那陛下怎么办,但又看到了自己身旁的两人,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问出口。 倒是阿陶,有些欣喜得开口道:“大人,您就在这处宅子中迎娶卓小姐吗?会不会有些太小了呀?不然再置办一处宅子?” 旁边的阿瑜已经从顾洹有些奇怪的表情中猜出了这件事情恐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他是相信自家大人的,她不是那种能做出在成亲之前便夺了人家姑娘清白这种事情的人。 “大人,若是您不想娶她,不妨去宫中问问,想必陛下会有良策的。”阿瑜暗示道。 顾洹轻轻抿了抿杯中有些凉了的茶水,微微蹙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一片虚空之中,看不出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她去宫中的时间可能是有些不巧,小公公见到她来了便连忙进去通报了一声,出来时的脸上却是带着歉意,道:“大人,陛下正在处理要事,说您若是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话可以先回去。” 顾洹的心狠狠得一沉,她不相信以戚衡的人脉网络会不知道她身边发生的事情,可他却拒绝了自己的求见。他不可能猜不到自己现在来找他是为了听取他的意见,但他还是拒绝了。 “我知道了。”顾洹没有为难传消息的公公,只淡淡得说了一声,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便离开了这里。 她在想,人的感情真的只有这一点时间吗?难不成她之前做好的最差的打算成了真,戚衡对她的不是爱,只是一种没有见过的新鲜感罢了,现在新鲜感的劲头已经过了,该处理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完了,她便成了一枚弃子。 顾洹漫无目的得顺着森严肃穆的宫道往宫外走去,沿途也碰到了一些宫人,见到她都恭敬地唤了一声顾大人。 走出宫门的那一刹那,她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既然戚衡拒绝了自己的请求,那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处理这件事情也不算过分了。 这样想着,她去了一趟洛远的府中。 “舅舅,我准备将卓静婉卓大人迎娶进门,您现在是我唯一的长辈了,有些事情可能需要您帮下忙。”她笑着开口道。 洛远在听到她要娶妻的那一瞬间目光就已经呆滞了,心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完全没有想象过的方面,喃喃道:“洹洹,你莫不是真的喜欢女子?” 顾洹嘴角一抽,解释道:“您放心,这事我有分寸的,但我喜欢的也一直是男子。”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洛远接着问道,见顾洹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目光便变得有些控诉了。 “你这样做对得起人家姑娘吗?”洛远之前也见过与顾洹待在一起的卓静婉,身为旁观者,只一眼便看出了她对顾洹的心思。 顾洹将今日发生的那些事情解释了一遍,只是忽略了她们母女二人强行逼婚的事情。 “居然有人这般算计你?”洛远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只大致从自己的人口中听说了一点,却没有想到后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顾洹点点头,接着道:“对,我怕是孙御史还有什么手下在外面,想请舅舅您从那张纸条查起,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揪出来。只要他能说出这件事情的经过,我就算是不公布身份也能洗白。” 洛远点点头,道:“舅舅知道了,这就吩咐人去查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法中伤我顾家的人。” 顾洹笑着道了声谢。 不忘叮嘱道:“舅舅,记得帮我看看纳采的流程。” “你真的要娶她?”洛远听着顾洹的那些描述,猜到她是想用这样的方式保护她们一次,但不得不说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顾洹便会身败名裂。 “喜结连理也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怎么样都要延续个不少时间。”顾洹若有所思道。 第两百八十二章 纳彩问名 次日一早,顾洹没有去上朝,而是告了假,她今日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卓静婉昨日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今日自然也是没有去上朝的,是以顾洹和洛远上门提亲的时候便见到了本人。 按理说提亲这件事应该是由家人与媒婆去做的,嫁娶双方的本人并不需要出面,但凡事总有例外,顾洹顺从了对方的意思,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娶了,自然没时间去找位媒婆。 提亲的阵仗没有多大,是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众人只会对顾洹去了卓家这件事有些好奇罢了。 卓静婉确实很争气,在自己为官之后便出去自立了门户,带着母亲单独住在了外面,是以顾洹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卓父。 卓夫人对于她的这个速度显然是十分满意的,当下就点了头。 “顾大人何故告假?”戚衡坐在高座之上,看着下面的那一处空缺,问道。眼中意味不明,看不出什么情绪。 “回陛下,顾大人不止告了一日的假,她说她今日要去姑娘家提亲。”掌管这个部分的官员小心翼翼得开口道。 众人闻言都被吸引了过来,戚衡又问:“之前没听说顾大人与哪家姑娘走的比较近,今日怎么就突然提亲了?” 这也是众人想要知道的,毕竟顾洹年轻有为,虽然身上的事情比较多,但也算是身家清白,是以已经有不少官员都将她视作了女婿的人选,却没想到还没有行动便被别人截了胡。 “回陛下,顾大人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家二老已经不在了,她的婚事便全听舅舅的。”言外之意是洛远主持的这件事。 众人的疑惑这才有了解释,心里都在暗自懊悔着,怎么没有想到从洛远这边下手。 顾洹确实将昨日发生的事情瞒的很好,众人暂时都还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好啊,这都要成亲了居然都不跟本将军说一声。”傅倡似笑非笑的看着龙椅上面无表情的戚衡,玩笑道。 “为了成亲便将朝中的事情放置一旁,这便是顾大人的作风?”戚衡眼睛微眯,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生气了。 毕明煦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但随后却也觉得似乎情有可原,毕竟她的能力在那里,若是家中长辈在的话应当早就定亲了。 管这方面的官员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微微渗出来了的汗意,道:“陛下,顾大人也高了明日的假,说要去纳彩。” 众人一愣,这纳彩不都是要挑个黄道吉日的吗?顾大人怎么这般不按照常理出牌,竟是如此得迫不及待,同时也对这个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产生了好奇的心理。 “看来顾大人是真的喜欢这个姑娘啊,这般迫不及待,就差将心仪二字写在脸上了。”戚衡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傅倡跟他是什么关系,只一眼便看出来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小心翼翼得开口道:“陛下,您曾经拒绝了选秀,理由是天下尚未平定,不谈儿女情长,但如今四海归一,已然安定下来了。然后位空悬至今,确实有些不合适。不如举办一次选秀,选出些秀女以充盈后宫?” 他的语气中全是小心翼翼,听得出来是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却是没有想到戚衡完全不照着常理出牌,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也是到了充盈后宫的时候了。只是如今刚刚平定,百姓的生活还未完全安定下来,不宜大张旗鼓,便只选出一位皇后,着礼部处理相关的事宜。” 众人闻言纷纷瞪大了眼睛,哪有选秀只选皇后的,刚准备开口劝阻,戚衡便像是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淡淡道:“若是诸位有什么意见的话,就说明选秀一事还有争议。索性朕还年轻,也不着急,容后再议也可以。” 眼见着皇帝有改变念头的意思,诸位大臣纷纷劝阻,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这个决策十分正确。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什么其它的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退朝。”戚衡淡淡得开口道,离开了大殿。 诸位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大臣们都暗自在心中盘算着,之前想要招顾洹为婿是因为陛下很显然得没有这个意思,他们自然不愿意去触这个眉头,但现在陛下愿意了,最佳的人选自然就换了。 而且皇后的人选,那些百姓家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出现的了,选也只能选出些贵族子女,他们都在心里算着京城中比较有名气的那些女子,思索着自家女儿的胜算几率有多大。 “陛下要选秀了?”刚刚好回到家中的顾洹刚一坐下便从阿陶的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一瞬间有那么一些诧异。 “嗯嗯,今日我刚听别人说的。”阿陶点点头。 顾洹勾起了嘴角,眼中却满是冷意,若是有背叛,那这个男人不要也罢。随后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日刚说要成亲,他便来了这一出,这样看起来更像是在与自己赌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算是赌气又如何,现在的阵仗闹得这么大,若是最后没有处理好的话很难平息民愤。 她此时并不知道这次选秀的规模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大。 同时心里也堵了一口气,更是坚定了她娶亲的心思。 次日,顾洹与洛远带着两只大雁和不少礼物又去了卓家。 大雁的指向性意思太明显了,顾洹的马车与车夫又是众人都有影响了的,是以都知道她这是要去提亲。 顾洹准备与卓家结亲的消息几乎瞬间便传遍了整个京城,那些芳心暗许的姑娘纷纷梦碎。也传到了那些本就在打探这件事的大臣耳中。 当他们听说娶的是那位有名的才女时,觉得两人确实比较般配,再加上听说两人之前还有些渊源,更觉得这是一对佳偶了。同时也在暗暗庆幸,自家的女儿少了卓静婉这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卓夫人,按照婚姻六礼来说,纳彩之后便是要问名了,只是您想要一切从简,速度快一些就好,我便想着不如将纳彩与问名两件事放在一起了,您意下如何?”洛远笑着问道。 第两百九十六章 辞官回乡 “大人。”卓静婉目中带着晶莹的泪光,低声唤了一句。 顾洹回了个安抚的眼神,随后恭敬的将头垂下,等待着戚衡发话。 诸位大臣也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既然朕答应过你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免去你的罪责,那自然要遵守的。这次的事情一笔勾销。”戚衡缓缓开口道。 “微臣叩谢陛下。”顾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除了在感情的问题上。 “陛下,我朝自建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女子担当首辅的先例,虽说顾大人能力卓越,但到底要不要留下顾大人的官职,微臣以为还需要三思而后行。”有些年纪大一些的大臣们一脸认真的开口道,他们承认顾洹的能力,却不承认她的身份。 戚衡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顾洹,像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顾洹丝毫不畏惧的高昂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戚衡,脑海中闪现的是他这些日子选后的场景,眼中闪过一次痛意,最后深呼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口道:“陛下,微臣自认自身能力不足,愿自行乞骸骨,告老还乡。” “不可!”有年轻一些的官员站了出来,他们一脸义愤填膺道:“陛下,微臣以为顾大人的能力与她的位置是相匹配的,况且我朝现在已经允许女子为官,只是顾大人要提前了一些罢了,她的功劳有目共睹,微臣以为万万不能因为身份的问题便抹去她所有的功劳,这样做未免让那些有才能的女子寒心。” 戚衡脸色丝毫未变,眼神中带着些晦暗不明的色彩,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部分年龄大一些的官员见陛下这样,都以为他定然会将顾洹保护到底,因为戚衡对于顾洹的重视,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从刚刚戚衡的表现来看,他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这才会设法阻止她说出真相。 顾洹的膝盖跪的有一些发疼,但她仍旧纹丝不动。 “既然顾爱卿这样说了,若是朕真的不答应,反而显得朕小鸡肚肠,那便允了。”戚衡突然微微勾起了唇角,带着笑意说出了这样的话。 顾洹的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这会是最完美的结局,对于双方都没有什么损失,但直到戚衡真正应下了这一方案之后,顾洹却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她甚至在怀疑当初在边境时遭遇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梦?他们真的曾经在一起过吗?那个说爱自己的人真的是戚衡吗?如果是的话,原来帝王连爱意都可以收放自如吗?也是,自己是个犯了欺君之罪的罪人,就算身份证证表明了,也没有办法跟他在一起。他本该找一个世家女子相伴一生,鹣鲽情深,而自己不过是个意外。 “草民谢主隆恩。”顾洹将自己心中的小情绪压了下来,并且直接换了称呼。 不少大人都摇摇头,无奈地惋惜着,这个年纪轻轻便立下无数功劳的人。 第两百九十七章 游山玩水 往日里自持的清俊少年,如今散乱着发丝,缓缓得起身,走出了她大放异彩的朝堂,头也不回。每一步都踩在了一些人的心中,渐行渐远。没人知道她现在心中的心情如何,从身居高位到一介平民,她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在当初选择女扮男装入了朝堂,但她同样也做出了不少大事,这才能让国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的政治清明。 “陛下,我朝推行女子为官不久,顾大人这样的人才理应是女子的表率,微臣为顾大人请命,愿陛下收回成命,恢复顾大人的官职。”年轻一点的官员跪了下来,一字一句皆掷地有声。 戚衡却一改往日力保顾洹的态度,只淡淡得扫了他一眼,道:“朕意已决,绝对不会再更改。莫非尔等认为这么多人在一起尚且比不上一个顾洹?” 对于这个问题,在场之人的心中也都有了答案,纷纷闭上了嘴。 “立后事宜还望诸位多多上心,朕不希望会出现任何失误。”戚衡又补充了一句,便退了朝。 难得有一次在陛下已然离开之后众人都沉默得站在了原地。 “其实仔细想想,顾大人人挺好的。”有人小声的开口道。 众人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若是今日顾洹是被揭露的身份,也许众人还会是那种义愤填膺的心理,但她本可以一直瞒下去的,整个朝堂本来就没有一个人曾经怀疑过她的身份。她今天主动将这件事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还卓静婉一个清白罢了。 想起刚刚追出去的卓大人,众人更觉得于心不忍了。 “大人。”卓静婉急匆匆得追了出去,她确实没有怀孕,但那天晚上的事情是真的,只是她自己清楚,那边的人并不是顾洹,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不必再叫大人,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顾洹饶是失去了曾经的身份,仍旧没有一点落魄的样子,面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温和极了。 “您不必如此,我没关系的。”卓静婉这话说完,见她面不改色,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默默得低下了头,道了声:“抱歉,还有,谢谢。” 温暖的阳光此时都比不上顾洹此刻眼中的笑意:“此事因我而起,由我做结也是应该的。” 看着眼前姑娘脸上的歉意,顾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如今朝堂上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政治清明,我也该去看看当下的百姓们了。” “你要离开京城吗?”卓静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的意思,她看了眼大殿的方向,又看了看顾洹,眼中带着些疑惑。她明确自己之前的想法没有问题,顾洹的确跟陛下是有关系的,再联想到最近陛下的立后事宜,她已经在脑海中塑造了一个喜新厌旧的渣男形象,突然觉得顾洹离开也有这件事的原因。 “出去看看也好,我一辈子都没离开过京城。”卓静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洹,只能干巴巴得说了一句。 顾洹哑然失笑,道:“日后有机会可以出来玩玩,我可以带你看看。” “听说你辞官了?”顾洹这次回去的时候,便看到自己阔别已久的舅舅正在自己的宅子中。 她点了点头,道:“突然不想呆在京城,想出去看看。” 原本以为舅舅会有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却见他大笑了几声,道:“不愧是我洛家的孩子,有想法。正好,舅舅也从来没有游山玩水过,便厚着脸皮跟你一起了。” 顾洹微微一愣,她知道,舅舅名义上是这样说的,实际上是放心不下自己。 “舅舅,你刚找到舅妈,就要带着她四处奔波了?”她早就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洛远身侧一位娇小的女子,调侃道。 第两百九十八章 大婚(大结局) 洛远面具外的那一侧脸一红,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心得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眼中是与看顾洹时的眼神有些不同的柔软。 “有洛远在就行了。”小舅妈也因为这个称呼红了脸,害羞得用力扯了下洛远的衣袖。几人相视一笑。 “吕修怕是不会一起了,他还想着追求卓小姐。”洛远笑道。 顾洹原本有些憋闷的心理也在短短的几句调侃中抒发了一些。 洛远本还想骂几句戚衡,又怕让她伤心,便没有再提及了。 “舅舅,我想先去江南看看。”她见过广阔的大漠,看过广袤的草原,也走过陡峭的山峦,现在有些向往小桥流水人家。 小外甥女都这样说了,洛远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就一锤定音,让手下的人去准备了。 顾洹虽然在京城中待了不少的日子,留下的物品却是不多,稍稍收拾了一下子她便去了趟梅府,想必他们也已经听说了自己将身份公之于众的事情了。 “奶奶,我准备离开京城,去江南看看。”顾洹握着老人的手,笑道。 梅老夫人显然是舍不得的,她清楚,自己年事已高,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离开世间,出于私心,她肯定是想自己这最后一程顾洹是陪着的,但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能出去散散心也好,便笑着点了点头,只叮嘱着说遇到困难就去找梅家的产业,一家人定是会帮助她的。 顾洹鼻尖微酸,哽咽着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这种时候不管说些什么都觉得不够。 她的真实身份很快就在京城中传开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状元郎其实是位女子。态度也出现了像朝堂上一样的两极分化,不过渐渐的都朝着惋惜的方向发展了。 顾洹倒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她已经是一介自由身了,朝堂上的事情也只是过眼烟云罢了。只是在寂静的深夜,她还是会久久的睁着眼睛想着那日的戚衡。 次日,皇帝即将迎娶皇后的消息便在京城中传了开来。相关的那些部门早就开始准备礼仪相关用具了,是以直接定了最近的一个好日子,就在三日后,众人对于皇后的人选可以说是众说纷纭,却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顾洹将离开京城的日子就定在了帝后大婚的那一日,许是想看看他最后迎娶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洹洹,我受不了了。”洛远突然来了顾宅,迅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怎么了?”顾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走上前询问道。 “你女子的身份传出去之后,有不少人上门说媒。可能是觉得你父母都不在了,就都去了我的府上,府上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倒是你小舅妈,不厌其烦的打听着那些人的人品与家世,都没什么时间陪我了。”洛远前面的话还是对外甥女的关心,最后一句就已经变了味道。 顾洹哑然失笑,道:“辛苦小舅妈了。” 说曹操曹操到,刚说到她小舅妈就来了,还抱着一堆画轴。 “洹洹,我给你大致的挑出了几位想相貌人品家世都不差的公子,你来看看。”她将画轴摊在了桌上,一脸期待的看着顾洹。 顾洹盛情难却,只得过去大致的看了一眼,随后十分无奈的开口道:“小舅妈,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进城了,这不是耽误了人家公子吗?” 小舅妈却是一脸不赞同得开口道:“你放心,我看的都是些闲散的人,都已经说过了,都愿意陪着你四处游玩。” “远远,我是不是给洹洹添麻烦了。”小舅妈一脸委屈得扯着洛远的衣袖,小声道。 随后顾洹便见舅舅对自己挤眉弄眼的示意了一下。 顾洹轻叹一口气,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外甥女。不过她也知道小舅妈没什么坏心思,都是为自己好,便松了口,看了眼那些画轴,道:“小舅妈的眼光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小舅妈一听到这话,兴致勃勃的上来给顾洹介绍。 “你看这个,是真的不错,家中嫡次子,上面有一个哥哥继承家业,父母也都是那种慈爱的,本人长得又俊谈吐也都行。”眼见着小舅妈越夸越起劲,旁边的洛远脸色却越来越差,最后咬着牙将那画轴从小舅妈的手中拿了下来,道:“洹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看看,我突然想起来家中的行李还没有收拾好,先回去了。” 说着便拉着小舅妈离开了顾府。 顾洹见此眼中全是笑意,也没再看了,直接让阿陶将卷轴都收了起来。 谁知道次日小舅妈就给他们安排了见面,顾洹看着眼前有些拘谨的男子,又看了眼一旁笑的慈祥的小舅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他也是个知进退的,跟顾洹聊了几句见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便主动借口离开了这里。 “陛下,听闻顾洹最近已经在挑选京中适龄的男子了,今日好像还见了面。”傅倡自顾洹辞官之后就一直有事没事得往顾府跑,对这些消息知道的要比戚衡早上不少。 “无事。”戚衡面不改色,继续处理着公文。 “也是,反正你都要娶妻了,顾洹找个人嫁了也差不多了,反正那些男子都愿意陪她去游山玩水。”傅倡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御书房。 帝后大婚的日子很快就来了,顾洹一行人也起了个大早,准备乘着仪式还没有开始的时间离开京城。 “洹洹要去哪里?”这时,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出现在了顾洹的面前。 顾洹微微一愣,随后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行了个礼,道:“草民见过陛下,今日陛下大婚,怎会出现在这里?” “朕来接朕的皇后。”顾洹应声抬头,便见戚衡的眼中全是自己。 戚衡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最近的安排,顾洹这才知道他因为自己那一日的任性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以为舆论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是自己之前的努力有了结果,却没想到是戚衡一点点推进引导到现在的。 她突然有些迷茫,一边是自由自在的天地,一边是自己以为爱错了的人。 许是察觉到了顾洹的犹疑,戚衡直接霸道的将她拥入了怀中,低声道:“若你向往自由,等等朕,朕能陪你。” 顾洹的心被触动了,缓缓的抬手,搂住了戚衡。 这一天,她穿上了大红色的嫁衣,成为了戚衡的皇后。 众人本就惋惜于她,见到这样的结果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一天的仪式结束,顾洹端坐在床上,头上的盖头被挑起,她的唇瓣突然被含住,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帷幔落下,一夜旖旎。 顾洹在成婚后虽不会以臣子的身份上朝,却也帮了戚衡不少,虽有人觉得后宫不得干政,也都被戚衡给怼回去了。久而久之,众人也都对这件事习以为常了。 帝后婚后十分甜蜜,不久后便诞下了一双儿女,长子一出生便被立为了太子,而在他十五岁的这一年,戚衡正式将皇位传给了他,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带着顾洹踏上了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