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红人》 第1章 孩子王 慢慢睁开眼睛,郑封看到房顶檩木整齐,排列如阵。 四周是光秃秃的墙壁,称作家徒四壁也不过份。 屋外鸡鸣狗吠,室内一阵阵清幽的香味,似乎是女性的体香。 哪来的香味?郑封翻身想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仔细一看,自己躺在床上的襁褓中。 “卧了个大槽!” 郑封明白了,自己穿越了,而且穿越成一个悲催的婴儿。 前世郑封是一名大学生,因救落水儿童英勇牺牲,再次睁开眼睛,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从二十来岁活蹦乱跳的成年人,突然变成软绵绵的一团小鲜肉,郑封很不适应这个新环境新身体。 但郑封却没有哭,半声也没有哭出来。 当一个粗糙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抱起郑封时,郑封知道这个人大概就是自己的便宜老爹了。 “封儿乖,封儿乖,封儿叫爸爸。”粗糙男人用手指挑起郑封圆滑粉嫩的下巴,类似猛虎细嗅蔷薇。 拜托,正常情况下,刚刚满月的孩子哪会叫爸爸? 可是郑封知道,自己会叫爸爸的。但郑封更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叫他。 一旦自己与正常婴儿的表现有异,在这个封建思想为主的年代,吓坏一家人,自己有可能被当成妖怪扔进乱坟岗。 那就太悲催了。难道还要穿越第二次? 不一会儿,从屋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性,身穿藏青色齐腰襦裙,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索,一看就知道是个勤快的女人。 此人大概就是自己的便宜老妈了。 妈妈从爸爸怀里接过郑封,抱在自己怀里,掀开衣服给郑封喂奶。 吓得郑封眼睛一闭,心中狂呼:“我不吃,我不吃,决不能吃。” 这不是要人命的嘛! 可是抵抗不住饥饿的诱惑,最后郑封还是吃了。 随后的日子,郑封吃了睡,睡了吃,就是不哭不闹人,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男子。 每当郑封想大小便时,就拼命扭动小小的屁股,以这种无声的警告,使母亲知道自己要方便。 母亲王氏是一个细心的年轻女性,通过抚养儿子这段时间,很快掌握了孩子的规律。每当郑封扭屁股时,她就知道该把孩子屙屎撒屎了,然后把他方便。 所以,自从穿越以来这一个多月,郑封没有尿过裤子,也没有尿过床。 因为这些事情,王氏愈来愈觉得孩子与众不同,便宜老爸也知道了自己孩子的不同之处。 六个月时,便宜老爸农忙之余,就抱着郑封逗着玩。他有意无意地教郑封叫爸爸,他知道郑封不会叫,还是固执地这样教他。 终于,郑封忍不住了。 这五个月来,郑封亲眼见证着这对儿年轻夫妻对自己宠爱有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分白天黑夜悉心照顾自己。 这小半年来,郑封不愁吃喝,日子特别舒心。 可年轻小夫妻却眼睛布满血丝,精神疲惫起来。 受人家的恩情,自然要有所表示,所以郑封就对着便宜老爸期待的眼神摆出一个爸的口型。 当然了,郑封没有叫出声。 大老粗还是看到了,高兴得一跳很高,抱着儿子窜回房间,兴奋若狂地向媳妇报喜,说儿子刚才叫他爸爸了。 即便知道儿子与众不同,王氏仍然吓了一跳,她接过孩子,既期待又拒绝,怀着矛盾的心理对着郑封说:“叫妈妈,我是你妈妈,你快叫啊,我是你妈妈。” 郑封又摆出一个妈妈的口型。 这一次,王氏也喜极而狂:天才,自己的儿子是天才。谁家的孩子一岁会说话都算是天才了。自己的儿子只有半岁,就会叫爸妈,岂不是天才中的天才,神童中神童? “嘘——”便宜老爸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对媳妇王氏说,“这件事你我二人知道就行,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家的儿子是天才。” “嗯。”王氏重重点头,“将来一定送儿子去读书,希望他将来读书考状元,做大官,千万不能让他当一辈子农民。” 八个月,郑封学会走路。 一岁,郑封学会说话,学会自己吃饭。 必须学会说话了,整整一年憋着不说话,就是神仙也憋出毛病来。 学会吃饭的郑封通过每天的粗茶淡饭知道,自己这个家并不富裕,当然也称不上贫穷,只能称作是中人之家。 衣服食物虽不丰盛,总算是有吃的,有喝的,也有穿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就足够了。 通过便宜老爸和便宜老妈零星的对话,郑封知道自己穿越到嘉靖元年的南阳府南召县北一里许的郑家庄。 南召属于丘陵地带,四周全是高高低低的丘陵,陵上长满了野草野树,却不生庄稼,即便有几亩薄田也是贫瘠至极。 家里有吃有喝有穿的,条件已经不错了。 郑封并不挑剔,还很容易满足。 三岁时,不到一米高的郑封迈着小短腿儿满村乱跑,和同龄小伙伴们撒尿和泥放屁崩坑,除了正事什么事情都干,惹得大妈大娘追几条街大骂。 每次干坏事,郑封都充当狗头军师,命令其他小伙伴们往前冲,而自己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其他小伙伴不听不行啊,三岁的脑袋还是一团浆糊,而郑封却有二十几岁的成年人经验,当他们的老师都可以。 这天郑封指挥一群小屁孩爬到梨树上偷梨,而自己站在树下捡现成的梨吃。 梨香脆可口,齿舌生津,美味无穷。 吃得正香之时,忽然一个尖利的声音炸响在耳边:“你们干什么!” 郑封吓了一跳,甩头看去,见不远处站一个五六岁的小萝莉,她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怒不可扼。 “我们干什么,管你什么事?”郑封对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挺无感的。 “这是我家的梨树,你们不许吃!”小萝莉更来劲了,迈动小短腿,来到梨树下,“没见过做贼的还这么理直气壮。” 一听梨树是她家的,郑封有些无语,理亏了啊。可郑封当然不服了,这么好吃的梨,让你们一家人吃了岂不可惜?便无理犟三分道:“你说这梨树是你家的,你叫它,它会答应么?” “……”小萝莉一阵无语,梨树会答应人的提问么? …… 第2章 腹黑小萝莉 “你叫它,它会答应么?”小萝莉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反问郑封。她倒要看看,郑封是如何让梨树答应他的问话的。 “丑八怪!”郑封对着小萝莉轻轻吐出三个字,语气却毋庸置疑。 “你叫谁丑八怪?”小萝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瞪着大眼睛问。 讲真,小萝莉不仅不丑陋,相反的是还十分漂亮。 她面如敷粉,镶嵌着一双大而有神的杏眼,长长的睫毛煞是好看。一身碎花小襦裙,犹如传说中的小仙女一般,站在那儿自有一股仙气。 “谁答应谁就是丑八怪。”郑封故意气她,“不信你回家照照镜子,你就是那个丑八怪!” “小坏蛋!你是小坏蛋!”小萝莉明白过来郑封叫的人是她,立刻反唇相讥,不甘示弱起来。 “丑八怪!” “小混蛋!” “你才是丑八怪!” “你是偷梨的小混蛋!” 二人对骂一会儿,小萝莉感到自己吃了亏,好看的杏眼笼上一层雾气,似乎要哭出声来。 可是她强力忍住,没让自己哭。 面对做坏事的小混蛋怎么可以示弱?必须坚决打回去,让他哭才是自己的本事。 “你说梨树是你家的,你叫它它会答应么?”郑封反问。 “你有本事,你让它答应啊!”小萝莉钻郑封的漏洞,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丑八怪!” “小混蛋!” 于是,二人又回到,如此循环重复,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二人对骂时,爬到树上偷梨的小伙伴都下来了,站在郑封身边,帮着郑封一起回骂小萝莉:“小姑娘,肚子疼,上安棚。安棚有个好郎中,又是抓,又是拧,一会拧个大窟窿!” 小萝莉寡不敌众,吃了很大的亏,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手一甩,冷哼一声:“你们不要走,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谁怕谁?”一群没心没肺的小屁孩们冲着小萝莉的背影吐舌头作鬼脸起哄。 片刻工夫,小萝莉去而复返,只是这次回来时,身边多了一条大狼狗。 原来小萝莉不是吓唬人的,真的回家搬救兵去了。 大狼狗三四尺那么高,比郑封等一帮孩子还要高一头。混身毛发黑油油的发亮,四肢健壮如柱,咧着一张大嘴巴,露出尖利的獠牙,看上去十分恐怖。 “妈呀!”一群小伙计撒腿就逃,只恐爹娘少生一条腿。 郑封站在那儿没动。 傻瓜,跑是没用的,人有狗跑得快? 郑封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瞄准狗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石块在空中飞出一段优美的抛物线,不偏不斜正中狗头。 狗一阵呜鸣,掉头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小萝莉一时技穷,拿郑封没办法,这次眼泪真的掉下来,口中呜呜呜地哭着,还不忘骂郑封是小混蛋。 郑封得胜,十分得意,扬长而去。 不干坏事的时候,一群小伙伴就围着郑封听故事。 小伙伴们有男也有女,郑封就给大家讲四大民间传说,讲白蛇和许仙,董永和七仙女,牛郎和织女,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故事,小伙伴们听得津津有味乐不思蜀。 有些小男孩听了故事以后发誓,长大也要娶故事中的小仙女当老婆。而小姑娘们则想像自己就是小仙女,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白马王子来娶她们。 后来,郑封讲到了《西游记》。《西游记》成书为嘉靖时期,此时还没有写出来。但民间已经流传孙悟空和唐僧取经的故事。因为孙悟空说“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这种造反的话,明朝朝廷禁止刊印传播,就成了禁书。 越是禁书,大家好奇心越强烈。因此在民间传播速度惊人,已成为家喻户晓的故事。 但小伙伴们年龄还小,没有入蒙读书,不认识字,自然无法阅读原着,只能通过郑封讲解才了解个大概。 当郑封讲《西游记》时,大家听得如痴如醉,更粘郑封了。郑封走出家门,门口永远有小伙伴们等着他,粘着他讲故事。 郑封鬼得很,讲到精彩处戛然而止,从不把故事讲完整。大家听得正过瘾时突然没了下文,不论男女都焦急万分五内俱焚,有些孩子满地暴走,有些则大声嚷着求郑封继续讲。 这时候郑封就耍起威风来,命令几个小男孩搬几块石头摞起来。他面南背北坐在上面,让最焦急的小伙伴捶肩膀揉背,俨然是一位乡间小皇帝。 讲到兴奋之处,郑封忍不住唱起片头曲儿: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西天取经上大路,一走就是几万里…… 这首歌歌词浅显易懂又朗朗上口,很容易模仿学习。没过几天,小伙伴们都学会唱这首歌,满大街跑着唱着,神情欢乐至极。 有些村民听到这首歌万分惊奇,从来没有听到这么好听的歌曲,走在路上忍不住也哼哼几句。 这天,一群小伙伴正围着郑封听《白雪公主》的故事时,腹黑小萝莉施施然从远处走了过来。 一看一群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郑封,小萝莉想起一群小屁孩偷她家梨吃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嘀咕道:“一群小混蛋。” 大家正津津有味地听郑封讲故事,没有注意到她骂的什么。郑封倒是听见了,故意提高嗓门,将故事讲得更有味道。 小萝莉假装赌气,背过身去,不听郑封讲,耳朵却支棱起来偷听。 故事讲到一半,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后死掉,郑封嘎然而止。 其他小伙伴又开启了满地爆走模式。 小萝莉也焦急啊,怎么不讲了呢?白雪公主后来怎么样了呢? 不用说,小萝莉自然而然地将自己代入成了白雪公主。哪个女孩没有一个公主梦呢?而这个梦却因郑封而梦碎,怎不令她焦急万分? 小萝莉也不计较与郑封置气了,扭过身来,带着央求的语气问郑封:“快讲啊,后来怎么样了?” “丑八怪!”郑封嘿嘿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然后慢吞吞道:“哎呀,我肚子好饿,我想吃梨,怎么办啊?我不吃梨讲不下去了。” “吃梨就能讲故事?”小萝莉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问郑封,“是不是这样?” 郑封点点头,心说:上钩了,她上钩啦! “那么走,去我家梨树上摘梨。不过事先说好,吃完梨一定要把《白雪公主》的故事讲完。”小萝莉根本不知是计,迫不及待地想让郑封去吃她家的梨。 而这正是郑封梦寐以求的事。 第3章 最有趣的事 长到六岁,郑封到了入蒙读书的年龄。但是,近两年天气连续干旱,地里的粮食只够家人吃喝,没有多余的粮食卖钱供他读书,不能读书当然就无法考状元,就不能当大官。 可郑封也不着急,继续在乡间蹉跎,每日与同龄人在村里玩耍。作为一个大学生,入蒙当然可以免了。 此时的郑封已可以帮家人干些力所能及的轻活。 上午家里晒粮食,妈妈让郑封看着,以防鸡鸭或天上的鸟类偷吃。 郑封搬一个小板凳,拿根长长的木棍,百无聊赖坐在粮食边上。 有鸡鸭凑过来想吃粮食时,郑封起身赶跑它们。 无事时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蚂蚁搬家,神情越来越落寞。 这时手拿煮鸡蛋的小伙伴来找郑封玩耍,见他有任务,便仰起头得瑟地说:“哈哈,你今天没有办法玩喽!” 郑封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了主意,迅速换了一副神色,无比臭屁说:“你才不知道呢,看粮食是最有趣的事了。这是我向妈妈央求才得到的,无论是谁和我交换这个任务,我都不跟他换。” 小屁孩问:“看粮食无聊死了,有什么乐趣可言?” 郑封站起来,挥舞着长木棍,得意洋洋说道:“如果鸡啊鸭啊来了,我就赶跑它们。这难道没有趣吗?如果天上的鸟飞过来就更好了。我会逮一只鸟玩。这难道还不是有趣的事吗?” 小屁孩顿了一下,心里觉得逮一只鸟确实有趣,就问:“你逮住鸟了吗?” 郑封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除非……除非你用鸡蛋和我交换,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小屁孩默了一默,心想:自己吃了几个鸡蛋了,早不饿了,和他交换一下又有什么事儿?走到郑封面前,把鸡蛋送给郑封:“现在鸡蛋是你的了,你赶快告诉我,我也想逮一只鸟玩。” 接过鸡蛋,郑封并不回答,以最快的速度吃掉,就算对方想反悔也没办法从自己肚子里拿回去了不是?这才神秘兮兮说: “刚才我逮到一只麻雀,这只麻雀呆头呆脑的,我又放掉了它。不信你坐在这里看粮食,很快就有麻雀飞过来的,那时候就看你有没有办法逮住它们了。” 小屁孩子汲溜一下鼻涕,屁颠屁颠坐在小板凳上,拿起长木棍,替郑封看粮食。 而郑封则在旁边玩起其他东西来。 事情也巧,小屁孩坐下一会儿,就飞过来三只麻雀,蹦蹦跳跳的试图偷吃粮食。他兴奋地跑过去想逮住它们,哪知三只麻雀却展翅飞到树上,站在树枝上唧唧喳喳叫个不休。 虽然没有逮到麻雀,小屁孩子也兴奋得像逮到了它们,心里并不以为郑封骗他。 不久,又一个小男孩来找郑封玩,郑封用同样的办法,又和他交换了手中的玩具。 整整一个上午,郑封用同样的办法换到了一大堆好吃的和好玩的。 而大家替郑封看粮食,一会鸟雀来了,一会鸟雀飞走了,大家忙得不亦乐呼,加上人多热闹,所有人都乐乐呵呵的,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晚上的时候,郑封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心想:自己穿越到这儿,又不是穿越到王公贵族家中做世子,靠爷爷父母这样的家庭肯定走不出去。想要走出去,参加科举是目前唯一的捷径。 但是家里遇到了灾情,没有钱供自己读书,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二天早上,爷爷郑绳刚起床就大声咳嗽,起初他咳嗽得不厉害,后来越咳越剧烈,站在门口扶着门框腰都咳弯了,就像是一只破落的风箱两头冒凉气。 郑封看着喘不过来气的爷爷,担心他会把肺咳出来。着急说道:“这可怎么办?赶快找大夫啊。” “不……不用找……大夫。”郑绳边咳边摆手,断断续续说,“找大夫……没用。赶快去找国安。” 国安是村里的神汉,平时替村里人看个风水,跳个大神什么的混饭吃,至于他治病的疗效怎么样,大家并不是太关心。 爸爸郑辫听了,二话不说,急忙走出家门。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将神汉国安请进家中。 国安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大概正睡觉就被叫醒,起来以后又没有梳头就赶过来,这会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像个鸟窝。 他有模有样的将整个院子查看一遍,走进屋里又看了一遍,再出来时已经有了说辞:“老叔,你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啊,要不然一大早咳嗽什么?” “你说怎么办?”郑绳咳着问他,神情非常焦急,显然是相信了他的说法。 国安叉着腰看了一圈院子里的鸡群说:“要大红公鸡一只,宰掉,放血。用鸡血驱邪最有效。” “逮……逮只……红公鸡,快……。”爷爷郑绳咳得更加厉害了。 爸爸郑辫不敢耽误,立即跳进鸡圈开始逮公鸡。 那些鸡们似乎预感到大祸临头,拼命叫着飞着躲郑辫。片刻工夫,家里已闹得鸡飞狗跳,仿佛世界末日提前降临。 看到这儿,郑封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国安和家人杀鸡驱邪,但郑封知道这种办法无法治好爷爷的病。 郑封觉得爷爷似乎是受了风寒才咳嗽起来,自己人小言微,说不服他们。要想治好爷爷,必须请大夫,大夫才有办法治好,就掉头跑出家门,直往老鼠嘴家中跑去。 老鼠嘴是村医的绰号,他的嘴特别凸出,跟一只老鼠似的,大家都叫他老鼠嘴。 郑封在路上遇到了私塾的闻先生,见他迈着四方步,斯斯文文的往学堂赶去。 闻先生有学问,许多人请他给孩子起名。整个村庄有一半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郑封这个名字也是闻先生起的。 长大以后,若郑封当农民,封字就意味着寸土必争。若考中状元,则寓意封妻荫子。当了首辅,可以封还皇帝的诏书。总之,这个名字是个万金油式的名字,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都有深刻的含义。 郑封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是他起的,为示尊重,赶忙站在路边向先生问好。 闻先生见郑封急急忙忙的,站下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如此慌张。 郑封将爷爷咳嗽的事讲了出来。 闻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偶感风寒而已,你不必如此紧张。回去用姜熬汤喝下去,病情自然好转。” 郑封连声感谢,问闻先生还要不要去请大夫。 闻先生想了想说:“还是去,听听大夫怎么讲,他毕竟是专业的。” 于是郑封继续往前赶路,赶到老鼠嘴家中时,他正在吃早饭,听到郑绳有病,放下饭碗,拎起药箱,就与郑封一起赶了过来。 走进篱笆院子后,老鼠嘴一眼看到了国安,脚步就是一顿,心里非常不爽:既然你们请神汉来治病,还让我来这里干什么?一转身就想原路返回。 郑封拖着他的药箱不让他走,劝道:“我爷爷没有撞邪,是遇到了风寒才咳嗽的。他治不了病,只有你才行。你千万不要走。” 洒完公鸡血以后,郑绳的咳嗽没有减轻,还是一样咳个不停。 爸爸郑辫走过来劝他:“既然来都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到屋里坐坐,兴许你才有办法治好我父亲的病。” 第4章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老鼠嘴指着国安说:“有我的地方不能有他。现在请你们将他赶走,不然我不会给任何人治病的。” 老鼠嘴的话使郑辫神情为难,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也不知道该不该赶他走。 国安哼哼冷笑几声,指着老鼠嘴的鼻子反唇相讥:“你老鼠嘴医术很好是不是?但为什么你医不好你父亲的病?让他早早去吃土豆?这你又作何解释?” 老鼠嘴年届六旬,须发皆白。他的父亲八十多岁,属于自然死亡,与他的医术是否高超没有直接关系。 国安偏偏拿他父亲说事儿,以此讥诮他,好给他自己找回脸面。 老鼠嘴气得全身发抖,怒道:“好小子,既然你颇通神灵,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个老婆?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 “……”神汉国安张嘴结舌没词了,气哼哼说道,“我有没有老婆关你屁事儿?” “人在做,天在看。这就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让你无法娶妻,让你绝了后,让你嚣张不起来。”老鼠嘴的眼都红了,话也朝恶毒的方向说。 犹如仇人见了面,国安眼睛也红了:“老鼠嘴就是厉害啊,咬人入骨三分。” 二人吵着吵着往一块凑,伸胳膊撸袖子似乎要干仗。 郑辫赶忙站在二人中间,劝了这个劝那个,阻止他们当场打起来。 一边的郑封扯着嗓子大声说:“你们都不要吵了,我知道你们都很厉害。但你们谁能治好我爷爷的病,才是真正的厉害。” 郑辫杀了红公鸡洒了鸡血,可郑绳的病情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照旧咳得厉害。神汉国安心虚地说:“心诚则灵。病还没有好,只能说是心不够诚。” 对此老鼠嘴不以为然,不阴不阳说道:“绳叔上了年纪,身体自然虚弱,遇到风寒才咳嗽不止。这也不是多重的病,治起来也好办,用家里的姜熬碗汤趁热喝下去,病情自然就会好起来。这与某些人说的心诚不诚没有半分的关系。” 郑封喜道:“刚才我去找医生的路上遇到了闻先生,他也说爷爷是风寒所致,喝一碗姜汤就会好起来。” 郑辫一辈子没读过书,最崇拜教书先生。听说闻先生也是同样的看法,便信以为真,让媳妇王氏立刻找几块姜熬汤。 一家人按老鼠嘴的话忙碌起来,国安的脸上更挂不住了,感觉站在院子里已成多余的人,灰溜溜走了出去。 他走了,只留下老鼠嘴一个人,老鼠嘴得意洋洋的,傲然称说:“你们糊涂啊,什么病都找他治?他一个神汉,不学无术,怎么能治好呢?还是郑封聪明,知道有病找医生。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别人夸儿子聪明,当父亲的听了这话自然高兴,郑辫搓着两只手掩饰说:“哪里,哪里,他还只是个孩子,全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说完以后感觉自己的话似乎有影射老鼠嘴的意思,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老鼠嘴听到耗子两个字脸上一滞,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问郑辫:“郑封到了该读书的年龄了?为什么不送他去找闻先生读书呢?” 姜汤熬好以后,郑绳趁热喝下去。对症下药就是神奇,片刻时间,郑绳就不大声咳嗽。又过了一会儿,咳嗽停止,只留下粗重的喘息声。 郑绳摇头叹息:“这两年天气干旱啊,地里不打粮食,哪有闲钱送他读书?再说了,庄稼人读书有什么用?等他长大就去种地,这才是我们农民真正的出路。” 老鼠嘴摇摇头说:“这样是不行的,还是让郑封去读,这孩子有灵气儿,耳朵又大又厚,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只要他读书一定会有好前途的。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退一万步说,如果他考不上进士,你们也不用担心浪费钱财,到时候让他跟在我身边学医,手里不缺钱花,将来也是吃喝不愁,比当一个庄稼汉更有前途。” 方圆几里之内有十几个村庄,只有老鼠嘴这一个村医。无论谁得了病,最后都要找老鼠嘴来看病。他做的是独份生意,家里自然来钱快。 许多人都住着草屋,老鼠嘴家住的是二层小楼。上层住人,下层当医室,该有的药物他家应有尽有,以致于走进他们家大门,就闻到一鼻子浓重的中草药味儿。 郑封若跟着他学医,自然而然的,也会盖起二层小楼的。这让病好了以后的郑绳心情更好了,便说:“好啊,好啊,将来有钱了,一定送他去读几年书,然后再到你身边学医。” 老鼠嘴道:“那就这样说好了,这个弟子,我收定了。” 郑辫在一边随声附和说:“一定,一定。” 送走了老鼠嘴,郑辫蹲下来,拉着郑封的手亲切的问:“你长大以后想不想学医?” 郑封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恐怕没有那个机会了。”郑封的意思是,要上学自然就要考一流的成绩,最好考取头名状元,进翰林院,当庶吉士,入内阁,作首辅。 首辅乃文官之首,出入高抬大轿,仆从成云,前呼后拥的,比当医生更有前途。自己哪还用呆在这小山村一辈子当一名赤脚医生? 郑辫却理解成郑封不想当村医,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下去,神情之间万分惋惜。 郑绳道:“庄稼人读书有什么用啊?还不是白白浪费钱财?” 郑辫忽地站地来,朝着父亲大声说:“封儿必须读书。咱家再穷,不能穷了孩子。这几年天旱,粮食收成不好,过几年收成好了,一定送他去读书。” 郑绳愣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我老了,没几天好活了,这事我不管了,你爱咋嘀就咋嘀。” 听到爷爷松了口,郑封欢天喜地说:“过几天给封儿养几只羊,让我去放羊,将来卖了换钱,我就有钱去读书了。” “好的,我们养羊。”郑辫斩钉截铁地说。 没过几天,郑辫果然从外面逮回来四只小羊羔,雪白的皮毛之下,一只只小羔羊蠢萌蠢萌的可爱极了,郑封左拥右抱心里乐开了花儿。 这并不仅仅是一只只小羊羔啊,是自己读书上进的敲门砖。自己能不能顺利读书,全在这四只小羊身上了啊。 …… 这两天因为无法正常签约的事耽误了更新,从今天起每天三更。 第6章 入学条件 闻先生爽朗一笑,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提钱多伤感情?关键是让你读圣人之书,通古今之大道理,不耽误你的前程,这才是重要的。” 郑绳点头如小鸡啄米,连声称道:“是是是,闻先生说得极对。” 郑辫也在旁边随声附合。早在六年前,郑封刚出生,他就跟媳妇商量,孩子长大一定送去读书。哪知年景不好,地里收成极差,这才耽误了孩子。 现在闻先生不收学费,让孩子去读书,正瞌睡呢,有人送来枕头,心里还不笑开了花儿。 郑封想了想说:“好,我明天就去读书。不过学费算是欠着闻先生,等我的小羊长大卖掉,有钱了一定如数奉还先生。” 闻先生直摇头:“我说过了,就是,一文钱也不收你的。记住了,明天就去。” 郑封点头称是,站在门口目送闻先生离去。 闻先生刚走,郑绳就乐得跳起来,从口袋里摸出那十几枚铜钱,贼贼地说:“孩子,看到了不?这就是刚才闻先生送你的,赶快去买笔墨纸砚,明天咱们就去上学啦。” 郑辫感叹:“闻先生果然是个好先生。”转头又对郑封说,“你在学堂要听先生的话,不懂的就去问,千万不可耍小聪明,不懂装懂。” 郑封点头回答:“我记住了。”心里想着,应该是自己与郑颜的辩论被闻先生知道了,兴许哪句话被他想到些什么,这才过来要自己入学。 这样以来,自己养羊攒学费的计划就打乱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提前进入学堂,提前学到“四书”“五经”的知识。 以后自己要小心些,不能再逞能显露才华,不然闻先生肯定会看破某些端倪的。 郑封从爷爷手里接过那十几枚铜钱,赶到村子四宝行买了些笔墨纸砚,心里高兴得也是不行。 第二天,郑封背起小书包,兴致勃勃赶往学堂。 学堂是三间草屋,一面墙壁上悬挂着圣人图像,有十几名学生正在朗朗读书。 郑封进来时,他们全部停下来,如看陌生人似的盯着郑封。 见到闻先生,郑封脆脆喊一声先生好。 闻先生放下手中的书,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拜了圣人之后,又拜师,之后给郑封安排座位,又向大家介绍一番。 反复叮嘱大家要相互团结相互友爱,不能胡说八道,更不能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否则教鞭侍候。 大家从没见到闻先生如此严肃认真的训话,如此大动干戈保护某个人,大家心里都猜测,郑封是先生的特殊人物,最好不要欺负他。而且,大家都注意到了郑封的耳朵又大又厚,心里都以为郑封将来是有福之人。 之后,郑封随着大家一起学习课程。 不过,在座的学生中,有学一两年的,也有学了三四年的,郑封刚进学堂,还不能如他们一样学习儒家经典,只能从识字开始。 虽然书上的字郑封大部分认识,只有极个别的眼生,还是装模作样的从最基础的认字开始了启蒙之旅。 以前,郑封认识的字都是简体字,而现在书上的字都是繁体,从简体到繁体的转换,郑封也是轻车熟路,可遇到笔画多的字,郑封还是装作不认识,主动过去问闻先生。 闻先生有问必答,从不厌烦。 除此之外,郑封每天勤奋练习毛笔字。 以前郑封常用圆珠笔、水笔、钢笔写字,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现在换成毛笔,笔尖软软沓沓的很难控制,而且笔毫沾黑水久了会结成一陀,需要不时地在水中洗洗,用起来没有钢笔方便。 刚开始练字的时候,郑封的态度万分认真,一心想将毛笔字写好,可偏偏写不好。不是笔画太粗,就是笔画太细,搭配到一起,不伦不类的像狗爬叉。 随着练习字帖的时间推移,郑封掌握了笔毫的软硬程度,慢慢的就上路了。而且在练字的时候,郑封还找到了抄近路的捷径。 比如练好了“日”这个字,在上面添一撇就是“白”字,在左边添一竖,就是“旧字”,在中间加一短竖,可以变成“田”字、“甲”字、“由”字,加一长竖,就变成“申”字。 某些带偏旁的字,练好了偏旁,其他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于是,郑封事半而功倍,短短几个月时间,已将毛笔字练得虎虎生风,有鼻子有眼睛的,极像一回事了。 闻先生一直注意着郑封的学习进度,他暗中留了心,发现郑封果然聪明至极。许多笔画繁多的难字,他只问一遍,从不问第二遍。这证明,他一次就记牢固,从不犯错。 尤其是练毛笔字时,闻先生亲眼见证了郑封从笨拙到灵巧,从艰难到容易。几个月之后,郑封写的毛笔字已经超过了班上所有孩子。 闻先生让郑封写了一张字,在同学们之间传阅。同学们看到郑封的字,再比较他们自己写的字,发现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都由衷赞叹郑封进步神速,闻先生对郑封特殊对待果然非同一般。 一年以后,郑封认识了数千个汉字,跟着闻先生开始学习儒家经典,首先学习的是论语。 当读到“八佾舞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句话时,郑封站起来问有什么深刻的含义,以致于孔圣人如此气愤。 闻先生捋捋胡须,欣然解释道:“佾是八人一组跳舞,上古时候规定,天子可以享受八佾之舞,诸侯只能享受四佾之舞。 如果诸侯不尊循礼节,用八佾之舞,便是僭越天子之礼,有不臣之心,这是天下祸乱的开始。 一旦天下祸乱,受苦的还是百姓。圣人仁心,不愿天下大乱,所以对诸侯越礼之事非常气愤。” 顿了一下,闻先生接着讲解道:“现在大明朝没有了这种规定,但是其他规定还是存在的。比如太祖皇帝在洪武年间颁布的服饰之礼规定,普通百姓不能穿龙袍蟒服,只能穿粗布或丝绸之衣。但是商人及烟花女子等贱籍之民,却只能穿粗布衣服却不能穿绸衣,否则也是僭越,按《大明律》规定,也是要受惩罚的。” 郑封又问:“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是什么意思?” 闻先生解释道:“主张行不通了,乘坐木舟到海外去。为什么主张行不通?就是君王不接受忠臣之言,却接近佞臣,这也是天下大乱的预兆。既然天下将乱,就不必呆在国内饱受战乱之苦,划一只小船到海外避祸,以等天下大定时再返回来。” 郑封听完之后摇了摇头,语出惊人地说道:“闻先生,我以为圣人这样做是不对的。” 第7章 我不服 发生战乱时不避祸,留下来难道等死么?闻先生心中惊诧,问郑封这句话有何不妥之处。 郑封站在学堂上侃侃而谈:“道不通,就要想办法使它通。天子远贤近佞是不对的,这预兆着天下即将大乱,百姓即将受苦。 圣人追求仁政,不使百姓受背井离乡之苦,就要极力劝告天子疏远佞臣,施行仁政,以拯救天下黎民百姓于水火。 天下大定时你在天子身边瞎晃悠,天下大乱之前,你却乘桴浮于海,这是犯了逃跑主义的错误,万万不能这样做。” 听完这番话,闻先生大吃一惊,小小年龄却有如此独到的见解,如此精辟的分析,如此清醒的头脑,此子长大必成国之栋梁!必成国之利器! 闻先生赶忙站起来,紧走几步,紧紧握住郑封的小手,激动得两眼泛泪花,动情地说:“好样的,你是好样的。你的前途无量,封王封候不在话下。你千万要戒骄戒躁,认真读书,不可辜负了大好才华。” 郑封不好意思了,谦虚称道:“先生谬赞,小子何德何能,让先生如此夸奖?不敢,不敢,小子不敢。” 闻先生激动地说道:“看来我不收你的束修是对的,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在吾等之上。” 学堂上十几名学生听不懂郑封的话意,更搞不懂先生为何如此激动。但是,当他们听到闻先生说没收郑封的学费,心里一下子不平衡起来。 大家都在学堂读书,凭什么你郑封可以,而我们却要东拼西凑交学费? 放学后,十几个人没有回家,头抵头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议论不休。大家同仇敌忾,认为自己吃了大亏。看郑封时眼神都变了,如同仇人不共戴天。 大家商量着找个先生不在的时间,狠狠揍郑封一顿,出一出胸中恶气。为此,大家密切行动起来。 郑封对此一无所知,每天照样上学,照样练字,照样放学,然后赶着小羊去吃草,再打些草存起来,让小羊上午享用。 郑颜知道了他们的秘事,知道他们即将对郑封不利。要说郑封进学堂,郑颜也是有功的。 如果不是他将郑封放羊时的言行告诉了闻先生,哪来的郑封入学?因此,郑颜自我感觉良好,感觉是自己帮了郑封,这一次也要帮助郑封渡过难关。 当他们围在一起又商量事情时,郑颜突然插进来,正色称道:“郑封深得闻先生赞赏,曾经警告过大家,不要以大欺小,不要以多欺少。大家想没想过,欺负了郑封以后,闻先生若是知道了你们的好事,大家如何收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接话。但就这样放过郑封,如同一块大石头悬在心间,大家又很不痛快。 “郑颜,你不要管这件事,这事与你无关。”有个臭小子称道。 郑颜昂首挺胸道:“大家都是同窗好友,无论是你们打了郑封,还是郑封打了你们,都是我的同窗受了苦,怎么说与我无关呢?” 那人道:“凭什么他郑封就可以,而我们却要买十条腊肉交束修。” 郑颜道:“闻先生这样做,是他的决定,我们都是闻先生的弟子,难道我们还要质疑闻先生?学生怀疑老师,这难道不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的事么?” 众人:“……” 虽然大家万分不痛快,但郑颜讲得极对,闻先生这样做,大家做为弟子,只能遵守却不能怀疑。 于是,因郑颜极力劝阻,使郑封无形中免除了一场大祸。 事情过去很久之后,郑封才知道这件事,这使郑封非常感激郑颜。心里想道,如果哪天郑颜需要自己帮忙,自己一定不会推辞,虽千难万险,也要帮他帮到底。 从此,郑封和郑颜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俩人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感情笃密,形同一个人。 三年后,郑封十岁,郑颜十二岁,二人身高接近,又都是圆圆的娃娃脸,看上去如同双胞胎,一样的惹人喜爱。 这天放学回家,俩人又是一起。路过打麦场时,路边停着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高高的颧骨,一双三角眼,鼻子朝天,神情给人莫名的猥琐感。 郑封和郑颜都认识他,他的名字叫杨三刀,是村里的二流子,走东逛西,偷鸡摸狗,夜闯寡妇门,除了正事,什么事都干。 二人见是他,都没有理他,正想绕道而走,他却开口问郑颜道:“你就是郑颜?” “我是郑颜。”二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耍什么花招儿。 杨三刀手指县城方向的天空,一手拍着胸口一本正经说道:“你的娘亲得了重病,快要死了,已经送往县上诊治。你的父亲担心你见不到娘亲最后一面,让我在这儿等你,带你去县城见她。” 一听娘亲患了重病即将去世,郑颜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哗哗向下流。他二话不说,就要爬上黑布蒙着的马车,随杨三刀一起去县城。 郑封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上车。因为杨三刀的说辞郑封感到有些熟悉,极像前世某些人的说法。 但是,娘亲罹病在身已使郑颜失去了理智,他挣脱郑封的手,钻进了马上。 郑封横跨一步,拦在马车前面,质疑杨三刀道:“既然他的母亲得病,为什么不让老鼠嘴治呢?他的医术挺好的。” 杨三刀把胸脯拍得山响:“老鼠嘴看过了,他没有办法治好她,郑家才送到县城去的。这儿离县城又不远,只有一里的距离,你何不随我们一起去看看。大家都是同村的人,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郑封心说,我就是不相信你那张破嘴,才不让你带走郑颜的。可是郑颜已经迷失了本心,钻进了他的马车,自己去还是不去?自己若是不去,出了麻烦怎么办? 难道自己眼睁睁看着好朋友被别人带走而不管他? 这事必须管到底。 自己也随他一起到县城去,万一事情不测,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想到这儿,义气二字涨满了郑封的胸膛,郑封也爬上了马车。 “驾!”杨三刀心中暗笑,打马扬鞭,启动马车,快速离开村子,载着两个懵懂的孩童,在黄昏的时分驶向远方的县城。 第9章 远方有多远 二人睡着时是深夜,中间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天仍然黑着。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马车轱辘吱吱扭扭的声音响在耳边。 郑封首先醒过来,过了一会儿,郑颜也苏醒了。二人互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来深深的恐惧。二人不知道现在走到哪里,对方想将自己卖到哪里去。 马车里的人换了,换成原先赶车的人。他看到二人醒过来,嘿嘿一笑,说道:“乖乖呆着,不要大喊大叫,这儿是荒野,没有人会听到你们的叫声。” 郑封用胳膊支着车架坐起来,问他:“我们睡了多久?” 那人说:“你们睡了一天一夜,这段时间你们表现很乖,接下来还要乖着。” 郑封想了想问:“你们准备将我们卖到哪里去?” 那人闭了一下眼睛,回说:“你不要想从我嘴里套出话来,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到地方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根据目前所知的情况,郑封推测他们二人轮换着赶车,路上不休不眠,也不住店,就是担心到了人烟稠密之处,二人突然醒过来大喊大叫,引来热心的路人救走二人。 由此可知,对方经常干这种事情,已成轻车熟路。自己落入这种人手里,几乎没有逃跑的机会,因为对方计划周密考虑周全,将所有漏洞都排除在外了。也就是说,自己除掉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别无他法。 “我要拉屎。”郑封说道,“停车,停车,我要拉屎。” 听到郑封这样,郑颜也嚷叫着要下车方便。 车内那人从身上迅速掏出牛耳尖刀,威逼二人不要多生事端,这儿荒郊野外,连只鬼影都看不到,更不会有人来救二人。 郑封仗着胆子说道:“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啊!我们睡了一天一夜,时间这么久,真的到了方便的时候了。” 郑颜点头称是,说自己也要方便。 那人冲着车头叫了对方几声,对方慢慢停下车来,然后迅速跳下车,押着二人也下了车。 虽然荒野上无人,他们仍然万分小心,将二人带到一处隐蔽之处,就站在二人身边两步的距离,捏着鼻子忍着冲天的臭气,盯着二人方便完毕。 下车后,郑封迅速打量四周,这儿确实一片广袤的田野,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庄稼,偶尔有夜鸟鸣叫几声,除此之外人迹罕至。郑封试图逃跑的计划落空了。 方便完毕,郑封郑颜万分不情愿地随着二人上了车。 一段小小的插曲后,马车继续向前赶路。 郑封想知道对方的名字,问对方,对方也不告诉他,反而提醒郑封不要再耍花招儿。他们卖掉的人比郑封见到的人都多,从没失手过。 “你们想将我们卖到何处?”郑封心有不甘又问。 “远方。”对方简短回答。 “远方有多远?” “数千里。” 重要的信息一句也问不出来,只能随着马车接受无情的安排。郑封非常懊丧,两世为人,竟然还是中了骗子的诡计。看来从此之后,千万不能相人任何陌生的话。 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加上方便之后腹中空虚,郑封感到自己又饿了,但郑封不敢向对方要东西吃,天知道对方会不会再次在饭里下药。 “咕咕咕!”肚子不争气地抗议起来。 郑封揉揉肚子,看一眼放在车厢前面的小箱子。郑封知道,只要自己要,对方肯定会再次端出来两碗饭。但郑封咬牙撑着,就是死也不再吃对方的饭,以免再次中招。 对方似乎看透了郑封的意思,伸手打开前面的箱子,真的从里面端出来三碗饭,一碗他自己吃,另外两碗给郑封和郑颜。 有了前车之鉴,郑封和郑颜都不敢吃,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听对方的摆布。 那人满脸堆笑,乐呵呵地说:“放心,这两碗饭没有下药,你们看到了,我自己也在吃,难道我会欺骗自己不成?” 郑封说道:“你吃的那碗饭没下药,但我们的两碗都有药。” 对方似乎料到郑封会这样说,果断将他手中的饭与郑封换了换。这样以来,郑封便无话可说了,只好吃起来。 郑颜端着饭碗,没有人和他换饭,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郑封对郑颜说:“放心吃,大不了再睡一天一夜,反正我们又不想逃跑,吃了又怎样?” 在郑封的激励他,饿极了的郑颜也开始吃东西。 二人吃完之后,没过多久,再次感到头眼发晕,他丨娘丨的,对方还是在饭菜里下药了。 第二天天亮,经过一座小镇,人贩子换了人赶车。马车就停在镇外,其中一人去镇上买饭,拎回来装进小箱子,以备饥饿时填肚子。 他们停车时,有许多村民经过黑布马车,看了一眼继续向前走,都没有料到车内有两个可怜的娃儿正在呼呼大睡。 如果郑封二人醒着,稍微发出些响声,就会有人救下他们,可惜他们提防心里太脆弱,接连两次中了对方的计谋一睡不醒。 在镇上停留不久,人贩子赶着马车接着向南走。他们不敢走驿道,那儿来来往往都是官方的马匹车辆,他们避开繁华之地,只敢在羊肠小路上行驶。 到了第三天夜里,郑封又醒了过来,心里无比懊悔,太大意了,一次中计不说,竟然连续两次中招儿,这人贩子果然诡计百出,此时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戒备。 这时,对方又换了人赶车,人贩子笑眯眯瞅着两人,从小箱子里端出一碗饭来,示威性地扒拉个干净。他笑眯眯地问二人:“这次你们想吃饭,我也不会给你们了。你们猜是为什么?” “不知道。”郑封没好声气地回答。 郑颜则无话可说,都是一时糊涂大意,拖累郑封遭这种恶罪。可换一个角度说,如果没有郑封跟在他的身边,他肯定早就吓哭了。 人贩子以温和的语气说道:“我们的任务即将完成,接下来我们会将你们交给第三方。我提前警告你们,他们可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们若想玩花样,他们可没有我们这样好的脾气。” 第10章 小偷遇到贼 人贩子的话引起郑封的警觉,第三方的意思是说,自己和郑颜将被卖给另一伙人贩子?而且这次的人贩子脾气不好,自己可能会遭受一顿毒打? 郑封想从对方口中多问些有用的信息,可对方说完这些话后,靠在车厢内,闭上眼睛打盹,就不再说话了。 对方的话吓坏了郑颜,他双手瑟瑟发抖,欲哭无泪。 第三天深夜,又是一次荒野之上,原来的人贩子将郑封和郑颜交给了第三方。 这次的人贩子五大三粗,手里拎着皮鞭,刚刚接到郑封和郑颜,就将皮鞭抽得啪啪啪直响,吓唬二人不要玩花招儿。 空旷的田野里,皮鞭的声音传出去很远。郑封和郑颜都表示不会玩花样,一定听他们的吩咐。 原来的两个人贩子对此很满意,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将郑封和郑颜卖给了第三方。然后,第三方将郑封二人如同拎小鸡般塞进马车。 换了买主后马车又上路了,其中一人呆在车里威胁二人,路上若是发出响声,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让别人来救他们,小心他们会挨皮鞭。 郑封通过他们威胁自己的话得知,这儿离南阳府已经很远很远,他们是当地一霸,官府也要给他们三分薄面。 自己若是试图逃跑,再被他们逮到,到时候无人救自己,等着自己的将是死去活来的毒打。 郑颜吓尿了,躲在马车里一个劲的哭,又不敢大声哭,只是小声啜泣,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仿佛有无限的伤心往事。 郑封知道这次遇到狠角色了,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小心应对对方,避免挨打才是首要的事情。 正如对方所说,他们在官府似乎真的有眼线,他们不像前一方人贩子那样小心翼翼,将马车停在村镇郊外,只派一个人去镇上买饭。 他们就将马车停在饭馆外面,大摇大摆走进去吃饭,然后将吃剩下的冷残羹冷炙掂回来让二人吃。 期间,有人看到郑封和郑颜两个孩子浑身脏兮兮的,眼泪巴巴的期待他们的救助,他们视而不见,竟然转身走了。显然,他们知道对方干的营生,似乎也知道他们势大根深惹不起。 这儿的人说话叽哩咕噜的,郑封和郑颜一句也听不懂,很有可能当地人也听不懂郑封和郑颜说的话。 好些的是,对方并不像前面的人贩子在饭菜里下药,将二人药倒之后安心地上路,他们对自己的势力似乎真的很有自信,就带着二人在集市上住宿吃饭,迎来送往的人都是熟人,一种见怪不怪的冷陌表情。 一直留心观察沿途人物风情的郑封心中了然,自己这次确实遇到了狠角色,若是大喊大叫真的将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况且这儿远离家乡,自己举目无亲,即使侥幸从对方手中逃掉,因人生地不熟和言语不通,也无法安然回到家去。 郑颜已经认命,无论对方有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逆来顺受。郑封还没有放弃,虽然也在小心应付着对方,但一有机会,总是观察一路的风景,以便将来逃离魔爪,再次经过这里时,向当地官府报案,将恶人绳之以法,以泄心头之愤。 白天的时候,郑封看到呆在马车里的人是个刀疤脸,一道刀疤从右眼角一直划到嘴角,这是一个显着的标识,沿途的饭馆老板和店小二也这样叫他。 另一个人是满脸络腮胡,别人的胡子是黑色的,他的胡子微微发红,也是一个明显的标记。 刀疤脸和络腮胡对郑封和郑颜的小心翼翼很满意。经过三天长途奔波,他们顺利完成任务,将郑封和郑颜又交给第四方,然后是第五方和第六方。 二人辗转了六次,耗时半月之久,从中原腹地来到了一片汪洋大海包围的小岛之上。又经过几次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商谈,郑封二人被卖给了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为奴。 这一次郑封彻底懵圈了,虽然前世学过地理,学过历史,但十六世纪之时,一片环水小岛上的外国人是哪国人,地理书和历史书上却没有讲过。 根据不可靠的猜测,郑封觉得这些外国人不是葡萄牙人就是西班牙人,再不然就是荷兰人。 沿海地区最早与中国接触的就是他们这些人,而不是后来者居上的英国人和美国人。此时的英国人还在玩泥巴,美国还没有建国。 外国人占据中国的地盘,首先是澳门,其次是台湾,然后是香港。台湾四面环水,这儿三面环水,排除台湾之外,只留下两个答案,不是澳门就是香港。 刚才说过,此时的英国人还在玩泥巴,远远没到占据香港窃为己有的时代,那么答案只有唯一一个,自己来到了澳门,被卖给了葡萄牙人为奴。 郑封一阵蛋痛,命运阴差阳错,自己竟然落入葡萄牙人手中,来到最早接触海上国际贸易,而且占据着欧亚大陆经商要道的澳门?可是贫乏的脑海里没有一丝关于这个时期的葡萄牙人资料。 这可怎么办?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换个角度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既来之,则安之。 无人监视他们的时候,郑封又说服郑颜放心,先在这儿呆一段时间,将来是走是留,先观察一段时间,将来再做打算。 郑封发现葡萄人在澳门这个小岛上占据一大片平地,所建房屋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边际。而且建筑风格明显是欧洲风格,又长又圆的尖顶,路两边有许多商铺,经营生丝、丝绸、瓷器等商品。也有从国外运来的象牙、镜子、香料等东西。 这儿来来往往的都是自来卷发型的外国人,偶尔见到几个黑眼珠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也是外国人的仆役。 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换成了外国的款式,在厅堂内紧张地忙碌着,小心侍候着主人,生怕不小心惹主人生气。很有可能,他们也是被用同样的方式,从内地拐卖至此的流浪儿女。 他们见到郑封和郑颜,仿佛没有看到一样,自顾自地走路做事,仿佛二人就是空气一样不存在。 注:史书记载,澳门此时称濠镜,为方便大家记忆,统一改成澳门。 第11章 富可敌国 郑封二人在路上盘桓半个月,没有洗过一次澡,没有换过一次衣服,衣服脏得不成型,身上散发着馊味,脸庞也成了大花脸。 刚到地方,葡萄牙人就带着二人先洗了个澡。 当二人洗完澡出来,换了一套欧洲款式的新衣服,全身轻松极了,似乎每个汗毛孔都散发着迷人的幽香。 带二人洗澡的人身材极高,目测有一米八五,他四十岁年龄,高高的鼻梁,蓝蓝的眼睛,脑门宽,下巴尖,属于典型的瓜子脸。他虽然是外国人,但态度和气,操着一口流利的明朝官话,所以郑封二人还听得懂。 见到二人焕然一新,不再像刚才那样脏得不成型,他似乎很满意,微微点点头,对郑封二人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尼古拉斯,是这儿的管家。我们的主人叫麦迪,经营着庞大的生意。这儿所有的房屋都是他一个人的,我们都从属于主人。” 郑封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拐卖我们?我们有自己的家,我们不要在这儿呆,我们要回家。” 尼古拉斯拉下脸说:“拐卖你们的是别人,我们只是好心收留了你们。你们不要总想着回家,这儿就是你们的新家。主人富可敌国,跟着新主人可以学到许多东西,可以让你们得到三辈子也赚到的钱。以后休要再提回家的事,以免惹主人生气,给自己的皮肉招麻烦。” 郑封心想,明朝时期,葡萄牙人掌握着东西贸易线,每年的销售额几百万两银子,加上经营日本的商线,每年的贸易额高达千万两白银,这样的人确实富可敌国。 只是他们经营生意,为何要收留自己这样的农村孩子?还要用拐卖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收留自己?难道是他们想打通内陆的商线而培养自己?听他的语气说,主人麦迪似乎非常严厉,自己若再提回家之事,就会挨一顿胖揍?要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威胁自己。 郑封就问:“你们收留我们有什么用?”郑封已做好决定,先留下来,取得他们的信任,等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悄悄离开这儿。 尼古拉斯对郑封的态度转变非常满意,冲二人招招手,说:“跟我来。” 他在前,郑封二人跟在后,在层层的建筑内部曲曲折折走了一阵子,来到一座高大的古堡前。 古堡内部装潢得富丽堂皇,虽是大白天,也点着无数蜡烛,开门的一阵风吹过,室内灯影摇曳。家具全是欧式风格,古香古色的非常上档次。空气中飘荡着醉人的香味,走进来犹如走进缥缈的仙境,使人身心俱醉。 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桌前,他面前摆放着一只高脚玻璃酒杯,他正在细细品着不知名的红酒。他长长的金黄色的头发波浪式地披在肩膀上,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女人坐在那里。 细看时才知道他是一个男人,他的眼睛明亮湛蓝,鼻子下留着八字胡,虽然年纪轻轻,但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他一句话也没有讲,却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之感。 “阁下,就是他们二人。”尼古拉斯微微欠身行礼说道。 郑封心想:他就是尼古拉斯刚才提到的主人麦迪?他看上去并不年老,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拥有天文数字般的财富?他收留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麦迪慢慢转过身来,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看到郑封耳朵很大,他微微一顿,心说:这孩子的耳朵好大。看了一会儿又转过身去,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停了很久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的时候,尼古拉斯不敢直起来,就那么微微欠着身,仿佛施了定身法似的站在大厅一动不敢动。 “他们怎么办事的?带来的人如此年幼?”麦迪终于发话了,讲出了他的不满。他讲话的速度不快不慢不愠不火,给人一种威严的压迫感。 尼古拉斯回道:“阁下,您知道的,大明朝的读书人热衷功名,越是年龄大的孩子越是冥顽不化,很难让他们学我们的东西。年龄小的功名心还不强烈,更容易接受新事物。” 麦迪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既然这样,你就带他们过去,先让他们试试怎么样。如果不合适,我们可以再换两个人。” “是,阁下。我这就去办。”尼古拉斯直起身体,暗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麦迪接受郑封二人,对他也是一件天大的任务。 郑封心中暗想:学他们的东西?他们要我们学习葡萄牙文化?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失误,他们确实是想打开内地的商路,才在内地寻找代言人。难道自己被拐卖到数千里之外,是撞到天大的运气,被他们选中培养为内地代理人? 走出古堡之后,郑封已经不再怀疑对方有不良的企图了。 在古堡内又穿行一阵子,隔着远远的距离,郑封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读书之人年龄似乎也不大,与自己是同龄人。而且读书声里有男孩子的声音,也有女孩子的读书声音。 郑封微微皱起眉头: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说要自己学习他们的文化么?现在怎么颠倒过来了?他们反而学起大明朝的文化来?葡萄牙人学习三字经有什么用?他们不会也是要考状元的? 尼古拉斯停下脚步,将二人叫到他的面前,郑重其事地说:“你们知道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吗?” 郑封和郑颜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尼古拉斯说:“主人麦迪有两个孩子,近期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了澳门,要跟主人在一起生活。为了不耽误二人的学习,主人特意请来了一位家庭教师,她以前是主人的翻译。 可是,课堂上只有他们二人,他们太寂寞了,主人就收留你们二人,让你们陪着小主人和小姐一起读书。你们能学到多少,就学多少,学会学不会都没事,关键的是要陪着小姐和小主人一起开心玩耍,不许欺负他们,更不许提回家之事。” 郑封问道:“可是刚才我明明听到他们读的是《三字经》。你刚才不是说要我们学习葡萄牙文化吗?” 尼古拉斯说:“麦迪先生对你们不太满意,让你们在这里先试一试。如果你们合适则会留下来,我们就开始讲我们的文化了。如果你们不合适,主人可能将你们遣返回家,也有可能将你们留下来永远为奴为仆。究竟有怎样的命运,全在你们的表现了。” 第13章 这些归我了 穿越之后郑封没吃过如此丰盛的饭菜,即便是前世郑封也没有见过如此丰盛的南方筵席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北方山多,北方人喜欢吃牛、羊、猪、马、兔等陆地奔跑之物,而南方水多,南方人吃的都是鱼、虾、蟹、鳖、贝、蛤等水产之物。 不同的物种有不同的风味,乍一吃到这种东西,味道极为鲜美,心里一高兴二人就放开了场面,所以郑封满嘴流油。郑颜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上身上都沾满鱼腥味。 雪莉和杰克只吃了一碗饭,看上去只有拳头那么大。她们吃过饭后,安静地坐在旁边看郑封二人风卷残云般将满桌子饭菜吃个干净。她们心中大吃一惊:乡下人果然饕餮,像几百年没有吃过饭一样。 吃过饭以后洗了手,又漱了口,郑封和郑颜抚摸着滚圆的肚皮心满意足。 下午的课就变成了葡萄牙文化,安娜老师讲的内容,郑封二人全然听不懂。葡萄牙的书倒是发了,二人像看蝌蚪文,一个也不认识,这使二人哈欠连天,直打瞌睡。 幸运的是,休息时,安娜老师讯问了郑封二人,得知二人全然听不懂,再次上课时,就将课程换成了简单的入门知识。这次郑封和郑颜听懂了,跟着安娜老师开始学习葡萄牙的课程。 雪莉和杰克安静地自己看书,从不打扰二人。虽然他们的学习进度早早超过了二人,他们也没有嘲笑二人笨拙。 下午的课程终于完毕,安娜老师收拾东西回她的房间去了。 杰克又过来问郑封一些东西,郑封一一回答。这时郑颜提议到海边去玩。杰克听到他的提议瞬间提高了警惕心,连声问他为什么要到海边去。 郑封担心他过渡警惕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便解释说二人来自内陆,从没有见过大海。据说大海无风三尺浪,有着变幻莫测的景象。现在离海边这么近,自然是想去一睹大海的全貌。 杰克这才放了心,同意带二人去海边。 但雪莉对这个建议并不感兴趣,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去。 郑封看看她拄着的双拐,就知道她行走不便,到了海边,那儿全是软软的沙子,拐杖深陷其中,会使她寸步难行。 于是,雪莉呆在家中,郑封、郑颜与杰克三人来到海边,看到了大海。 远处的大海与天空相接,水天一线,湛蓝色的天空将大海也染成蓝色。远处的海面上船帆点点,在水上来去穿梭,好象鱼儿钻到水面游弋。 滔天的波浪如一堵水墙,自远方呼啸而来,到了岸边,巨浪狠狠摔碎在礁石上,雪花似的浪花卷在半空中,发出巨大的哗哗声,看到这样的景象未免使人心惊胆颤。 前世之时郑封见过大海,此时再见大海已经没有初次见到时的惊叹。但郑颜初次见到大海,他狠狠发一阵子呆,问郑封大海有多宽。 郑封笑着解释,大海的宽度可以容纳整个陆地,或者说将整个陆地投进海中也填不满它。海中有无数珍宝,比陆地上的珍宝还要多。 杰克抿了一下嘴说:“我从葡萄牙来到澳门就是乘船来的。我们在海上行驶了几个月都见不到陆地。大海性情凶猛,如狼似虎,一旦它不高兴,就将海平面上的东西撕碎吞噬。大海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好玩,也就是你们内陆人喜欢看海,沿海之人早就厌倦了大海喜怒无常。” 郑封故意问杰克:“有龙卷风么?” 杰克高高昂起头:“那是当然,龙卷风又叫台风,它来临的时候昏天黑地的,将海中的鱼啊虾啊卷到半空,或者扔到陆地上,下一阵鱼雨。沿海的房屋树木连根拔起,全部摧毁。在海上打鱼的渔民,最怕遇到台风,宁肯一条鱼也打不到,宁愿空着手两只手回家,也不愿意遇到台风,它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的魔鬼。” 有片海滩平坦如砥,没有滔天巨浪袭击,郑封和郑颜来到海边,蹲在沙地上拣贝壳。五颜六色的贝壳非常漂亮,大的像巴掌,小的像指甲。两个人拣了满满的两口袋,随着杰克兴致勃勃地一起返回古堡。 回到古堡后,郑颜饶有兴致地将所有贝壳掏出来,摆放成各种阵形,三人玩得不亦乐呼。 恰好被经过的雪莉看到,她被形形色色的贝壳吸引了,拄着拐杖赶过来,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她指着贝壳,板着脸色说:“这些贝壳归我了。” 郑颜吃了一惊,手足无措地抬起头,不认识似的望着她。 “这些贝壳归我了,难道你没有听到么?”雪莉又居高临下地命令道。 “为什么?”郑颜舍不得那些漂亮的贝壳,不想送给她。 杰克说:“姐姐,你要是喜欢这些贝壳,明天我带你到海边去捡,不要抢他们的好不好?” “我不管,我就要这些。”雪莉蛮不讲理又说道,似乎今天不得到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郑颜还想分辨几句,被郑封拦住了,郑封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所有的贝壳,并将郑颜扔在地上的贝壳捡起来,全部送给了她。 郑封说道:“雪莉小姐,这些贝壳现在全是你的了。很高兴你喜欢我们捡回来的贝壳,如果你喜欢,明天我们再帮你捡回来一些。” 雪莉用一个精致的小口袋将所有贝壳装起来,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三个人。 郑颜对那些贝壳还有些恋恋不舍,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玩开心。 郑封则比他老练许多,不仅将自己所有的贝壳倾囊相赠,还答应明天再帮她捡回来一些。 杰克对他姐姐的表现似乎不太满意,安慰郑颜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他走后,郑封劝郑颜道:“雪莉腿不方便,无法去海边玩耍。我们去玩时,她只有一个人孤单呆在家里。我想她憎恨我们玩贝壳,因为她没有。 海边有无数的贝壳,全部送她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明天我们再去拣一些嘛,不要为这些小事而惹怒了她,我们的命运掌握在她们手中。” 第17章 桃林密谋 学会葡萄牙语以后,除与雪莉和杰克交流沟通使用以外,郑封平时极少用到它。 虽然古堡里还有几个人,比如麦迪先生、副手米修斯、管家尼古拉斯以及安娜老师都是葡萄牙人,与他们谈话时都可以用葡萄牙语,但郑封与他们接触很少,根本用不上,这使郑封产生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这天郑封感冒了,头疼得利害,为了不将感冒传染给大家,郑封就没有去课堂,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养病。中间郑封感到口渴,房间却没有热水,郑封便从床上挣扎起来,拎着水壶去厨房打水。 打完水回来时需要经过一片桃林,此时正是春季,盛开的桃花姹紫嫣红的非常好看。郑封站在树林边上欣赏了一阵,感到头不像刚才那样疼,病情似乎有些减轻。 正在这时,桃林深处忽然传来两个人极低的交谈声。 郑封凝神静听,听出对方用的是葡萄语,似乎密谋着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因为隔得远,听不太清楚,好奇心大炽的郑封蹑手蹑脚慢慢靠近他们,直到离他们十米左右才停下来。 他们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还在密切交谈。 这一次,郑封听清楚了,通过他们交谈的语气和声音,郑封听出来他们是麦迪先生的副手米修斯和管家尼古拉斯。 “我们这样做合适么?他对我们并不苛刻,相反的是,对我们还很大方。我们受他恩慧却如此待他,上帝知道了会惩罚我们的。”这是管家尼古拉斯在说话。 “我却不这样看。与其说他对我们出手大方,不如说是我们自己的辛苦值这么多钱。我们凭自己的艰辛赚来的钱,并不需要感谢谁。”这是副手米修斯的声音。 尼古拉斯又说:“我们这样做,如果被他知道了,下场将会非常惨的,说不定我们还会被赶回葡萄牙去。” 米修斯说:“这事只有你和我知道,只要你我不说出去,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你又在担心什么?” 郑封疑心顿起,他们说的“他”是谁?难道是麦迪先生?他们似乎背着麦迪先生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似乎要对麦迪先生不利。可惜的是自己来得有些晚,没有听见他们究竟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尼古拉斯说:“我就是担心被他知道啊。” “你不要如此担心,想想如果这次的事情成功,我们将有多少收益?这些收益到手,你就成为富人了,你的家人就不用再做苦力,不用每天累死累活给别人当奴仆了。”米修斯在极力撺掇尼古拉斯,用重利诱惑他,使他配合他的阴谋诡计。 尼古拉斯说:“你确保这次计划万无一失?” 米修斯回道:“这样的小生意他还看不到眼里,因此从不过问,但这样的小生意对我们来说,却是有利可图的。想想你当管家每年有多少收入?再想想这次成功之后,你又有多少收入?难道你不心动吗?” 尼古拉斯说:“我确实有些心动,可是我也有些害怕。” 米修斯说:“你怕什么,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尼古拉斯说:“好,我就听你这一次,试试怎么样。” 米修斯说:“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而是长久的生意。” “时间久了,总会被他察觉的啊!他是一个非常心细的男人。” “这事经过你手办理的,只要你不说出去,他不会察看仓库的。” “好,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好,让我们先办完这一次,然后再说下面的。” “事成之后,利润平分?” “利润平分,不打折扣。” 听到这儿,郑封知道他们的密谋即将结束,继续留在这儿非常危险。尤其是他们正做着一件坏事,万一他们发现自己偷听到他们的密谋,他们挺而走险的话,自己将有生命危险。 于是,郑封悄无声息的离开桃林,藏到一堵墙的拐角处。 不一会儿,他们两人从桃林里出来,趾高气昂的,好象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们出来以后,郑封看清楚了他们的长相,正是米修斯和尼古拉斯两个人。他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若无其事的忙其他事情去了。 管不管这件事?郑封想了好久,左右为难。 自己来到这儿,尼古拉斯先生对自己挺好的,在生活中照料有加,不像米修斯那样蔑视自己身份低微。自己若是管这件事,肯定会对尼古拉斯不利。 这样似乎有些对不起他。 可雪莉和杰克对自己也挺好的,几乎将自己当作他们的亲人。他们的爹地将要蒙受巨大损失,自己若不出面制止,似乎也说不过去。 虽然自己还不知道米修斯和尼古拉斯将要做什么事,但这件事与仓库有密切的关系。仓库里藏有什么秘密呢? 根据以前的情况,郑封判断出来,管家尼古拉斯管着仓库,拿着上面的钥匙,麦迪先生只是过问仓库的情况,从来没有去过里面。 这个米修斯坏得很,平时看不起自己。自己看他也很不顺眼。现在他又密谋干坏事,真是正如他所说,商人为了利润,家国道义都可以放在两边。 在商业学习方面,米修斯可以说是自己的老师。自己要不要做对不起他的事?这个家伙一向看不起自己,自己破坏了他的计划,可以向他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但是,郑封感觉还是不管这件事好,他们神仙打架,越忙越乱,自己越有机会离开这儿返回家乡。 想到这儿,郑封观察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各安其事,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郑封若无其事的离开刚才的地方,按平时的记忆,找到了仓库。 仓库铁将军把门,肯定是进不去的。郑封攀着窗沿,伸长脖子向里面看。通过一条缝隙,郑封看到里面藏着堆积如山的丝绸、瓷器和箱子。 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丝绸?瓷器?还是其他商品?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因为刚才听到的内容只有一小半,信息不太全,郑封想到脑袋发痛,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后来索性不想了。郑封又按原路返回,整个过程没有被人发现。 晚上吃饭时,郑封遇到了尼古拉斯,他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说话办事恰到好处,使人如沐春风,他还和郑颜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谈笑风声的模样,看不出来丝毫他即将对麦迪先生不利的迹象。 第21章 暗中记录 麦迪被雪莉闹得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让郑封随商船也一起去:“好,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好爹地,你是最棒的。”雪莉俯身亲吻麦迪的额头一下,然后开心地咯咯笑着,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古堡。 当见到郑封时,雪莉想起郑封贪财却轻视她的样子,突然收起了笑脸,装作不认识似的说:“喂,那个谁,我爹地同意让我们去了,只不过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 郑封愕然一下,这么快就同意了?问道:“你爹地都同意让谁去?郑颜可不可以一起去?” 雪莉面沉似水:“我,杰克和你可以去,其他人不行。”停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米修斯是带队的,便说:“米修斯叔叔随我们一起去。” 米修斯也可以去?这下就好了,自己可以随时跟踪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要自己能破坏他们的计划,拯救麦迪的商业帝国,到时候他们一定是感谢自己的。 郑封笑了起来,“好的,谢谢雪莉小姐。” 另一边,麦迪写完文件,将文件收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派人将米修斯叫到古堡,将雪莉、杰克和郑封随商船一起经历的事情告诉了他。 米修斯心中怦怦直跳,他刚计划好的一个局,就是钻麦迪先生不知道情况的一个漏洞,借此以中饱私囊。为什么麦迪先生偏偏在这个时候派他的儿女,还有什么郑封一起去经历商线呢?难道是自己的计划被人窥伺了?不会的。 自己没有走漏风声,想必尼古拉斯也不会,那是哪里出了乱子?米修斯一边应付着麦迪先生,心里一边盘算着整个计划的流程,他想得脑袋发痛,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米修斯嗫嚅道:“阁下,您是知道的,船在海上万分凶险,一不留神就会船毁人亡。雪莉和杰克年龄还小,他们不合适亲自去。” 麦迪的好脾气已经被女儿磨尽了,轮到米修斯讲道理时,他已经没有了耐心,便说:“好了,我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了,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如何安排好这次的航行,而不是拒绝他们同你一起去。” 米修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副手,只有执行的义务,没有置疑的权利,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的,阁下,我这就去办。” 经过几天的精心准备,米修斯特意在船仓装了许多冰块,将陆地上的蔬菜放在船仓保鲜,以保证雪莉三人一半的行程中有新鲜蔬菜可以食用。 雪莉和杰克在安娜老师的帮助下,也准备了许多食物以及漂亮的衣服,以待在异国登陆时,展示葡萄人的富有。 郑封没有做准备,也没有可以准备的。这儿又不是自己的家,衣服也是尼古拉斯给的。自己只是雪莉生命中的过客,暂时做为她的小伙伴而已,有什么好准备的? 商船准时出发了,目标是印度海港。 雪莉带着杰克和郑封一起来到甲板上,依着船舷,吹着海风,极目而眺。天空无比湛蓝,像在海水中洗过一般。无数的海鸟在天空中丈量着天空的高度和大海的宽度,它们边飞边鸣,自由自在,欢乐无穷。 商船长十几丈,宽有数丈,上面装置着许多船帆,迎着海风饱满鼓起,商船劈波斩浪,一往无前。 船上的水手都知道麦迪的女儿和儿子随船而行的消息,知道这次航程非同一般,大家干活时非常卖力气,似乎都在极力讨好她们姐弟二人。 随着波浪颠波起伏的商船,仿佛喝醉了酒的醉汉东倒西歪的。奇怪的是,郑封第一次乘船出海,竟然不感到自己晕船。雪莉和杰克也不晕船,三人在甲板上玩得非常开心。 只是米修斯见到三人站在船舷边上,滔天的巨浪翻滚而起时,几乎能打湿三个人的衣服,便吆喝三人不要呆在那儿,让三人回到自己的船舱里去。 雪莉吐了一下舌头,悄悄拉着两人的手,离开甲板,回到了休息舱。 在船上闲着无事,郑封在船上走来走去。当无人注意时,郑封便急忙转身,拐进船舱中,暗中察看船上装的货物。回到休息舱时,将货物的数量记下来,以待登陆交易时,看米修斯会不会贪墨克扣。 当然了,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郑封是一个人,没有让雪莉和杰克知道。 船在海上行驶了两天以后,来到了一个小国吕宋国。船靠了岸,米修斯上去,指挥着水手们将船舱里的丝绸抬下去一批。又从岸上抬上来一些箱子,里面装着吕宋国的商品。 趁他们干活的间隙,雪莉带着杰克和郑封跳下船,在沿岸买了一些好吃的,站在岸边大快朵颐。 当他们忙碌完毕,三人也吃了一个透饱,离开吕宋国,商船继续行驶,这一次不再是向南,而是转而向西,直朝目的地印度而去。 郑封又将这次交易的货物记到本子上,以便回到澳门时,查看数量是否吻合。如果吻合,说明这次贸易中,米修斯没有做手脚。如果数量不对,肯定是米修斯动了歪心思。 然后就可以将帐本交给麦迪先生,让他对米修斯进行惩罚。 可是,郑封发现,米修斯虽然神鬼不觉地施展着他的计划,正对他的主人不利,可他在船上的时候,对雪莉三人悉心照料,像一个婆婆妈妈的女人一样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哪里做得不周到,让三人吃了苦受了惊。 亲身感受着米修斯无微不至的照料,郑封心里暖暖的,甚至在某个时刻感觉,自己做的事情该不该继续下去。 郑封想起米修斯教给自己的经商之道:利润放中间,家国道义放两边的话,郑封硬起心肠继续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如实而客观地记载着日记。 这天商船航行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岛,在上面稍事休整,补充了淡水后,继续向西行驶。 航行到一半的路程时,天边卷来一大批厚厚的乌云,太阳迅速被掩埋在乌云里,低垂的云脚几乎碰触海面。乌云中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随即而来。 第22章 龙卷风 乌云越积越厚,仿佛层层山峦堆积在一起,霎时将整个天空笼罩起来,不留一丝缝隙。太阳似乎也害怕肆虐的乌云,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层层乌云翻滚碰撞,爆出无数条明亮的闪电,蜿蜒的闪电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剑刃,将层层乌云劈开,大雨如注,倾盆而下。仿佛世界末日提前降临,整个大海都在乌云闪电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 风越刮越大,越吹越急,在海平面上形成一个个倒置的漏斗,将海水吸到半空中,再从空中倾情洒下。 航海人最担心的龙卷风终于还是来了。 狂风暴雨之中,郑封所在的商船好象一叶扁舟,被狂风巨浪一会抛到半空中,一会抛到谷底。如山的巨浪无情地一遍又一遍冲刷着甲板和风帆。水手们全身精湿,但仍与恶劣的天气勇敢做斗争,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决不退缩半步。 船长米修斯面色阴沉严肃,双手紧紧掌握着船舵,使商船灵巧与在一座又一座滔天巨浪之间航行。 “降帆!”米修斯声嘶力竭地朝水手们大吼。 甲板上的水手们被海水冲击得东倒西歪,他们接到米修斯的命令,心中暗暗叫苦。如果早些降帆,还可以勉强多支撑一会儿。现在降帆有些晚了。因为他们的手脚在与狂风对抗中已经精疲力竭,有些不听使唤。 后来,勇敢的大副冲上去,在精通航海的大副的帮助下,才将所有船帆降下来。大船没有了风帆,受到的风力大大减轻,危险随之也减轻。 饶是如此,海上的巨浪仍然肆虐无比,危险仍然没有彻底解除,随时都可以将商船吞噬。 郑封、雪莉、杰克躲在休息舱,听着外面呼啸的狂风,感受着水手们嘶哑的低吼声,以及船板吱吱呀呀的痛叫声,宛如自己亲身与狂风暴雨做搏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杰克吓得身体发抖,双手捂着脸庞和眼睛,不敢看船外的一切。 雪莉年龄稍大,比杰克要镇定些,她一边安慰弟弟杰克不要害怕,一边胆战心惊。 郑封半躺在床上,若无其事地翻着一本书,看起来比他们两个还要镇定。 “这就是龙卷风,航海人最怕的恶劣天气。”郑封鼓励她们道,“我们应该到甲板上去,亲眼看看这种坏天气是如何肆虐的。”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会被卷进海中的。”出于安全的考虑,雪莉果断拒绝了郑封的提议。 “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郑封跳下床,穿上鞋,就要推门走到甲板上去。 雪莉吓得小脸煞白,眼睛都急红了,她撇开杰克,拼命拦在郑封前面:“现在躲在休息舱是最好的选择,你不能去冒险。” 郑封平静地说:“水手们在甲板上没事,我们怎会出事?我们只有这一次亲自冒险的经历,这次不去看看大海的威力,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雪莉急道:“水手们搏斗经验丰富,他们就是在浪里讨生活的。我们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与水手相拼并论?” 郑封道:“你们可以躲在这儿,享受着你们的安静。放开我,我要去看看。” 郑封执意要去,雪莉不放心他,安顿好杰克,随着郑封一起来到甲板上。 海浪如同一堵堵高大的水墙,一层接着一层,一浪紧接一浪。雪白的巨浪冲击着甲板和船舷,掀起令人恐怖的浪花,甚至门里边都是没膝深的海水。 “好了,就站在这儿观望一下就行,不能走远。”雪莉阻拦郑封向前走。 这次郑封没有固执己见,顺从了雪莉的意见。 二人扶着门框向远处打量。 层层乌云仿佛铜墙铁壁,沉沉地压在海面上。闪电狂飙空击,倒映在海水中,宛如一条条发狂的惊蛇。龙卷风的漩涡离商船很远,虽然如此,大风吹在脸上,也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甲板上的水手们咬着牙,咧着嘴,拼命地与海浪和狂风作斗争。他们虽然已经精疲力尽,但凭着一种勇敢的信念,坚持与恶劣天气做斗争。 “好了,看过了,我们快回去。”看到这惊人的天象,雪莉的脸色吓白了。 郑封点点头:“好,我算是见识过大海的另一面了。” 郑封的话刚落音,一道巨浪卷来,将郑封和雪莉淹没在浪中。 危险来临之际,郑封本能地双手搂紧门框,以免被倒退的巨浪卷进海中。几个呼吸之后,巨浪退去,郑封睁开眼睛,发现门板和雪莉都不见了踪影。 糟糕,雪莉被卷进了海中! 郑封忧心如焚,冲着远处甲板上的水手大吼:“救人啊,救人啊,快来救人。” 有两名水手跌跌撞撞奔过来,问郑封发生了什么事。 郑封手指大海中滔天的巨浪说:“雪莉,雪莉被卷进了海里。” 两名水手吓愣了,但他们反应很快,问道:“你说的雪莉就是麦迪先生的女儿吗?” “是她,就是她。”郑封急得直跺脚,“你们赶快救她啊。” 水手满脸苦涩道:“现在这种天气,谁也救不了她。愿上帝保佑她。”然后,他们逼着郑封返回休息舱。 雪莉丢了,他们却不救她,郑封岂能一个人独自回去?郑封非要留在甲板上,要他们去救雪莉。 两名水手没有办法,其中一人留下来陪着郑封,另一人去将情况告诉米修斯。 米修斯很快赶了过来,他吓得脸无人色,问了郑封以后,得到雪莉被卷走的确切的消息,他一屁股坐在了海水中的甲板上。 来之前,他就说雪莉不合适跟着商船经历,可麦迪先生不听他的劝告,现在偏偏是她出了事情,而不是郑封出了事情,这可怎么办? 如果是风平浪静之时,她失足落入水中,还可以派人跳进海中救她。现在天气如此恶劣,呆在船上还有生命危险,谁会冒此风险跳进水中救她? 阿门,愿无所不能的上帝保佑雪莉平安归来。 第25章 偷心的贼 旁边有米修斯和杰克二人在听着,尤其是杰克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郑封没有料到在这种情况下,雪莉还如此勇敢承认自己和她的关系。 郑封赶忙解释道:“你们不要听她瞎说,根本没有的事儿。我们之间真的很纯洁。当时我那样做,是让金吉罗六世看的,好替雪莉解逼婚之围。” 雪莉勇敢地昂起头,逼视着郑封的眼睛:“郑封,你做都做了,为何不敢承认?难道我真有那么不堪,让你心生嫌弃,不敢承认吗?” 雪莉这样问,令郑封左右为难,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郑封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当众念起阿弥陀佛经来。 米修斯轻轻咳嗽一下,接过去说:“好了,你俩不要闹了,现在不是闹这事的时候。等我们出狱再说这事。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如何顺利走出这不见天日的大牢。” 郑封嘿嘿一笑:“阁下请不要焦急,根据我的判断,金吉罗皇族在某个时刻会悄悄放了我们。他们是要脸面的皇族,我们大闹婚礼,给他们抹了黑。他如果将我们杀了,消息传出去,会令他们更加难堪。所以,我推测,要不了太久,他们就会放了我们。当然,麦迪先生拥有巨额财富,坐拥整条商线,也是不容小觑的实力。” 米修斯长叹一口气,无奈称道:“但愿如此。” 几个人呆在牢里无所事事,是件非常无聊的事。郑封拿出看家本领,给几个人听后世的精彩故事,几个人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这天夜晚,几个人已经睡下了,大牢里突然响起开锁的声音。郑封睁开眼睛,看到一行人打着火把将牢门打开。其中有一位是翻译,他传皇室的命令让几个人连夜离开大牢,中间不许停留。 几个人一骨碌爬起来,离开了大牢,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他们又反悔,再将几个人关几天。 等到了商船上,米修斯立刻下令开船。当船离开新德里很远,米修斯才长舒一口气,感叹道:“就这样离开了印度大牢?恍惚真如做梦一般。” 郑封想了想说:“在没得到麦迪先生的同意,没有得到雪莉小姐的同意的情况下,他们强行举行婚礼,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犯错在先。若是杀了我们,惹怒麦迪先生,商线不保不说,还有可能引起战争。所以就将我们驱逐出境,他们只有这唯一的一条路可选。” 米修斯正色以告:“好了,这件事过去了,不提了。接下来的航行,你们要听我的吩咐,不许站在甲板上看风景,最好呆在休息舱里,你听明白了吗?” 郑封吐了一下舌头,明确表示自己知道了。 休息舱里,郑封看书,雪莉玩玩具,二人都默契地不说话。 杰克却睁大了眼睛,看看郑封,再看看雪莉。他搞不明白,在印度皇宫的时候,郑封是那么的勇敢,当众拥吻雪莉。这会儿舱里没人,他们反而一句话也不讲。 “装,你们使劲装,在我面前你们还表演什么默契,当我是傻子吗?”杰克心中愤愤不平地想道。 杰克忍了好久,二人还是不说话,他终于忍不住了,问雪莉道:“姐,你和郑封啥时间发生的事情呢?我怎么不知道?” 雪莉放下手中的玩具,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没事就给我闭嘴,不要胡说八道。” “……”杰克差点憋出内伤来,我怎么就是小孩子了?我只比你小两岁好不好? 郑封放下书,盯着杰克一阵猛看,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你看什么看?都是你做的好事。”杰克生气地说道。 郑封微微一笑:“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讲,特别是你的父亲。你也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我若不那样做,怎么帮你姐解围?现在我们安然无恙呆在我们的商船里,就是我的功劳。你不应该质疑我,相反还要感激我。” 杰克一字一顿道:“郑封,你真贼,偷心的贼。” 郑封听了之后再次报之以笑,也不反驳他,而是拿起书继续看书,不再理会他。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自己又没有吃亏不是? 过了几天,这件事渐渐淡化之后,无人留意郑封,郑封又悄悄地来到储存舱,将米修斯在新德里所购货物清点一遍,回去以后记在小本本上。 现在郑封还不敢确定米修斯在这些商品中作了手脚,因为郑封手中只一本账,要想知道他是否动了手脚,必须和他对账。 经过暴风雨,经过闹婚风波,米修斯形如惊弓之鸟,处处提防,事事小心,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不留一丝缝隙,郑封没有办法得到他的账本。 最好的办法就是返回澳门,从麦迪先生那里得到这次出海的账本。想通这件事后,郑封看开了,每天悠哉悠哉,与雪莉和杰克二人谈笑风声,好像心里纯洁无瑕的少年一般。 经过一个月的航行,这天终于抵达澳门海港。 按照正常的航行,半个月前就应该准时返航,可米修斯却迟迟不见踪影。因为这次出航有女儿和儿子一同随行,麦迪先生担心他们的安危,心里非常焦急,每天派人在海港中盯着。 所以郑封等人刚刚抵达,麦迪先生就知道了消息,他亲自出来迎接。 当见到米修斯时,麦迪先生没有好声气地质问他:“为何这次航行比原定时间晚了半个月?” 米修斯看看雪莉,见她和郑封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叹了一口气道:“麦迪阁下,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先将货物搬下来,等回到古堡时,我再向你仔细讲一遍印度之行。” 麦迪挑了挑眉毛,微微提高了声音问:“怎么?这次航行出了差错?” 米修斯欠身说道:“何止是差错,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哦,为什么这样说?”麦迪更加好奇了。 “走,我们去古堡,我们秘密交谈,免得被别人听了去。” 这时候管家尼古拉斯也到了,在他的指挥下,一帮长工在港口扛货物,麦迪和米修斯离开港口,来到古堡里关起门交谈起来。 第26章 这绝对不行 米修斯将这次印度之行绘声绘色讲给麦迪先生,当讲到暴风雨来临,众人涉险拯救危船时,麦迪先生的身体不由得前倾,想离米修斯更近一些,听得更清楚一些。 当讲到雪莉卷入海中消失不见时,麦迪双手抚头发出天啦的感叹。当讲到雪莉在印度皇室被逼结婚时,他又拍着大腿愤怒不止。 “阁下,接下来我讲的内容对您来说非常敏感,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米修斯不无担心地冲麦迪说道。 麦迪坐直了身体,拍着胸口保证道:“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赶快将这次航行的事全部告诉我。这次航行太精彩了,我对你们很感兴趣。” 米修斯道:“当时雪莉小姐被众人追赶,我们恰好遇到了她。我们被印度皇室的侍卫团团包围,他们人数众多,我们插翅难逃……”讲到这儿时,米修斯不自然地又停了下来,望着麦迪跃跃欲试的模样,欲言又止。 “你接着讲,不要停下来。”麦迪催促道,“快接着讲啊。” 米修斯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我们的情况万分紧急……我承认当时我没有办法令大家安然离开……可郑封却做到了。” “哦?他是怎么做到的,你继续讲下去。”麦迪期待地望着米修斯的眼睛说。 米修斯闭上了眼睛,狠下一条心,讲道:“郑封当众拥抱了雪莉小姐,还当着金吉罗六世,就是那位皇子的面,亲吻了雪莉小姐。” 讲完这句话后,米修斯停下了,不安地看着麦迪,看他有什么反应。 麦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大大地张开,几乎能塞进去一枚鸡蛋。好半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郑封,郑封,他为什么这样做?”麦迪愤怒了,将手中的葡萄酒重重一顿。 米修斯支吾道:“事后我也问了你同样的问题,郑封说是替雪莉小姐解逼婚之围。因为他说雪莉小姐是他的女人,已是名花有主,不再合适嫁给金吉罗六世那位皇子。” “混账!”麦迪将手中的高脚玻璃杯狠狠地摔碎在地上,“我的女儿不比公主差多少,纵使嫁给皇室也是下嫁他们。郑封这个臭小子安能如此对待我的女儿?” 米修斯胆战心惊地说:“阁下,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啊——怎么还有事情发生?” 米修斯道:“关键的是,雪莉小姐主动承认,她确实是郑封的女人。而郑封却矢口否认,她不是他的女人。” 麦迪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古堡大厅里走来走去,他出离愤怒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雪莉她疯了吗?主动承认是那个臭小子的女人?关键的是,他还不承认。难道我的女儿配不上他一个仆人?” 米修斯道:“阁下,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情况,至于雪莉小姐和郑封之间发生了什么,除了当天的情况,我没有亲眼所见,一概不知。” 麦迪犹如受伤的雄狮,焦躁地在大厅一趟又一趟地狂奔:“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我的女儿贵比天仙,怎能便宜那臭小子。这件事万万不不行。” 米修斯不安地坐在那儿,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讲错了哪句话,惹得麦迪大发雷霆之怒,从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麦迪不知疲倦地在大厅走来走去,他一会儿紧握双拳,大猩猩似地捶打着坚实的胸口,一会儿停下来恨恨地望一眼窗外,一会儿不住的啧啧叹气。 他突然停下来,眼中几乎要喷火般盯着米修斯的眼睛,问他道:“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他一向足智多谋,可现在的他被胸中的怒火烧毁了理智,几乎变成了愤怒的野兽。 米修斯沉默很久才张口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郑封,我以为,阁下应该先问问雪莉小姐,看她是什么意思。” “好,这是个好办法。”麦迪突然停下脚步,逼问米修斯道,“如果雪莉亲口承认了,她是郑封那个臭小子的女人,我该怎么办?难道我还要将雪莉嫁给他不成?” 米修斯想了想道:“还不至于此?毕竟这事发生在印度,澳门和葡萄牙都无人知道雪莉小姐的事情。我们只要掩饰得好,保密工作做好,她还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少女。” 麦迪怒道:“绝对不行,我的女儿一定不能嫁给他那种人。他这种人世世代代都是贱籍,只能娶乡间的黄脸婆做妻子,我的女儿是高高在上的神,岂能下嫁给他做妻子?” “来人啊。”麦迪冲着门外大声咆哮。 一名仆人走进来,问他有什么事。 麦迪胸口一起一伏愤愤不平道:“你去将小姐叫来,我有事要当面问她。” 仆人答应一声,转身走出大厅。 不一会儿,雪儿和仆人一同到来。 一见到雪莉,麦迪犹如舔着伤口的雄狮,紧紧搂住她的双肩,生气地问她和郑封之间有什么事情发生。 雪莉起初有些慌乱,但她渐渐平静下来,慢条斯里回答道:“爹地,想必米修斯叔叔已将事情全部告诉了你?那么好,女儿除承认之外,别无其他话可说。” “什么?”麦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目眦欲裂,将手中的雪莉摇晃得如同狂风中一株雏菊,“你……你……你简直要气死我。” 雪莉脸色煞白,垂下额头,可怜巴巴地啜泣道:“爹地,当时那么多人亲眼见证了郑封拥抱我,亲吻我,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女儿已是不洁之身,只能嫁给郑封了。” “放肆!”麦迪一声怒吼,犹如一记平地惊雷炸响在耳边,“你是主,他是仆。你在天上,他在地狱,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相差悬殊,怎么会产生爱情?爱情是平等的,你们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不平等。这不行,这绝对不行。我的女儿一定不能嫁给仆人为妻?” 雪莉楚楚可怜地称道:“虽然现在的郑封身份低微,做着奴仆之事。但女儿知道,他不是凡人。他犹如草原上的雄鹰,总有一天会一飞冲天,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拦不住他。” 第28章 家贼难防 关押郑封的前几天,都是管家尼古拉斯给郑封送饭。每次送完饭,他都要盘问些郑封和雪莉交往的细节。郑封咬定了自己和雪莉是清白的,一概不承认在仓库中发生的暧丨昧之事。 如此过了几天,一直苦苦寻找关押郑封所在的雪莉,终于找到了地方。她用竹篮给郑封带来了丰盛的饭菜,看着郑封和郑颜吃掉。 眼看着郑封和郑颜,这对往日的同窗好友,现在变成了阶下囚,雪莉心疼极了,满脸都是殷切的关怀。 雪莉劝郑封道:“郑封,你就承认那件事。我了解我的爹地,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你承认了我们之间的事,这事成了铁定的事实,要不了太久,他没有办法,就会放掉你的。” 郑封吃完饭,拍了拍手,轻松地说:“雪莉小姐,你我还小,有些事情做是做了,但不能承认。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的将来。” “我不要什么虚无缥缈的将来,我只想紧紧抓住现在,紧紧抓住你。”雪莉满含期待的一双大眼睛盯着郑封,眼中蓄满了悲伤之泪。她想不通郑封做下的事,为什么不敢承认。 郑封皱了皱眉头道:“现在谁都没有办法救我,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你怎么救你自己?”雪莉疑惑问道,“你给关押在这儿,不见天日。要不了太久,爹地就会将你送回明朝。我不想失去你……” 郑封从怀中掏出一本账来。这本账,在米修斯关押郑封时,郑封提前藏在身上了,没有被他搜到。不然的话,郑封这次就惨到家了。郑封将账本递到雪莉面前,说:“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我答应你就是了。”雪莉接过账本说。 “这本帐你要保存好。”郑封叮嘱道,“这里面有天大的秘密,除了你我和郑颜外,不被第四个人知道。” 雪莉半信半疑接过帐本,随便翻了翻,看不懂里面记的什么内容。说道:“这里面记的是什么东西?” 郑封故作深沉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也快了。你一定要保存好它。” 雪莉:“我答应你,一定保存好,不让外人知道。” 郑封道:“这样还不够,你还要办一件事。” “你说,只要对你有利,我都会帮你做到的。”雪莉满怀期待地说。 郑封道:“你趁你爹地不在的时候,到他的书房找到一本账,这本账是关于我们这次印度之行的记录。找到之后,你仔细察看,看上面记录的内容,与我这本帐是否相同。” 雪莉万分惊讶道:“啊,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难道我还要当小偷,去翻我爹地的账本吗?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郑封道:“你只管照我吩咐你的去做就行了,余下的事情,由我来办。事后我保证你爹地会放了我们。” 雪莉咬着牙激动地说:“只要能帮助你,就算翻爹地的账本,我也心甘情愿去做。” 于是,雪莉将账本带走,藏在她的闺房里。那儿只有她自己出入,不会有外人进入她的房间,确实是一个安全的所在。 随后,雪莉像贼做案一样,每天盯着她的爹地麦迪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到爹地不在时,潜入他的书房查账的机会。 麦迪管理着众多商业交易,每天忙碌又紧张。他有时在书房一呆就是一天,这让在暗处观察他的雪莉内心无比煎熬。有时他离开一会儿,很快又返回书房,这使想进入书房做案的雪莉心中怦怦直跳。 雪莉暗自庆幸自己幸好没有过去,不然一定会逮个正着。 这天一船新货到港,需要装些新货运出去,麦迪离开了书房,去港口查看情况,一去很久没有回来。 藏在暗处的雪莉感觉机会到了,像老鼠似的偷偷溜过去,在书房内翻箱倒柜查找起来。 书房里藏有许多账本,有些甚至是十几年前的帐,还完好无恙地保存着。这些账本对雪莉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但她也要一一翻看,以免错漏了印度之行的记录。 雪莉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印度之行的账本,当她正在书房翻找时,听到了院中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糟了,爹地回来了。”雪莉迅速将账本恢复到原来的模样,然后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拿起一本书,装作看得入迷的样子。 麦迪走进书房,看到雪莉正在看书,有些意外,问她来这儿干什么。 雪莉戏精加身,眼圈一红,掉下眼泪来,哭诉道:“爹地,你要将郑封关押多久啊?这几天我都没有找到他。” “又来了,又来了不是?”麦迪双手背在身后,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没有郑封,我们父慈女孝。有了郑封,我们父女反目。郑封就是罪魁祸首,是离间我们父女的恶贼。” 雪莉结结巴巴道:“爹地不要生气了,女儿不问他就是。”然后,雪莉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书房。 走出书房,雪莉长出一口气,心中暗叫好悬,差点被爹地捉个现行。 之后,雪莉继续暗中观察麦迪的行踪,几天过去了,她一直没有再次找到潜入书房的机会。随着关押郑封的时间的推移,她的心情越来越焦急。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麦迪终于去港口办事,一个上午都没有回来。雪莉潜入书房,从容寻找印度之行的账本。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到底还是找到了。 当她拿出郑封那本账,与上面的记录对账时,发现有十箱象牙没有记录。郑封的账本上明显记载有十箱象牙,但麦迪的账本上却没有这个账。 一瞬间,雪莉明白了郑封的深意,也明白了尼古拉斯和米修斯的阴谋诡计。 “啊,原来是这样!”雪莉又紧张又激动,小脸红扑扑的,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之后,雪莉匆匆赶到关押郑封的地方,将账本上的记录告诉了郑封。 郑封得到这个消息,也是激动万分,他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握拳,狠狠击了几下空气,说道:“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雪莉为替郑封做出一件,也是替她自己家做出一件大事兴奋不止。 第29章 终身不嫁 郑封激动地说:“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机会。你将这本账交给你的爹地,让你爹地查他们的账。这两只老狐狸,终于还是栽在了我手里。” 雪莉问道:“你提议随商船到印度一行,就是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才这样做的?” 郑封回道:“实不相瞒,确实是这样的。” 雪莉不满问道:“既然你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们?非要亲自走一趟才肯告诉我们?” 郑封循循善诱地说:“没有证据,你们相信我吗?我只是陪你们读书的小书童。而他们是谁?一个是管家,麦迪先生的心腹。一个是副手,麦迪先生对他信任有加。麦迪先生愿意为了一个书童的话而与他们反目成仇吗?但是有了证据,有铁一般的证据,我相信真理会站在我这边的。” 雪莉对郑封既怀有感激之情,又对郑封的手段有些不齿,说道:“郑封,我弟弟有一句对你评价的话非常贴切。” 郑封不解地问:“什么评价?” “你真贼。”说完,雪莉一阵香风飘过,离开了关押郑封的房间。 当雪莉将郑封的账本交给麦迪时,麦迪万分茫然地望着那本账,问雪莉这是什么。 雪莉就将郑封发现尼古拉期和米修斯暗中做手脚的事,为了得到确切的证据,亲自到印度走一趟,以及返回澳门发生的事情,没有保留地全部告诉了他。 麦迪听到这个消息,不帝于晴天听到一声霹雳,一下子打懵了。管家尼古拉斯和副手米修斯联手做局?他们胆子还真不小!自己瞎了两只眼睛啊,竟然没有发现这两个披着人皮的豺狼。更对不住的是,帮助自己查账的郑封,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却将他关押起来。这这这,一切事情完全出乎意料,这该怎么办? 麦迪心思电转,沿着郑封的思路将前后之事捋一了遍,而且他毕竟经商多年,经历诸多事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麦迪收起账本,语重心长地对雪莉说:“这件事不要宣扬出去,我们只当作它还没有发生。” 雪莉一听急了,分辩道:“爹地,现在我们掌握着账本,记录历历在目,我们何不将他们绳之以法?为什么还要假装不知道?” 麦迪摆了摆手:“爹地不是不相信郑封,是到现在为止,时间过去很久了。爹地估计那十箱象牙已经出货了。即便有账本,却没有实物做证,他们咬定了没有这件事,爹地也不好惩罚他们。唯今之计,委屈郑封一下,再关押他一段时间。等米修斯第二次做案时,抓他们一个现行,那时候爹地才能放了郑封啊。” 一想到还要关押郑封一段时间,雪莉心如刀绞,可想到爹地的计策更加稳妥些,她只能咬牙忍耐下来。 “既然郑封待我们如此忠心,那女儿是不是可以给郑封送些好吃的?” 因为最亲近的尼古拉斯和米修斯的背叛,麦迪像打败了的鹌鹑斗败的鸡,精神萎靡不振,有气无力地说道:“郑封是好样的。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你给他送好吃的时候,不要让别人看到。他们布下一个大局等爹地钻,爹地也要给他们布下一个大局,让他们亲自钻进来。坏人总是要伏法的,这是上帝的旨意。” 雪莉得到父亲的允许,亲自跑到厨房,让厨师给郑封做了许多好吃的。然后,替人不防备,送到了郑封的面前。 郑封有些期待地问她道:“账本给你爹地看了?” “嗯,给他看过了。” “他怎么说?” “爹地放长线钓大鱼,准备布一个大局。” 郑封:“……” 仓库的钥匙不只尼古拉斯有,麦迪也有一把。这事发生以后,麦迪有了警惕之心,每次商船出海或归来,他都要暗中去查看一番,亲自将货物再记载一份以备他用。 虽然尼古拉斯和米修斯做事十分严谨,但他们还是露出了马脚,被麦迪抓了个现行。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们不得不低下头,承认自己是鬼迷心窍,被财富蒙蔽了双眼,做下了对麦迪不利之事。 麦迪将他们两人遣返葡萄牙,又找来了两个忠诚可靠之人。之后,才将郑封从关押的暗房中放了出来。此时,麦迪已经有了将女儿嫁给郑封的意思,他感觉郑封是忠诚的,将郑封培养成才,将会给他的商业大计增添光彩。 麦迪带着愧疚,给郑封道歉,请郑封原谅他一时的鲁莽。 郑封挥挥小手,淡然地说:“我在澳门这三年,受麦迪先生之恩颇大,这也算是我离开澳门之前,送给麦迪先生的礼物。” 麦迪吃惊不小,下意识地去看雪莉。雪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年了,等了这么久,郑封终于还是提出了离开澳门的话。想到分别在即,以后也许永远都无法见到郑封了,她瞬间泪如雨下,哭得如同梨花带雨,不能自己。 “为什么要现在离开?”麦迪指着雪莉道,“这儿有你喜欢的人,有你喜欢的事,为什么要离开澳门?” 郑封望着家乡的方向道:“我们不是自愿来这儿,也不是自愿当书童的。这儿虽然很好,你们对我们也算不错,但这儿是澳门,不是我们的家乡。我们只是澳门的过客。人生如白云,有聚也有散。假若我们有缘,以后还会有相见之时。” 雪莉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雪白的脸庞上泪水如一条条小溪流,无声地划滑。“郑封,你真贼,你真贼啊。你是偷心的贼。” 郑封也不舍得雪莉,有那么一刻,郑封真想留下来,陪着雪莉就在澳门终老,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富家翁。 但是郑封还是硬下心肠,劝慰雪莉道:“我是大明朝的子民,我来澳门太久了太久了。我的家乡有我的父母双亲,还有我年迈的爷爷。我想念他们太久太久了。我必须回去。” 雪莉昂起脸啜泣道:“那你还会来澳门吗?” 郑封想了很久才回答:“事情如果顺利,我还会再来澳门的。如果不顺利,我也许就会在乡间默默无闻。” 雪莉求道:“郑封,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长大以后都要来澳门一趟,不然,我就终身不嫁。” 第33章 策反 二寨主的话使大寨主更兴奋了,他恬不知耻地对众喽罗说:“我的就是大家的。只要我有,不会让大家缺吃少喝的。大家听我的话,再去绑一票,本寨主定与大家共同分享。” 一众小喽罗不相信他的话,斜眼看着大寨主,站在原地没动。 大寨主知道这次引起了众怒,安慰大家道:“二寨主刚才说了,那肥羊的家离这儿不远,让他们写信给家人,再给我们山寨送一千两,不然我们就撕票。只要一千两到手,大家每人都有份,每人二十两。” 在明代中期,二十两白银足够中等之家一年吃喝不愁,这次的奖赏确实不少,大家这才泄了怒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大厅。 众人一走,大寨主又换了一幅脸色,拍着桌子怒道:“这些天杀的王八蛋,竟然敢老虎嘴里抢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二寨主就站在大寨主身边,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冒寒气:大寨主这是铁了心与众兄弟过不去啊!这样的寨主只能共同吃苦,却不能共享甘福,自己跟错人啦! 可是二寨主又想到,自己在山寨人单势薄,不比大寨主人多势众,就算是与他火拼,到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自己若离开山寨,恐怕这五十两也没有得拿。 罢了,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谁让他是大寨主,谁让他人多势众呢? 二寨主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怂恿大寨主说:“大哥,那两头肥羊被我们关押到地牢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大寨主摆了摆手,蛮不在乎地说:“他们由你关押着我就放心了。只是这绑票的事,千万要机密,万万不可走露了风声。” 二寨主说:“我办事,大哥请放心。我这就去地牢提他们,让他们给家人写信。拿到信,我们就派人送过去,然后只等他们将银两送上山来。” 大寨主靠在椅子上:“好,你去,就这样办。” 一转身,二寨主就变了脸,脸色阴沉如阴霾的天空,似乎都挤下水来。他来到关押郑封的地牢,将二人提出来,准备了笔墨纸砚,好让郑封给家人写信。 “你们给家人写封信,让他们准备一千两银子,不然,我们就撕票。”顿了一下,二寨主装出凶狠的模样说,“撕票你们懂不懂?就是杀掉你们,抛尸荒野,给路边的野狗吃掉。” 二寨主的话引起郑封的寻思:他们从自己这儿已抢走了五百两银子,怎么还不知足?还要自己写信给家人,再送来一千两?自己的家人远在南阳府,离这儿十万八千里,短时间怎能赶到这儿救自己?就算能赶到这儿,自己家也拿不出一千两白银啊! 澳门的雪莉离这儿倒是不太远,可自己刚刚离开她们就落入强人之手,给他们写信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离开澳门就是一个错误,离开雪莉寸步难行?这会让她笑话自己无能的。 决不能给雪莉写信,更不能让她的爹地麦迪出面救自己。 不给雪莉写信,自己在这儿举目无亲,谁能救自己? 郑封转念又想到,从自己身上得到五百两白银,这二寨主应该欢天喜地的,为何他还是如此愤怒?他们在大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封就试探地问道:“二寨主,做事要讲分寸啊。我们已经被你们抢走了五百两白银,你们怎么不知道满足?” 二寨主气哼哼说道:“别提那五百两银子了。我们……我们大哥全部拿走了,几乎没有分给我们。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穷。” 哦?听到这个消息,郑封心里拐了几个弯,立即明白,这山寨里有戏啊!难道老大和老二不和?他们兄弟失睦?郑封小心翼翼地问:“敢问二寨主,大寨主给你分了多少钱?给大家又分了多少?” 二寨主心生警觉,问道:“这个……你问这个有什么事?” 郑封大大咧咧地说:“你们要想绑票,那也要我愿意给家人写信是不是?你若是不配合我,我就不写信,让你们得不到这些钱。” 二寨主心里有些慌乱,全靠眼前这个人给家人写信再赚钱了,他要是不是写信,自己岂不是喝西北风?他客气了三分,对郑封说道:“实不相瞒,大寨主给我分了二十两,其他兄弟每人一两。” 这一次,郑封明白了。大寨主是个贪心不足之人。五百两银子,他自己拿走了四百余两,只拿出不足一百两给众人分了。如此少的份额,难怪大家都不爽。 这是一个好机会,是个可趁之机。说不定,自己利用这个机会,就可以安然离开这座山寨。 郑封会心一笑道:“我明白了,你和大寨主有嫌隙。他看你不爽,你看他也不爽,是不是这样?” 二寨主吓坏了,狠狠地瞪了郑封几眼:“你不要瞎说,我和大哥情同兄弟,怎么会生份呢?” 郑封看了看身旁的几名小喽罗,他们手执武器如同泥雕站在远处,有这些人在场,二寨主哪敢讲出真心话?就对二寨主说:“你将这些人赶出地牢,我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二寨主想了想,找借口支开了几名小喽罗。等他们全走干净了,二寨主带着几分好奇问郑封:“现在人走了,你想说什么话,就敞亮地说。” 虽然人都走了,郑封还是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可以帮助二寨主当上大寨主!” 这句话不亚于晴空霹雳,将二寨主雷了一个外焦里嫩。他虚张声势地看了看左右,确定左右无人,也压低了声音说:“你现在落入我们手中,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难道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郑封嘿嘿奸笑道:“耍花招的人不是我,而是二寨主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心胸坦荡,不会对大寨主耍花招。” 郑封:“难道你不想坐上大寨主的位子,让手下兄弟对你俯首称臣,帮你出去抢劫,甚至还会帮你抢来花姑娘?” 二寨主瞪大眼睛,半晌不说话。郑封的话正中他的心事。他做梦都想当大寨主,也想抢一名姑娘当押寨夫人,但是他只是二寨主,说话不占地方,条件不允许。大寨主的势力太强大了,他单丝不成线,策动不了大家与他同仇敌忾。 第34章 连环计 见到二寨主沉吟不语,郑封知道自己押对了宝,猜中了他的心事,就火上浇油地说:“你心里有何顾忌可当面讲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一定会让你心满意足的。” 二寨主没有回答郑封的问话,而是反问郑封:“你为什么要帮我?事成之后,你有什么要求?” 郑封想都不想道:“我不是山寨的人,也不想留在山寨做强人。事成之后,你当你逍遥快活的大寨主,将我们放了就行,我们下山以后还要继续赶考呢。” “此话当真?”二寨主心动了。通过与郑封的交谈,他相信郑封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只凭只言片语就猜到他和大寨主不和。 与聪明人朝夕相处,是十分危险的。甚至他都担心,郑封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主要是担心事成之后,郑封留下来会抢了他的大寨主之位。 郑封道:“你看,我表面是在帮你,其实是在帮我自己。如果有大寨主在,你实现不了你的理想,有钱也轮不到你拿大头,你还要低三下四地听他的话,冒着杀头的危险去抢劫绑票。 当你当了大寨主,你一言定乾坤,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还可以躲在背后指挥大家。这样以来你一生都是安全的。而我们只是山寨的客人,事成之后,自然会拍屁股走人。” 二寨主的心热呼起来,来山寨这些年,他受够了大寨主的气,早就想这样干了。现在上天派来一名少年军师,帮他出谋划策,他感激还来不及。 二寨主眯起眼睛,透露出一片凶狠的目光,杀气腾腾地问:“我保证事成之后,可以放你离开山寨。但你有什么好主意,可以让我宰掉大寨主?大寨主人多势众,在众兄弟中一呼百应,我一个人吃不掉他。” 郑封指着眼前的笔墨纸砚笑了笑:“就凭这个。” 二寨主看看笔墨纸砚,一脸茫然:“什么?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郑封拿起笔,胡乱写了几个字:“你们要我写信,我可以写,可以不写。但有二寨主配合,我非写不可。那么信写成之后,谁是送信人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怎么个关键法?” 郑封道:“大寨主在山寨不是人多势众么?我们何不想办法,让大寨主的人去送信,而且保证他们有去无回。他们离开山寨后,山寨内部空虚,留下来的人自然就是二寨主你的人。 到时候,你身上藏着凶器,借机与大寨主商量要事,支开他身边所有人。趁他不注意,一刀割喉杀掉他。他一死,你就成了大寨主。” 二寨主眼睛一亮,兴奋莫明道:“好办法,这是个好办法。只是,你用什么办法,让大寨主的人有去无回?” 郑封亲昵地拍拍二寨主的肩膀:“做这件事,还要靠二寨主啊。” 二寨主问道:“我承认我没有你有智慧,我还是想不出好办法。” 郑封道:“你派几名亲信,将附近几个县的县令全部暗中查一遍,看哪县兵强马壮,然后你回来告诉我。我写完信,收信人的地址就写这位县令的家。 到时候,县令得到绑票的消息,知道他们是山贼,肯定不放过他们,一定会半路截杀。即便县令杀不完他们,也会令他们元气大伤。当他们零零星星返回山寨,此时大寨主已死在你手中,你已是大寨主了。大势在你这边,他们审时度势,也会听从你的命令的。” 二寨主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妙啊,妙啊,此计一环套一环,甚妙啊。” 郑封道:“妙计还需要有人去执行,而执行人就是二寨主你了。在你没有查明情况之下,我暂时不写信。” 二寨主兴奋称道:“好,暂时就这样说,你先不写信。” 从头到尾,郑封说服二寨主动手杀掉大寨主,郑颜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他越听越心跳,越听越害怕。郑封虽然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自己与他朝夕相处,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厉害,真是失敬,失敬了啊。 二寨主欣然离开地牢。 他走了以后,郑颜嗫嚅地说:“郑封,事成之后,我们的银两,是不是也可以要回来一部分?” 郑封道:“一部分?我看未必。” “你帮二寨主这样的大忙,他们难道不送我们一些钱吗?” 郑封想了想才道:“我私下估计,会的,至于送我们多少,我也不敢保证。只要我们脱离虎口就烧香拜佛了。至于那些钱,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我当然希望一分不落,全部带走。” 郑颜道:“如果离开山寨以后,我们还有一部分钱的话,我希望与你四六分。我不敢与你平分了,你太厉害了。” 郑封淡然一笑:“你不要害怕,我的计划只对坏人用,不会用在朋友身上的。” 郑颜:“不不不,这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想与你四六分。我四,你六。能做你的朋友,陪你走澳门,来山寨,让我眼界大开,增长不少见识,这比多得一些钱财还要有价值。” “呵呵呵呵。”郑封淡然一笑,“好,就照你说的,我们四六分。” 离开地牢后,二寨主派出他的几名亲信,让他们到附近几个县密查县令家的住址。一帮小喽罗得到任务,潜入附近几座县城,干得十分起劲。他们很快查明,离山寨不远的沙县县令为人强势,而且手段颇辣,将整个县治理得井井有条。 他们回来向二寨主报告消息,二寨主又将这个消息转告了郑封。 郑封得到确定的消息,开始写信,信中内容大致是:自己被山贼绑票了,要父母拿一千两白银交给山贼,换自己一条性命。郑封在信中再三叮嘱他们,不要让当地官府知晓,不然自己性命不保。 郑封这样写也是有原因的,那些县令平时就被称作是父母官。郑封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找当地县令救急了。 信写完以后,郑封交给了二寨主。二寨主拿了信,又交给大寨主。 大寨主看完信,感觉内容没有问题,就派二寨主去送信。二寨主当然不会干自投罗网的事,与大寨主商量起来。 第35章 调虎离山 二寨主手拿信件,对大寨主说:“大哥,这次送信,让程罗去。他为人精明,办事利索,深得大哥信任,我也非常看好他。由他去,这次绑票一定万无一失。” 程罗是大寨主的亲信,在山寨上威信很高。有时小喽罗们私下开玩笑,就称他三寨主。他虽然不是三寨主,但手中的权利,仅次于二寨主。 “你带兄弟们去难道不行吗?”大寨主斜眼睥睨他一眼问道。大寨主当然知道程罗是自己人,他去办这件事,一定能办好。但大寨主搞不明白,为什么二寨主这次办事如此不利索,竟然将到手的好事,让给别人来做。 二寨主心中怦怦直跳,嘿嘿干笑几声,解释说:“大哥,你是知道的,将肥羊劫到山寨,是我带人做的。但是,事后,大家对分到手的银两并不满意。这次事关重大,关系着一千两银子的生意,我担心他们心里有抱怨,会办砸这次的事情。所以,我想请程罗去送信,由他办事,我一万个放心。” 大寨主目光一闪,顺水推舟说道:“由程罗去也行,但是,事后分账,你们这十几个人就要少分些,程罗多分一些,不然,程罗也不会愿意去的。” 二寨主摇了摇头:“大家都是山寨里的兄弟,一个肩膀两边平,分银两当然也要公平不是?” 大寨主沉声说:“怎么说话呢?程罗和你们一样吗?你们办事推三阻四的,还想多分?由他绑来一千两白银,当然要给他多分一些。” 二寨主装作不甘心地样子,想了片刻,点头答应道:“那好,既然大寨主发了话,我也不和他争了,一切都听大寨主的吩咐就是。” 大寨主道:“这就对啦嘛,彼此谦让才能兄弟和睦。”大寨主做事,也是留了私心的。明知道这次绑票万无一失,他当然想让自己人去干,让自己人立功,让自己人多分些钱,让自己人开心高兴。 二寨主和大寨主不太和睦,二寨主心里有其他想法,比如想离开山寨,另立山头,大寨主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一直明里暗里打压二寨主,连带着,二寨主身边的人也不太吃香。 大寨主派人叫来程罗,将郑封写的信交到他手中,将整个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一遍。然后又问他:“这次绑票,就派你去了,你可有异议?” 程罗是个精明人,知道这次下山,过程肯定凶险,自然不会冒冒失失就下了山。他拿着信看了几遍,从文辞里找不出毛病,又提出几个问题,大寨主替郑封做了回答。 大寨主回答不了的,二寨主作补充,三个人在大厅里将整个绑票过程演练一遍。 程罗问道:“我们去送信也可以,但是,我想问一下,路上遇到官府的人怎么办?我们是逃走,还是与他们一比高下?” 大寨主道:“当然是逃为上策了。我们只有这几十名弟兄,怎么能拼过官府?” 程罗又问:“如果官府的人紧追不放,我们怎么办?逃到其他地方,还是将他们引到山寨来解决?” 大寨主吓了一跳,赶忙说道:“万万不可将他们引到山寨来,我们这点人手,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官府的人,他们咬着你们不放手,你就不用回来了,在城里与他们捉迷藏,什么时候甩掉他们,再回山寨来。” 程罗仍然不死心,看了一眼二寨主,第三次问道:“我们离开山寨了,山寨内部空虚,大哥可还放心?” 大寨主被程罗搞得不耐烦了,催促他道:“要你去,你去就是。这儿有二寨主镇守,不会有事的。” 大寨主五十多岁,人老成精,他千想万想,什么都想到了,吃定二寨主不会造反,才让他留下来。但他却没有想到,二寨主听了郑封的计谋,神鬼不觉地施展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程罗看大寨主已有怒气,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大厅,叫上十几个兄弟,匆匆忙忙就下了山,朝山北的沙县方向而去。 留下来镇守山寨的人,自然都是二寨主的十几个人。二寨主将他们叫到一起,给每个人安排一个位置盯着,以防官府之人趁这个机会打上山来。 表面上看,他们是在提防官府之人,其实提防的是程罗去而复返,坏了二寨主的大计。 二寨主暗中嘱咐几个铁杆弟兄,等一会儿,他走进山寨大厅时,让他们将大寨主的心腹带到别处喝酒去,想办法将他们灌醉,然后要了他们的性命。 几名心腹磨拳擦掌地同意了。 一切安排妥当,二寨主潜回自己的房间,取出一件藏了多年的宝贝,在怀里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便又走向山寨大厅。 紧张的时刻即将到来,二寨主手心不自觉地冒汗。他暗中擦了又擦,在心里给他自己鼓劲:你不要害怕,那少年军师计谋百出,令人防不胜防。大寨主已经被一千两白银迷了双眼,他不会对自己有提防之心的。镇定,你一定要镇定,办成这件事以后,你就是大寨主了。 大寨主正在大厅与几个小喽罗谈笑风声,见二寨主又来了,便问他有何事。 二寨主心跳如鹿奔,强自平静地说:“大哥,小弟有件宝贝,藏在身边很久很久了,今天心情不错,特意拿出来与大哥分享。” 大寨主起了好奇之心,来山寨这几年来,他的一举一动全在自己眼皮底下,他还有什么宝贝?就等他拿出来共同欣赏。 二寨主冲几名喽罗呶了呶嘴,意思是他们在这里碍眼。 合该大寨主倒霉,他想都不想地让几名喽罗出了大厅。 二寨主将手中的宝贝拿出来,呈到大寨主眼前。这只是一只普通的酒壶,普通得再普通不过了。 大寨主拿着酒壶看了又看,看不出宝贝在哪里。问二寨主道:“我看它挺普通的嘛,哪有神奇之处?” 二寨主呵呵一笑,说道:“大寨主有所不知啊,让我来指给你看。”二寨主说完,走到大寨主背后,以手指着壶口说:“这只壶装满了酒,壶内会出现九条龙。大哥请看这壶内……” 第36章 火拼 大寨主翻来覆去地察看酒壶,将之看了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任何神奇之处。这时二寨主走近大寨主,站在他身后说酒壶装满酒,壶底会出现九条浮游不定的龙。 大寨主毫不怀疑地给壶里装满了酒。 此时大寨主的注意力全在酒壶底部,看有没有九条会动的龙。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九条龙,他就问二寨主怎么回事。 他身后的二寨主目露凶光,阴恻恻地说:“大哥不要着急嘛,盯着壶底多看一会儿,自然就有龙游起来了。” 大寨主不知是计,眼睛盯着酒壶仔细地看。突然,他眼角余光发现身后一道亮光闪过,还没有来得及提防,他就感到脖子一凉一热。 一凉是匕首划断了咽喉,一热是热血从咽喉喷射而出。 然后,大寨主感到自己呼吸困难,渐渐地身上开始变凉变冷。 大寨主伸手摸了摸脖子,挪到眼前仔细辨认,才发现满手都是鲜血。“二寨主行凶!他杀了我?”大寨主终于明白,自己中了二寨主的诡计。 “来……人……啊……”大寨主张开嘴想大声呼唤,鲜血从嘴里涌出来,让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他本意是让众喽罗来到大厅,来救他性命。可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平日里亲近的心腹都被他派下山,送绑票的信件去了。仅仅留下来的几名心腹,又被他赶出了大厅。想必这会儿,他们也遭到了不测。 大寨主肠子都悔青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万万没有料到,平时忍气吞声的二寨主,竟然选择这个时刻背叛了自己。不甘心,自己死也不甘心! 大寨主的身体渐渐滑倒在地,他的身边,喋血满地。没过多久,他的尸体就凉了,变硬了。 二寨主手里拿着那把匕首,滴滴答答地滴着复仇的鲜血。得手之后,他的眼睛都变绿了。他恨恨地咬牙切齿道:“老不死的,你也有今天!”然后狠狠踹了大寨主的尸体几脚,将他踢得一路滚出很远。 另一边,二寨主的心腹,也将大寨主亲近之人灌醉灭杀。 山寨换了主人,二寨主就成了大寨主。他派人进地牢,很快放了郑封和郑颜。 从地牢里放出来,再次获得自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郑封惬意极了。对着二寨主深施一礼道:“恭喜二寨主,贺喜二寨主。啊不对,应该是大寨主才对。” 此时的二寨主趾高气昂,万分得意,面对郑封的施礼,他也赶忙还礼,说道:“如果不是得到你的帮助,我做梦都不敢想会有今天。” 郑封道:“敢问二寨主高姓大名?” 二寨主客气地回道:“不敢称高姓大名,在下姓古,名国凡。” “原来是古寨主。”郑封喜道,“接下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古国凡道:“做什么?现在这座山寨都是我的了。” 郑封道:“不要等太久,送绑票信件的人,就会去而复返。大寨主可曾想好了应对之策?” 古国凡道:“一切都依你的意思去办,派去的人是大寨主的心腹程罗。他们刚下山不久,估计这会儿还没有抵达沙县县城。即使他们将信件送到,恐怕也是有去无回。那沙县县令做事滴水不漏,不会坐失良机,给他们回来的机会。” 郑封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接下来,我们还要安排人手守好山寨,不然,他们将官府之人引到山上来怎么办?” 古国凡嗤地笑了起来:“大寨主吩咐他们遇到官府之人咬紧不放时,不能返回山寨,在县城与他们周旋,直到甩开他们才能返回。” 郑封道:“如此甚好。不过,我还是以为,我们应该做些准备,我们要外松内紧,按平时的秩序办事,大家不要显露出焦急慌乱的神色。当他们返回的时候,让他们误以为山寨没有发生火拼,然后我们给他们来一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古国凡这才意识到,郑封筹谋得比他想的长远,就按郑封的吩咐又安排了一遍,让大家准备好刀箭,等程罗返回山寨时,好将他们一举灭杀。 一帮小喽罗看到郑封指挥若定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少年,倒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而且,他们为二寨主杀掉大寨主,当上了新的大寨主高兴。从此以后,大家跟着古寨主,吃香的,喝辣的,大口吃肉,大称分金,从此逍遥快活似神仙,打心眼里感到兴奋。 古国凡请示郑封道:“大寨主的家眷如何解决?我们是要斩草要除根啊,还是将他们放下山去?” 郑封沉吟起来。自己帮他的目的是想离开山寨,其他的事能省则省,不可滥杀无辜。就道:“你与大寨主有仇,这仇已经报了。我想不用杀掉他的家眷了?将她们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古国凡派人将大寨主的家眷带到郑封面前。大寨主有三房老婆,大房满脸皱纹,五十岁左右,可能是原配。二房三十岁左右,擦脂抹粉的,倒也有几分姿色。三房十八九岁,正是妙龄如花之时。还有大寨主的儿子和女儿等几个人站在一起,看着郑封和古寨主,眼中不住的垂泪。 此时,她们都得到大寨主身死魂销的消息,这会儿正哭哭啼啼的,但又压抑着不敢大声哭泣,看上去十分可怜。 郑封拖长了声音问道:“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众人吓坏了,都垂着头看脚尖,没人敢接郑封的话。 郑封接着问:“你们若是想死,这很简单,我只要一声令下,你们个个都得死,肯定活不到明天太阳出山。你们若是想活,就将大寨主平时藏钱的地方指出来,我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放了你们。你们可听明白了没有?” 虽然郑封年龄不大,可说话的声音非常吓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大寨主藏钱的地方在哪。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大房老婆身上。 大房擦擦眼泪,对郑封道:“我知道在哪,请随我来。” 第40章 抓拿杨三刀 爷爷郑绳种一辈子地,跟庄稼打交道几十年,是见多识广之人。饶是他眼界广,也没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他就问郑封,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当富家翁全靠它们,竟然如此值钱? 郑封得意一笑,举起一枚蕃署说:“这是番薯。大明朝没有这种东西,是从外国传来的。我们种在地里,等它长熟,我们收了卖钱。全明朝独此一份,独家生意,难道还不赚钱?” 又举起一个洋葱说:“这叫洋葱,我们这儿也没有。这种东西可生食,也可以做熟了吃,仍然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的生意。钱财有花完花光的时候,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可以源源不断地赚钱,可以说是捡了一个聚宝盆回来。” 说起独份生意,就算是没有经商经验的郑绳也知道,独份生意是赚大钱的营生。他兴奋得两眼冒光,将两样东西赶紧搂在怀里,犹如搂着十世单传的婴儿,搂着一个传世之宝,紧张兮兮地说:“既然这东西如此值钱,我们就应该保护好它们,不使他们过早外传。” “是啊。快藏起来,”母亲王氏接过话茬儿也紧张地说,“财不漏白,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家中有这两样东西。” 家人认识到这两样东西的珍贵之处,令郑封倍感欣慰。在外流浪三年,吃的苦,受的累,遭的白眼,都没有白白浪费。只要这两样东西还在自己手里,自己就是富可敌国之人。 郑绳怀揣两样东西起身回屋,将东西藏在隐蔽的角落,避免被外人发现。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从外面急匆匆而来。他推开篱笆门,神情紧张地冲郑封说:“快快快!杨三刀刚好在家,正和一帮不三不四的人赌博,我们现在去他家,恰好将他堵得死死的。”这个男人自然是郑封的父亲郑辫了。 郑封怦然心动,呼地从板凳上站起来,目光闪烁道:“好,我们现在就去堵他。不过,我们需要叫上郑颜和他的家人,我们一起去,人多力量大。” “快快快,事不宜迟,越早越好。”郑辫冲进屋里,东扒西找一阵子,找出来一段绳子,准备拿获杨三刀以后,用绳子绑他。 郑封顺手拎起大门口放着的一把铁锹,与父亲匆匆赶往郑颜家。 刚到家不久的郑颜,正坐在板凳上,与一家人诉说着三年在外的种种故事。看到郑封突然不请自来,从他严肃的神色中,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从板凳上站起来,冲着郑封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郑封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快快快,不要耽误时间。杨三刀刚好在家,我们现在去堵他,将他送往县衙,绳之以法。” 郑颜的父亲听了郑封的话,二话不说,掂起一根铁棒,冲门外低吼一声:“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王八蛋算账。” 一行四人离开家门口,气势汹汹向杨三刀家赶去。在去的路上,遇到村里不少老少爷儿们,有人问发生了什么事,郑辫简短介绍几句,便邀请他们一起去堵杨三刀。 杨三刀是村里有名的二溜子,他虽然有地,却游手好闲,宁肯将地荒芜,也不愿意下种地的死力气。不种地就没有吃的喝的,他为了填饱肚子,今天在东家打个狗,明天到西家摸个鸡,整天偷鸡摸狗的,除了正事,什么坏事都干。 为此村民们恶心死他了。但他结交了附近几个村里的狐朋狗友,一帮人整天赌博打牌,有时候喝酒到深夜,令左邻右舍不得安宁。许多村民对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现在看到平时老实巴交的郑辫和郑同愿意出头,冒这个风险去抓杨三刀,大家瞬间同仇敌忾,操家伙的操家伙,拿东西的拿东西,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就聚集了十几个人,大家雄纠纠气昂昂朝杨三刀家冲去。 也有一些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远远缀在后面,看这伙人是不是杨三刀的对手,看能不能将他顺利拿获。 来到杨三刀家,郑辫非常勇敢,一脚踹开大门,二话不说就往里面冲。 正在赌博的一群人,听到外面的响声,呼啦冲出来几个人,冷眼睥睨冲进来的人。他们看到大家拎家伙的拎家伙,拿绳子的拿绳子,门口还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不明白这些人气势汹汹是干什么的,便大吼道:“干什么,干什么,青天白日之下,还想强闯民宅不成?” 老实巴交的郑辫不服输,将嗓门提到比对方还高大吼:“今天这事儿与你们无关,识相的站一边去。我们今天只找杨三刀。” 家是杨三刀的家,门是杨三刀的门,他家大门被人踢开了,自然不会躲起来,他分开众人,从后面站到前面,恶狠狠冲着郑辫吼道:“郑辫,你吃错药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郑辫身边的郑封和郑颜。虽然三年不见,模样有些陌生,但彼此都是同村人,谁还不认识谁啊?他心中一咯噔,暗叫糟糕,他们不是被自己卖到南方去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呢?这下该怎么办? 当看到满院子都是村民,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他看情况不妙,就想开溜。 郑封早看到了他,心中怒火中烧,冲到他面前,抡圆了铁锹,瞄准他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众人耳中只听一声闷响“砰!” 杨三刀痛得嗷地一嗓子,鲜血顺着他的脑袋流了下来,而他捂着脑袋就哧溜躺在地上。“救我,大家救我……”杨三刀微弱地向同伙呼救。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怎么打人?”与杨三刀一起赌博的二溜子们围成一个稀疏的人墙,试图阻挡郑封等人绑了杨三刀。 腰杆挺得笔直的郑辫,指着躺在地上的杨三刀,大声说道:“就是这个人,三年前将我儿子和侄子骗到外地卖了,现在他们回来了,来指证杨三刀干的好事。今天这事儿与你们无关,识相的站远些,不要帮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 与杨三刀一起的这帮青皮,虽然也做过不少恶事,但他们从来没有拐卖过人口,更是不会拐卖同村的孩子。听到郑辫的话,他们低头看了一眼杨三刀,从心里鄙视他的为人,觉得他做得太过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便不动声色退开了,看那样子,他们是不想管这闲事。 第47章 精神胜利法 送走老杨头,郑封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郑封首先发问:“听老杨头的话意,杨三刀从县监狱回来了?” 郑辫想了想:“估计是,你没听老杨头说,来咱家之前,他劝了杨三刀,杨三刀却不愿意来我们家?” 郑绳道:“他犯那么大的事儿,县尊岂会轻易放他?” 郑辫愤愤不平道:“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还不是杨三刀花了钱,买通了县尊?” 年轻的郑封也不太相信:“这事明明是我们占理,杨三刀犯了事,县尊却敢收钱放了他?难道县尊不怕这些钱烧手?” 郑绳目中闪过不快之色:“孩子啊,你还太年轻,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我们是普通村民,无人在朝中做官,我们就算知道县尊放了人,我们又拿他有什么办法?他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就是欺负我们无人啊。” 郑封当时就怒了,忽地从板凳上站起来,指着门外面的天空大声说:“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他竟敢如此藐视朝廷,置王法而不顾?” 郑辫赶忙制止郑封道:“嘘,小声点,你说话小声点,不要让外面的人听到,得罪县尊,我们会吃大亏的。” 郑封已经怒不可扼,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喘着粗气。自己做为原告,是占理的。杨三刀做下犯法事,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只因为自己一方没拿钱给他们行贿,他们就敢冒天下大不韪之事,将犯法之人放出监牢?这还是不是大明朝的天下?置王法于何种境地?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激起民变? 郑绳无奈叹气:“孩子,你还年轻,经历的事情少,不懂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虽然县尊没惩罚杨三刀,不还是从他们手里拿到钱了吗?这等于是给他们一种惩罚,变相的惩罚。” 郑封明白了,劝爷爷道:“爷爷,事情不是这样想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能因为杨三刀花钱,就可以重得自由?花钱也是一种惩罚?这种想法是精神胜利法,于事情没有任何益处。想想,杨三刀这次拐卖了人口,他这次不受到惩罚,下次是不是更加胆大?难道行凶杀人这样的大案子,也能用钱摆平?” 郑辫道:“这次的事情,我们占理,只要我们不松口,不认输,想来县尊也是不敢过份的。” 郑封道:“对,我们必须据理力争,决不能便宜了杨三刀。”停顿一下,又说:“包括那个见钱眼开的县尊,决不能便宜了他。收钱容易,但会咬手的。” 郑封的话激起一家人的同理心,决定事情无论发展到何种程度,都必须让杨三刀伏法认罪,不然决不半途撤诉,决不认怂吃暗亏。 于是,一家人统一了口径。然后,郑辫离开自己家,向郑颜家走去,通知他们也要采取自己一家商议的结果。 离开郑封家的老杨头,心情沉重地回到家,见儿子杨三刀不在家,竟然趁他不在出门玩去了。老杨头的心更沉重了,犹如千斤巨石压在心头,感觉天都暗了三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杨三刀竟然还没有回来,不知又野到哪儿赌博去了。 痛定思痛,老杨头下定决心,必须借这次的风波,给儿子一个深刻的教训。不然,正如他二姐所说,将来他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现在自己尚在人世,还可以腆着老脸,向他的几个姐姐借钱,将事情摁在萌芽状态。一旦自己不在了,指不定他还会干出什么惊天大案来。 再纵容他,就是坑他,害他,将他往火坑里推。 因为心里有气,气都气饱了,老杨头晚饭也没有吃,和衣躺下了。迷迷顿顿地,一直处在半醒半睡之间。天快亮时,好不容易合上了眼,却做了个噩梦。梦到儿子行凶杀人,被县尊当众问斩,那脖子里的血,溅了一地。 老杨头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独自垂泪。 直到天彻底大亮,杨三刀才从外面回来。到家之后,他一句话也不说,不管不顾地倒头便睡。 通过他的举止,老杨头知道,他在外面赌博又输了。如果他赢了,他会欢天喜地到处宣扬,恐怕别人不知道,他手里有几个钱。 老杨头没有打扰他,让到睡了一个安稳觉。直到下午时,太阳偏西,杨三刀才从床上爬起来。 老杨头不失时机地走进他的房间,将去郑封家的情况讲了一遍,特别叮嘱的是,只要他亲自登门,向郑封郑颜的家人道歉,他们俩家的人就会原谅他,愿意放他一马。 杨三刀赌输了,心里正在懊丧,哪会听老杨头的话:“你烦不烦?昨天我说过了,我不去,就是死也不去向他们道歉。” 老杨头不厌其烦说:“我将你从牢里捞出来,是花了钱的。师爷亲自交待,必须获得原告方的原谅,让他们撤诉,不然再闹到县里去,事情就不好办了。” 杨三刀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捞我出来花了多少钱?” 老杨头:“十两,都是从你姐姐家借的。” 杨三刀接着问:“你从我姐姐家借了多少钱?” 老杨头没有意识到他的深意,直说道:“你每个姐给三两,加到一起是十五两。送给师爷十两,还留下五两。这些小钱,我帮你留着,等事情过去了,给你做本钱,做些小生意。不要再去赌了,天底下从来没有靠赌成为富家翁的。” 杨三刀根本没有听进去:“意思是说,你手里现在还有五两银子?” 老杨头这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立刻起身,躲得远远的:“这些钱要留着做本钱,不能给你拿去赌博。你千万别打这笔钱的主意。” “哈哈,哈哈……”杨三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目露凶光,步步逼近老杨头,“你也说了,这笔钱是给我留的。既然是给我留的,那早给晚给不一样的都是给我?” “你个财家仔,这钱是你姐姐们的血汗钱,岂能容你拿去赌博?”老杨头看出了儿子脸色不善,似乎想行凶,就慢慢退出了房间,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第48章 忍无可忍 昨天晚上,杨三刀确实输了,可谓是输红了眼睛。现在听到老杨头说,他手里还有五两闲钱,立刻动了心思,想从老头手中抢过来,当作赌资,再去赌场翻本。 杨三刀目露凶光,步步紧逼,试图从老头手中抢钱。老杨头看情况不妙,则胆战心惊地步步后退,保护着贴身藏着的银两,极力劝他。 他输红了眼睛,失去正常的理智,形如一头发怒的野兽,竟然真的从老杨头身上抢钱。 “你疯了不成?我是你爹!”老杨头上了年龄,老胳膊老腿的,根本不是杨三刀的对手,身上的钱,很快被他抢到手。 摊上这样一个牲畜儿子,老杨真的害怕了。一把攥住他的衣角,死死抓在手里不放松:“这些钱不能拿去赌,不能再赌了啊。” “起开!”杨三刀不耐烦地大力一甩,想甩开老杨头的手。奈何老杨头抓得紧,他甩了几次都没能甩开他。杨三刀大怒,转身面对老杨头,双手推住他的胸口,用力一推,将老杨头推翻在地。 老杨头一翻身,抱住杨三刀的小腿,悲愤道:“我是你爹,我是你爹,你竟然敢跟我动手,你个牲畜,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杨三刀想走却迈不开腿,向后蹬了几下,没能甩开老杨头。他愤怒了,用尽全部力气,蹬了几脚:“死开,你个老不死的!”他不管不顾地狠命踹,结果有一脚踹中老杨头的胸口。 年迈体衰的老杨头,本就经不起折腾,又被踹中胸口,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杨三刀看到老杨头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以为老头假装昏迷,根本没有心情管他的死活,而是拿着钱,夺门扬长而去。 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不知多久,老杨头慢慢苏醒过来。虽然醒了,眼前仍然直冒金星,胸口发闷,喘不过来气。在地上又躺了许久,身体渐渐恢复一些,他用手勉强撑起身体,半倚半靠在墙上。 天色将黑之时,以手扶墙,老杨头终于站起来,心中悲凉万分。他深刻地知道,儿子杨三刀变了,确实变坏了。他再也不是小时候,跟在身边步步不离的小跟屁虫。现在的他长大了,翅膀硬了,有能耐了,竟然敢跟自己的亲爹动手。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这次如果自己伸伸脖子忍了,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无数次忍耐。 正如他二姐所说,将来的他只会越来越无法无天。他已经跟敢亲爹动手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他不敢干的事?在不远的将来,可以想像,他一定是横行不法的江洋大盗。 而等着他的,一定是残酷无情的律法的惩罚,如同早晨时自己做的噩楚,一定是喋血满地的凄惨下场。 这一切都是自己从小宠他惯他造的孽,是自己过分溺爱儿子,将他给宠坏了。他的本质并不坏,自从染上赌博以后,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自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自己若不救他,谁还会救他?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就是将他关进监牢,让他承受律法的惩罚,通过律法的改造,将他限制在笼子里。 自己决不能再等下去,不然杨家一定会绝后。 想到这里,老杨头强忍着头晕眼花,迈开脚步,步履蹒跚地离开家门。在路上遇到同村村民,有人关心地问他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差。 老杨头苦笑一下,掩饰说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将事实真像告诉对方。用了半柱香的时间,老杨头一步一挪地终于来到郑封家。 郑封一家人正吃晚饭,看到黑暗中有个瘦小的身影艰难地挪过来,郑辫大声质问是谁。 老杨头以微弱的声音回道:“是我,老杨。” 郑绳郑辫都无比纳闷,怎么又是他一个人来了?杨三刀为什么不来道歉? 郑绳很不客气地说:“老杨兄弟,昨天我们不是讲好的,让杨三刀亲自来道歉,不然我们是不会答应你的请求的。” 老杨头说:“我头晕,我站不住了……” 郑封赶忙搬一把板凳,让老杨头坐下。 老杨头这才艰难地说:“郑家老兄,我这次来,不是请你们撤诉的,而是请你们坚持你们的意见,一定要将我那畜生儿子告到县尊那里,请县尊以律法治他。” “啊!” 郑绳、郑辫、王氏以及郑封不约而同地惊声大叫。昨天他还苦苦哀求自己一家人撤诉,甚至不惜下跪,以求打动自己。怎么过了一天,又请自己状告他的儿子?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他的决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郑绳迫切问道:“老杨兄弟,有话慢慢说……” 老杨头凄凉一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 郑绳:“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们?” 老杨头一摆手,无限苦涩道:“家丑不可外扬,家丑不可外扬……” 郑辫接过去,半带威胁地说:“老杨叔,你得把话说明白了,要不然,我们是不是帮你这个忙的。” 被逼无奈,沉默半晌,老杨头想好了措词,才哽咽着将儿子杨三刀,抢走他身上的钱,拿去赌博的事讲述一遍。 “杨三刀是个畜生,不是个东西,现在不法办他,将来等待他的,一定是命丧铡刀喋血满地。我是他爹,我亲眼看着他长大,亲眼看着他学坏,我知道,是我将他宠坏了。现在他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他,我只能请律法治他。我的目的很简单,不想坐看他一步步滑入火坑,我想救他,在他临死之前,再捞他一把。” 郑绳:“老杨,你不是在说胡话的?” 郑辫也问:“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虽然爷爷和爸爸都不太相信老杨头所说,郑封却是听明白了,也理解了老杨头话中的深刻含义。老杨头这次来的目的,是请自己一家人,将杨三刀送往县尊那里,以律法治他。如果不是之前,杨三刀拐卖自己和郑颜,自己还真的不敢相信,做父亲的,竟然求着别人,惩治他的儿子。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第50章 一进宫 一行人押着杨三刀,离开时光明家,回到老杨头自己的家。众人将杨三刀死死绑在树上,商量好了明天的安排,便各自散去。 绑在树上的杨三刀左右挣扎,试图挣脱绳子的束缚。可众人将他绑得死死的,他挣扎一夜,也没能挣脱。当然了,这一夜,他也没有合眼,纯粹是苦熬过来的,到第二天早晨,他的眼圈都变黑了。 当他看到老杨头起来时,不是苦苦哀求老杨看在亲情的份上放他,而是怒目而视,变得极度仇恨:“老不死的,你竟然带人绑我,你给我等着。” “呸!”老杨头朝他吐了一口吐沫,并不跟他解释,这样做是被逼无奈,是为了救他才这样,而是冷冷道:“你就等着瞧好,有你好果子吃。” 杨三刀怒不可扼,仇视的目光紧紧盯着老杨头,老杨走到哪里,他盯到哪里,恨不得将老杨生吞活剥。 老杨头也是愤慨不己:“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饶。这一次,必须让你知道盐是咸的,血是腥的。” 不久,郑辫、郑同先后过来,将杨三刀押上马车,老杨头也上了车,几人一起赶往县城。 一路平安无事,顺利来到县衙外面。 这次郑辫懂得打官司的流程了,先到诉讼师那里写了一份状词,然后敲响鸣冤鼓,将杨三刀再次押到县尊严立新面前。 严立新看到来告状的又是郑封和郑同,所告之人还是杨三刀,表情极度丰富,就让师爷许松巍问郑封和郑同,是否带有好处。 郑封郑同来时当然没带钱,便据实以告。 县尊严立新气不打一处来。上次告状时,还可以原谅你们是初次,不懂行情。一回生,两回熟,第二次告状,还不带好处而来,定然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县尊。他又收了杨三刀的好处,心里就产生了偏袒杨三刀的念头。 一转眼,他看到跪在一旁的老杨头,见多出一个人,心有疑问,就问老杨头有何冤情。 老杨头也没有隐瞒,将杨三刀是他儿子,抢走他的钱,还踹他一脚,差点将他踹死的事讲述一遍。末了声泪俱下道:“县尊大人,草民生下如此逆子,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将他押到这儿,还请县尊大众禀持律法,将逆子杨三刀按律处罚。” “哦?”闻听此言,县尊严立新和师爷许松巍的表情亮了,亲爹状告儿子,意欲使儿子伏法,这是几个意思?难道杨三刀真的如此不堪,惹得天怒人怨吗? 虽然如此,严立新也没有放松要好处费的想法,又让师爷问他是否带有利事。 老杨头本有五两银子的,但被杨三刀抢走当作赌资,此时已是两手空空,哪有利事给他们行贿? 严立新见从这些草民身上刮不到好处,将坏主意打到了杨三刀身上。但他们呆在县衙之上,有些碍手碍脚,一摆手,让郑辫、郑同、老杨头三人回去等消息。 三人无奈,只好起身离开了县衙。 他们一走,师爷许松巍凑到杨三刀身边,问道:“上次,你给了十两好处费,我们放了你。这次,你有多少好处费?” 杨三刀看到了希望,眼睛一亮,微微提高了声音道:“有有有,我身上还有七两银子,我愿意全部拿出来,都送给县尊大人喝茶用。” 许松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杨三刀虽然坏得冒烟儿,但却比刚才那三个人机灵,比他们懂事啊。师爷下令,衙役解绑了杨三刀。 杨三刀当场从身上掏出七两碎银,双手捧着,送给了师爷。 好处拿到手,师爷笑成了一朵花,仰着脸,对杨三刀傲慢地说:“你这次是二进宫了。上次你们来时,我就告诉你们,要将事情完全解决,必须先捂住原告,没有告状的人,你才算安全。这次我还要警告你,回去以后,必须想办法让原告撤诉,只要他们不追究,你就是自由之身。不然,如果第三次再送过来,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连续两次将他押到县衙,杨三刀心里恨极了郑辫和郑同,根本不打算与二人和解,反而想着如何报复二人。听完师爷的话,他嘴上连连称是,称说回去以后,一定求得他们的原谅,让他们撤诉。 县尊严立新和师爷许松巍还有其他案情要办,不再留杨三刀,挥手让他走人。 于是,杨三刀比第一次来时还要顺利,监狱都没进,又原路返回。 杨三刀步行回来,速度比较慢。郑辫、郑同和老杨赶着马车,回家速度快,先一步到家。 他们刚到家不久,坐着正在说话,杨三刀也回来了。他气势汹汹闯入郑辫家的篱笆门,站在院里大声吼道:“郑辫,你给老子滚出来,今天老子要和你算总帐。” 郑同和老杨头也在郑辫家,听到外面的吼声,从声音知道是杨三刀在吼,几人相视一眼,满脸的惊诧,万分的不相信: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是县尊放他回来的? 老杨头有过行贿师爷许松巍的经历,知道杨三刀这次这么快回来,一定是又花了钱行贿而致。可老杨不明白,杨三刀从哪里搞来的钱?他害怕杨三刀的钱来路不正,再次犯错误,赶忙站起来,来到院子里,质问杨三刀道:“你怎么回来了?” 杨三刀看到老杨头顿时火冒三丈,亲爹绑儿子送往县衙,半分亲情也没有,要这样的爹有何用?他大声吼道:“老不死的,滚一边去,现在没你的事儿。” 郑辫和郑同这时也来到了院子里,听到杨三刀大骂老杨头老不死的,二人也生了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畜生,你真是个畜生,连亲爹都敢骂,真是没有王法了!” 杨三刀面对郑辫和郑同,眼中直喷火道:“郑辫,郑同,你们二人给老子听好了,以前我是拐卖了你们两家的儿子,但你们也将老子绑到县衙,让县尊对我进行了惩罚。这事我们已经了结,双方互不相欠。你们第二次将我绑去,已属过份,这笔账,咱们今天必须算个清楚。” 郑辫和郑同互视一眼:“哟嗬,他还倒打一耙?” 第51章 群殴 郑辫手指杨三刀,也是火冒三丈,大声训斥道:“你拐卖人口,还有理了不成?你脚踢父亲,抢走他的钱,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们还没有找你算帐,你却打上门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三刀强自分辩道:“不错,我是绑了你们的孩子,你们也将我送往县衙,县尊已惩罚过我,这笔帐就此揭过。你们第二次将我绑往县衙,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难道砍头还有第二次?” 郑辫眯着眼睛,鄙视称道:“我们绑了你又怎样?县尊没有将你收押在监牢中,而是放了你,这等于没有受惩罚。你倒好,抢走亲爹的钱,又差点将他踹死,世上有你这样当儿子的吗?这些新仇旧怨搅在一起,我们才将你第二次送往县衙,这既是让你伏法,也是让你知道,亲爹是动不得的。” 眼见儿子不懂事,没理犟三分,老杨头气得直跳脚:“你个混帐东西,还敢来这儿闹事儿,难道你想翻天不成?不要说绑你两次,绑你三次,四次,一百次,也是你罪有应得。”说着,鼓动郑辫和郑同,准备再绑杨三刀一次,还送往县衙。 杨三刀后退半步,掳袖子准备打架,口中怒道:“别过来,谁过来,我跟谁急。” 郑辫和郑同哪会听他的,二人闯上去,一左一右夹持着他就动了手。 杨三刀岂是简单之辈,会让他们如前两次一样轻松得手?站在院子里与二人拳打脚踢的,三人斗成一团。 他们吵架时,一惊一炸的声音穿过篱笆墙,传得满村人皆知。许多人跑来看热闹,将郑封家的院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此刻三人动了手,众人也是激动不己,纷纷想往里面挤,想看到精彩之处。 后来,交头接耳的众人搞明白,杨三刀来郑辫家闹事,原来是来报仇的。你拐卖人家的儿子,还敢打上门来?众人都觉得杨三刀做事太过份。哪知过分的事还在后面,众人还得知,杨三刀抢走亲爹的钱,还踹了老杨头一脚,几乎将他踹死。 众人彻底愤怒了。 儿子打老子,天底下哪有这种儿子? 忍无可忍的几名热心村民,跳进篱笆墙,帮着郑辫和郑同,一起狂揍杨三刀。 杨三刀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渐渐招架不住,只有挨打的份。后来,众人将他打翻在地,又一次绑起来。 郑辫低头问他:“县尊为什么放你回来?” “要你管!”杨三刀面朝下趴在地上,嘴上却不认输。 郑辫又问:“是不是给县尊送钱行贿了?” “要你管,你这个穷鬼!”杨三刀回道。 郑辫心中一动,抬起头对周围看热闹的人大声说:“大家听听,他骂我是穷鬼。” “穷鬼?!”众人口中说着,生气的神色慢慢呈现在脸上。可以这样说,南召在丘陵地带,地里庄稼长势并不好,村里的村民都不算富裕,可以称得上都是穷鬼。 穷就穷了,大家都这样,谁也不会看不起谁。可现在,有人却当众大骂,说大家是穷鬼,众人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当时怒气冲天。 “揍他,揍打!”众人群呼。 郑辫向下按了按双手,制止了众的群情激昂,大声问杨三刀:“你给县尊送了多少钱,他竟然连续两次放你回来?” 杨三刀脱口而出:“我送了十几两,怎样?还想将我送去县衙吗?你们送几次,老子出来几次。” 这句话犹如在粪坑里扔了一个砖头,立即引起众人的愤怒。原来犯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行贿之资?杨三刀这种人,犯了如此重大的错误,竟然还可以送钱摆平? 郑辫冲大家拱手称道:“大家都听明白了,我们两次将杨三刀送往县衙,他两次轻松回来,都是因为他给县尊送了钱行贿。大家评评理,这样的县尊,这样的县衙,要他们何用?” 出离愤怒的众人高声大呼:“走,去县衙,找狗官,当面对质去。” 郑辫:“大家都听到了,不是我们打不赢这场官司,而是那个狗官是贪官。这样的父母官,要他何用?我们既然要做,就做彻底,大家回去多叫来一些人,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去找狗官算账。” 群情激昂的大家站在一起商量一会儿,都同意郑辫的意见,于是大家都散了,回去叫人。一柱香的时间,大家去而复返,只不过这次叫来的人更多,将近百人。当然也用胆小怕事之人,去了以后,没再回来。 而且大家来的时候,手上都带着东西,或粪叉,或镰刀,或木棍,高高举在头顶,群情激昂道:“走,带上杨三刀,与那狗官当面对质去。” 人小鬼大的郑封也拿一根木棍,追随大家一起奔往县衙。 县衙离郑家庄只有一里许,大家很快就到了。 县尊严立新和师爷许松巍不在堂上,只有一些衙役守着。他们看到如此多的村民,全幅武装,气势汹汹闯进县衙,当时慌了手脚。有机灵的衙役赶忙跑到后院去报信儿,其他衙役赶忙拦住众人,问他们来此有何贵干。 众人将郑辫推举出来,代表大家与衙役对话。 郑辫本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此刻义愤填膺,表现十分大胆,冲衙役说道:“这事儿你们做不了主,你也看出来了,大家都比较激动,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你还是回去请那狗官出来,与我们当面对质。” “狗官?”众衙役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私下里,他们也这样称县尊,可是当面称他为狗官,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今天是第一次当面听到这词儿。 有个胆大的衙役问郑辫:“我看你面熟,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县衙告状。你能不能将详细情况告诉我,我去找县尊禀报时,也方便一些?” 郑辫道:“你去禀报时不用如此麻烦,你只用告诉他,说村民们骂他是狗官,贪官,脏官,他自然会跳出来。” 衙役看看面前激动不止的众人,只好转身去后院,向县尊禀报去了。 第52章 狗官 县衙后院,县尊严立新和师爷许松巍正在议事,听到前面吵吵闹闹声势宣天,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们正要派人到前院查看,有两人先后跑进后院来报信。 得知是郑家庄村民闹事,来了近百人,严立新知道了事情的原由,肯定是他收了杨三刀的钱,引起了公愤。他们此来,带有简陋的武器,一旦处理不当,肯定要发生流血事件。 从没遇到此类情况的严立新和许松巍吓得站起来,望着前院,双手都是抖的,半晌不言不语。 作为坐镇一方的县令,对安抚村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因为他们收受贿赂,两次将杨三刀放走,事情已经闹大了。 “怎么办?”严立新颤声问师爷许松巍。 “一切听县尊安排。”许松巍十分狡猾,深知此时说错话,将会引来无妄之灾,又将球又踢给了县尊严立新。 严立新眉头紧皱,对许松巍的回话感到不满。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是师爷,此时正是需要你出主意的时候,你却玩起了猾头?可师爷就是不回话,他拿他也没有办法,便对候着的两名衙役道:“传我号令,叫上一众衙役,将他们拿下,押入大牢。” “县尊,不可,万万不可。”许松巍往前站两步,与严立新面对面说,“此时群情激愤,稍有不慎,便会酿成流血事件。” 严立新斜睨着他,心中腹诽:要你出主意,你却往后退。我拿出个办法,你又说不行,这是几个意思? 许松巍道:“来人约有百人,衙役只有十几人,十几个人无法将近百人顺利拿下。何况对方手中有武器,这情况摆明了,他们是要发泄发泄的。此时若派人拿下他们,势必会引起冲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如果传出去,县尊大人脸上无光啊。” 严立新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问他有什么妥善的办法。 许松巍道:“依卑职之意,不如派一个人,与他们领头之人谈判,弄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先满足他们,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事情过去了,再找合适的借口,将他们拿下,给他们来一个秋后算帐。” 严立新默然片刻,说道:“好,依师爷之意,派个人与他们谈判。不过别人去我不放心,就劳驾师爷亲自跑一趟。” “……”许松巍心里直骂娘,这个时候,你派我过去,不是要我的小命吗?但是,县尊发了话,他不好反驳,只好硬着头皮,离开后院。 在前院等焦急的村民正大声嚷嚷,看到有人过来,从穿着打扮看,似乎是个管事的,众人焦灼的心态渐渐平息。 许松巍心里敲着鼓,走到大堂之上,面对众人满脸堆笑,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问:“谁是这里的领头人?” “你是谁啊!” “你能代表县尊吗?” 没有来过县衙的村民不认识他,就问他是何人。 郑辫、郑同、老杨头与他打过交道,知道他是县尊严立新的师爷。他出面,与严立新出面,几乎没有多大的分别。 许松巍抱手向大家略施一礼,客气回道:“在下不材,乃县尊的师爷。大家有事可与我当面谈,我一定将大家的意思,一字不落转告县尊。” 大家恍然大悟,来人感情是师爷啊。于是,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郑辫身上。大家都觉得,郑辫是主要告状人,由他出面与师父谈判,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郑辫也感觉自己算是领头人,正想迈步走过去,老杨头在身后扯住他的衣角,将他拉了回去。 老杨头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大堂上,双手叉腰,义正辞严道:“我知道你是师爷,可你来不行。你是贪官、狗官,从我手里收了十两银子。你这种官场败类,怎么能代表县尊呢?要来必须是县尊,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什么,什么?就是这个狗官收取贿赂?” “狗官,狗官!” “贪官,赃官!” “滚回去,让严立新亲自出来。” 众人手里的镰刀、粪叉、木棍举得高高,大声嚷嚷,大声叫骂,心里畅快极了。 众人高声叫骂,师爷许松巍又不敢还口,脸都气白了,可他不能退回去。因为县尊发话,让他代表他来谈判,他若退回去,严立新势必站出来。如果他遇到危险,他也脱不了干系。 许松巍站在大堂上一言不发,任由大家发泄心中的气闷。当大家发泄差不多时,他又皮笑肉不笑问道:“郑辫可在?我知道这件案子,你是原告。” 郑辫回道:“我就是郑辫,我想问问你们,为何我们将犯人杨三刀两次送往县衙,你们又两次将他放回家?这是何道理?” 许松巍变色龙似的变了几次脸色,可谓是青了樱桃,红了芭蕉。他当然不能将收受杨三刀的贿赂的事直言以告了,可不讲实情,又无法面对郑辫的问话,所以他的脸色是变了又变,同时心里也在快速寻找合适的借口。 想了一会儿,他硬着头皮说:“你们初次告状时,县尊告诉过你们,此案证据不足,案情不清楚,需要再审。所以……” 郑辫理直气壮又问:“那第二次呢?杨三刀打他父亲,还抢走他的钱,这种伤风败俗之事,你们难道不管?为何又将他放回去?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这个……这个……”饶是许松巍脑袋灵光,反应敏捷,面对郑辫的理直气壮,他才难以找到合适的措词。 郑辫冷笑:“你们从这起官司之中,收到了多少好处费?从实招来。” “从实招来?”师爷许松巍哭笑不得。这里是县衙,是审案之地。只有自己让别人从实招来,还没有遇到别人让自己从实招来的情况。 另外,他也真的无法回答这句话。他总不能说,前后两次,一共收了老杨家十七两贿银? 口中无话可回,他只好站大堂上发怔。 郑辫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第一次从老杨头手里拿走十两银子。第二次从杨三刀手里拿走七两银子。两次一共获得十七银赃银,实话告诉你们,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真实原因。” 第56章 郑家菜园子 虽然心情不爽,严立新并没与郑封这样的孩子计较,而是勉励郑封好好读书,将来金榜题名,为家乡争光,也为家族争光。然后又让郑封找县丞萧家逸,所要店铺已经定好,这事交给他去办。 辞别县尊严立新,郑封找到县丞萧家逸。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长圆脸型,眉目和善,面带招牌性微笑。得知来要店铺的人是郑封,他就知道,郑封就是前两天来县衙闹事的村民之一。 县尊已经发话要给,又知道郑封等人比较凶悍,他深知得罪不起,便笑脸相迎。谈了一会儿话,他指派一名衙役,带领郑封与郑辫一起去东市。 在这名衙役带领下,二人找到市场管理者,拿到一把半旧的铜钥匙,感谢他之后,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店铺。 市有两个大门,东门和北门,市里分东、西、南、北四大块,东边是卖家畜类,南边是卖粮食类,西边卖油、盐、酱、醋、茶、酒类,北边卖菜类。每家的店铺掌柜都卖力地吆喝,恐怕自己的生意不够红火。中间两条通道,呈十字交叉,通道上许多居民正在买心仪的东西。 根据郑封的要求,县丞给郑封靠北门的地方谋了一家店铺。来到店铺前,郑封见自己的店铺面积约有十五平,与左右两家店铺相比,既不算大,也不算小,大小适中。 关键是位置好,靠近北门,客流量大,生意自然红红火火。郑封见了很高兴,感谢衙役一番。 脸色冷冷的衙役,将郑封父子带到地方,就原路返回了。 郑封打开房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倒是有一股浓重的腐败的菜叶味迎面扑来。郑封知道,这是上位店主卖菜留下的味道。现在他腾空店铺,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因为店内异味较大,郑封打开门就没关上,径直走进去,用自己的步子量了量店的大小,果然如自己猜测一样,长五步,宽三步,共计十五平米。 父亲郑辫见到店铺喜不自禁,乐乐呵呵地与左右两边的邻居店主打招呼说话。两名店主见父子二人打开店门,知道新店主来了,也欢迎二人来做生意,还问二人经营什么生意。 郑辫沉思一会儿,没有告诉他们,只是笑呵呵说,将来会知道的。那两名店主见打听不出来内容,就自忙自的生意去了。 郑辫走进店里,问郑封:“这是咱们的店了?” 郑封点点头:“是咱们的了。钥匙不在手里拿着嘛。” 郑辫:“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郑封心说:如果不带村民大闹县衙,产生的恶劣影响威胁到县尊严立新的官位,他如此用心帮自己搞到这家店铺?权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确实能办事。对父亲这种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来说,可不就是像做梦一样,梦想成真么? 郑封站在门口问父亲郑辫:“从今天起,这铺子就是我们的了,如假包换。铺子必须有名字啊,你想给店铺起什么样的名字?” 郑辫想了想,摇头道:“我大老粗,不认识字,哪会起名字?当年给你起名字,还是请闻先生帮忙。要不然,你给想个名字。” 郑封也不客气,信口说道:“咱们姓郑,这铺子必须带郑字。咱们将来是要卖蔬菜的,我想就叫‘郑家菜园子’。父亲认为这个名字如何?” “郑家菜园子?”郑辫喃喃自语几遍,若有所思道:“名字是好听,我们只卖两种菜,称不上园子?” 郑封呵呵一笑:“名字嘛,就是给人叫的,叫习惯了,自然就记住了。至于卖什么东西,并不十分重要。我们卖的东西,在这个市场,甚至大明所有市场都是独份。难道我们叫作老郑独家菜园子不成?” 郑辫:“不行,不行,老郑独家菜园子这名字太长了。” “那就叫郑家菜园子,以后若想到更好的名字,我们还可以换回来。”郑封说,“这个招牌,回去以后,请闻先生执笔,帮忙写一下。” 郑辫连连称是:“好的,好的,闻先生学问大,请他帮忙,再合适不过。” 开门时间久了,店铺内的异味散去大半,只留下若有若无的味道。郑封锁上门,与父亲郑辫一同返回郑家庄。 下午,郑封与父亲用刨子刨光一块木板,摸上去光溜溜的不挂手,然后抱着木板一起来到私塾,请闻先生写招牌。 闻先生欣然答应,准备好笔墨,就开始写起来。写字的间隙,闻先生问郑封,还回不回来读书。如果回来读书,和以前一样,学费照免。 郑封将师爷在县学分给自己一个名额的事情告诉了闻先生,闻先生闻言心有不甘。他知道郑封是聪明孩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一直在他的私塾读书,将来金榜题名时,郑封自然而然想起蒙学时受到谁的教诲,对闻先生来说,这无异于扩大影响力,会源源不断地招徕学生的。 在县学教学的师资,一般都由考中举人的人担任,而闻先生一生没有中过举人,只是一名秀才。论师资力量,县学确实比私塾强上不少。 郑封进县学,等于攀上高枝,闻先生不会一棵树上吊死,非要留下郑封不可,便勉励郑封到了县学不要贪玩,多读圣贤之书,将来光耀门楣。 郑封连声感谢闻先生好意提醒。 写好招牌,字迹上的墨还没有干,闻先生把招牌放在院子太阳下晒干,就让郑封拿走了。自然的,郑封没让闻先生白忙活,给他留下几十枚铜钱做酒资。 手里拿着铜钱的闻先生心中无限失落,为失去一个好学生遗憾不己。 第二天,郑封带上招牌,与父亲一起来到东市,将招牌挂在门楣上,同时点燃一挂鞭炮,等于是开业大吉。左右两家店主发现,父子二人只是带来了招牌,店内还是空的,免不了又纳闷二人究竟做什么生意。 放完鞭炮,二人冲左右两个邻居一抱拳算作回礼,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扬长而去。 到了郑家庄,郑封找到爷爷郑绳,让他找来一些砖块,准备拉到东市自己的店里,垒一个火炉。爷爷问他垒火炉干什么,郑封笑而不答。 老头子问得急了,郑封笑道:“爷爷,你年龄大了,地里的农活已经不适合你干了,我给你找了一个轻松的活,比种庄稼更赚钱,你愿不愿意干?” 第63章 打砸抢 几人分配好任务,就立刻行动起来。尤二毛带着几人,离开南召县城,赶到郑家庄,找人打听郑绳一家人的底细。 经打听得知,郑封郑颜被杨三刀拐卖到南方三年,他们是在南方学到的手艺。杨三刀因为拐卖人口,已被郑家告倒,如今执行法办,流放三千里充军。郑家告杨三刀时,冲击了县衙,受制约的县尊,愿意息事宁人,送郑家一个店铺。除此之外,郑家并无深厚的背景,实际上一户普通村民而已。 原来郑家的店铺是这样得来的,竟然没有一点背景。 没有背景就好办了,意味着可以放心大胆动手,而且不会遭受反噬。 调查完毕,几人返回县城,聚在一起商议。商议的结果是,尤二毛假装受伤,以此为借口讹诈郑家铺子,逼他们转让手艺。最好立刻动手,不给郑家反应的机会。 于是,尤二毛找条毛巾裹了头,只露两只眼睛和嘴巴,假装受伤很重的模样。随后,一伙人雄纠纠气昂昂赶到东市郑家菜园子门前。 正在买面包的人看到一伙人摇头晃脑而来,看上去气势汹汹很不好惹,纷纷躲得远远的,谁都不敢上前阻止他们。 正在店里忙碌的郑绳也看到了他们,特别是看到裹在毛巾里的尤二毛,心里随即就是一沉:他们报复自己来了。 几个坏家伙将店门口一堵,驱赶买面包的人站远些。然后斜睨着眼睛瞟郑绳,将郑绳瞟得心里直发毛。 程义聚看到尤二毛等人赶到,知道好戏即将上演,远远地站在他自己店门口看热闹。 郑绳陪着小心,满脸堆笑道:“几位客官,可是要买面包?” “买个屁的面包,你昨天将人伤成这样,还想继续卖面包?”其中一人恶狠狠地说,“你必须赔偿我们。” 郑绳知道,决不能承认是自己伤了尤二毛,不然这帮青皮狮子大开口,就是坐拥金山银山也赔不起他们。便道:“小老儿只烤面包,从不动手伤人,但不知这位客官是如何受伤的?” 尤二毛走到郑绳面前,扯扯裹在头上的毛巾,将嘴巴露出来,恶狠狠说道:“昨天本大爷买你四块面包,吃的时候,里面的汁液溅出来,将大爷我的脸烫伤了。现在你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费。不然,你这铺子也就别开了,收拾东西回家。” 郑绳直摇头:“这位客官说的哪里话?本店所卖面包,从不卖四块,每人限购两块。不知客官从哪家店买的四块面包?”郑绳假装老糊涂,实质精明无比,故意拿尤二毛买东西不给钱说事儿。 你买东西不给钱不说,现在吃出毛病,还想倒讹自己一笔?世上哪有这门子的道理? 尤二毛怒道:“这儿只有你这一家卖面店的铺包,还有第二家不成?” 郑绳:“本店卖的面包好好的,没人吃出毛病来,这位客官又是如何受伤的?” 尤二毛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是啊,总不能当众承认自己买面包不付钱,得罪了这个老头。这老头暗中施计,惩治自己一番。这岂不是将自己的糗事亲自宣扬一番,故意卖丑给大家吗? 无话可说的尤二毛恼羞成怒,逼近郑绳,与郑绳面对面:“总之,我的脸就是你的面包搞伤的,今天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容不得你巧舌如簧。” 见对方黔驴技穷,露出凶恶的本质,郑绳并不害怕他,豁出去了:“只要是本店卖出去的面包,本人愿意负任何责任。如果不是本店卖出去的面包,本人不负任何责任。敢问这位客官,昨天买面包时付了多少钱给小老儿?” 尤二毛:“……”怕啥来啥,这糟老头子揪着面包死不松口,尤二毛纵有一身本领,却无法施展出来。 远远站在一旁的程义聚,看到尤二毛被一个老头子挤兑得无话可说,暗中直摇头:这帮地痞讹人不专业啊,没有一点头脑,只会耍横的。 被逼无奈,尤二毛只好承认了:“昨天我买面包没付钱,但是面包肯定从你这里买的,糟老头,你承不承认这个事实?” 郑绳心中一凛,对方图穷匕现,要玩真的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卖面包给他,不然最终吃亏的一定是自己。说道:“这位客官,我跟你很熟么?” “不熟。”尤二毛不知道郑绳为何问这话,只好实话实说。 “既然不熟,我为何送你面包?”郑绳步步为营,再次将尤二近死角。 尤二毛涨红了脸,脑门上青筋暴涨,不过脸上蒙着毛巾,别人看不出来:“糟老头,那是我抢的,是我抢的,明不明白?” 郑绳终于松了一口气,二人吵来吵去,郑绳就是要逼他说这句话:面包是他抢走的,不是自己卖给他的。既然是抢走的,自己就不用负责任。难道自己养的鸡被小偷偷走,小偷吃坏了肚子,还敢返过头来要自己负责?天下没有这种道理。 郑绳双臂抱胸,云淡风轻道:“既然是抢走的,吃面包时烫伤了脸,你应该找面包去,别来找我,我不会承认的。” “什么,什么?找面包讨赔偿?”尤二毛气歪了鼻子,眼睛一翻,差点气晕过去。他已经够地痞流氓了,眼前这个糟老头比地痞还要地痞,比流氓还要流氓,就是死,也不承认卖过四块面包。 实在没有办法,尤二毛双手一挥,冲身后的青皮们下令:“大家给我砸,狠狠地砸,砸得他承认为止。” 一帮地痞扯出身上带的家伙,冲进郑家菜园子店中,劈头盖脸狠狠砸起东西来。炉子推翻了,面板劈成了两半,干柴扔得门里门外到处都是,面粉被当众倒在地上,一阵风吹来,面粉吹得一地鸡毛。 更可恨的是,有青皮看到郑绳往口袋里装钱,跳过去从郑绳手中抢钱。郑绳年龄大了,手脚不灵便,根本抢不过他,一整天卖面包的钱,约值三四两银子的铜钱,也被这帮青皮全部抢走。 这样以来,性质变了,不再是打砸店铺的事,而是当众抢劫的大罪。 第65章 抓捕 萧家逸道:“我可以帮你办了尤二毛,他们抢你们的钱,一文不少全部还给你们。但是,我帮了你,给什么好处?”县尊严立新不敢收郑封的好处费,怕烧手。县丞严家逸却直接张口索要,显然是没有吃过郑封的亏。 郑封心中暗笑:“还真有不怕死的鬼。”嘴上却道:“不知县丞大人想要什么好处?” 萧家逸随便拿起一份公文,轻轻甩在郑封面前,平静称道:“做生意交税,天经地义。可你们狐借虎威,让县尊免除你们的税额,这不符合规矩。我若帮你平了尤二毛,你们必须按照规定交税。这就是我要的好处。” 嘿!这只老狐狸!郑封心中暗骂。 他如果是讨贿赂,郑封会先满足他,等他办完尤二毛的事,再找借口,一文不少全部要回来。可他不要贿赂,只是讨税,心存公事,你告无可告。天下所有经商之人,都必须这样,你往哪告去? 郑封苦着脸道:“县丞大人,这样不好?县尊大人已经发话,免除本店一年税额。现在你又要收上来,这让县尊大人脸面何存?” 萧家逸扔掉手中的公文:“这个不劳你来操心,县尊那边我自会去讲。收税也是县尊大人的一个重要职责,难道他怕钱多烧手不成?难道他和钱有仇不成?” 郑封沉默,心思电转:这只老狐狸卡自己的脖子,卡得好准。现在自己有求于他,若不答应他的条件,凭自己苍白的背景,如何是尤二毛这帮青皮的对手?可若是答应他,这就意味着,每年多交五十两的税。 那可是五十两白银,足够普通家庭三年的吃喝所用。 给,还是不给?这可是个问题。 按照现在的经营,自己烤面包每年的收入是七百二十两白银。交给他们五十两税,还留下六百七十两利润。 这可是个大头。不能办因小失大之事。 如果不交这份税额,没有县衙的官方保护,烤面包店难以为继,六百七十两的利润也就成了镜花水月。 深思良久,郑封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道:“好,一言为定。既然县丞大人发话,小的总要给大人几分面子。这税额,我交就是。” 县丞萧家逸也长出一口气,他担心郑封扣包,不愿意出这税。那时候,县尊有话在先,他不管又不合适,也会陷入两难境遇。 “好,既然你如此爽快,那我办事也要爽快些。”萧家逸心情愉快称道,“你去县学,今天我就把事给办了。” 再次深施一礼,郑封告别萧家逸,回到东市。 看到爷爷正在垒火炉,郑封道:“爷爷安心干活,那帮兔崽子蹦跶不了多久了,县丞已经应答我,今天就法办他们。” 郑绳激动地站起来,满是泥将的两只手直搓:“太好了,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郑封叹道:“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我是向县丞大人做了保证的。” “什么保证?” 郑封道:“我答应县丞大人,交今年的税收。这意味着,我们每年少收入五十两白银。” “啊,这么多,你怎么就答应了他?”郑绳心疼不己,腮帮子都是抽搐的。 郑封竖起中指,放在嘴角边,小声道:“嘘,爷爷小声些,不要要外人听到。我们虽然每年交五十两的税,但我们还有五百七十两的利润。这才是真正的赚头。” 郑绳小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 郑封:“你不用操心其他事情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替你摆平的。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县学,就不在这儿与你闲聊了。” 郑绳:“好,去学堂要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 郑封离开东市,赶往县学。通过这两天对县学的了解,郑封知道,县学有些学生,在本县还是挺有势力的,大部分都是乡绅子弟,少部分是贫苦家庭出身。 因为郑封年龄幼小,大家都喜欢和郑封在一起玩,这给郑封结交他们,使彼此成为好朋友铺平了道路。 郑封离开县衙不久,县丞萧家逸就派捕头带领几名衙役,前往尤二毛家中捉人。 尤二毛等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惹怒了何人,此刻正在家中花天酒地,彼此喝得晕头转向,还向程义聚吹嘘他们如何了不起。 程义聚通过尤二毛等人,了解了郑封所有的情况,得知郑封没有深厚的背景,更是肯定了他向郑封一家人逼要烤面包手艺的念头。 至于尤二毛等人在市场动作过份的不快,他深埋心底,半分不曾流露出来。 程义聚道:“通过昨天的事,想必郑家菜园子已经知道,想在东市开家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他们知难而退,就轮到我们发大财了。接下来兄弟们还要再施一把力气,昼早将烤面包的手艺逼出来。” 尤二毛将胸脯拍得山响:“程掌柜就瞧好,要不了三天,二爷我一定让他们从东市消失。” 一帮人正在密谋见不得光的事时,大门砰地一声巨响,被衙役强行撞开,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冲进来,二话不说,见人就拿。 尤二毛等人喝得酩酊大醉,路都走稳,哪是衙役的对手?他们很快就被拿下。 程义聚也被衙役抓起来了,他大声挣扎道:“抓错了,抓错了,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我只是来喝酒的。” 来的时候,县丞大人交待过,只抓尤二毛一伙青皮,没说要抓东市掌柜。于是,衙役又将程义聚放开,使他逃过一难。 在去县监狱的路上,许多人看到醉醺醺的尤二毛等人,被五花大绑,大惊失色,问是怎么回事。衙役冷冷回道:“他们犯了抢劫罪,现在带回监狱。” 哈哈,众人心中大笑:你们这帮人也有今天!让你们横行不法,让你们鱼肉乡里,让你们得瑟。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尤二毛等人直到被关进监狱,还没有从醉梦中醒过来。衙役拿凉水一泼,他们受到刺激,才慢慢苏醒过来。当看清身边的环境,大叫冤枉,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们。 第67章 幕后指使者 听到幕后主使者几个字,萧家逸大出意料之外,心怦怦跳了几下,寻思道:这事还有更深的水?这是怎么回事?就命令尤二毛从实招来,否则继续大刑侍候。 尤二毛咬着牙,支撑起身体,半跪地上,将程义聚唆使他逼迫郑家祖孙献出烤面包的手艺的过程讲述一遍,然后又道:“我们在东市拿人东西不给钱,只是小打小闹,从未产生害人的心思。这程掌柜用心恶毒,做事不留后手,意图将人赶尽杀绝。我一时糊涂,轻信了他的鬼话,才仗起胆子打砸抢郑家店铺。要说有罪,程掌柜罪大恶极,请大人明察,还小人清白。” 程义聚?萧家逸带着狐疑神色问:“可是一个四十岁左右中年人,胖胖的,挺富态,在东市卖白菜的小商贩?” 尤二毛点点头:“大人所说极对,就是他,他相中郑家烤面包的生意红火,想窃为己有,但又没有胆量出手,便唆使小人逼郑家交出烤面包的手艺。他还说,事成之后,与小人四六分账。小人财迷心窍,才犯下滔天大错,还请大人明察是非,还小人清白啊!” “还你清白?”萧家逸冷笑道:“拿人面包不付钱,在店内打砸一通,还抢走不少银两,这可是事实?” “大人,大人,小人一时糊涂,愿意将抢走的钱,全部归还他们。”尤二毛担心受惩罚,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萧家逸又道:“将人铺子打坏,难道就这样算了?” “小人……小人愿意赔偿,只要大人愿意放小人一马,怎么办都可以。”尤二毛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彻底认怂了。 萧家逸将几人的口供扔到堂下,喝道:“让他们签字画押。” 衙役拾起口供,让尤二毛等人签字画押,然后又交给萧县丞。 萧县丞看完他们的口供,挺满意的,冲衙役摆摆手道:“先将他们押入大牢,等县尊闲暇时间审核之后,择日宣判。” 衙役将尤二毛等人又押入大牢。 萧家逸拿着几人的口供陷入沉思:以前在东市收税时,与程义聚打过交道,知道他是卖白菜的。市场内有数家卖白菜的店铺,竞争力度大,所以他的生意确实不太好,难免产生歪心思。 没想到,这家伙鬼迷心窍,竟然打起郑家面包店的主意。而且,还想将郑家逼出东市,由他独占面包生意。由此可知,此人用心之险恶,为人之阴毒。 商户之间的恩恩怨怨,官方不便直接插手。况且他又没有参与打砸抢郑家铺子,也没有拿下他的理由。 萧县丞准备见到郑封时,将程义聚的情况如实讲出来,让郑封自己想办法处理。毕竟程义聚和郑家都是东市的商户,都要给县里交税,一碗水端平,才是官方的态度。 至于郑封用什么办法惩罚他,那是郑封的能力问题。只要不过分,不影响县里的税收,官方都愿意睁只睁闭只眼,只当作没看见。 县学下学,郑封迫切地来到东市,看到爷爷重新垒起的炉子,颇为欣赏爷爷的勤劳。这意味着,只要尤二毛等人不来捣乱添堵,明天可以继续卖面包。 左右邻居过来关心郑家的铺子,问郑封明天是否继续卖面包。郑封笑着回答说,明天一定继续。那些人变了脸色问,难道不担心尤二毛等人再来捣乱? 郑封确实担心他们来捣乱,但是,郑封更加相信自己与萧县丞商量的约定。自己主动退了一步,愿意将一年的税收交上去,难道他还不向尤二毛等人动手? 官方动了手,自己还有什么担心的? 郑封对关心自己的邻居千恩万谢,对方反倒不好意思了。 祖孙二人收拾完店铺,一起来到县衙,来找县丞萧家逸。 县衙内还没有下班,郑封很快见到萧家逸,向他打听情况进展。 萧家逸将今天审讯的情况做了简短的介绍,又说道:“尤二毛等人承认了打砸抢郑家铺子,还承诺打坏的东西照价赔偿,本县已经派人到他们家取钱了,明天你们再来,就可以得到损失的赔偿。至于尤二毛等人判什么罪,我暂时不方便告诉你,这要等县尊大人审核之后才能定夺。” 听到尤二毛等人认罪伏法,还愿意赔偿打坏的东西,郑封长舒一口气。 郑绳听了,老泪纵横:还是县里有人好哇。他们一帮青皮在店里打砸时,那横行不法的行径,令人胆战心惊,真以为是世界末日降临。现在自己有官方撑腰,还怕他们做甚? 说了一会闲话,萧家逸又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要稳稳心情,不要过分激动。” 郑封好奇道:“县丞大人请直讲,我听听什么样的事情。” 萧家逸:“尤二毛等人背后的主谋是程义聚,他想得到你们的独份生意,唆使尤二你们交出面包店的手艺。这事与尤二毛打砸抢不是一回事,我们官方不宜伸手管得太宽。尤二毛等人的事,我们已经审理,可以逼他们向你们低头认错带赔偿。程义聚也是商户,怎么处理他,这是你自己的事。不过我警告你,不能过份,不能影响县里的税收。不然的话,我们无法替你说话办事。” “程义聚?”郑封纳闷,自己从不认识他,怎么会得罪这样一个人?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听县丞之意,自己可以惩罚他,但不能过火。比如弄死他,或令他破产,这会影响县里的税收,这可是大事件。 郑封点头道:“好,看县丞您的金面,我暂时不与他计较。只要他胆敢对郑家店铺再动歪心思,我必令他损失惨重。” 郑绳也深感纳闷,自己刚在东市开业两天,怎么就会得罪了这么多的人?连不认识的人也在背后坑害自己,老天真是瞎了眼。 萧家逸道:“好了,这事算了了,明天你再来一次,将赔偿金拿回去就行了。” 郑封知道这是下了逐客令,与郑绳一起深施一礼,辞别县丞,离开县衙,赶回郑家庄。 第69章 南方行 与郑封聊天时,程义聚得知郑家烤面包的手艺,来自南方。这使他决定要到南方走一遭,亲自学习这门手艺。掌握之后,将来回到南阳也开一家面包店。 说干就干,程义聚收拾一番,带足一百两银子,牵一匹青鬃马,辞别家人,就上路了。他白天沿着官道赶路,夜晚住在客栈。住店时交待店小二,将他的马喂上等好料,以待第二天赶远路时,马匹有力气。 他骑着马一路向南,很快越过长江,又越过鄱阳湖,用时半月有余才抵达两广地区。 与郑封聊天时,郑封只告诉他,面包手艺来自两广。这是一个笼统的地址,详细的位置他并不知晓。程掌柜不辞劳苦,来到大都市,见到人就打听,这座城市的市在哪里。 得到市的位置,他急匆匆赶过去,在市内逛一圈,并没有发现有烤面包的店铺,这令他大失所望。 程掌柜是有心之人,失望之后,心头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眼巴巴再朝下一个城市赶去,再进市打探消息。 如此这般,他耗费两个多月时间,将两广地区大部分城市逛了个遍。但是,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烤面包店。这使他万分泄气。 曾经有一次,他来到澳门所在城市,只在四个市内逛了一遍,还问了当地人,附近是否有烤面包的店铺。路人告诉他,从没听说过面包店,他遂息了寻找之心。 要说也是,找遍两广,都没有发现想要的地方,澳门这样一个弹丸小岛,岂会能入程掌柜的法眼?于是,他与烤面包的真正地失之交臂,只好无功而返。 这次南方之行,程掌柜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收获还是有的。他发现南方市内鱼特多,价格超便宜。如果从南方贩鱼到南阳,从中间赚差价,也能发一大笔横财。 想想两广与南阳相距数千里之遥,长途贩运下,到了南阳,鱼儿会变质发臭,这将得不偿失,搞不好棺材本都赔进去。他只好长叹一声,放弃这个念头。 怏怏而归的程义聚知道上了郑封的当,受了郑封的骗。烤面包这种独门手艺,是赚钱生财之道,郑封哪会如此好心,将自己赚钱的门道轻易告诉别人? 而他得知烤面包的手艺面自两广之后,不加分辨,信以为真,实在是傻得天真,傻得可爱。幸亏郑封只是骗他来南方白跑一遭,若郑封心存其他不良之心,那后果就很恐怖了。 遭受郑封的愚弄,三个月宝贵的时间,全部浪费在路上,几乎没有任何收获,这令程掌柜万分恼怒,决心要给郑封一些颜色看看,以报这次戏弄之仇。 郑封仅仅十几岁的年龄,心计就如此之深。将来长大,那还了得?岂不是可以欺骗天下于股掌之间? 这时,程掌柜想到了郑颜。郑颜与郑封一起沦落到南方,二人在一起呆了三年,郑封能学会的手艺,也许郑颜也学会了。 郑封向县尊讨要东市店铺时,只考虑自己,却没考虑郑颜。自己将这个消息讲给郑颜,想必郑颜一定会生气,一定会与郑封翻脸。 借此机会,可以从郑颜手中学会这门手艺,破了郑封封锁这门手艺的念头,还可以给郑封施展釜底抽薪之计,使他后院失火,闹个自暇不顾。 想到这里,程义聚可谓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迈回南召县,立刻对郑封施展报复。 从两广之地回到南阳,纵使骑有良马,也需要半月之久。这半月之内,程掌柜在路上闲着无事,将报复郑封的计谋反复推演算计,直到整个计划算无遗策,没有半分破绽,他才放了心。 苦苦熬了半月,程掌柜终于返回南召县。到家之后,他稍事休息,养足精神,偷偷摸摸来到郑家庄。 经向村民打听,他找到郑颜的家,见到郑颜也很年轻,只有十六七岁,没有入私塾读书,呆在家中帮忙。他心生感叹:就是这样的孩子,流落外乡数年,竟然毫发无损地又回来了,这不得不说是人间的一大奇迹。 郑颜和父亲郑同并不认识程掌柜,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眼前这人找自己有何事情。 程掌柜自报身份,是南召县东市一掌柜,看到郑封的烤面包店生意红火,也想开一家同样的店。得知郑颜和郑封一起在外三年,郑封会的手艺,想必郑颜也会,只要郑颜拿出手艺,他愿意与郑颜合作开店,到时候利润平分,两家都能落到好处。 听明白他的来意,郑颜将头摇得如波浪鼓,连连摆手称道:“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回来的路上,我与郑封商定,我们二人谁都不抢谁的生意。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意,郑封也不允许插手。” 在澳门时,郑封特意找人学会了烤面包。郑颜只吃过面包,并没有学会这门手艺。他如何能与郑封竞争?但这话郑颜没有与程掌柜讲,只说二人商量好的,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意。 郑颜愿意遵守这个承诺,想必郑封也会遵守同样的承诺,不会抢他制作糖葫芦的生意。 世人大多贪婪,见到蝇头小利便闻风而动,难道这个郑颜是个特殊的例外?他对烤面包的利润不心动么? 程掌柜以为郑颜不知道烤面包的利润有多大,笑道:“你还不知道,烤面包的生意,一年的利润少说也有千两之巨。只要你拿出你的手艺,我们两家每年都有五百两的进账。想想这五百两,是你们种地几十年也难以收获的。” 郑颜沉思良久,还是摇头道:“感谢程掌柜的好意,我也有自己的独门秘技。如果掌柜的愿意合作,我们可以开其他店。面包店就不要想了,这是我的好兄弟开的店,我怎么能背信弃义,在他背后捅刀子呢?” “兄弟之间很亲吗?”程义聚不以为然笑道,“能有钱亲吗?眼见巨额利润而不心动的人,程某人活了大半辈子,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他郑封若拿你当兄弟,当初向县尊讨要店铺时,为何不替你们讨一家店铺?他只为他自己要了一家店铺,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还在坚守承诺,不愿意在他背后捅刀子,实际上,他已经捅了你一刀了。” 第70章 我们合作吧 程义聚一番痛彻心扉之言,并没有打动郑颜的心肠,郑颜还是果断摇头道:“郑封这样做是对的,他做生意需要店铺。他没有帮我在东市要一家店铺,是他了解我的生意,我的生意根本不需要店铺。” 郑颜嘴上这样说,心里多少有些堵。与杨三刀打官司,以及后来冲击县衙,郑颜也有参与,也出了力。与县尊谈判时,郑颜一家人倒没参与。在东市要店铺,郑封抛开郑颜没与之商量,只给他自己要一家店铺。这个做法,多少令郑颜心里有些失落,觉得郑封这样做不够义气。 同时,郑颜又理解郑封,他没帮自己要店铺肯定有他的难处。自己做为他最好的朋友,要理解他,帮助他,不能在他背后插刀子。 程掌柜好奇问道:“你想做什么生意,竟然不需要店铺?” 郑颜的目光看向父亲郑同,郑同点点头。得到父亲的允许,郑颜说道:“我的生意是做糖葫芦啊。糖葫芦需要走街穿巷地卖,不需要在东市这样的市场搞一个固定的店铺。” 程义聚不解地问:“糖葫芦是什么生意?我第一次听说。” 郑颜来了精神:“这是南方人做的玩意儿,我们这儿没有这东西。糖葫芦做起来并不麻烦,就是山楂外面裹层糖衣,再用竹签串起来,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大人孩子,老少咸宜,也是挺赚钱的生意。如果程掌柜愿意,我们可以合作。” 程义聚听了个云里雾里,还没有搞明白糖葫芦究竟是什么,只知道跟吃的有关。经郑颜反复解释阐述,程义聚才搞明白怎么回事。 糖葫芦就是将山楂放进糖稀中裹上一层糖衣,再用竹签串起来。这样吃起来又酸又甜,小孩子可以吃,大人也可以吃,不论在哪种年龄段,都有不错的销路。 尤其是这种东西只有南方有,中原一带还没有,也是一个独门生意,应该能赚大钱。在南阳这样的山区,漫山遍野都是山楂,用时到山里摘些存储起来就行,可以说减少了制作成本,卖起来更赚钱。 程义聚兴奋起来,两只眼睛冒异光,独份生意赚大钱毋庸置疑。他耗费三个月时间,到两广地区寻访门径,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生意,没料到回到南召县城,无意间却发现一个。正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好好,太好了,我们就卖糖葫芦,但不知道我们怎么合作?”程义聚兴奋连连。 郑同道:“我们负责制作糖葫芦,程掌柜你负责卖。我们给糖葫芦的定价是每串五枚铜钱,卖给你只需要二枚半,到时候你也卖五枚铜钱一串,多余的钱就是你的利润。” 程义聚听明白了,郑家人不傻,牢牢地控制住糖葫芦的制作过程不松口,他程义聚只有卖的份,永远得不到糖葫芦的制作手艺。不过只要对方愿意合作,以后有的是机会刺探出制作流程。到时候,自己得到这门手艺,再甩开郑家单独干。 心念至此,程义聚笑道:“好啊,这样也行。但卖给我的价格,能不能再便宜些?比如两枚铜钱卖给我,给我留三枚铜钱的利润?” 郑同不动声色道:“程掌柜,人要知足,有道是知足常乐。制作糖葫芦你一分利不出,还可以赚到一半的利润。这样的好生意,你打着灯笼难找。如果贪婪过度,我们的利润少了,还愿意与你合作吗?” 程义聚知道,现在自己需要郑家的手艺,不便与郑家较劲,将来得到这门手艺,再与之翻脸,那时候郑家哭都来不及。 于是,两方商量好,写下契约,互相签字摁手印,明天就可以开始正式合作。 第二天,程义聚赶着马车来到郑家庄,付过钱后,从郑颜家取走五十串糖葫芦。来到东市,他将糖葫芦挂在门口,大声叫卖起来。 东市的人没有见过糖葫芦,更没有吃过,一时好奇,纷纷挤过来问情况。程义聚将从郑家得到的,关于糖葫芦的知识,又讲给市场里的人。大家听得直流口水,纷纷掏腰包买起来。 吃了糖葫芦,大家感到味道特别棒,前所未有的酸爽,心里惦记着家中的孩子,有些人就掏钱又买几串,带回家给孩子吃。 五十串很快就卖完,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没有买到的客人意犹未尽,约好明天再来买。这使程掌柜感觉到销路很好,五十串根本不够卖,明天要买八十串或一百串才行。 下午县学放学,郑封来到东市,见到爷爷,问市里有什么事情发生。郑绳就将程义聚卖糖葫芦的事告诉了郑封。 郑封一听情况就知道,程义聚拉拢上了郑颜一家人。因为南阳府没有会做糖葫芦的,只有郑颜一个人懂,除了郑颜还会有谁呢? 郑颜啊郑颜,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竟然与程义聚合作。程义聚是什么人?我比你更了解他,他就是一只笑面虎。你竟然与虎谋皮,将来吃亏的肯定是你。 不行,郑颜是自己的好朋友,流落在外三年,两人在一起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眼见朋友即将上当受骗,自己岂能坐视不理?自己必须制止郑颜与程义聚的合作,以避免将来郑颜吃他的亏上他的当。 收拾完东西,郑封与爷爷一起返回郑家庄。 吃过晚饭,一家人数钱时,郑封借口出去走走,便离开了家门,直奔郑颜家。 郑颜一家人也刚吃过晚饭,坐在一起说闲话中。 见到郑颜,郑封与之客气几句,单刀直入式问道:“今天,我听爷爷说,程义聚在东市卖糖葫芦。你与他合作我不反对,但我想问问你们,你们了解程义聚这个人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郑颜冷眼打量郑封:“他是什么人?” 郑封就将程义聚为了得到烤面包的手艺,不惜借尤二毛等人之手,到自己店内打砸抢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问:“这种阴险恶毒之人,就是披着人皮的蛇蝎,你们与他合作,早早晚晚会掉进他的圈套中,将来肯定会吃大亏。” 第73章 越陷越深 郑同沉默了,搬到城里住生活经商都方便,成为城里人也是种荣耀,许多村民多年来都希望住进城里。现在他们没实现,自己却提前实现了,心里难免高兴。但是这样以来,自己远离郑封,离程义聚则越来越近,有种被绑在车上的感觉。 郑同甩甩手上沾的糖稀,不无担忧说道:“你敢保证半年以后,我们可以轻松摆脱程掌柜?” 郑颜想了想道:“双方签好的合同,他程义聚说改就改,毫无遵守之意。我们这次顺着他的心意改合同,下次改合同他难道不顺着我们的心意?趁这次改合同,我们将期限改为半年。半年之后,我们不同意,也可以随时毁掉合约,主动权在我们手上,由不得他反对。” 郑同:“那好,如果真是这样,答应他的请求没什么大不了的。将家搬到县城却是最大的实惠,我们先得到实惠再说其他的。” 于是,父子二人与程义聚重新签订合约,将每天所卖糖葫芦提高到一百串,期限为半年。而程义聚则在一个月内帮助郑家将户口迁到县城。 双方签字摁手印,每人各持一份,合约正式生效。 程义聚乐得屁颠屁颠的,骑着马赶回县城,找他的朋友帮忙,开始帮助郑家迁户口搬家。 不到十天,郑家果然将家搬离郑家庄,住到了县城北郊。搬家时大车小车搬锅碗瓢盆床柜箱子,惹得满村人来看热闹。 搬家这事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郑家庄传得人人皆知,人人羡慕。背地里有人说,郑封同样是做生意的,却没有将家搬到县城,现在反被郑颜家抢先。言下之意,有种看不起郑封仍旧窝在郑家庄这种小地方的意思。 郑封得知这个消息,微微一笑,什么话也不说,该干吗照样干吗,不为舆论所左右。他们将家搬到县城是生意需要,自己留在乡村,也是生意需要。毕竟种番薯和洋葱需要土地啊,搬到县城就没了土地。 别看他们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程义聚不是个好东西,合作顺利还好说,合作不顺利,将来指不定给郑颜设什么圈套陷阱。搬家迁户口所造成的影响,将来会以成倍的代价还给郑颜。 搬家是个信号,象征着郑颜摆脱自己的影响,主动向程义聚靠近。 两个人从三年前的形影不离,到现在的路归路桥归桥,意味着走向两种不同的经营方式。 谁能笑到最后,笑得最甜,拭目以待。 将家搬到县城以后,郑颜与程义聚合作做生意很顺利,短短时间内,就积累不匪的财富。过年时,郑颜趁热闹结了婚,所娶媳妇是程义聚的侄女,人还算漂亮,也挺能干。 郑颜举行婚礼,郑封一家人也参加了,送上厚厚的礼金,权当是对以前关系的一种祭奠。 新郎倌郑颜笑成了一朵花,见到郑封时,建议郑封也早些结婚。郑封笑着婉拒了,说自己还要考学,什么时候金榜题名时,再说结婚的事儿。 郑颜伸大拇指称赞郑封志向高远,是他所不能比的。还劝郑封多喝几杯,一定要吃好玩好之类的话。郑封都笑着一一作答。 婚礼以后,郑封和郑颜双方该干吗干吗,各自忙着各自的生意,互不影响对方。 郑颜结婚以后,郑家与程家亲上加亲,关系更加紧密。 半年的合同到期后,在程义聚建议下,郑颜与他又签了一次合同,这次合作的期限则是一年。新合约生效,意味着彼此将有一大笔收入,双方各大欢喜,高兴得不亦乐呼。 婚后,郑颜与妻子如胶似膝,小日子甜甜蜜蜜,二人达到无话不谈的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郑颜对妻子产生了深深的爱恋,属于典型的先结婚后恋爱型。 郑颜的妻子叫程红梅,是一个小家碧玉型的少妇。她生在县城,长在县城,从没干过农活,在家养尊处优,保养得白白胖胖的,加上月饼脸,整个人属于微胖圆润型的女性。 在家庭生活中,她尊重郑颜如同尊敬长辈,二人可以说是举案齐眉。程红梅对待公婆也很孝顺,做了好吃的,让两位老人先吃。天气变冷,主动提醒二人穿衣服。天气变暖,也会提醒二人注意。 郑同老夫妻提起这位媳妇儿来,满脸都是笑意,见人就夸他们的媳妇知冷知暖知寒知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儿子娶了一个好媳妇。 一次,郑颜同程红梅提起郑封的烤面包生意,无意中说是从外国人手中学到的手艺,放眼整个大明朝,找不出第二家。这就是程义聚跑遍两广地区也难以找到相同的店铺的原因。 程红梅将这个消息又告诉了叔叔程义聚。 程义聚得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半晌没有言语。怪不得在两广浪费三个月时间也没找到同样的店铺,原来郑封是从外国人手中学的技术。 他开始恨起郑封来。恨郑封欺骗他,让他白白吃了三个月的旅途巅波之苦,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金钱,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说现在的程义聚通过郑颜也赚到不少的钱财,可毕竟是需要与人合作才能赚钱,他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烤面包的独门生意。他还想着如何将郑封搬倒,从郑封手中接过烤面包的店铺。 现在得到这个消息,使心理本就阴暗的他,迅速想出一个整人的孬点子:郑封私通外敌。 这是一个大罪名,严重到可以砍头,甚至灭九族。 程义聚反复掂量,搬倒郑封以后,他可以得到多少好处。考虑的结果是,他落不到好处。因为他将这个罪名报给官方,官方肯定要将郑封全家灭门。 郑家倒了,手艺被带到棺材中去,也不会传给他程义聚。到头来,他程义聚仍然两手空空,什么也落不到。如果郑颜知道他坑害以前的朋友郑封,说不定还会中止与他合作卖糖葫芦的合约,这将得不偿失。 可是得到这个关于郑封的消息,若不借此机会惩罚郑封,又不是程义聚一贯的风格。何况郑封还骗过他。 程义聚如坐针毡,在家中走来走去,想着如何利用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为他自己赚取一大笔资金。 第75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回到家,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昏黄的青油灯下相对无言,惨淡愁云笼罩众人头顶。 “这事怎么办?”郑辫打破沉默首先发了话。 郑绳抽口旱烟,磕磕烟袋道:“无论如何不能给程义聚送钱。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我们还在经营面包,他手持这个把柄,随时都可以敲诈我们一笔。他有恃无恐,源源不断敲诈我们,我们难道每次都满足他,每次给他送钱不成?我们不能养成他的贪欲,从而给我们带来无妄之灾。” 听完二人的话,郑封也徐徐称道:“当然不能给他钱,让他永远敲诈我们了。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程义聚如何做,而在于县尊如何做。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先取得县尊的支持,才能彻底打败程义聚。” 郑辫眼睛一闪,急忙问道:“你想出对付他的办法了?” 郑封想了想:“办法倒有一个,但成功几率不大。成功与失败各占五成,我们只有五成的成功希望。” 郑辫若有所思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郑封:“他之所以敲诈我们,就是得知我们的面包手艺来自外国人。他以此为借口,告我们理通外敌。这罪名一旦坐实,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不要说我们小小一户平民难以承受,就是王公贵族坐实这个罪名也要人头落地。所以,我们决不能让他诡计得逞。 在南召县县城,能帮我们的人,只有县尊严立新,他了解我被拐卖到南方为奴这件事的,只要他秉公办事,不徇私枉法,谅那程义聚翻也不起浪花来。但是,严立新此人贪婪无度,比程义聚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之前打杨三刀官司之时,曾经冲击过县衙,县尊严立新惧怕我们惹事。这次我们就算给他送钱,他也不敢收。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凭事实真相与程义聚掰手腕,成功与失败各占一半。” 郑绳:“一半的成功几率,太低了,我不看好。” 郑辫也道:“是的,我也不看好。” 郑封反驳道:“我倒不这样看。有一半的几率已经不错了。凡事都要试试才知道会不会成功,试都不敢试,那岂不是全输?” 郑绳:“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试试看了。” 郑封:“还是那句话,这事包在我身上,爷爷和爸爸就不用操心了。我倒要看看程义聚长了几个脑袋。这次我必让他名声败光,声誉扫地,无法在南召县混下去。” 听到郑封这种信心百倍的话,郑辫和郑绳都放了心。他们了解郑封,如果不是有一定程度的把握,不会说如此大话的。 第二日,郑封没有去县学,早早来到县衙,拜见县尊。严立新正在忙其他事务,没有第一时间见郑封,让郑封在偏房等候。 偏房门前种有花花草草,在初春季节还没盛开,只有含苞欲放的花蕾。一阵风吹来,花草相互挨挨挤挤,发出阵阵沙沙之声。 郑封背着手,在偏房里面一遍又一遍走来走去,思考着见到县尊,如何开口讲明这件事,如何将成功的几率提升几分。 等候了好久,县尊严立新才办完手头上的事,见到了郑封。 郑封深施一礼,说道:“草民郑封拜见县尊大人。” 严立新摆摆手让郑封免礼,问道:“你不在县学用功读书,又跑到县衙有何公干?” 郑封道:“县尊大人明察,三年前,草民曾经被杨三刀拐卖到南方,伦落到南方人手中三年才返回家乡。” 严立新一脸狐疑,不知郑封突然又提及这件事是何道理,问道:“你旧事重提,意欲何为?” 郑封:“草民年方十三岁,正是学习新事务的年龄,对也不对?” 严立新道:“从某种道理上说,是这个理儿。” 郑封内心暗喜道:“如此说来,事情就好办了。”郑封将拐卖到南方三年的经历,大致向严立新讲了一遍,又说:“我在南方人手中学会了烤面包的手艺,回来以后教会我的爷爷。承蒙县尊抬爱,在东市帮我谋了一家店铺,我们在店铺卖的就是烤面包……” 严立新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你不要东拉西扯这些无用之事,我很忙的,你拣重要话说,说重点。” 郑封没有理会严立新的不耐烦,继续娓娓而言:“我们在东市经营面包店,托县尊的福,生意还算红火。我们也向县丞萧家逸承诺,第一年就交税金,可谓是为南召县的税收做出极大的贡献。可是,如今,我们听说,有人要拿我在南方学艺的事来告状,声称我们理通外敌,要判我们一个大罪。草民深感忧虑,夙夜难眠,万般无奈之下,才到县衙打扰县尊。还请县尊看在草民主动纳税的好心之下,能帮草民渡过这次的难关。” 听来听去,严立新几乎都要睡着了,才听明白郑封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原来是有人要砸郑家的黑砖,泼郑家的黑水。 严立新端起茶盏喝口水,放下茶杯后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你是多虑了。到目前为止,县衙并没收到有人告你黑状的状词,你让我怎么帮你?你将心放回肚子,回去好好读你的书去。不要捕风捉影,自己害自己了。” 郑封道:“万一有人居心叵测,事后又来告状呢?” 严立新道:“你的情况,我已经全部了解。如果真有人来告状,那么就是他们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耽误了本县的精力,本县倒要拿他开刀,给他些颜色看看。” 郑封大喜,再次深施一礼:“草民感谢县尊大人如此清明,如此说来,草民彻底放心了。” 严立新听了郑封的夸奖之词,明显十分受用,高兴称道:“你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家的生意就算是能帮你赚来金山银山,也不如你将你的学业快速提高上去。你不在县学老实读书,三番几次跑到县衙,帮你家的生意铺路,这大大的不利。听本县一句话,从此之后,远离生意,多读圣贤之书,快些考取功名,这才是你的正途。” 第76章 打的就是你 虽挨了县尊的批评,郑封仍脸不红心不跳,施了一礼缓缓说道:“县尊教训得极是,草民谨记县尊教诲,回去专心读书就是。” 严立新道:“好了,这事我知道了。要没其他事,你就回去。” 主人下了逐客令,郑封不便再留,施礼辞别严立新,信步来到东市自己的店铺。 因为来得早,还没到上客时间,店前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等面包。 此时,经过初期的磨练,郑绳烤面包的手法已极为娴熟,擀面饼,挤牛奶,放入炉子烘烤,取出来放进食盘,可谓是一气呵成。 看到郑封来了,郑绳抽空问郑封,在县尊那里谈得怎么样。 郑封信心百倍地回道:“县尊答应我们,谁若去告状,就是无中生有,要问他们一个大罪。有了县尊的保证,爷爷可以放心烤面包了,不用担心那程义聚再来找茬儿。” 郑绳长舒一口气,放心道:“如此说来,三天以后,就是程义聚丢人现眼之时。” 郑封:“不用等到三天以后,今天就让他在东市颜面大失。” 郑绳不解问道:“你又有什么好方法了?说来听听?” 郑封摇摇头,没有告诉爷爷,只是让他赶快烤面包,以免客人多时忙不过来。 太阳升起三竿时,客人骤然增加,东市里的气氛热闹起来。 这时程义聚大摇大摆来到东市,瞥一眼郑家菜园子,见到郑绳不慌不忙地烤面包,心中不住冷笑:让你们再得瑟两天。两天之后,就是你们大难临头之时。 郑封站在自家店里,远远看到程义聚腆着大肚子到了,气不打一处而来:就是这个大胖子,几次三番找自己的麻烦。今天若不给他些教训,他还真以为自己好欺负。 郑封离开自家的店,朝着程义聚的白菜店走去,边走边在路上寻找称手的东西。有家店铺门前摆了一根五六尺长的木棍,郑封信手掂起来,径直来到程义聚店前。 “你想干什么?”程义聚从郑封阴沉的脸色看到事情不妙,警觉地问道。 郑封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高高举起木棍,朝着他摆到店前的白菜,使出平生所有的力气,狠狠砸了下去。“砰砰砰!”白菜被打散打碎,摊位前菜帮子菜叶子纷飞,如一只只受惊起飞的蝴蝶。 “你疯了不成?”大惊失色的程义聚慌慌张张想阻拦郑封对白菜的破坏。 他刚伸出手,还没碰到郑封的衣角,郑封突然躺到地上,左右翻滚,口中大喊大叫:“打人啦,打人啦,白菜店打人啦。” 左右邻居看到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与一个年龄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拉扯不停,都以为是程义聚欺负郑封,纷纷跑过来劝架。大家出奇地一致,都拉住程义聚的手,不让他动手打郑封。 躺在地上的郑封看情况差不多了,悄然起身,拿起木棍,朝着程义聚的头就狠狠砸了下去:“打人啦,打人啦,白菜店掌柜打人啦,大家赶快过来看热闹。” 郑封年轻,嗓门又尖又细,在东市里传得很远。许多客人都听到了,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纷纷跑过来围观。 程义聚被郑封的木棍砸中脑袋,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飞天旋地转,耳朵中阵阵轰鸣,手脚也绵软不听使唤,他被郑封打晕了。 “不是,我没打他,是他在打我。”晕头晕脑的程义聚强提精神为自己分辩。 可大家人多手杂,没人听他的话,只是死死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弹半分。明眼人一眼看出来,大家在拉偏架,护着郑封,不使郑封吃亏。 大家为什么拉偏架,不让程义聚动手? 这就是拼人品。 程义聚卖的是白菜,平时对待客人极为吝啬,遇到同行的掌柜来买白菜,他也非常扣包,一分一文都不让步。大家气愤不过,暗地里称他铁公鸡,一毛不拔。 郑封家的面包店开业时,赠送邻居每人一块面包,让大家不花钱就尝到了异国风味。当大家来买面包时,郑绳是能免则免,能省则省,让大家花钱买个开心。 大家在郑家店里享足了实惠,对郑家祖孙经商之道称赞有加,连带着也欣赏祖孙二人的人品。 如今郑家和程家闹矛盾,大家都愿意帮郑封,而故意不帮程义聚。所以,大家拉着程义聚的手,使他无法出手打郑封。 而郑封却没人拉,他手中又有武器,瞄准程义聚的脑门一下又一下,直到将程义聚打得满头是包,脚下站立不住,平躺在地上才住手。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快报官。”程义聚躺在地上,口中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叫嚷。 看到大家拉偏架,围观看热闹的人心知肚明,都知道程掌柜不是个东西,戏谑道:“哎呀,这么大人还会躺地上装死?” 有人道:“一个孩子有多大的力气?他就是装的,大家帮着拉起来。” 有人道:“报官?大人打小孩,还有脸报官?” “起来了,起来了,地上太凉,把土地暖热了怎么办?” 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无一例外,都在调侃戏笑程义聚。 这些话被程义聚听到,感到非常地刺耳,再加身上伤的折磨,程义聚的心都碎成八瓣。伤心之余,他痛哭流涕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在他的意识中,这次他拿住郑家的把柄,吃定了郑家,闹到最后郑家一定会满足他的愿望,乖乖送上银两。他万万没有料到,没到三天时限,郑封就主动打上门来,所找借口令他哭笑不得。更可恨的是这帮东市掌柜的拉偏架,不让他出手教训郑封。 当然了,程义聚永远搞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拉偏架,大家为什么帮郑封却不帮他。如果他真能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生意也不会如此差劲,也不会挖空心思想着转行卖糖葫芦卖面包。 他作人太失败,却不及时反思,却把生意差的原因归结为所卖商品不好不是独份生意,如此这般,他不挨打谁挨打? 第78章 送你万民伞 程义聚之所以找萧家逸告郑封的黑状,是因为他与萧家逸熟悉,有些见不得人的话也可以毫不隐瞒讲出来。他与严立新则没有这层关系,若找县尊状告郑封,等同于路人告状,凭的是实打实的案情而不是关系。 所以,萧家逸让他找县尊打官司,他当时就黑脸了,明显是不情愿这样做。 萧家逸看到他的表情,明白他心里想什么,就劝他不要担心,见到县尊时,言语间或多或少暗示有行贿,再加上他萧家逸在一旁帮忙说话,县尊判决时将会偏向他这一方,保证可以打赢这场官司。 听说打官司还要花钱,做事一向扣包的程义聚又是一阵极不情愿。当着萧家逸的面,他又不便表示出来,只弱弱地问道:“这样真的可行?” 萧家逸道:“依我对县尊的了解,凡是愿意花钱打官司的,到最后都会赢。放心大胆地去干,我不会骗你的。” 程义聚一肚子腹诽,郑封犯了大罪,我只是来告状的,你们不奖励我一番,还要我花钱,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可县丞发了话,他不便反驳,带着十万分不乐意,走出县衙,找到门口的诉讼师。 诉讼师胡须头发都白了,满脸的皱纹形如深沟险壑,看上去约有六十上下。他坐在太阳底下,双手拢在袖子里,神态安详。面前摆一张三尺长的木桌子,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 见到有人走到桌前,他抬头瞥一眼,见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满脸的不情愿意。凡是打官司的都是遇到了不如意之事,脸上的表情都这个样子。他心知生意上门,问来人是不是要写状子。 来人正是程义聚,正为打官司还要花钱纠结不止,就问老头写一份诉讼状词需要花多少钱。如果花钱太多,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他宁愿不打这个官司也不花这份冤枉钱。 老头伸出二根手指,意思是需要二十文钱。 程义聚一阵肉疼,二十文钱啊,卖四串糖葫芦才能赚回来。虽然贵了些,但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期。他犹豫片刻,还是交钱让老头开写。 老头收了钱,羊毫笔占满墨汁,铺开状纸写上了。 程义聚说,老头写。遇到不合适的地方,老头提供一个合适的建议。程义聚没打过官司,只能听从老头的意见。用了约半柱香时间,状词写好,放在太阳底下晒干,老头交给程义聚。 程义聚拿了状词,看看内容正是自己所说,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便来到县衙门口,拿起鼓槌,咚咚咚敲响了鸣冤鼓。 正在后院休息的严立新听到鼓声立刻升堂,命衙役将程义聚带到大堂上。 衙役分列大堂两旁,手中大棒拄在地上,脸沉似水,神情威严,给人一种肃穆的压抑感。 来到大堂上的程义聚心中怦怦直跳,看到正堂之上,桌案后面有穿蓝色官服之人正中居坐,他知道此人就是县尊大人。当即跪倒在地,高高举起状纸,口称有重大案情,要起诉东市烤面包的郑封一家人里通外敌。 听到郑封二字,县尊严立新心中一凛,暗暗称道:果然如郑封预料那样,真有人来这儿起诉他。不用说,此人就是无中生有,故意惹事生非。不看状纸上的内容,严立新心中已给程义聚判了个诬告。 虽然心中有了判定,严立新还是按照流程让衙役接过状词,当堂看了起来。看完以后,严立新更加相信眼前此人不怀好心。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声斥道:“呔,大胆刁民,你从何人那里得到消息,郑封烤面包是里通外敌?” 心中正七上八下的程义聚吓了一大跳,县尊大人为什么发如此大的脾气?自己看过状词,里面的内容都挺好,并没有不妥当之处啊?他赶忙叩首回道:“禀县尊大人,郑封确实私通外敌,这可是大罪。草民是有证人的,证人就是郑封的好朋友郑颜,草民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没等程义聚讲完,严立新再次拍响惊堂木,怒声斥道:“郑封拐卖到南方时年仅十岁,他这个年龄正是学习新东西的时候,学了南方人的烤面包手艺有何不妥?况且,郑封在东市的店铺,是本县让人帮他谋到的,如果郑封私通外敌,那本县也有洗不掉的嫌疑不成?” “啊!”程义聚大惊失色,打死他也没想到,郑封在东市的店铺,竟然是县尊大人帮他搞到手的。那尤二毛之前调查说,郑封在本县没有任何背景,这又从哪冒出来的县尊帮他搞到的店铺?尤二毛啊尤二毛,你害我不浅。 程义聚心中暗暗叫苦,本想状告郑封,哪知这事还有县尊的份。真是搬砖砸了自己的脚,这该怎么办?正在一愁莫展之际,程义聚忽然想到县丞萧家逸曾交待,当面提起行贿之事,就能打赢官司。他战战兢兢道:“县尊大人明察,小人还有下情回禀。” “讲!” “那郑封店里面包价格太高,每个面包收费十文钱,他坑害居民,中饱私囊,加上私通外敌,可谓是罪大恶极。还请大人明察,替本县除去他这个大恶瘤。若县尊大人替草民作主,除去郑封,小人愿意给大人送万民伞,还有其他的东西孝敬县尊。” 江湖老油条严立新听到万民伞三个字,以及后来的有东西孝敬,当时就明白,此人颇通门路,是愿意花钱打官司的人。这就意味着,自己帮他打赢这个官司,将有一笔意外之财可以到手。 严立新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帮郑封扫清障碍,惩罚程义聚,还是为了自己赚一笔外财,从而惩罚郑封。 程义聚看到县尊大人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知道他刚才的话生了效果,心中暗喜,赶忙又道:“那郑封只是本县普通居民,并无深厚的背景,县尊拿下他易如翻掌。” 这时严立新还在纠结帮郑封还是帮程义聚,当他抬起头看到程义聚阴恻恻的表情,以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中蓦然警觉:此人肯定是受了高人指点,特意来给自己送钱的,这种钱收了会烧手。而且他为难郑封的背后,肯定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且先弄明白他的真正企图再说。 第80章 商会也要钱 商会是什么性质的团体,郑封完全了解。 前世之时,世间就有商会。这些商会表面上依托某些政府机构而成立,实质上只是民间自发团体,既摆不平官面上的事,又摆不平民间之事,既不能帮助销售产品增加利润,又不能给人安全感。 在某种程度上说,商会就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除此之外,每年还要交不少会费,纯粹浪费钱财啊。 所以,郑封不太愿意加入商会。可县尊已经发了话,郑封不便反驳,硬着头皮问:“加入商会有什么好处?” 严立新解释道:“本县商会是在县丞一手帮扶下建立起来的,它虽然不是官方团体,但遇到解决不了的重大事情,可以找商会,由商会派人与官方协商,从而给商户一定程度上的帮助。你一介草民,在本县没有深厚背景,经商时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你加入了商会,有了商会的帮助和保护,再经商则会容易些。” 郑封听了,心里犹豫不决。自己若不加入,好象辜负了县尊的一片好心,而且还会给他造成自己依赖他帮助,不用加入商会的刻板印象。 仔细想了想,真如县尊说的那样,遇到摆不平的事,可由商会出面帮助解决,加入商会倒不失一件好事。 “好,我同意加入商会。”郑封理了理思路问道,“不知道加入商会都需要什么条件?” 严立新道:“这些事都归萧县丞负责,具体内容我也不知道,你去问萧县丞就行了。” 又是萧家逸,郑封知道,县丞相当于前世的办公室主任,是个办杂事的机构。既然要找萧县丞,郑封就不便继续留在大堂上,就辞别了县尊严立新。 见到萧家逸时,他正在忙公务。听到郑封是县尊介绍来的,他赶忙放下手中的公务,让人帮郑封倒上茶水,与郑封攀谈起来。 一听之下,他大吃一惊。程义聚状告郑封竟然输掉了,而且还被惩罚了五十大板。他觉得这不可思议。 程义聚临去告状前,他给他指过一条路,那就是花钱打官司。他深知县尊是个爱财之人,只要花钱打官司,没有打输的道理。什么时候县尊不爱财,竟然主持起公道来?这不是县尊一贯的办事风格。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碍于郑封还在,他不便过去深问,就心不焉与郑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当听到郑封在县尊指点下加入商会时,他眼睛猛然一亮,说话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好啊,好啊,加入商会是件好事,我举双手赞成你。”萧家逸忙不迭地支持郑封,“这事确实由我来负责,你找我就是找对了人。” 郑封问:“加入商会都需要什么条件?我的条件够不够格?” 萧家逸道:“加入商会必须有自己的生意,你已经有了烤面包,这一条你是满足的。其次,还要交纳一定的会费,用来帮助商会运转。” 郑封忙问:“需要交多少会费?” 萧家逸道:“不多不多,每年十两银子而已。” 一年竟然需要十两银子之多,郑封感到一阵心寒。这哪是帮助自己经营生意,这明显是巧要钱的啊。一个民间团体,基本解决不了大事,却要这么多钱,他们怎么不去抢? 萧家逸察颜观色,从郑封阴晴不定的神色上看出来,郑封舍不得花这么一笔钱,就劝道:“商会的成立,本县丞在背后出了很大的力气。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交给商会,让商会出面,找我来谈。你们交了会费,我就会帮你们解决问题。比如之前你遇到的尤二毛到你店中打砸抢,比如那个程义聚告你的黑状,如果你加入了商会,不必由县尊出面,交给本县丞就可以私下解决。” “哦,原来这样啊。”郑封实在不想加入,嘴上敷衍着说,“我了解了,让我仔细想想是加入还是不加入。” “呃……”为了说服郑封加入商会,萧家逸长篇大论,说得口干舌燥的,结果是郑封还要深入考虑考虑,让他有种白费口舌之感。 “那好,给你一段时间,你想好了再来找我,我帮你介绍认识商会会长,你那时再加入也不晚。”萧家逸有些气馁,说话有气无力的。 怎么告别萧家逸的郑封都不知道,走到外面看到满大街的行人,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走出了县衙。先是县尊热心介绍,再是县丞热心介绍,这两个人对商会都如此热心,自己怎么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不对,肯定哪里不对,或许是自己过度谨慎所致。县尊先后两次帮自己解决矛盾,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应该不会欺骗自己。萧家逸只是帮助县尊解决问题的人,主动权在县尊而不在他,他应该也不会欺骗自己。 兴许加入商会真的会有另一片天地?郑封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东市,见到爷爷郑绳,郑绳说:“刚才,程义聚又来了东市。” “他来东市干什么?”郑封警觉地问。 “据一些掌柜说,他在这里无颜面继续混下去,遂关了店门,到外地另谋出路去了。”郑绳贼头贼脑向外探了探头,发现无人关注他,接着说:“他走了,他的还店空着,我们盘下来啊。” 郑封摇了摇头:“盘他的店干什么?你只有自己一个人烤面包,要两个店有什么用?” “我们不卖面包,卖洋葱和番薯啊。”郑绳道,“明年我们种的这两种菜都可以吃了,这个店还要烤面包,只有一个店怎么够用?” 郑封叹了一口气:“我们想盘下来,程义聚也不会卖给我们啊。刚刚,就在刚刚,我在县衙亲眼看到他挨打,皮开肉绽,血糊淋啦,模样惨极了。他之所以不在东市继续卖东西,就是因为颜面丢尽。我们可是他的大对头,将他得罪到极点了。这个时候,你却想盘下他的店,他还会卖给你嘛?” 郑绳拍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突然不在东市混了,原来是得罪了我们,哈哈,他活该,自找的。” 第82章 半条命没有了 话已经带到,盘不盘程义聚留下的店铺是郑颜自己的事,与郑封关系不大。于是,郑封起身告辞。 送走郑封,郑颜返回房间,见到程红梅的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啪啪啪往下掉,显然伤心极了。 郑颜问她怎么了,她边流泪边哭诉:“叔叔挨了打,受了伤,如今卧床不起……” 郑颜道:“事前我警告过他,不要与郑封做对,你偏要那样做。他自做孽,不可饶,这能怪谁?” 程红梅弱弱称道:“说起来,这事还怪我,是我多嘴,将郑封是从外国人手中学的手艺告诉了叔叔。如果没有我多嘴多舌,叔叔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惨局。” 面对坦诚以告的妻子,郑颜长叹一声,关切地问:“你想怎样补偿他?” “我想去叔叔家看望他,还请你允许我去。”程红梅说着又流泪了,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 郑颜安慰她道:“我们一起去,你叔叔也是我叔叔,还是我的合作伙伴,论情论理,我都不能不去。” “真的!”程红梅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郑颜与郑封的关系特好,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叔叔得罪了郑封,他现在不怪罪,还要去看望他,说明她在郑颜心目中地位也挺高的,爱屋及乌嘛。 于是,小俩口收拾东西,带上丰厚的礼物,锁了家门,朝城东出发。 程义聚就住在城东。 街上行人如织,来往如梭,热闹而繁华。小俩口手牵着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挤来挤去,几乎挤出一身臭汗才来到城东程义聚家。 程义聚家四间出前檐,院内收拾得干净整洁,家中显然也有勤快之人。 婶婶娄氏端着一盆水倒在院子角落里,一抬头见到程红梅和郑颜小俩口联袂而来,有些意外,忙接住二人手中的礼物,让二人进了屋。 受了伤的程义聚趴在床上,身上异常痛疼,嘴里哼哼唧唧的。床边上,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哭哭啼啼的,为他们的父亲受伤而伤心不己。 娄低端一盆温水放在床下,毛巾浸入水中停一会儿,取出来敷在程义聚伤口上,柔声说道:“红梅俩口子来看望你来啦。” “嗯,好好,来了好,我有事正想找他们呢。”程义聚想翻身看看郑颜夫妇,他稍一动弹,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疼传遍全身,他只好唉哟唉哟叫唤起来。 郑颜赶忙道:“叔叔不着急,你就趴在床上,不用翻身了。” 程义聚道:“丢人啊,你叔叔我这次丢人丢到家了。” 郑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了一会儿,只好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叔叔还可以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你叔叔我这次丢了半条命,能活着回到家,已经是烧了高香,佛祖保佑了。整个东市的人都知道你叔叔挨了五十大板,以后还怎么混人?难不成让人天天背后戳脊梁骨?天天忍辱负重?不行,南召县是呆不下去了,我必须离开南召,到外地谋生。” “叔叔可是要到南阳府去?”郑颜关心地问。 “我正有此意。你觉得如何?”程义聚问道。 “树挪死,人挪活。换一个地方未必不是好事。以叔叔浸染商界多年的经验,无论在何处都会发大财。”郑颜无形中给他戴了一顶高帽子,受了伤嘛,正在伤心之时,不戴高帽子难道在伤口撒盐?接着又问,“叔叔离开东市后,你的店铺怎么办?难道一直空着?这岂不可惜。” 程义聚道:“我当然不会让他空着啦,我找你有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为这件事。我想,我们应该交换一下东西,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郑颜顿生警觉,问道:“交换什么。”这家伙几次三番找郑封的麻烦,肚子里的坏水一波又一波。现在他挨了打,受了伤,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找郑封的麻烦。难道他又想坑害自己不成?自己要小心些,不能中了他的诡计。 程义聚道:“我搬离南召以后,无法与你合作卖糖葫芦了。叔叔想出高价,从你手里买这个制作手艺。你先别反对,等我把话说完。我学会了你的手艺,到了南阳府,离南召十万八千里,不会抢你的生意的。这个还请你放心。” 听到这儿,郑颜算是明白了,他虽然身上受了重伤行动不便,心思却还灵活无比。他竟然以此为借口,想从自己手里套出制作糖葫芦的手艺。答不答应他? 这时站一旁一直没吱声的程红梅突然插话道:“颜,叔叔是在南阳府卖糖葫芦,你在南召,双方互不进干涉,你就答应了叔叔。你看叔叔为了多赚些钱,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再次受伤嘛?” 郑颜本不想给他的,妻子发了话,他不好反驳,沉思良久,才叹口气道:“既然叔叔说到这儿,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制作糖葫芦挺简单的,许多南方人都会。我也是偶然学会的,不值得为此珍藏手艺,待叔叔身上伤好起来,行动无碍时,我就教你。” 程义聚没料到郑颜如此痛快,竟然满口答应下来,他心情无比高兴,稍一动作,又动了伤口,痛得他唉哟唉哟叫起来。娄氏赶忙将湿毛巾搭在他的伤口上,身上不像刚才那般痛疼,这才恢复了平静。 “你如此痛快答应了我,我也不会让你白白付出的。”程义聚小心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趴着,“我走之后,我的店铺就交给你了,你利用店铺好好经营糖葫芦,一定要多多赚钱,超越郑封那个臭小子,不能让他蹬鼻子上脸。” “哦,我知道了。”如此轻松就得到一家店铺,郑颜心里没有任何喜悦,相反还有一种担忧。郑封可是自己的好朋友,难道自己要和郑封撕破脸皮唱对台戏? 郑封待自己亲如兄弟,自己绝不能做那样的事。反正叔叔要离开南召了,他走之后,自己如何做,他是不知道的,不防暂时答应他,日后自己自有主张。 第84章 破锣嗓子 郑颜的热情大方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回报,许多客人挤破门槛等着买糖葫芦。他带来的几百串糖葫芦,没用多久就卖完了。 无人时他数了数钱,今天连卖带送,成本基本持平。 虽然没有赚到钱,但赚到了名声。 名声是个好东西,它化实为虚,使名声也成为一种商品。 这与童叟无欺讲究信用一样的,使客人买糖葫芦时放心,这是一笔无形的资产,卖无论多少糖葫芦都难以换来的东西,今天初次营业就赚到了。 日后的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下午寅时前后,县学下学,郑封从县学来到东市,打烊时无意中发现斜对面的白菜店换成了糖葫芦店,老板不再是死对头程义聚而是老熟人郑颜。 郑封很高兴,也很意外郑颜如此迅速就拿到了店铺的钥匙,径直来到郑颜的店中,向他道喜。 “你今天没卖糖葫芦?”郑封打量着郑颜问。 郑颜停下手中的活,回道:“卖了,带来几百串,生意还行,比走街串巷要好些。” 郑封:“有了店铺确实不一样,不用沿街叫卖,不用风吹雨淋,只用往店里一站,生意自然上门。而且,这儿客流量大,卖东西的速度惊人。只要人品不差,基本不会做赔本生意。” 郑颜道:“是啊,来到这儿,我没有先卖东西,而是先送了一批。大家尝到甜头,纷纷表示要支持我的生意。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看来以后的生意不会太差。” 郑封突然想起来商会的事,就问他:“你知道南召有商会吗?” “商会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很高端的样子。” 郑封道:“我也是刚从县尊那儿得到的消息,他说南召有商会,建议我加入,说它会保护我们做生意。我想,既然你也来了,我们一起加入,如何?” 郑颜好奇地问:“加入商会需要什么条件?” 郑封将加入商会的条件给他讲了,然后又说道:“商会起到庇护的作用,我们加入商会,背靠大树好乘凉。” 郑颜心想:郑封是聪明人,不会无的放矢,加入商会肯定是有原因的。慢慢说道:“既然你加入商会,肯定是好事,我也加入。” 郑封听了很高兴,二人约好第二天一起加入。 第二天,郑封与郑颜一起来到县衙,找到县丞萧家逸。萧家逸见郑封又带来一位商户,脸上显出赞许的神情,就写了一封介绍信,让一名衙役带着二人去找商会会长。 商会会长住在城东,三人需穿过半个县城,耗时甚久。反正闲着也无事,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说闲话。 到了城东商会会长家,二人看到红砖青瓦的二层小楼,被周围矮矮的民房衬托得非常突兀。高高的台阶,朱漆大门,非常有气派,主人显然是有钱之人。 经衙役介绍,二人见到了商会会长。他六十余岁年龄,须发皆白,脸上虽布满褶子,却红光满面,精神头很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说话的声音是沙哑的,听起来像敲一张破锣,令人有些不舒服。 会长姓罗,名如圭,字齐石,世世代代为南召人氏。他经营着规模不小的粮食生意。十几年前,一些商人找到他,共同成立了南召商会,大家抱团取暖,相互帮衬。如今算来,他担任商会会长已经十余年,时间己很久了。 听明二人来意,又看到县丞写的介绍信,罗齐石手捻胡须道:“既然是萧县丞介绍来的商户,肯定是可靠之人,老朽断然不会不同意你们加入商会的道理。只是这十两会费,却不能因此而免俗。” 郑颜颔首道:“老人家说的是,我们已经带来了。”说着从身上拿出十两银子,双手奉上。郑封沉默一会儿,也拿出十两会费。 老头见到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浑浊的双眼猛然一亮,犹如贪狼发现一只嫩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急忙将二十两银子纳入手中,左看右看,似乎看不够的样子。 从他这些动作中,郑封察觉他如此反常,貌似饿了三天的乞丐见到食物,与见多识广的商会会长大不相符,心里闪过一道怀疑的问号:他为什么会这样不淡定? 罗齐石操着破锣嗓子道:“这些钱老朽先收下了。不过你们也不是白交这些会费,将来你们遇到事情时,商会出面帮你们运作,会用到这些费用。你们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郑颜点头称是,目光瞟向郑封,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犹如一尊石雕。 郑封问道:“我想向老先生请教一件事,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你说来我听听。”罗齐石道。 “假如我经营的是独份生意,生意比较红火。有人图谋不轨,试图想霸占我的生意,暗中向我泼脏水,还到县衙告我黑状。这样的事情,我向商会寻求帮助,应该怎么解决?” 罗齐石道:“加入商会的人,都是本县有头有脸之人,你加入商会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会相互帮助的。这无形之中会增加你的见识和人脉。到你出事之事,大家都会帮你说话,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至于被人告黑状,那是他们不了解商会如何操作的。我们是在县尊的支持下成立的,凡是加入商会之人,都是经过县里选拔的,是知根知底之人。到时候你被人泼脏水,县尊也会出面帮我们摆平。这个就不劳小老弟如此操心了。” 郑颜道:“原来如此,原来加入商会还有如此多的好处,这一次没有白来。” 郑封没有像郑颜一样那样轻信,反问道:“加入商会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罗刘石道:“凡是加入商会的,都是本县经营生意之人,多少都是有些规模的。普通的商户是没资格加入的,比如那些在乡下走街穿巷叫卖的小商小贩,他想加入,本会还不批准。” 听到这儿,郑颜有种得了便宜的感觉。按他的标准,自己以前不就是沿街叫卖的小商贩吗?幸亏在郑封的建议下,自己在东市搞到了一个店铺,自己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商人啦? 第86章 哪只虫儿敢作声 第二天,吃过早饭,郑封拿着书去县学。 县学三排学舍,后院有个不太大的湖,湖边种有各种花草。此时正是初春季节,各种花儿还没有花放,只有初绽的春蕾。 到了县学大门口,郑封发现今天来人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在三排学舍前,他们或考究学问,或聚在一起谈论闲事,或在湖边赏花寻鸟,总之做什么的都有。 郑封的到来并没引起大家注意,大家该干吗还干吗。郑封与认识的人打过招呼,直接走进学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县学大致如此,学员不必每天都来。若上级检查时,学政提前通知大家,大家再到齐,坐在学堂里应付检查。 郑封坐下没多久,许多人都进了学堂,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书装模作样地看书。郑封心中纳闷,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今天怎么回事?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个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郑封一听就知道是樊博士到了。郑封赶紧拿出书,摊在面前,跟大家一样,装作看书。 不一会儿,身材欣长的樊博士走进学堂,看到大家端正坐在位置上聚精会神地看书,他非常满意地点点头。他三十岁左右年纪,白净面皮,态度和蔼,背起手,昂着头,在座位之间悠闲地走来走去。 当走到郑封面前时,他竟然俯下身子,看了看郑封看的是什么书。 郑封正在读《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樊博士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脸上现出迷人的微笑,轻声问道:“你叫郑封是?” 郑封赶紧停下读书,站起来大声回道:“在下正是郑封。” 樊博士微笑着问:“在我印象中,你不经常来县学,学业进行的怎么样?” 郑封目中闪过一丝不详之感,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挺直腰竿道:“四书五经的内容都背熟了,随时可以应付考试。” 樊博士笑了:“我且考考你,敢回答吗?” 心中微微顿了一下,郑封还是大声回道:“欢迎博士检查学业。” 大家都停下看书,注意力集中在郑封和博士身上。有些人则心存看笑话的意思看着郑封,因为郑封太年轻,竟然口出狂言,说四书五经的内容全部背会了。 大家都知道郑封进县学没有参加考试,是县尊大人介绍,走后门进来的。凡是经过考试才进县学的人,都有些看不起郑封。以为他年幼,所学的内容没有他们既精且专。 这时,室内非常安静,掉针可闻。窗外湖中的青蛙呱呱鸣叫了几声,显得有些刺耳。 樊博士微笑着道:“你就以《咏蛙》为题目,作一首诗。” 郑封身体微微一晃,并没有立即作诗,看着博士,心里奇怪极了:他为什么要选这个题目? 樊博士等了片刻,并没等到郑封作诗,他叹道:“怎么样?是不是做不出来?做不出来情有可愿,毕竟你还年轻,需要再多读几年书才行。” 郑封腰竿挺得更直了,向左右的同窗看了看,大声回答:“回博士,不是在下做不出来,而是做出来容易得罪人。” “只要做出来就行。”樊博士背着手,有心要考较郑封的学问,“本博士恕你无罪。” 郑封微微一笑,大声说道:“樊博士听好了,在下作的诗是: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这首诗虽然短短四句,却写出了极大的气势,极高的意境。青蛙如虎卧,虎乃万兽之王,睥睨世间万物,气势非凡。春天到了,青蛙不吱声,万物不敢张口。这种气势,隐隐有王者风范。 这首诗震惊了大家,学堂里更安静了,安静得几乎能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有些年龄大的童生,听到这四句诗,脸红脖子粗,倍感羞愧。人与人真是不能比啊,小小年龄竟然作出如此不凡的诗作来,真真令人羞煞。 更令大家惊讶万分的是,做出这首诗的郑封年仅十四岁。学员们想想他们自己十四岁还在乡下玩泥巴,而郑封却做出这种气概万千之诗,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樊博士目中闪过一道异彩,背着的手忽然松开了,不由自主替郑封鼓掌,欢欣大叫道:“好诗,好诗,好一首《咏蛙》诗。此诗大气磅礴,气象不俗。若不是当场命题,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现场做出来的。能做出此诗,当为国家之栋梁,民族之希望。” 郑封微微有些脸红,因为这首诗并不是郑封独出心裁作出来的,而是向伟人偷诗偷来的。幸好这儿无人知道,饶是如此,郑封也有些不好意思。 樊博士对郑封更加满意了,提醒道:“过几日,县学就要考试了。你是经县尊介绍进来的,还没有参加过考试。这一次,你一定要参加,将你的才华施展出来,让大家惊艳一把。” 郑封答应一声,说自己一定尽全力,将童生试考出水平来。 樊博士轻轻按着郑封的肩膀,示意郑封可以坐下了。 郑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偷偷打量了附近的同窗们,看自己做的诗有无得罪他们。有些人低着头作沉思状。有些人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房顶,似乎有些不屑一顾。也有些人甩目看着窗外,不敢与郑封的目光对接。 刚才的《咏蛙》诗太惊艳了,彻底震惊了大家。他们在内心悄悄做对比,刚才的考验,换作是他们,如此短的时间内,他是做不出这种霸气的诗来的。就是给他们三天时间,他们也做不出来。 毫无疑问,在博士心目中,郑封无形提高了地位和名声。而他们则被郑封比了下去,显得矮了一截儿。要知道郑封年龄如此幼小,在所有学员中最年轻。 今天,大家的风头被郑封抢走了,他们能如此甘心嘛?可不甘心又能怎样? 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且等郑封考试以后再说。如果他考得不好,到时候再挤兑他,羞辱他,看他还能如现在这样得瑟不能? 第87章 县试人真多啊 关于县试,县署需提前一个月发布公告,使考生有富裕的时间报名。县里已经公告,只是郑封不常到县学,还不知道这回事。听了樊博士的话,郑封知道自己落后了。 下学后,郑封约上四人一起互结保单,再一起到县署礼房报名。礼房的人见是县学生员,没有刁难他们,拿出报名表,让他们填写各自的履历。 这需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及父母等三代人的姓名和履历,看是否具有报名资格。从事贱籍者和犯案者不能报名。 郑封家世代务农,又无人犯案,当然可以报名参加考试。 报完名以后,郑封长出一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五个人相互恭喜后各自散去。 回到家,郑封向父母说了自己报名参加县试的情况,郑辫夫妇也挺高兴,精心做些好吃的犒劳郑封。因为有生意,郑家现在不缺钱,鸡啊鱼啊炖着吃炸着吃,给郑封补充营养。 吃过饭,郑封就着昏黄的青油灯,打开四书五经,重新温习一遍。虽说这些内容郑封早己背会,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多看一遍总是有益的。 白天,郑封也留在家看书。生意上有爷爷照顾着,郑封不用操心。而且,经过尤二毛和程义聚二人的事,郑家店铺在东市名声大躁,加上又有商会从中庇护,也用不着郑封分心。 有了大量时间,郑封将四书五经全部复习一遍,其中背得不熟的地方再加强记忆,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书中有疑问的注解,对照着朱子解释重新看一遍,尽可能做到不遗漏一处,全部刻在脑海里。 除此以外,郑封还将从同窗那里借的历代县试试卷翻阅一遍,做到心中有数,对出题方向有了大致的把握。 郑封感觉,自己前世应对高考,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用心。 县试是乡试的前奏,也是小三元应试的第一场,付出如此大的精力是值得的,万事开头难嘛,有一个良好的开头,就成功了一半。 这几天,郑封足不出户,在家苦读圣贤书,做到万无一失,只缺参加县试了。 县试这天,天还没有亮,郑封早早吃过饭,挎着竹篮,装上文房四宝,以及中午的饭食和开水,早早来到县试考棚前。 考棚极大,像个小型广场。考棚坐北朝南,南端各有两个栅栏门。考棚北边有一个门,叫龙门。龙门后有一大院,是喊名用的。再北边的三间大院是考官用来点名的。最北边的大院设有座位,用来让考生答题。 考棚前己聚集大量的考生,乌压压一片全是人头,至少有千人。送考的,应考的,你呼我唤,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过不多久,考棚前突然安静下来,原来搜身开始了。搜查考生身上是否带有考试违禁物,以防夹带作弊。这意味着考试即将开始,难怪大家都不大嗓门说话。 轮到郑封时,郑封放下竹篮,乖乖地伸开胳膊,解开衣裳,让搜子检查全身。他仔细捏了一遍衣角裤筒,并无发现东西,遂让郑封进入考棚。 此时天色渐渐大亮,料峭春寒使衣服单薄之人冻得缩头缩脚,双手夹着膀子,在原地轻轻跺脚取暖,不时地还吐一口热气呵手。 县试由县尊严立新主持,他手拿名单,面对考生,大声念出名字。凡被念到名字的,向前几步走,站在另一边。 此刻太阳刚刚露头,人们在上的影子拉得极长。 点名字用时半个时辰才点完。刚点名时,县尊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点完名单,他声音变得嘶哑,不如初点名时那般响亮。 点完名单,考官向县尊致敬,然后是考生向县尊致敬。接下来是接卷、唱保,这又占去半个时辰。 最后,考生按试卷上的座号入座。考卷上有密封线,答题不能答在密封线外,违规者按零分处理。除此以外,还发有两张白纸做草稿用。 衙役用牌灯巡视场内,考题贴板巡回展示。 郑封看到,贴板上的考题是:乘桴浮于海。这句话出自《论语,公冶长》,全句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意思是主张行不通,乘坐木排到海上去漂流。 蓦然想起,就这个话题,曾与乡塾闻先生辩论过。当时自己反其意而辩,主张行不通,就要说服对方,按自己的意志施行。决不能乘桴浮于海,将治理天下的权力拱手让给对方。 这次辩论得到闻先生的极力称赞,说是自己非常极有创新意识,改变了数千年来对这句经文的解释。 既然得到闻先生大力称赞,自己的想法应该是正确的。想到这儿,郑封拿起笔,以小楷写下题目:说服对方而非乘桴浮于海。接下来,将自己的想法,详加阐述论证。 答题时,不能犯庙讳,也就是答题内容中不允许出现己故皇帝的名字。同样,也不能犯御名,御名就是在位的皇帝名字。更不能犯圣讳,圣人就是孔子,所答内容中不能出现孔子的名字,如孔丘。 试卷上有横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必须严格按照格式书写,否则将会影响成绩。答题时不能低于三百字,不能超越七百字,所有考生都知道这种规矩,当然不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 写满六百字,郑封轻轻将笔搁下,抬起头看看场内。所有考生都埋首答题中,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抬头。郑封明白,在这次的试题中,自己占尽先机。这当然纯属侥幸,偶然之间,自己与闻先生就此话题曾经有过一次深入的讨论而已。 其他考生没有自己这样的机遇,接到试题后,只能临场发挥,所以他们稍有落后。 答完这道题,接下来的试题是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 试贴诗源自唐代贴经,成为科举考试试题以后,有非常严格的格式,内容一般是歌颂朝廷功绩,很少有自我发挥之处。 虽然如此,才思敏捷的郑封,照样写惊才绝艳的一首诗来,内容是:王师如时雨,飞檄伫文雄。龙泉必在腰,回看射雕处。 第104章 四字真言(四) “最后一个字是什么?请副会长赐教!”刘掌柜大喜,对郑封的四字真言越来越感兴趣了。 郑封呵呵一笑,说道:“最后一个字,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字,也就是遇到了老掌柜您我才会说,换作其他人,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是是是,副会长讲得对,我爱书如命,特别想将这书店经营好。可我能力有限,无法将这书店经营好。尤其见到副会长之后,我愈来愈觉得,自己空活了六十年。” 郑封道:“话不能这样说。其实,刘掌柜做得相当不错了。只是在商业这行当,你接触的人都是客人,他们不懂经营之道,你自然无法取经。现在好了,恰好我懂得那么一点点,我们也算是相互交流,谈不上赐教二字。” 刘掌柜:“与副会长交流经营之道,如沐春风,如饮甘露,如食人参果,使老朽大长见识。真可谓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郑封道:“前面三个字,多多少少地,刘掌柜都有接触,这最后一个字,我敢保证,刘掌柜闻所未闻。” “还请副会长多多指教。”刘掌柜一脸虔诚地说。 郑封道:“最后一个字是:直。直就是直销,不经过市场,不经过书店,直接卖给客人。” “不经过书店,直接卖给客人?”刘掌柜纳闷了,满头的雾水。不经过书店,我哪来的利润? 郑封看出了他的迷惑,进一步解释道:“你开辟一个专柜,占地不用大太,也就一个本子的空间。你在门口也好,在空闲的地方也好,搞个本子,让客人在上面对你的书店有什么好的建议或留言。 除此之外,还可以让他们留下他们想买的而店中没有的书,然后双方约定好交货时间。每隔一段时间,将上面的书记下来,集中起来,等进货的时候,向书坊进这类书。货打回来以后,不在店内摆出来,放在仓库,只等约好的人来买就是。 这样以来,这类书不经过书店摆放,就直接卖给了客人。这就是直销书。 用这个方式,极大的方便客人,极大的留住客人,使他们在其他地方买不到的书,只能在你店中买。时间久了,他就成为你的固定客人,别人争都争不走,抢也抢不走。” “……”刘掌柜激动得无以复加,因为过度高兴而面孔狰狞。这办法太妙太绝,可谓是竞争的良方。如果使用得当,哪怕自己书店周围全是竞争对手,也不用担心被他们挤垮。 “这个方法,是不是经营秘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刘掌柜因过分激动而咬牙切齿地说,“只能我自己用,不能被竞争对手学了去?” 郑封笑了笑:“这个方法当然只能你自己用,最好不要被其他人学走。不然,对方也用这种方法,抢走的就是你的客人了。” 刘掌柜连连点头,越想越激动,这种经营之道,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呢?幸亏副会长讲了出来,不然,凭自己的笨脑瓜,打死自己也想不出来这种绝招。想到这儿,他双手一掀衣袂,扑通一声,给郑封跪下了。 “副会长在上,请受老朽一拜。”他双手拊地,额头贴地,以六十岁高龄的年纪,给郑封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磕了一个响头。 郑封大吃一惊,他这个礼自己承受不起啊!毕竟他那么大年龄,可以当自己的爷爷了。赶忙上前,也给他还了一个磕头。然后起来,双手将他扶起:“老先生折杀我了。我何德何能,接受你这一拜?你这不是折我的阳寿的吗?” 刘掌柜起身以后,流动得鼻泗横流,他抹着眼泪道:“这一年来,因竞争对手的存在,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做梦都想将对方挤垮,做那独份生意。可是,我水平有限,能力有限,只能和对方打一个平手,却无法将对方赶出县城。 现在有副会长的招式秘籍,何愁打不败他?这些都是副会长教给我的,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副会长待我如同再造父母,怎不令我感激涕零呢?这一拜,你当然受得起。” 郑封连连摆手:“刘掌柜说远了。我们都是商会之人,大家相互交流,相互帮助,相互提携,相互成长,相互赚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何况,作为副会长,我有责任帮助大家将生意经营好。这是我的职责。刘掌柜千万不要这样说,不然将使我羞愧到无法立足了。” 刘掌柜道:“稍后,我按副会长教我的方法,将书店重新整理,重新摆放,开辟几块新柜子,按副会长的方法来经营。我想,要不了太久,生意一定红红火火越来越旺的。” 郑封道:“你是掌柜,在经营过程中,发现哪些地方不太合适,你随时可以调整。调整的方针,是以让读者舒适为主,以多卖书为主。我的方法,是固定的方法。你要在经营的过程中,灵活多变,万万不可拘泥于一种办法而不变化。这样以来,如果别人发现了你的经营决窍,将你的方法学走了,又会对你构成强大的竞争力。” 一席话说得刘掌柜点头称是。 郑封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两个小技巧想告诉刘掌柜,这两个方法虽然不如刚才的畅、常、滞、直四个字那么有效果,也是经营书店必不可少的门径。” “副会长请讲,老朽一定将你的话牢牢记在心间。” 郑封道:“我来你店中已经有小半日了,我们二人就这样站在门攀谈,坐的地方都没有。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刘掌柜闻言深感愧疚,搓着手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失误。下次,下次你来的时候,一定会有坐的地方的。” 郑封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为自己要板凳坐,而是在为客人争取条件。你想,来买书的人一般都是爱书之人。他们买书时,会看书的内容合适不合适才会买回家。 他们看书时,只能站着。站久了,肯定会累。如果你店中开辟一个地方,摆上一张小方桌,再摆几个小板凳,让他们坐下来慢慢看。他们来你店中看书久了,形成了习惯,就不会去其他店中买书。他们看书久了,感到不好意思,也会买你几本书带回家的。” 第143章 惊出一身冷汗 太阳升起老高,娄浩然才姗姗来迟。他到各个部门巡视一圈,没发现问题,却发现大家目光怪异地望着他。他以为脸没洗干净,遂再次洗了把脸。出来以后,发现大家看他的目光仍然怪怪的。 他不知为什么,心里纳闷,就来找张庭训。 张庭训给他当头棒喝:昨晚你没有回家。今天早上我妹子到厂里来找人了,大家都知道了你的事情。这事可大可小,你看着办。 娄浩然当场就冏了,黄脸婆又到厂里闹事?而且大家都知道了?怪不得大家的目光怪怪的,原来原因在这儿。这个臭婆娘,胆大包天,净给自己惹事。 “哦,我知道了。”娄浩然嘴上淡然回道,心里却忿恚至极,寻思着用什么办法报复张庭芳一把。 张庭训叹息道:“你也是的,一大把年龄了,不想着好好过日子,还一宿未归,到哪里快活去了?” 娄浩然瞪大眼睛分辩:“一夜不归就是快活去了?哪有这事?” “咱们不是小孩子了,你也别骗我,有一说一,要面对现实。”张庭训道。 “有一说一啊。”娄浩然道,“我只一晚上没有回家,她就来厂里闹腾,厂里那么多人,她给不给我面子?这种女人……算了,她是你妹妹,你自己知道分寸。” 弱化自己犯的错,却强化别人的错误,这分明就是强词狡辩。 眼前之人若换成是张庭芳,张庭训又是一大耳光扇过去,让她长长记性。可眼前之人是娄浩然,棉纺厂的东家,张庭训的顶头上级,他不能这么鲁莽地干,只能婉转地敲打。 张庭训道:“她固然有不对之处,你也不是做得都对。凡事要从自身找毛病,不要总是将问题推给别人。” “我怎么将问题推给她了?”娄浩然振振有词,“女人就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做个娴慧之人。可她倒好,捕风捉影就大肆张扬,不给我留半点面子。这种女人,我恨不得休了她才开心。” 张庭训吓了一大跳,怕就怕他提离婚这茬儿,于是道:“这话就过分了啊。有事说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事论事,一味推脱责任,不是男人该有的风度。” 娄浩然嘿嘿冷笑:“说到底,她是你妹妹,你们是一家人。你只会帮她说话,却不会帮我。我和你吵不出眉目来,只会越吵越生气。罢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你总满意?” 凭心而论,张庭训并没有偏向妹妹张庭芳,而是居中调解,一碗水端平。他期望将眼前的危机化解过去,希望二人重归于好,一家人和和气气地过日子。 可娄浩然王八吃称锤,铁了心地将事情闹大,好以此为借口,休掉张庭芳,以解心头之恨。 张庭训也看出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无论他说什么,娄浩然都能找到借口推脱责任。便道:“好,这事暂且放下,过段日子我们再说这事。” “哼!”娄浩然一甩袖子,夺门而去。 他在厂里气鼓鼓转了几圈,感觉特别无聊,就来找郑封诉苦。 郑封看他面色不善,知道他在张庭训那儿挨了训,就不提他一宿未归之事,反而笑眯眯地对他分析厂里经营良好的情况。现在厂里有六百名员工,每月织布四千五百匹,银子如同流水一样哗哗地流向娄浩然的口袋。 同样的话,娄浩然听过不少次,如今已不新鲜。他搞不明白郑封突然旧事重提是何意思,只好支愣着耳朵倾听。 话锋一转,郑封说道:“厂里全是女工,女人嘛,相对弱势些,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厂里若出现一个色魔级别的人,全厂人谈之色变,这就不大好了。要知道来我们厂做工的女人,要么是青春靓丽的少女,未曾结婚生子。她们家人若知道这事,肯定会替她们担心的。要么是结婚未育的村妇,其丈夫得知厂里有这样的男人存在的消息,恐怕也不会放心?如此这般,他们若将家人召回去,谁为厂里做工?这些哗哗流向口袋的银两,岂不是打了水漂,可望而不可及?” “……”此番话令娄浩然悚然一惊,全身登时汗流颊背,宛如从浴盆刚爬出来一样精湿。 按厂里现在六百人的规模,每年可保证几万两银子的进账。几万两银子绝不是少数,而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可是,如果娄浩然不控制自己在女人方面的欲望,而是放任肆意妄为,一些丑话传出去,势必会影响厂里女工的清誉。 试想,谁会放心地将家中的女人交给一个色魔为东家的厂里? 如果无人做工,每年几万两银子岂不是鸡飞蛋打,全部落了空? 娄浩然脸色当时刷白,没有一丝人色。他万万没料到,因他的一意孤行,会造成如此重大的危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这……可有办法弥补,可有办法挽救?”娄浩然颤抖着声音问郑封。 讲真,他也不愿让刚刚起色的棉纺厂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郑封道:“办法倒是有,可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你说,只要不是特别为难,我都尽力做到。” “娶了她。”郑封轻轻吐出三个字。 这三个字犹如三枚炸弹,又如三记响雷炸响在耳边。娄浩然当时就懵了,麻爪了。 他在外面养女人,而不是娶回家,打的主意就是玩玩就甩掉。他有的是钱,而钱能帮他找到无数女人。如今郑封让他娶了她,娶到家至少也该给她个妾的名份。 这就不是娄浩然的本意了,他真心不愿此事发生。 两条道都不能走,娄浩然左右为难。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娄浩然哭丧着脸问。 郑封翻了个白眼道:“以前倒是有,可你舍不得那女人,还变本加厉地不回家,故意将事情闹大。现在情况变糟了,可供选择的道路只这一条,你不走也得走。要不然,你就等着树倒猢狲散。” 第144章 红粉骷髅 在办厂赚钱方面,娄浩然野心极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也能办常人所不敢想之事。当这个愿望与其他愿望冲突,不得不放弃一个,选择其中一个时,他会放弃其他方面的想法,转而投身赚钱。 郑封的话给他敲响了警钟,使他深刻认识到,再不悬崖勒马,浪子回头,面对的将是彻底破产,彻底凉凉。 于是他答应郑封,会认真考虑郑封的意见的,不过请郑封给他几天时间,容他仔细想想。 随后几天,除了吃饭工作,他得空就思考这件事。在女人和财产方面选择哪一样最合适。这几天,他没有回家,还是住在安幼红那里。 安幼红跟他说甜蜜的情话,他心不在焉,兴致缺缺。甚至在做那件事上,也提不起兴趣。安幼红发现了他的不正常,问他发生了何事,搞得神魂不安的。 他笑了笑,安慰她说没事,让她早些休息。 安幼红一个人呆着无趣,就先睡下了。 直到半夜子时,娄浩然仍无睡意,瞪大两只眼睛,望着屋顶呆呆地出神。 安幼红年轻漂亮,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与家中的黄脸婆比,真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 讲句心里话,他舍不得安幼红。她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他和她在一起,可以多快活几年。就这样放弃,实在于心不忍。 他一转头,发现安幼红面向他侧身而躺,她的脸庞搁在胳膊上,面孔因受挤压而变形。此时眉毛不在原位,而是离眼睛半寸,显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丑极了。她檀口微张,流着长长的口水,滴到被褥上。 这幅作态,一点也不可爱,一点也不温柔,形如深海母夜叉,给人说不出的难受感。 娄浩然大梦初醒,白天的她擦脂抹粉,惺惺作态,犹如绝世国色,令人怦然心动。夜间的她,还是她,同样一个人,却如骷髅临世,夜叉巡游。 正如世人所说的“红粉骷髅”。 所谓的美色不过是镜花水月,黄梁一梦。 她美则美矣,也要如常人一样吃饭、睡觉、屙屎、撒尿。她的大便也是臭的,她的尿也是骚的,绝不因为她是美女,上天就特别眷顾她三分,让她的大便是香的,尿是甜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娄浩然不仁,以安幼红为刍狗。 值此深夜,偶然一瞥,娄浩然大彻大悟,遂下定决心,抛弃安幼红,将精力用在厂里,全力维护棉纺厂的生产。 翌日,天还没亮,娄浩然早早起来,穿好衣服,悄无声息离开安幼红,打开大门扬长而去。 安幼红起来后,发现他不见了,以为他操心厂里的事自行离开,也没有多想,以如往常一样。 吃过早饭,她一个人守着大宅子百无聊赖,便到门口逛逛,以遣散心头的郁闷之情。 走来走去间,她发现一个年轻男子,头戴四方巾,身材颀长,面白如玉,模样相当秀气,只是眉宇间满是愁苦之色,他也站在门口附近,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她没有在意,瞟了他一眼,就踱进院子里避嫌。 第二天上午,她出门散步时,又遇到了昨天的那位男子。他还如昨天一样,苦苦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安幼红这时起了心思:他是谁,干吗的?为何连续两天出现在我家门口?看他愁苦的模样,似乎遇到了难事。他遇到了什么事?为何不在家想办法,却守在我的门口?真是奇怪。 接下来几天,安幼红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有时离得近,有时离得远,有时早晨出现,有时傍晚出现。似乎在等某个人,似乎也不像是在等人。 这几天中,娄浩然照常来,不过是早早睡下,不提男女之情。 她很想将发现家门口遇到陌生男子的事告诉娄浩然,深思熟虑之后,她还是忍住了,并没有告诉他。 连续六七天,安幼红都能见到那个男子,这引起了她的强烈好奇之心。这天又遇到了他,安幼红款款来到他面前,声若黄莺问道:“敢问公子是在等人吗?” “啊——小姐怎么知道我在等人?”那男子脸色微红,奇怪问道。 安幼红出身平凡,当不得小姐二字。在家里,她的父母称她丫头。突然听到眼前的人称她是小姐,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安幼红道:“奴家在这儿见过公子数次了,你每天都守在这里,你等的人难道一直没有出现吗?” 那公子道:“她出现了,只不过我不会说话,将她气走了。” 安幼红心想,她可能是他的心上人,兴许他们二人在其他时间见的面,自己没有遇见而已。想到这儿,她心里微微泛酸,竟然有些吃醋了。 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二人萍水相逢,陌不相识,为何会为他有相好的女子而吃醋?莫非自己看上了他?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雷得安幼红六神不安。这才几天时间,刚见几面,自己的心就为他牵挂上了?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念头? 安幼红扭捏道:“公子身后就是奴家的家,如果不防的话,奴家请公子到家中休息片刻,奴家会为公子奉上一杯淡茶的。” “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公子连忙道谢,脸上不复愁苦之色,换之而来的是喜悦的神情。 安幼红在前,那公子在后,二人走进主房。安幼红给他沏一壶好茶,让他慢慢品用。他似乎不懂茶,连喝七八杯才道好茶。安幼红见了微微一笑,也不说破,问他家在哪里,尊姓大名,为何在这儿等人。 那公子称说家住城东,姓裴,名银镶,字会商。他本是读书人,以考取功名为己任。在一次庙会上遇到本县一位女子,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经常约定在城南见面。 二人感情发展很好,临到上门提亲时,女子的父母嫌他家穷,绝了他的念想。因为以前与她见面都在城南附近,所以他一直在这儿苦苦等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再次眷顾于他。 第145章 摆脱噩梦 听完裴银箱介绍的情况,安幼红为他的痴情所感动。她与娄浩然虽有肌肤之亲,二人只是金钱关系,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沾满了铜臭气,二人之间缺少裴银箱对那女子的一片赤诚之心。 正所谓,缺什么就盼什么。 她盼望也能收获这样一片真心,下意识地,她就对裴银箱产生了爱慕之意。 这份爱慕之意刚开始很淡,后来渐渐浓厚起来。她便邀请他多到家中坐坐。反正娄浩然白天从不过来,家中只有她和两名仆人。独守空闺,倍感无聊,有如此痴情之人相伴,正好解了孺慕之渴。 裴银箱正处失恋之际,心灵同样处于焦渴状态。他客气几句,便欣然答应日后常来坐坐。 如此这般,天长日久,二人渐渐产生了感情。干柴烈火之下,做出了不该有的事情。 事后,安幼红心中充满了懊悔之意,觉得这样对不起娄浩然。她拿着他每月一百两银子的钱,却背着他和别人偷情。万一被他发现,事情将会向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但是,她又想起娄浩然曾经告诉过她的话,他不可能和她结婚,不可能娶她当妾。这就意味着,二人之间的关系早晚烟消云散,将来肯定是路归路桥归桥,各走各的阳关大道。 既然如此,她趁早找个心仪的男人,以备将来二人分手之时有个好归宿,也情有可愿。 有了这个念头,她不仅没有收敛与裴银箱的不正当关系,反而变本加厉,三天两头与他在一起厮混,好以她出色的手段紧紧缠住他,不使他对她有嫌隙。 白天她与裴银箱相处,晚上则侍候娄浩然,身处两个不同男人之间,令她有种一女二嫁的深深负罪感。这种负罪感在她心头如电光石火,一闪即逝,随之而来的则是巧妙地向娄浩然要钱花。 要了很多钱。 但凡她张口要钱,娄浩然从不拒绝,总在第一时间满足她的要求。而且从不过问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用,只是给了她,让她自己去决定。 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存下了不菲的财产。 与此同时,她则加紧对裴银箱的感情攻势,巧妙地暗示他,将她娶回家,她会相夫教子,以夫为纲,好好过日子。 裴银箱并不知道她和娄浩然的关系,得到她的暗示,他则欣然同意。不久,便央媒人上门,向她求婚。 裴银箱相貌堂堂,又是读书人,将来前途广阔,而且说媒时备下厚厚的礼金,让安幼红的父母笑得合不拢嘴,以为他家资殷厚,将女儿嫁过去,肯定能过个好日子。 期间,安幼红选择一个娄浩然心情不错的日子,告诉他,她有了意中人,想结束二人之间的关系。娄浩然只吃惊片刻,就欣然答应了她。不仅如此,还赠送她一大笔银两,权当作是给她的嫁妆。 摆脱了娄浩然这个噩梦般的存在,安幼红和裴银箱双方父母择良辰,选吉日,将二人的婚事办了。 在整个相恋和结婚过程中,安幼红以为娄浩然不知道这件事。其实,这一切都是娄浩然一手安排的,裴银箱就是他找的接盘侠。为了说服裴银箱,他豪掷千金,买通了裴银箱。 郑封之前不是说要他娶安幼红作妾么?他偏不这样做,他想试试换一种办法,会不会有好的结果。从二人顺利结婚来看,这条路也是走得通的嘛。 在安幼红和裴银箱结婚不久,娄浩然欣然回了家。在张庭训的强力说服下,张庭芳摒弃前嫌,与娄浩然重归于好。之后,二人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 为了棉纺厂正常运行,不受外力的影响,娄浩然不仅破费不少,还舍弃了心头肉安幼红,可谓是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 只有郑封神情寡淡长吁短叹。郑封知道这事还没完,后面肯定还有后遗症,只是现在还没有发作而已。 十月份下半月,郑封家种的红薯熟了。一家人背着工具下地,从地里将红薯收获出来,院子里堆起小山似的一大堆。全家人乐乐呵呵地坐在院子里,将红薯上的泥土扣掉,只留下干净的红薯。 之后,将红薯拿到市场去卖,每斤红薯卖十文。十文钱并不高,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大家都挤着要。 红薯不仅可以生着吃,烤熟了吃,做稀饭时还可以放锅里,当然擦成红薯干,晒干了吃也是一种独特的风味。 在市场里,因红薯是独份生意,别人没有这种商品,卖得特别火,又给郑封赚不少的银子。 有些客人心思特别重,想买回去一些红薯当种子自己种,将来好抢郑封的生意。可他们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不知道怎么才能种好。结果是白白浪费了红薯,却没有种出来新的。 有些人来向郑封的爷爷郑绳讨教种红薯的技巧,郑绳按郑封的安排,严守秘密,决不向外人吐露种红薯的诀窍。这样以来,郑封家保密成功,保证第二年还是独份生意。 临近春节,北风呼号,天寒地冻。棉纺厂几个月积压的布匹几乎撑爆仓库屋顶。娄浩然屡次找郑封,要郑封想办法将这些布匹卖出去。郑封每次都笑呵呵地应付他。 娄浩然着急带上火,怒道:“你笑什么笑?这可是件大事,不容有任何闪失。如果你胸有成竹,就给大家讲明白,不要让我们着急。你要是没办法,就早些告诉我,我再想想其他办法。你总是这样笑而不答,是几个意思?” 郑封半仙似的,伸出手指又是掐又是算的,仍然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是该到南方走一趟的时候了。不过你先准备五十辆大车,五十匹马,五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这一切准备好了,我们就动身启程。” “准备这么多东西干吗?”娄浩然不解地问。 郑封道:“我们积压如此多的货物,肯定需要大量的车辆啊。每辆车安排一个人,那不是需要五十个人才行?”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安排。”娄浩然转身去找张庭训。二人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将车辆和马匹找齐。想找青一色的五十个壮汉,却为难住了他们。 临近春节,天气冷得要命,无人愿意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干活。 第146章 走失两人 二人束手无策,只好来找郑封,让郑封想想办法。 听完二人的话,郑封笑了,埋怨他们二人没把话讲清楚。 “说清楚了啊。”娄浩然不服气称道,“我们说想请他们干活,事后有重金酬谢。可没人愿意在这种鬼天气下干活啊。” 郑封乐道:“说你没讲清楚,你还不承认。要是我去请人,我会这样说,现在有赚十两银子的活,不知你愿不愿意共同发财?” “啊,你给他们这么多钱?”娄浩然讶异道。 郑封摆了摆手:“这钱多吗?我看未必。此去南方,相隔千里之遥。一去一回,共计数千里。加上天寒地冻,旅途劳顿,给十两银子并不多。相对于我们所赚的钱,给他们的只是九牛之一毛了。如果路上顺利,回来以后,给他们再加些钱又如何?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将钱给足了,看在钱的份上,会有人争着抢着哭着闹着要干。如此这般,怎么会请不来人呢?” 一番话说得娄浩然和张庭训连连点头称是。 郑封想了想又说:“你们再去请人时,就按刚才我说的办。另外,我再增加一条。” “你说,什么条件?”娄浩然问。 郑封道:“请几个青头地痞,有这种人同行,道上遇到麻烦事,就让他们出头解决,事情就好办了。” “为什么要请这种人?我们做的可是正当生意。”张庭训不解问道。 郑封解释道:“我们做的是正当生意不假,可这次去南方,路上遇到的不全是正当的人。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去对付他们的同行,再没有比这种人合适了。” “不错,你考虑得挺周全的。”娄浩然道,“这种人是不是也要给他们十两银子?” 郑封道:“看情况而定。若路上一帆风顺,没有用到他们的机会,给他们十两也就是了。若是路上遇到麻烦,请他们出面,顺利解决了问题。回来以后,悄悄多塞些钱给他们,不要让别人知道也是可以的。” 娄浩然赞许地点头道:“好,我们就按你所说的去办。”于是,他与张庭训离开厂里,又去请人。 用了整整两天时间,二人嘴皮子都磨薄了,终于请足了五十个人。这五十个人清一色人高马大,身强力壮,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茬儿。若在路上遇到麻烦事儿,五十个人往一块一凑,跟堵墙似的,那阵势相当唬人。 有这么多人跟随,估计一般人是不敢找事的。怕就怕有那些不怕死的硬往枪口上撞,或是遇到更强的绿林好汉,那双方就要相互比较比较才能定输赢了。 五十辆马车,五十个人,真正做到万无一失。 到当地里正家开了路引,一行人准备出发。 按郑封的意思,让娄浩然留守厂区,自己和张庭训一起去。可娄浩然不同意这样做。他想亲自到南方走一遭,好与对方搭上线,将来郑封退出,或甩开郑封单干时,还有一定关系在。在这种见不得人的利益驱使下,他非要去不可。 郑封不大同意他去,因为他和郑封是厂里的主要领导,二人同去,家中空虚,厂里缺人管理。若是乱了套,影响布匹生产,将得不偿失。可他铁了心要去,郑封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他去,让张庭训留守厂里。 一行五十二个人,赶着马车,车上拉满一万两千匹布,冒着严寒,迤逦而行。 南召是丘陵地带,路面坑坑洼洼高低盘旋的,一行人行得极为艰难。爬山路时,前面一辆车不小心侧翻,堵住了去路。在郑封和娄浩然帮助下,大家七手八脚将布从车上卸下来,让空车出来再装车,很是浪费了一大番工夫。 经历此次事件,大家都留了心,爬山坡时都极为小心,之后再无翻过车。 一天后,众人来到南阳府,这儿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同行中人不少都是第一次来到如此热闹繁华地带,大家好奇宝宝似的东张西望,注意力分散到不相关的事宜上去,有好几次差点走散。 郑封和娄浩然跑前奔后,招呼大家首尾相顾,不要走失。二人累得满头大汗,其他人则嬉笑如常。为了照顾大家的心情,郑封命令找家客栈休息,好给大家放放假,让大家逛逛,看看新鲜事物。 大家欣然同意,将车赶进客栈,卸了车以后,又将马赶进马厩,喂上上等好料。之后,成群,一齐外出,去寻乐子去了。 一直玩到天黑大家才陆续回来用餐。回来以后,大家一面吃,一面聊在外面看到的美景。有人想喝几杯酒以御风寒,娄浩然发现后果断制止了他们。因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以免大家喝多后耍酒疯,影响第二天的路程。 第二天,一行人走出南阳地带,到了平坦大道上,所有人都坐车上,让马匹拉着一路疾驰。耳边风声呼呼,上面是阳光白云,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众人非常惬意,还有人轻声哼起了轻快小曲。 傍晚时分,众人来到唐河,在县城最大一家客栈住宿。这儿住了一二百人,人多眼杂,看到五十辆马车,清一色的壮汉,就问拉的是什么东西,要往哪里去。 按事先约好的规定,众人骗他们说是山货,那些人才不再打量马车。临到睡觉时,娄浩然挨房点名,却发现有两名车夫没有按时回来。 这时天色己黑,按正常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可等了很久,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在人生地不熟之处,到哪里去找他们?这让娄浩然相当焦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他急忙来找郑封,向郑封请教如何办才好。 郑封听了以后,沉着脸说:“县城这么大,我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到哪里去找他们?我想他们肯定是找乐子去了,要么逛窖子,要么喝酒去了。无论做哪件事,这么长时间也快结束了。我们再等他们一会儿,如果他们还是不回来,再做其他打算。” 娄浩然无奈,只好坐在郑封房里苦等。 第147章 打硬仗 外出未归的两人名叫鲁冠英、鲁冠杰,他们是兄弟俩,为人豪爽讲义气,在南召县城很有名号,遇到事情时很多人看他们面子,愿意让他们三分。 兄弟二人就是郑封所说的青皮,道上混得开,说话占地方。 二人只在南召有名气,到南阳和唐河,同样人生地不熟。初次出远门,二人颇感新鲜。因娄浩然禁止喝酒,在南阳他们没玩开心,到唐河时,二人约好一同外出,找家酒馆痛饮了一场。 结果他们把持不住,喝得酩酊大醉。回来路上晕头转向地迷了路,跌跌撞撞的,费了很大工夫也没找到回客栈的路。 其实他们离客栈很近了,结果酒劲上来,他们控制不住自己,一瘫烂泥似地躺在天塞地冻的地面呼噜大睡起来。 戌时己过,还看不到二人人影。娄浩然心急火燎地,要出门找他们。 郑封想了想,来到柜台前,跟店家讲明了情况,说有两名车夫外出未归,现在要外出寻人,担心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他们,请店家派一名伙计在前面带路。 店家倒也通情达理,就派一名小伙计,带着郑封和娄浩然二人,离开了客栈。 离开客栈不远,就在地上发现了二人。娄浩然很生气,上去揪住他们,将他们从地上拎起来。 “冠英,冠杰,醒醒,快醒醒!”看着二人烂醉如泥,娄浩然气得牙根直痒痒。可碍于他们的情面,又不便发怒,只好忍气叫醒他们。 “好酒,再来三碗。”二人醉眼朦胧的,兀然划拳猜枚。 看到二人如此,郑封也来气,郑封不管那么多,走过去,用指甲狠掐他们人中。 在肉体疼痛刺激下,他们迅速睁眼双眼,怒问:“谁打我?” 郑封阴沉着脸色道:“无人打你们。现在跟我们回客栈。” “啊……一醉方休……不醉不归。”二人稀里糊涂的仍然大声叫嚣。 郑封和娄浩然不理会他们说什么,一人一个架住他们的腋窝,将他们架回客栈。将二人送往他们的房间,盖好被褥,让他们入睡以后,二人退出房间。 出来以后,郑封对娄浩然称道:“东家,我们出门在外,不是在南召县城,可以由着他们的性子胡来。这样下去可不行,早晚会出事的。我们得想个办法,对他们有所约束才行。” 娄浩然深以为然,说道:“你的办法多,还是由你来想办法。” 郑封胸有成竹道:“这事你别管了,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吃过早饭,鲁家兄弟醒了酒,随同大家一起吃了饭。即将启程前,郑封召集众人,吩咐道:“昨天晚上有两个人外出喝酒,喝得不醒人事,耽误了回来的时间。是我和东家将他们架回来的。大家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与别人发生冲突,强龙岂能压住地头蛇?所以我们要低调做事低调做人。 我们任务是干吗的?押送货物到南方,卖大钱,赚大元宝的。我们有硬仗在身,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这一点大家一定要牢记心头。从今往后谁也不能喝酒误事。一旦发现哪个人违反规定,又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在其佣金中扣除一两银子。每醉一次,扣一两,直到扣完为止。说到做到,绝不姑息。” 鲁冠英鲁冠杰接过话头不忿说道:“郑掌柜,不让喝酒,不是要憋死人嘛?大家赚钱干吗,不就是为了有好吃的有好喝的不亏待自己?” 听到这话郑封并不生气,而是不紧不慢道:“刚才我并没有提你们的名字,是给你们三分薄面。现在你们跳出来表示异议,那么我也把话讲清楚,昨晚醉酒的就是你们二人。此次为初犯,暂不扣钱,希望你们接受规定,再接再励。等送完货,回到家,钱赚到手,你们天天喝醉都行。” 鲁冠英兄弟二人似乎还要与郑封呛口,娄浩然赶忙劝住了他们。 郑封又问大家:“出门在外,低人一头。这样的规定,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大家可否接受?” 众人小声议论一番,纷纷点头同意,表示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郑封小手一挥:“感谢大家的理解,现在启程。” 于是,大家牵牲口的牵牲口,套马车的套马车,忙作一团。 只有娄浩然还在与鲁家兄弟在厅堂上议论着什么。郑封知道,鲁冠英鲁冠杰在南召横行惯了,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规定,娄浩然在劝他们,开导他们。 规定就是规定,必须共同遵守,绝不能因一两个人耽误了工夫。在一点上,郑封很严格,言出必行,不会让他们两人影响整个团队的。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得罪他们二人,回到南召时,他们也许会找自己的麻烦,但郑封顾不得这些,先将路上的事情安排顺当再说其他的。 一行人越过唐河,来到新野,找个客栈住宿一宿。大家遵守郑封的规定,没有外出寻乐子,包括鲁家兄弟二人都蹲在客栈里侃大山互娱互乐。 晚饭之后,郑封将大家叫到一起,神情严肃吩咐道:“明天启程,我们即将离开南阳地界,踏入湖广地段。俗话说得好,‘天有九头鸟,地有湖北佬’。荆楚之地人杰地灵,尤其是湖广人氏,格外聪颖,一不留神,就会着了他们的道,上了他们的当。大家千万要长长心眼,不到万不得一,不要随便与人搭话,以免中了别人的奸计,掉入别人的圈套。” 人群中鲁冠英嘿嘿冷笑:“我说郑掌柜,你也太小心过度了?不让喝酒,说是担心喝醉误事,这多少还能忍着点。可你不让人说话,就太不讲情理了?皇帝老子还不管这些,你却来规定不许人说话?” “哈哈,真是岂有此理!”鲁冠杰随声附合,起哄道。 听到他们反驳的话,郑封微皱眉头,心道:看来鲁家兄弟跟自己杠上了。无论自己说什么,规定什么,他们总能找到反驳的理由。得想个万全之策,治治他们,不然这一路上还要忍受他们不知多少次的挑衅。 第148章 怪事发生了 心里有了此等念头,郑封嘴上便毫不客气回敬道:“皇帝老子不管你们,是你们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你是死是活,关他屁事?可你们与我则大不相同,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同样的利害关系。他们不管你,我必须管你。你们活着跟我离开南召,将来我要活着将你们带回南召,明白不明白?” 鲁冠英嘿嘿一笑,道:“论年龄,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少。要说回南召,也是我们带你回去,而不是你带我们。” 郑封不阴不阳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有许多事情,不是按年龄大小来算的,而是看你做了什么,怎样做的。就如你们兄弟二人,来到陌生地带,不思约束自己,还敢痛饮三百杯,最后醉倒街头,由别人架回客栈,脸面丢尽,斯文扫地,还谈什么带别人回家?” 二人被郑封的话逼得神情一愣,脸腾地红到耳朵根上,半晌说不上来话。 鲁冠英暗道:这个小子虽然年龄不大,口舌却锋利如刀,割得人心头直颤。我等在南召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潇洒,何等的快活?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必须找回面子,不然以后怎么混人? 鲁冠杰心里则想:你只不过是一个领队的孩子,现在手上有了蝇头权力,就耀武扬威的。等回到南召县,回到老子的地盘,那时候要你哭,你便得哭,要你笑,你便得笑。无论做什么,还不是由我们兄弟来定?哼,暂时忍耐一下,将来有你好看。 从二人阴晴不定的脸色变化上,郑封猜测出他们在想什么。冷笑道:“我们一行五十二人中,只有一个人去过南方,这个人就是我。论经验,你们不如我。听我的,准没错。回到南召以后,你们都是大爷,你们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那时你们就自由了。” 二人听了又是一怔,心里寻思道:嗬,这个小子有两套啊,我们心里想什么,他都能猜出来,看来是有两把刷子。 老大鲁冠英不服道:“不让人说话,那好,我且问你,屙屎撒尿难道也不许说话吗?” 郑封轻蔑瞥他一眼:“你是三岁小孩?这等简单之事也拿来烦我?麻烦你犯些高级的错误好不好?” “……”搬砖砸了自己的脚,二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娄浩然不失时机走过来,温声安慰他们,劝他们不要与郑封呛口,凡事按郑封所说去办,准没错。他们二人看在娄浩然面子上悻悻然只好作罢。 郑封知道,与他们兄弟二人的交锋,这只是一个开始,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心里就提防上了他们二人。 一行人越过新野,进入襄阳地带。襄阳是历史文化名城,三国时期,这儿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地丘陵、岗地、山地相连,有些地带荒芜无人烟,路上极不安全。 因事先有郑封的交待,大家认真做事,赶着马车一直向南。纵使在路上偶然遇到行人,大家只管赶车,无人与他们搭话,所以并没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走了一段荒野之后,来到繁华地段,人烟渐渐稠密起来,路上行人亦渐渐见多。大家仍然遵守着郑封的叮嘱,不与路人说话。可鲁冠英兄弟二人,故意与郑封赌气,便时不时地与路人问话,问他们离襄阳还有多远的距离。 郑封走在前面,远远地听到他们二人不遵守规矩,心里自忖道:他们是青皮地痞,狗改不了吃屎,非要吃些大亏,跌几个筋斗,才能认识到错误。 他们犯错误不打紧,大家与他们同行,会连累大家的。这么多货,如此值钱,生出什么事端,如何对得起东家? 郑封掉头往回走,再三警告他们,不要多生事端。 鲁冠杰嬉皮笑脸道:“放心,有我们跟着,就算惹出天大的事也轮不到你担责。” 郑封道:“希望你们记住这句话,将来不要孩子似地哭鼻子。” 鲁氏兄弟相视二笑,对郑封的话恬不为意。 又向南行了几十里路,离襄阳城越来越近,路上行人如织,不绝如缕。鲁家兄弟二人欢天喜地的,看到稀奇之处大嚷大叫,完全不将郑封的话放在心上。 后来,打南方走过来一个老人,他白发苍苍,脸上有块指甲大小的胎记,显得非常惹眼。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看到这么多人,赶着相同的车辆,车上货物也相同,就问前面的人,车上装的是什么。 大家严记郑封的叮嘱,都笑着和他打哈哈,说拉的是土特产,并不告诉他实情。 当鲁家兄弟二人从老头身边经过时,大声告诉他:“车上装的是棉花,我们要运到南方去,赚大钱呢。” 老头闻言欣喜道:“襄阳也是南方啊,你们是不是要运到襄阳城?” 鲁冠英道:“我们不是到襄阳的,而是更南的南方。” “那你们究竟要运到哪里去?”老头驻足问道。 鲁冠英道:“哎呀,最南的南方。那儿我没去过,告诉你你也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好好,去南方好啊。那儿地广人稀,能卖一个好价钱。”老头笑着说。 当鲁冠英还想再说几句时,娄浩然断然喝道:“冠英,专心赶路,不要多生事端。” 鲁冠英调皮地朝老头吐了吐舌头,两手一摊,意思是我不能说话了。 然后,大家默然无声,赶着马车相继从老人身边而过。 郑封当然听到了鲁冠英与老人的全部对话,他们的对话初听没什么大不了的,仔细一分析,疑窦重重。 老人行走不便的情况下,还要拄着拐杖出远门?他的家人就如此放心吗?老人问前面的人时,无人告诉他真相,直到鲁家兄弟告诉他真相,他却一点不惊讶。说明他已经发现车上拉的不是土特产,而是棉花。看透不点透,这点尤其令人匪疑所思。 关键的是,他对这些棉花能卖多少钱特别关心。这是一个老人应该有的行为?自己在家也经常遇到相同的老人,他们大多蹲墙根晒太阳,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说句难听话,混吃等死而已。 这个有胎记的老人好奇心太重,肯定有问题。郑封给他下了定论。 第149章 害群之马 郑封急忙叫停车队,将众人召集起来,严肃吩咐道:“刚才的老人非同寻常,他对我们的棉花很感兴趣。从现在起,大家要特别留心,不要掉进别人的圈套。” 鲁冠英冷笑道:“一个老人而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阵强风就能把他吹倒,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是嘛,我们五十二个人,还用怕他一个糟老头子?”鲁冠杰也表示了不满情绪。 郑封小脸一绷,恶声恶气道:“你们兄弟俩闭上嘴巴,无人把你们当哑巴卖吃掉。” “哎,这就不对了?凡事都要讲个道理,”鲁冠英梗着脖子犟起来,“你要我们提防他,是何道理?” 郑封道:“现在我们离家几百里,乃是出门人,凡事多小心,总是不会错的。马虎大意起来,出了麻烦谁担责?还不是我和娄掌柜替你们担着?不要说遇见一个老人,就是遇到三岁玩童,我们也要认真对待。何况大家都知道世间有人老成精这一说法,既然遇到了他,提防他一些,总归是好的。” “不妥,不妥,小心过度。”鲁冠英说起了风凉话。 郑封狠狠剜他一眼,他则假装没看到,继续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其他车夫看出来,他们兄弟二人与郑封杠起来了。有人帮郑封说话,要他们小心些。有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娄浩然也挺焦心的,这次请他们二人来送棉布,就是想利用他们地头蛇的劲头。哪知道还没用上他们的痞劲,他们却与郑封卯上了。劝也不是,不劝也是,让娄浩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刚才的话大家都记住了吗?”郑封抛开他们兄弟二人,只对余下的车夫说。 其他车夫纷纷表示记住了,于是大家赶车继续前行。 因有郑封再三交待,大家都不愿惹出麻烦,成为那匹害群之马,一路上缄口不言,只是认真赶马车,默默地走路。 走出不到一里地,遇到一个美艳少妇,她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红戴绿的挺妖艳,满脸焦急的表情东张西望,见人就问见没有见他的公公。 前面的人谨记郑封的叮嘱,纷纷摇头表示没有遇见。郑封和娄浩然也表示没有遇到。那少妇经过鲁冠英鲁冠杰兄弟二人身边时,兄弟二人眼睛一亮,心里暗叫:好一个俊俏的小媳妇!竟然抛头露面,单独在这乡野之路上寻找公公,应该是一个挺贤惠的人。 鲁冠英便与她粘乎上了,大声问道:“小娘子,你家公公脸上是不是有一个明显的胎记,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 小娘子喜形与色道:“是呀,是呀,就是他,你们遇到他了吗?” 鲁冠英贼眉鼠眼打量小娘子敏感之处,打量半晌才回道:“遇到了,还和他说过话呢。他在我们后面,相隔不太远。” “多谢兄台告诉了贱妾,贱妾这就去找他。”小娘子加快步伐,准备去寻找公公。 鲁冠杰舍不得让她就这样离开,赶忙搭话道:“老人离我们并不远,一会就能找到他。不如你留下来陪我聊一会儿,如何啊?” 听闻这等调戏之语,小娘子脸色红成了一朵花,啐了一口道:“这位兄台真会说笑话。你我陌不相识,能聊些什么呢?” 鲁冠杰笑嘻嘻道:“聊什么都行啊,多看小娘子几眼也是好的。” “不了,不了,兄台还是赶路要紧。”那小娘子临走之时,暗中给鲁冠杰抛了一个媚眼,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这让鲁冠杰一下子魂飞天外,看来这小娘子是个识趣之人,可惜只是路遇,无缘得幸。假如在南召县,爷们则可以快活快活了。咳!好好呆在南召享福不是挺好的,干吗要在这天寒地冻之时去什么南方运棉花。 娄浩然跳下车,站在路边,对兄弟二人虎视眈眈。兄弟二人这才意识到,又多说话了。 遇到刚才的女人,不仅没有打消郑封心中的疑虑,反而增加了郑封心中的疑云。 一个女人家不守闺阁专心纺织,补贴家用,却抛头露面的来寻人?而且她是单独一人,行走在这荒野之中,难道不怕遇到强人非礼吗? 老头本就是一个可疑之人,现在又遇到与他有关系的小媳妇,这不是更加可疑吗?兴许在前面的路上,还会遇到与他们相关的人。如果再次遇到这种人,自己则千万要小心,最好搞清楚他们有何不可告人的企图。 鲁冠英兄弟二人在后面一直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后来,他们大声说话,郑封才听清楚。 原来他们在埋怨郑封,埋怨郑封不该说老人可疑。现在出现一个小媳妇,在找她的公公,明显她们是一家人。普通人家的人而已,又不是绿林强盗,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何必大惊小怪自己吓唬自己? 郑封没理会他们,继续向南走。又走出五六里路,天色将要黑下来时,果然再次遇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 这个年轻男人一身农人着装,浓眉大眼的很精神。与刚才的小娘子一样,他也是逢人就问,见没有见到他们的父亲和媳妇。他的父亲脸上长有一个明显的胎记,拄着拐杖,头发全白。 他还主动告别人,他的父亲与母亲在家生了闲气,独自离家出走。他与媳妇非常担心焦急,分头行动,来寻找父亲。 娄浩然被年轻人的孝心打动,主动告诉他,刚才确实遇到了他所说的两个人,不过遇到他们的时间己久,离这儿有好几里路。天色已经晚,为避免多生麻烦,让他赶紧走找他们。 年轻人听到娄浩然的话,神色由忧转喜,感激地称道:“多谢这位兄台以实相告,我这就去找我父亲去。我看你们这么多车辆,拉的都是山货?住店要花不少钱?我有一名亲戚,在襄阳城开一家客栈,名字是‘悦来客栈’,你们到了襄阳城,可以住在他那儿。去的时候就报我的名字张山喜,他们在价钱方面会便宜你们的。” 听到便宜入住,商人心性的娄浩然动了心,抬手致礼,感激地连声道谢。 第150章 千防万防 一见娄浩然如此热情,完全将刚才交待的话抛到九霄云外,郑封忙给他使眼色,阻止他与陌生年轻人多说话。可他视而不见,避开郑封的眼神。郑封急了,对他说道:“东家,你这样不好?” “有何不好?”娄浩然脸色一沉,蛮不在乎道,“我们先是遇到老人,接着又遇到小媳妇,现在又遇到了年轻人。这显然是一家人生了气,出来找人的嘛。我看你就是小心过度,太敏感了。” 他还有理了,给了郑封反戈一击。 郑封摇头道:“我看这明显就是个连环计,故意骗我们去住他们的店。” “住就住呗,他们的店比别人的便宜,我们正好省些钱。有什么可怕的?难道我们今晚不住店,就住在这荒郊野外不成?”娄浩然商人心计,开始计较住店的费用了。 郑封急了,分辩道:“今晚住哪家店都行,千万不能住悦来客栈。他们处心积虑地让我们住他们的店,说不定有什么圈套等着我们钻。” 娄浩然不以为然:“我们共有五十二个人,连人带马,连吃带喂,要花很多钱呐。你不是东家,你又不出钱,你当然不心疼。要我看,能省些就省些,谁与钱还有仇不成?” 见到娄浩然入了对方的套,郑封更急了,跳下马车,与娄浩然的车并排而行,一面走一面给他解释:“东家,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刚才遇到的那三个人,明显是诱饵,费尽心机想骗我们去住他们的店。我们不去住,他们有天大的本事拿我们也没有办法。” 前世之时,乘车到陌生的城市上学,甫一下车,就能遇到许多拉客住店的人。当时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可以称得上世间少有的好店。真的入住他们的店时,才发现那是黑店,各种设施不全不说,价格还奇贵。 遇到这种店这种人,你报警都没用。来到陌生城市,抬头无亲,低头无故,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咬牙硬忍,自认倒霉。 现在遇到类似的情况,连精明过人的娄浩然也中了他们的计,郑封焉能不急? 可郑封急也没用,他又不是东家,不掌管钱财,又说服不了娄浩然,只能唉声叹气。 后来,进入襄阳城,娄浩然果然带队找到悦来客栈,特意提到在路上遇到张山喜的事。 那客栈掌柜看到这么多车辆进店,精神为之一震,目光贼亮贼亮的。当听到张山喜三个字时,他立刻满脸笑容,比刚才客气了一倍。派人将一行人安顿下后,他就进了后厨忙活去了。 走进店中,郑封警惕心蓦然提高,四处转转看看,发现这儿的桌椅板凳一应事物特别新,像刚做出来的样子。郑封越想越不对劲,什么样的店才焕然一新?刚开的店?还是时时刷新?刚开的店有信誉吗?时时刷新的店又有何特别的深意? 不行,这家店处处透着古怪,极有可能会生出大事件,决不能住在这家客栈。郑封找到娄浩然,告诉他,自己不住这家店,去附近再找一家店入住。费用不用娄浩然出,郑封自己垫付。 娄浩然叹了一口气:“老弟,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忒小心了。这店有什么不好?” 郑封摇头道:“你们住在这儿就行,我住其他地方。不出事最好,万一出事,我住其他店,不在漩涡中心,到时候还能有个照应。” “好,你在附近找个店住下,明天我们一起启程。”娄浩然乐得郑封出钱住其他店,他是能省则省,能少出一分,坚决不多出一分。 郑封出了悦来客栈,在附近半里的地方找到一家很小的店住下。这天夜里郑封辗转反侧,很久不能安然入眠。郑封主要担心娄浩然他们出事,心里暗暗祈祷,千万要顺利,千万不要出事。 直到后半夜郑封才勉强进入梦乡。第二天天一亮,郑封饭也没吃,起来简单洗漱一下,立刻赶来悦来客栈。 刚到大门口,就发现许多人将门口堵死,不让任何人出入。院里面吵吵嚷嚷的热闹极了,听声音是鲁冠英和鲁冠杰与对方争执,还有娄浩然在与别人讲道理。 从他们的语气中,郑封听出来,他们是受了别人的冤枉,正在据理力争。可那掌柜的不是东西,一口咬定就是他们。 郑封心中一沉,暗叫不妙,千防万防的果然还是出了事。郑封没有着急上火,反而沉下气来,假装是过路的,满脸天真地问堵在门口的人,院里发生了何事。 对方见郑封是个孩子,以为他就住在附近,是襄阳城人,对他没有提防心,轻蔑一笑,回道:“这帮赶大车的人不是东西,出门在外,竟然手脚不干净,偷店里东西,还被捉了个现形。掌柜现在要去报官,官差一来,有他们的好戏看。” 听到这儿,郑封明白了,肯定是对方昨晚暗中施了手脚,故意栽赃自己一方。他们所图不过是自己车上所拉的东西,他们该不会真去报官。像他们这种人就是见光死,怎么能去见官呢?真见到官,哭的人不是自己,反而是他们。 郑封对堵在门口的人说道:“麻烦让一下,让我进去。” “你进去干吗?”刚才跟郑封说话的人神情一愣问道。 郑封呵呵一笑,对他讲道:“我跟他们是一起的,这件事必须由我出面才能解决掉。” “你跟他们一起的?你昨晚没有住在这儿?”那人好奇问道。 郑封道:“我昨晚有事住在别处了,麻烦让一下,让我进去。” “你……你现在不能进去。我们跟掌柜的讲明情况,他让你进去,你才能进去。我们说了不算。”对方耍起横来。 郑封也不着急,小手背在身后,在门口转悠起来。 当对方跟掌柜禀明情况时,里面吵声更加激烈,似乎是鲁家两兄弟气愤不过,与对方当场动了手。客栈掌柜找的也有人,他们又是本地人,肯定不愿吃亏,双方打斗似乎挺激烈的,人欢马嘶的,声浪直冲云霄。 郑封仍然背着小手在外面晃悠,似乎对里面发生的事漠不关心一般。 第152章 关键证据 郑封这样做,超出对方意料之外。 客栈掌柜满脑袋问号道:“你们宁愿报官,也不出三十两银子?”有道是“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报官也要花钱才能打赢官司,报官所花的钱,甚至数倍于三十两。难道对方傻吗?放着光明大道不走,偏剑走偏锋,选择羊肠小道? 郑封淡然道:“报官,官方会给你满意的答复。”仿佛吃定了对方,郑封气定神闲,完全不将报官放在心上。 “报官就报官,谁怕谁?”客栈掌柜气咻咻地,抽空冷眼打量郑封,看郑封是否害怕。 郑封坐在板凳上动也不动,好象置身事外一般。 客栈掌柜走到门口,冷不丁转身,再次问郑封道:“你们想好了,我一脚迈出去,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郑封催促他道:“快去,快去,莫要耽误工夫。我们急着赶路呐。” “看好他们,不要让任何人走掉。”客栈掌柜交待完毕,这才泄了气似的走出大门。 讲真,客栈掌柜也不愿报官,不想通过官府解决此事。他深知官府水深火热,无论被告还是原告,一般人进去不脱层皮很难顺利出来。可郑封软硬不吃,硬要他报官,被逼无奈,他只好走这条道了。 郑封及娄浩然坐在客栈等。没过多久,县衙来了几名衙役,召唤娄浩然、鲁冠英等人上堂对证。 郑封与他们同行,一齐来到县衙大堂。 县衙之上,县令头戴乌纱,身穿青色鸂鶒官袍,嘴角下垂,一脸苦相。一看便知,这位是个极难侍候的官员。 县衙两侧,衙役各执水火棍,肃立于堂。气氛极为压抑肃穆。 “啪啪啪。”县官狠拍惊堂木,问堂下之人有何冤情上呈。 双方各执一词,将各自的情况讲述一遍。 听完双方的情况,县官眉头微皱,沉默一会说道:“既然是偷东西,还被捉个现形,那就要赔偿丢失的银两。” 跪在地上的鲁冠英连忙叫冤,说道:“县尊大人在上,小人有冤情上呈。” “你有何冤情?”县官问。 鲁冠英将晚上吃东西坏了肚子,夜半起来入厕,房中空虚,极有可能对方就是此时钻入房间,故意栽赃自己的话讲述一遍。 县官问道:“你说他栽赃你,你可以证人,证明你的清白?” “小人没有证人,凭的只是猜测。”鲁冠英无奈回道。 县官冷笑道:“断案只讲证据,不讲猜测。如果你没有证据,那就是你们的错误。本官这样判案,你们可服?” 娄浩然接过去道:“大人明察,我等是出门人,严格约束自己,绝不会偷别人的东西。还请大人禀公执法,还小人以清白。” “呔,你的意思是,本官冤枉你们?”县官确实偏袒客栈掌柜,因他是本地人,县官偏向本地人无可厚非。娄浩然等人则是过路客人,冤枉你,你又如何,你能上告吗? 这时,郑封看出来,县官偏袒客栈掌柜,接下来的判案,对自己肯定不利。于是说道:“县尊大人在上,小人有下情容禀。” “你有何冤情上陈?” 郑封道:“客栈掌柜说他丢失五十两银子,这也是空口无凭啊,他有何证据证明确实丢了银子?还请他拿出切实的证据来,以让我等心服口服。” 客栈掌柜支吾一阵子才道:“我开有客栈,每天赚几两银子,这是人所共知的。难道我店中拿不出五十两银子吗?况且,我在你们房间中搜出丢失的二十两银子,余下的三十两找不到了,肯定是你们藏起来了。” 郑封据理力争:“我们住在你的客栈中,从入住到刚才,半步没有走出。我们能藏在哪里?房间都是你,你完全可以去查嘛。查不到,就证明我们没有偷你的东西,更没有藏你的东西。” 县官转脸问客栈掌柜:“你检查过其他房间吗?” 客栈掌柜回道:“回县尊的话,小人各个房间都查过,只查出这二十两银子。这银子铁证如山,容不得他们狡辩。” 县官又皱起了眉头,因双方都拿不出有力证据以证明自己,到底该判谁输谁赢,让他颇为焦灼。刚才他曾偏向客栈掌柜一次,可这货不争气,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丢了钱。若再次偏袒他,恐怕引起众怒。 县官道:“本案案情不清,需要时日戡察。现在将双方押入大牢,待他日查明真相,再开堂过审也不迟晚。” 听到这话,衙役就要闯过来押双方入大牢。 客栈掌柜一下子慌了神,磕头如捣蒜,连声说道:“大人,大人,小人真是冤枉啊。明明他们偷了钱,却拒不承认,态度如此顽劣,应该判他们赔偿于我。” 县官又问郑封:“你们可愿意赔他三十两银子?如果愿意赔偿,此案就此完结,你们双方都不用入监狱了。” 郑封昂首挺胸道:“大人,我们没有偷钱,身上更没有三十两银子还他。还请大人明夺。” 客栈掌柜大声道:“你们没有银子也没关系,用你们车上的棉花顶替既可。” 听完他的话,郑封胸中蓦然一动,逼问他道:“我且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车上货物是棉花的?” 县官听了大感兴趣,身子前倾,问道:“是啊,你是如何知道他们车上送的是棉花的?” 客栈掌柜这才知道说漏了嘴,支吾半晌,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沉默以对。 “啪!”县官狠拍惊堂木,大声斥道:“本官问你,你必须回答!” 客栈掌柜哭丧着脸道:“小人……小人半夜起来,偷偷扒开他们的车辆,发现上面都是棉布。我们襄阳不产这种东西,他们……他们一定是从别处偷运而来。” 郑封紧接着道:“大人在上,小人是南召人氏,出门经商之际,带有官方路引,还请大人查看路引,还小人以清白。” 县官道:“路引呈上来,容本官验清楚再说。” 案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对自己一方有利起来,娄浩然大喜,赶忙掏出路引,递给师爷,师爷又呈交县尊。 第154章 又见跟踪 郑封分析道理丝丝清晰,直听得娄浩然连连点头称是。他也知道鲁冠英兄弟二人骄横不法,不服管理,这样下去早晚惹出麻烦来。借这次机会,让二人吃些苦头,对日后有好处,就同意了郑封的意见。 回到客栈,客栈一方众人己散,只留下己方五十人还住在店里。与郑封商量以后,二人决定这里不能再住了,搬出这家客栈,在附近另一家入住。 三日后,娄浩然拿出三十两银子给郑封,要他去大牢捞人。 郑封拿着银两,来到县衙,塞给门子一些散银让他通报一声,说要见师爷一面。 门子得了好处,飞快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门子出来,让郑封进去。 走进县衙后院,在侧室遇到一位头戴瓜皮小幅的干瘦老者,他就是县尊的师爷。郑封拿出二十两银子,塞入师爷手中,笑着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然后又道: “他们打人是不对的,给您添麻烦了,我在这儿先替他们二人赔个罪。这些东西是我们孝敬县尊大人的,请您老转交县尊大人,请他网开一面,酌情轻判。我们愿意出双倍价钱让对方治病,以弥补我们的过失。” 师爷掂量掂量银两,二十两虽非一笔横财,处理打架斗殴这种常见小事,所给已经不菲。这说明对方的心意很真诚。有道是抬手不打笑脸人,酌情轻判也是有法可依的。 老头说道:“你暂且少等,我这就去见县尊。” 半路上,老头克扣五两银子,只给县尊十五两,将事情讲了一遍。 县尊拿到好处,心里自然开心,觉得郑封一方还是懂事的,就满口答应郑封,让郑封回去等消息。 过了两天,鲁冠英和鲁冠杰二人果然放了出来,郑封和娄浩然在大牢外面接他们。 二人见到郑封和娄浩然,感动得泪水盈眶,扑倒在地,磕头谢罪:“多谢东家和掌柜搭救我等,里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再晚二天,我们就要死在里面了。” 娄浩然沉着脸教训他们道:“在路上,我们把道理讲得清清楚楚,我们是出门人,矮人三分,莫要多生事端。可你们二人不但不听,还故意与郑掌柜生闲气。现在吃了亏,知道怕了?实话告诉你们,跑前跑后捞你们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郑掌柜。要是没有他,你们现在还呆在牢里。还不快感谢郑掌柜搭救之恩?” 二人以膝代脚,转身向郑封致谢:“郑掌柜,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请接受我们的一拜。”说着连磕三个响头。 郑封将他们从地上扶起来,说道:“都起来,天冷,地上凉。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就见外了。但愿日后你们能听我一句话,不要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烧高香了。” 二人拍着胸脯斩钉截铁道:“不会的,以后永远不会了。我们唯东家和掌柜马首是瞻。” 四人一道回到客栈,娄浩然特意叫店家做一桌好酒菜,给二人接风洗尘压惊。 此刻的兄弟二人,再也没有往日的傲气冲天,桀骜不驯,有的只是唯唯诺诺,欢笑连连。三天的大牢暗无天日的教训足够他们牢记一辈子。 见二人态度大转变,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郑封也很感欣慰。这就是吃一堑长一智,耳光不挨到脸上永远不知道是疼的结果。 在襄阳城一行人耽误了五六天时间,处理完客栈事件,众人赶着马车又上路了。 这次出了襄阳,鲁冠英兄弟二人果然守规矩很多,凡事都要请教娄浩然或郑封,从不自作主张,从不横生邪事。 过了襄阳是荆门,过了荆门是荆州,一路上平安无事。但过了荆州之后,来到常德。常德靠近湘西,湘西向来土匪横生,路上颇不安全。 郑封和娄浩然商量以后,召集众人讲了此事,要大家约束好自己,不要横生事端。除此之外,太阳离地还有三竿子,就开始找地方住宿,绝不赶夜路。每天太阳不升起三竿子,绝不离开城池。 一行人如此小心行事,路上倒也没有遇到麻烦,顺利地离开常德,遥向娄底出发。沿途经过益阳西部,这儿是山区,山峰连绵着山峰,山上树木林立,黑幽幽地看不透深浅,环境挺糁人。 在郑封和娄浩然千般小心之下,一行人越过尖锋山、贵岩山和黑岩石,都平安无事。再越过前面的万峰山,就可以安全离开山区,到了相对安全些的平原之地。 可是,一行人自从离开黑岩山,就发现有两名彪形大汉骑着两匹青骢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众人加快速度,他们也加快速度。众人停下休息,他们也停下休息。 鲁冠英在襄阳吃了亏,学乖了,这次发现情况以后,立即向郑封和娄浩然报告。二人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商量以后觉得对方似乎不怀好意,要不然何必苦苦跟踪自己? 鲁冠英道:“我看未必?他们若是歹人,为何不早动手?直到现在还在跟踪我们?” 郑封想了想说:“大片山区己过,此刻只留下万峰山,这座山并不大,想是歹人数量不多。而我们有五十二个人,他们担心动起手来不一定能赢,所以一直跟踪我们才没有下手。” 娄浩然有些着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可该怎么办?” 郑封道:“容我想个办法。” 娄浩然一听郑封也没有好办法,更急了,说道:“要不这样,我过去一趟,送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见好就收,放我们一马。” 郑封听了使劲摇头道:“这样恐怕不妥。有道财不露白,我们轻易就送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做的是大生意,这会深深刺激他们,使他们挺而走险。我们人多势众,他们兴许打不过我们,才不得不跟踪我们,好等良机下手。我们应该缩短队伍的距离,紧紧抱成一团,前后相应,左右提携。一旦他们发现我们有了提防,更不会讨到好处,也许就此罢手,我们就可能逃过一劫。” 第155章 强龙偏压地头蛇 几人认为郑封分析得对,都建议不理会那两个人。于是大家赶着马车,继续向南出发。 又走了一段路,大约有两三里,两名跟踪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何时消失的也不清楚。 鲁冠英急忙报告给郑封和娄浩然,二人觉得这未必是好事,有可能是对方动手的前兆,遂叮嘱大家千万小心。 一行人继续向南走,没多久就来到万峰山边缘。这时山上突然冲下来一伙人,拦住去路。 对方人并不多,只有二十来人。每人骑一匹马,手持崭新的武器,在太阳照射下熠熠生辉。 为首之人身材魁梧,两条眉毛连成一体,狮子鼻,黑脸膛,脸上有一记刀疤,显得面孔狰狞威风凛凛。他手持一把长枪,横在马背上。马匹不住地在原地迈着小碎步,踏踏踏地走动。每一声马蹄声,都如一记重鼓击在娄浩然心扉上。 “朋友,车上是什么货物?”为首的刀疤脸朗声发问。 鲁冠英兄弟二人赶忙催马向前,与郑封和娄浩然并排,方便需要他们时给以帮手。郑封交待他,遇到麻烦了,招呼大家排好队形,准备好东西,一会可能要动手。 二人跳下马车,一个挨一个地叮嘱。交待完毕,二人又返回车队前面。 郑封暗中对娄浩然说:“他们只有二十来人,不如我们人多。东家不要怕他们,真动起手来,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娄浩然点头表示知道了,从车上下来,往前多走几步,也大声回道:“前面的朋友,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刀疤脸客气称道:“兄弟我们在这儿发财,做的是无本买卖。看你们车挺多的,不如留下一车货,当作你们的过路费。”无本买卖当然就是抢劫。 娄浩然断然道:“车上拉的都是山货,不值几个钱,却是在下谋生立命的重要物资,还请兄弟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待他日再见面,我们把酒言欢。” 这时,鲁冠英和鲁冠杰兄弟二人,在郑封催促下,也来到前面。鲁冠英笑问:“这位朋友哪条道上混饭吃?” 这句话本是废话,对方拦住去路,还能混哪条道?当然是绿林道。可鲁冠英兄弟二人常年混日子,身上沾染桀骜不驯的气质,一眼就能看出来,二人不是好相与之人。 刀疤脸朗声说道:“兄弟做的是无本买卖,敢问兄台哪条道上发财?” 鲁冠英忙答以道上黑话回他,然后又道:“我等做的是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的。还望这位朋友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对方听了,几个人一阵商议。之后,刀疤脸又道:“我们所要并不多,只一车货而已,你们不要因小失大,将生意做砸了。” “我们要是不给呢?”鲁冠英傲气地笑说。 刀疤脸道:“少不得就要动手抢了。” 鲁冠英道:“我们有五十二个人,人多力量大。你们只有二十来人,人数比我们少一倍。真动起手来,我们以多敌寡,你们并不占便宜。” 刀疤脸摇头道:“我们是本地人,熟悉路况,熟悉环境。真动起手来,你们强龙还能强压地头蛇?” 鲁冠英道:“我们偏要强压你这地头蛇又如何?” 刀疤脸不再说话,一挥手,二十几个人催马上前,将郑封一行人围住。 是的,二十几个人围住了五十余人。虽然不够看,他们还是挺而走险。 鲁冠英亦是一挥手,众人看到动手信号,急忙将车围成一团。货在里面,人在外面,人人背靠车,抽出压在车底的兵器木棒,围成一个大圈,严阵以待。 刀疤脸没料到车队摆开了阵形,训练有素,一副拼命三郎的劲头。仔细考虑己方只有二十来人,而对方有五十二人,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一方,一时他感到颇为忌惮,并没有当场动手。 看到这儿,郑封知道对方不敢冒然动手,自己一方也不敢轻易妄动。自己一方毕竟是出门人,想要打败这些地头蛇并不难,难的是回来怎么办?还要路过这里。以后再运货经过这里,又该怎么办?难道每次经过这里都要打一架不成? 打伤了人,或者死了人,这样代价也太大了。 郑封向前走了两步,伸出小手向下压了两下,大声道:“兄台能不能听我几句劝?” 见郑封只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神情倒比成人还要镇定,刀疤脸奇怪问道:“你有何话说?” “我姓郑,名郑封。东家姓娄,名浩然。我们车上押的是山货,不值几个钱,不值得你为此冒险动手。有道是刀剑不长眼,伤了谁都不好说。”郑封看对方脸色无动于衷,又道,“我呢,喜欢交朋友,愿意与你们结成兄弟。希望你们看在我的薄面上,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哦?”刀疤脸有些意外,对方开始说起软话来了?看来自己要再加把劲,再唬他们一唬,说不定想要的东西自然会来。“我要是不答应呢?” 郑封后退几步:“那就怪不得我们了。”一挥小手,众人哗地一齐向前迈了三步,武器全部朝外,一副拼命的味道。 双方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动手,一阵恶战似乎不可避免。 鲁冠英还不死心,问道:“除要一车山货外,兄弟还有什么想法?不防说出来听听,兴许我们就能握手言和呢?” 刀疤脸沉默一会儿,显然是在思考,有什么办法避免这次械斗。因为他们人少力薄,动手肯定会吃亏。 良久,他伸出两根手指,说道:“我们并不是贪婪之辈,所要并不多。如果你们留下二十两过路费,给兄弟们买杯酒喝,我们就可以放你们过去。” 郑封嘿嘿冷笑一阵,大声道:“要二十两还不叫贪婪?我们满足不了你们,那就手上见真章。” 众人再次向前迈了三步,离对方更近了,近到能听到马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娄浩然突然高举一只手,大声道:“大家先不要动手,我有话说。” 第156章 抢劫与反抢劫 众人正准备动手,听到娄浩然有话要说,都停了下来,神情肃穆地望着娄浩然。 娄浩然做了一揖,客气劝道:“这位兄台要二十两太多,我们出门在外,吃喝拉撒,人吃马嚼都要花钱,在下拿不出这么多银两。如果是十两,在下凑凑还能凑齐,还望这位兄台考虑考虑。” 听了这话,郑封明白娄浩然不想多生事端,还想和平解决,不想与对方发生冲突。可对方是做无本买卖的,恶习成性,哪是一句话就能摆平的? 果然,刀疤脸果断摇摇头,冷笑道:“这点钱打发叫花子还行。废话少说,都给我动手!” 他身边的二十几个人手持武器,步步逼近,气氛紧张起来。 郑封早知道跟对方讲不通道理,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一挥手,大家立刻刀兵相接,六七十个人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对方虽然人少,但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占了一定的优势。己方虽然站在地上,但是人多,两个人打他们一个,使他们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双方勉强打成一个平手,谁都没有占光,谁也没有吃亏。 鲁冠英和鲁冠杰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死死缠住刀疤脸,不让他走脱,也不让他过去帮助他们弱势的一方。二人从小在街头混日子,打架斗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此刻武器在手,又是二斗一,三人打得极为激烈,胜负难分。 郑封和娄浩然没有参与打架,二人拿着棍棒,站得远远的,看护着自己的车辆和棉布,同时紧盯着战场的胜败,一颗心揪成一团,恐怕自己一方不敌方吃了亏。 对方毕竟人少,不能持久。约半柱香时间,对方己露败象,有六七个人被扯下马背,被己方用武器逼着脑袋,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这样以来,对方的参战的人更少,己方参战的人更多,更占优势了。 很快,又有十人被扯下马背,躺在地上无法动手。 战场上对方只有五六个人还在负隅顽抗,己方三十个人围攻他们,一盏茶时间,将对方全部掀翻马下。 这时,战场上只留下刀疤脸和鲁氏兄弟二人兀然激烈交战中,刀疤脸手持长枪,可戳,可挑,可刺,可敲,可砸,花样翻新,越战越勇。 鲁氏兄弟用的是三尺短刀,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在武器方面吃了亏,无法与刀疤脸贴身而战,只能围着他和马打转,时不时的偷冷打一下。 即使如此,刀疤脸面对两个打架能手,还是险象环生,无法全力应付。尤其是百忙中抽空打量战场,看到他们一方小伙伴全被扯下马,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明显吃了败仗,他心里更焦急了。 他一分心,手上速度减下来,被老大鲁冠英用刀在腿上划了一下,裤子破了,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地面迅速被染红。 刀疤脸痛苦大叫一声“哎呀!”,他收枪勒马,掉头就想逃跑。他逃得掉吗?周围三十多个人围成一堵人墙,死死拦住他的去路。 鲁冠杰趁他不注意,从马屁股后面跳到马背上,搂住他的腰,一拧身,将他从马背上揪下来。二人在地上一阵翻滚,最后鲁冠杰占了上风,卡住脖子将他摁在地上。 “别动,再动要了你的命!”鲁冠杰将锋利的刀刃横在他脖子上冷冷喝道。 冰凉的刀锋搁在脖颈上,冷嗖嗖的直刺肌肤,刀疤脸知道这位不好对付,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鲁冠英赶忙跑过来,用绳子将他绑得紧紧的,这才让他站起来。 鲁氏兄弟推推搡搡的,将刀疤脸推到郑封和娄浩然面前。 郑封和娄浩然相视一眼,神色大喜,自己一方如此容易就打了胜仗?对方也太软蛋了,太不给力了。这样渣渣的战斗力,还敢拦路抢劫?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郑封高兴地摸摸后脑勺,故意沉下脸来问他:“现在你们已成为我们的阶下囚,我们呢,有两种办法处理你们。第一种办法,将你们送往官府,让官府治你们的罪。至于官府要杀要剐,我们就管不到了。第二种办法,将你们放了,可是……这样做我又有些疑问……” 顿了一下,郑封又问:“不知你愿意选择哪种方法?” 听到郑封要将他们送给官府,刀疤脸唰地一下子脸色发白,长长的刀疤尤为醒目,好像一条长长的蜈蚣爬在脸上。当听到第二种时,他立刻转忧为喜,忙不迭回道:“第二种,我愿选择第二种办法。” 郑封笑嘻嘻道:“刚才你们还拦住我们要过路费。现在见了真章,你们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可是,我凭什么放了你们?我们有多少好处费?” “哦,原来如此。”刀疤脸听明白了,对方还想打劫自己一把。打劫的反而被打劫,这种事说出去太丢脸了。可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送往官府,吃亏就吃亏,大不了以后再抢回来。 “你们想要多少?”刀疤脸哭丧着脸,极不情愿问道。 郑封嬉皮笑脸道:“怎么?就眼前这种情况,你还敢讨价还价?我们要多少,你就给多少,少一文都不行。你不愿意给,我们一分也不要,将你们送往官府得了,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啊——”刀疤脸意识到回答错误,赶忙改口道,“不是不是,你要多少只管说,只要我们能满足你们,绝不悔口。” 娄浩然接过去道:“你们有多少钱?” 刀疤脸神情落寞道:“在这鸟不拉屎的山区,过路的客商很少,我们很难抢到大货,在下并没有发财,只有三百来两的存银。如果兄台不嫌弃的话,这就跟我们一起上山,在下将银两给你们就是。” 娄浩然还想再说话时,郑封伸手拦住他,问道:“你们山上还有多少人?是不是想骗我们上山,将我们一网打尽?” “没有,完全没有。”刀疤脸道,“我们山上一共二十来人,因事先探知你们人多,担心打不过你们,这次全部出动。现在山上空无一人。” 郑封严肃问道:“些话当真?如果有一个字是假的,我们就送你们见官。” 第162章 行百里者半九十 鲁冠英的话一针见血,问得齐永康张嘴结舌,无话可说。 方丈赞叹道:“是啊,寺院有大门你不走,深更半夜你翻墙出去干什么?” 郑封知他心中有鬼,话中破绽百出,必须拿出证据证明他偷了东西,才能让他彻底闭嘴。郑封便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方丈答应。” “什么要求?”方丈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我们都会答应你的。” 郑封道:“还请方丈派人跟我们一起去查他房间,兴许他只是将路引藏起来了,并没有扔掉。” 方丈点头赞许道:“施主所言甚是。慧静,你与这位施主走一趟,去查下齐永康的房间。” 慧静答应下来,郑封和娄浩然跟他一起来到后院。 后院是寺内僧众住宿之地,虽然居住人多,却也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找到齐永康的床铺,慧静亲自动手寻找,将他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在郑封和娄浩然面前。 被子、褥子、枕头、鞋、衣、袜、帽等物品都查完,还没有找到路引。 找着找着,慧静的手突然一僵,将一张纸高高举起,凑到灯下仔细观察。上面盖着大红印章,右侧醒目地印着“路引”两个字,再下方写着几行字,其中就有娄浩然的名字。 慧静激动地转过身,问郑封和娄浩然道:“请问二位施主,谁叫娄浩然?” 娄浩然心中大喜,往前走一步道:“在下就是娄浩然。这是路引么?” “诺,你看。”慧静将路引交给娄浩然。 娄浩然拿到灯下细看,果然是自己丢失的东西,连声感谢慧静。 找到了物证,证明齐永康确实偷了东西。想到他在自己手下做事,自己对他不端行为却一无所知,慧静脸上有些发烫,歉意称道:“他给两们施主添乱了,慧静代表寺院给两位道歉。” 双方客气了几句,郑封道:“他又不是你们寺院的人,只是雇佣而来干活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慧静想了想说:“他偷了你们的东西,你们怎样处罚他?” 郑封想到自己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势力单薄,惩罚他似乎不妥。便道:“找到我们的东西就行,至于惩罚他,那是你们寺庙的事。毕竟他行为不端嘛,你们寺庙还容忍他为非作歹下去?” 慧静道:“我虽主管膳食阁,却不能执法,这需要看方丈如何处理他了。放心,按寺院规矩,他是要挨打的。” 郑封心中窃喜,好人自己当了,就让方丈当一次恶人。 一行三人回到前院,慧静将事情经过简述一遍,完了又说:“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齐永康偷了娄施主的东西,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不过惩罚他的事,还请方丈定夺。” 方丈怒道:“按寺院戒律,他犯了第三条第八款偷盗罪。打五十板,轰出寺院,以后永远不再用他。慧静,这个惩罚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慧静点头,一招手,叫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和尚,拿起两根木棒,将齐永康摁倒在地,噼哩叭啦一阵猛揍。 起初,齐永康还连声惨叫求饶,打到三十余棍,他晕死过去。两个和尚端来一盆水,浇在他头上,使他苏醒过来,然后接着打。五十棍打完,他再次晕厥过去。 慈悲心肠的方丈,在一边低声念佛。等到打完,他猛然睁开眼睛,对慧静说道:“此人从今天起,驱逐出院,以后永远不能再踏进寺庙半步,你等切记。” 慧静一挥手,两名和尚走过来,抬起死狗似的齐永康扔到寺院大门外。 “两位施主,本寺给你们添麻烦了。”方丈双手合实,歉然道,“不如你们今晚在本寺住一宿,明天再走,如何?” 郑封欣然道:“谢谢大和尚的美意,我们在客栈留有客房,东西既然找到了,就要尽快回去,以免客栈掌柜担心。” “既然如此,贫僧就不留你们了。” 郑封和娄浩然又向他们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带着鲁氏兄弟和赵淦山等离开寺院,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道小心行路。 很快,一行人回到客栈。 客栈掌柜让后厨帮忙做饭,大家伙吃着饭,议论纷纷。 赵淦山喜道:“失而复得,惊险啊。” 娄浩然也喜道:“此人是个惯偷啊,只撞我一下,东西就偷走了。” 郑封道:“这是小偷惯用伎俩了。他们故意撞你一下,借此引开你的注意力,以便趁机从你怀里偷东西。以后的路上,你不能走在最前面,也不能走在最后,你应该走中间。让身上不带银两的鲁氏兄弟走你前面,让他们替我们挡一关。” 鲁冠英笑道:“怎么?你们担心娄掌柜被盗,难道就不担心我被盗吗?” 郑封道:“你身上又不装钱也不装路引,他们能偷走你什么?” 鲁冠英开玩笑道:“我本人啊!我这样一个大活人要是丢了,这百十斤可够你们呛的。” 娄浩然哈哈而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从明天开始,我走正中间,让众人保护着我。” 一帮人吃完饭,进房休息时已经接近深夜子时。第二天众人起得有些晚,吃过早饭,套上马车,离开韶州,继续向南出发。 有了前车之鉴,在人多眼杂的闹市,众人小心行事,避免与任何人发生冲突。到了乡野空旷之地,众人才放下心来,与身边诸位有说有笑。 过了韶州府,来到河源府。越过河源府,又来到惠州府。 到了惠州府,再越过惠阳县,离澳门只一地之隔。结果老天不开眼,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后天晴,路上泥泞不堪,众人走得十分艰难。 目标近在眼前,众人紧绷一路的神经放松下来。郑封也长出一口气,心里暗道:惊险的一路终于要过去了,马上要见到雪莉和杰克了,一年多不见,他们过得可好?雪莉是否日日思念自己?见了雪莉,自己要说些什么? 郑封感觉有一肚子话要对雪莉讲,讲讲自己考学的事,讲讲自己做生意发财的事,讲讲这一路上遇到的惊险之事,当然还要讲讲自己对她的思念之情。 越是接近目标之地,郑封越是心中忐忑,总怕最后一步出现意外。凭着在这儿生活三年的记忆,郑封带着大家来到澳门。 第163章 打的就是自已人 郑封带人来到以前居住的欧式大房子前,发现门外围了许多人。他们人人手拿棍棒,高高举起,神情激昂地晃动着,嘴里不干不将咒骂着,看上去像在聚众闹事。 郑封心中一沉,知道这里出事了,忙拉住一位年轻人,问他发生了何事,为何在围在这里。 那年轻人听郑封口音不是本地人,看郑封一眼,反问郑封是谁。 郑封客气地说:“呵呵,自己人。” “自己人?”那年轻人冷笑几声,因过度气愤而面孔狰狞,突然举起手向四周的人大喊,“打的就是自己人。” 其他人听到年轻人的声音,忽然转过身来,看到郑封身边有很多人,不仅不害怕,反而眼睛都红了,拿起棍棒,不容分说,开始围攻郑封等人。 对方也有六七十人,与郑封等人数量相差无几,双方一对一厮杀起来。 赵淦山和鲁冠英、鲁英杰三人从车上扯出武器,挡在娄浩然和郑封面前,凡是想伤害郑封和娄浩然的,毫不留情,统统打翻在地。 赵淦山用的是长枪,鲁氏兄弟二人使刀,赵淦山远攻,鲁氏兄弟近攻,将郑娄二人保护得滴水不漏。 他们边打边问郑封对方是什么人,为何一言不合就发生这种莫明其妙的事情。 郑封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在这儿干什么。我只说是自己人,他们就开始围攻我们了。” “围攻自己人?”赵淦山将打到面前的一根棍子挑飞,又一枪挑翻对方,抽空问道,“为什么专打自己人?” 郑封一摊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 “停一停,大家停一停,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啊?”赵淦山绿林出身,常年刀口舔血,不但不怕打架,反而越战越勇。但是,打架也要有个正当理由不是?这样莫明其妙打起来,打死了作鬼都冤枉。 然而,双方捉对厮杀,打红了眼睛,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 郑封心想:其实自己并不认识对方,对方听到自己人,眼睛都红了,这里面一定有很深的误会。可是现在双方正在激战中,不会听自己的劝告的。只有一个办法,打败对方,迫使对方停止殴斗,然后才能问清原因。 想到这儿,郑封小手高高举起,对自己人吩咐道:“大家加把劲,一定要打赢他们。” 郑封这边的人远道而来,本想到目的地可以放松休息一下,万万没料到最后一公里又打起来。起初大家不敢放开手脚痛打对方,在战场上处于劣势,被逼得满地暴走,左躲右闪地防御。 听到郑封的命令,大家精神抖擞,手上加把劲,加紧进攻的力道,迅速扭转颓势,在战场上渐渐占据了上风。 赵淦山和鲁氏兄弟常年打架为生,在战斗中越战越勇,犹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往往能以一敌三,凡是欺到他们身边的人,三招两式间,要么被挑飞武器,要么被打趴下。 半柱香时间,战场上的形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对方能站着的只有十几个人了,其余的全部被打躺地上哎呦哎呦叫苦连天。 余下十几个人发现形势对他们不利,只好边战边退,退了几丈地以后,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只好依仗墙壁作最后的顽抗。不一会儿工夫,他们险象环生,额头鬃角流下豆大的汗珠。 自己一方占据有利形势,将对方包围在圈子里,不肖片刻就可以将对方全部拿下。这时郑封高声喝令:“好,大家停手。” 众人止手,但仍包围着对方,不令他们逃出包围圈。 郑封来到众人前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围攻这儿?” 对方呼呼直喘粗气,却无人答话。 郑封又问:“谁是你们的领头人?” 一个肥胖的中年人,约四五十岁,穿一身青袍,脚蹬草靴。因刚才打架,衣服划破,大冬天祼露着肌肤。从他脸上一看就知他是一位平凡而清苦的农民,身上并无鲁氏兄弟那样的桀骜不驯之气。他往前站了站,底气不足地称道:“我就是,你们想怎样?” 郑封问道:“请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中年人道:“叫我严家福好了。” 家福的名字倒是很贴合他的农民身份,郑封笑了笑,问道:“你们干吗围攻这儿?为何专打自己人?” 严家福气愤称道:“你们打败了我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郑封给气笑了,骨头还挺硬啊!说道:“你我双方本不相识,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不等郑封将话说完,严家福粗鲁地打断道:“什么误会?你认识院里面的葡萄牙佬?” 郑封点头道:“不错,我确实认识他们。我们远道而来,就是找他们谈事情的。” “那还谈个屁啊!”严家福头一昂,视死如归道:“既然你们打赢了这场仗,你们就是赢家,想怎么处理我们,随你们的便,我们决不皱一下眉头。只可惜我那娘子,无人替她报仇了。”说着眼圈一红,扑簌簌流起伤心泪来。 “……”这一来郑封更糊涂了,认识院里的葡萄牙佬就是打架的理由吗?这道理也太滑稽可笑了。这里面一定是有深深的误会,以致于越说越僵。 “你娘子怎么样了?谁欺负她了?”郑封试探地问,“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也许我有办法帮助你们。” “住嘴!”严家福突然抬起头,此时己时泪流满面,显然伤心至极。他哽咽道,“你们将人活活累死,还有脸来问我们?反正你们赢了,你们随便处理我们。” 严家福的女人累死了?似乎与葡萄牙佬有关?这里面一定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眼前的严家福此刻正在伤心中,无法正常表达他的意思。 要想解决这个矛盾,必须有耐心,不能急躁。 郑封耐下心来说道:“我从远方而来,对这儿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呢,是个公平的人,虽然认识葡萄牙佬,可我也是大明朝的人。只要你们占理,我不偏不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还请你将事情经过仔细告诉我,让我帮你解决这个矛盾,如何啊?” 严家福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咽咽断断续续讲述起来。 第164章 包身工 听完严家福的叙述,郑封了解到,一年前葡萄牙佬在澳门开办一家棉纺厂,因用工量极大,澳门招不来那么多女工,就到惠阳县招工。 严家福家庭贫苦,家中有三男一女四个孩子,家庭负担挺大的。为了补贴家用,严家福的女人报名参加招聘,通过层层考验,成为这家新开棉纺厂的女工。 这家棉纺厂管理极严,对待员工极苛刻,一天三班倒,每天天不亮就从被窝里被叫醒,驱赶出去做工。每天给的饮食比猪食还差,没有什么营养,只能勉强裹腹充饥。 除此之外,他们的管理者定下极重的任务量,每天完不成任务,轻则叱骂,重则罚款。为了赶任务,每名员工一上班,就拼命做工,恐怕完不成任务而被罚。 严家福的女人名叫曹聚水,因年龄有些大,手脚不灵便,做工有些慢,要完成每天的任务量,必须拼命才能勉强完成。 不巧的是,那段时间,她发了高烧,脸都烧红了,红扑扑的像秋天熟透的红苹果。她想请假休息几天,但管理者不批准她休息,还威胁她,再敢偷懒耍滑就给她增加任务量。 她只好咬着紧坚持做工,一天下来,累得骨头像散了架,发烧也加重,神智不清,有时说时胡话来。其他女工看她可怜,偷偷帮她打些水,让她喝下去。 后来再上班时,轮到曹聚水上夜班,她实在无力支撑下去,再次找管理者请假。哪知管理者痛骂她一顿,威胁她说,不上班就要被开除出厂。 为了不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有饭吃,她咬牙坚持上夜班。 一个夜班下来,她的体力达到了极限,瞳孔涣散,眼冒金星,面孔煞白,嘴唇发青。更为要命的是,心窝非常不舒服,每次心脏跳动,都像重锤砸中。 她对身边要好的女工说:“我心里非常不舒服,我要休息一下。” 她刚躺下不久,管理者来到女工宿舍,把她叫醒,当众宣布她消极怠工,被厂里开除了。 曹聚水伤心至极,眼泪如洪水崩溃一发而不可收拾。厂里不要她,她还能怎么办?只能收拾东西离开棉纺厂。一路上,她的心脏越跳越重,身上直冒冷汗,走出一里之外,全身像从洗澡水里捞起来,衣服全湿完了。 区区几里的路,她走了半天之久,都不知道怎么捱到家的。到家之后,严家福看她脸色不对,让她躺下休息,用湿毛巾覆在额头上帮她降温,还请大夫帮她看病。 大夫号了脉,查明病情,当场开了几副药,让严家福煎药。 可药煎好以后,喊曹聚水喝药时,无论怎么喊,她都不起床。 严家福吓坏了,放下药,想将她扶起来。摸到她的手时,发现她的手一片冰凉,已经没有了温度。再看她的脸,眼睛紧紧闭合,嘴唇发干,脸色乌青乌青的。伸手在她鼻子探了探才发现,她已经断气多时,这会儿己撒手人寰。 严家福痛不欲生,扶尸恸哭,三男一女四个孩子也哭着要妈妈,哭声震天,闻者落泪,令天地闻之色变。 邻居们听到严家福家有动静,纷纷赶过来帮忙,都说曹聚水正当壮年,不应该如此短命,是在厂里干活累死的,要严家福找厂里要说法。 严家福纠集一些乡亲,抬着尸体来到棉纺厂讨要说法。厂里管理者态度极为蛮横,不仅不赔钱了事,还不承认她是厂里的员工。而且说她是到家以后去世的,与厂里无关。 这令众乡亲非常愤怒,从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大家自发帮助严家福,围堵厂门口,不让人和车辆出入,试图逼迫棉纺厂低头。 葡萄牙佬与当地官府暗中有来往,根子粗,势力厚,根本不怕他们聚众闹事,还声明也要请一帮人与他们对着干,看双方谁的势力大。 今天,严家福带领众人又在围堵棉纺厂,厂里却无人出面。恰巧这时郑封等人赶到,“难道你们不是葡萄牙佬请来的救兵?”严家福疑惑地问。 郑封摇了摇头:“我们虽然认识葡萄牙佬,但不是他们请来的救兵。听完你的陈述,我了解到,你的女人曹聚水应该是死于心肌炎。得了感冒以后,不能熬夜的,熬夜就会引起心肌炎。心肌炎又容易导致心梗,她肯定死于心肌梗塞。” “心肌炎?心肌梗塞?这是什么病,我以前从没听过啊。”严家福满头雾水,对这两个新名词感到非常陌生。 郑封呵呵一笑,问道:“你女人下葬了吗?” 严家福道:“还没有,此刻正停尸家中。” 郑封道:“你现在回家,将你的女人埋了。人死入土为安,不要再折腾她,让她的灵魂无处安放。” “不行,绝不能埋葬。”严家福身边有一个老人跳了出来,指着郑封的鼻子喋喋不休道,“这年轻人一派胡言,曹聚水的尸体就是我们的证明。如果将她埋了,我们没有了证明,棉纺厂更不会承认她是厂里的员工。我们不要相信这个年轻人,他在帮棉纺厂而不是在帮我们。” “就是,就是,大爷说得非常有道理。我们不能轻信这个年轻人的话。” “他认识葡萄牙佬,根本不认识我们,凭什么会帮我们?不要相信他的话。” “葡萄牙佬占我们的土地,用我们的女工,气焰还如此嚣张,我们绝不能放过他们。” “也不能放过这个年轻人,他们和葡萄牙佬是一伙的。”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风凉话的都有,但无一人相信郑封会帮助他们。 严家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脸色青了红,红了青,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方的话。 郑封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是有些相信自己的话的,只是差一些火候而已。就道:“你呢,要是相信我的话,回去就将你女人埋了,三天以后再来这儿见我。那时候我会说服荷兰佬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如果不相信我也可以,可以继续围攻这儿,但我不敢保证荷兰佬会给你满意的赔偿。我给你两条路,你愿意选择哪个,那是你自己的事,懂吗?” 第165章 天大的好消息 在家郑封也参与棉纺厂的管理经营,深刻懂得开厂与当地百姓要搞好关系,搞好关系才有好名气,有好名声才能招来工人,有人做工才能产生巨额利润。这一环套一环的关系必须捋清楚,不然就很难在当地生存下去。 如今葡萄牙佬与当地百姓搞不好关系,发生严重的围堵事件,这会深深地影响棉纺厂的声誉的。短时间内看不出来负面影响的作用,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能看出端倪。 “你们是哪里人?为何认识葡萄牙佬?”严家福问。 郑封道:“三年以前我就认识了葡萄人,那时我才十岁,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当然了,现在我只有十四岁,懂得东西并不多。我们虽然和你们打了一架,这一架并不是我们主动挑起来的,是你们不容分说就向我们开火引起的。我们并不是葡萄牙人的帮凶,我们只是来谈生意的。诺——” 郑封手指一长串运棉花的车辆说,“车上全是棉布,由很远的地方运送而来。我们准备卖给葡萄牙人,赚葡萄牙人的钱。因为特殊原因,我和葡萄牙人算是旧相识。我呢,心肠比较软,看不得这不公平之事,愿意帮你们一个忙,说服葡萄牙人给你们一定的赔偿。前提是你们先撤离这儿,不要继续围攻他们。你们若是不听,后果恐怕不会很理想。” 按严家福等人的意思,他们这么多人围堵棉纺厂,目的是不允许任何人出来,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以此逼迫葡萄牙人低头赔钱。 可他们刚才跟郑封等人打了一架,结果没打赢,输给了郑封一方。现在郑封要进厂,他们是拦不住的。但就这样放郑封等人进厂,他们又心不甘情不愿。 严家福横身挡在郑封前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决不能进厂。” 郑封鼻子都气歪了:“你这人好没道理!我进厂是替你们说话的,帮助你们让葡萄牙佬赔你们钱的,你不让我进去,我怎么帮你们说话?” “我不认识你,不相信你所说的话。”严家福道。 郑封气笑了:“你看你这个人,一点也不懂事。你我前无怨,后无仇的,我干吗要害你?知道吗?我是明朝人,你也是明朝人,我们是一伙的,明白吗?我进厂是帮你们讨钱的,你必须让我进厂,懂吗?” 旁边一位老者插话道:“你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其他人不能进厂,必须留在外面等你出来。你若帮我们讨回公道,我们就撤人,你们想怎么出入都行。” 郑封与娄浩然商量一会儿,娄浩然同意老头的办法。郑封只得勉强同意。 郑封拉住严家福的手,将他拉到无人之处,问:“你想要葡萄牙佬赔你多少钱?你先说个数目出来,我见到葡萄牙人好帮你讲情。” 严家福愣了一下,他只想围堵棉纺厂,还真没有想过赔多少钱这个事。想了一会儿,他反问郑封:“你说要多少合适?五十两可以吗?” 郑封心里冷笑:唉,果真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你来堵人家的厂大门,心里竟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要求,真是糊涂透顶。 一条人命,可大可小。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往大了说,人命关天,赔多少钱也换不回一条人命。往小了说,人是死在严家福家中,并不是死在棉纺厂,给多给少全是抚恤,全看厂方的感情。 按《大明律》规定,一条人命值四十二两白银,这个数额相当于一个知县一年的俸禄。 严家福要五十两还算是溢价。 可郑封准备帮他讨要更多的钱,至于能不能要过来,还在两种可能之间。郑封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此话当真?”严家福眼睛猛然一亮,似乎看到了天大的希望。 郑封道:“你们守在门口不要走开,让我去帮你们讨钱。” 于是,其他人全部留在外面,只放郑封一个人走进古堡。 开门的门子不认识郑封,还以为郑封是和严家福一伙闹事的,脸上极不耐烦地表情轰郑封走开,不要打扰他。 郑封施了一礼说:“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我在这儿呆过三年,认识麦迪先生和雪莉小姐以及杰克少爷。你进去向他们禀报,就说老朋友郑封来了。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跑出来见我的。” 一听郑封能讲出来主人和小姐少爷的名字,门子不敢怠慢,关上门,撒脚如飞进去报信。 严家福等乡人堵门,不让古堡里的人出入,麦迪先生正在极度烦恼中,听到门子报郑封来了,想都不想一挥大手,怒道:“滚,让他滚远些!” 门子闹个大红脸,吭吭哧哧半晌,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转身准备走时,麦迪先生才缓过神来,突然问道:“别走,你刚才讲的人是谁?再讲一遍。” 门子道:“他说他叫郑封,在这儿呆过三年,认识小姐和少爷,还有老爷您。” “哦——天啦,他竟然这个时候来了。你赶快去告诉小姐和少爷他们,他们想念郑封想死了,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一定会高兴坏的。”麦迪兴奋起来。 郑封离开澳门三年,雪莉和杰克无一天不想念他。特别是雪莉,每隔天就向麦迪提出要离开澳门,亲自到南阳找郑封去。 此去南阳何止千里?路上千难万险,她一个不懂世事的少女,如何能行?所以每次她提出这个要求,他都果断地拒绝。每次都会引起雪莉以泪洗面的结局。 杰克虽然没有姐姐那样苦苦思念郑封,但是郑封和郑颜离开之后,无人陪着他疯玩,他也孤苦郁闷至极。每天都是神情寡淡,无所事事,成为一个孤独的小男孩。 为此事麦迪伤透了心,却拿出不合适的办法。现在郑封突然来了,这个消息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雪莉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乐坏的。 第166章 相思苦 听到郑封来澳门的消息,雪莉和杰克果然高兴坏了,放下手中的书本,一阵风似地跑出教室里,飞奔到门口来见郑封。 他们二人身后,安娜老师欣慰地笑着,跟在他们后面也来到了门口。 郑封站在门口,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断地走来走去。大门忽然打开,从门里跑出来两个人,来到面前站住,定定地仔细打量郑封。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女孩子,约有十八九岁,正是一如花似玉的年龄,她皮肤光滑红润,欺雪赛霜般白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灵巧的眉毛下,一双如泓的眼睛,眼神千般柔情,万般期待。小巧的鼻翼下,一双嫣红的樱桃小口因为激动而一张一合,玉石般的下巴光滑柔嫩。 身上穿着碎花红棉袄,胸前两座山峰,被衬托得格外醒目。下穿青绿色长裤,脚下一双冬靴。整个人线条柔和,曼妙无双。 她伸出双手,作拥抱状,眼中溢出激动的泪水,颤声问道:“你真是郑封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郑封看到朝思暮想的女友,也是激动不己,回道:“你不是在做梦,我就是郑封,我来看你了。” “我的天啦,你终于来了。”雪莉猛然一扑,钻入郑封怀中,双腿交叉夹住郑封的大腿,整个身体紧紧贴在郑封怀中。“我想死你了,你知道吗?” 郑封轻轻拍着她平坦的后背,动情地说:“我也很想你。” 身后的杰克比一年前更高了,看到姐姐不顾场合,他欲言又止,姐姐如此真情外露,对他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他将对郑封的思念深深埋在心底,低头看着脚尖,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郑封,你想听吗?”伏在郑封怀中的雪莉激动地说。 郑封也道:“是啊,是啊,我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你讲。” 郑封身后,有一百来人,严家福以及娄浩然等人都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郑封与这个异国女子如此动情的告白,有迷惑的,有感动的,有思乡的,也有动歪心思的。 安娜老师随后赶到,碍于身份特殊,站得远远的看着郑封和雪莉杰克姐弟二人见面。 “安娜老师,你好。”郑封冲安娜招了招手。 安娜老师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这儿有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呐,我们是不是晚会再说心里话?”郑封拍着雪莉的后背提醒她道。 雪莉这才意识到郑封身后有很多人在看着,她双腿松开郑封,滑到地上,一张俏脸立刻变了颜色:“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堵我们的门,不让我们出入,坏蛋。” 郑封扭头看一眼身后的人,这些人中有严家福的人,也有自己从南召带来的人,不能全说是坏人,也不能全说是好人,只能说是好坏各半。 现在这种时刻,不是谈赔多少钱的时刻,只能将严家福的事往后放放了。郑封笑着道:“你比一年前更漂亮了,可以说是国姿天色,佳人天成。” “嗯,你也比一年前长高了一些。”雪莉忽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打量着郑封,又道:“你还长胡子了,比以前更成熟了些。” 郑封此时十四五岁,嘴唇上刚刚萌发一层毛绒绒的胡须,如青草刚刚露头,草色遥看近却无。脖子上的喉结若隐若现,正是男人嗓音从尖细变声为低沉浑厚时期。 “我们进古堡里面仔细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郑封建议道。 “好,我们到里面谈。”雪莉兴奋地拉起郑封的手,迈步就往古堡走去。 郑封伸出一只手,朝身后挥了挥,意思是要大家别焦急,等他的好消息。 他们走进古堡后,大门又紧紧关闭。 鲁氏兄弟走到娄浩然面前,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道:“娄东家,没想到郑掌柜在这儿还有这层关系啊?啧啧,你看那洋妞,漂亮得如一朵花似的,就这样被郑掌柜摘走啦?” 娄浩然年龄大些,比他们二人要沉稳许多,听到他的话不伦不类的,叱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闭上你的嘴。让郑掌柜替我们周旋,他有这层关系更好,我们的棉布可以卖一个好价格啦。” 赵淦山对他身边的人悄声说道:“看到没有,人与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个女孩的相貌,放在我们大明朝,也是皇后的待遇啊。” 他身边的人连连点头称是,同时不自觉地咽下一大口口水。 古堡里,郑封和雪莉两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走路也不分离。每走几步,雪莉总要回头看一眼郑封,似乎一刻不见到郑封,就会插翅飞走一般。 雪莉在前面带路,郑封在后面跟着。三年前在这儿住过的记忆忽然复苏,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都像在梦中,如幻似真。走着走着,郑封发现她带的路是去教室的路线,郑封停下脚步,提醒她道:“雪莉,我们是不是先去见一见你的父亲麦迪先生?” “唔?你想见他?”雪莉也停下脚步问,“你有什么事情非要见他?” 郑封道:“按我们大明朝的规矩,拜访客人就要见主人啊。我们有大量时间诉说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但这要在见过你父亲之后才行啊。” “那好,我听你的就是了。”雪莉大方地牵着郑封的手,转向古堡大厅走去。 郑封被雪莉热情洋溢的真情感动了,虽然又长了一岁,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那样主动那样纯洁无暇。她对待自己的感情,是纯真的,不带丝毫功利的,如青天白日般普照万物,如大海般深沉,如万古冰原的雪一样纯净。 “杰克,你怎么不说话啊。”郑封和杰克打招呼,“这一年来你过得怎么样?想我不想?” “当然想你啦!要不然我会跑出来见你吗?”杰克腼腆一笑,也是十分的阳光。 三人一面走一面交谈着分别一年以来的相思之苦,只是路程太短,容不下他们那么绵长的倾诉。片刻工夫,三人来到古堡大厅,见到了古堡的主人麦迪先生。 第175章 没你不行 听到棉纺厂要扩建的话,鲁氏兄弟相视一眼,感觉里面有戏。他们二人在南召没有固定的赚钱门道,若棉纺厂将他们招入厂里,就有了一个吃饭的门路。所以二人脸上呈现出殷切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郑封和娄浩然,期待着下面对他们有利的话。 郑封看到二人的表情如此热切,便道:“这一次来澳门,是我带队,我帮大家搭好了桥。下次澳门之行我就不来了,以后的路你们要自己走。” “娄东家,我看鲁氏兄弟做事有一定的分寸,对你又忠心耿耿,下次就让他们带队来澳门,不知东家意下如何?” 娄浩然心中微微一沉,看看鲁氏兄弟一脸期待的表情,又看看郑封脸上淡淡的笑意,一时搞不清楚郑封拒绝下次再来澳门的真实意图。 麦迪先生有言在先,这帮人中他只认识郑封,只给郑封面子,其他人代替不了郑封。现在郑封表明下次不来,让鲁氏兄弟代替他,这样能行? 娄浩然放下酒杯,关切地问:“郑掌柜为何不来?” 郑封夹了一口菜,边嚼边道:“第一次我来澳门,是因为你们不认识麦迪先生,我不来搭桥,你们办不成事。现在你们认识了麦迪先生,一回生,两回熟,三次当上老师傅。以后的路,你们自己走,不用每次都让我带着你们闯天下。” 郑封又道:“不仅我下次不来了,东家下次也不用来澳门。所有的事务全部交给鲁氏兄弟就行。鲁氏兄弟将货押到两广境内,与赵淦山接上头,双方同心协力,共同做事,共同发财,何乐而不为呢?” 赵淦山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微微一震,满怀感激地望向郑封。这是郑封帮他找事干,给他一个吃饭的机会。 娄浩然却全身巨震,手里的筷子掉在桌面而不自知。郑封不仅自己不来,还要他也不来,这究竟为什么?问道:“郑掌柜何出此言?” 在南召,鲁氏兄弟是滚刀肉,人见人怕,将几千两银子的货交给他们,真的合适?还有赵淦山,吃的也是绿林饭,专干不扎本的生意,将货物交给这样的人,他卷货逃跑怎么办? 娄浩然一肚子话想单独问问郑封,可是三个人都坐在面前而无法问。难道是上午的事,麦迪先生告诉了郑封,郑封心灰意冷,这才决定下次不来了?他旁敲侧击地问:“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郑掌柜心情似乎不大好啊。” 郑封摇了摇头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在来之前,我就想好了,我先给大家搭搭桥。当大家都认识麦迪先生以后,我就可以休息了。当时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我也这样说,娄东家不必多虑。” 来澳门这一路上称得上千难万险,没有郑封这样铁手腕强有力的执行者,半道上这批货早被吃个精光。鲁氏兄弟办事并不给力,将几千两银子的货物交到他们手中,娄浩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娄浩然只得硬着头皮道:“郑掌柜,从南召到澳门,路上何止千里。没有一个强势的领头人,恐怕是会出事的。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的困难,都是你出手解决的。这一路上没有鲁氏兄弟可以,没有我也可以,没有你却万万不行。” 郑封客气地拒绝道:“东家不必如此自责,其实你很有能力的。我年纪小,涉世浅,懂事也少,没有我,你们兴许做得更好。” 这样以来,娄浩然算是听明白了,郑封在推辞,在撤退,兴许是上午的事被郑封知道了,他心里生气,干脆不来了。可麦迪先生说得明明白白,没有郑封他谁的面子都不买,这样可不行。 娄浩然急切地道:“郑家兄弟,你是不是嫌钱少?如果是嫌钱少,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鲁氏兄弟和赵淦山并不知道娄浩然每年付给郑封一万两银子的好处,还以为郑封真以为钱少的原因,也在旁边帮着娄浩然劝郑封不要拒绝下次来澳门。 郑封道:“大家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没有嫌钱少。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凡事都有个第一次,我呢就是大家第一次做事的领路人,现在第一次走过了,接下来的路大家自己就能走了。” 娄浩然果断称道:“不行,下次来澳门,你必须跟着。哪怕你不管事,不说话也行。你是主心骨,你不来坚决不行。” 南召距离澳门如此遥远,路上又极不平静,就鲁氏兄弟惹事生非的性格,没有郑封这样的强势人物管着他们,约束着他们,恐怕寸步难行。 郑封没有回答娄浩然的话,转脸问鲁氏兄弟和赵淦山:“你们以为我下次不来成不成?”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坚决不行。我们可以不来,你绝不能退出。” 听到三人这句话,娄浩然的心像鳖咬了一样难受。明明他才是东家,明明他才是真正的话事人,结果他们三人都不认可他的能力,只认郑封一个人。导致郑封的威望硬是压他一头,说话办事比他这个东家还要起作用。 任何东家都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何况娄浩然这样心胸本就不宽广的一个人? 娄浩然强颜欢笑道:“郑掌柜,下次你再来一次,让我们再借你的东风烧上一把火。当我们与澳门葡萄牙佬真的熟悉起来,你再撒手也不晚啊。” 郑封无奈一笑,道:“那好,大家如此高看我,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依了大家的意见,下次再来一次。不过我首先声明,下次绝对是最后一次,不会有第三次了。” 得到郑封的亲口承诺,四人都松了一口气。“来来来,喝酒,喝酒!”酒桌上再次响起愉快的碰杯声。 借这个饮酒的机会,郑封以退为进,生动鲜明地告诉娄浩然,在大家心目中,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同时也在提醒和警告他不要搞小动作,如果让郑封心里不愉快,他随时都会退出。到时候造成的损失,必定是娄浩然苦酒自罚,旁人是代替不了他的。 第176章 提前埋伏 搞定了娄浩然,郑封非常高兴,又到古堡来找雪莉。这次杰克没有陪着,给郑封和雪莉一个单独聊天的机会。 二人漫步在花园小径里,闻着各种花香,心情极度愉快。 郑封深情地望着雪莉,柔声道:“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你在这儿好好学习,学会经商的本领,将来用处大着呐。” 雪莉神情犹豫,双目款款,有些不舍地问郑封:“你为什么不在这儿多留几天,多陪陪我?” 郑封叹口气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带着一支队伍,将近百人。这些人在这儿人吃马嚼的,又无所事事,很是浪费。再说,明朝的春节临近,我们要趁早赶回家,与家人团聚过年。”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一团雾气弥漫在雪莉眼中,她强忍着才没有掉下眼泪来。 郑封道:“按你父亲的规定,我们每年来三次。下次会很快的,不出三个月,也就是春暖花开之时,我会再来一次澳门。” “你早些来,我……我会非常想念你的。”雪莉坦白以告。 郑封转过身,面对雪莉,伸手捏捏她光滑柔嫩的小脸:“我也想念你。我会早些过来的,你不必担心。” 雪莉张开双臂,突然将郑封紧紧抱在怀里,臻首娥眉深深埋入郑封的胸膛,不断地摩挲着,似乎非常依恋郑封,不舍得就这样离开。 感受着成熟女性特有的温暖怀抱,郑封一阵心悸,这就是一朵花的年龄啊,自己何德何能,享受她如此纯洁的爱情。遂用铁一般的双臂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二人享受着这几天来难得的安宁,如胶似膝般粘合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整个生活,失去整个世界。 “你抬起头。”郑封轻声细语说道。 雪莉轻轻昂起头,一张粉嫩白皙的悄脸呈现在郑封眼前,灵巧的琼鼻,一张樱桃小嘴微微张开,极具诱惑力、感染力。 郑封忍不住轻轻俯下身子,将自己滚烫的嘴唇吻在她的唇之上。 “嘤咛!”雪莉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心悸的感叹,犹如饮到琼将玉液,犹如久旱的庄稼喝到甘甜的雨露。 吻了多时,郑封轻移嘴唇,又在她粉嫩的脸颊上,额头上,脸蛋上连续吻了十几次,最后侧头叼住她红润的耳垂,俯在她耳边道:“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将你娶回去的。” 雪莉激动得泪流满面,哽咽道:“你一定早些来,早些来看我,不要让我一个人苦苦思念你。” 郑封抚摸着她金黄的秀发道:“我保证,下次一定很快过来。” 二人手牵手,走在小径之间,一时都不说话,就这样沉默着走着,走着,似乎无人打扰之下,二人能走到地老天荒。 终于,郑封打破了沉默,柔声问道:“你年龄也不小了,今年有十九岁?” 雪莉点头道:“嗯,过完年,再有四个月,我就二十岁了。” 郑封道:“你这样的年龄,在明朝早就结婚生子了。你父亲的棉纺厂规模不够大,你建议你父亲扩建,将人数扩展到五百人。除了学习之外,你还可以参与棉纺厂的管理,提前锻炼锻炼,理论加实际,成长会更快。” “理论是什么?实际又是什么?”雪莉好看的碧眼带着茫然问道。 郑封呵呵一笑,回避她的问题,而是说道:“你父亲的棉纺厂扩建以后,可以生产更多的棉布,就不用收别人的棉布了。这样以来,你们的利润会更大。” 雪莉沉默一会儿,想好了以后才问:“我们不收别人的棉布,那你们运来的棉布怎么办?你这不是在拆自己的桥吗?还是说,你不想来见我了?” 郑封古怪一笑,心说:你也不笨嘛,这样隐晦的事情也被你看穿了?笑着解释道:“麦迪先生是个讲究信用的人,他说一年收我们三次棉布,就一定会收,决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搁浅。” “我现在年龄小,还要考科举,没有更多精力管理其他事情,所以我暂时不做其他打算。你又不参加科举考试,有大量精力大量时间做事,何不帮你父亲扩建厂子,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呢?” “实不相瞒,我科举之后,一定会投身商业,将事业做大,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郑封的事业如日中天。你提前锻炼一下能力,将来过来可以帮我啊。” “啊,原来如此。”雪莉激动又兴奋,高兴地说,“那好,我会建议我的爹地扩建棉纺厂的,我也会投身商业经营和管理,将自己的能力得到锻炼,将来好帮你一把。” 就这样,郑封不费吹灰之力,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又给娄浩然提前埋下了一颗炸弹。这颗炸弹爆炸,至少也要一年之后。那个时候,郑封是否留在娄浩然的棉纺厂还在两种可能之间。 那时候,郑封若还留在南阳,还在帮娄浩然经营棉纺厂,郑封有一百种办法,让麦迪先生收下自己运来的棉布。如果自己不在南阳了,不在棉纺厂了,麦迪先生很有可能拒绝接收他的棉布。 那个时候,会让娄浩然知道,离开自己是什么滋味。 大概这就是相爱相杀的境界。 第二天吃过早饭,郑封携同娄浩然、鲁氏兄弟、赵淦山向麦迪辞行。麦迪将一行人送出古堡就回去了,雪莉却骑着马,如上次一样,将郑封送得远远的,直到郑封拐弯看不到背影她才流着眼泪孤独地返程。 郑封知道,自己一旦离开,雪莉一定会独自伤心流泪。其实,离开心爱的人儿,郑封心里也很不好受,像猫抓一样。但现实如铁山一般横亘在眼前,谁也没有办法解决,那就要勇敢地面对。 郑封很想早些长大,早些施展自己的抱负,早些将雪莉娶回家中,与她享受小夫妻间的恩爱。可是郑封更知道,将来会有更多的事情等待自己去做。有许多事情还可能是危险之事,早些将她留在身边,让她替自己担心受怕,还不如这样分离着好。毕竟她留在她父亲身边,有许多人讨好她,服侍她,比她留在自己身边过着孤独的日子更要幸福。 第177章 按原路返回 离开澳门,一行人按原路返程。 来时车上运有棉布,价值几千两白银,一行人小心翼翼的生怕出差错。回去时车上空空的,口袋却是满满的,大家可适当地放松一下,有说有笑的,边走边欣赏沿途风光。 在郑封建议下,娄浩然将宝钞分为四分,一份交给鲁冠英,一份交给鲁冠杰,还有一份郑封自己存着,最后一份娄浩然存着。四个人每人相当于在身上藏一本书的厚度的宝钞。 这样安排有利于将银两顺利带回家。假如路上出了意外,比如被小偷偷走等,四个人分别藏四份,不至于全部丢失,就算丢一份,其他三人还有三份。 赵淦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内心十分地失落。毕竟他不是南召人,与娄浩然等人不同一伙的,而是半路加入的。郑封这样安排,他无话可说,但不代表心里没有想法。 路过万峰山,郑封建议大家到赵淦山的老窝中玩两天,众人欣然响应。 赵淦山吩咐手下杀猪宰牛,大摆宴筵,好酒摆满桌子,任人痛饮。众人欢声雷动,放开肚皮吃,放开肚皮喝得一醉方休。 第二天,众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过早饭,人一伙,在山上漫游。郑封等人来到不远处的庙里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一行人一路平安,并许下宏愿,愿棉纺厂扩建成功,早日发大财。 晚上回来,郑封和娄浩然按之前的约定,将三百两白银交给赵淦山,建议他早日金盆洗手,做些正当营生糊口。这样打家劫舍,在刀口上舔血,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不是长久之计。 得到允诺的三百两银子,赵淦山眉开眼笑,笑着问郑封做哪个行业比较保险。 郑封道:“我们是开棉纺厂的,里面技术含量比较高,恐怕不是你能做得了的。有一种事情,和绿林道非常相似,但事情却是官方允许的,而且来钱也比较快。我建议你就做这种营生。” 赵淦山非常感兴趣地问:“究竟是哪种生意,还请郑掌柜示下。” 郑封道:“镖局。替人保镖。” 赵淦山眼睛一亮,猛击大腿道:“对啊,这可是一个好行业。虽然我们做的是绿林道,这几十个人转行做保镖,行头都不用换,直接就可以转行了。” 郑封道:“不过有个事情你注意下,你之前毕竟做过打家劫舍的营生,在官府可是挂了号的。一旦你离开山林,官府会找你的麻烦。我建议你用这三百两上下打点打点,通融通融,将官方买通,洗白身份,然后再做镖局。” 赵淦山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想想自己舍命换来的钱,要送给那些吃人不吐骨的臭读书人,心里就有些不甘。” 郑封也是个读书人,知道他不是在挖苦自己,也就没有介意。而是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不金盆洗手,难道一辈子当强盗?现在你年轻力壮,还打得动。将来老了,腿脚不灵便,难道还靠打架过生活?难道让一家老小天天跟着你担惊受怕?人啊,要有长远的目光,才能保证日子越过越红火。” 赵淦山欣慰道:“好,就依郑掌柜的说法,从明天起,金盆洗手,改行做镖局。兄弟我带着这一帮人,过上好日子以后,一定会到南阳拜访你的。” 郑封摆摆手:“客气了不是?咱们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赵淦山改行做镖局,将来郑封等人押送棉布经过此地,还可以让他们帮忙送棉布。双方曾打过一仗,虽然郑封一方打赢了,毕竟双方都有一定的损失。 现在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化刀剑为犁锄,等于交上一个好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一众人辞别赵淦山,继续向北行驶。在路上,一行人指指点点,游山玩水,意气风发,如同旅游一样轻松惬意。 这天一行人经过恩施,这儿闹了旱灾,粮食颗粒无收,百姓还照旧交税。许多百姓因此而家破人亡,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沿途路边,到处都是沿街乞讨的灾民,满目疮痍,哀声震天,令人不堪目睹。 娄浩然想施舍这些灾民一些钱财,被郑封当场制止了。这些灾民饿得两眼冒绿光,早己人兽不分,见到有人施舍钱财,还不发疯似地往上冲? 这么多的灾民蜂拥而至,自己那点可怜的三千两银子全部施舍出去也不够他们塞牙缝。说不定还会引发灾民打劫的群体事件,导致一行人无法顺利回家。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而不管不顾?”娄浩然愤愤不平地想,郑封你心肠也太硬了?简直是绝情,这种人也不伸出援手帮助他们一把? 郑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称道:“这些灾民是天灾导致的,但这些人流离失所却是官方导致的。官方早些施舍,早些救济,哪会让他们过着人不如狗的日子?我们财力低微,能做的事情只是杯水车薪。不过,我却有一个好建议,能帮助一些人脱离苦海。” “什么好建议,说来大家听听?”娄浩然问道。 郑封道:“在这些人中挑选一些性格温和的,为人忠诚的,带回南召做女工。过个年儿半载,这儿的灾情减轻了,再放她们回来。这不是等于帮助她们了吗?” “这是个好注意。”娄浩然欣然而笑,屁颠屁颠去找合适的女工去了。 郑封跟在他身后,帮他物色合适的人选。 一些灾民一听有工做有饭吃,呼啦一下子将二人围在中间,围得那叫一个风雨不透。人人争着抢着向里面挤,恐怕进去晚了没有了机会,真是人声鼎沸。 郑娄二人在人群中挤了一身臭汗,才从里面勉强挤出来。出来时,二人选好了人选,选中二十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她们人人衣不遮体,脸如菜色,一脸的期待之情。因为她们成为天之骄子,马上就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没被选中的灾民却在号啕大哭,恨声咒骂老天不开眼,老天不公平。 正在这个时候,郑封发现远处的墙角边上,有一个瘦猫一样的女孩子,大约有十六七岁,脸上黑不溜秋的,畏畏缩缩站在那儿,想过来报名却又不敢,一双大眼睛中又满含期待,期待着也成为一名女工,不致于就这样饿下去。 第179章 你买的是色,我买的是情 第二天吃过饭,一行人继续上路。 娄浩然让姑娘们集中坐在马车上,让车夫驱车向北而行。 起初她们不敢说话,睁大两只眼睛滴溜溜四处打量。等离开繁华的闹市,到无人之处的田野,她们才敢放开声音说话,片刻间车队就变成莺莺燕燕,软语满耳。 郑封没让肖昭和其他女孩子们坐在一起,而是让她坐在自己的车上,单独拉着她。车走一路,她始终不敢主动说话。除非郑封问她,她才敢柔声细气回答一句,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似乎一个哑巴一样。 对此,郑封是比较满意的。郑封不喜欢不分场合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就喜欢她这种沉静的性格。想到回家自己读书时,被看添香的感觉,郑封不觉笑了起来。 车行一路,颠簸一路,坐车的滋味并不好受。其他姑娘们坐累了,跳下车步行一段时间,借此机会活动活动筋骨。肖昭却连头都不敢抬,一直低垂着,要么绞衣角,要么看脚尖。 郑封问她累不累,她摇摇头表示不累。其实她也累,但郑封没让她下车活动,她就死死地坐在车上,哪怕咬牙忍着,也不敢主动跟郑封提要求下车活动一下。 终于又到了闹市,一行人找客栈入住,让店家做饭吃。郑封下了车,将马栓进马厩里喂养。直到郑封下车,肖昭这才敢慢吞吞地下来。 刚下车时,因久坐气血不和腿脚发麻无法走动,她木桩似地咬牙站在那儿,试图想让气血恢复一下。 郑封扭头见她站那儿没动,奇怪地问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走?” “我……好的。”她迈开僵硬麻木的双腿,垂着头,忍着一步一瘸的疼痛,跟在郑封后面走进客栈。 吃饭时,郑封与肖昭同坐一桌,桌上摆满饭菜。郑封不动筷子,她不敢动。郑封连续吃了几口,她还是不敢动筷子。 “你为什么不吃饭?”郑封停止夹菜,奇怪地问她。 “公子……先吃,你吃完我再吃。”肖昭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家中的饭菜先让父亲吃,父亲不吃完她不入座,父亲吃完她和母亲再上桌吃饭。 这是许多家庭墨守成规的规矩,其含义是男尊女卑。郑封买她做婢女,潜意识中她就认为自己是卑下的,低贱的,不能与郑封平起平坐。 郑封理解她的处境,但郑封是穿越过来的人,奉行人人平等的观念,看她这种行为自然有些不顺眼,微微提高声音训她:“你不用管陈谷子烂芝麻的那些规矩,从今往后,我吃饭时,你也吃饭,不许等我吃完你才吃,听懂没有?” “是……是公子。”她嘴上柔顺地回道,手上还是等郑封夹一筷子菜后才敢夹菜。 郑封有些生气,就不管她了,只顾吃自己的。 吃完饭,她立刻站起来,将郑封的碗筷收拾起来,亲自送到后厨让人洗碗。 这时鲁冠英走过来,坐在郑封身边,大大咧咧一笑:“郑掌柜,你相中这女孩哪样了啊买她做婢女?她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材没身材,一点也不漂亮,黑瘦黑瘦的,跟一只流浪猫似的。” 在恩施鲁冠英也买了一个婢女,身材高挑,线条曼妙,肤白细腻,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包括招来的二十名女工在内,无人比得上鲁冠英买的婢女的姿色。为此鲁冠英十分自豪,十分得瑟。还没到家,就向众人公开宣布,回去后要娶她为妾,要给她一个名份。 郑封不动声色道:“你买婢女是看中了她的姿色,将来是为了娶她。我买婢女是可怜她,是帮助她。至于她姿色如何,这并不重要。一句话,你买的是色,我买的是情,我们当然不同了。” 这时肖昭送碗回来,看到鲁冠英坐在她的位置上,她不敢撵他走,只好低垂着头站在郑封身边。恰好她听到了郑封挖苦鲁冠英的话,头垂得更低了,连胸都不敢抬起。 鲁冠英看到肖昭就吓唬她:“抬起头来?让大爷看看你姿色如何?” 肖昭身体微微颤动一下,并没有听他的话抬起头,反而将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垂到小腹间。 郑封呵呵一笑道:“让你抬头,你就抬头嘛!丑有什么错?这又不是你自己决定的,是上天赐予你的,上天有什么错?” 肖昭这才慢慢抬起头,只是眼睑还垂着,不敢睁眼看鲁冠英。 鲁冠英啧啧称道:“嗳,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优点,只有一双眼睛还称得上是漂亮。可一双眼睛漂亮又顶什么用?” 他这样轻视肖昭,肖昭更窘了,丹凤眼一闭,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又不敢当众擦拭,就任凭眼泪从脸庞滑落,那可怜的小模样让人看了心碎八瓣。 郑封护犊子,一看自己的婢女受人的欺负,心里很不痛快,瞪起眼睛骂鲁冠英:“滚滚滚,哪凉快滚那边去,莫要欺负我家小昭。” 鲁冠英满意地哈哈大笑,站起来去其他桌找人侃大山去了。 郑封气道:“他如此贬低你,你为什么不回骂他?” “肖昭不敢。”肖昭小手绞着衣角柔顺地回道。 郑封更气了:“有我在,你怕他什么?他又不会吃掉你。” “公子是好人。”肖昭微微抬头迅速瞟一眼郑封,又迅速合上眼睑。 郑封一怔,佯怒道:“我在骂你,你知不知道?我怎么就是好人了?” “公子是个大好人,不会骂肖昭的。” “你就是一个只流浪猫,可怜又可恨!”郑封有些生气,故意骂她,看她会不会还嘴。 结果,肖照还是那句话:“公子是个大好人,不会骂肖昭的。” 这一次,郑封算是认识了肖昭的性格,这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以前在家也不知道受过多少次骂,挨过多少次打才养成这种性格。 郑封气乐了,一摆手,蛮不在乎说:“公子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去打些水来,端到我房间让我泡泡脚。” “是,公子。”肖昭一转身,去找掌柜讨水去了。 第180章 暖床 肖昭端着满满一木盆水,走进郑封的房间。郑封还没有脱鞋袜,坐在床沿边上,两条腿一荡一荡地自乐,并以奇怪的目光注视着肖昭,心说: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帮自己脱鞋脱袜子的。 所以郑封坐着没动,依旧荡着双腿,等她过来帮忙脱掉。 果然,肖昭迟疑片刻,走到床边,放下木盆,蹲下身子,开始帮郑封脱掉鞋子,又脱掉白色的布袜子。 郑封存心欺负她,就说:“你闻闻袜子臭不臭?” 这个傻憨憨拿起袜子果然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浓重的脚臭味直往鼻孔中钻。她有些嫌恶,但心里知道这是公子的袜子,再嫌恶也不能表示出来,硬是忍着臭味说:“有……有点臭。” 郑封哈哈大笑,戏弄她道:“傻瓜,一双脚一天走无数路,出无数脚汗,捂在鞋子里又不透气,当然臭不可闻了。也就是你才会去闻,换成别人早把袜子扔掉了。” 肖昭红着脸道:“公子的东西,肖昭不能扔的。” 郑封把脚丫子往她鼻子下凑,笑道:“你闻闻脚臭不臭。” 肖昭吓坏了,黑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诧表情。可她到底还是不敢躲,只好闭住鼻子闭住呼吸,不去闻郑封的臭脚。 郑封也没有真要让她闻臭脚的意思,只是一时恶趣味上头,故意欺负她,看她会不会生气而已。结果郑封失望了,她果然逆来顺受,连推一下脚的勇气都不敢有。 郑封将脚浸到水中,水不热也不凉,温度恰好,说道:“好啦,不欺负你了,你帮公子洗脚。” 肖昭这时才敢呼吸,蹲在床边,也就是郑封身边,双手伸进水中帮郑封揉搓脚上的污垢。 她的手法温柔细腻,脚背、脚面、脚踝面面俱到,不仅脚指缝间搓到了,指甲缝里的脏东西也用手指扣出来。 做这等低下的活计,世上除母亲给孩子洗脚这样用心,无人会这样无微不至。可她半点也不嫌弃,真如母亲似的帮郑封洗脚,比洗她自己的脚还要认真仔细。 郑封也是第一次享受被人服侍的滋味,这种滋味真好,像当神仙似的,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洗完脚,她用抹布将郑封脚上的水擦干净,端着木盆走向室外。 郑封突然叫住她:“嗳,倒完水回来,帮我暖床!” 她身体顿了一下,弱弱答应一声:“好的,公子。” 再回来时,肖昭脸上像蒙了一层红布,从额头红到脖子根上,连耳朵都是红得发亮。郑封要她暖床,就是让她躺在冰凉的被窝里,将被子褥子以她的体温温和起来。 这种情况下避免不了的要与郑封同床。 十六七岁的年龄已初通人事,她很是明白男女之间那点破事。所以羞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怕,怕郑封突然按捺不住给她行粗鲁之事。可是郑封的命令她又不能抗拒,只能半推半就地磨磨蹭蹭地脱鞋子,然后撩开被子坐进被窝。 她羞得不敢抬头,两只手小也不敢露在外面,而是搁在被窝里藏起来。一双丹凤眼里流光溢彩,又羞又窘,万分娇憨。 郑封看到她对自己比母亲还要贴心,心里非常得意将她从恩施买回来做婢女。钱没了可以再赚,可这种体贴入微的服侍,不管花多少钱,也买不来这种人间天上的享受啊! 为了试探她的极限在哪里,郑封心一横,全身躺进被窝,一双小脚在被窝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她的位置。 二人身体接触的刹那,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她还是全身巨震,像被雷霹一样,瑟缩半晌才稳定下来。不过身体还是僵硬的,木桩石雕一样杵在床上不敢动。 这样她也能忍受?郑封更大胆了,将脚探进她的小腹间。 她的身体更僵了,神情更紧张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不敢直视郑封,只好微微闭上,鼻翼一翕一合的,像老母鸡抱窝一样,以她的体温给郑封暖脚。 这样的动作她还能忍受?郑封好奇极了,她可真是一朵奇葩。自己再大胆一些,再勇敢一些,看她能不能忍受非人的折磨。 郑封将脚一挑,想伸入她怀中。 这一次,肖昭吓得全身一激灵,两只好看的丹凤眼猛然睁开,像善良的小羊遇到了凶恶的大灰狼一样,流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与此同时两只小手果断攥紧郑封的脚尖,死死抗拒着郑封的进一步试探,以近似哀求的语气央求道:“公子……这样不好,求求你了。” 郑封心软了,不忍心再欺负她,可嘴上语气却仍然十分强硬,半是吓唬半是劝告:“肖昭,你是公子我用钱买来的,懂不懂?帮你下葬父母亲人,我花了许多钱,懂不懂?从今天开始起,你就是公子我的人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懂不懂?不然的话,我将你卖给坏人,坏到青楼里去,让你天天生不如死,过着非人的生活,懂不懂?” 肖昭被吓坏了,结结巴巴道:“公子是好人,不会不要肖昭的。” 郑封色厉内荏道:“那还不赶快帮公子暖脚?” “肖昭……肖昭……”她连续说了几个肖昭,最后语声哽咽,控制不住地小声啜泣起来,但同时她抗拒郑封的手却渐渐松开,而郑封终于突破那道防线,成功地将脚伸进她怀中。 只温存了片刻,郑封就将脚主动撤回,说道:“好了,我困了,要睡觉了,你也回你的房间睡觉去。” 肖昭这才掀开被窝,窸窸窣窣地穿鞋,然后站在床边半晌没动。 郑封睁开眼睛奇怪地看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肖昭将头垂得极低极低,双手极力绞着衣角,用蚊子哼的声音说:“公子……今天之事,请你不要对别人讲,算是肖昭求你的,好不好?” “噗哧!”郑封笑了,得意地笑了,将手探出被窝,在她并不丰满的脸上捏了一把,“你是公子的人,服侍公子是你的本份,我向外人讲什么?” 第181章 一家人 经过昨晚的试探,郑封认清了肖昭的性格,笃定认为她是一个好人,一个合格的婢女,对自己不会使坏心眼,只会一心一意服侍自己和家人。 郑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肖昭对他好,他当然也会对肖昭好。回家途中,只要路边有卖好吃的,无论她要不要,郑封都买给她吃。所以从恩施到南召的路上,她几乎吃个不停,一路吃到家。 到了南召县,到了家,看到熟悉的景致,众人长出一口气,紧悬一路的心终于放下来。 娄浩然带着二十名女工回厂,鲁氏兄弟回了家,郑封也回到自己的家。 父亲郑辫和母亲王氏看到郑封带回一个女孩,又黑又瘦的,低垂着头,谁都不敢看,问郑封她是谁。其实二人心里以为郑封在外面认识的相好带回家来了。可看她相貌平平,甚至还有些丑陋,他们认为郑封的目光不会如此平庸。 郑封将她的情况简单介绍一遍,说是在恩施买的婢女,带回来帮助二老做家务的。 母亲王氏怀疑地问道:“她如此瘦弱,像干柴棒一样,一桶水也拎不动,能做什么家务?” 郑封笑道:“做饭,洗衣,带孩子,她样样都行。她性格特别好,特别温柔善良,将来你们一定会喜欢她的。” 郑封这样说了,二人不便多说什么,算是勉强接受了她。 肖昭果然如郑封所说那样,无论做饭还是洗衣,样样活计她都和王氏抢着做。做的饭味道合口,衣服洗了又洗,总怕洗的不干净。她手脚勤快,从不偷懒,性格又好,从不会拒绝他人,渐渐地一家人都喜欢上她。 只是郑封四岁的弟弟小郑毅怕生,刚开始不敢接近她。她没被困难吓倒,经常买些小郑毅喜欢吃的东西哄他,逗他玩。渐渐地,郑毅也喜欢上了肖昭。 肖昭和小郑毅相处日久,渐渐产生稳定的信任关系。到吃饭时,郑毅不去找母亲,却来找肖昭,让肖昭喂他吃饭。为此王氏还骂郑毅是个小叛徒。 听到这些话,肖昭打心眼里高兴,这证明她的活做得好,一家人特别看重她。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每顿吃饭时,一家人坐在同一张桌边,郑封让肖昭也入座坐下,与一家人同时吃饭,根本不把她当外人当下人看待。肖昭住在东厢房,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冬天点燃一堆柴禾,温暖如春,感不到半丝严冬的气息。 对此,肖昭特别感恩郑封一家人,越发卖力气地干活。活都让她干了,王氏无活可干,每天无所事事,闲得发慌,就埋怨肖昭太强势,不给她活动手脚的机会。 每天晚上,郑封入睡前,她都要烧盆洗脚水,端进郑封的房间,帮助郑封洗脚。接下来,不用郑封吆喝,她自觉脱了鞋子,坐进被窝帮郑封暖床暖脚。 当被窝暖和起来以后,她自觉地起来回她自己的房间。二人相处很长时间,也没有逾越那道红线。 每天如此,雷打不动。 再后来,一家人晚上所用的洗脚水都是她亲自烧的,给每个人端进房屋。 爷爷郑绳活了一辈子,从没接受过别人的服侍,现在享受到她的服侍,高兴得合不拢嘴。每次见到郑封就夸她做得好,要郑封给她加钱。 她吃住都在郑家,穿的衣服也是郑封帮她买。除此之外,郑封每月给她一两银子的月例钱。她默然接受,不说多要,也不说给得少。反正郑封给多少她要多少。 听了爷爷的话,郑封要给她加钱,她也不拒绝,仍然默默地接受郑封给她涨工资。 一转眼春节到了,家家户户争先恐后地放鞭炮,四处都是鞭炮的啪啪声,不绝如缕。小郑毅喜欢放鞭炮,可他太小,只有四岁,又不敢亲自去放,就让肖昭给他放。 肖昭是女孩子,以前没放过鞭炮,心里也有些胆怯,就叫郑封来放。 郑封读书读累了,借此机会正好休息一下大脑,乐乐呵呵地帮他们放炮。每当一个鞭炮“嘣啪”炸响,小郑毅都乐得拍手直叫,肖昭也像个孩子似的又蹦又跳。 放了一阵子,郑封发现肖昭呆呆地站在那儿,不拍手也不叫好了,眼圈红红的,似乎有心事。 郑封柔声问她:“怎么了?怎么不跳了?” “公子……我……”她欲言又止,没敢说出口。 郑封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想家了,问她:“你想家了?” 肖昭重重点点头,好看的丹凤眼立刻流出眼泪来。不过很快她又擦干眼泪,鼓起勇气说道:“以前过年,都是哥哥带我放炮的。今年他们却……” 过年是千家万户高兴快乐的日子,辛苦一年终于等到这个盛大的节日,肖昭却每逢佳节倍思亲。 郑封安慰她道:“来的时候,你不是说,家人没有了,公子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吗?虽然你没有了哥哥,但还我有啊,我帮你放鞭炮不是一样的?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哥哥。” 肖昭垂着头,绞着衣角说:“公子好没羞,你还没有我年龄大,怎么当我的哥哥?” 郑封奇怪地看着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是二人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反驳郑封。以前她都事事按郑封的心思去办,从不敢违拗郑封的意思。 郑封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庆幸你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要活出滋味来,听到了没有?” “嗯,是的公子。”肖昭这才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快乐神情。 一家人相处时间久了,肖昭掌柜了南阳人的口味,学会了南阳的做饭方式,将一家人的饭菜做得精益求精,整个春节,都是她一个人在忙里忙外,到处都是她的身影。 为此一家人对她赞不绝口,每次听到夸奖的话,她都羞红了脸,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好看的丹凤眼里流光溢彩。 大年初二走亲戚,郑封带着弟弟郑毅拜访亲戚,没让肖昭跟着一起去。等二人从外面回来,肖昭站在村口,踮着脚尖极切地张望,当看到郑封二人的身影时,她高兴得跳了起来。 她已经将郑毅当成了她的亲弟弟看待。 第182章 串亲戚 远远地看到肖昭,小郑毅伸着胳膊要她抱。郑封将他递给她。肖昭抱住小郑毅,温声问他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小郑毅脆声回答。 肖昭笑着逗他:“我给你炖了鸡蛋,撒有葱花儿,滴有芝麻油,可香了。你吃饱了,就不要吃了,我自己吃掉,好不好?” 小郑毅一梗脖子:“不嘛,不嘛,我还要吃,姐姐做的饭最好吃了,我吃不够。” 肖昭笑着说:“你吃饱了怎么还能吃?吃坏肚子怎么办?” 小郑毅腆着胸脯道:“那我晚上吃,就不许你吃,就不许你吃。抢我的东西吃,坏蛋。” 肖昭看他急了,就不逗他了,哄着他说:“那放到晚上你再吃好不好?” “好哒,姐姐最好了。”小郑毅像个得胜的将军,昂首挺胸的,挺神气。 到了晚上,一家人正在吃饭,郑颜突然造访,随同而来的,还有他的妻子。二人眼睛红红的,行为举止谨小慎微的,对待郑封特别客气。 看到发小夜间来访,而且行为怪异,郑封知道,他肯定遇到了难题。快速吃完饭,肖昭洗碗的同时,郑封找借口让家人出去了。家里没有其他人时,郑封问他:“你俩年过得可好?” “不……不是太好。”郑颜迅速看郑封一眼,目光又转移到其他地方,不敢与郑封对视。“你过年过得好?” 郑封呵呵一笑:“还行,不就是放放鞭炮,串串亲戚,胡吃海喝一顿,给肚子补补委屈嘛。”停了一下,郑封接着问他:“为什么没过好年?” 郑颜的妻子程红梅红着脸不言不语,她举止非常局促,似乎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郑颜看她一眼,目光中带有万般柔情,叹口气道:“还不是因为她!” 郑封仔细打量程红梅,她与往常一般无二,红红的脸蛋,弯弯的眉毛,身体健壮,虽然称不得美女,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她站在郑颜身后,几乎是一动不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怎么了?”郑封问。郑封推测他们二人来访肯定有急事,不然不会在夜间还过来一趟。 郑颜唉声叹气道:“你看不出来什么原因吗?” 郑封奇怪反问:“你们小俩口有啥事也不给我讲,就让我猜吗?我哪猜得着?清官难断家务事,谁知道你们在家生了什么事情?” 郑颜道:“我们结婚一年了,她的肚子安安静静的,没有怀孕。” 郑封恍然大悟道:“就这?你为这事为难?时间早着呐!你急什么。” 郑颜:“你搞错了,不是我急,是我的父母急。他们急着抱孙子,结果盼了一年,她都不争气,没怀上。” 郑封再次看向程红梅,她笔直地站立在那儿,像做错事的小媳妇,非常局促,搞得不怀孕真就是天大的失误一样。 “没怀孕是没到时候,你们再等等嘛!着什么急。”郑封宽慰他们二人道。 郑颜道:“不是的郑封,你仔细听我讲。” 通过郑颜的讲解,郑封了解到,他们小俩口结婚这一年之内,香也烧了,佛也拜了,药也吃了,什么偏方都试过,却仍然没能怀孕。郑颜的母亲是急性子,看她肚子始终安静,没有隆起的迹象,就指桑骂槐,撵狗骂鸡,各种难听话不断地说出来,让程红梅听了坐立不安。 然后,郑颜的母亲暗示郑颜,要是怀不上就休妻,早些休掉,早些再娶,不要耽误延续香火的时间。 郑颜和程红梅结婚这一年来恩恩爱爱,琴瑟和谐,正享受着夫妻二人的幸福小日子,突然遭到休妻的打击,一时都无法理解。 郑颜跟母亲讲道理,母亲认准了一条,不会怀孕就不能要,早休早安心。 今天是大年初二,按规矩郑颜和程红梅需要走娘家,郑颜的母亲硬逼着郑颜,不让他去。一整天将门锁上,不让郑颜二口子出门。直到晚上吃过晚饭,她才将门打开。 郑颜左思右想,拿不定注意,这才夜间过来拜访郑封,想听一听郑封的意见。 郑封心说:你傻啊还是怎么着?你将你媳妇带到我家,与我面对面,我能说出让你们离婚的话来吗?那样我成什么人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婚姻,这是老话了啊,你难道不懂? 郑封耐心告诉郑颜:“结婚这种事情,是你们小俩口的事,关起门来过日子,幸福不幸福,不能靠你母亲的标准来衡量,靠的是你们自己。你们二人觉得合适,那就继续过,你们二人觉得不合适,那就早些分了,趁年轻早些再婚,免得相互耽误。” 郑颜急得脸红脖子粗,分辩道:“不是,郑封,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俩过得好好的,就是她真的不会怀孕,我也不会休了她。关键是我母亲,他硬逼我要休妻啊。这该怎么办?” 郑封道:“刚才我讲过了,你可能没注意听。你俩觉得在一起合适,哪怕她真的不会怀孕,你也要与她共渡余生。何况怀孕这种事情,不像放鞭炮一点就着,那也是需要机会的,急是急不来的。多少人结婚许久都没怀孕,也没见别人离婚不是?” “我娘那边我怎么办?”郑颜问。 郑封道:“这就看你了。看你怎么解释。或者,你根本不需要解释,只需要跟她讲一句话:红梅你要定了,哪怕她不会怀孕,你也要定了。通过这句话你要让她明白,无论她如何做,做什么事拆散你俩,你俩永不分离。为了家庭幸福,估计她会妥协的。如果你软弱,态度暧昧,你娘占了上风,最后你俩分开的可能性会大些。” 郑颜直摇头:“关键就在这儿。我娘也是急脾气,我不答应她,她就要寻死觅活的,作为儿子,我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啊。” 郑封一摊手:“你男子汉大丈夫,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你为难什么?你还有脸说自己为难?为难的是红梅!你要真的爱她,就要施展七十二般绝艺,将她保护得好好的,不让她受一点伤害,明白不明白?” 第184章 狗眼看人低 管家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脸上三绺胡须,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当登记到郑封的名字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见郑封还是个孩子,不由得有些轻视,语气中带有不耐烦地让郑封往后退,把机会让给别人。 郑封鼻子都气歪了,自己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却让自己重新排队?这不明显看不起人嘛!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本想发脾气,但考虑到现在是过年,正是喜庆之时,不便多惹麻烦。而且这儿是县尊的家,他又是县尊的管家,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给县尊几分面子。 郑封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自己来看望县尊大人的,请他务必给个方便,登记一下姓名以及送来的礼物。 郑封送的什么礼物?一套价值二百两的文房四宝,是从南方买回来的,外面带有一个精致的盒子。从包装上看不出内容,初看还以为是普通的月饼之类的食物。 也难怪管家看不上眼,让郑封往后面重新排队。 郑封没挪地方,死死站在那儿,堵着路,不让后面的人过来。说道:“麻烦您帮我登记一下,我真的是来拜访县尊大人的。” 管家很不耐烦,双手推桌子,试图想将郑封推走。 郑封用腹部顶住桌子,后腿蹬紧,支撑住身体,与管家杠上了。郑封虽然年龄小,力气却比管家大,二人对抗一会儿,管家鼻翼沁出一层汗珠,也没能将郑封推走半步。 “哪儿跑来一个野孩子!跑到这儿来撒野!你知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家父母就不管你嘛?”管家推不动郑封,恼羞成怒开始破口大骂。 郑封被骂红了眼睛,自己从南方带回来的礼物,特意送给县尊的,你不接受礼物不说,还骂上了?骂我也就是了,还骂父母?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时,其他宾客也帮管家批评郑封:“就是,就是,你一个孩子,几天不穿开裆裤?懂得什么是礼?来送什么礼物?” “这儿是县尊的家,容不得他撒野,大家一齐将他赶出去!”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撒野撒到县尊门前了。” “人小鬼大,肯定是来捣乱的。” “哄出去,哄出去!” 郑封听了这些骂人的话,更气了,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管家,突然抬起手,朝着他的脸一巴掌忽了过去。 众人耳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管家结结实实挨了郑封一巴掌。仔细看他脸上,五道鲜明的巴掌印,清晰地印在那张愚蠢的脸上。 管家吓坏了,赶紧捂住脸,满眼不敢相信地问:“你……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管家从桌子后面跳出来,伸出双手,掐住郑封的脖子,就要与郑封拼命。 要论打架,郑封并不怕他。他年龄大,体力衰弱。而郑封年轻力壮,身手敏捷,三两下就将管家的手分开,趁他不注意,又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下管家急红了眼睛,呲牙咧嘴,两眼圆睁,喷射出两道愤怒的火焰,犹如庙里的金刚怒目,想要与郑封拼命。 郑封暗地里使坏,用脚绊住他的腿,手上一使劲,将管家放翻在地。正要上去踹他几脚,却被身边其他人拉住。 其他人在拉偏架,人人阻止郑封打管家,这样以来,郑封想出手也出不了,只能眼睁睁等着管家打自己。幸好提前将他放翻,不然真会吃大亏。 前院闹成一锅粥,早有人跑到后院向县尊严立新报告。得到消息,严立新放下手上的东西,赶忙跑到前院,刚好看到一群人拉着郑封,而管家躺在地上,正杀猪似的嚎叫,似乎吃了郑封的亏。 “怎么回事?”严立新立刻沉下脸,两眼冒火,大声问道,“大这年的你们打什么架?这成何体系?简直放肆!” 看到自家主人赶来,管家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叫嚣道:“县尊,有人打我,把我的腰打断了,我起不来了。” 严立新看看郑封,郑封正在众人手中挣扎。“放开他。”严立新发了话。 众人看到县尊,像老鼠见了猫,举止之间畏畏缩缩的。听到他发话,众人这才松开手。 郑封挣扎出来,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向严立新施了一礼,道:“县尊大人,我是来送礼的,这管家看不起我,轮到我登记时,竟然让我再次排队……”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县尊严立新走到郑封身边,帮郑封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服,“你受委屈了。今天我们要多喝几杯,好好庆祝一下。”说完还郑重地拍拍郑封的小肩膀,以示看重。 这一来,围观者和管家都傻眼了。 自家管家遭人打脸,县尊不去安慰管家,却去安慰行凶打人的人,还说一会儿与他多喝几杯庆祝一下,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县尊不帮自己人,却去帮助一个外人,这世道难道变了? 郑封也感到纳闷,本来一时冲动,打人就是不对,没想到县尊如此看重自己,还当众为自己整理衣服。难道是自己当副会长,帮助县里商户扩大经营的事被他知道了? 所以,他才特意向自己示恩? 郑封猜对了一半。 郑封帮助县里的商户扩大经营的事,县尊严立新知道一些。就凭此点微末功劳,还不至于让他特别看重。特别看重的原因来自上峰府台大人。 郑封帮助娄浩然扩大了棉纺厂的经营规模,产生的利税高达一万两之多。因有这一万两锐金,南召出色地完成了今年的征税任务。因此,府台大人写信,特意表扬了严立新。 严立新呢,通过县丞知道了娄浩然和郑封做的好事,心里感激郑封。正愁没地方奖励郑封呢,郑封却因为送礼登记名字与管家发生了冲突。 管家就是县尊养的一条狗,做事不合适随时可以换掉,郑封和娄浩然做的事,却不是随意可以调换的。二人做事不仅利于民,还利于国,这等大红人,县尊怎么舍得惩罚呢? 第186章 你在与狼共舞 为什么郑封千杯不醉呢? 原来,来拜访县尊之前,郑封已意识到今天必定会有许多人给县尊送礼,到时候必定大喝一场。 郑封信奉的标准是,酒场上逞英雄,事后喝醉当狗熊。无论何时,都必须保持一个清醒的大脑,决不能烂醉如泥,任人摆布,任人搓捏。 所以在来之前,郑封让肖昭缝了一个棉花袋子,里面塞满棉花,裹在胳膊上,装在袖筒中。 当郑封感到醉意不能再喝时,就把酒倒进棉花袋中。后来的人敬的酒,郑封假装在喝,趁别人不注意,统统倒进袖筒的棉花袋里。 当时大家都喝麻木了,只见郑封双手一送,脖子一昂,误以为郑封真的在喝酒,也没有仔细观察,被郑封就这样糊弄过去。 在这次酒席上,郑封又认识了不少权贵乡绅,其中就包括张、王、李三大家族的族长。在南召县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他们声望高隆,一言九鼎,除了县尊管辖范围之外,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情。 他们三人争着结交郑封这位新贵,围着郑封好话说尽,极力巴结奉承。 郑封心里知道他们看重的其实是县尊,因县尊看重自己,爱屋及乌地也看重自己。在他们内心深处,他们是有些不尽然的,以为自己年幼无知,攀上了县尊这个高枝,狐假虎威而已。 看透不点透,还是好朋友。郑封笑着与他们周旋,奉迎,答应之后一定去拜访他们。 将这三人侍候舒服了,郑封端着酒杯来找娄浩然。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招工,扩建棉纺厂。 今天娄浩然被县尊当众点名表扬,心里非常兴奋,凡是有人过来敬酒,他都一饮而尽,从不知道拒绝二字怎么写的,因此他喝得晕头转向,眼珠泛红,舌头都大了,说话都不伶俐。 “今天是县尊……的酒席,我们不能借他的东风说我们的事。改天……我亲自去拜访你,那时候,我们再畅谈我们的棉纺厂,你说好不好?”娄浩然大着舌头说道。 郑封俯身过来,凑到他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警告他:“这儿是非之地,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必定会出事。听我一句劝,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什么?你竟然不让我喝酒?”娄浩然醉意昂然,浑然没有将郑封的话放在心上,还大声嚷嚷起来。 郑封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叮嘱道:“咱们的棉纺厂出大事了。县尊当众表扬我们,让县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去年我们赚了大钱。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的主儿,说不定他们肚子里正在琢磨着如何从我们棉纺厂捞钱呐!而你还在与他们曲意逢迎,你这是与狼共舞,明白不明白?现在赶快回去,称病谢客,直到十五以后才能出来见人。” 这些话无疑于平地起惊雷,一下子将醉意朦胧的娄浩然吓醒了,身上出了一层的汗。是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座诸位都是老谋深算之徒,看中自己的棉纺厂,还不朝死里剥削? 偏偏自己还不清醒,与这些披着人皮的狼共舞,真是找死。 “好的,好的,我这就请辞。”娄浩然也不喝酒了,将酒杯一放,冲县尊作揖施礼,声称自己喝醉了,要提前回家。 县尊哪会放他走,拉住他又与众人喝了起来。娄浩然脸露苦涩之情,看着郑封,一脸的无可奈何。 郑封端着酒杯凑到县尊身前,假装敬县尊酒。县尊不敢怠慢,接过酒喝了下去。这时,郑封若无其事的将娄浩然往外一推,给他使眼色,暗示他赶快走。 大冬天娄浩然出一身冷汗,趁大家都不注意时,悄悄地溜出后院,沿着墙边溜之大吉。 到家之后,他扣着咽喉吐了一地的酒,总算是清醒了一些。仔细回想郑封所说的话,深感有道理。便对家人说自己病了,无论谁来拜访,统统不见,一律谢绝。 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脸色凝重,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县尊的后院,郑封端着酒杯在酒席间晃晃悠悠的,看谁的嗓门大,谁还算清醒,就过去与谁对饮,一直到将对方喝趴下才算到头。 这样以来,众人都知道郑封是海量,千杯不醉,无人再敢与郑封对饮。 呆了一会儿,甚感无趣,郑封便称喝醉了,不胜酒力,与县尊告辞。 县尊本不想放他,可也看出今天的郑封与往日不同,似乎非常怪异,留着郑封呆在这儿,其他人都不敢放开了喝。因为谁最能喝,郑封就找谁对饮,非将对方喝躺下不可。 在这种情况下,县尊只好放郑封走人。 走到无人之处,郑封将袖子里的棉花包扯出来,里面全部是酒,精湿精湿的。“哈哈哈。一群白痴。”郑封笑骂一声,潇洒地将棉花包扔掉,大踏步走回家。 到家之后,肖昭看到郑封脸红得像关公,走路像练武,东倒西歪的,吓得不敢往郑封身边凑。 郑封一瞪眼睛:“你什么意思?公子我喝醉了,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躲着我?” “公子……我……我没有。”肖昭像受气的小媳妇,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 郑封嘿嘿笑着:“快去给我熬醒酒汤,多放些醋,听到没有?” “好的,公子,肖昭这就去熬汤。”肖昭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扶着郑封的胳膊,将郑封扶到床上躺下,帮他脱了鞋,盖好被褥,夺门而逃。似乎郑封变成了一头凶猛的大怪兽,下一秒就会吃掉她一般。 醒酒汤熬好,盛在碗里,放一个汤勺,肖昭慢腾腾地送到床边,放下汤碗,将郑封扶起来,在郑封身后垫一个大枕头,让郑封半躺半坐在床上。 然后,肖昭一勺一勺地喂郑封喝汤。每喂一勺,肖昭都要尝一尝热不热,以免烫伤郑封。 郑封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又黑又瘦的肖昭,心里无比的遗憾:这个丫头,性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美中不足的是太丑了,让人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她要是再漂亮一些,嗯嗯嗯,就可以那啥了她。 第187章 招揽人才 大年初四,鲁冠英和鲁冠杰拎着一堆贵重礼物上门拜访,郑封笑吟吟地接待了他们,并留他们吃中午饭。 他们带来的礼物中有条活鹅,郑封吩咐肖昭中午烧鹅吃。肖昭看着鹅一脸为难之色,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能将鹅做成香喷喷的饭端上饭桌。 因为肖昭本是贫民之女,平时家中很少吃肉,更没有吃过活鹅。她不敢跟郑封讲真实情况,怕郑封骂她无能。只好悄悄地找到郑封的母亲王氏,请她帮忙做鹅。 王氏听完她的要求笑了,告诉她说:“吃鹅如吃鸡,在脖子上割一刀,将鹅杀死,裉毛,扒内脏,然后剁成小块炒熟就可以了。” 肖昭听得似懂非懂,按王氏的交待,将鹅杀死,剁成一小块一小声的,放上佐料,像炒菜一样炒熟。 郑封也没有吃过鹅,今天第一次吃,倍感新鲜。吃饭时郑封先夹了一筷子,吃到嘴里以后,品品味道,微微皱眉,不满地看着肖昭说道:“这鹅烧得怎么像鸡?” 肖昭脸腾地红了,赶忙低下头,嗫嚅道:“肖昭是第一次做鹅,若是做得不对胃口,还请公子原谅。” 郑封还想再说些什么,王氏接过去说:“生的做成熟的,已经不错的,你就不要为难肖昭了。是我教她按做鸡的方式做的,你要怪只能怪我。” 鲁氏兄弟多机灵?赶忙打圆场,替郑封掩饰道:“其实烧鹅就如烧鸡,味道一样的,一样的,哈哈哈。” 郑封知道鲁氏兄弟好喝酒,特意让肖昭打开一坛好酒,陪着二人,让二人喝个尽兴。 喝到六七成,郑封制止二人喝酒,说道:“接下来我有重要事跟你们讲,你们可不能喝麻了,将我的话只记一半,另一半扔到九霄云外去。” 一听郑封有重要事要讲,二人赶忙放下酒杯,一滴也不再喝。 郑封对肖昭道:“桌子收拾干净,你们外面玩去,我要谈正事了。” 肖昭收拾完桌子,与一家人到院里晒太阳,屋里只留下郑封等三人。 郑封这才道:“上次押运棉布到澳门,你们赚了多少辛苦钱?” 二人互视一眼,说道:“不多啊,一共三十两,每人十五两。” 郑封道:“下次去澳门,我敢肯定,还有你们二人。可是我不敢保证,第三次、第四次去时还会有你们。到时候,你们就可能赚不到这个小钱钱了。” 鲁冠英道:“还请郑掌柜多照顾照顾。”意思是还想做继续这样的事情。 郑封道:“最近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能不能成立一个镖局,专门替人押送货物。经过仔细考虑,我觉得完全可行。但做这行,必须得有人,而且还是强势的人,八面玲珑的人。我自我感觉,我不是这种人,恐怕做不成这样的生意。” 鲁冠英和鲁冠杰喜道:“郑掌柜做这样的事,找我们兄弟俩啊,我们替你摆平一切困难。” 郑封摇了摇头:“不仅是让你们摆平一切困难,我还想要你们加入,一起做镖局。这样以来,你们有了正经营生,有了收入来源,不用每天替人摆平事情赚钱。” “郑掌柜的意思是,要我们加入你的镖局?”二人心里暗喜,觉得郑封够意思,做这样的生意还想着他们兄弟二人,没有白白认识郑封一场。 郑封道:“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知道的,我还在科考,主要精力用在学习上,分不开身去做其他事情。但有些事情做晚了就没有了利,所以我们要尽早做。你们二人平时无所事事的,替人摆平事情赚点蝇头小利,多不光彩啊。与赵淦山一样,你们要洗白自己,让自己成为正经生意人,以后财源广进,有赚不完的钱。” “但不知郑掌柜准备给我们多少红利?”二人最关心这个,巴巴地问郑封。 郑封沉吟片刻,道:“给你们净利润的两成。”在这儿,郑封玩了一把金融术语。净利润的两成,并不等于营业额的两成。每年赚多少钱,这是净利润。但赚多少钱,郑封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哪怕每年赚十万两,郑封说今年赔钱了,那就是零利润,付给他们兄弟二人的并不会多。 二人是个大老粗,哪懂得现代金融术语?不知不觉中就掉进了郑封的口袋。 他们每人分走两成,郑颜再分走两成,留给郑封的只有四成。四成也不少啊,关键是郑封几乎不用出面,就净占四成利润,比他们每个人得到的还多。 鲁氏兄弟二人喜道:“有这等好事?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郑封道:“现在正是过年,大家沉浸在快乐的气氛中,不宜于这个时候开始。我考虑的是,过完十五,我们再着手准备。你们要是觉得合适,十五后再来找我,我们那时候再做最后的决定。” “好的,那就这样办,十五以后我们再来。”鲁氏兄弟在押送棉布时尝到了甜头,深知要想继续吃到这份甜饽饽,郑封是关键,这才来拜访郑封。 万万没有料到,郑封竟然有甩开娄浩然单干的意思,而且还拉上他们二人,分给他们二成的红利,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二人不打折扣地举双手赞成。 他们二人以前混江湖,靠面子赚钱,说白了就是绿林道,而且名声不出南召县。出了南召,谁认识他们俩? 现在郑封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洗白,过上正经的商人生活,无疑于从深渊中拉了他们一把,他们对郑封感恩戴德,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午送走二人,闲着无事,郑封走到院子里,逗弟弟郑毅玩。肖昭在旁边,看着二人戏耍,眼睛红红的,非常感动。以前她也有一个哥哥,可是她的哥哥对她总是横眉立目的,就没有郑封这样亲切。 郑封逗了一会郑毅,转脸对肖昭说:“明天是初五,县里有庙会,我带你们赶庙会,好不好啊?” 肖昭重重点头:“好的,公子。”无形之中,肖昭将郑封当成她的兄长了。 第188章 逛庙会 大年初五是民间迎财神的日子,郑封并不信这一套。可爷爷郑绳和父亲郑辫笃信不疑,而且家中做有生意,每月有不菲的进账,怎么能不迎财神? 他们二人张罗着迎财神时,郑封带着肖昭和郑毅走出家门,来到庙会人多热闹之处。 郑封先给肖昭和郑毅买了两根芝麻糖,让二人吃着。芝麻糖上沾满一层细密的芝麻,吃起来又香又甜,二人吃得很高兴。 庙会里人很多,磨肩继踵的,热闹非凡。人人穿着过年的新衣服,热情的笑容洋溢在脸庞,似乎年过得挺不错的。 在路上遇到好玩的,三人就停下来看一会儿。遇到好吃的,就给她们二人买一些。两人走一路吃一路,什么、爆米花儿,应接不暇,吃得满颊生香。 后来三人来到东市附近,郑封带二人走进市场,找到郑颜家的糖葫芦店,又给二人买了几大串糖葫芦。郑颜的父亲不收郑封的钱,郑封偏要给,说什么开年红,必须要收。郑颜的父亲才不得不收下郑封的钱。 出了东市,来到人最多的地方,这儿有唱戏的,有说书的,有说快板的。每个地方三人都驻足一会儿,玩腻了再换别处。 走着走着,郑毅感到有些累,伸开胳膊要让郑封抱。肖昭哪敢让郑封抱他?赶忙将郑毅背在身上。三人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大冬天的出了汗。肖昭身上背的有人,感到更累,但她咬住牙,不吭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郑封后面,不落一步。 郑封也不敢走快,怕与肖昭走散,这样的庙会,走散了就不好找到了。大过年的将弟弟弄丢,回家肯定挨骂。走了一会儿,郑封才想起来肖昭背着弟弟肯定特别累,就找个大碗茶茶店休息一会儿。 三人要了三大碗茶,慢慢地细品茶的味道。茶店也有说书人,说书人五六十岁模样,满头斑白的头发,说得嘴角泛白沫,说的内容是《秦琼卖马》。 不少客人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地叫声好,给俩赏钱。听到高兴处,郑封也没有免俗,给说书人打赏了五文钱。说书人收到钱后,向郑封微笑示意,表示感谢。 休息一会儿,三人起身,继续逛庙会。逛着逛着,忽然听到前面有一妇人撕心裂肺地号陶大哭声。 郑封心中一怔,心道:大过年的,应该喜气洋洋才对啊,哭什么呢?转身拉住肖昭的手,快步走向妇人哭泣之处。 来到人前,这儿已经有许多人在围观,众人议论纷纷的。郑封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妇人身边还有一个孩子,看上去大约五六岁模样,可能是她的儿子。 妇人哭,儿子亦哭,母子二人哭得那叫一个欢,使闻者落泪,伤心断肠。 听了一会儿,郑封听明白了,这个妇人失去了丈夫,一个人带着儿子守寡。趁这个庙会,她将家中母鸡下的蛋拿来卖,好过一个幸福年。 哪知道庙会里有小偷,趁她照顾儿子的间隙,将她的一篮鸡蛋顺手牵手给偷走了。想想苦命的日子,可恨的小偷,妇人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围观的人动了恻隐之心,纷纷慷慨解囊,资助她三文五文的。给的钱虽少,可给的人多,不一会儿工夫,妇人就收到一百来文钱。 妇人拉着孩子给围观的人磕头谢恩。 这时候,肖昭轻轻扯了下郑封的手腕,小声道:“公子,我们是不是也要资助她一些钱啊。” 穿越之前,闹市有许多这类人,跪在地上借可怜骗人钱财。郑封遇到这类情况,大多是转身就走,免得当冤大头。 现在肖昭主动请求,要郑封资助于她,郑封问道:“为什么要资助她?” 肖昭眼圈红红的,显然是被妇人给感动了。说道:“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挺不容易的。现在又遇到了小偷,实在是非常可怜。公子是个好人,怎能不资助她一下呢?” 郑封唬起脸色道:“公子我做事,还需要向你请示吗?” 肖昭吓得脸都变了颜色,急忙分辨道:“不是的,公子不要误会了肖昭的意思。肖昭是公子买来的,一切全听公子的。公子能将肖昭买来,肯定也会给这个妇人一些钱了。” 在肖昭的世界里,郑封就是个大好人,大善人,既然能帮助肖昭,也就能帮助眼前的可怜人。 看到肖昭楚楚可怜的模样,郑封的心变软了,换了语气问她:“你觉得资助她多少算合适?” 肖昭想了想道:“别人都给文,公子大方,给十文。” 郑封感叹一声,肖昭太善良了,处处在为自己着想,还想继续让自己当大善人。就道:“既然肖昭说了,看你面子,我就资助她一些。” 说完,郑封取出一吊钱,取出二百文,走到妇人面前,将钱放进她手中。 妇人突然见到这么多钱,吓坏了,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向郑封。她所有的鸡蛋加起来也不值二百文啊,这位年轻的公子一下子就给了这么多,真是遇到大好人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妇人赶忙拉住身边的孩子,又要给郑封磕头谢恩。 郑封赶忙制止她,说道:“大过年的,都挺不容易的。现在你拿到钱了,不用哭了,赶快起来,给你的孩子买些吃的,”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公子是个大好人。”妇人感动得泪如雨下,连声感谢郑封。 郑封呵呵一笑,拉起肖昭的手,挤出人群,又向其他地方玩去了。 路上人少时,郑封问肖昭:“你为什么要我资助那个妇人?难道你不觉得她有可能是骗子吗?” 肖昭道:“肖昭是公子买来的,曾经有过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日子。当时除了一死了之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再说,现在是过年时节,谁会在大过年的喜庆日子里来骗人呢?所以肖昭以为,她肯定是遇到了难处。这就是肖昭要公子资助她的原因。” 郑封心中感叹:肖昭经历太单薄,而且还太善良,她也就是遇到了自己,换一个人买她,现在她肯定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