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重生之嫡女医妃》 第二章 再遇萧珉 “阿茗,你快进去把小姐叫起来,万一误了时辰,可是要出大事的!”张妈催促着守在门外的侍女阿茗,可阿茗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张妈,您也知道我们大小姐的习惯,若是在小姐熟睡中进入房内,那剑可就架奴婢脖子上了,虽说是下意识,但万一一个不小心,奴婢的脑袋……”阿茗说着有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躺在榻上的唐湘顾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抬起手看了看手腕处,仔细翻转,白皙如初,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也并无伤痛。 她缓缓起身下榻,好奇的打开房门,眼前的景象竟与她从小长大的将军府一模一样。 院子外一株等待花苞绽放的梅树,树下白玉桌上是未结束的棋局,因她每日早晨都要在院子里练剑,所以地上被打扫的没有一粒尘土,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这……这是将军府?”她开口问道,双眼不可思议的环顾四周。 张妈与阿茗心里一惊,回想着昨夜,但却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睡了一晚上,怎么醒来如同失忆一般? “小姐,这,这是将军府,您……” 张妈心慌,脸上却故作淡定的吩咐着,“阿茗,你快进宫请太医来,再禀报将军,小姐病了怕是不能入宫为皇后祝寿。” 阿茗应了一声,本要转身走出院子,却被唐湘顾拽住了,“不必如此麻烦,我没事,只是方才做了个梦,阿茗你进来为我更衣。” 屋内,阿茗心里虽然很是担心,但看坐在一旁的唐湘顾并无异常,才慢慢放下心来,随后捧着一身衣裳递到她的面前,“小姐,今日要去面见皇后,这身衣裳是新做的,用的可是皇上赏的料子,您可要穿这身?” 唐湘顾看着眼前的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不禁愣了一下,心想若是这身衣裙,加上又是皇后的生辰,那她和萧珉的第一次见面,不就是今日吗? 难道自己是重生了?还是在做梦? 她有些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因为她听到门外唐初姚的声音,如若真是回到了从前,那唐初姚定会推开门,央求自己带她一同入宫。 果不其然,唐初姚推开房门,样子有些不高兴的走到她的身边,拽着她的胳膊撒娇着说道:“姐姐,你就带我一起去,我的风寒都好的差不多了。” 唐湘顾看着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暗暗攥紧双拳,拼命抑制着将要迸发的恨意。 见她一直不依不饶,半晌后,脸上挤出一丝干笑,“阿茗,你去告诉父亲,我带着初姚一同入宫。” 重生前,她没有带唐初姚一起入宫,这次若是带她入宫,后来的一切会不会改变? 她在心里问自己,也在问上天,让她重生在见到萧珉的当天,是让她改变自己对萧珉的三见倾心?还是让她报仇雪恨? 她不敢再想,怕再睁眼又回到昭纯宫外。 皇宫中,各大世家的小姐公子都带着贺礼来为皇后祝寿。唐湘顾和唐初姚见过皇后寒暄几句,便出了凤仪宫,准备经过御花园去养心殿面见皇上。 “宫中这几位皇子你可都认得?”唐湘顾冷脸看着她问道。 唐初姚看着周围的景色,乖巧地点了点头,“从前我也跟母亲进过宫,自然都认得。” “那这几位皇子中,你最赏识哪位?” “自然是大皇子元王。”她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元王殿下常年与父亲征战沙场,武艺超群,品貌非凡。” “那二皇子陈王呢?”唐湘顾说着,神情逐渐凝重。 她抬起头像是在思考,见四周没有旁人,轻声说道:“陈王的生母魏妃多年无宠,魏妃的父亲也不是什么高官,所以皇上从来不重视二皇子,而二皇子也无功绩,在众皇子里,是最默默无闻的一位。” 唐湘顾听后思虑了会儿,当初萧珉确实是平平无奇,不过是救了落水的自己,之后又帮了自己许多忙,二人才渐渐互生情愫。 虽然父亲一开始不同意这门婚事,但见她对萧珉如此情根深种,这才松口去向皇上赐婚,也是从她嫁入陈王府后,萧珉才逐渐露出锋芒。 “姐姐,你快看,到千鲤池了!” 唐初姚的这一惊呼,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她望着满池的锦鲤,不禁退后几步,当初她就是为了看锦鲤,脚下打滑才落水得萧珉相救。 曾经这里是他们定情的地方,如今却是让她厌恶的不愿靠近。 她看着唐初姚一步步的走向千鲤池,并没有稍加提醒。 重生前她掉入水中被萧珉救起,现在若是唐初姚掉入水中,不出意外的话,定也是萧珉来救,若是因此唐初姚对他产生爱慕之情,正如她自己说的,如果一开始嫁入陈王府的是她…… 突然,一声尖叫与落水声,唐湘顾回过神来,看着在水里挣扎着的唐初姚,淡定转头看了看周围,只有身边几个惊慌失措的侍女,并没有看到萧珉的身影。 没办法,若是她一直站这么远,脸上没有一丝焦虑,定会被人怀疑,所以她上前几步,小心蹲下,做出要救唐初姚的姿势,伸出手似要拉她上来,但每次要碰到唐初姚求救的手时,她都会将自己的手缩回一些,或是向边上侧些,这样好拖延时间。 不过一会儿,一个人影从千鲤池的另一边飞了过来,干净利落的救起落水的唐初姚。 唐湘顾定睛一看,此人就是萧珉! 一身墨色袍子,长发以玉冠束起,温文尔雅的脸上,一双丹凤眼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萧珉轻松落地,转身将怀里的唐初姚随意的放在地上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唐湘顾,“唐小姐,你没事?” 当初他就是用这幅为她着想的面孔,虏获了她的心,如今看到却是让人无比恶心。 “落水的是我妹妹,我自然没事。”说罢,唐湘顾没有再理会他,看着坐在地上呛着水的唐初姚,皱了皱眉,故作担心的将她扶起,“阿茗快去请太医。” 第三章 引起怀疑 萧珉的眼睛一直在唐湘顾的身上,直到她关心唐初姚时,才敷衍的看了眼惊魂未定,浑身湿透的唐初姚,“若是唐二小姐不嫌弃,本王母妃的宫苑就在不远处,可休息片刻,再让太医来瞧瞧。” 唐初姚呆愣着,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唐湘顾见她没回话,便替她点了点头。 “那便麻烦陈王殿下送我二妹去魏妃娘娘宫中,此事想必已传入家父耳中,我该立即回去向家父报平安,不让他担心才是。”说罢,便福了福身离去了。 翠微宫 魏妃命人将唐初姚安顿好后,便带着萧珉来到了大殿上。 “珉儿,这位虽不是唐家的大小姐,但也是唐家的嫡女啊,而且她的母亲是皇上的皇叔邕王之女禾嘉郡主,若你娶了她,既有了唐家又有了邕王府的支持,岂不是锦上添花吗?”魏妃语重心长的说道。 而萧珉却微微摇头,并不赞同。 “母妃,邕王身子每况日下,承袭爵位的定是世子萧瑜,然而这萧瑜并非与禾嘉郡主一母同胞,且洁身自好不与任何朝臣皇子来往,膝下也无子嗣。这唐将军更是了,自从原配夫人去世后,便只偏爱唐家大小姐,这是满京城人都知晓的,若是儿臣娶了唐二小姐,这两家定不会全心全意的支持儿臣。” 魏妃若有所思,“你说的也不错,这次没能救到唐家大小姐,那你可得照顾好唐二小姐,我听闻她们姐妹俩的关系还不错。” 此时在将军府中,唐将军知晓唐初姚落水的消息后,本想入宫面见皇上,再将她带回来,正准备出门,却被赶回来的唐湘顾拦下了。 “父亲,妹妹落水已被陈王救起,现下正在魏妃的翠微宫中得太医诊治,您此次进宫,只向皇上禀明前因后果,让母亲将妹妹带回来就好。”唐湘顾淡定的说着,看见许久不见的父亲,眼中强忍着泪水。 玉笙居 院子里,主仆二人坐在白玉凳上,凉风习习,树上的枯叶随风飘落。 “阿茗,你觉得母亲待我如何?” 阿茗自小便跟在她身边,已然成了她的心腹,所以说话并没有什么顾虑。 阿茗单手托腮,望天想了想,“夫人待小姐挺好的,虽不似亲生母亲那般,但也比寻常人家的续弦待子女要好得多。” “那你觉得唐初姚怎么样?”唐湘顾继续问道。 她现在还看不出唐初姚是何时对她产生敌意的,或许是在她成为陈王妃,萧珉锋芒毕露时,可回想起在昭纯宫外,她看她时眼中的恨意,像是怨怼许久,但成为陈王妃到皇后,期间只有三年多光景。 难道十数年来,唐初姚一直都很讨厌她,一直都在演戏? 阿茗见她在出神,便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您今日是怎么了?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阿茗,小姐的医术可是顾大人亲自传授的,小姐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你也不必一整天都战战兢兢的。” 一个打扮与阿茗一样的侍女走了进来,怀里揣着盛满花瓣的篮子,看起来很是端庄稳重。 “司絮……”唐湘顾愣了一下,下意识叫出了眼前侍女的名字。 想起重生前,司絮和阿茗都是她的贴身婢女,阿茗在她成为陈王妃的第三年风光大嫁,而司絮则是一直跟着她,最后惨死在了萧珉的手中。 “小姐,您怎么了?”司絮见她正盯着自己发愣,顿时也和阿茗一样慌乱,不见方才的稳重,“阿茗,快,快进宫请太医来!” 唐湘顾赶忙说道:“不,不用了,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这时候,张妈走了进来,禀报道:“小姐,二小姐回来了,您要不要到忘月居看看?” 唐湘顾听后低头沉思了一番,实在是不想再见到唐初姚的脸,但又好奇她在魏妃宫中萧珉对她如何,便问道:“张妈,方才是你跟着母亲入宫带她回来的吗?” 张妈点了点头,“回小姐的话,是奴婢,魏妃还问起小姐了呢,说想与您说说话,从前只远远见过几面,便觉得与小姐您很有眼缘。” “母亲是怎么回的?陈王可在那儿?” “夫人说您受了惊吓,在家中休息。陈王也在,倒是很照顾二小姐,大小姐过几日要不要入宫见见魏妃?” 唐湘顾松了口气,“还有两个月是外祖母的六十大寿,我准备过几日就启程去云州。” “这么急?前些年不都只是提前十几日,怎的今年……”张妈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六十大寿,是得早些去,奴婢这就去回禀将军和夫人,再安排脚程快的马车。”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忘月居,屋内榻上,唐初姚瑟瑟发抖的抱着被褥,一旁的太医正为她搭脉。 “钱太医,怎么样了?”禾嘉郡主心急如焚的问道。 “二小姐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刚痊愈就落水,还好并无大碍,在家好好休养便是了。”太医说罢拿起药箱,作揖后离开。 太医走后,唐初姚才委屈巴巴的哭了出来,长唤了一声:“娘……” 禾嘉郡主见状,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姚儿,你怎如此不小心?从前去赏鱼时可不会出现这般事。” 唐初姚抹了抹眼泪,抬起头,“女儿怎知晓今日的地这么滑,但好在有陈王将我救起,不过……我觉得唐湘顾有些奇怪。” 禾嘉郡主听后蹙了蹙眉,疑惑道:“怎么奇怪?” “我刚落水的时候,她虽然愣了一下没有做出反应,许是惊着了,但神情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虽说是来救了,但似救非救……”她说着若有所思,似乎在回想早晨落水时的场景。 “还有,我落水时,不知是我太过紧张还是怎么的,只觉有只手在水下拽着我。” “拽着你?你确定那是手?”禾嘉郡主将信将疑,毕竟此事在皇宫中发生,而且当时唐初姚落水定是受到了惊吓,若是不能确定,此事再传扬出去,怕是不好。 第四章 启程云州 唐初姚见她不信,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女儿没有感觉错,就是手,真真切切那就是手,有双手在水下拉着我,但却没有要拖我入水的意思,似乎只是不让我上岸。” 禾嘉郡主听后,对自己身边的侍女问道:“紫烟,方才入宫经过千鲤池时,你可觉出有何异样?” “回郡主的话,奴婢留意过那千鲤池周边,应是都被宫女们清理干净了,并无任何异样。”紫烟低头回话,随后又想了想,“郡主,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二小姐本是染上风寒不便去宫里,这次入宫也只是偶然,若要谋害二小姐,没有人会提前知晓还做足了准备,唯一的可能便只有……” 禾嘉郡主和唐初姚这才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他们要害的其实是唐湘顾?” 紫烟刚想回话,可这时张妈走了进来。 “夫人,大小姐已休息下了,过两个月便是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大小姐准备两日后启程去云州。” 禾嘉郡主立马摆正好姿态,“六十大寿确实与往年的不同,紫烟,将前些日子父王送来的金瓜贡茶拿来。” “听闻顾老夫人爱饮茶,这茶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玉笙居中,唐湘顾让阿茗与司絮提前收拾行李,见张妈回来便问道:“张妈,母亲可有问什么?” “回小姐的话,夫人让您将这金瓜贡茶带去给老夫人,聊表敬意。”张妈说着,将手中精美的盒子放在她的面前。 而唐湘顾只是扫过一眼,淡淡道:“正值秋季,云州湿冷,路途遥远,带过去怕是要潮了,你们分着喝了。” 两日后,拂晓 将军府外,唐将军已入宫面见皇上有要事相商,这次便只有禾嘉郡主一人为她送行。 “此去一路可要当心着些。”她细心嘱咐着,神色温和的将一件披风,披到了唐湘顾的身上,言行举止,皆是关心备至,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亲母女。 唐湘顾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目光淡然。 禾嘉郡主见她如此,顿时感到有些错愕。 她一向体贴相对,虽没有多少感情,但平日里唐湘顾也尊敬的唤她一声母亲,怎的今日竟生疏了不少? 她没有多言,待唐湘顾走后,她觉出隐隐有些不对,来到了忘月居。 屋内榻上,唐初姚见禾嘉郡主面带疑虑的赶来,连忙问道:“娘亲,可是出了何事?” “你落水一事,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娘亲何以见得?” 禾嘉郡主在心里暗暗思索着,“皇宫守卫森严,怎会有贼人藏身于水下?而且还只为谋害将军家的女儿?”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斩钉截铁道:“此事定是唐湘顾做的,她定是察觉出了什么,才设计你落水!” “怎会?”唐初姚有些不敢相信,“对了,那日她问我青睐哪位皇子,我刻意没有提到太子,她不会还真察觉出什么了?” 禾嘉郡主听后立马坐直了,“那丫头怎会问你这些,你提了谁?她又有何异常?” 唐初姚想了想,“从小我喜欢的东西她从不与我争抢,所以我提了同样手握兵权的元王殿下,可她却问我陈王如何,而且我看得出,她很期待我的答案。” 禾嘉郡主听后皱了皱眉,显然是她没有猜想到的。 “陈王?难不成这丫头喜欢陈王?所以才会来询问你的看法?若当真如此,看来我们的计划恐有变动。” 唐初姚一听,立马急了,“娘亲,陈王资质平平,连太子那病秧子都比不过,她怎会喜欢?总之我以后是绝对不会嫁与那陈王的!” 京城郊外枝叶凋零,百草枯黄。 一辆马车行驶在黄沙漫天的小道上。 张妈掀开车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姐,为何不多带几名家丁打手?万一遇上山贼可就不好了。” “若带的人多,更会引起山匪或百姓的注意,万事低调方能平安。”唐湘顾说罢闭目假寐。 前往云州的路上只途径梅州,虽多山有贼匪出没,若她没有记错,去年梅州上任的太守,已在半年前,带着官兵围剿了这一路上的山匪,导致其余的山匪都逃往另一边的虞州,此事影响甚大,所以朝廷并没有张贴告示。 况且父亲也定是会派人一路保护她,所以她并不担心这些。 几个时辰后,马车出了京城,停在了一处驿馆外,赶车的家丁跃下马车,摆好马凳,喊道:“小姐,驿馆到了。” 这时,一个贪杯微醺的公子走了出来,左拥右抱两位美人,见马车堵了路,拉下脸破口大骂:“哪个小门小户?竟挡了本公子的道!还不快下来,给本公子赔礼道歉?” 马车里的阿茗听了,气哄哄的一把掀开马车帘,“这位公子,这路可是你家铺的?我家马车只堵了半边的道,您怎就这么胖,走不过呢?” “好了阿茗,就让车夫将马车停远些。” 虽然马车停靠门外堵路实属常事,但唐湘顾不想与这般人计较,凭生事端。 可就在车夫想将马车驶远些,让出大路来,那位公子又不肯了。 “这路还真就是我家修的,识相的赶紧下来给本公子赔礼道歉!”这位公子方才听到唐湘顾的声音,柔柔的,如清泉般涌入他心,随后立马推开怀里的两名女子,搓搓手,眼睛如狼似虎的盯着马车。 马车中的唐湘顾缓缓睁开双眼,命司絮将布帘掀开。 “据我所知,这路是工部的人,拿着国库里的银子修的,不知公子是何身份?” “唐,唐小姐……” 马车外,公子看清她的脸后,酒立马醒了,声音颤抖的说道:“您今日,怎,怎这么好兴致,出来游玩,也不,也不多带几个下人,我,我一时没认出来,还请唐小姐恕罪。” 唐湘顾眉心微微一蹙,“怎的?我带多少下人,还需向你禀报?”冷傲的眼神让那公子不禁吓一哆嗦。 示意让司絮放下帘子,那位公子才敢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悻悻而逃。 第五章 驿馆 门外候着的店小二见状,立马向驿馆内拉长音朗声道:“唐大小姐到——备,天字上房,一坛秋露白一壶庐山云雾!” 驿馆老板听后赶忙走了出来,胁肩谄笑的跟在唐湘顾身边,“唐大小姐,厨房里正炖着红枣乌鸡雪蛤汤,秋来转寒,唐小姐可要尝尝鲜?” 她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二楼的房间,“江老板,你这消息倒是灵通,我此次出门,可没多少人知晓。” “唐小姐,伺候好您才是顶要紧的事儿,小人不敢有一丝怠慢。”说着,他亲自将下人端来的茶酒,细心的摆在桌上,曲意逢迎着。 唐湘顾端起茶碗,用盖子在水面稍稍一拨,“这可是今春新贡的庐山云雾?皇上只赏了几位王爷,连我唐家都还没有,江老板您这可真是与别家的驿馆与众不同。” “唐小姐,这茶是昨日陈王殿下特意嘱咐小人,务必要将此茶亲自端到您的面前,让您品尝,若是喜欢,陈王那还有的是,往后可去陈王府……” “陈王?”她看着手里的好茶,顿时感到一阵厌恶。 江老板看出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着急忙慌的问道:“可是唐小姐喝不惯这茶?” 还没等唐湘顾开口,司絮眼尖立马倒出一碗清酒,“路途颠簸,小姐有些头晕不适,还是稍稍饮些酒水,一会儿可安稳入眠,江老板您先下去,有事会唤您的。” 江老板见此也不敢多言,便退下了。 阿茗接过她手中的茶,仔细闻了闻,“小姐,这茶挺香的呀。” “你们去用午膳,两刻后出发。”说罢,唐湘顾端起面前的一碗清酒一饮而净。 隔壁房间,退出去的江老板正站在榻案边,他的面前正是陈王萧珉。 “怎么?这茶她不喜欢?”萧珉拿着茶碗,看着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呷了一口细细品着。 江老板思虑再三,嗫嚅道:“这唐大小姐本是喜欢的,但不知怎么的……许是小人有些地方做的不对,恼了唐小姐,还望王爷恕罪。” 萧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茶碗稳稳放下,“无妨,吩咐你办的事都办妥了?” “回王爷的话,都办妥了。” 驿馆楼下,三人围坐在桌边窃窃私语。 “你们有没有发现,小姐最近很奇怪?”阿茗道。 张妈略有同感,点了点头,“小姐最近貌似话变少了,虽然从前小姐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不会像现在这样。” “若是我没记错,应是皇后生辰那日起,小姐才开始有了变化,而且小姐的佩剑,我也没见小姐再拿起过了。” 司絮说着抬起头,看向阿茗背上背着的一柄长剑,长剑用寻常粗布包着,普通人草草看过不会猜到那是把剑,如若是途径乡野,不会吓到村中百姓。 半晌后,三人同时叹气。 此时唐湘顾步履轻盈的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她们三人问道:“午膳用完了吗?” 阿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小姐我们吃好了,您要不要舞舞剑,消消食?”说着将自己背上的剑取了下来。 唐湘顾看着眼前的粗布被一层层褪下,一把被打磨得锃亮的长剑出现在她面前,剑柄呈月白色纹路清晰,剑身长约不过三尺,没有剑穗稍加点缀,给人一种如女子般清丽的感觉。 “绝尘……”她顿时愣住了。 重生前,她嫁入王府,在内打理府中大小事宜,在外还要与各个颇有权势的夫人交好,实在是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再去习武练剑,就算后来成为皇后,也逐渐忘记了这把剑的存在。 她为此剑取名‘绝尘’,退敌扬沙不沾一毫凡尘,到头来却让它在角落蒙上了灰。 “先,先赶路,尽快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唐湘顾只觉喉咙干燥沙哑,将视线离开剑身后,抬步走向门外的马车。 两日后 山路虽崎岖,但好在平安顺利的到达了梅州城内。 大街小巷,繁华程度与京城不相上下,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马堵的是水泄不通。 “今日正巧赶上梅州太守之子的百日宴,太守大人一高兴,包下了全城的酒楼,百姓们皆可吃喝,所以才如此拥挤不堪。”车外,刚打听到这一消息的家丁,向马车里大声禀报道。 唐湘顾听后拨开布帘,见人潮拥挤,马车动的缓慢,便说道:“这儿离四海客栈也没多少路,你将马车稍移路边,让后面的百姓先走。”说罢走下马车,没入人群中没了身影。 “小姐,您别走太快啊!等等奴婢。”阿茗说着,拉着司絮的手跟了上去。 街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就算在这嘈乱的环境中钱袋被人摸去,也不会察觉出任何异样。 唐湘顾本想用轻功去到四海客栈,却不料一只脚被边上的人老老实实的踩着,而那人竟没有发现。 无奈,她只好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公子,您踩到我了。”一遍没听到,她将声量提高,又大喊了一遍,那男子才反应过来。 “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你没事?你且在这稍等,我去找我的随行大夫来,帮你看看有没有大碍。”男子慌乱抬起脚,本想去寻人,却不料被人潮挤回了原地。 男子身形修长,唐湘顾略过他的肩膀,看到不远处的张妈迷失了方向,情急之下赶忙对那不知所措的男子说道:“我也算是半个大夫,不打紧的,还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说罢,艰难的挤过人群走到张妈身边。 四海客栈内,早早就到了的阿茗正和一人争执不下。 在一旁劝架的司絮见唐湘顾走了进来,一把将吵得正热火朝天的阿茗拉了过来。 此时她还在气头上,没有注意到司絮在给她使眼色,“你干什么呢,现在我站上风!” “吵得还过瘾吗?”唐湘顾站在她的背后,语气平和。 “不过瘾!”阿茗说着转过头见是她,立马蔫了,小脸委屈巴巴,“小姐……” 第六章 太子萧珣 唐湘顾蹙了蹙眉,有些生气的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风头是,你这性子,以后怎么让我再带你出来?” 阿茗像是个知道错了的小孩,可怜兮兮的低着头,两只小手搅在了一起,“奴婢知道错了。” 唐湘顾见她如此,便不也再多说,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没等阿茗回答,对方先发话了,“别以为你主子来了我就怕你,我家公子身体本就不好,上房住着宽敞,况且你们也没预定啊。” 她听后,猜出了十之七八,应是二人因客栈仅剩的一间房而起的争执。 这时,一个男子略微虚弱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边安,发生了何事?” 她只觉声音有些耳熟,循声望去,看清男子的样貌后,心里一惊。 正缓步而来,身形瘦弱,一副病秧子模样的男子,正是当朝太子萧珣。 她想起重生前唐初姚的话,下意识的转过头,对一旁的司絮道:“司絮,我住普通房间就好。” 萧珣认出她是方才被自己不小心踩到的女子,走上前礼貌作揖道:“我怎好意思让姑娘让着我,传出去可不得叫旁人笑话,我虽身子不大好,但也是男子,还是姑娘住上房。” 她不愿与他纠结此事,便道:“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既然公子这样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差点下意识福身,慌乱中拉着阿茗走上了楼。 客栈外,围观的人群见事情平息了,这才散去。 房中,司絮点上安神香,看着坐在窗沿,望着月亮出神的唐湘顾。 “小姐,夜深了,赶了一天的路,该歇息了。” “你们先休息,我再坐会儿。”她看着星空中的一轮明月,陷入了沉思。 “秋来风大起沙,张妈你去准备一条面纱。” 她提前两个月前往云州,并非全然是为了外祖母的六十大寿。 记得当初提前一个月启程,不料路上出现山匪,当时是萧珉从天而降,为她挡剑受了伤,加深了她对他的好感,后来她才知晓梅州的山匪早已四处逃散,所以说那些“山匪”,全是萧珉刻意安排的。 但她这次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太子萧珣。 这位太子从小身子孱弱,却又爱游山玩水,唐湘顾从未注意过他,也不知他是何时对自己一见钟情,但回想起刚才他称自己为姑娘,想必是不知她的身份,所以她让张妈去备上面纱。 一面之缘,想必他也没有注意她的容貌。 唐湘顾这样想着,斜倚在窗边对月而眠。 远处绚丽的烟花在天边绽放,照亮她恬静的睡颜,晚风撩起她鬓边碎发,在这整晚的喧闹声中,怕是唯有她能安稳入睡。 翌日,晨曦初上 街道被雨雾笼罩着,看不清溪流两岸的红枫树上凝结的露水。 唐湘顾面戴月白色面纱从楼上走了下来,身边跟着背着行李的司絮。 她本以为这个时辰萧珣还没醒来,却不料空荡的客栈中,角落处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姑娘。”萧珣听到脚步声放下茶碗抬起头,像是在特意等她。 她有些面露难色,但还是礼貌作揖,问道:“公子怎这么早就起了?” “在下睡得浅,稍有些响动便会被惊醒,咳咳咳……方才听客栈后有几声鸟鸣,便早早的起来了。”他咳了几声,面容憔悴的捂着胸口,“昨晚在下的随从与姑娘的婢女起了争执,我已责罚了他,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唐湘顾淡淡颔首,“无妨。”随后,让身旁的司絮将包袱中的川贝枇杷膏拿了出来,送去他面前。 “公子,这是我家小姐亲手调配的枇杷膏,还望公子收下。”司絮说道。 萧珣接过枇杷膏,作揖道:“那便多谢姑娘了,昨晚不小心冒犯了姑娘,还请见谅,这是在下今早买的胭脂,望姑娘笑纳。”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盒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名贵胭脂。 唐湘顾虽不喜涂脂抹粉,但还是让司絮收下了。 “我还要赶路先行离开了,公子请自便。”说罢福身离去,没有看见背后萧珣突然警觉的神情。 马车行驶在刚下过一场细雨的路上,车后留下一路浅淡的车轮印 街道两边的人家店面,都还沉浸在昨日的欢庆中还未开门,静谧的环境,马蹄声格外清晰。 驶到一处青楼门外,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五岁左右全身脏兮兮的孩子,她带着求饶的目光,跪在一名衣着光鲜的男子面前。 男子像是在气头上,面目凶狠,抬脚便往那妇人的身上踹去。 此时大街上唯有这三人和迎面驶来的马车。 唐湘顾掀开车帘,正好看见这一幕,赶忙让家丁将马车停下 “你是何人?为何要当街殴打她?”她呵止着,走下马车,眼中带有怒意的走到男子面前,抬起手臂作势护着那对母子。 “哪来的野丫头,不知道本公子在教训人?”男子狞视的看着她,很是不喜旁人打断了他。 唐湘顾有些厌恶他身上还未散尽的酒气,但依旧未退半步,“她犯了何错你要如此训她?” 男子十分嚣张地指了指自己,“她挡了本公子的路,就活该被责罚,你这野丫头是在审问本公子?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梅州太守可是我姐夫!” 她听后冷哼了一声,“听闻吕太守爱民如子,却不想有你这么一个小舅子。” “你说什么?你个野丫头竟敢教训本公子!”男子说着便要向她扑去,却不料唐湘顾一个转身,男子自己左脚绊右脚,面朝下重重的摔在地上,引得边上阿茗捂嘴发笑。 这一摔男子顿时有些发懵,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抹了抹鼻子上的鲜血,见一旁的阿茗在笑话自己,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一股脑的又朝着唐湘顾扑去。 唐湘顾本想还手,可此时,司絮挡在了她的面前,掷地有声道:“将军府唐大小姐在此,谁敢放肆!” 第七章 山匪 男子听后依旧一脸不屑,“将军府?哪个将军府啊?本公子的舅舅可是唐大将军的部下,你们这位唐……” 一说到唐字,他使劲睁开眼睛,皱着眉,试图透过面纱看清唐湘顾的容貌。 “本公子曾见过唐大小姐,唐大小姐花容月貌,怎么可能戴着面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唐湘顾缓缓摘下面纱,冷冷说道:“那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男子眯着眼睛,看清她的样貌后,脑中瞬间感到轰的一下,仿佛受到了惊吓般缓缓跪在地上。 他怔愣着,不知是真怕还是装的,眼泪简直比戏台子上的戏子来的还快,两行热泪,瞬间连成串流了下来。 “唐大小姐恕罪,还请看在小人的舅舅为唐将军效力的份上,饶过小人!小人发誓,再也不敢了!” 她神情漠然的看着他,“那好,我可以饶了你,但你要对这对母子道歉。” 声音从男子的头顶传来,令人颤心的可怕。 男子听后二话不说,立马转身跪在那位妇人面前,连声道了几句对不起后,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溜烟的跑了。 阿茗本想去追,却被唐湘顾拦下了。 她扶起地上的妇人,从怀里拿出二十两银子和一枚玉佩塞进妇人的手里,神情温和的说道:“这钱您拿着,去买几身衣裳,吃顿饱饭,再将这玉佩当了,置办些田地,让孩子上学堂。” 妇人收下银子后连连道谢。 回到马车上,唐湘顾向张妈问道:“父亲的部下,哪位是与梅州太守有亲戚关系的?” 张妈想了想,“倒是有这么个人,忠武将军章斌,跟着将军有十几年了,敬职敬责,办事也很牢靠。” 她听后沉思了一番,“将这消息传去京城,让他好好管管这个外甥。”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从闹市到乡野,一路上嘈杂的人声逐渐被山中鸟鸣所代替。 杳霭流玉,悠悠花香,车帘随风飘在车外。 穿过密林,一缕清晨的暖阳,时有时无的照在唐湘顾面容姣好的脸上。 她双眼微睁,见一旁的阿茗一直生着闷气,便问道:“阿茗,又有谁惹你不开心了?” 阿茗气鼓鼓的噘着嘴,“还不是那个边安,奴婢今早给马喂粮草,正好撞见那边安也在,不过奴婢没有再与他争吵,只是见到他便会想起昨晚没有吵……(赢)心中就有些厌烦。” 唐湘顾听后,恍然想起边安这名字,自己曾在她口中听到过,只是不似今日这般…… 重生前在她封后的前一个月里,阿茗兴奋害羞的找到她,绕了好几个弯子,才说出重点:请她为自己赐婚。 她知晓后,特意派人调查了对方的家世为人,太子随从,家境也算殷实,看着是挺会照顾人,名字就叫边安。 仔细想来,太子萧珣不常在京城,边安自然是跟着自家主子,但听阿茗话里话外,二人倒像是相识许久。 “昨日你是第一次见到边安?”她问道。 阿茗重重的点了点头。 “各为其主,他也没有错,况且……” 唐湘顾本想说出萧珣的身份,免得日后她再生出什么事来,但想到萧珣出行应是更名改姓,掩人耳目避免祸端,若阿茗不小心说了出去恐会出事,思索一番后便没有透露半分。 “出门在外,你身为我的侍女,若轻易与人发生争执,不知我身份的还好,但也不能随心所欲,话语上咄咄逼人,若知我身份,又是与我唐家作对的,将此事传去京城,岂不是对我唐家不利?” 阿茗听后明白其中利弊,连连点头,称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 此时在梅州与云州接壤地带,一群打扮如山匪模样的人,正潜伏在山中密林处,众人眼里放着光,像在静静的等待猎物的到来。 山顶处,驿馆的江老板正站在萧珉的身边。 “陈王殿下,此路是唐小姐去云州的必经之路,十几年来从未变过,您不如去休息休息,小人在此守着就是。” 萧珉望着远处,心里总觉得不对劲,算起来唐湘顾她们出发也有些时辰了,怎么这会儿了还没有动静? 这时,一个探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禀报道:“王爷,唐小姐的马车往虞州的方向去了。” 还没等萧珉询问,江老板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小人,小人不知啊!唐大小姐去云州的这段路,十数年来从为更改,或许是这次……这次顾老夫人六十大寿,所以去虞州给老夫人买寿礼了!” 他额上布满汗珠,右手不停的抬起,用袖口擦拭着汗水。 萧珉傲然睥睨地看着他,本是让人看过一眼便想亲近的清俊脸庞,此时却阴沉着闪过一丝杀意,“还不赶紧让你的人去虞州!” 马车中,张妈照常掀开帘子,戒备的观察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放下,“小姐,方才那条路可是去云州最近的一条,为何我们要往远处绕一圈?” 唐湘顾没有回答张妈,而是对外面赶车的家丁嘱咐道:“匀速半个时辰后,前方会出现一个小土坡,你一会儿将马车停在土坡后,切记不能让马发出一点声响。” 家丁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土坡,恰好是一个马车的高度,正好能将整个马车隐藏起来。 过了没一会儿,只听来时的路上,沙地哆哆作响,黄沙扬起,奔过一群马儿,马背上一个个装扮成山匪模样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土坡,也完全没有顾虑的,全部冲进了前方的群山之中。 “小姐,这是……”司絮看着从她们身边离去的“山匪”,心中一惊。 唐湘顾则是一脸淡然,直到看着那群人,没有半分犹豫的冲进山里时,才扬起嘴角,“方才的那群人根本不是什么山匪,不过山里的那些,就说不定了。” 山顶处,察觉出异样的萧珉眉头紧锁,警觉地望着远方。 两刻后,属下慌乱的赶来禀报:“王爷,我们的人进了山就没了消息,属下在山脚见有几个面生的,匪徒模样的人徘徊守着,我们的人怕是,怕是误入了土匪窝子。” 第九章 黎氏布行 其实唐湘顾也算不上是故意放走那些兔子,而是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剑,直到追进丛林深处才意识到。 本想试着听音辨位用剑刺中,也不知是武功有退步还是心态的原因,她竟刺偏了,见剑划破兔子的耳朵,血水浸染雪白的兔毛,又见其因伤口疼痛剧烈挣扎着,内心不忍便撕下衣料为其包扎好伤口,检查后无大碍就把兔子放生了。 深夜,云州的一家客栈中。 萧珉背对着怀信,神情复杂,“可有十足的把握?” 怀信双手紧握佩剑,眉头紧锁,“属下无能,只有七成的把握。” “可还有其他法子?”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若这次再失败,本王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唐家二小姐了。” “王爷,这是属下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若您受伤,想必唐小姐不会不管不顾,而顾大人也定会让您在顾家小住养伤,这无疑是您与唐小姐增进感情的大好时机。” “让本王再想想。”萧珉还是有些不愿,觉得此法太过激了。 翌日,天色微明,朝云出岫 山中的一行人已乘上马车,前往云州城内。 “小姐,一会儿到了云州是先去黎氏布行,还是先去顾家?” 阿茗将头探出马车外,看着山下的云州城满眼的期待。 “先去黎氏布行,刚好顺路。”唐湘顾道。 云州城 街道上,妇孺老少身上穿的皆是丝绸制品,若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云州民富,实则不然,云州四面环山犹如一个盆地,山多田地少,但风调雨顺。几十年前出了位皇商,自此掀起一波养蚕流,几乎家家户户都养蚕织布,转手卖入商贩手中,自给自足。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家不是很起眼的布行的门前,门外的伙计认出赶车的是唐家人,立马上前笑脸相迎。 “原来是唐小姐来了,正巧我家小姐就在里面呢,小的这就前去通传。” 店里,一名女子正忙碌的招呼着客人。 女子身穿苏绣月华锦衫,鬓边斜插一支白玉响铃簪,回眸见到进来的人,清丽秀雅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你来了怎么也不说声?欸,往年都是去我家找我,怎的今日到访我黎氏布行?总不会是来买布的?” 唐湘顾拉着黎绾儿的手,原本平静如水的脸上立马有了笑意,“我还真是来买布的,还不快把你这最好的料子拿出来?” “那还真是稀客呀,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这竟一点消息都没。”黎绾儿很是欣喜,拉着她直奔二楼。 “也就云州这地方消息传不进来,今日刚到,一下马车就来的你这。” 黎绾儿命人从货架上取了几匹布下来,放在她的面前,“你看看喜欢哪个?一会儿我差人送到顾家,对了,你听说了吗?昨日宁汐玥也来了云州。” “她来做什么?”唐湘顾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皱了皱眉。 “不清楚,不过你若是见到她,可不许再动手了,她毕竟是宁国公府的三小姐,去年的事我可都听说了,人家只不过是绊了你一脚,你就将她踹进了湖里,虽然他们宁川的公侯小姐们都不太喜欢她,满城都夸赞你不愧是唐将军之女,但你这做法实在太冒失了,我听说宁国公可是生了好大的气,第二日便去皇上面前参了唐将军一本。” 唐湘顾略感无语,解释道:“我可没那么小气,从前每次见面她便要缠着我,每次耍的那些小心思,我也都躲过去了,那次我并没有将她踹进湖里,是她自己不小心滑倒,我本想去救她,谁料她竟一把抓住了我的脚,差点将我也拖入水中。宁国公在朝堂上日日都要与我爹作对,我们唐家可不惧他。” 此时,阿茗和司絮正候在门外,第一次来黎氏布行的两人,心中带着好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 “司絮,我还是第一次来黎氏布行,不愧是皇商,连布局陈设都和京城的不一样。”阿茗轻声激动地说道。 “我听说每个州郡的黎氏布行都是这样的,听说是为了亲民,弄的和普通布行没什么两样。”司絮道。 “哦,原来是这样……” 阿茗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楼下响起。 楼梯口,一名伙计正拦着一位打扮靓丽的女子。 “宁小姐,我家小姐有要紧事正在处理,还请您改日再来。”伙计点头哈腰着,不敢让她上去又不敢得罪了她。 宁汐玥听后,疾言厉色道:“我的侍女都看见了,今早黎绾儿进布行后就没再出来过,别和我说后门,后门本小姐也派人盯着呢!她肯定是在楼上,你赶紧给本小姐让开!” 她自信黎绾儿一定在楼上躲着不见她,又见伙计一直在阻挠,心中更是恼火不已,伸手便要打人。 “原来是宁小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黎绾儿镇定的走出屋子,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宁汐玥向她身后看了看,只见一个侍女跟着再无旁人。 她进来时便有随从与她说唐湘顾也到了布行,虽说她此行的目的不单单是来买缎子,但见唐湘顾不肯出来,她也不敢主动再去招惹,游玩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便想寻着脾气好的黎绾儿,向她发难。 “快把你们这最好的料子拿来,本小姐还等着裁制新衣呢。”她趾高气扬道。 “宁小姐来的真是不巧,前几日已将今年上等的布匹送进宫里了,还请宁小姐改日再来。” 黎绾儿本想送客,却不料宁汐玥一个转身竟到了她的身后,同时还让几个侍女拦着她。 “怎么?唐湘顾来这就是座上宾,本小姐来这就是没货了?小小的云州织造竟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小心我让我祖父在皇上面前参你爹一本!” 这时,一个声音从布行门外响起,“一年未见,宁小姐别来无恙啊。” 众人诧异的循声看去,只见方才还在二楼的唐湘顾,现已出现在门外,身边还站着看起来有些恍惚的阿茗和司絮。 第十章 继续学医 方才在屋子里,她见势不对,不想给黎绾儿徒增麻烦,二话不说便拎着二人往窗外跳,吓得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便已稳稳地站在了布行的门前。 “你,你怎么在那儿?”宁汐玥傻眼了,她进来时明明有人告诉她,二人在楼上说话,却没想到只一会儿的功夫,唐湘顾竟已站在门外了。 见唐湘顾走了进来,她收起了脸上的震惊,抬脸道:“你刚刚不是在楼上吗?” “宁小姐看错了,我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怎么可能在布行楼上呢?宁小姐方才有看见我下来吗?”唐湘顾故作疑惑的问道。 宁汐玥听后看了看周围,见无人附和自己,身边的下人们也唯唯诺诺不敢啃声,心中不禁有些生气,但知晓自己不占理,便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唐湘顾看着她,浅浅一笑:“自然是和宁小姐一样,来买布的。” 她冷哼了一声:“那还真是不巧,黎绾儿方才说了,今年上好的绸缎都已送往京城了。” “确实是送往京城不错,但前几日听闻唐小姐要来云州,家父特意留了几匹缎子,让我赠与唐小姐。”黎绾儿淡然走上前说道。 宁汐玥一听,知晓自己吃了哑巴亏,见布行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气得涨红了脸,瞪了她二人一眼后,便带着几个随行的人离开了。 唐湘顾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竟透出一丝羡慕。 宁汐玥,宁国公府家的三小姐,上面有两位未出阁的姐姐,所以官场联姻一直都没有轮得上她。 她还记得这位自命清高的三小姐,虽任性张扬,但目光独到,给自己挑了位寒门学子,那学子也争气,三年后考中榜眼做了一方官员,听闻二人婚后生活十分美满幸福。 黎绾儿见她出神出的认真,便问道:“想什么呢?方才你不会又跳窗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你一个人也就罢了,还带着俩,瞧把她们给吓的。” 此时的阿茗和司絮还心有余悸,怔怔的站在一旁。 二人见此相视一笑。 两刻后,顾家大门外 一个侍女正焦急地左右看着街道两端,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立即兴奋地跑进了宅子里。 “老夫人,表小姐回来了!” 院子里,坐在椅子上假寐的顾老夫人听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随即对身边的侍女陆英说道:“快,快去山上请老爷回来。” 方才顾老夫人听外头的人说唐家大小姐回来了,她原先还不相信,但越传越真,便让侍女半夏在门外看着。 下了马车的唐湘顾见宅子里没人,心里不觉有些纳闷,一脚刚踏进赤芍轩的院门,一根拐杖紧随其后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 “你这丫头,要回来也不提前说声,到了云州竟先去见了绾丫头,让外祖母我好等。”顾老夫人故作生气,但眼角的泪水还是擒不住的流了下来。 唐湘顾见此眼中笑着含泪,用帕子抹去外祖母脸上的泪水,语气中带着些许撒娇,“才不是呢,我是到黎氏布行买布料去了。” “你买布料做什么?也不回来先见见外祖母,先前听半夏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你今年怎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差人传个信,我好让下人去请客满楼的厨子来,给你做你喜欢的龙井竹荪。”顾老夫人说罢,也为她拭去眼底的泪水。 唐湘顾笑了笑,“待两个月后,您自然就知道我要那布料有何用了。”说着,她看了看四周,“外祖父呢?还在山上吗?” 话音刚落,院子外一位胡子头发皆乌黑,精神矍铄,丝毫看不出有七十岁样子的老者,大步直奔赤芍轩来。 “湘儿,湘儿回来了?”顾老爷一见到唐湘顾,双手微颤的抓着她的双臂,退后几步上下仔细瞧了瞧,眼中顿时泛起了泪花,“好好好,平安就好。” 此话一出,唐湘顾的眼眶又红了,每次她回来,外祖父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动作,从她记事以来从未变过。 堂屋中 “湘儿,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顾老夫人问道。 每次唐湘顾回来都只待半个月,回去后便要去军营帮唐将军练兵,或是在书斋苦读,而这次竟提前回来了,着实让她有些担心与不解。 “我准备这次回来待上半年。” 她想先在这待个小半年静观其变,若事情真如自己所料的进展顺利,到时候她再回京城。 可顾老夫人一听,更加笃定了她心里的猜想,“湘儿,你老实和外祖母说,是不是禾嘉郡主待你不好?” 唐湘顾赶忙放下茶碗,道:“我待这么久其实是想和外祖父学习医术,这几年边陲小国频频来犯,宫里派过去的太医因水土不服,比将士们还先病倒,所以我想好好学习医术,即可领兵打仗还可行医救人。” 顾老爷听后皱了皱眉,“边疆战乱,将士们无非是得了伤寒或受了重伤,这些我不是在你的小时候,就教给过你了吗?况且这领兵打仗是你们女儿家该干的事吗?有空我可得找你爹好好聊聊。”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我这次回来是想学习更高的医术。而且外祖父,我带兵是经过皇上同意的,您去找我爹也没用……”她说着,眼神中带着几分清澈灵动。 顾老爷无奈叹了口气,“好,那你明日便随我上山采药。” “明日?这么急做什么?湘儿要待半年呢。”顾老夫人有些不喜,她还想着唐湘顾回来能先多陪她几日。 唐湘顾知晓她心中所想,将手覆在她手上,笑了笑道:“外祖母,过两个月就入冬了,到时候我便能日日在家陪着您了。” 她虽是来避世的,但还是想起重生前,皇上因病去世,众太医束手无策,萧珉让她来诊治,同时压着消息,不让其他皇子举荐民间大夫。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治了一个月都没有效果。 最后实在瞒不下去了,萧珉才松口,同意她让曾是太医院提点的外祖父顾益清进宫,但病拖的太久,已是病入膏肓,后来皇上驾崩,萧珉继位,她再听到有关顾家的消息,便是唐初姚告诉她的顾家满门流放。 第十一章 应答如流 另一边,五湖客栈的一间上房中,宁汐玥正半倚在软榻上生着闷气,一阵清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扬起她鬓边的流苏。 这时,一个小侍女捧着一身衣裳走了进来,“小姐,成衣铺将做好的衣裳送来了,您要不要试试合不合身?” 宁汐玥抬眼道:“这料子虽不错,但总归是比不上黎家的,好不容易出来游玩,竟连匹心仪的布料都买不到。” 她看着衣裳思索了一番,随后玉手一挥,“你将这身衣裳送去顾家给唐湘顾。” 侍女荷儿应下后准备退下,而宁汐玥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 “你给她衣裳的时候,若是顾家二老有一位在那,你便说,我家小姐来云州就是想买黎家的料子,不料被唐小姐捷足先登,悉数买走了,无奈只能用别家的料子裁制新衣,挑了件好的给唐小姐送来。听清楚了吗?” “是,奴婢听清楚了。”荷儿福身拿着衣裳离开了屋子。 而屋子的隔壁,便是萧珉和怀信二人。 “王爷,属下考虑到唐小姐可能不惧蛇,而且蛇咬伤的伤口与受重伤的伤口想比,小了许多也减少了几分在山中等待的危险,所以只能委屈王爷您了……” 怀信小心翼翼说着,目光转向靠墙边立着的一个蛇篓,里面是两条黑白花纹长蛇,正吐着蛇信子缠绕蠕动着,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两条蛇有什么区别。 此时萧珉脸上满是气愤与无可奈何,心中暗念,当真要为了一个唐家嫡女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 怀信看出他的顾虑,战战兢兢的将蛇篓拿起,“王爷,放弃了唐家,便只有宁国公府可与之相比,但廖家和宁家乃是姻亲,廖家的大小姐是贵妃,与魏妃娘娘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一直僵持不下,所以宁国公是定然不会……” 还没等怀信说完,萧珉便气恼的打断了他,“此事本王清楚。”他说着,看向蛇篓。 “就用那没有毒性的,之后再将毒性强的丢到不远处,你得确保它不会袭击本王。” 怀信松了口气,抱拳道:“王爷放心,属下定安排妥当。” 顾家堂屋内,唐湘顾前脚刚离开,荷儿后脚便走了进去。 她见唐湘顾不在,心中有些摇摆,思虑片刻后还是将宁汐玥教给她的话,尽数说给了二老听。 “替我好好谢谢宁小姐,真是破费了。”顾老夫人命陆英收下衣裳后,面容和蔼,眼带笑意地说道。 荷儿低着头,“我家小姐与唐小姐相识已久,不知唐小姐此次回云州要待多久?我家小姐想过些日子与唐小姐到茶楼一叙。” 顾老爷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不知宁小姐要在云州多久?我好去问问湘儿。” “我家小姐要在云州待上半月。” 顾老夫人听后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有些惋惜道:“那还真是不巧,这几日我准备带她去筇州见见她表舅。” “这……”荷儿见二老都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无奈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说罢便匆匆离开了顾家。 客栈中,宁汐玥见荷儿两手空空的回来,当即问道:“顾老夫人和顾老爷都不在那儿吗?” “在……”荷儿声音有些颤抖。 “那你将我的话都说给他们听了吗?” “说了……” 她听后,拿起妆奁里的篦子,狠狠地摔砸在荷儿的身上,“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不用在本小姐身边伺候了!” 荷儿吓得慌忙跪在地上,惊慌失措道:“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奴婢打听到了一事,顾家的门房说唐小姐要在云州待上半年,而且过些日子要去筇州。” 宁汐玥这才稍稍消了些气,“你还有点用处,继续伺候。” “筇州有什么热闹的地方?”她转身坐回软椅上问道。 “五个月后,筇州有个诗书会,不过依唐小姐的性格应是不会参加。” “她不去更好,筇州偏僻,想必都是些泛泛之辈,等本小姐轻松拿得第一,那些曾经瞧不上本小姐的人可不得上赶子来巴结。”宁汐玥说着嘴角微微扬起,就如同此时她的面前已站好前来奉承的人,脸上满是得意。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 芫华居中,坐在窗边的唐湘顾迎着晚风,拿着衣裳料子,一针一线认真仔细的缝制着。 边上,三人纹丝不动怔愣地看着她,似乎时间在她们的身上停止了。 “小姐,您是什么时候学会女红的?”阿茗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疑惑地问道。 唐湘顾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淡定回道:“以前,你们不在的时候学的。” “那您什么时候学的刺绣?” “三年前。” “可是……两个月前,二小姐想让您帮她在荷包上绣一只蝴蝶,您的手可是被扎破了好几次,最后染得那荷包上满是血印子。” “那次是失误,练剑的时候将手腕伤了。” “可是您练剑从未伤过手腕……” “偶尔会,只是没和你们提起。” 唐湘顾应答如流,三人的疑问得到解答后这才放下心来。 “小姐,您的手没事,严不严重?”阿茗跑到她的身边,心疼的拿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 唐湘顾浅笑道:“已经没事了。” 说话间,司絮拿着湿热的毛巾走了过来,敷在她的手上,“小姐是怕手腕再次受伤才不拿剑的,对吗?” 虽然司絮不像阿茗一样,将心思都表露在脸上,但她知晓,司絮心中着急的劲不比阿茗少。 她将手覆在她的手上,道:“我没事,别担心。” 秋风萧瑟,凉风骤起 赤芍轩中,顾老夫人存着心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顾老爷清楚她心中所想,侧身轻拍她的手,“放心,湘儿与庆雪一样,若是在那儿有人待她不好,定会回咱这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所以她不就是来咱这儿了吗?不行,我得去问问。”她说罢起身欲要下榻,准备去找唐湘顾问个明白。 第十二章 山中小屋 顾老爷见状赶忙将她拦住,“这三更半夜的,湘儿她们赶了一天的路,定是睡下了,而且今早湘儿不是说了,她是为了跟我学习医术才回来的,半年后就回去。” 顾老夫人捂着胸口,忧容满面,“可我这心里,就觉着会出什么事儿。” “放心,这么些年来,我何时让咱家出过事?快些睡。”顾老爷用手顺着她的背,安抚道。 她嘴上虽嘟囔着,但还是躺了下来,不过一会儿便安稳的睡去了。 小厨房里,灶台上静置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人参鸡汤,几颗饱满的红枣漂浮在汤面上,打开碗上面盖着的罩子,香气瞬间四溢开来。 “张妈,您这手艺还和从前的一样好,从前小姐最喜欢喝您亲手做的鸡汤了。”侍女陆英笑着说道。 张妈看着鸡汤叹了口气,“是啊,自小姐走后,我便再没有做过,也不知表小姐爱不爱喝。” “放心,表小姐是小姐的亲生女儿,自然也爱喝的。” 翌日拂晓,唐湘顾正在院子里练剑。 昨晚她睡不去便拿起剑,凭借着身体的记忆,逐渐的找回了从前的感觉,虽然一整晚都在练剑,但却没有一丝的疲惫感,早晨的精神头也很足。 “表小姐,该上山了。”门外前来催促的下人名叫空青,是顾老爷的药童。 唐湘顾将剑放在树下,拿起边上的帕子擦拭汗水,应道:“我即刻就去。” 不远处的青山中,山顶飘来的一缕青烟下是一座小屋,四周云雾缭绕,如仙境般若隐若现。 小屋外空地上,摆放着几个药架,药架上是琳琅满目的药材,踏入屋内,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唐湘顾呛了几声才渐渐适应,“这地方……” 她有些疑惑的打量周围,斑驳的泥墙与灶突,看样子定不是今年刚造的,但从前她对此处竟全然不知。 顾老爷见她如此,便解释道:“你小时候嘴馋,这儿又都是些有毒性的药物,你外祖母担心我看不住你,所以就没告诉你有这么一个地方。” 随后,他将一个用竹篾编制的箩筐递给了她,“这时候天仙子的果皮应是渐黄了,去摘些回来,小心着些,前些日子下过雨,山路泥泞。” 此时金鸡报晓,千山初醒,山中的一切逐渐清晰。 一处隐蔽的丛林中 “王爷,属下打听到了,唐小姐会在云州待上半年,今早已跟随顾大人上山了,我们要不要今日就动手?”怀信看了眼一旁的蛇篓。 萧珉听后立马否决道:“不可,这样太过引人注目,等过些日子。” 秋高气爽,两个时辰后,唐湘顾已摘了满满一箩筐的天仙子,正准备回去将其曝晒打下种子,却见远处一个药童行色匆忙的向她跑来。 “怎么了?川断。”唐湘顾见他满头是汗,定是找了她许久,便将自己腰间的水囊递给了他。 川断接过水囊先是道谢,再禀报道:“小姐,二老爷和三老爷来了,老爷让您快些回去呢。” “那你将这放回小屋,我现在就回去。”她说着便将背上的箩筐递给了他,自己转身快步走下山。 顾家,客堂中 一位老者身穿锦衣绸缎附庸风雅,另一位谈笑间潇洒从容,两位看似比顾老爷年长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与二老谈笑风生。 这两位边上,分别坐着一名打扮素净的女子,和一位斯斯文文书生气息的男子。 “大嫂,再过两个月便是你的六十大寿了,湘儿如今是回来了,但整日在山里,不如就让清妍留下来陪着你。” 说话的是顾老爷的二弟,顾二爷。 那名打扮素净,模样乖巧的女子站了起来,低着头声音轻轻柔柔地说道:“清妍愿服侍在大祖母身边。” 顾老夫人面容慈爱的看着她,“半夏和陆英服侍我就够了,湘儿那丫头不爱说话,你住这可就只能陪大祖母说说话了。” 顾清妍立即说道:“清妍愿陪大祖母说话。” 顾老夫人见此呵呵笑道:“清妍这孩子打小一个样,不像湘儿小时候活泼开朗会说会笑,如今就只会舞刀弄枪,连绣花都不会,我听闻妍丫头的绣工不错,不知师承何处?” “回大祖母的话,我师父是筇州绣坊的首席绣娘江芫。”她说着,脸上紧绷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些。 一旁的顾三老爷也不甘示弱,满脸高傲,“我们家舒志去年考中秀才,大嫂您平日里喜爱诗书,不如就让舒志留在这,日日吟诗写字,也好为大嫂你解解闷。”说罢眼神示意边上的男子。 顾舒志连忙站起作揖:“孙儿精通诗词歌赋,从前也学过些武功,等表妹闲暇还可一起练武。” 话音刚落,顾二爷竟大笑了起来,“你那身子骨还是老老实实的读,练武不适合你,小心书没读成还把身子伤了。” 顾三爷听后自然不喜,黑着脸本想与他争论,却不料这时候唐湘顾回来了。 两位爷见她回来,立马笑逐颜开,似乎方才不愉快的事,在她踏进门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湘儿回来了,快看,外祖父给你带了什么?” 顾二爷示意下人将装着礼物的盒子打开,“这可是我半年前去西域看见的,想到你喜欢这般玩意儿,便将其买了下来。”说罢,拿起盒中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高兴的递给了她。 唐湘顾微笑接下,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顾三爷的礼物也紧随其后的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你表舅上次去北山,命人在悬崖边摘的天山雪莲,你练武难免会伤着自己,得多补补!” 她福了福身,“多谢二位外祖父。”说罢,身边的司絮便将她怀里的礼物,一并接了过去。 顾舒志对她行常礼问道:“湘儿妹妹一路可平安?唐将军近来可好?” 就在这时,门外刮起一阵巨风,他站在门边的座椅前,那文弱书生般的身形,看起来更显弱不禁风。 第十三章 不省心的亲戚 她略一颔首道:“多谢表哥关心,一路还算平安,家父近来一切安好。” 说话间,顾清妍转头看了眼边上的顾二爷,而后有些怯懦地站了起来。 “听闻姐姐买了布料,是要自己裁制新衣吗?不知是否需要妹妹帮忙?” “多谢妹妹好意,听闻妹妹拜了江绣娘为师,绣课繁忙,应是不得空。”她浅笑答道,没等顾清妍回话,她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什么,“二位表舅和舅母怎没来?” 只见顾二爷叹了口气,坐下道:“你大表舅身子又不大好了,你表舅母在家照顾他,不得空过来。” 顾三爷听后,轻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自傲,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端起桌边的茶碗,故作叹息:“你二表舅又升官了,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你表舅母在身边照顾着呢,也脱不开身。” 几番寒暄后,天色近晚 芫华居中,阿茗正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小姐,这身怎么样?”她捧着一身挑丝双窠云雁装,呈到唐湘顾的面前。 唐湘顾坐在铜镜前,略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小姐,那天山雪莲要差人送回去给将军吗?奴婢看三爷又像是借您的手献给将军的。”阿茗边服侍她更衣边说道。 “那便差人送回去。” “奴婢听闻三爷家的大公子又打了人,花了几百两银子堵住了那人的口,小姐,您要不要提醒三爷几句?万一下次一不小心,打伤了有身份的人,可就麻烦了。” 唐湘顾听后心中顿感无语,摇摇头无奈道:“罢了,我过几日与他谈谈。” 这些年,二表舅因为父亲的原因屡次升官,狐假虎威,居功自傲;大表舅外出送货做生意,每次都借用唐府的关系,不顾律法,私自运输。 导致她时常担心这二位,会给唐家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但每次她提及此事,二人却也只是收敛一段时日,过些日子继续原来做派。 她一直都知道,这几个亲戚就是想攀着唐府往上爬,所以对他们没多少好感,但还没有到撕破脸的程度,不上不下,着实让她为此感到烦心。 正在整理床铺的张妈,拿起边上已经做了四分之一的衣裳。 “小姐,这是您花了一日做的衣裳?”张妈将衣裳拿起仔细看了看,针脚很密,根本不像是经过一日赶制出来的。 唐湘顾看了眼淡定道:“那件是我在黎姐姐那儿拿的样品,我缝的在底下。” 张妈听后翻了翻,果不其然在最底下,翻到了针脚稀疏粗蹩的衣裳。 唐湘顾见她打消了心里的疑虑,这才在心底松了口气。 那身随意缝制的衣裳,是她昨晚以防万一赶出来的,而那身品相上等的,是她边练剑边想花样,做了一晚上加上回来后,修修改改才达到的程度。 门外,经过此处的顾清妍,起先听到张妈的话,顿时心头一紧,后来听见唐湘顾的解释,才笑脸叩门。 “谁?”唐湘顾听到敲门声,谨慎地问道。 “唐姐姐,我是来邀你一同去用晚膳的。” 她听出是顾清妍的声音,放松警惕打开了房门。 一路上,顾清妍一直在偷看她,见她略有察觉,就立马将头低了下去,但这一切举动都被唐湘顾看在眼里。 “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她有些疑惑的问道。 顾清妍讪讪地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方才我在门外无意中听到你和张妈的对话,猜想唐姐姐你定是在为大祖母准备寿礼,还请唐姐姐放心,我不会告诉大祖母你为她准备了什么礼物的。” 唐湘顾看着她,点了点头。 二人虽不是从小的玩伴,但顾清妍的性格她知晓得很清楚,胆子小但很上进,表里如一,心思敏感。 几日后,京城,将军府中 一个家丁双手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快步走进陶然居中,见唐将军在看兵书便将盒子轻放在桌边。 下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唐将军便开口道:“让护送湘顾的那些人先别回来,在周围的客栈住下,时时盯着山中和顾家的动向,若有异样立即来报。” 他抬眼看向桌上的盒子,问道:“这是何物?” “将军,这是顾三爷让大小姐差人从云州送回来的天山雪莲。” 唐将军将手中的书籍翻页,“姚儿尚在病中,就给她送去。” 此时禾嘉郡主走了过来,福了福身道:“那妾身就替姚儿多谢将军了。” 他低着头嗯了声,没有多余的语言,继续认真翻看兵书。 忘月居,院子内,唐初姚面带病容坐在树下,忽的一阵风迎面吹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正巧禾嘉郡主走了进来,见此不满的皱了皱眉,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拿下,披在她的身上。 随后对一旁的下人怒斥道:“伺候小姐的丫鬟呢?都哪儿去了?” 唐初姚拽了拽她的衣袖,试图让她消气,“是我让她们出去的,这院子也没多大,一堆人围着我,烦闷的很。” 禾嘉郡主满眼心疼的看着她,命人将装有天山雪莲的盒子打开。 “这是天山雪莲,你服用了,病会好的快些。” 唐初姚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问道:“品相如此好的雪莲已不多见了,娘亲是哪里得来的?” “唐湘顾那丫头命人从云州送来的,想必又是那顾三老爷。”她一提起顾家,便是满脸的嫌弃与不屑,甩了甩帕子,像是想甩去让她看不起的小门小户。 唐初姚看着盒中的雪莲,想了想道:“要不就将这雪莲献给太子。” “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 “那就献给皇后娘娘,她定会把雪莲转送太子的。” 禾嘉郡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思虑再三后,无奈道:“其实……前几日听你外祖父说起,朝堂上有几位大臣接连上书,劝皇上另立太子。” 唐初姚一听急了,猛地站起,一时呛着,忙捂着胸口咳了几声,“为何?!” 第十六章 寿礼 两日后,十二月三,顾老夫人的生辰 顾家上下一片欢腾,张灯结彩好似过年一般。 正厅中,衣着光鲜喜庆的顾老夫人坐在上座,两手边坐着同辈,对面坐着的是小辈。 “大祖母,这是我绣的四季平安屏风,还望您能喜欢。”顾清妍站起身,命下人将宽大的屏风抬了进来。 四扇屏风足有一人之高,绣有春夏秋冬和对应的花卉,上面的每个图样都绣的别样精致,栩栩如生。 顾老夫人见后,神情惊叹地走上前去,沿着针脚纹路细细抚摸着。 绣工精细,毛丝颂顺,用海丝绣出的紫龙卧水菊,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站在屏风边上,隐约能感觉到冬日上的那几片鹅毛白雪,散发着丝丝寒气。 观赏一番后,她向顾清妍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妍丫头有心了,这礼物大祖母很是喜欢!” 顾清妍见顾老夫人高兴,又见顾二爷对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时,顾舒志站了起来,“大祖母,这狐裘是我爹当年在雪山时,偶然射中的一只白狐所制成,毛色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给您冬日里穿正好!”说罢,便让身边的下人,将一件雪色狐裘交到顾老夫人手上。 顾老夫人轻柔地抚摸着白净如雪的狐毛,心中欣喜万分,“这可谓是上等狐皮,顾将军有心了,替我谢谢你爹。” “我爹说了,只要您喜欢就好。”顾舒志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默默无闻的唐湘顾。 “不知湘儿妹妹今年给大祖母准备了什么礼物?别藏着掖着啊,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唐湘顾没有回他,只让阿茗将她这几日做成的衣裳呈给顾老夫人。 “我家小姐今年给老夫人的寿礼,是一件金丝织锦服。”阿茗经过顾舒志的位置,看了他一眼,特意拉高音调说道。 锦服上的花卉与飞鸟活灵活现,做工精巧,针法活泼,色彩典雅,与顾老夫人的气质与身份很是相配。 顾老夫人见此连声称赞,高兴得合不拢嘴。 就连边上一直以为自己处于优势的顾清妍,都惊的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挤出一丝微笑问道:“唐姐姐这衣裳是在哪儿买的?绣工竟如此好,可是花费了不少银两。” 司絮听后冲她福了福身:“顾小姐,这衣裳可是我家小姐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世上仅此一件,不论用多少银子都是买不来的。” 顾清妍听后,最后的一丝笑意也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满脸的不相信,心急道:“这怎么可能?从前唐姐姐的女红不是很差吗?” “从前我家小姐的女红是很差,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家小姐与顾小姐已有一年未见了?”阿茗毫无惧色,镇定自若地说道。 此时的正厅中鸦雀无声,好些人都盯着顾清妍,想看她如何回话,而其中当属顾三爷最为开心。 “湘儿只用了一年便绣的比清妍还要好,看来二哥你又要给清妍换一个师父了,要不就直接拜湘儿为师,哈哈哈……” 瞬间,整个正厅内都是顾三爷的笑声。 顾老夫人见他又要搅浑水,看了他一眼,轻咳几声,“湘儿的绣功是有进步,但清妍的……整体来说比你的要好。” 她本想说图样新意或是针脚,但发现唐湘顾的作品是真的无可挑剔。 从小心思敏感,懂得察言观色的顾清妍,自然知晓老夫人说的这番话,是想让她不要介怀此事。 可从小绣功就是拔尖的她,怎么肯低头认输? 她依旧耿耿于怀,丝毫不相信这件锦服,是唐湘顾不借助外力,只花了两个月的功夫亲手做的,只想了想便认定是她为了比过自己,找宫里的绣娘绣的。 顾二爷看出顾清妍心里不服气,加之方才顾三爷的话,让他心中更是恼火不已,不假思索拍桌站起,“今日是大嫂的寿辰,不如就让清妍和湘顾比试比试,也好热闹热闹。” 顾老夫人听后本想回绝,而这时顾清妍迫不及待地说道:“那就比在一炷香内,谁绣的牡丹最精美。” “那胜了的人,有什么奖赏吗?”唐湘顾偏着头,淡淡地看着她问道。 “今日是我的生辰,自然是我来准备奖品。”顾老夫人见她同意了,便想了想,道:“获胜者,奖一对如意镯子!” 不过一会儿,陆英和半夏就带着下人们,备好了针线与布帛,再将一炷香插在香炉上,待二人准备就绪后,随即点燃了那炷香。 正厅中,众人看着二人的比试,连大气都不敢出。 “欸,你说是哪位小姐能拿到如意镯啊?”一个小丫鬟目不转睛地看着,无暇只能用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人。 “我觉得应该是顾清妍。” 小丫鬟疑惑地将头转了过去,见回话的人是顾舒志,心中一惊,但见他也全神贯注着,似乎没有在意她,便默默走到边上,松了口气。 此时香已过半,唐湘顾从容不迫,一心一意的完成着手上的绣品。 再观另一边顾清妍,只见她在这冬日里,额上竟冒出许多细汗来,余光一直瞟向边上的唐湘顾,自己手中的绣品是拆了又拆,怎么都不满意。 顾二爷看出她心神不宁,犯了大忌,可在这时候叫停无疑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半炷香后,在众人屏气凝神下,两幅作品展现于眼前。 左边的牡丹花,明艳动人,只一炷香的时间就已完成了大半,而右边的牡丹花,色彩虽好,但一味的加强速度,就自乱了针脚。 毫无疑问,这一场比试唐湘顾赢了。 她接过顾老夫人奖的一对如意镯,转过身,将一只镯子递给失落的顾清妍,“绣品中没有什么输赢,只有心意有无,今日是外祖母寿辰,在座的各位都有此孝心,所以这镯子我们一人一只。” 顾清妍抬起头看着她,缓缓抬起手接下镯子,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中带着哭腔:“多谢唐姐姐。” 与此同时,门外一阵鞭炮烟花声,打散了屋内凝重的气氛。 第十八章 改变了 唐湘顾听后想了想,若是有要紧的事,应该没多余的心思花在她身上了? 她看着门外灰暗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萧珉狠戾的眼神,耳边也同时回响起,昭纯宫外唐初姚的声音。 心想,一切都改变了吗?改变了…… 看向墙上斑驳的树影,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院子里刮起一阵风,她本想让司絮将门关上,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院子外响起。 “唐姐姐……” 唐湘顾放下还未理清的思绪,转头看向站在院子外,有些退缩的顾清妍。 “什么事?”她问道。 顾清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着她欲言又止,但见周围的下人都愣着看着自己,只好鼓起勇气说道:“祖父让我来找唐姐姐你教我刺绣,若唐姐姐不得空的话,便算了。” 唐湘顾看出她心中其实不愿,但若是就这么让她回去,恐怕顾二爷对她定是一顿痛骂。 “我有空,但我的绣工也算不上多好,只不过是你那日太紧张了,你若是哪时心情烦闷,可以来我这芫华居坐坐,平日里我这院子没几个下人在。” 顾清妍听后点了点头,本是要急着回去,但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思来想去后,问道:“那我以后可以在姐姐这里种花吗?” 唐湘顾看着她淡淡一笑,“当然可以。” 五湖客栈,天字上房中 妆奁前,宁汐玥身边的侍女,正用带着清香的篦子为她梳着青丝。 “荷儿,陈王与邕王府二公子交情不浅的事,你可听旁人提起过?”她转过身,看着侍女荷儿问道。 想到前几日,无意中撞见萧珉和萧璟,在一起谈话时的场景,心里有些不安。 荷儿摇摇头,也对此十分困惑,“回小姐的话,奴婢从前从未听说过这两位有什么交际。” 宁汐玥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玩弄着肩上的一缕青丝。 半晌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道:“他们二人不会是在谋划什么事情?!” 细细想了想,又喃喃道:“最默默无闻的皇子,和最纨绔败家的王府庶子,这两人在一起能干成什么大事?” 她认定二人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就没有吩咐下人将此事告知家中。 荷儿见她不再思索,便走上前,将另一个妆奁打开,递到了她的面前,“今日您要去顾家,可得好好打扮些才是。” 宁汐玥看了看,从琳琅满目的妆奁中,拿出一支精美的步摇,转手递给了荷儿,“这支可是贵妃姨母赏的,给本小姐戴上。” 顾家 下人们已陆陆续续的将前几日布置的东西,全都撤了下来,一时之间,宅子里瞬间冷清了不少。 客堂中 宁汐玥命荷儿将一个精美的盒子,呈在顾老夫人面前。 “这是前几日我命人打造的一对景福长绵簪,因耗时许久,所以未能在老夫人生辰当日赠送,这迟来的贺礼,还望老夫人笑纳。” 其实这簪子早就打造好了,只不过生辰当日的寿礼那么多,她送的定不会是最亮眼的,想着还不如迟几日,当面送给老夫人。 顾老夫人还沉浸在生辰的喜悦中,让陆英收下簪子,笑呵呵地说道:“宁小姐有心了……”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宁小姐应该在一个半月前,就离开云州了,怎留了这么久?” “这……”宁汐玥拿起桌上的茶碗,看了边上的荷儿一眼,“云州山清水秀,我便想多留几月。” 这时,顾清妍和顾舒志从门外走了进来,二人先是对顾老夫人作揖,而后向宁汐玥行常礼。 “早就听闻宁三小姐花容月貌,但一直未曾相见,如今见了更觉是宛若天人,仙姿佚貌。” 宁汐玥听着顾舒志如此夸自己,高兴的用帕子捂着脸,笑着道:“多谢顾公子夸赞。” 她今日着一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鬓边斜插一支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为本就天生丽质的她,更是增添了几分明艳动人。 可等她高兴了一阵后才发现,自己真正想见的唐湘顾没来。 “怎的不见唐小姐?” 她心想,按理说天这么冷了,唐湘顾应该不在山上才是,但为何没有出来见自己? “回宁小姐的话,唐小姐在厨房里为老夫人煎药,宁小姐可是有要事找唐小姐?”陆英问道。 她听后眉心微微一蹙,但立马摆好姿态,清了清嗓子,“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既然礼物已送到老夫人的手中,那我也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回客栈的路上,她心里烦闷,见到街上的首饰铺,一连买了十几支才消了些气。 “小姐,您下次去,下次就一定能见到唐小姐的。”荷儿怀里揣着装着簪子的盒子,眼看快拿不下,但她还在一个劲的买。 宁汐玥停下了手,冷哼了一声:“我看她就是故意躲着我,怕我抢了她的风头!”说着将鬓边的步摇拿了下来,“这支步摇可是贵妃姨母赏的,世上独此一只,比皇上赐她的珍珠碧玉步摇精致十倍不止,原本我都不舍得戴,结果她今日竟然……” 她正说着,眼角余光正好瞥见一旁酒楼里,与人闹事的萧璟。 “荷儿,那是萧璟?你快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 她命荷儿去打听消息后,自己则是站在卖油纸伞的铺子后暗中观察。 不一会儿,荷儿便跑了回来,禀报道:“小姐,听店小二说,是邕王二公子和梅州太守的小舅子吵起来了,起因是梅州太守的小舅子要去拜访唐小姐,结果被一旁醉酒的二公子听着了,二人不知怎的就争论了起来。” 宁汐玥听后不禁有些疑惑,“梅州太守的小舅子要去见唐湘顾,碍着邕王府什么事儿?” “奴婢也不清楚,方才二公子已经被陈王的人带走了,虽然来的人自称是邕王府的,但前些日子奴婢见过那几人,分明是跟在陈王身边的。” 第十九章 诊治 顾家芫华居中 顾清妍坐在院子里绣花,见唐湘顾进来了,忙问道:“唐姐姐,方才那宁三小姐来了,您为何刻意不去见她?” 她虽对唐宁两家的事略有耳闻,但却没想到唐湘顾竟这么大胆,连国公府的小姐来了,见都不见一面。 唐湘顾专心码着圆匾里的药材,回道:“不想见就不见了,不想做的事情,只要最后不会造成影响和损失就可以不做,不必旁人说,也不必一味听从旁人的,自己思索一下,再做决定。” 顾清妍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几日后,大地银装素裹,黎朝的第一场初雪,降落在了云州。 顾家大门外,一名男人带着一位老妇人蜷缩在台阶上,全身瑟瑟发抖,眼睛望着天边,像是在静静的等待着灰暗云层后的黎明日出。 男人身穿单薄衣衫,露出的肌肤全都被冻得通红,逐渐没了知觉。老妇人身上套着一件件破旧的衣裳,虽依旧寒冷,但至少只有一双眼睛是露出来的。 二人不知在此处坐了多久,直到太阳还未出现,顾家的门房将大门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男人这才猛地醒了过来。 他仓皇的转过身,跪坐在地上,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我,我娘病了,求顾老爷,求顾老爷救命!” 门房见此,赶忙将自己方才从厨房里拿的两个包子,塞进他的手中,随后指了指远处道:“就在街东头,离这儿最近的一家医馆,那里看病拿药不花钱。” 男人接过包子狠狠得啃了起来,像是饿了许久。 他见门房要关门,立马将整个包子塞进嘴里,双手抱住门房的腿,死死不放,扯着嗓子喊道:“我们是从涑州来的,身上已熏过艾了,去过医馆但人太多,我娘快不行了,还求顾大人救命!” 门房听后,见二人可怜,叹了口气:“我家老爷现下在山里,若我此时前去通报,一来一回,想必要花费不少功夫。”他又想了想道:“我去请我家小姐来,你且在这等着。”说着连忙跑向了芫华居。 院子里,唐湘顾已早早的起来练剑,耳朵灵敏的她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收起剑静等在院子外,见门房慌里慌张的向这儿跑来,皱了皱眉问道:“出了何事?” “门外来了一对母子,那老妇人看着快不行了,如今老爷在山上……” 还没等他说完,唐湘顾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道:“快先把人带去客房!” 路上,她继续嘱咐着,“你现在去山上请外祖父回来,我先诊治,若治不好,也不会耽误时辰。” 客房中,男人捧着张妈端来的鸡汤,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进老妇人的嘴里,见唐湘顾走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来,“小姐,求小姐救救我娘。” 唐湘顾见此赶忙将他搀扶起来,“这位公子,你先不要着急,我先帮你娘看看。”说罢,坐在榻边,用双指撑开老妇人的眼睛,随后看了看其嘴里的舌苔,而后搭脉。 期间,房间里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皆屏气凝神的等待着结果。 两刻后,她在老妇人的脖颈和左胸上摁了摁,神情凝重的问道:“患者有呕吐腹泻痉挛之状,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紧张地说道:“小人是从涑州来的。” 她听后,神情更为严肃,“涑州此时洪水刚退去,应是误食了污水,或食用了被污染的食物,初步诊断是霍乱。” 男人听到霍乱二字,双眼翻白,登时倒下昏迷不醒。 唐湘顾见此,立马为他搭脉,见他没有被转染,心中松了口气,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张妈,“还好送来的及时,只是刚染上不久,这位公子只是得了风寒,张妈你将他转移到另一间客房,再去药房抓药。” 她吩咐完,又对一旁的司絮说道:“嘱咐下去,府里只要接触过这位妇人的下人,都不能出去,在自己屋里待着等我诊治,然后在各院烧艾避免有人感染。” 就在这时,阿茗带着几条面纱走了进来,禀报道:“小姐,黎小姐来了。” “让她在门外等我,千万别让她进来。”唐湘顾说罢戴起面纱,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黎绾儿听顾家的下人说了此事,看见她出来焦急的本想走近,却见唐湘顾急忙退后几步,知晓其中缘由,在门口担心地问道:“方才听下人们说,你刚收留了一位得了霍乱的妇人,府上可烧艾了?你身体可有感到不适?我已命人打听到了,涑州那边皇上已经下旨,派了好多太医前去,你不必太过担心。” 唐湘顾虽知晓她不会放心,但还是想让她安心下来,宽慰道:“你放心,雄黄、雌黄、丹砂等十六味药材,我已命张妈去准备了。” 她说着,想了想,“我尚且不知那位妇人去过何处,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黎家帮忙,做好药香囊,发放给全城百姓。” 黎绾儿点了点头,但依旧愁绪满怀地看着她,“此事一出,你过几日还回京城吗?” “我何时说要回去了?”她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你难道不知道吗?前些日子魏妃和皇上提及陈王的婚事,点名要唐家的二小姐,此事虽然皇上和唐大将军没有同意,但今日皇后邀你妹妹入宫,想必就是为了此事。” 唐湘顾听后想了想,莫非老天让自己重生,真的是让唐初姚和萧珉在一起的?若真改变了原来的历史,她也就心安了…… “若是你今日不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此事,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得再观察几日。” “从前你最疼姚儿了,如今她比你先嫁人,你不会在夜里哭着想她?”黎绾儿笑着打趣儿道。 唐湘顾脸上虽笑着,但想起当初唐初姚所做的一切,十几年的姐妹时光,在她心里早已化为灰烬了。 此时云州的天,就如那日她的心境一般,三尺寒洞,覆水成冰。 第二十章 黑衣人 赤芍轩中 顾老夫人半躺在软椅上,望着窗外地上积的厚厚一层的雪,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唐湘顾说道:“眼下彻底入了冬,过几日这雪下得怕是更密了,我一会儿让半夏备好马车,你下午启程,晚上正好到驿站。” 唐湘顾点了点头,“等家里的事办完了,我再回来陪您与外祖父。” 午后,云州的风雪已经停了,街上陆陆续续有几个行人走进酒肆。 张妈和阿茗拎着装有祛风寒药物的包袱,跟着唐湘顾走上了马车。 马车外,家丁挥动马鞭,准备驾车前行。 不远处的客栈二楼,一群穿着便服的将士围在几张拼接的桌边,气氛吵闹的赌着牌。 因前些日子边境动乱,唐将军便将看护着唐湘顾的亲兵撤换了下来,办事的人偷懒,只留了些新兵在此。 “领队,那位好像是小姐,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唯有这个将士恪尽职守,在窗台盯着,看着她们坐上马车,立即对上级禀告。 而领队的双眼却一直盯着手里的牌,无暇顾及其他。 “小姐不是要在云州待半年吗?你是不是看错了,应该是顾二爷家的小姐要回筇州了。” 将士有些着急了,“领队,还是派一队人去看看,眼看着天要黑了,万一出什么事……” 领队正在兴头上,听着手下在自己耳边罗里嗦的,有些心烦,“派什么派!这肥差好不容易落咱们头上,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轴?你想想,哪次小姐出过事儿?又有哪次不是对方听到咱小姐的身份,吓得一句话不敢说落荒而逃的?滚滚滚,赶紧滚,老子可没空再搭理你!” 将士见他如此,不敢言语,只好作罢。 就在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后,潜伏在四周的陈王的手下,已经开始伺机而动了。 雪堆、枯草丛、树上伪装着的黑衣人们,个个双目如同鹰,眼冒寒光地盯着顾家。 “殿下吩咐了,待到入夜两边同时动手。” 打探到消息回来的探子说完,众人同时提起磨得锃亮的大刀,静等黑夜来临。 不过两个时辰,马车已来到云州城外,道路颠簸,唐湘顾的心更是忐忑不安。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不等在顾家周围看守着的将士们反应,那些逐渐逼近目标的黑衣人,已拿着兵器蒙着面穿着夜行衣,势如破竹冲进顾家。 “你们是什么人!”门房看见一群人涌了进来,本想拿起边上的门闩抵抗,却不料还没动手就先被人打晕了。 见府里的下人全都涌了出来,疯了般逃跑,为首的黑衣人刻意大喊:“五爷有令,活捉顾如山!” 客栈内,那名将士见此来不及禀报,先从二楼跳了下去,往顾宅的方向跑去,屋子里的领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心慌的放下手里的牌,带着队伍赶了过去。 然而那些黑衣人,抓到吓破胆的顾二爷后,便立马撤退了,等将士们赶到顾家,早已不见他们的踪影。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后面不到一里远,有一个人影,在用轻功暗中追跟着他们。 “那些歹徒呢?”领队慌张地问道,环顾四周,只有一堆吓晕倒在地上的顾家下人,已然没有一个黑衣人的身影。 还没等底下的将士们回话,刚被吓晕的顾舒志醒了过来,回过神后大喊道:“他们绑走了我祖父!” 另一边,云州城外,黑压压一片的黑衣人,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唐湘顾的马车前。 阿茗见此不管三七二十一,霸气的冲外面喊道:“我家小姐是唐府嫡长女,识相的赶紧滚!” 为首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二话不说,单手一挥,身后的手下如潮水般向她们涌去。 赶车的家丁也是见过大风浪的,十分淡定的驱车往回跑,车轮在雪地上驶出两条深深的印痕。 “小姐,不出一刻,将军的人定会赶来的。”家丁对马车里的唐湘顾说道。 她神情担忧的掀开车帘,看向云州的方向,“不会了,他们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一定是做足了准备,父亲的人怕是已经被他们牵制住了。”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司絮看着前路,又转头看了看后面紧追不舍的黑衣人,“前面就是筇州了。” 唐湘顾一听是筇州,不禁心下一紧,筇州多山且道路崎岖,况且现在是冬天,越往北走,积雪越厚,马车行驶定要放慢速度。 她暗自拿起佩剑,目光紧紧地盯着马车外的地面。 张妈看出她要跳车,想独自引开那群人,立马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小姐,您去就是遂了他们的心,还是奴婢去引开他们!” 司絮默契的一把抱住了唐湘顾的腰身,拼尽全力,不让她只身犯险。 与此同时,家丁拿出藏在马车上的长刀,阿茗见状迅速抢过:“你还要赶车,我去!”说罢,又将张妈推进马车中,自己则纵身一跃跳下车去。 “不行!此事因我而起,不能由你们代替我!”唐湘顾看着阿茗的背影渐渐消失,无望嘶吼着,全身着雪白衣裳的她,眼中的血丝格外醒目。 先前她一直在忍,如今萧珉竟派人来刺杀她,她若独自一人可全然不顾反抗到底,但妄想动她的人,她绝不容忍! 她拼命挣扎着,可司絮张妈齐齐闭眼咬牙,怎么都不肯放手,马车外的家丁奋力的驱赶马车,比方才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倍不止。 眼看着后面黑衣人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远,但阿茗已淹没在了那片“黑海”之中。 “小姐,我们现在该往哪儿走?若再往前,怕是要引发雪崩!”家丁看着不远处两边的雪山说道。 唐湘顾听后来不及思考万全之策,猛然改变了用力方向,挣脱她们跳下了马车,顺势抬手将簪子刺入马背,一声“你们快走!”随后消失在了风雪中。 “小姐!”司絮大喊了一声,也想跟着跳下去。 张妈见状赶忙拉住了她,“当务之急,得先回去将此事禀报给将军!小姐功夫了得,他们不是小姐的对手!”说罢,便命家丁将马车往云州的方向赶。 第二十五章 枯藤 空青见此心里一惊,没站稳摔了一跤,又立即翻身趴在地上,将头低到最低,慌张道:“我是空青啊!” 司絮听后气愤地将剑碰触到他的头,态度坚硬地问道:“小姐曾询问过你的事,我与小姐从小一同长大,小姐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听一个下人的事,你究竟隐瞒了什么?!说!” 空青愣了一下,随后语无伦次地说道:“没,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顾家对我有恩,我怎么可能会害表小姐?司絮姐姐,你要相信我啊,我也是被……” 司絮见他不承认,又想起章斌说那处雪地上有大量的血迹,就算唐湘顾没有掉下悬崖,但拖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也没命了。 她想着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心中更是笃定空青就是奸细,两耳已听不进任何声音,举起手中的剑就要向他头上劈去。 然而就在这时,张妈担心司絮本想来探望她,见此场景,赶忙一个箭步将她推到,救下了空青。 “司絮你在做什么?!”张妈震惊地喊问道。 司絮连忙指着空青,“小姐,小姐是他害死的!他一定有问题!” 张妈扶起空青,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为何要害小姐啊?司絮你这是失了心智了!” 此时,司絮的心里终于绷不住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张妈你为何不信我?!难道你忘了小姐曾向你问过空青的事?你看着小姐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姐不会无故询问一个下人的事!” 张妈听后想了想,心中有些动摇。 空青见此慌乱摇头,“张妈,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会害人啊?” 张妈扭头看向他,就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胆小心细不敢说话,怎么可能会害人?而且他也没理由要害唐湘顾。 “司絮,你一个人静一静。”她说完,拉着空青,回头看了眼司絮,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黎家雪晗居中,黎绾儿将下人们全部遣散,自己收拾好包袱,本想从墙上翻出去,却被进来的下人吓了一跳,重心不稳摔了下来。 “小姐!”侍女绿竹赶忙跑过去将她扶起,“小姐,顾家不是说一有唐小姐的消息,就会派人来告诉您的吗?您这是又要做什么呀?” 黎绾儿理了理发丝,扛上包袱说道:“都已经三日了还没有消息,若半月后找不到湘顾,唐将军就会撤兵,一旦撤兵就真的没希望了!我待在家里不放心,得亲自去找才行。”说着又继续翻墙。 绿竹知晓拗不过她,只好道:“那奴婢得跟着您。”说罢托着她,也一同翻墙出去了。 正午时分,冬日暖阳高照,但筇州郊野依旧寒冷无比。 绿竹临时备好了马车,避开了黎家看守的下人,带着黎绾儿去了那处悬崖。 悬崖周围,这几日连夜的大雪,已将前些天打斗的痕迹覆盖。 约莫过了两个半时辰后,车夫将马车赶得慢了些,绿竹掀开车帘,看了看附近,“小姐,到了。”她说罢,待马车停稳后,跳下马车扶着黎绾儿走了下来。 一阵北风刮过,一旁的马来回踱步着。 “小姐,这里已是筇州了,风更大也更冷,过半个时辰咱就得回去了。”绿竹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的双臂说道。 然而黎绾儿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径直走向悬崖边上,探出头看了看。 绿竹见此赶忙追了上去,“小姐,那里危险。” 悬崖下是万丈深渊,一眼望不到底,若有溪流不慎掉落的人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但现在正值冬季,湖水早已结了厚冰层。 “小姐,章大人已经派人搜查过周边,只找到了唐小姐的佩剑,和雪下的一大滩血迹。”绿竹说道。 “他们悬崖下找过了吗?”黎绾儿依旧不死心,望着悬崖下问道。 绿竹摇摇头,“此处悬崖不好下,就算下去了也不可能找得到人,因为……” 她本想说因为人一旦掉下去就没有生的希望了,所以没有人下去寻找,但看黎绾儿坚信唐湘顾还活着,便不敢再说了。 “绿竹,你拉着我,我去看看。”她说着,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趴在悬崖边上,仔细看了看底下。 她想看看崖下有没有枯树,或者任何能接住人的东西,头一偏,恰好看见一根枯藤在寒风中摇晃着,上面还带着血迹。 此时绿竹正心惊胆战的抱在黎绾儿的腰身,生怕她顺势滑了下去。 “小姐,您快上来。” 话音刚落,几颗小石子掉了下去,耳边还伴随着细微断裂的声音,黎绾儿不顾危险,拿下自己鬓边的一支簪子,用尖端将藤条的两端戳出几个洞来,使劲将它扯断后,赶忙爬了起来,走回马车边。 她拿着带有血迹那段枯藤,仔细的端详着,“绿竹,你看这血迹像不像被人抓过样子?” 绿竹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还真有点像,应该是唐小姐在死之前抓住过的。” 黎绾儿听后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湘顾没有死,她那么聪明,一定还活着。” 将军府,传信的下人脚步匆忙的将云州送来的信,送进了书房。 “将军,云州那边有消息了!”下人惊喜地说道。 唐将军赶忙拆开信封,见已找到唐湘顾曾抓住过的藤条,心中的希望再次燃起。 “去告诉章斌,不可将此事传扬出去。” 下人听后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将军,章将军已将此事告诉顾家,然后这消息,自然就……就传开了。” 陈王府中,这次不止是萧璟,禾嘉郡主知晓了此事,也一同与他们商议着。 “难道唐湘顾还没死?”禾嘉郡主心里有些不安。 萧璟细细想了想:“就算找到了那根救命枯藤又能说明什么?这唐湘顾又不在枯藤上,说不定早掉下去了。” “可万一她被人救了怎么办?”禾嘉郡主着实对萧璟的这种说法不满意,“若这次我们大意了,以后生了变故怎么办?” 第二十六章 医馆 萧璟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姐姐,你也不想想,这个天气那个地方,谁会经过?就算经过了,又有谁会发现唐湘顾在悬崖底下?晚上的风雪那么大,连呼救声都听不到,说不定她就是在悬崖下冻死,然后掉下去的。” 禾嘉郡主反驳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猜测,这要是有个万一……” “你也想得太多了!” 见二人要吵起来,坐在殿上久久无言的萧珉发话了,“她若活着回来,那我们便再杀她一次。” 筇州木屋,经过几日的疗养,唐湘顾的伤已好了大半,只是受伤的那只手还是用不上劲。 窗外下着小雪,彦行见她要开门出去,担心她风寒反复提醒道:“唐小姐,外面下雪了,您还是别出去了。” “小雪而已,我出去看看易大夫。”唐湘顾说着,快速打开木门随后立即关上,不让一丝寒风侵入屋内。 她裹紧了身上的衣袍,看着坐在屋檐下小木凳上的易大夫,他身着玄色衣袍,与这苍茫大地相得益彰,周身充斥着浓郁的药香,宛若药仙下凡,隐身深山救助苍生。 “易大夫,外面太冷了,您进去煎药。”她说道。 “这药的气味难闻,会呛着你们。”易大夫认真盯着药罐,不曾有半分疏忽。 唐湘顾走到炉子边,蹲下将手靠近炉子暖手,“屋里暖和,您进去休息会儿,药我来盯着就是。” “风雪一会儿就大了,你的伤还未痊愈。”易大夫说着拿起手边的蒲扇,对着底下的火苗缓缓扇着。 话音刚落,空中瞬间飘起鹅毛般的大雪。 唐湘顾见此将披风搭在易大夫的身上,转身便要进入屋内。 只听这时易大夫喃喃道:“听闻皇上的病情加重,不知会不会请顾大人回宫。” 唐湘顾听后,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她本想说什么,却不料易大夫先开口了,“三日后我要下山,城东头到顶有家医馆,那位公子的伤还未痊愈,你们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彦行拄着拐杖,走到了门口,“唐小姐,我这伤怕是会拖累您……”方才门外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三日后他的伤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到时候他一瘸一拐的如何下山? 唐湘顾看着他想了想道:“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到时轻功带你下山便好。” 三日后,筇州城外 眼下已是黑夜,彦行看着前方漆黑的街道,顾盼着希望能看见位路人问路。 “唐小姐,您来过筇州吗?要不找个路人问问那家医馆在哪儿。” “夜深了,街上应该都没人了。”唐湘顾递给他一个面纱,“戴上这个,从现在开始我叫汪茗。”说罢便搀扶着他,凭着感觉,走向城东头寻找医馆。 夜半三更,二人本以为城中百姓们都睡下了,却见路的尽头有一处光亮。 唐湘顾没有犹豫,带着他走了过去,敲响了屋门。 木门打开发出吱呀一声,走出来一位老妇人,她端着烛台,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 黑夜下,二人被这一幕吓得心里一陡。 “谁啊?”老妇人问道。 “深夜叨扰了,我们要去城东头的医馆,您能为我们指个路吗?”唐湘顾说道。 老妇人嘴里喃喃道:“城东头的医馆,城东头的医馆……就是这儿啊。” “这里是医馆?为何没有门额?”唐湘顾退后几步,抬头在门上好好看了看,却并未发现有匾额挂着。 “可能是前两日的风雪,将匾额刮下来了,两位进来。”老妇人侧过身让出路来。 唐湘顾见她许是眼睛不大好,又见蜡油几乎要滴到她的手上,便顺手接过烛台,将彦行搀扶到医馆中,再返回欲要扶着老妇人,可老妇人似乎预料到她的动作,撇开了她的手。 “老婆子我虽然看不见,但记得路。” 老妇人蹒跚地走到椅子边上,扶着扶手坐下,“是易松节让你们来的。” “正是。”唐湘顾点了点头,“您与易大夫……” 老妇人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认识他,既然他让你们来,那你们就安心住下,这家医馆往后就交由你们打理,我这老婆子也好休息一段时日了。”说着站起身,轻轻敲着自己的背,走进了医馆后的院房里,而后又嘱咐道:“一日三餐照顾好我老婆子,就当住宿费和药费了。” 彦行柱着拐杖,四处看了看。 这里面虽是寻常医馆药铺的样子,但却异常的冷清阴森。 “唐……汪小姐,我们不会被骗了?”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忽觉身上一阵寒冷。 “先进去看看。”唐湘顾拿着烛台,搀着他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不大,但够放平时要晾晒的药材,三个屋子就好像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中间屋子亮着是老妇人住着,两边两间屋子的桌上和榻上都积满了灰,应是蒙尘许久未曾住人,也无人进入打扫。 唐湘顾简单的收拾好两个房间,天已蒙蒙亮,二人才分别睡下。 筇州的天要比别的地方亮的早些,一大清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医馆外传来。 “有没有人?孟婆婆!有人在家吗?” 唐湘顾才刚睡浅,就被门外女人焦急的声音吵醒。 她穿好衣裳,走出屋子,敲响老妇人的房门,“婆婆,外面好像有人找您。” 等了会儿,屋子里传来沙哑疲倦的声音,“你去开门。” 唐湘顾应下后戴上面纱便去开门了。 昨晚天色太暗,她开门时才发现,这门已是破旧不堪,随时都有倾倒的迹象。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却不料门外女人直接劈头盖脸地吼道:“你这匾额又刮到我店门前了,这让我怎么做生意啊?赶紧……”她说着抬头看见唐湘顾后,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是谁啊?孟婆婆呢?” 唐湘顾说道:“婆婆还没醒,那块匾额我去拿回来,对不住。” “那行,我给你带路。”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为她带路,一路上她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就转过头看唐湘顾几眼。 第二十七章 入不敷出 不一会儿,女人便带着她来到了一家成衣铺前。 女人指了指地上破旧的匾额,说道:“这个匾额我找个人帮你抬一下,你待会儿再找几个工人加固一下,这每到大风天就吹到我这儿来,我生意也不好做不是?” 唐湘顾点了点头,走到匾额边上,见上面赫然写着“济世堂”三个字,确认是医馆的门额后,弯下腰将其抬起,“不必请人了,我一个人可以拿过去。” 女人看她动作有些笨拙,方才又见着脚上也像是有伤一般不大利索,便将自己身后散落的青丝挽起,搭把手帮着一同搬了回去。 “你是孟婆婆家的亲戚?”女人看着她问道。 “不是,昨晚刚认识。” “我就说这孟婆婆哪来这么俊的亲戚,以后叫我谢娘就好,姑娘,我看你出落的标志,想必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 唐湘顾听后怔了一下,确认脸上的面纱还在,蹙了蹙眉问道:“我戴着面纱,您是怎么看出我的模样的?” 女人见自己猜对了,立马自信满满地说道:“姑娘,我是做生意的,自然见过许多人,凭你这腰身举止气质,还有你这眸子眼神,我就猜出你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虽然你这手不是那么水润,茧子也都多生在虎口处,想必是出身武家?” “不是,我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这茧子是从前在山上割草药生的。”唐湘顾心里稍稍有些慌乱,她没想到在筇州仅见到的第二个人,便差点识破了她的身份。 见医馆已在不远处,她一使劲,将匾额全部拿了过来,故作淡定地说道:“我就先回去了,多谢。” 见谢娘转身离去,她将匾额放在门边,走到孟婆婆的屋外,轻轻敲响了房门。 “孟婆婆,匾额裂了,医馆里的银子放在哪儿?我找人重新做一块。” 屋内榻上,孟婆婆翻了个身,“一文钱都没有,早膳做好了再叫我。”说完,又睡沉了。 这时候,彦行听见外面的动静,拄着拐装走了出来,“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伤还没好就别起来了,我去给你煎药。”唐湘顾说着便走去药柜抓药了。 她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炉子里跳跃着的火苗,天上的白雪落在旧旧的衣衫上化成了水,一冷一热,她却全然不顾。 还有两年,还有两年皇上的病就严重起来了,而萧珉却娶了不会医术的唐初姚,那他最后是会去请外祖父回宫吗? 唐湘顾这样想着,但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当初萧珉瞒着众皇子朝臣,让太医院全院会诊了一年都没起色,甚至还让毫无把握的她去诊治,就算期间她几次告诉他自己没有把握,旁敲侧击举荐外祖父回宫,然而萧珉每次都说自己相信她,而后列举各种理由拒绝。 当时她也是隐隐猜觉到了些什么,但无奈自己也被关在宫里,身边都是萧珉的人看守着。 筇州,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一次,是跟着萧珉去了诗书会。 她得了第一,拿到的奖品是一副绝世已久的山水画,她原以为他是借口带自己出来散心,想给她一份惊喜,谁料他转手就将画作为寿礼,献给了他的生母魏妃。 她正想着,这时孟婆婆走了出来,循着药香走到唐湘顾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这早膳还没做好啊?” 唐湘顾转过头,见她起来了,连忙说道:“我现在就去给您熬粥。” “不用了,我想喝老赵头铺子里的粥。” “那好,我去给您买。”她说着将自己鬓边的簪子拿了下来,准备一会儿去当铺当些银子。 孟婆婆一路跟着她走到医馆外,又吩咐道:“我还要钱大爷摊儿里的饼子,孙婶儿卖的包子,还有李姑娘家的豆汁儿。” 唐湘顾边走边应着,看着手中不值几个钱的簪子,陷入了沉思。 清晨,刺骨的寒风呼啸着,鬼哭狼嚎般拍打着每户人家的窗。 她顶着北风,走在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当初她来的时候已是三月,街上满是游客,热闹非凡。 待她问到这几家早食摊子时,已过了将近大半个时辰。 院子里,孟婆婆坐在树下的躺椅上,听到她回来的声音,慢悠悠地站起问道:“怎么这么慢啊?” “两个在西边两个在北边,所以久了些。”唐湘顾说着将早膳放在石桌上,而后匆匆忙忙的去盯彦行的药汤。 “小姐,您去休息,我来盯着就好。”彦行走了过来说道。 “一会儿可能会有人来看病,我不能休息,你待会儿把药喝了睡一觉,病好的快些。” 一旁的孟婆婆边吃早膳边说道:“这医馆已经好多年没人来看病了。” “为何?难道是筇州的医馆药铺太多,这儿的位置不好所以才没人来吗?”彦行问道。 孟婆婆喝了口豆汁儿,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筇州离云州近,当年云州出了个顾提点,十几年前告老还乡后,在云州开了好多家医馆,而且看病都是的,一时名声大噪,看病的和会治病的全去了云州,所以这儿的医馆也就冷清了下来,到如今已是药柜蒙尘无人登门了。” 孟婆婆说完,用好早膳,缓缓站起,双手背在身后走回了自己房里。 彦行听后想了想,对唐湘顾说道:“小姐,我们现在没有银子,只有这家医馆,如今入不敷出,不如属下去弄块大点的匾额放在外面,然后敲锣打鼓,买些炮仗庆祝开张?” 唐湘顾将药罐中的药汤倒进了碗里,经过一番思量后说道:“就算云州离筇州近,也定有卧病在床的患者,而且云州的大夫忙,不会上门问诊,今日我出去打听打听,然后再一家家叩门问诊。” 她说罢将药汤递给彦行,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心想,总是戴着面纱恐怕会让人家不相信自己。为了防止被认出,便想着临时做一个面具易容。 第二十八章 疑点重重 “就算脸在面具下藏着,但这眼睛还是会告诉有心人,自己是谁。” 门外传来孟婆婆的声音,唐湘顾心下一惊,她的耳朵灵敏从前几十步外都能听到风吹草动,如今怎人到了门外,自己都没有丝毫察觉? 她打开门,看着门外的孟婆婆,心里略带防备的问道:“孟婆婆,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从一开始的易大夫,到现在的孟婆婆,二人高深莫测的模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看透,将这个天下看透,却又隐藏在山野之间,不问世事。 孟婆婆轻哼了一声:“我一个瞎眼老太婆知道什么。何为易容?只改变自己的容貌有什么用?容貌易换,乡音难改,举止习惯性格皆难改呐。” 她说完,本想背手离开,半路想到了什么又返了回来,叮嘱道:“谢娘这个人你别深交,她一听到什么事儿,第二日满城的人便都知晓了。” 看着孟婆婆离去的背影,她还是没将心里话问出,关上门,独自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沉默了许久。 她似乎很久都没好好看看自己的这张脸了,镜子中的自己,眼神中是孤傲冷漠还有一抹悲愁,刚看到的时候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摸着自己冰凉如水的脸,脑海中想着曾经令她开心的事,嘴角微微扬起,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陈王府 殿上,萧璟和禾嘉郡主假借婚事避开外人目光,来与萧珉继续商讨谋划。 “大半个月过去了,唐风也已经撤兵,应该无事了?”禾嘉郡主看着二人问道,心里不知怎的,这几日总是惶惶不安。 “姐,你可是唐风的枕边人,有没有事你还来问我们?”萧璟心中存疑地看着她。 萧珉坐在一旁没有发话,只觉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顺利的有些令人发慌。 禾嘉郡主见他不语,也与他有同样的想法,“唐风这几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得允许不能入内,现在连我都见不到他。” 萧璟本想说什么,却被萧珉直接打断了,“到目前为止,唐风手上还没有找到一点证据,而黑衣人是顾如山的仇家已让众人信服,让宁国公和邕王再上奏声讨唐风,父皇烦了,自然会松口让他不再彻查此事。” 皇宫勤政殿中 唐风看着面前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疏,低着头沉默不语。 皇上手拿一份奏疏翻看着,淡淡的对他说道:“朕会派人去彻查此事,你就安心待在家中,这几日就不必上朝了。” “可是……” “好了!退下。”还没等唐风说完话,皇上将手中的奏疏丢在桌上,神色厌烦的让他离开。 唐风无奈只得退下,走出勤政殿后,身后一个老太监向他疾步而来。 “大将军请留步!” 他循声回头,驻足等待。 “大将军,皇上念着您的旧伤会在冬日里复发,特命奴才将这药膏送予大将军。”老太监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唐风收下后,本想返回去向皇上谢恩,却被老太监制止了。 “大将军,皇上知晓您心系唐小姐的安危,但此时边境小国频频来犯,您得将这心放在战场上啊,如今唐二小姐和陈王的婚事也定下来了,您不能只记着大小姐。” 唐风听后明白其中之意,心里叹了口气,便让老太监转告谢恩,自己匆匆离宫赶往军营。 凤仪宫中,一树寒梅立于北风中,红艳的花瓣被卷进风中,漫天狂舞,随后洋洋洒洒落地无声。 皇后身披织锦皮毛斗篷,腕戴牡丹镯,神情倦懒地坐在白玉凳上,浓艳的妆色依旧掩盖不了,她脸上的疲倦与虚弱。 她抬起玉手接下飘落的花瓣,静静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红梅。 “太子现下身在何处?” 一旁的宫女回道:“回娘娘的话,太子如今在筇州。” “筇州?”皇后的神情稍稍有些迟疑,“他不是最怕冷吗?怎的去了筇州?” “奴婢听闻三月筇州有个诗书会,想必到时候稠人广众,咱们太子喜欢热闹。” 皇后听后淡淡一笑,令人不明其意。 筇州,八方客栈 客栈外狂风作响,街道上空无一人,外来游客蜷缩在榻上,全身紧张地盯着被大风猛烈拍打着的门窗。 天字上房中,边安将刚被风吹灭的蜡烛重新点燃,而后走到窗边,用身体挡着漏进的寒风。 “殿下,这筇州的风雪竟这么大,我们不如等三月的时候再来,您不是最怕冷了嘛。”他说着,对着手哈着暖气。 “大雪封山,道路难行。”萧珣说着,又向炭火盆靠近了些。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瞬间让他平日里苍白无力的脸,红润了不少。 “唐小姐那边可还好?” 边安用布条塞进窗户的缝隙中,抖了抖身上的寒气回道:“回太子的话,唐小姐已在医馆住下了,不过今早属下出门的时候,见唐小姐戴着面纱去了当铺,想必是缺银子了。” “她当了什么?” “一支簪子,然后用当来的钱买了好些吃食。” 萧珣听后微微皱眉,心中略感疑惑,“她没有托人送家书去将军府?” 边安摇摇头,“属下也纳闷,不知这唐小姐究竟要做什么,听易大夫说,她好像改了名字,难不成是怕了,想隐姓埋名躲在筇州?” “唐将军之女,将门之后,怎会因此事避世。”萧珣想了想问道:“京城里可有人怀疑她还活着?” “前些日子黎织造之女黎绾儿,在悬崖下找到一截染了血的藤条,当时有些人也仍信唐小姐还活着,但事情已过将近一月,唐将军也已命军队撤离云州,如今除了唐家顾家黎家,无人再疑唐小姐还活在世上。” “这黎家与顾家的关系如何?” “回太子的话,属下打听过,黎家和顾家是世交,唐家先夫人去世后,唐小姐曾回顾家待过几年,与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这次唐小姐出事,黎小姐不顾危险,大雪天还在悬崖处找线索,因此染上了风寒,听说到现在都还没好,在家中养病。” 第三十一章 上门问诊3 “这事儿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整个筇州就没有我谢娘不认识的人。”她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看你还年轻,医术应该不怎么精湛,我先带你去城西的几家,都是些穷苦人家不舍得花钱,小病小痛一直都是忍着。” 两个时辰后,太阳还没落山,而唐湘顾已将谢娘带她去的这几家看好了病,且都写好了药方,让其家人去医馆抓药。 一开始,谢娘以为唐湘顾只不过是会些皮毛,却没想到搭起脉写起药方来,完全就像是老大夫般,一举一动,看得莫名让人噤口不言。 “原来你医术这么好,不知师承何处?”谢娘心中更觉好奇,双眼像是要将她看穿般问道。 “不记得了。”唐湘顾道。 谢娘听后将目光收了回来,一拍脑门,哎呦了声道:“瞧我这记性,这天色也不早了,咱就先回去。” 医馆中,方才突如其来一群百姓来抓药,可把彦行忙坏了,以为要赚大发了,谁料收上来的全是唐湘顾写有二字的药方。 他正坐在凳子上休息,见唐湘顾回来立马起身走上前去。 “小姐,今日来了好多抓药的,药柜里的药都快见底了。” 唐湘顾看了看药柜中所剩无几的药材,说道:“将缺的药材列个单子给我,明日我再去当些东西。” “小姐,您这几日当了耳环镯子和簪子,几乎什么物件都当完了,过几日就可以开始收钱了?”彦行有些担心,生怕她一直这么下去。 这时候,孟婆婆脚步缓慢地走了出来,漫不经心地说道:“自己都没钱过活了,还惦记着别人,到时候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说完,拿起桌上唐湘顾带回来的吃食,慢悠悠的走回自己屋里。 唐湘顾听后细细想了想,自己少吃几顿无所谓,但孟婆婆吃的精致,彦行大病初愈应当好好补补,确实不应该再继续看病抓药了。 她原本前几日绣了些花样,想拿出去卖补贴家用,但想起顾清妍的师父江沅也在筇州,难保不会看到自己的刺绣,而间接的让顾清妍发现她还活着,如此想来,便打消了这一想法。 她对彦行说道:“后日,明日说不定还有些人要来抓药,筇州不比其他州郡富裕,后日再开始收钱。” 京城,将军府忘月居中 这段时日唐将军不在府里,下人们似乎将唐湘顾的事抛之脑后,日日跟在禾嘉郡主和唐初姚身边,阿谀奉承着。 唐初姚这几日更是风光无限,因与萧珉的婚期将近,京城里各家的夫人小姐都来府上送礼道喜。 坐在一边的振威副尉的夫人曹氏,盯着唐初姚手腕上,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眼里满是羡慕,“我仔细瞧着,唐小姐手上的这只镯子,是当年卢国送来我朝的贡品?” 唐初姚腼腆的点了点头,抬起手转着腕上的镯子,给屋里的众人都瞧了瞧,“这镯子是皇上赐予我和陈王订婚的物件。” “唐小姐真是好福气啊,前几日我见将军府里外,全是宫里来送赏赐的人。”宁远将军的夫人说着,立即让下人,将一个精美的盒子,送到唐初姚的面前,“这是我家将军从边疆寻的料子,着工匠精雕细琢打造的玉簪,还望唐小姐不要嫌弃。” 唐初姚虽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还没见过将这么大颗玉石,嵌在簪子上的,笑着用帕子挡着脸,让丫鬟霜儿收下,“赵夫人真是太客气了,替我多谢赵将军。” 赵夫人看她高兴,又继续说道:“我还听闻过几个月,唐小姐要与陈王一同去筇州参加诗书会,如今才刚将婚事定下,陈王便如此看重唐小姐,这往后成婚了,可要羡煞众人呐!” 正当几人有说有笑时,角落里传出的一个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了唐初姚的头上,“唐二小姐最近可是没休息好?我见着你眼下都青了一圈。” 坐在最边上的,是御史中丞之女卫琳雪,众人听到这番话,都齐齐的看了过去。 不等唐初姚解释,她又道:“瞧我这脑子,唐二小姐定是这几日收礼收的无暇休息了?如今唐府上下何事都紧着你,唐二小姐应是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见她满眼玩味,几位夫人脸上顿时有些不满,一个个的都帮着唐初姚说话:“卫小姐,你这话说的,人家唐小姐明明是因为唐大小姐的事,伤心的彻夜难眠!” 唐初姚见有人帮着自己,立马接话道:“姐姐的事我虽然很难过,但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她说着,故作伤心的用帕子拭去眼底的泪珠,“今日我乏了,大家明日午后再来。” 众人见此,皆眼含深意的望向角落里的卫琳雪,而后福礼退下。 京城的路上 “小姐,您今日真不应该这么与唐小姐说话。”丫鬟平儿在马车外说道。 马车里,卫琳雪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清秀的模样眼中透着股机灵。 “这有什么的,唐将军虽比爹爹的官职品级高上不少,但我就是看不惯唐初姚的做派,先前我还讨厌唐湘顾,如今看来,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将拒人于千里之外都写在脸上,不像唐初姚,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当初唐湘顾还在的时候,姐姐姐姐一声声叫得多亲呐,现在人没了,这个妹妹跟没事人似的。” 平儿说道:“小姐,您今日得罪了唐小姐,想必此事已传入了宫中,您还要进宫见贵仪娘娘吗?” 卫琳雪单手撑着下巴,掀起车帘看着长街想了想,“去了被长姐骂,在家被爹爹罚,不管了,随便。” 皇宫 一队队宫女捧着装满花苞的篮子,脚步不停的进出翠微宫后殿,用花苞散发出的幽香,熏着魏妃明日要穿的衣裳。 正殿中,魏妃身着翡翠撒花红绫袄,斜倚在贵妃椅上,宽大厚重的袖子里双手捧着一个袖炉,额上的兔毛抹额,正中间镶着一颗红宝石,发髻上一支云凤纹金簪尽显雍容华贵。 第三十二章 安好勿念 她扶了扶发髻,像是观赏般,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个物件。 “这邕王府送来的东西还真不错,每样都价值连城,对了,那唐初姚答应随陈王去筇州了吗?” 身边的宫女碧玉回道:“回娘娘的话,唐小姐已答应了,但这次宁小姐也去,怕是……” 魏妃淡淡一笑,对此不屑一顾,“前些日子,禾嘉郡主告诉本宫,那暮春图定会由唐初姚亲手送予本宫,不过这婚期将近,她还要出去抛头露面,怕是会有些闲言碎语流出。” 碧玉跪在地上为她捶着腿,“都怪咏思楼的莫春娘不识时务,知晓娘娘您喜爱宁逅予的画,竟说什么这已经定了,不能改,连那画都不给您看一眼,要不是魏大人暗中得了消息,怕是这画就得旁落他人了。” “莫春娘不把本宫放在眼里,那本宫可得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明白往后这天下是谁做主。”魏妃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 半个月后,腊月二十九 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云州,此时大街小巷却没有一户人家张灯结彩,街道上安安静静,雪花残落。 “都快过年了,你们这怎么连个炮竹声都没有?”一个经商的外乡人,在客栈中疑惑地向店小二问道。 店小二擦着桌子叹了口气,“我们云州百姓受了顾家十几年的恩惠,如今顾家的表小姐遇了难,整个城里的百姓,都跟着顾家一块伤心难过着呢,想起上次这样过年,好像是十……十七年前了。” 从唐湘顾出事到现在,经过顾宅大门的人,都会肃然驻足默默哀悼。 可今日不同了,顾家已不知何时在门外挂上了俩大红灯笼。 路过的百姓见此愣了半晌,又见门房将大门打开,拎了两卷鞭炮走了出来。 随着一阵炮响结束后,门房对着众人大喊宣布道:“明日便是除夕了,从今日起,我顾氏医馆每日发放新春节礼,随到随有!” 众人听后本想往顾氏医馆的方向跑,但想想还是走上前,向门房问道:“你们顾家不是刚没了个表小姐吗?怎么这么快就……” 门房听后有些不满,“我家小姐还活着,只不过眼下还没找到,这年还是要过的。” 顾家赤芍轩院子里,枯树上厚重的雪压得枝干断裂,几个下人正清扫着路面的积雪。 屋子里,暖炉边,顾老夫人半躺在榻上,脸色蜡黄,早已不见几个月前,生辰时那般的精神。 站在一旁为她捶背的顾清妍,听她轻咳了几声,立即示意陆英去倒水。 “大祖母,若是唐姐姐回来,见您如此憔悴,定会伤心的。”她接过茶碗,递到顾老夫人的面前。 顾老夫人摆了摆手,急促的咳了几声。 顾清妍赶忙将茶碗放下,顺了顺她的背,满脸担忧地说道:“大祖母,药您不喝,茶您也不用,今日连早膳都不让下人送进来,长此以往下去,身体可如何是好?” “有湘儿的消息吗?”顾老夫人问道。 顾清妍摇了摇头,“还没有。” “我乏了,你就先回去,若是有湘儿的消息,你再来告诉我。”顾老夫人说着,翻了个身,闭目小憩。 顾清妍见此,无奈的轻声叹气,离开了赤芍轩。 待屋里的下人也都退下后,顾老夫人抹去眼底的泪水,吐出一口气,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坐直了身子,从枕头下,拿出几块用帕子包着的糕点,边吃边道:“清妍这丫头还挺能说,我都快饿过头了,也不知湘儿什么时候回来,这日子过的……” 此时黎家雪晗居外,依旧是那几个家仆守在外面。 屋内,黎绾儿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现还躺在榻上,连出门过节的心思都没有了。 “小姐,夫人说了,您可以在院子里透透气儿,别总一个人闷在屋里。”绿竹说道。 黎绾儿拢了拢被褥,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绿竹见她情绪低落,想让她高兴起来,想了想说道:“小姐,您还记得您小时候与唐小姐一起栽种的梅树吗?昨日奴婢去看了,开了满树的红梅,红红的一团,可好看了!” “母亲不是不让我出院子吗?”黎绾儿背着身冷冷道。 “夫人昨日便吩咐过了,只要您不出大门,家里哪儿都可以去。” 黎绾儿听后缓缓坐了起来,面色苍白的看着她说道:“为我更衣。” 黎家后院,一株开的正艳的红梅树,傲雪凌霜的挺立在冷风中。 一阵刺骨的北风带着大雪刮来,满树的红梅随之摇摆,刹那间,梅花在寒风中纷飞,红与白在空中交织着,风止,缓缓的落在云州每户人家的屋顶。 黎绾儿身穿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站在梅树前,静静地看着漫天的花瓣。 “物是人何在,杳杳无音信。”她伸出手接下一片花瓣,神情低落。 “小姐,唐小姐一定会回来的。”绿竹坚定地说道。 黎绾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全府上下,也就只有你会对我这样说。”看着掌心的花瓣再次被风带走,下意识的去抓,却无意中瞥见树洞里的东西。 她心里隐隐感到不对,视线不敢移开,对绿竹说道:“这袖炉有些凉了,你去换一个。”说着,便将手中的袖炉递给绿竹,催促着让她快去。 这里是黎家的后院,正因为从来不会有人经过,所以小时候她和唐湘顾就将梅树栽在了此处。 黎绾儿从树洞中将信封掏出,那一瞬间,她的脑中出现好多猜测,虽有一丝怀疑,但根本不敢相信会是唐湘顾写给她的。 她拆开信封,纸上“安好勿念”四字,她一下就认出是出自谁手。 “还活着……” 她双眼含泪,顿时全身无力的跪倒在地上,风骤时停止,漫天的红梅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将她紧紧包住,用像火般的颜色传递给她温暖。 这时候,绿竹捂着滚烫的袖炉回来了,见黎绾儿倒在地上,连忙走上前去想将她扶起,“小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奴婢这就去请郎中来。” 第三十三章 除夕 黎绾儿将信纸迅速塞进怀里,抹去脸上的泪痕,拽着绿竹说道:“不必了,你一会儿去跟母亲说,明日除夕,我想去顾家见见二老。” 清晨,云州的风吹到了不远处的筇州。 医馆院子里,一株刚被彦行移栽来的梅树下,唐湘顾坐在石凳上,阳光透过繁密的花朵,如一束束金光照在她的身上。 “小姐,明日便是除夕了,衣裳属下取来了,您看看还合心意吗?”彦行走到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两身新衣裳。 自从唐湘顾开始看病抓药收费后,就再无一人登门,白天不能出门的彦行,只得日日闷在医馆里。 早晚给孟婆婆捏肩捶背,街上人少时跑去隔壁酒楼学厨子烧菜,方才去谢娘店里取新衣裳,还有模有样的跟着学了会儿女红。 唐湘顾看了一眼,指着左边的衣裙道:“就那身绣着红梅样式的。” 彦行将衣裳递到她的面前,挠了挠头憨笑道:“属下见小姐您喜欢梅花,又见这身衣裳上绣有梅花,所以属下便画蛇添足,将衣裳熏上了梅花的香气。” 她拿起那身衣裳,细细一闻,盈盈一笑,道:“是锦上添花。”从前的冰冷消失,笑颜在冬日的暖阳下更添几分明艳。 “信已送去黎家了?”她问道。 “回小姐的话,已经送去了,属下去的时候,天色已晚,见后院没有人,才敢将信封放进树洞里,只是……”彦行说着,欲言又止。 唐湘顾见他如此,生怕是黎绾儿出了什么事,语气略显紧张地问道:“只是什么?”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不过是黎小姐还坚信您还活着,但却被黎夫人关在了屋里。”彦行担心说出黎绾儿在冰天雪地中找证据,因此大病一场,她知晓后会焦虑不安,便没有将此事说出。 唐湘顾看出他的眼神躲闪,似乎在隐瞒什么,正要询问的时候,医馆外传来叩门声。 她放下疑惑,警惕的前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萧珣身边的随从边安。 “边安?”唐湘顾下意识脱口而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边安先愣了一下,而后灵机一动揉了揉耳朵,喘着粗气说道:“姑娘,我方才跑的太快,现下耳鸣听不清,您方才说了什么?” 唐湘顾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还带着面纱,也已隐姓埋名,立马故作淡定地说道:“我方才,我方才问你可是来抓药的?” 边安点了点头,“你们筇州太冷,我家公子的病情又加重了,特命我来抓药。”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药方交给她。 唐湘顾仔细的看了看药方上的药,皆是上等的草药,但医馆里全是常见普通的药材,她刚要开口拒绝让他去别家医馆,可孟婆婆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声不响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这上面写着哪些药?”她问道。 待唐湘顾将药方上的药一一读出后,她转过身,边走回院儿里边说道:“这些药都有,随我来。” 这是唐湘顾第一次进到孟婆婆的屋子,打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没有防备的进入鼻腔后,脑中顿时感到有些昏沉。 屋子里有个和医馆里一模一样的药柜。 孟婆婆在桌上摸索着,拿起一个药称,而后顺着桌沿走到药柜,翻找着抓了几味药熟练的包好,递给边安。 边安接过后,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来,“我家公子要在筇州待上一段时日,既然您这儿有药,那往后就来您这抓药了,这是药钱,请您收好,祝各位过个好年。”说罢便拱手离开了。 孟婆婆将一百两银票转交到唐湘顾的手中,吩咐道:“拿去置办些东西,明日就是春节了。” 筇州的街道上,家家户户挂起了大红灯笼,孩童们穿着大红花袄,在院子街道上,捂着耳朵放炮仗。 过往之路,映入眼帘,皆是一片其乐融融繁闹之景。 唐湘顾看着看着便想到了家,从前亦与寻常百姓一般过节,可如今身处异乡,消息闭塞,不知家中何样…… 这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向她跑了过来,仰着头,眨着两只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盯着她的面纱看,“姐姐姐姐,你的面纱好漂亮啊,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些日子,唐湘顾觉得无聊,便在面纱上绣了一朵昙花,洁白光滑的丝线在阳光下格外亮眼,小孩觉得好看,便想近距离观赏。 她看着小女孩期待的目光,心里有些为难,怕脸上未清洗的伤疤吓着孩子。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一个妇人匆匆走了过来,给唐湘顾赔了个笑脸后,一把拉走小女孩,边走边轻声说道:“这是姐姐的东西,姐姐有用的,不能摘下来,乖。”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八方客栈二楼窗台上。 萧珣一袭白衣胜雪,斜倚在窗沿,任凭暖阳覆照全身,微风拂过他憔悴的脸庞,捎带起鬓角的一缕长发,他缓缓睁眼,一双深邃澄澈的桃花眼,略带慵懒的看向远方。 半晌后他将边安唤了进来。 “京城那边可有何动静?” “回太子的话,三月的诗书会陈王会与唐二小姐一同出席,倒是不知唐大小姐会不会去见见二小姐。” “若是会见,一开始便一封家书寄回去了,唐将军位高权重,难免会有人暗中图谋什么,但她究竟是要做什么,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萧珣说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像是遇到感兴趣的东西,让他不自觉的想去猜透。 “殿下,这诗书会您要参加吗?皇后娘娘也挺喜欢宁逅予的画。”边安问道。 萧珣咳了几声拢了拢袍子,“他们以为我泉石膏肓,烟霞痼疾,不知又在暗处添了多少眼线,这次我去凑凑热闹便好。” 边安想了想道:“殿下,我们大可找一个人去参加,属下听说筇州有位名叫陆文的举人,尚书大人曾看过他的文章,频频夸赞,想来此人定能一举夺魁。” 第三十五章 春节 这时,一束烟花窜上灰暗的天空,在最高处绽放开来。 边安将看着铜钱的视线转移至天上,欣喜地说道:“殿下,属下听闻民间习俗,饺子里头包铜钱,吃到的人今年必定有好运!往后有了唐小姐为您诊治,说不定您这病不过两三年就能好了!” 萧珣听后,像是有心事般看着掌心里的铜钱,淡淡地说道:“但愿。” 远处的京城中 萧珉看着天边一个接一个绽放的烟花,眼底是无尽的阴谋。 “事情都办好了吗?”他向身边的一个侍卫问道,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回殿下的话,都办妥了,只不过有位老妇人得了病被她的儿子带走了,我们的人本想对其追捕,但途中遇到恭王的人,为了不被发现,便没有再去追。” 侍卫说着,看萧珉的脸色一沉,赶忙补了一句:“属下听闻老妇人年事已高,那个病又不好医治,想必早已在路上就断气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有烛火,随着时间的流逝,光线的转移,逐渐变得昏暗。 “无妨,等这个年过去,再将他们放出来,到时候本王就看看这位被父皇委以重任的三皇弟,该如何应对。”萧珉说罢,目光看向在烟花映照下的将军府。 将军府 书房外的院子里,因这几日唐将军不让任何人踏入院中,导致积雪无人清扫,堆的厚厚一层,几乎能淹没至人的膝盖。 唐初姚被霜儿搀扶着站在院门外,望了望里面喊道:“父亲,娘亲让我来唤您去用晚膳了!” 一旁的霜儿将路上的积雪推了推,说道:“小姐,看样子将军应是不会出来了。” 唐初姚张望着在寒风中等了一刻,见屋里没有动静,气恼的踢了几脚面前的积雪。 “又是唐湘顾,每次都是她,都是因为她爹爹才不理我的,这雪明日让人来清扫了去,反正她也已经死了。” 待她走后,书房里的灯火摇曳,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窗上。 “将军,方才好像是二小姐唤您去用晚膳。”忠武将军章斌跟在唐将军的身边说道。 唐将军听后抬眼看了看窗外,见院子里已没有唐初姚的身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无事,想来应是走了,我方才吩咐你的事,你即刻去办。” 正月初一夜里,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然而在绚丽的烟花之下,在云州承受北风呼啸的顾家,冷冷清清,与此时的人间格格不入。 正厅中,菜还没上齐,但顾三爷已酒过三巡,喝得烂醉。 坐在他边上的顾舒志本想带他先下去,却不料这个时候,顾三爷大手一挥,十分局气地说道:“大嫂大哥,这几日你们如此难受,不如……三弟我便忍痛割爱,将舒志过继给你们!” 此话一出,顾老爷和顾老夫人,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三弟你这是什么话?舒志过继来是放在谁的名下?我看你是真醉了。”顾老爷摇头皱眉,命下人将喝醉了的顾三爷带下去休息。 而顾三爷却是将下人的手打开,涨红着脸,口齿不清:“大哥!这事儿简单,就将我儿子顾宏远一块过继到你的名下,这样你既有了儿子又有了孙子,或者,或者是问问唐将军,唐将军如今也没儿子呢!这么大的兵权往后可不能旁落喽!大哥,这买卖咱顾家不亏!” 顾老爷本不想在这日子里拍桌而起,但拦不住边上的顾老夫人,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怔住了。 “顾茂行!我湘儿刚出事你就这么按捺不住了?!想当初我家庆雪走的时候,你便有意将宏远过继给我们,我原本以为这么些年了你已没了这心思,没想到你竟惦记了这么久!” 她原本因为让大家在这日子里过得冷清,对他们还有些愧疚,但顾三爷借着酒意将心里话全盘托出,她顿时想把他轰出去两家一刀两断的心都有。 可顾三爷此时已是神志恍惚,不顾阻拦,嘴里一个劲的说道:“大嫂,我这不是为了我们顾家好吗?我也知道,咱顾家要是没有大哥和庆雪,定是走不了这么远,但天不遂人所愿啊,大哥后继无人,我这也是好心……” 顾舒志越听,心中越慌乱,眼疾手快的将一块馒头塞进了顾三爷的嘴里,好不容易堵上后,连忙赔礼:“大祖父大祖母,我祖父这是喝多了说的胡话,不作数的,还请二老恕罪。” 顾老爷不愿多言,摆了摆手让他带顾三爷下去。 芫华居的偏房中 司絮抬头望着天边的烟火,可再五彩的颜色,都映不进她的心里,斑斓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依旧是那么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阿茗,过年了,从前你最喜欢和小姐一起放烟花,你听到炮竹声了吗?你在哪里啊……”她说着,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她拭去泪水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的空青拎着食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群殴了一般。 他见房门被打开,立马将食盒提起,对司絮说道:“司絮姐姐,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司絮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拿进来。” 前段日子,空青一直被张妈保护着,所以司絮就一直没能接近到他。后来因为快过年了,张妈要去帮着张罗家里的杂事,她便逮着机会将空青爆揍了一顿,但却依然没能让他说出实情。 期间被川断发现了,一直为他求饶,还拿自己的性命发誓,说空青并无害人之心,与她讲了好一通道理:如今顾二老尚在病中,顾二爷还未醒来,唐将军被皇上责备,又临近春节,实在不宜将此事闹大…… 被连着劝说了几日后,才让她暂时收了杀心。 “司絮姐姐,你现在是不怀疑我了?”空青看着她,心里哆嗦,又见她不说话,眼神阴冷的盯着自己,不禁背后发凉。 第三十九章 联手 “可是,可是……”她哽咽哭着,心里委屈想回家。 顾斌见她性子依旧软弱不堪,顿时恼怒了,吼道:“没有什么可是的!如今这伤心事儿接踵而至,云州顾家这两位已是油尽灯枯,你更得在二老面前好好表现,往后大祖父的财产可都是我们筇州顾家的了!” 灵棚边上,顾家二老像是一夜之间苍老的了十岁,鹤骨霜髯,背曲腰躬。 顾舒志搀扶着顾三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 “大哥,如今二哥走了,我才明白,还是咱们三个兄弟在一起才是最好的,什么权、势、钱,都是浮云,都是虚的,前些日子三弟我说错了话,还望大哥原谅。”顾三爷说着,佝偻着背,拱手作揖求谅解。 顾老爷见此叹口气,摆摆手道:“你我兄弟二人,谈何原不原谅。” “自家人,哪有隔夜仇。”顾老夫人道。 黎家雪晗居外 前段日子,黎夫人听闻黎绾儿在后院昏倒,立即命人将后院的那株梅树移栽到了院子里。 满园红梅争先恐后的绽放着,寒风一吹,洋洋洒洒的飘落满地。 黎绾儿坐在屋内软椅上,身披一件软毛织锦披风,偏着头静静地看着花瓣随风飘进,落在身上。 梅花的幽香,仿佛故人就在身旁。 “小姐,奴婢方才去打听过了,是顾家的二爷没了,您身子还未痊愈,还是不要出去为好。”绿竹走了进来,禀报道。 黎绾儿听后微微颔首,“我有病在身,去了怕是会过了病气给二老。”她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现在应该快到把脉的时辰了,你去请大夫进来。” 一阵寒风迎面而来,撩动她身后如泼墨般的青丝,她将暖烘烘的袖炉拿了出来,轻轻的贴在脸上,微咳几声后,惨白的脸立马就有了血色。 不一会儿,绿竹便带着大夫走了进来,为她诊治。 “大夫,我的病怎么样了?”黎绾儿问道,经过这几个月的调理,她的身体虽还很虚弱,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快好了,只需大夫开口。 过了半刻,大夫收回搭脉的手,说道:“黎小姐,您的病已有所好转,但还得好好休息,这冷风是万万吹不得的。” “那我能出远门吗?” “这……黎小姐,这段日子,还是不要出门比较稳妥。” 黎绾儿听后在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绿竹送大夫回去。” 自从她收到那封书信后,便在猜测唐湘顾会在哪里安身,又为何不现身,任由世人以为她死了。 她曾询问过出事的地点:云州边界偏筇州。在短短几日之内,若是被人救起,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在云州就是筇州,但前几日,唐将军已将云州搜查了个底朝天,雪天路难行,剩下唯一的可能便只有筇州。 可此事她都能想到,身为大将军的唐风怎么可能没有猜想到?为何不派人去筇州寻找? 她本想这几日养好身体,让大夫告诉母亲自己已痊愈,就可以借口参加筇州的诗书会,但天不遂人所愿,她还是没能出去。 她思来想去,还是唤来了绿竹。 “绿竹,我记得湘顾有一个贴身侍女还在顾家?” “回小姐的话,除了从前随唐家先夫人入了唐府,之后便一直服侍唐小姐的顾家下人张妈,如今在顾家,还有一位名唤司絮的侍女,也在顾家。” “请她来府里,我有事与她商议。” 顾家,院子里,司絮照常跟踪空青。 可空青日夜都在顾家,不是做杂活便是整理药材,便再没有其他举动。 她每日背着绝尘,时刻警惕周围,遇到拐角处便会静候一会儿,等心里感到安全后,再离开。 一个小丫鬟端着汤药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迎面撞见了她,有些惊奇地说道:“司絮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方才还去芫华居寻你了。” “寻我做什么?可是小姐和阿茗有消息了?”司絮说着,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小丫鬟脸上有些为难,欲言又止,“小姐和阿茗……还没有消息,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了。是黎小姐身边的绿竹姑娘来了,说是黎小姐有事找你。” 司絮听后眉心微微一蹙,将剑放回芫华居后,走到大门外跟着绿竹去了黎家。 雪晗居 淡淡熏香萦绕鼻尖,炉子将屋子里烘的如同夏日般暖和。 司絮见到坐在软椅上带有病容的黎绾儿,走上前福了福身,“奴婢见过黎小姐。” 黎绾儿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眼神示意绿竹将门关上后,说道:“我听闻你一直在顾家调查一个下人,不知进展如何?” 司絮听后,略有防备的盯着她,但想到她是自家小姐的至交好友,在一众亲朋好友之外,只有她和自己一样,坚信唐湘顾还活着,便逐渐放松了警惕。 “是,奴婢确实是在顾家调查一个名叫空青的下人,但他的嘴很严,所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怀疑人,眼下已经被他们的人盯上了。”黎绾儿淡淡地说道。 司絮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奴婢知晓,所以奴婢想快些找到是谁谋害了我家小姐。” “如此大费周章想杀将军府的大小姐,定不会是普通人,不是天潢贵胄,便是朝中大员,你一个小小丫鬟,就算找到了是谁在背后操纵一切,也无济于事。”她说着,拿起桌边的茶碗,稍稍拨去水面的茶叶。 司絮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细细琢磨片刻后,屈膝跪下,双手上下相叠前额触碰,道:“还请黎小姐赐教,只要能找到我家小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黎绾儿略感欣慰的看着她,“你确实忠心,湘顾刚出事不久,他们还不敢动她身边的人,所以你可以待在顾家,但切记,往后在顾家低调行事,一切照我的吩咐来。” 司絮犹豫了会儿,才道:“是。” 此时,顾家下人的屋子里,川断在院子里晾晒草药,见空青回来,问道:“她还跟着你吗?” 第四十七章 不仅动手还动脚 顾清妍说完,气势汹汹的眼神,又逐渐弱了下去。 一片宁静后…… “呦,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清妍吗?”唐初姚带有戏谑的眼神看着她,嘲讽般说道:“许久不见,顾大小姐真当是变了不少。” 她从小便知顾清妍的性子如何,胆小如鼠、软弱不堪。 方才唐初姚确实是被这一声怒吼吓到了,但见顾清妍瞬间恢复从前的模样,便知她是装出的气势,羊质虎皮不足为惧。 “既然清音妹妹动不得你,那便我来好了。” 得到示意的唐家家仆,立马从唐初姚的身后冲了出来,一拥而上,将顾清妍和唐湘顾二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清妍,一会儿你找准机会逃跑,无需担心我。” 唐湘顾本想凭一己之力,把这些下人围成的“墙”打破,好让顾清妍趁机逃跑。 可就在半刻前,在约定的地方苦等二人的卫琳雪等不住了,决定回顾家看看是出了什么状况。 走路嫌慢,便用轻功翻墙,正巧翻到顾家最僻静的一处——秋水居,看见了这一幕。 唐湘顾正要出手,抬头见她来了,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 “唐初姚?你怎么在这?”卫琳雪从墙上跳了下来,将她二人护在自己身后,冲唐初姚质问道:“你想干什么?以多欺少是不是?” 唐初姚看着她,脸上稍稍有些惊讶,但瞬间恢复平静。 早在顾清音准备将顾清妍绑了之前,就已让下人们封锁了消息。 如今她们三人是羊入虎口,唐初姚自然是不必再顾虑太多。 她看着还不知自己身处险境的卫林雪,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小言官之女,还是个庶女,竟敢拦我?不过就是会些拳脚猫功夫罢了,粗鄙不堪。” 卫琳雪毫不示弱的怼了回去:“你那身娇体弱的小姐身子,怕是还受不住我这拳脚猫功夫!” 唐初姚听后恶狠狠地瞪着她,“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鞋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来不及躲闪,两眼一抹黑,头晕目眩的摔倒在了地上。 卫琳雪收回脚,看着地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唐初姚,不屑一顾道:“我不仅要动手,我还要动脚!” 边上的唐湘顾和顾清妍见此,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异口同声道:“跑!” 说罢,趁着众人都在紧张关注唐初姚,一人一手,拉着卫琳雪跑了出去。 地上,唐初姚捂着被踢肿的脸,彻底气疯了,指着跑远的三人,歇斯底里地吼道:“给我追!” 顾宏金本就因唐湘顾的事,以为没了唐家这个靠山,正失魂落魄着,可谁知前脚卫琳雪刚走,后脚唐初姚亲自上门,与顾清音姐姐妹妹的称呼着,他便立马又神气了起来。 听闻此事后,立即派出所有的下人去抓捕她们三人。 城里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着一窝蜂涌出来的顾家下人们,皆躲得远远的,也不敢议论什么。 此时,三人正站在城中某户人家的屋顶上,看着底下如同无头苍蝇般寻不到她们的顾家家仆。 “你们,你们的功夫真好……”顾清妍摇摇晃晃地看着脚下,脑中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方才她们前后都有人追逐堵路,情急之下,卫琳雪和唐湘顾只好把顾清妍带飞到了房顶。 第一次站这么高,着实让她有些恐慌。 “没想到汪姑娘你也会些功夫。”卫琳雪有些惊喜地看着唐湘顾。 唐湘顾见她神情没有任何异样,想来她还没有察觉出什么,这才放下心来,解释道:“因为经常上山采药,所以学了些防身的功夫。” “我看你还挺有天赋的,咱俩也算认识了,以后我教你,你可别信唐初姚的话,我的功夫可是我外祖父手把手教的,和唐家大小姐不相上下。” 卫琳雪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又拿出了那瓶散发着怪味的药膏。 “你不是大夫嘛,来,你帮我看看,这药膏如何?我自己亲手调配的。”她将药膏递近到唐湘顾面前,眼中满是期待。 唐湘顾见后,瞬间如临大敌,连连退后几步。 她自认为在外祖父药屋中,闻过世间所有稀奇古怪,混杂熬煮在一起的药材,但如此古怪,只远远闻见,都能让人上头想吐几近昏厥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看着卫琳雪手上慢慢逼近的药膏,唐湘顾更想知道她是如何配制,如何不顾气味随身放在身上,且打开后,依旧面不改色的。 “你这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唐湘顾不自觉的皱眉问道。 “就是……” 也不知这味道是不是散的太远,竟将顾家的人给引了过来。 “她们在那儿!快追!” 一个下人大喊了一声,屋顶的三人才反应了过来。 唐湘顾见此,拉着顾清妍,带着卫琳雪,飞身跃向医馆的方向。 但后面的顾家下人依旧穷追不舍,街坊四邻也很识趣的避让道旁,看着三人逃命般的身影,开始七嘴八舌。 医馆中,孟婆婆正从厨房里出来,听见唐湘顾回来的声音,脸一沉,问道:“你没做午膳?” 院子里,正在收拾药材的彦行赶忙跑了过来,连声说道:“是我是我,之前小姐嘱咐我了,我给忘了,您是饿了吗?我现在给您做。” 孟婆婆听后,嘴里嘟囔着,走回了自己屋里。 可这个时候,顾家的下人已经追上门来了,在医馆外大声叫嚣着。 “这唐初姚也太嚣张了!”卫琳雪忍不了了,从地上捡起一段树枝便想冲出去。 唐湘顾怕她再莽撞行动,无法补救不好收场,连忙拦住了她,“我去,你别去,小心让人抓住把柄。” 顾清妍在一旁瑟瑟发抖,小脸吓得煞白,小步走上前,拉着唐湘顾的衣袖,声音微颤着说道:“对方,对方可是唐初姚,将军府的二小姐,就算你武功再好,也斗不过整个唐家,况且你的功夫还没卫姐姐的好,若是我唐姐姐还在就好了……” 第五十七章 观察 宁汐玥听后转过头看着她,说道:“你说的不错,但我与元王的婚事还没定,说不定往后我也和我大姐一样,不嫁皇子而是嫁与哪位公子或世子呢?”她说罢嘴角微微勾起,转身离去了。 唐初姚本想起身去追,却被身旁的紫烟给拦住了。 “小姐,宁小姐既然听不懂,就不必与她白费功夫了,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 酒楼外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嘈杂的街道,人声鼎沸。 马车避让着人群,只得缓缓而行。 “小姐,奴婢总觉得唐二小姐与从前不一样了。”荷儿说道。 方才她一直在边上候着,心惊肉跳的听着二人的对话,就怕和从前一样,说不了两句,二人就又吵了起来。 可今日却不同,不仅唐初姚的性子转变了,连自家小姐的脾气好像也好了许多? 宁汐玥掀开车帘,视线穿过人群,看向渐行渐远的酒楼。 “她一直都是这样,人前装久了,卸下伪装就不会再扮上了。” “小姐,奴婢觉着方才唐二小姐说的也不错,而且您与元王的婚事可谓是板上钉钉的了。”荷儿道。 宁汐玥放下了帘子,不屑的说道:“板上钉钉又如何?当初众人还说大姐要嫁与太子呢,如今竟嫁去了邕川,连世子妃都不是,谁又知晓以后祖父会将我许配给谁?” 酒楼外,一家卖油纸伞的店铺里。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撑着伞,还有一人拿着两包药站在门边,离得她们远远的。 “你让我出来就是来看她们谈话的?”唐湘顾蹙着眉问道。 原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找她出来,便带上了一会儿要送去给萧珣的药,结果来了酒楼才知道,是带她来看唐初姚和宁汐玥谈话的,况且眼下顾夫人还没救出来,她实在是没有心思陪她在这看热闹。 “也不完全是,我知道你和顾清妍都在担心顾夫人,但眼下还不是时候,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卫琳雪看着马车离去,又将视线转回了对面的酒楼里。 原本她们是想进到酒楼观察,却没想到这家酒楼的生意竟如此冷清,进去了就是焦点,想不发现她们都难。 “你们到底买不买伞?” 店铺老板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 先前他这儿的生意和对面酒楼一样惨淡,两刻前一连来了三位客人,看起来还挺有钱的样子,老板以为今天终于要开张了,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她们买。 “买买买,当然要买,多少钱一把?三把全要了。”卫琳雪说着,十分豪气的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 “二十文。”老板说罢,张开手。 “清妍,你带钱了吗?”卫琳雪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荷包愣住了,“我今日出门换了个与这件衣裳相配的荷包,但忘了把银子放进去。” 顾清妍也愣住了,“我身上的钱……全都给之前送我来筇州的车夫了。” 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唐湘顾。 唐湘顾顿感身旁发凉,扭头看了她们一眼,自觉地从怀里拿出荷包,递了二十文钱给老板。 接过伞,本想抱着离开,结果整个人都被卫琳雪给拉走了。 “汪小姐,你过来点儿啊,小心别被发现了!”卫琳雪紧紧拽着唐湘顾的衣袖,拿过一把伞撑开,试图将她拉到自己的伞下。 “汪小姐,还有好戏,快看啊。”她猫在店铺门前,有些兴奋的说道。 就在刚刚唐湘顾付钱的时候,她正巧看见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子,经过酒楼看了眼上面的匾额,像是确定了什么般走了进去,还坐到了唐初姚的对面。 卫琳雪远距离观察着这名男子,凝眉说道:“这人一看就是习武的,虽然穿着得体,像个翩翩公子,但不难看出他身上的一种,一种与常人不一样的风度!” 顾清妍点了点头,“他确实是习武的,而且我见过他,他是忠武将军章斌。” “忠武将军?来见唐初姚做什么?”卫琳雪问道。 一旁的唐湘顾正默默思考着。 章斌一直在云州找寻她的下落与线索的事她早有耳闻,这次来筇州见唐初姚,莫非是查出了什么? 唐湘顾刚想完,便听顾清妍说道:“会不会是有唐姐姐的消息了?章将军此次是来筇州应该是暗中调查,所以才如此打扮,怕是有了眉目,先来告诉唐二小姐了?” “也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但我记得唐湘顾的事皇上好像不让查了,他现在不应该在军营吗?”卫琳雪斜倚在门边,“你们说这唐初姚现在被全京城的公子小姐奉承着,为何还要不顾人言,和陈王来筇州参加诗书会?对了汪小姐,我听说诗书会你也报名了,是准备现场调配药物吗?” 唐湘顾见她有意拿出那瓶药膏,连忙禁锢住了她的双手,“不是不是,我准备的是下棋。” “下棋?”卫琳雪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人家都在那跳舞弹琴呢,你在那下棋?我听说不止是评选的人在现场,还有一些在隔壁铺子买了规定价钱的东西才能进去的百姓,他们也可以判定作品的好坏,你不会是准备了后面的诗词,没来得及准备才艺?” 唐湘顾见她停止了拿出药膏的举动,松了口气说道:“无妨,我只是去凑凑热闹,听闻卫小姐前段日子刚搬入京城的府里,想必京城还没逛完,怎有兴致来筇州参加诗书会?”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记得重生前,卫琳雪并没有来参加诗书会,更没有与唐初姚发生争执。 卫琳雪叹了口气无奈道:“还不是之前我爹与黎叔伯谈论到了诗书会,黎绾儿生病了来不了筇州,我爹就想着改改我这舞刀弄枪的喜好,说是什么先感受一下才子佳人在身边的氛围,那时我正好与京城的夫人小姐起了争执,不想理她们,就来了。” 这一整段话,唐湘顾唯一抓住的重点就是:黎绾儿生病了。 “黎绾儿病了?怎么回事?怎么病的?病了有多久?有没有大碍?”唐湘顾担忧急切的问道。 第五十九章 猜测 绿竹轻叹了一声,“我家小姐在府里,不过病已经好了。” “病好了怎么也不出来看看布行?从前都是黎小姐在打理,我还以为还在病中,特地找我家对面医馆的女大夫要了张药方。”谢娘说着,将拿出的药方塞回了怀里,抬头看着绿竹又问道:“你家小姐在府里,你怎在外头?” “我家小姐这不是好些日子没来布行了嘛,担心店里的伙计偷懒,让我来看看。”绿竹说道。 一个时辰前,她得了机会找了个由头成功出府,寻了可信的人找司絮,经过布行的时候见谢娘来进货,想着自己本身就是找了来看布行的借口,就顺便进来帮了帮忙。 黎家雪晗居 院子里,寒兰见绿竹不在,本想将此事告知黎夫人,走到院门口,却被正巧走出房门的黎绾儿叫住了。 “寒兰,你过来。” 寒兰战战兢兢地转过身,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在院儿里折些花枝,再找个瓷瓶,我要插花。” 寒兰听后,小步走回院儿里,绕着几棵梨树桃树走了一圈,仔细挑选着。 黎绾儿看着面前几近光秃秃的梅树,陷入无限的回忆与思考。 这棵梅树虽说是她与唐湘顾一同栽种的,但在当时,还有绿竹司絮阿茗陪在她们身边,所以她才会对是司絮将那封约见的纸条,塞进了树洞里,而深信不疑。 但仔细想想,若是司絮能进出黎家,将纸条塞进树洞,那为何不多走几步敲门亲自告诉她? 她那日见到纸条的时候,心急如焚没想那么多,以为司絮得到了什么重要线索才如此做法,如今静下心仔细想想,可疑的空青、不知是谁塞进树洞的纸条。 突然,黎绾儿猛然想到一个人来:第一次放在树洞里写着“安好勿念”的信纸,是谁放进去的? 黎绾儿清楚,不可能是唐湘顾亲自放的,在这种双方对峙还未放松警惕的时刻,唐湘顾是不会让自己有暴露的可能。 这样想来,那一定就是唐湘顾身边的人,而且是可信的人。 能穿梭在云州筇州不被对方发现,定也是武功高强之人。 想到这,黎绾儿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但又迅速提起。 那又是谁将约见的纸条放入树洞的?难道是被发现了? 她想得出神,连寒兰喊她,她都没听见。 “小姐,奴婢折好花枝了,外头起风了,您要不要进屋里休息?”寒兰见她没有反应,刻意将声音提高了些,但又怕声音太大惹黎绾儿生气,说到后面,又弱了下去。 黎绾儿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放下未理清的思绪走回了屋子里。 “小姐,绿竹姐姐去哪儿了呀?今早奴婢都没见着她。”寒兰在寻可插花的瓷瓶时,时不时的看向黎绾儿,像是试探般问道。 黎绾儿拿起桌上的花枝,看似漫不经心的回道:“我让她去布行帮忙了。” “可是奴婢方才……”寒兰本想说方才自己去问了,绿竹是从后门走的,看样子不像是去布行,结果这个时候,绿竹正巧回来了。 绿竹推开门,走了进来,看了寒兰一眼,走到了黎绾儿的身边。 “绿竹,布行的事都打点清楚了吗?算算日子,今日谢娘该来进货了?”黎绾儿问道。 “布行的事奴婢都打点好了,谢娘的货也安排好了。”说罢,她看了眼一旁的寒兰。 两人目光对上了,寒兰有些心虚的将头低下,默默退了下去。 “小姐,需要奴婢去盯着她吗?”绿竹谨慎的问道。 “不必了。”黎绾儿安心插着眼前的花,看起来不是很在意。 “诗书会快开始了?”她问道。 绿竹点了点头,“还有两日,各地有头面的公子小姐们几乎都去了。” “我记得湘顾的表妹顾清妍,之前跑回了筇州,眼下如何了?” 绿竹听后,手上递花枝的动作慢了些,“奴婢听外头的人说……说顾小姐和卫小姐一起,得罪了唐二小姐。” “卫小姐?哪个卫小姐?”黎绾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蹙了蹙眉问道。 “是御史中丞卫大人家的二小姐,奴婢听说这位卫二小姐,从小就养在外祖父家中,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却不知为何,她外祖父家的消息,奴婢竟一点都打听不到。” “到底是出了何事?她们是怎么得罪的唐初姚?” “听说是顾小姐与唐小姐发生了争执,卫小姐一气之下出手打了唐小姐。” 黎绾儿听后,脸色一沉,“谢娘还没走远?你去请她帮忙照看一下清妍,初姚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在黎绾儿印象里,顾清妍胆子小,性子弱,唐初姚懂事乖巧,虽然有时候任性了些,但从不与人为敌,那这问题就是出在卫琳雪的身上。 “奴婢还听说,住在谢娘对面的一位女大夫,也和她们一块得罪了唐二小姐。”绿竹道。 “女大夫?筇州何时有女大夫了?” “那女大夫是几个月前到的筇州,听说也挺惨的,家里人都没了,现在在筇州做大夫,先前上门问诊连钱都不收。” 黎绾儿没有太在意此事,继续裁剪着花枝,“想来也是个有善心的,一介女子又没有什么名气,筇州百姓怕是不会信她。” “对了,既然唐初姚住在顾家,那陈王呢?” 绿竹道:“回小姐的话,陈王殿下住在风雨客栈。” 黎绾儿听后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如此,初姚还未出嫁,婚事虽已定,但住在同一屋檐下总归是不妥的。” 此时筇州 风雨客栈,天字上房中。 “殿下,恭王已经抵达京城快半个月了,我们的人要不要现在放出去?”一个侍卫站在萧珉的身边禀报道。 萧珉看着窗外正对着他的烈日,微睁着眼,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猜不出情绪,“还不是时候,先让父皇高兴几日,等诗书会结束了,再动手。” “可是人已经死了大半,再不放出来,恐怕到那时……”侍卫的脸上有些为难,语气也开始慌了。 第六十一章 登门道歉 萧珉看了他一眼,说道:“本王记得那三名女子中,一位是大夫,另一位是御史中丞之女,还有一位还是顾老爷你的长女,顾老爷也舍得亲自抓来?” 顾宏金连忙道:“舍得舍得,只要王爷您开金口,别说长女了,我这房子地契什么的都给您。” 萧珉听后嘴角微微扬起,放下茶碗,“本王要你这房契地契做什么?这三人你一个都不能抓。” “为何?”顾宏金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本王都打听过了,那位女大夫根本没有得罪唐小姐,何来治罪一说?再者说行医治病,抓了恐会让百姓多有议论,何况筇州也没多少大夫,御史中丞之女就更不能抓了,是唐小姐欺辱顾大小姐在先,所以卫小姐才会大打出手,这三位非但不能抓,本王还得好生安抚才是。” 萧珉说罢,手一挥,命侍卫将东西都拿了上来。 “此事让顾大小姐受了惊吓,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就当是代替唐小姐给顾大小姐赔礼,还请顾老爷你转交给顾大小姐。” 顾宏金看着侍卫手上精美的礼盒,心里慌乱,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与此同时,唐初姚已走进了院子里,听到里面的对话气得浑身发抖。 紫烟拉拽着她,轻声提醒道:“小姐,眼下还不是动怒的时候,顾老爷还在边上呢!” 此时的唐初姚气得满脸涨红,若不是顾宏金和顾家的下人在那,她早就冲上去好好数落萧珉一通了。 明明是她被打了,而萧珉居然亲自登门,给人家赔礼道歉,他把她的面子往哪儿搁?简直就是在亲手打她的脸! 她忍着怒气走了进去,看着萧珉,眼神中散发着怒意。 顾宏金见她回来了,立马哈着腰走上前去,也没注意她的脸色,一个劲的说着奉承的话。 “顾老爷,你先退下,我有话与陈王说。”唐初姚阴沉的说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怒气。 顾宏金听后,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好,察觉气氛不太对劲,很懂事的示意客堂里的下人,一起退了下去。 待客堂里没有外人在后,唐初姚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看着萧珉,指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萧珉依旧在淡淡的品茶,丝毫没有在意她的情绪,“唐小姐这么聪明,难道看不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唐初姚简直是要被他的这句话气昏了头! 在酒楼时,她听到消息原本以为是萧珉要来看望她,毕竟是在筇州不比京城在自己府上,不好让他久等,就回来了。 结果一到门口,竟听到萧珉代替她给顾清妍赔礼道歉?! “萧……”她气得差点把萧珉的名字给喊出来,还好有身边的紫烟发狠掐了她一把才制止住。 “小姐!眼下不是动怒的时候!”紫烟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唐初姚气得攥紧自己的衣角,眼看着就要将丝绸制的衣裳搅破,咬着嘴唇气得瑟瑟发抖。 她看着萧珉,等着他下一句会怎么说。 “看来唐小姐的伤并无大碍,那本王就先回去了。”萧珉说罢,起身从她身边走过,自始至终都没有瞧过她一眼。 “萧珉!你究竟把我看做什么?”唐初姚没忍住,还是追了上去气愤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是唐府唯一的嫡女!你竟敢如此对我?!你想攀着我唐府往上爬,还得看你有没有本事!” 萧珉从容淡定的看着她气疯了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紫烟见唐初姚收不住,赶忙和霜儿上前将她拉到了一边。 “王爷,还请王爷息怒,小姐是气昏了头,所以才会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还请王爷恕罪!”紫烟跪在了萧珉的面前说道。 萧珉也自然认出了这是禾嘉郡主的贴身侍女,他明白,她这一跪,可以算得上是禾嘉郡主在替唐初姚求宽恕。 “罢了,本王不与她计较。”说罢,拂袖离去。 唐初姚坐在地上,什么面子,什么身份,她已经全然不顾了。 她现在只想好好闹一闹,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凭什么都得让她吃亏? 院子外的顾宏金傻眼了,惊讶的表情和他身边的下人们一样。 “今,今日,今日之事,你们不得说出去半个字,若是被本老爷发现了,定会将那多舌的人送去陈王面前,都听清楚了吗?” 他一开始说话还结结巴巴的,但在自己下人的面前,还是故作淡定的不想失态。 梦兰轩 方才在一旁偷偷观看了整场事件始末的顾清音,吓得慌不择路的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廖姨娘见她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以为她又到外面惹了什么事,眉头一皱,说道:“你这孩子又跑哪儿去了?家里现在来了贵客,眼下不能出去惹事,为娘都与你说了多少遍了?” 顾清音还处在惊魂未定之中,就被数落了一通,委屈巴巴的说道:“娘亲,我没有出去惹事。”说着走到廖姨娘的身边,轻声说道:“我方才去看陈王殿下了。” 廖姨娘一听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你胆子也太大了?若是被你爹发现了,你娘我又得听你爹唠叨!” 顾清音连连说道:“不会的不会的,爹爹现在已是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会来管我们?” “方才我在客堂见到陈王殿下和初姚姐姐吵起来了,所以爹爹眼下不会来管我们,而且也不知道我偷偷去了客堂。” 廖姨娘听后赶忙问道:“什么?吵起来了?发生了何事?不会殃及到我们顾家?” 顾清音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吵起来,是因为顾清妍上次与初姚姐姐发生争执的事,今日陈王殿下上门赔礼道歉,所以初姚姐姐才与陈王吵起来的,应该不会祸及到我们。” 廖姨娘听此事又关乎顾清妍,眼神立马发狠了起来,“又是那个丫头!我让你爹早些将那事儿办了,你爹偏还要再等等,这下出事了!” “不过陈王为何要登门道歉?这是唱的哪出?” 第六十三章 去云州调查 卫琳雪没听明白,“什么陷阱?顾老爷不是将顾夫人送去云州治病了吗?这不是好事儿吗?我记得顾提点就在云州。” 唐湘顾微微摇头道:“不好说。” 顾夫人生病卧床数年,顾老爷对此不闻不问,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亲自送去云州看病?这不正常。 唐湘顾在心里盘算着,“卫小姐,你此次来筇州身边带的人多不多?” “不多,就两个。”卫琳雪说道,她这次只带了阿宝和平儿随行伺候。 “那可有会武功的?” “有啊,我家阿宝,他的武功可是我亲自教的!”卫琳雪说着指了指自己,有些洋洋自得。 “那好,一会儿让你家阿宝和彦行一起去一趟云州。”唐湘顾说罢,便拉着她飞身从墙上跃了出去。 章斌萧珉在筇州,眼下云州可谓是最安全的,虽然有些人见过彦行,但她已经想好了,让阿宝和彦行二人一明一暗,阿宝明着打听,彦行暗中调查。 顾清妍见她们一同出来,却不见自己的娘亲,心里又慌了起来,“我娘呢?” “你娘的事我们已经想好办法了,你现在还需和卫小姐在一起,不论旁人说什么都不要听也不要信。”唐湘顾对她嘱咐道。 顾清妍听后连连点头应下了。 此时,云州顾家 赤芍轩中 满院儿的梨花在一夜之间全部盛开了。 春风袭来,花瓣如雪花般飘洒在地上,沾着泥水落入尘埃。 “听说宏金来云州了,还带着昔云。”顾老夫人对身边的顾老爷说道。 她看着满地的梨花,心里不禁有些惋惜。 顾老爷道:“后半夜到的,不知为何没有提前来消息,方才我让川断去邀他们来家里住,却被请了出来,还说昔云的病已经快好了,只是来云州散心的,不想麻烦我们。我记得从前他也是用同样的理由回绝的我。” “昔云的病也是奇了,先前送去的大夫瞧,说是并无大碍,只安心休养即可,也不知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起色,这次不管宏金说什么,你都得去看看。”顾老夫人说着,伸手接下一片沾了雨水的花瓣。 云州,五湖客栈 昨日顾清音刚给唐初姚出完法子后,唐初姚便下令,命顾宏金连夜带着顾夫人到了云州。 现下客栈里,顾夫人被监禁着,顾宏金一心一意的听从唐初姚的指示,一连推辞了好多生意上的事,连亲朋好友来了也不相见。 “老爷,大老爷又让川断来了,说不放心,帮着请了个大夫来。”下人匆匆走来禀报道。 顾宏金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就说不必了,让他走!” “老爷,大老爷都差人来了好几次了,您每次都不见,咱到了云州也没去看望过大老爷,这怕是不太好?” 顾宏金听后有些怒气的吼道:“这有什么的?若是耽误了唐小姐的大事,你我都吃罪不起!还不快去!” 下人见此立马悻悻的退下了。 与此同时,彦行和阿宝正在赶往云州的路上。 “你先去打听顾宏金带着顾夫人住在了哪家客栈,我一会儿要去个地方,不必等我,两个时辰后,在约定好的地点汇合。”彦行说罢,拉紧缰绳调转了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云州城中,天已蒙蒙亮了。 阿宝不熟悉路,只得四处询问,再顺道打听些消息。 “这位大娘,您知道顾氏医馆怎么走吗?” 他叫住了一个买菜大娘问道,心想既然是来看病的,或许能在医馆里见到顾宏金。 大娘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身后,“这就是顾氏医馆。”随后她又补了句:“这一条街上就有三家顾氏医馆,你不管在哪儿,走几步路就能看到。” 阿宝听了大娘的话,左右看了看,还真是。 他原本还想让大娘带路,路上好唠嗑两句问出些什么。 他挠了挠头又问道:“大娘,我还想问一下,这顾氏医馆里的大夫,医术怎么样啊?哪家好些?” “都一样,都得了顾提点的真传,但你要是有什么大病,我建议你还是去找顾提点看看。”大娘将菜上的水甩干净后,放进了篮子里。 “也不是什么大病,况且现在顾提点也挺忙的?听说筇州的顾老爷带着夫人来云州找顾提点看病来了。”阿宝像是不经意间说道。 大娘听后左右看了看,走近了他的面前,神神秘秘的说道:“我有个侄子在顾家当下人,听说这筇州的顾老爷压根就不是带夫人来看病的,顾提点几次三番差人去五湖客栈,关心备至,都被人家给请出来了。” “这是为何?” 大娘摇了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听我那侄儿说,从前是筇州顾老爷有病,这次怎夫人也有病?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你要是有病,可得快去治啊,这些天从筇州来的病人少了些。” 大娘说完,见时候不早了,便回去了。 阿宝握紧了“五湖客栈”这个重要信息,打听到了路,又与掌柜的随意唠嗑了两句,便在五湖客栈开了间在顾老爷隔壁的上房。 另一边,顾家后院。 彦行正搬着一个人往外边拖。 自从那日悬崖出事后,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念自己的母亲,先前虽听命来云州送信,但不敢逗留,经过顾家也不敢进去。 这次,重要的人都在筇州,想着应该不会有事,便想来顾家看望自己的母亲。 谁料一翻进院儿里就碰上了空青,还没等空青开口说话,就被他打晕了。 彦行不知他什么时候醒,无奈,只能先离开顾家,担心又会出什么事,便扛着空青去了僻静之处,将他绑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他提前去了约定的地点:黎家后门 因为二人都不熟悉云州,彦行便定了这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可谁知到了后发现,黎家后院和之前的大不一样了。 大概有十几个下人守着,虽然懒散,但寸步不离。 彦行谨慎的推开门,看着后院,心里暗自盘算着。 第六十五章 去云州调查3 “醒醒醒醒,别装了。”彦行走到空青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空青自知被发现了,装不下去睁开眼,似求饶般说道:“我,我只知道一点,多了就不知道了。” “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阿宝道。 “我只知道筇州的顾老爷带着顾夫人来了我们云州,说是病快好了,来散心的,所以拒绝了我家老爷给介绍大夫的好意,但我家老爷知道顾夫人的病没有好,一直在想办法,我就知道这些了。”空青说完,眼神恐慌的看着他们。 “你们……你们不会杀了我?”他这时候才想到,自己若是全说出来,会不会被灭口? 彦行看了他一眼,“放心,等我们调查完就会放了你的。” 空青听后赶忙说道:“既然你们不会杀我,那就带我走!” 二人愣了一下,“为何?” “我一刻都不想在顾家待了!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但求你们带我走!我谁都可以效忠,什么都不会说出来的!” 空青像是将心中所有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大声喊着。 彦行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好啊,我可以带你走,但你得说出你从前效忠的人是谁!” “是……”还没等空青说完,彦行一掌就又给他拍晕了,随后看了眼阿宝的表情。 “你怎么不等他说完?说不定有什么重要信息。”阿宝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天生反骨,胆小如鼠,不成气候,说不定还会给我们错误的信息。”他说着将空青扛起,“我送他回顾家,你送这姑娘回黎家,明日回筇州。” 此时,黎家雪晗居中 一天都不见绿竹的黎绾儿有些心慌了,但寒兰还在自己身边,她只能故作淡定的望着天边的月亮。 “小姐,绿竹姐姐好像一整天都不在府里,要不要奴婢出去找找?”寒兰轻声问道。 “不必了,她现在可能,还在布行。”黎绾儿说道。 “可是这个时辰,布行应该已经关门了……” 与此同时,绿竹已经被阿宝安全的送到了黎家后门。 “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打听一些事情,今日之事别告诉任何人。”阿宝再次对她叮嘱道。 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说出去,但就算说出去其实也无妨。 他和彦行二人明日一早就得回筇州,就算真说出去,绿竹也不知他们是谁,打听这些有何用。 而且唐初姚既然让顾宏金带顾夫人来云州,想必也知道他们会暗中打探虚实。 客栈里 阿宝翻窗进屋,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彦行,问道:“你之前为何要去顾家?” 彦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说道:“想着顾宏金可能住在顾家,就去看了看。” “那个顾家下人送回去了吗?黎家那姑娘说出去倒是没什么,但顾家这个……你也说了,天生反骨,万一乱说些什么,恐怕会对小姐们不利。”阿宝说着,眸子里有些担忧。 彦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会的,他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黎家雪晗居 黎绾儿见绿竹回来了,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出了何事?怎一天都没回来?有司絮的消息了吗?”她焦急的问道。 绿竹愣了一下,像是在内心纠结着,半晌后回道:“没出什么事,奴婢找了一天的老张,但还是没有找到,司絮姑娘的事……也还是没有消息。” “对了,奴婢打听到,老李没了,就是我们去城郊的那日走的……” 黎绾儿听后怔住了,“是因病离世吗?” 绿竹摇了摇头,“听说是上吊自尽的,现在还没下葬,奴婢就给老李媳妇了些银子。” “你这几日还是不要出府了,等过些日子,我想,老张他……”黎绾儿说着,心里开始慌乱了。 “小姐,您是怀疑老张也……” “不要再说了,总之最近你也别去布行,小心为妙。”黎绾儿攥紧手中的帕子,心乱如麻。 此时,淑景轩中 下人们全都被黎夫人提前支了出去,偌大的淑景轩中,只有甘菊和黎夫人二人。 “夫人,奴婢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没有打听到司絮的消息,反而是找到了小姐派去调查的人,是……是老张,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甘菊站在顾夫人的面前禀报道。 “之前的老李也没了,派人去调查过了吗?”黎夫人淡定的端起手边的茶碗。 “让仵作去瞧了,两人都是被人给勒死的。” 黎夫人听后,手中的茶碗迟迟未放下,看着她说道:“若是往后绿竹再出门,你就派些人去暗中保护着,别出岔子。” “夫人,老李出事后,奴婢就立刻派人去暗中跟着绿竹。”甘菊说着,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黎夫人,“就在今早,发现了可疑的人,但好像和之前杀害老李老张的不是同一个,或者说背后不是同一个主子。” 黎夫人蹙了蹙眉,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甘菊继续说道:“下人们没有看清那人的脸,那人打晕绿竹后,就将其用轻功带走了,下人跟不上就来向奴婢禀报此事,将近一个时辰后,绿竹竟被那人送了回来。” 黎夫人面色凝重的想了想,“让绿竹过来。” 淑景轩外,绿竹站在院门口,走走停停,不敢进去。 甘菊见她如此,眉头紧锁,脸上表情严肃,“磨磨蹭蹭什么?夫人在等着呢!” 绿竹心里一惊立即跟了上去,走进了屋里。 屋子里,烛火很暗,黎夫人坐在软椅上,眸光深邃的看着她,“绿竹,今早将你打晕的人,你可知是谁?” 绿竹低着头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角,回禀道:“奴婢也不知道是谁,他们只询问了奴婢关于筇州顾老爷的事,奴婢说不知情后,他们便将奴婢放了。” “当真?”黎夫人半信半疑的问道。 绿竹使劲的点了点头,“当真,而且他们还抓了顾家的空青,也是问了筇州顾老爷带顾夫人来云州的事,打听不出来,就把奴婢和空青都放了。” 第七十八章 瘟疫 阵阵刺鼻的药味萦绕鼻尖,让皇后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为何这药每日都味道不一样?是同一个太医开的吗?”皇后接过药碗,面容痛苦的抿了一口,便将其放在了一旁。 嬷嬷道:“回娘娘的话,都是李太医开的方子。” “筇州那边都打点好了,没有人知道莫春娘是我们的人,只是奴婢先前让莫春娘带一民间大夫进宫为娘娘您治病,但没承想,竟出了这事儿。” 嬷嬷说着又看了眼皇后,试探般问道:“娘娘,要不要派些人去调查清楚,然后告诉皇上?陈王和唐小姐的婚期将近,想必定能因此打压魏妃一番。” 皇后看着面前的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眼底的情绪,“告诉皇上又能如何?皇上早已不相信本宫了。话说那民间大夫的医术,定是不比从前的顾提点?先前连顾太医都治不好本宫的病,更何况她还是个民间大夫。” 嬷嬷道:“娘娘说的是,只不过这画,要奴婢收入库房吗?” 皇后抬手示意,“不必了,就挂在这里,本宫日日都能见到。” 云州顾家。 赤芍轩中,顾二老听到筇州诗书会出事的消息,立马就想到了唐湘顾,思孙心切,当即便让下人去筇州打探消息。 此时,陆英走了上来,急忙的边福身边道:“咏思楼失火,死伤无数,已知莫春娘葬身火海,但尸首已经被找出来安葬了。” “还有谁受伤?女子,女子里有没有死伤的?”顾老夫人攥紧手中的帕子,急切地问道。 陆英想了想,“好像有。” 顾老爷听后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好像是什么?到底有没有?我记得有位叫汪茗的女子,她可还好?可还平安?” 陆英脑中慌乱的回想着,“奴婢是听说过此人的名字,而且还听说此人已入围诗书会的最后一轮,想必诗书会起火之时,她也在里面。” 顾老夫人一听,心中一阵刺痛,全身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可顾老爷还没来得及为她诊脉,门外的下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老爷,涑州出事了!” “又是何事?” 顾老爷将顾老夫人搀扶到了榻上,本想静下心为其号脉,却不料外头又来了一个下人。 “老爷,宫里的公公来了,您快出去接圣上口谕!” 顾老夫人捂着胸口,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老爷,快,快去,这里,有陆英在就好,她的医术,也是你亲手教的,你放心好了。” 顾老爷虽担心她,但也不能晾着外头来传口谕的公公,思来想去后,快步走了出去。 客堂中,一个公公已等候多时了,见顾老爷出来,不等他跪下接口谕,赶忙走上前说道:“顾太医,涑州前段日子发洪水,导致现在多地闹瘟疫!一夜之间,大街上、田地里,出现了好多因疫病死去的百姓,圣上特命奴才来接您去涑州,救治难民!” “宫里的太医们呢?也都去看过了吗?”顾老爷满脸焦急地问道。 公公道:“都在涑州呢,但都束手无策,也没研究出这疫病的根源是从何而来的。有一事您可能还不知道,与您同期进太医院的张太医前几日没了,您走后,太医院里,就属张太医的医术最为高明,可如今张太医没了,可不就得请您出山了嘛,刻不容缓,您快快与我去涑州!” 顾老爷听后,连忙唤来了半夏,嘱咐她照顾好还在病中,已服药转危为安的曹昔云。 顾家大门外,除了一辆马车和几十个侍卫在周围守着,还有一群百姓纷纷议论。 “我听说涑州出事儿了,宫里来人请顾老爷去治瘟疫的,这排场还挺大。” “那可不?能治好瘟疫的除了顾老爷,还能有谁?” “还有张太医啊!” “可惜这张太医刚当上提点,就在家中自尽了。” 马车里,顾老爷掀开车帘,对外面的公公说道:“周公公,太医院的人手怕是不够,我知道筇州有位女大夫,医术不错,也让她去。” 公公听后却有些为难了,“这奴才也不能做主啊,皇上只让奴才接您一人过去。” 顾老爷想了想依旧没有放弃,“那可否劳请公公差人回宫禀明皇上?那位女大夫的医术不在我之下。” “不在您之下?”公公有些不相信,“呦,顾太医,您这是跟奴才说笑呢,您的医术是我黎朝最好的,怎么可能会有人的医术与您齐肩呢?您还是安心在马车里研究会儿病状。”说着,将一张写有病患症状的信纸,递交给了顾老爷。 与此同时,筇州风雨客栈。 萧珉看着涑州的方向,眼中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阴笑。 一个侍卫走上前来禀报道:“殿下,人在昨晚就都放出去了,今早一出事,地方官员就上报给了朝廷,皇上身边的周公公,已在一个时辰前到了云州,接顾提点去涑州与各位太医会诊。” “萧珹呢?父皇可责备他了?”萧珉问道。 侍卫回禀:“还没有,皇上只派恭王回涑州处理此事,若是办好了,怕又是大功一件。” 萧珉冷笑了一声,丝毫不屑,“涑州、筇州、虞州,三地相距不远,让我们的人将一部分病患送来筇州,再备马,本王要回京城。” 侍卫应下后,本想退下备马,却不料听到门外的打斗声,以为有刺客,立马抽出腰间长剑。 可打开门,却只见几个看守的侍卫被打晕在地,环视四周,不见一人。 “出了何事?”萧珉走了出来,看着满地的侍卫,眉心一蹙。 侍卫执剑护在萧珉身边,“应该是刺客,武功高强,属下只闻其声,却不见其踪影。” 另一边,巷子里。 安诚将手中带血小刀收入怀中,本以为全身而退,却见巷子口站着一人,心里一紧,但见那人没有反应,不像是萧珉的人前来追捕他的,便没有逃跑,从容不迫的从那人面前经过。 而就在要离开巷口的时候,那人开口说话了。 “你从前是陈王的人?”那人轻咳了几声,抬起头看着他。 第七十九章 纳入麾下 安诚看清此人的面容后,下意识喊出:“太子殿下?” 萧珣淡定地看着他,“你是想让萧珉的人发现你在此处吗?” 安诚听后,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走上前几步,拱手作揖轻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萧珣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但仍旧没认出来他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殿下的话,在下从前在陈王身边,名叫怀信,现在叫安诚。” 萧珣眼中半信半疑,“你是怀信?我曾见过你,几年未见,怎变得如此落魄?” 安诚无奈的摇了摇头,“陈王绑我家人,逼迫我为他办事,因办事不力,被丢进深山自生自灭,幸遇一女子,被其救下,来到筇州。” 安诚说罢,跪了下来,俯首作揖道:“若太子殿下不嫌弃,小人愿誓死追随太子殿下,绝无二心!” 萧珣看着他,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他知晓怀信此人曾是萧珉的心腹,此次前来也是想将他纳入麾下。 安诚看出他还在犹豫,又道:“太子殿下,小人自知从前跟过陈王,您心有疑虑,但如今我视陈王为死敌,而且陈王不知我还活着,若太子殿下收下小人,小人定矢忠不二!” 萧珣见他语气陈恳,但还是没有点头。 “我要你暗中保护一人,你可愿意?” 安诚连忙道:“属下愿意!敢问太子殿下,要属下保护何人?” 萧珣淡淡道:“唐将军之女,唐湘顾。” 安诚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以为是唐初姚,但听到后面…… “唐湘顾?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当时唐湘顾出事的事传的满城风雨,街上行人无一例外,全是在讨论此事。 他虽不明后面萧珉为何要暗害唐湘顾,但他深知萧珉定不会让唐湘顾有活着的可能。 萧珣见他不信,继续道:“你已经见过她了,在医馆的时候。” 安诚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汪大夫?” “她是被人救了?和属下一样?” 萧珣略一颔首,“现在我要你去保护她,被发现了也无妨,但不能让她知道是我派你去的。” 安诚听后不敢多问,立即领命。 医馆中,唐湘顾为自己重新包扎好伤口后,继续坐堂看诊。 此时已入夜,空青见医馆里没什么人,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唐湘顾的边上,欲言又止。 唐湘顾写着药方,察觉出他在身边,“何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空青看着她问道。 唐湘顾头也没抬,继续写着药方,“治病救人的人。” “仅此而已?”空青有些不信。 “仅此而已。”唐湘顾写完药方,看了他一眼,“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空青想了想,眼中有些失落,“从前和你们也差不多。” “为何是从前?之后呢?又是什么人?”唐湘顾问道。 空青叹了口气,“之后,被迫害人……” 唐湘顾看着他,微微蹙眉,目光锐利,“你被谁胁迫?” “是……”空青本想全盘托出,但忽觉奇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听那人唤你小姐,你是他的主子?上次为何要去云州打听顾家的事?”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唐湘顾冷冷地说道,靠在椅子上,冷漠地看着空青,脸虽被面纱遮住一半,但依然能看出那不容置疑的神情。 空青听后,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心里一阵发毛,“他,他和我一样,是顾老爷的药童。” “他是不是叫川断?”唐湘顾不假思索地问道。 空青疑惑,“你怎么知道?” 唐湘顾看了他一眼,“我叫汪茗,你既然在我的医馆,以后就叫我汪小姐。” 空青听后,眼神又弱了下去,“是……” “他又是谁的人?”唐湘顾继续问道。 空青不敢犹豫,“他是陈王的人。” “他们在谋划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川断当时是胁迫我,让我故意引唐小姐去温泉处。” “那他们可还害过顾家的其他人?”唐湘顾心里有些紧张地问道。 空青想了想,“算是害过。” 唐湘顾听后蹙了蹙眉,“什么叫算是?” “表小姐带来的侍女,应该不算是顾家人?”空青道。 唐湘顾心里一紧,“你说的是阿茗还是司絮?还是张妈?” 空青被她这一问,声音有些慌了,“司,司絮……” “司絮?司絮怎么了?她还活着吗?”唐湘顾说着,站了起来,双眼紧紧的盯着他。 空青被她眼神逼迫着连连退后几步,“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川断大晚上出去,第二天就找不到司絮了,我有意无意的问过川断,但他什么都没与我说,然后他还威胁我什么都不能说出去,还给我灌药,那药可苦了,还尝不出来里头有什么。” 唐湘顾听后,一时冲动,想去云州,但看着医馆外陆陆续续来抓药的人,还是尽力的冷静了下来。 空青见她对司絮的事颇为上心,不禁问道:“汪小姐,唐小姐和顾家是与您有仇吗?您为什么要问这些?” 唐湘顾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不该问的你别问。”说罢,脚步匆忙的走了出去。 医馆外,一处无人察觉的角落里,安诚见她出来,随即跟上了。 八方客栈。 卫琳雪正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回京。 “顾清妍,你想和我一起去京城吗?”卫琳雪边收拾边向一旁的顾清妍问道。 顾清妍轻轻摇头,“我还是想留在筇州。” 卫琳雪语重心长的对她叮嘱道:“那你可别被唐初姚骗了,我走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医馆找汪小姐,汪小姐这人不错。” 这时,唐湘顾见屋门开着便走了进来。 看见顾清妍后,立即说道:“借一步说话。” 客栈外,一处僻静的地方。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唐湘顾直截了当的问道。 顾清妍点了点头,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唐姐姐,是你吗?” 从一开始她便有所怀疑,但一直不敢确定,昨日被责,发觉声音甚是亲切,一时激动,将姐姐二字当众唤了出来,心中惶恐,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所以才迟迟不敢相认。 第八十章 相认 唐湘顾知道眼下还不是寒暄的时候,眼中略带焦急,向她问道:“司絮出事了,先前你一直待在云州,可对此事知晓一二?” 顾清妍抹了抹眼泪,满脸疑惑,“司絮出什么事了?我记得唐姐姐你出事后,司絮便日日抱着唐姐姐你的剑,待在房中不愿出来。” 唐湘顾见她不知此事,没有多问,不想让她卷入这场未知的风波当中。 她强装淡定的对顾清妍说道:“你这几日就住在客栈里,表舅母现下在外祖父家,你就放心,等表舅母的病好了,我再送你去云州。” 顾清妍听话的点了点头,“唐姐姐,你脸上的伤,真的好不起来了吗?”说着,伸手慢慢摘下唐湘顾脸上的面纱。 只见那道可怖的疤痕蜿蜒的攀在左脸上,令人不寒而栗。 “唐姐姐,还疼不疼啊?”顾清妍满眼心疼的小心摸了摸。 唐湘顾道:“不疼,这是画上去的。” 这时,唐初姚坐着马车正好路过。 车帘随风扬起,她见到二人在巷子里交谈,立即让车夫掉头驶了过去。 唐湘顾本想再叮嘱顾清妍几句,但见唐初姚的马车经过她们身边,赶忙戴好面纱,下意识的将顾清妍护在自己身后。 唐初姚看着眼睛红红的顾清妍,轻哼了声:“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大小姐,顾大小姐的眼睛是哭红的吗?可是因为顾夫人的事?” 唐初姚说着,装作可怜她的模样,嘲笑讥讽着。 顾清妍不敢言语,算起来唐初姚也是她的表姐。 但一旁的唐湘顾看不下去了,不愿再容忍唐初姚的这副做派。 她上前几步,对马车里的唐初姚礼貌行常礼,“我才想起,还未恭贺唐二小姐。” 唐初姚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想了会儿道:“我与陈王的婚事确实是快了,不过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的道喜。” 唐湘顾道:“唐二小姐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此事。” 唐初姚更觉奇怪,皱眉问道:“那是何事?” “恭贺你没有夺魁呀。”唐湘顾说着,满眼天真的看向她,“若是唐二小姐你夺魁得到暮春图,想必那时与众人一样,被围困在咏思楼里,唐二小姐千金之躯,怎么可能会在那种情况下逃出来呢?” 唐初姚听出了她的意思,气得走下了马车,指着她吼道:“你是在咒本小姐吗?” 唐湘顾戴着面纱,但不难看出面纱下,她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唐二小姐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咒你?若是莫春娘没有阻拦您离去,多逗留了一会儿,想必您和陈王的婚事都可以就此撤了?” “你是疯了吗?敢这么与我说话!”唐初姚气恼地走上前,作势要伸手打她,却不料,唐湘顾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顺势扇了她一巴掌。 唐初姚摔在地上,捂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你,你竟敢打我?!” 霜儿吓得赶忙将她搀扶了起来。 紫烟见此,狐假虎威地走到唐湘顾的面前,一脸傲气地说道:“汪小姐,我家小姐过几日便要与陈王完婚,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唐湘顾睨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一个下人,配与我说话吗?” “你……”紫烟本想回嘴,但一听声音,竟有些熟悉,而且这语气也像极了唐湘顾。 唐初姚也愣住了,心里不敢相信,伸手欲要将唐湘顾脸上的面纱扯下来。 顾清妍见状,推了唐初姚一把,将唐湘顾护在自己身后,“唐二小姐,我不知是何时得罪了你,但往后你若是还用我娘的事威胁我,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唐初姚听后,立马将唐湘顾的事丢到一边,咬牙切齿一脸愤然的看着顾清妍,“才几日不见,顾清妍你跟在卫琳雪的身边,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竟敢这么与我说话!若是我告诉我父亲,小心你们顾家满门……” “你去啊。” 三个字轻飘飘的从众人头顶传来。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卫琳雪坐在屋顶,一脸玩味的看着快要被气疯了的唐初姚。 紫烟在唐初姚身边轻声提醒道:“小姐,眼下不是与之争吵的时候,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唐初姚听后,心下暗暗考量着,对卫琳雪嗤之以鼻,转身向唐湘顾恶狠狠地说道:“汪茗是?我记住你了!”说完,心有怨恨地走上了马车。 顾清妍见马车走了,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唐初姚会识破唐湘顾的身份。 “卫小姐,你快下来,小心着些!”她看着在屋顶的卫琳雪,生怕她会摔下来。 卫琳雪从屋顶一跃而下,走到二人的身边,“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顾清妍顿时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们,我们没说什么。” 卫琳雪一脸的不相信,“没说什么你结巴什么?” 唐湘顾担心她听到方才自己与顾清妍的谈话,谨慎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在屋顶的?” 卫琳雪想了想,“大约是在你和唐初姚说话的时候。” “汪小姐,没想到你也挺厉害的嘛!我看见唐初姚生气,这心里啊,瞬间就舒畅了许多。” “对了,我还得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回京,顾清妍就交给你了!” 卫琳雪说罢,转身走回了客栈。 顾清妍见她离去,赶忙对唐湘顾说道:“唐姐姐,万一唐初姚要对付我们怎么办?而且你在诗书会上抢了她的风头,太过出挑,容易树敌。” 唐湘顾毫不在意,“出挑,树敌,那又如何?若是出挑的让旁人抓住把柄,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时候,便不必惧怕这些。” 顾清妍若有所思,像是听明白了什么,问道:“唐姐姐,你是不是想到应对唐初姚的办法了?” 唐湘顾微微点头,“我确实想到了办法,但不是对付唐初姚的,现在的唐初姚还不足为惧。” 顾清妍看着唐湘顾,突然为她感到一阵伤心,“唐姐姐,唐初姚是你的妹妹,她如今变成这样,你心里一定很难受?” 她说着,抱着唐湘顾安慰着,自己越说越难受,心里替她委屈的哭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闭门不出2 廖姨娘见此,气的站了起来,“为娘与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有下人的时候闹脾气,还有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她说着,看向院子里的下人,见下人们都开开心心的领着银子,没有在意屋里的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顾清音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般,低头沉思着。 “初姚姐姐回京了,陈王为何没有一起走?” 廖姨娘让丫鬟重新倒了碗茶水,用盖子拨着水面茶叶,说道:“陈王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眼下又不能去客栈见陈王。” 顾清音听后细细想了想,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二话不说的跑了出去。 廖姨娘端着茶水赶忙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背影,急切道:“清音你干什么去?可别做傻事啊!”说罢,立即让几个丫鬟跟了上去。 顾家大门,门房见顾清音跑了过来,像是要出门的样子,连忙拦了下来。 “小姐,现在不能出去!”门房和丫鬟齐声喊道。 可顾清音却一脸怒气的推开了他们,“你们都给本小姐让开!” 顾清音毕竟年纪小,身形纤瘦,被几个粗使丫鬟抱着,使尽全身的力都动弹不得。 “你们几个!胆敢这么对本小姐!小心本小姐扣你们工钱!” 话音刚落,几个丫鬟手一松,顺势跪在了地上,“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们知道错了,您可千万不要扣我们工钱呐!” 顾清音正要开门,却不料这个时候,廖姨娘赶到叫住了她。 “顾清音,你不要命了?陈王现在出不去,在客栈里又跑不了,你这时候去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快回来!” 廖姨娘说着见顾清音有些迟疑,又对地上不知所措的丫鬟骂道:“你们几个若是不将小姐拉回来,我就扣你们半年的工钱!” 几个丫鬟听后,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将顾清音强行带回了梦兰轩。 风雨客栈上房。 昨日咏思楼出事后,好多公子小姐和唐初姚一样,连夜出城不愿多待。 现下只有萧珉一人住着上房,加之难民频出,客栈里又有侍卫守着,房客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惊扰了萧珉。 屋中,一个侍卫低着头走到萧珉面前,心中惶恐地禀报道:“王爷,属下昨日已经派人去查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没有任何发现?”萧珉平静没有起伏的语气里,只带了一丝让人不敢细听的疑问。 此时,侍卫的额上已遍布细汗了,拱手禀报的姿势不敢放下,继续说道:“王爷,属下连夜将整个筇州找遍了,也没发现一个可疑的人,还请王爷恕罪!”说罢,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萧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底依旧没有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本王前些日子让你们去调查的,也没调查出结果?” “回,回王爷的话,没有……”侍卫说话开始结巴,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萧珉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用指腹绕着手边茶碗的圈口,“几十个侍卫,调查一个人,没有任何进展,你猜猜,此人会是朝中哪位大臣的人?或是哪位皇子,亦或者是太子……” 他说着,停下指尖的动作,将茶碗盖子重重的扣在圈口上,发出的响声吓得侍卫将头磕在了地上。 “王爷,属下真的不知……” 萧珉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无妨,本王就让你猜猜。” “属下,属下猜,猜是恭王的人!”侍卫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顺嘴胡诌。 “恭王。”萧珉嘴里喃喃着,随后轻笑了一声,“不像是三弟的作风啊。”说罢,将桌边的茶碗打翻在地。 茶碗瞬间裂了开来,几个碎片,成了锋利的“刀”。 他俯下身,看着侍卫,压低嗓音说道:“你知道的,别让本王亲自动手。” 侍卫背后阵阵发凉,鬼使神差的拿起地上的碎片,手哆哆嗦嗦的靠近自己的脖子…… 不过一会儿,门外的几个侍卫走了进来,拖走了倒在血泊当中的侍卫。 “王爷,周公公带着顾提点,已进入筇州地界了。”顶替的侍卫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呈给萧珉。 萧珉接过后,草草的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本王所料。” “王爷,您是说顾提点?”侍卫问道。 萧珉淡淡道:“药方早已拟好,只不过得让他开口,为本王在父皇面前说话罢了。” 侍卫从边上的水盆中拿出一条脸帕,呈到萧珉的面前,“顾提点此人洁身自好,除去当初因唐将军的先夫人去世,顾提点失女悲痛,从而告老还乡,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没有靠山,在宫中如履薄冰。” 萧珉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过脸帕,“你知道的还挺清楚。” 侍卫从容不迫道:“属下在王爷身边办事,自然得先调查清楚再说话,若有失言,还望王爷不吝处罚。” “你叫什么名字?”萧珉问道。 “属下逸飞。” 萧珉念了几遍他的名字,不禁勾起一侧嘴角,“是个好名字。” 与此同时,八方客栈,二号上房中。 边安戴着面纱,急匆匆的走进屋里,对萧珣禀报道:“殿下,属下方才在房顶看到风雨客栈后门,有几个侍卫在搬运另一个侍卫的尸体,看样子是没有办好事,和安诚一样,被陈王……” 说话间,安诚走了进来,“殿下,现在唐大小姐在挨家挨户的送药香囊,属下怕她有所察觉,不敢跟着便回来了。” 安诚见萧珣不言,继续说道:“昨日,唐大小姐与顾大小姐相认了,还顺便教训了一下唐二小姐,至于在屋顶看热闹的卫小姐,就连属下也没有发觉她是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之后,唐大小姐找到谢娘,让谢娘找几个可靠的人,保护顾大小姐,还给了谢娘一大笔银子,嘱托谢娘找全筇州的绣工们,连夜赶制成千上万个药香囊,今早正好分发给城中的百姓佩戴,像是早就预料到今日筇州会出现难民一般。” 第九十二章 入山匪窝子 小丫鬟谨记陆英的吩咐,摇了摇头连连说道:“没有没有,老爷那边一切安好,云州也很好,她们是……是和张妈一起去找空青和川断了。” 顾老夫人听后没有多想,安心的躺了回去,“老爷他们眼下到哪儿了?” 小丫鬟道:“回老夫人的话,老爷已经到筇州城郊了,明早便能到筇州城中。” 此时,筇州郊外。 一辆马车行驶在山中的一条羊肠小道上。 山中寂静无比,四周透着一股荒凉。 虽是春日,但冬日里枯败的枝叶还未抽芽,微风拂过耳边,却让人有种秋风瑟瑟之感。 顾老爷觉出不太对劲,掀开车帘向马车外的周公公问道:“这山里不会盘踞着山匪?” 周公公从容解释道:“顾太医您尽管放心,虽然筇州多山,但山匪却少之又少,再者说如今瘟疫来势汹汹,就算真有山匪,他们也不敢出自个的寨子。” 话音刚落,顾老爷还未放下帘子,只见马车前,几个打扮如山匪模样的人突然从天而降。 侍卫们见此,立刻拔出大刀,围着马车保护顾老爷和周公公。 他们此行人数并不多,若是遇到成群的山匪定是不好逃脱。 本是做足了两败俱伤的准备,谁料,几个山匪喽啰竟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单膝跪地拱手问道:“马车里的可是从前任职太医院提点的顾大人?” 顾老爷掀开车帘,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是顾益清。” 几个山匪喽啰听后,赶忙齐声喊道:“请顾大夫救命!” 顾老爷见他们并无恶意,悬着的心放了些下来,问道:“出了何事?你们四人细细道来。” 为首的山匪喽啰略显焦急地说道:“我们山寨的大当家染上了瘟疫,听闻顾大夫您今日会途径此山,特地前来相迎。” 说话间,马车周围的灌丛树后,又跳出十几个山匪,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但目光中都流露出了几分恳求。 周公公见此,内心慌乱的对顾老爷说道:“顾太医,您千万不要相信这群山匪说的话,小心有诈。” 顾老爷在自己心里细细考量了一番,而后不顾周公公的阻拦走下马车。 “好,我答应去救治你们山寨的大当家,但我身边的这些侍卫得一同前去。” 山匪们听后犹豫着,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周公公走到顾老爷的身边,轻声道:“顾太医,若是他们大当家的真染上了瘟疫,定是马上便答应了下来,看他们这样子,像是担心我们会记住上山进寨的路线,前方怕是有诈。” 顾老爷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这群山匪,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一会儿,方才那为首的山匪喽啰说道:“好!您身边的这些侍卫可以一同前去。”说罢,手一抬,示意身后的手下让路。 此时,在山下迎顾老爷的官兵们等了老半天,都不见人影,觉出异常,立马禀报给了筇州太守。 山中,进寨子的路上。 顾老爷坐在马车里,看着前方的山寨越来越清晰,心里隐隐不安。 周公公跟在马车边上,小声对顾老爷说道:“顾太医,陈王就在筇州城中,若王爷知晓您被带入了山匪窝子里,定会派人前来相救的。” 边上的山匪耳尖,听到了他的声音,一把将他推到了后面。 山寨门前,几个看门的山匪见他们来了,齐力将大门打开,放马车进去。 侍卫们本也要跟进去,却被一群山匪拦着不让走。 “这是何意?”顾老爷走下马车,脸色凝重的问道。 侍卫们惶惶不安,早已忘了自己手里还有兵器可以护身。 山匪喽啰走上前说道:“这些侍卫可以护送您来山寨已是坏了规矩,在您为我们大当家的治病时,我们会好好招待您的这些侍卫,还请您见谅。”说罢,便让身边的手下带走了侍卫。 筇州城中,得知顾老爷被山匪带上寨子里的太守大人,本想集结官兵直接上山剿匪,却被赶来的萧珉制止了。 “王爷,下官有罪,没有及时让底下的人去迎接顾太医,让狡猾的山匪有了可乘之机,还请王爷责罚。”筇州太守惶恐不安的跪在萧珉的面前,准备领罚。 萧珉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眼前的太守,缓缓开口道:“此事并不全然是你的错。” 太守赶忙说道:“还请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会在今日就将顾太医救回来!” 萧珉像是毫不在意此事,淡淡道:“不必了。” 太守愣了一下,不解的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何?” 萧珉端起手边的茶,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如今城中难民频出,若此时聚集兵力上山剿匪,恐会惹得民心不安,况且那些山匪只是带着顾太医进寨子里,医治染上瘟疫的病患,若是顾太医能因此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岂不是件好事?” 太守听后恍然大悟,“王爷说的是,不过……这治疗瘟疫的方子,不是已经被城里的一个大夫给拟出来了吗?” 一旁的逸飞见萧珉没有回答,便上前一步,对太守说道:“那张药方还有诸多不足,需要修改。” 此时,医馆中,唐湘顾不知顾老爷之事,还在研究着药方。 她本是想用原来张太医的方子,但这几日研究下来发现,这药虽见效快,但实在伤身,若给正值壮年之人服用,倒是不会有什么大碍,但若是老人用了,瘟疫好了后,还会出现其他的病症。 正当她有了些眉目之时,空青跑进来打断了她。 “小姐,大事不好了!顾老爷被山匪抓到山里去了!” 唐湘顾心里一惊怔愣着,手一松,药方掉落在了脚边。 她快步走到空青面前,神情急切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顾老爷现下可还平安?” 空青急急忙忙的收拾着东西,“听说是山匪头子得了瘟疫,让顾老爷进寨子里为其诊治,若是治不好,命可能就交代在哪儿了,小姐,咱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万一瘟疫严重起来,你我都跑……” 空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湘顾打晕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见唐将军2 彦行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向唐将军问道:“将军,小姐给您的诗中写了什么?” 唐将军手心中握着宣纸,摇了摇头神情凝重的说道:“大逆不道的话,讽刺朝廷制度的诗。” “小姐为何会……”彦行说着,猛地想起陆文的事情来。 他赶忙对唐将军说道:“将军,此行唐小姐还吩咐小人护送一位考生前来京城,好不容易抵达京城,恰好赶上会试开始,岂料在最后一场被人诬陷,浪费了不少时辰,而且这位考生在来的路上,曾被人殴打了一番,不知是何缘故。” 唐将军问道:“那位考生叫什么名字?” 彦行回道:“叫陆文,是筇州的举人。” 唐将军凝眉想了想,皱着眉有些为难,“此人我知道,可明日便是放榜的日子,榜上的名字怕是已经定了。” 彦行见唐将军都面露难色,心里为陆文着急,“难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吗?将军,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然小姐也不会让小人千里迢迢送这诗来。” 唐将军看了眼手中的诗,又看向彦行,说道:“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此时,客栈里,陆文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京城。 彦行回来见他扛上行李就要走,连忙拦下了他。 “你干什么去?” 陆文像是失了魂魄般,双眼无神盯着前方,像是要将挡在身前的彦行看穿。 “陆公子,你再多等一日,等明日放榜了再走也不迟啊!”彦行抓着他的两个肩膀,试图将他摇醒。 陆文看着他,但依旧是一副被摄了魂魄般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喃喃道:“迟了,已经迟了,我这样没有家世背景的穷小子,就应该在山里头种田。”说着,一股脑的要往前走。 彦行见状追了上去,废话不多说,直接一掌将他打晕了。 将军府书房。 唐将军遣散了外面的所有下人。 章斌继续跪在地上禀报道:“宁国公一纸家书送去筇州,特命宁三小姐跟随陈王去涑州,如此不合规矩,要不要末将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唐将军站在桌前,神情严肃的看着满桌的军报密件,“皇上近日忙于朝政,这种琐事就不必告诉皇上了,倒是初姚那边……郡主知晓此事吗?” 章斌道:“应该已经知晓了,二小姐和陈王的婚期在四月初九,还有一个月,涑州瘟疫严峻,那时陈王定是回不来的,可皇上居然还同意了,这婚事定会推迟啊。” 唐将军摇头轻叹一声:“毕竟是岳丈入宫把陈王的意思禀明给皇上,恐怕皇上是以为我默认了,才会答应。” 章斌略显焦急的问道:“那该怎么办?若是婚期真延后了,筇州的事一出,流言蜚语霎时起,难堵这悠悠之口。” 唐将军眉头紧锁的将双手撑在桌上,肩上像是担起了千斤重担,看似无力,但目光逐渐坚毅。 “我一会儿要去拜访赵大人,你明日去涑州替我问问陈王究竟何时回来,我唐家的女儿,纵然有错,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受半点委屈。” 忘月居。 才得知此事的唐初姚发了好一通脾气,吓得霜儿站在院门口不敢再进去,脸上还带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只听这时,屋内又传来唐初姚的咆哮:“霜儿!本小姐命令你进来,你听不见是?!” 霜儿心里一惊,看了眼经过院门对着她窃窃私语的丫鬟,犹豫了会儿还是进去了。 她战战兢兢的推开房门,低着头怯生生地唤了声:“小姐……” 唐初姚见她像只受了惊吓的猫躲在角落,心里顿时怒气猛长。 “你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是怕我会吃了你吗?”她气得涨红了脸,几步便走到了霜儿的面前。 霜儿吓得一哆嗦,抬头看向她,又迅速把头低了下来,声音微颤带着哭腔地说道:“小姐,奴婢……” 唐初姚不想听她说话,只想好好的将憋在心里的怒气都发泄出来。 “你还知道自己是奴婢?本小姐方才喊了你这么多声,你都在外头装聋作哑是不是?” 霜儿浑身颤抖的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唐初姚怒道:“本小姐管你是因为什么,我且问你,陈王要去涑州的消息,怎么现在才告诉本小姐?!” 霜儿被吓哭,赶忙解释道:“奴婢也是刚得的消息,先前听说顾大人要来京城,以为是因为瘟疫一事,谁知是禀告皇上陈王欲代替恭王去涑州,而且筇州那边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瞒着小姐您的,奴婢是当真不知情啊……” 唐初姚的怒意未消半分,又问道:“那个汪茗是怎么回事?我吩咐顾清音做的事呢?不是说已经在办了吗?” 霜儿哆哆嗦嗦的说道:“奴婢,奴婢不知……” 唐初姚十分厌弃的看着她,“你又不知?”说着,就朝霜儿脸上扇了几个巴掌。 这时,紫烟走进了院子里,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房门口的霜儿,随后禀报道:“小姐,夫人让您去一趟陶然居。” 唐初姚看着她没好气的问道:“母亲找我有何事?” 紫烟道:“事关您与陈王的婚事,将军也在。” 唐初姚蹙了蹙眉,“父亲不是去赵大人府上了吗?” 紫烟回道:“将军刚回来,眼下就在陶然居与郡主等您过去。” 唐初姚听后怒气瞬间消了一半,她睨了眼跪在一旁的霜儿,冷哼了一声,道:“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要是让父亲见着了,还以为本小姐欺负你了。”说罢,理了理衣裳,扶了扶发髻,便走了出去。 陶然居中,唐将军坐在椅子上一脸心事的喝着茶水。 方才他去赵大人府上,双方都笑脸相向,但说了半会儿,唐将军便觉出赵大人无心与他谈论会试之事,故作无意提到陆文,赵大人又借口说有要紧的事要出门,将他客客气气的送了出来。 唐将军也没有再纠缠,本想去找副考官钱大人,谁料刚走到府门前,钱家下人就像是知道他会到访,说钱大人有事出去了,要问会试的事,就请明日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宽恕 唐初姚听后心里这才平静了下来,方才是唐将军第一次对她发火,还搬出了祖宗家法。 想起六岁那年,她见过唐湘顾与宁汐玥发生争执,虽唐湘顾占理,也没有动手,却被许多人看了笑话,唐将军知道了,直接用了家法,她偷偷跑去看过,那厚重的板子打在只有七岁的唐湘顾的身上,吓得她腿都软了。 从前她知道唐将军宠唐湘顾,连练剑手上磨出茧子也心疼,却不料只因小小一事,便动用了家法。 自此,她学会了不在人前发火,待到夜深人静或唐将军军务繁忙之时,才会派人将得罪过她的人抓起来,若家世显赫的,便只捉弄一下,若命如草芥的,就狠命的打。 这种办法她用了十年,直到得知唐湘顾去世,自己又将成为陈王妃,便卸下了伪装不再隐忍,虽说从筇州回来,心里早有防备,但真正跪在唐将军面前,全身发颤的听着训斥,就连呼吸都忘了。 禾嘉郡主见唐初姚受了惊吓怔愣着,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有娘在你别怕,就算你爹真要罚你,你外祖父定也是不肯的。” 唐初姚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脸委屈的看着她问道:“万一陈王赶不回京城,婚期延迟怎么办?城里那些个嘴碎的定又要说了。” 她知道将军府和商贾之家是无法比拟的,顾清音可以用银子堵全城百姓的嘴,但她不行,钻空子欲害唐府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禾嘉郡主眼里含着泪说道:“你放心,这些娘都会处理好的,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另一边,顾老爷的住处竹意轩中。 唐将军和顾老爷闲谈了会儿后,二人默默了许久,都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将唐湘顾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对方。 片刻后,顾老爷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初姚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秉性并不坏,有错该罚,但……这并不是初姚一个人的错啊。” 唐初姚刚出生那会儿,他还担心唐将军会偏爱唐初姚,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加之唐湘顾很宠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将唐初姚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外孙女。 唐将军知晓他是何意,叹了口气,道:“皇上虽没提及过此事,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总不能放任她不管。” “此事也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她,本以为她会学湘顾,不去惹是生非,谁料……” 唐将军说着摇了摇头,眼下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心里比敌军来袭还烦忧。 顾老爷见他没了主意,细细思量了番,说道:“下个月初,初姚便要成婚了,身上不能带伤,那便即日起,关在家里,请个宫里的嬷嬷来教导,一来有个宫里的人在府里,皇上看在眼里也安心些,二来也可让初姚收收心,学着些规矩。” 唐将军眉心紧锁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我听说宫里有个戴嬷嬷甚是严厉,明日我正好要入宫,便向皇上提及此事。” 见天色已晚,唐将军本想离开,却在刚起身的时候,被顾老爷叫住了。 “唐风,你现在还在寻湘儿吗?” 顾老爷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其实湘儿她……” “湘儿没有死,她还活着。”唐将军目光坚定的说道。 顾老爷顿了一下,以为他还在调查,但没有查出,只固执的认为唐湘顾还活着。 “其实……”顾老爷有些犹豫不决,担心自己一旦说出唐湘顾的下落,唐将军便会派人去寻。 唐将军见他满脸忧虑,以为是自己提到唐湘顾让他伤心,便默默地退下了下去。 与此同时,筇州医馆。 夜半风寒,月上柳梢。 唐湘顾趁着医馆里的人都睡下了,起身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像是怕惊醒了歇在隔壁的顾清妍,走到院子里吹了吹风。 这两日,唐湘顾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也有了些精神,本想出去走走,却被顾清妍卫琳雪二人看着,除了在屋里养伤,哪儿都不能去。 她坐在树下石凳上,身上披着一件外衣,长发如墨般淌在身后,晚风袭来,她不觉有些冷,拢了拢衣裳。 这时,一扇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唐湘顾没有在意,因为她坐着的这个地方,背后是面高墙,恰好挡住了月光,黑漆漆的一片,就是细看,也看不出有个人坐在这儿。 “若是得了风寒,我可不给你治。” 孟婆婆低低的声音传到唐湘顾的耳中,她转头看去不禁蹙了蹙眉,起身走了过去。 “您怎么知道我坐在那儿?”唐湘顾疑惑的问道。 孟婆婆没有回答她,反问道:“明日便要跟着萧珉去涑州了?” 唐湘顾看着她,嗯了声点了点头。 孟婆婆继续说道:“临走前重新将治瘟疫的药方写一遍。” “为何?方子不是有了吗?难道方子有什么问题?”唐湘顾不解,脸色微变。 孟婆婆沉闷了会儿,冷冷的说道:“顾益清的方子不合我意,你再开一个。” 唐湘顾听后若有所思的走进屋里,从桌上拿了张药方出来交给她。 “你读来我听听。”孟婆婆没有接过药方,手撑着拐杖,闭目侧耳听着。 唐湘顾担心吵醒屋里的几人,压低嗓音念着。 这方子是她这几日想的,与顾老爷的有些不同。 孟婆婆听后,微微颔首,“这方子你带去涑州,切记,别给涑州的百姓用顾益清的方子。”说着,便要转身走回房中。 唐湘顾见状连忙问道:“为何?这两个方子有什么问题吗?” 孟婆婆淡淡道:“没什么问题,只是顾益清的方子在筇州适用,你的方子在涑州适用。” 唐湘顾更感困惑,“难道是涑州和筇州的瘟疫有所不同吗?还是……易大夫与您说了什么?” 孟婆婆呼吸声一沉,静了半晌,故作厌烦的说道:“你去了涑州便知道了,别在院子里坐太久。”说罢,反手便将门关上了。 唐湘顾回到房里,借着昏暗的烛火,眉心微蹙的看着两张药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启程去涑州 孟婆婆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走到看诊的椅子前坐下,将拐杖轻靠桌边,随后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自己去了涑州便知晓了,顾益清的药方虽是送去了,但这五日来,可曾有瘟疫渐好的消息传来?” 唐湘顾细细的想了想,药方送去涑州后,便像是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反观筇州,瘟疫已是好了许多。 孟婆婆知晓她不解,又道:“你还记得你第一个医治的病患吗?” 唐湘顾微微点头,“还记得,是那位在街上看见涑州难民的妇人。” 孟婆婆皱眉摇头道:“是也不是,那位妇人是后来染上的,你第一个诊治的病患,是安置在官府里的涑州难民。” 唐湘顾听后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走进来的逸飞打断了思路。 逸飞神情警惕的看了一眼孟婆婆,转头向唐湘顾问道:“汪大夫,马车已经在医馆外了,您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唐湘顾看向身旁桌上,方才被阿宝和平儿收拾好的行李,足足有四五个大包袱,没两三个人拿不了。 “已经收拾好了,但要带去的东西太多,可否让我再带个随行的小丫鬟帮着拿些?” 逸飞听后露出为难之色,“虽说王爷没有吩咐您不能带丫鬟,但……” 坐在一边吃早食的卫琳雪,直接将自己的丫鬟平儿推了上去,“我这丫鬟可以吗?汪大夫身上还有伤,要不是医馆忙,我一定跟着去。” 逸飞看了看瘦弱的平儿,放下心中防备,对唐湘顾说道:“这位姑娘可以一同随行,只是现在宁小姐还没收拾好行李,要不您先上马车,在城门外等会儿。” 唐湘顾略一颔首,没有多言走了出去,后头阿宝和平儿帮忙将行李搬上马车。 马车里,平儿坐在唐湘顾的身边,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臂,不时地哆嗦一下,看起来有些紧张。 “你很冷吗?”唐湘顾看着她问道。 平儿摇摇头,只觉她的声音比从窗外灌进来的风冰冷的多。 “汪大夫,您的伤还要紧吗?”她怯生生地问道。 唐湘顾淡淡道:“不要紧。”说罢,闭目小憩。 平儿见她歇息了,才敢抬起头看着她,在她印象里,这位“汪大夫”的话很少,也从不与人说笑。 之前有卫琳雪在边上,她也不曾注意过,如今二人同在一辆马车中,气氛冷清,她不敢言语,更不敢搭话闲聊打发时辰。 马车缓缓的行驶到了城门口,然而筇州街头,宁汐玥还在挑选首饰。 荷儿拎着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些无力的对宁汐玥说道:“小姐,您少买些,涑州也有这些玩意。” 宁汐玥蹙了蹙眉,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呀,前段日子涑州发洪水东西都被冲走了,现在又是瘟疫,门都不能出,还怎么上街买首饰衣裳?” 荷儿见此,不敢再说什么,暗暗招呼来几个跟在后面随行的下人,将东西都递交给了他们。 风雨客栈外,一辆高大的马车停着,正正好好挡在门前拦着路,可站在一旁的掌柜却不在意,点头哈腰的看着一个个刚用好早膳的侍卫走出来。 不远处,一辆不易惹人注意的马车停在巷子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马车里,顾清音有些耐不住性子,掀开车帘看了看。 “陈王还没出发吗?”她向一旁的丫鬟问道。 丫鬟在巷子口那儿探了探头,见那辆马车还停在客栈外,回道:“还没有,方才来的时候,奴婢见着宁小姐在街上买东西,想来是陈王在等宁小姐。” 顾清音听后有些生气的放下了帘子,“这宁汐玥说来也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怎么这么不要脸,竟跟着王爷一起去涑州。” 马车外的丫鬟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小姐,咱们不也是跟着陈王一起去涑州吗……” 顾清音撇着嘴,毫不在意,“本小姐和她能一样吗?我这是暗中跟随,顺便在路上保护王爷,她那是明目张胆的伴随,初姚姐姐和王爷的婚期将近,她竟如此,真是不要脸!” 丫鬟看了看周围经过的路人,小心翼翼的对顾清音说道:“小姐,您小声些,若是被宁小姐听着了就不好了。” 顾清音轻哼了一声,丝毫不惧,“我会怕她宁汐玥?真是可笑,我有初姚姐姐撑腰,就算被她听着了又如何?” 她一边骂,一边想一会儿该怎么悄无声息的跟着,不被那些侍卫发现。 风雨客栈,上房中。 萧珉站在窗前,神情平静的看着街上还在闲逛的宁汐玥。 “王爷,不如属下去催催。”站在他身旁的侍卫说道。 萧珉抬手示意,“不必了,待她何时坐上马车到城门口时,本王再动身。” 这时,一个侍卫从门外走了进来,禀报道:“王爷,唐将军派人来问,您何时回京?” 萧珉背着身,淡淡地问道:“父皇派人来问过吗?” 侍卫道:“回王爷的话,皇上还在为涑州瘟疫一事发愁,还未派人来问过,但您此行去涑州,皇上应是默认您与唐小姐的婚事延期举行。” 萧珉想了想道:“你去回禀唐将军的人,本王全凭父皇吩咐。” 侍卫领命后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城门口已有两辆马车停着,一辆是唐湘顾的,另一辆是顾清音的。 方才顾清音担心会被萧珉的侍卫发现,便让车夫驶到了城门外等着。 她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唐湘顾的马车,向丫鬟问道:“那边那辆马车是谁家的?” 丫鬟瞧了瞧一时没认出来,便道:“小姐,奴婢也没认出是谁家的,待奴婢去问问。”说罢,正要去问,恰巧见着平儿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丫鬟指着平儿轻声道:“小姐,那是卫小姐的侍女,想必马车里坐着的是卫小姐。” 顾清音听了,以为是卫琳雪与她一样,跟着萧珉去涑州,一时气不过,走下了马车。 “卫琳雪,你给本小姐下来!”她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甚是嚣张。 第一百二十章 涑州路上 谢娘仔细的瞧了瞧她,“姑娘有些面生啊,是医馆新请来的小学徒吗?” 司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是汪大夫从墨风山上救出来的,现在在医馆帮工,您方才说的那位彦行是谁呀?” 谢娘找了张凳子坐在一旁,扒了把瓜子似要与她闲聊,“是当初跟着汪大夫一块儿来筇州的随从,我听彦行对汪大夫自称属下,一开始还以为汪大夫是哪家的千金呢,具体他为什么要去找唐将军,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这会试一事属实蹊跷,陆文虽然没赵公子的名声大,但却名落孙山……” 她说着,联想起这几日的事情,笃定的说道:“一定是有人想害我们筇州。” 另一边,筇州至涑州的路上。 因道路还未整修,碎石满地,加之昨日此地大雨,一路泥泞。 唐湘顾摇摇晃晃的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肩上的伤口似撕裂般疼痛,让她不禁皱起了眉。 平儿见她面容痛苦,赶忙从腰间拿出那瓶金疮药,“汪大夫,奴婢给您上药。” 她看着唐湘顾肩处慢慢渗出的血,心里一颤,悬在半空的手突然僵住了。 唐湘顾掀开车帘,见这段路一眼望不见尽头,摇摇头道:“先别上药了。”说罢,忍着痛解开被染红的外衣,用帕子拭去顺着肩膀流淌而下的鲜血。 平儿看见滴在地上的几滴血,有些害怕的说道:“汪大夫,不如我们向王爷请示,换条路走。” 唐湘顾将外衣撕成几条,绑在自己的肩上,确认血不会再流出来,才松了口气。 “不必了,这条路离涑州最近,若是换条路走,想必天黑了都到不了涑州。” 行驶在她们前面的马车里,宁汐玥有些困倦的昏昏欲睡,但时不时的颠簸,总是让她突然清醒。 “这路怎么回事?”她气恼的掀开车帘看了看,本要探出头,却正好撞在了马车窗框上。 荷儿见此吓得心里一惊,赶忙搀着她问道:“小姐,您没事?” 宁汐玥捂着被撞红的额头,像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般的事情,大喊道:“快请汪大夫来给我看看!” 两辆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唐湘顾不明所以,换好衣裳走了下去。 只见荷儿向她跑了过来,神色紧张的说道:“汪大夫,我家小姐受伤了,您快去瞧瞧。” 唐湘顾听后快步走到了前面的马车边,见宁汐玥疼痛难忍的样子,以为是什么大伤,连忙给看了看。 她看着宁汐玥额上一片已经消下去的红肿,疑惑地问道:“你……你的伤在哪儿?” 宁汐玥以为她没看见,急忙指了指,“就这就这,方才撞了一下,可疼了!” 唐湘顾又仔细的看了看,确认没有大碍后,说道:“没有什么大碍,一会儿就不疼了。” 宁汐玥的面容依旧痛苦,眼角还挂着泪,“不成不成,我现在还带着病,您再给看看,开个方子。” 唐湘顾沉思了会儿,道:“那好,我给你开个方子,不过在此之前,请宁小姐将这颗药丸服下,可缓解您的疼痛。”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倒出一粒在掌心递给宁汐玥。 宁汐玥一听能缓解疼痛,立马接过咽了下去。 这时,察觉出后方有异的萧珉叫停了马车走了下来。 见到靠在荷儿身上沉沉入睡的宁汐玥,他向唐湘顾问道:“宁小姐怎么了?” 唐湘顾微微福身回道:“属下给宁小姐服用了安神丸,王爷不必担心,宁小姐在抵达涑州时便会醒来。” 萧珉略一颔首,没有多问,走回了马车里。 唐湘顾看着他的背影,方才明亮的眸子瞬间暗沉了下来。 平儿觉出不对,问道:“汪大夫,您怎么了?” 唐湘顾收回目光,转过头看着她,“我在看前面的路,前面的路几坦,你上马车来给我上药。” 平儿没有多想,应下后便跟着她走回了马车。 再次启程,萧珉的马车边上,逸飞若有所思的跟着。 “王爷,属下总觉得这个汪大夫哪里怪怪的。”逸飞回头看向唐湘顾的马车,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无以言表。 萧珉坐在马车里,缓缓地睁开眼问道:“怎么怪?” 逸飞道:“回王爷的话,属下觉得,这个汪大夫不同于其他人,比如以前的江老板和周公公,他们每每见到王爷您都是小心翼翼的,做什么事都要向您禀报,而这个汪大夫,虽说是您的手下,但属下看来,更像是合作?不像是下人。” 萧珉听后淡淡的说道:“这就是本王赏识她的一点,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聪明。”说罢,斜睨了一眼窗外的逸飞,目光冷淡。 “从今日起,你不必在本王的身边办事了。” 逸飞愣了一下,随即慌张了起来,“属下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王爷让属下一直跟在您身边!” 萧珉继续闭目养神,“汪大夫身边没有得力的下人,你去帮她。” 逸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悬着的心得以放下,拱手作揖领命后,便跑到了最后面的马车边。 马车里,平儿还在为唐湘顾上药,听到逸飞的声音后,忙把衣物盖在唐湘顾的身上,问道:“汪大夫在上药,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逸飞听后向前走了几步,跟在马儿边上,“王爷看汪大夫此行只带了平儿姑娘一人,不放心,特命属下前来护送” 平儿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护送?你在前面不也可以护送吗?” 唐湘顾知晓萧珉还在猜疑她,示意平儿不必再说下去。 “既然是王爷让你来,那你便跟着,一会儿到了涑州,帮忙搬些行李便是。” 逸飞本想应一声,不料转头见到林中有一辆鬼鬼祟祟,时快时慢的马车。 距离太远,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汪大夫,有一辆马车好像在跟踪我们,看起来……像是顾二小姐。” 唐湘顾穿上衣裳掀开帘子看了看,“这点小事不必告诉王爷,找个机会甩掉便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抵达涑州 树林中,紧追慢赶的马车里。 丫鬟见顾清音一路上被马车颠的头晕目眩,连身子都坐不直,喊话让车夫赶慢些,却被顾清音阻拦了下来。 “不能慢,我不知道王爷要落脚的地方,万一错过了怎么办?”顾清音头疼脑涨的扶着额,声音也有些发颤的说道。 眼瞅着夕阳西下,不过半个时辰便能到达涑州,丫鬟像是想到什么,顿时慌乱了。 “小姐,我们出来的事还没告知姨娘,不如奴婢派几个下人去跟着,看王爷在哪里下榻,待到明日您再来可好?”丫鬟搀着顾清音,规劝着。 顾清音哪管得了那么多,都已经走了大半天了,怎会就此打退堂鼓。 “不行!前面就是涑州了,就算现在娘亲派人来追,我也不会回去!” 此时,筇州顾家。 这几日廖姨娘都在操持生意上的事,没见到顾清音以为她还在院子里生闷气,直到出去听到些流言蜚语,才知晓顾清音背着她去了涑州。 客堂的主位上,廖姨娘怒火中烧的看着几个跪在地上的下人们。 “小姐偷跑去涑州一事,为何无人向我禀报?你们是不将我这个姨娘放在眼里吗!” 下人们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几人面面相觑,见廖姨娘等不住了,才道:“是小姐,是小姐不让奴才们告诉您的。” 廖姨娘听后更气恼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骂道:“小姐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那我前些日子是不是还说过,看住小姐不要让小姐出去?!” 下人们将头紧贴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说道:“奴才有罪,没有看管好小姐,还请姨娘恕罪!” 廖姨娘本想拿起桌上的茶碗朝他们身上砸过去,但这时,她的贴身侍女匆忙走了进来,禀报道:“我们的人没能追上小姐的马车,眼下小姐已经到涑州了。” 廖姨娘一听顾清音抵达涑州,退后几步没站稳,坐在了椅子上,心里既担忧,又生气的说道:“追不上也要追!明日一定要将小姐给我带回来!” 侍女面露难色,“今日是因为陈王要进涑州,所以城门大开,小姐才得以跟着进去,明日城门落锁,我们的人怕是进不去了……” 廖姨娘听后顿时怔住了,眼中满是惊恐,“那这么说,清音是不是也出不来了?” 侍女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色,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回姨娘的话,城门已关,到时得是涑州瘟疫结束,或是陈王出城,才会开……” 廖姨娘心里惶惶不安,故作镇定的说道:“老爷可知晓此事?若是求大老爷去涑州接清音,那这城门定开得了?” 侍女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说道:“大老爷还在京城,而且云州老夫人病重,就算回来了,大老爷也定是先回云州。” 廖姨娘彻底慌了,抓住侍女的手,像是求助般问道:“那该怎么办?我的清音若是在涑州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侍女见此赶忙安抚道:“姨娘,姨娘先别惊慌,涑州有陈王殿下在,还有汪大夫在,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再不行,我们就去请唐小姐想想法子。” 廖姨娘嘴里念叨着唐初姚的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命侍女拿来纸笔。 京城,将军府,书房中。 彦行站在唐将军的面前,攥紧双拳看起来又气又无助。 唐将军见他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 “是因为陆文的事。”他问道。 彦行眼前一亮,忙将头抬起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将军,凭陆公子的才学怎会不在榜上?” 唐将军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无法修改,不过让我奇怪的是,湘儿怎么知道陆文不会上榜?千里迢迢让你送诗给我,像是要我帮他,又像是不满科举制度,借此宣泄?” 彦行在脑中回想着唐湘顾嘱咐给他的话,还有之前表现的种种,并没有觉出哪里不对。 “回将军的话,小姐曾与陆公子参加过诗书会,小姐聪明,定是察觉出了什么,陆公子在朝中树敌众多,想必让小人送诗,就是让您帮衬一二,但却没算准日子,还是没能帮到陆公子。” 唐将军听后也没有往深的想,站起身走到桌旁,看着密信思虑了会儿,问道:“湘儿为何要去参加诗书会?” 他记得唐湘顾不大喜欢凑热闹,就连人多的地方都不愿去,怎会主动参加观者如市的诗书会? 彦行仔细想了想说道:“此事,小人不知,一开始小人还以为小姐想借此机会,在诗书会上与二小姐相认,但小姐似乎并没有这意思。” 他本想说出唐湘顾一反常态,拒绝告诉唐初姚自己的身份。但他心里拿捏不定,纠结了会儿,还是选择不说。 唐将军皱眉深思,想起府里下人被换,又想起唐湘顾刚出事那会儿,禾嘉郡主的异样,逐步认定,唐湘顾是知道谁害的自己,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卷进去,才隐姓埋名,默不作声的待在筇州。 “湘儿有她自己的主意,你明日送陆文回筇州,再……”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彦行,“她可曾与你提过陈王?” “这……”彦行犹豫着,他知道是萧珉害的唐湘顾,但他不知唐湘顾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唐将军。 “小姐她,小姐……不如小人先送陆公子回去,问过小姐后,再做定夺?” 唐将军神情凝重的微微颔首,“那好,你就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就告诉章斌,每日午时客满楼中就能见到他。” 与此同时,涑州一家客栈中。 荷儿端着热腾腾的饭食走进屋子里,对坐在窗边榻上的宁汐玥说道:“小姐,晚膳做好了,您趁热吃。” 宁汐玥转过头,有些嫌弃的看着桌上的晚膳,“我们为何要住在客栈?涑州太守呢?难道不知陈王要来涑州?为何不派人来请?” 荷儿道:“回小姐的话,陈王体谅涑州官员,特意吩咐官员们安心救灾,因为瘟疫,涑州许多客栈都关门了,就只有这家,还是太守大人亲戚家开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迷烟 宁汐玥听后虽然心里不愿,但坐了这么久的车,肚子早就饿了,便走到桌边,夹了几筷子饭菜用了起来。 “汪大夫吃过了吗?”她随口问道。 荷儿站在一旁为她布菜,回道:“汪大夫已经用过了,小姐,您最近怎么对汪大夫的事这么上心?” 宁汐玥看了眼窗外,冷哼了一声:“唐初姚想让顾清音害汪大夫,我偏不让她如愿,我要让汪大夫活得好好的,气死唐初姚。” 隔壁屋子里,唐湘顾像是着凉般打了声喷嚏。 平儿见此,忙将一件外衣披在唐湘顾的身上,紧张的问道:“可是受了风寒?要奴婢去抓药吗?” “不必了,早些歇息,明日便好了。”唐湘顾说着,拢了拢衣裳,“逸飞还守在外面吗?” 平儿看向紧闭的房门,点了点头,“应该还在,奴婢没听到脚步声。” “汪大夫,天色已晚,奴婢去打些热水,伺候您沐浴。” 唐湘顾抬手抚着脸说道:“好,但我怕我脸上的疤会吓到你。” 平儿顿了一下,她虽听说这位汪大夫是因脸上有疤,所以才带着面纱,但未曾亲眼见过,着实有些好奇,想一探究竟。 “无事,奴婢不怕。” 唐湘顾听后,将左边的面纱慢慢摘下,对她说道:“那你去打水。” 平儿看见她脸上的疤,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立马跑出去打热水了。 唐湘顾看着镜中自己的半张脸,随后将头发放下,用木梳慢慢梳着。 不过一会儿,平儿拎着水桶进进出出,倒好了要沐浴的热水。 “汪大夫,这水奴婢试过了,稍微烫了些,但这天儿用最好。”她说着关上门,跟着唐湘顾走到了屏风后。 沐浴的木桶旁,平儿舀着热水,动作小心的浇在唐湘顾的身上,双眼刻意不去看那张有疤的脸。 唐湘顾知晓她不敢看,也不怕这画出的疤遇水色淡。 门外,方才看见唐湘顾露出脸上疤痕的逸飞,立即去向萧珉禀报了。 “看清楚了?”萧珉背着身,看向窗外问道。 逸飞说道:“属下看清楚了,和筇州那位妇人描述的一致,只是另半边脸属下没有看见,还请王爷放心,今晚属下定能寻到机会,画出汪大夫的画像。” 萧珉神情严肃的盯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此事可以缓缓,先去派人去搜查林子,本王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 逸飞走近看了看,像是猜到了什么,说道:“王爷,林子里的应是顾二小姐。” 萧珉听后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顾清音?她跟着本王做什么?” 逸飞道:“回王爷的话,先前在路上的时候,属下便看见顾二小姐的马车了,本想告诉您,但汪大夫说找机会甩掉便好,却没想到,顾二小姐竟还是跟了上来。” 萧珉甩袖转身,坐在椅子上,“她在林子里做什么?” 逸飞望了望四周,“想必是这城中只有这一家客栈开门,但您已经入住,顾二小姐担心会被您发现,所以才在林子里的。”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禀报道:“王爷,顾家的廖姨娘写了两封书信,命下人一封送去虞州给韩大人,一封送去京城给唐小姐。” 逸飞说道:“王爷,廖姨娘此举想必是为了顾二小姐,但韩家被顾家拒亲过,想必不会帮,唐小姐应该还在气头上,怕是不会管。” 萧珉端起桌上茶碗,淡淡地说道:“韩家会答应的。” 逸飞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道:“王爷放心,属下会派几个得力的侍卫前去虞州,将您想让韩顾两家结亲的意思带到。” 城中,一片小树林。 百姓闭门不出,客栈只此一家,顾清音又担忧官兵侍卫发现她,将她送回筇州,便让马车停在了这树林里。 “小姐,您冷吗?”马车外的丫鬟跺了跺脚,试图抖去身上的寒意。 “冷……” 马车里,顾清音身上盖了好几件衣裳,但依旧瑟瑟发抖,露出的耳朵和脸都被冻得红彤彤的。 这是顾清音第一次来涑州,先前听闻涑州夜里比筇州冷,但此行匆忙,并没有带厚些的衣裳。 “小姐,我们还是去客栈。”丫鬟走进马车,搓了搓手,给顾清音的小脸捂了捂。 顾清音坚决的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的说道:“不行,客栈里就只有王爷一行人,我去了一定会被发现的,若是被宁汐玥看见我在涑州,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嗤笑我的。” “小姐,您怎么这么烫啊?”丫鬟将手盖住了她的额头,顿感不对。 顾清音抽出缩在层层衣裳里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迷迷糊糊的说道:“应该是得了风寒,没事的,从小娘亲就说我身体好,过几日便好了,不必惊慌。” “奴婢还是去城里请个大夫来。”丫鬟着急想去为她请大夫,却被顾清音拉住了衣角。 顾清音轻咳了几声,声音极轻的说道:“不准去,本小姐的话你都不听了吗?等我明日醒来了,就好了。” 丫鬟心里焦急,但又不得不听,只好待在马车里,静等天明。 夜里,客栈里已没了烛火光,四下寂静。 平儿坐在屏风外,因一路的劳累,沉沉的睡去了。 榻上,唐湘顾戴着面纱,虽是闭眼,但依旧没有放下警惕,竖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窗户纸被人悄无声息的捅破,戳进一支小竹筒,一缕缕迷烟慢慢的弥漫在屋中。 唐湘顾闻到后,立即扯下脸上的面纱,侧身躺着,昏睡过去。 今晚圆月藏于云后,屋子里一片漆黑。 逸飞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走进来后,先谨慎的探了探平儿的鼻息,见已睡沉,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走到了榻边。 逸飞看不清榻上的唐湘顾,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了几下,有了火光后,屏气凝神的俯身靠近,像是生怕她会突然醒来。 他没有注意到枕下的面纱,低头见唐湘顾右侧睡着,刚好露出有疤痕的左脸。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起火 见此,逸飞将火折子放在地上,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唐湘顾的脸别过另一边。 半梦半醒中,唐湘顾还有些许意识,感觉到自己那张没有任何疤痕的右脸慢慢暴露在外,她在心里赌,赌逸飞没有见过她,赌下一刻会出现什么变故。 逸飞让她躺平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从袖中拿出纸笔,再拾起火折子欲要贴近她的脸。 而就在这时,窗外一枚石子迅速飞进,还没等逸飞反应过来,他的手腕就被石子精准打中,手中的火折子和石子一起掉在了榻上。 一时间,火星溅到被褥床帘,瞬间燃起大火。 唐湘顾已然感觉到大火就在周遭,但却没有睁眼,像是和平儿一样睡死了过去。 她知道逸飞用的迷烟,能让武功高强的人昏迷一夜,她方才就算是憋着气,此时也没办法让自己完全清醒。 “汪大夫?汪大夫!” 逸飞轻喊了她几声,来不及去管外面的人究竟是谁,见火势越来越大,赶忙将唐湘顾抬到了屏风外,随后捧起边上盛满水的铜盆,将水猛地倒在了燃起熊熊大火的榻上。 外面的掌柜闻声而来,见屋中起火,忙喊来伙计前来救火。 隔壁屋中,听到动静的宁汐玥揉着朦胧的睡眼,看向门外的荷儿,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荷儿见她醒来,慌张地跑到了她的身边,“好像是汪大夫的屋子起火了,还好火势不大,没有蔓延过来。” “起火了?怎么回事?”宁汐玥坐起身子,借着月光看着门外伙计们提着水桶,匆匆忙忙的来回跑。 荷儿说道:“奴婢听说是榻上先起的火,火浇灭还没一会儿,屏风又烧了起来。” 宁汐玥听后心中起疑,“好端端的,这榻上怎么会起火?” 荷儿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不清楚。” 宁汐玥越想越不对劲,换好衣裳走了出去。 大约过了半刻,唐湘顾房中的火已灭,客栈里几个伙计提着空水桶,坐在没有点烛火,漆黑一片的楼下休息。 侍卫们守在萧珉的房门外,十分警惕的手握佩剑。 屋中,逸飞满脸是灰的站在萧珉的面前,禀报道:“此事是属下失误,未能察觉到有人窥探。” “汪大夫怎么样了?”萧珉淡淡的问道,像是毫不在意自己周边有旁人的眼线。 逸飞道:“回王爷的话,汪大夫没有大碍,现在在另一间屋子里休息,只是脸被烈火灼伤,还偏偏是那没有疤痕的……” 客栈一间整洁的屋内,唐湘顾坐在榻上,一旁的平儿在为她上药。 平儿看着她脸上一小块被烫出泡破皮的伤口,为其上药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汪大夫,疼吗?”她轻轻地将药擦在唐湘顾的脸上,生怕自己下手重了,弄疼了她。 唐湘顾忍着痛道:“还好。” 还好火折子小,掉在脸上后,唐湘顾反应迅速侧了一下头,让火折子顺势掉在了地上。 当时逸飞还在找寻丢石子的是谁,所以没有发现她早已醒了。 “有镜子吗?”唐湘顾抚摸着自己的脸问道。 平儿听后立马把妆台上的铜镜搬到了她的面前。 借着屋中微弱的烛光,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左边是黑色可怖的疤痕,右边是红肿破皮带着血丝的伤口。 第一眼时,她在心底不自觉的说了一声:好丑。 “汪大夫没事?”宁汐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等她捂脸遮挡,荷儿便将门打开了。 唐湘顾忙将脸别了过去,说道:“多谢宁小姐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宁汐玥从自己怀中拿出那盒膏药,命荷儿交给平儿。 “烫出一个泡,怎么可能会没事,而且还是在脸上,这是先前说要送予你的膏药,抹上个半月就好了。” 她说着,坐到了唐湘顾的身边,睁大眼睛问道:“你可看见是谁放的火?” 唐湘顾用手捂着脸,摇了摇头道:“我和平儿睡得太沉,就连起火了都没发现,还是逸飞叫醒我,才知道房里起火了。” 宁汐玥不禁眉心一蹙,喃喃道:“怎么可能睡得那么沉,莫非是有人在你们的吃食里下了迷药?”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的小树林。 “我知道是谁了!” 唐湘顾看着她,问道:“谁?” 宁汐玥转过身,肯定地说道:“顾清音!”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双手抱胸十分得意,分析道:“一定是顾清音听了唐初姚的指令,跟着我们来涑州害你的!这下被我逮到了,看我不好好管教管教她。” 话音刚落,安静的客栈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快开门快开门!救命,救命啊!” 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听到救命二字,立马装作听不见,无人吭声,无人搭理,任由女子拍门。 宁汐玥循声走了出来,站在客栈二楼,看着底下的几人,向荷儿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开门?” 荷儿神色有些害怕的回道:“可能是怕外面的人得了瘟疫。” 宁汐玥听后疑惑的皱了皱眉,“治疗瘟疫的药方不是送来了吗?怎么还会有得了瘟疫的人出来?还在街上一家家的敲门?” 荷儿说道:“小姐,其实涑州的瘟疫还很严重,您还是先回房休息,这段日子还是不要出客栈了。” 宁汐玥本想回屋,可就在这时,门外的女子像是知道里面有人,开始拼命的呐喊。 “陈王殿下!汪大夫!还请汪大夫救救我家小姐!” 宁汐玥转过身,思疑的看着砰砰作响的木门,示意荷儿带着几个侍卫前去打开。 掌柜的见此,不敢阻拦,和伙计们戴着面纱,如临大敌般躲得远远的。 荷儿双手打颤的慢慢将门闩拿下。 门外的女子见里头有了动静,门开出了一条缝,立马扑了进去。 荷儿被她此举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问道:“你是谁?!” 女子哭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焦急哽咽的说道:“我,我是顾家的丫鬟,我家小姐现在病重,奴婢是来请汪大夫前去救治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病重 宁汐玥一听是顾家人,连忙走了下去,满脸的幸灾乐祸。 “顾清音病重你找汪大夫做什么?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机会害汪大夫吗?现在又来请人去治病,我看顾清音就是活该!这就是她的报应!”说罢,便让荷儿将她赶了出去。 可这小丫鬟死活不肯,奋力推开了荷儿,扑倒在宁汐玥的面前,双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腿,苦苦哀求着。 “宁小姐,我家小姐年纪还小不懂事,还请宁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家小姐一条生路!就让汪大夫来为我家小姐看看,就看一眼也好!” 宁汐玥被她吓得心里一惊,“什么放不放过的,我又没害顾清音!又不是我让她来的涑州,这都是她自作自受!”随后对边上想要出手又不敢动弹的侍卫们喊道:“还不快把她给我弄走!” 得到命令的侍卫们,这才将丫鬟抬起来丢了出去。 天已蒙蒙亮,但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周围被白雾笼罩着,如死一般寂静。 丫鬟死命拍着客栈的门,声泪俱下的恳求着。 屋中,唐湘顾一开始听到丫鬟的呼救声本想去看看,却被平儿拦了下来。 “汪大夫,这个顾清音不值得您救,她和唐小姐一直想治您于死地,这火就是她放的!现在她病了是老天有眼,就该让她死在涑州!” 平儿挡在门外,紧紧地抓住门框不让唐湘顾出去。 宁汐玥也走了过来,赞同的点了点头,“没错,哪个大夫都能救,只有你不能救,她可是想害死你啊!你总不能把要害死你的人救了?” 唐湘顾神情凝重的说道:“我救的是病人,不是要害我的人,等我医好了顾清音,自会将她交由陈王处置。”说完,戴好面纱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宁汐玥气不过,命令侍卫前去阻拦。 却不料,萧珉从房中走了出来,冷冷地说道:“让汪大夫去。” 侍卫们听令立即整齐划一的退了回去。 唐湘顾没有转头去看萧珉,对身旁跟着的平儿说道:“把药箱带上。” 客栈外,丫鬟跪在地上还在哀求着,听到头顶开门的声音,忙的抬起头,见眼前一位身穿月白色衣裳的女子走了出来,一眼就认出了是“汪大夫”。 她立马磕了几个响头,“求汪大夫救救我家小姐!” 唐湘顾伸手将她扶起,询问道:“你家小姐呢?” 丫鬟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眼睛红红的看着她说道:“我家小姐在马车里,浑身滚烫,还说胡话,汪大夫请随奴婢来。” 丫鬟说着,带二人往那片树林里走,但又怕走快了她们跟不上,心里焦急万分。 “顾清音何时发烫?何时说的胡话?”唐湘顾边走边问道。 丫鬟连忙说道:“昨儿晚上发烫,丑时说的胡话,奴婢本想去找城里的大夫,但敲了好几家医馆的门都没人应,就连民房里都没有人,情急之下,奴婢只能去找您,还请汪大夫莫要怪罪。” “我怎会怪罪,不管是谁病了,我都会医治。”唐湘顾说着,在心里思虑着什么。 不多时,丫鬟便带着她来到了树林里那辆马车边上。 马车里,顾清音蜷缩着身子,小脸惨白额上布满细汗,嘴里还不停地念着什么。 唐湘顾见此,静下心来为她搭脉,而后又用手撑开她的眼睛和嘴巴看了看。 丫鬟见她如此仔细,心里打着鼓,声音发颤的问道:“汪大夫,我家小姐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症状是鼠疫,但……”唐湘顾收回了手,愁眉不展。 她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涑州的瘟疫,因为症状和筇州百姓,还有逃去筇州的涑州难民的不太相似。 “我先开一个方子,让你家小姐用几日,若没有好转再来找我。” 唐湘顾从袖中拿出两张药方,思考了会儿,挑出一张递给了丫鬟。 丫鬟捧着药方,脸上悲喜交加,“汪大夫,有药方,但没有药啊……” 唐湘顾想了想说道:“你随我来。” 客栈里,掌柜的如避瘟神似的避着她们。 “真没药真没药,我这客栈里怎么可能会有药材呢?”掌柜的戴着面纱,手里拿着点着的艾叶还有其他的几味药材,在三人面前比划了一下。 “那这周围可有药铺医馆?”唐湘顾问道。 掌柜的连连说道:“没了没了,实不相瞒,这城里头就只有我这家客栈开着,其他的都关门了。” 平儿被艾草熏得眼睛疼,有些生气的问道:“你诓谁呢?你们涑州出现瘟疫,这药铺医馆怎么可能会关门?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怎么办?” 掌柜的看了眼客栈二楼萧珉住着的那间屋子,无奈摇摇头轻声说道:“不能说啊,你们还是将那个什么顾家小姐送回筇州,若是被官府里的人知晓她病了,可是要被抓去大牢的,不过有陈王殿下保着,应是不会出什么事。” 丫鬟一听心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要被抓去大牢?” 掌柜的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唐湘顾不明其意,本想再问些什么,却见逸飞向她们走了过来。 “汪大夫,王爷有要事找您。”逸飞低着头,像是不敢去看她。 屋中,萧珉镇定自若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对于涑州的瘟疫,没有丝毫的紧迫感。 “顾小姐可是得了瘟疫?”他淡淡的问道。 唐湘顾不愿抬眼看他,说道:“是。” “本王带了些药,应该能解燃眉之急,待顾小姐服下药后,就让她回筇州。”萧珉说罢,示意逸飞将药材拿出来。 唐湘顾转头看向托盘中的药材,不禁皱了皱眉,“这些都是顾太医方子上的药材,属下前几日便已经重新拟定了药方。” 萧珉看着她,眸底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是顾太医的方子有问题吗?” 唐湘顾道:“是也不是,只是顾太医的方子更适合筇州,属下的方子适合涑州。” 萧珉用几分怀疑的目光看着她,问道:“你从未来过涑州,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涑州百姓 司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正在坐诊的空青,心里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他和您都说了些什么?”她忍着怒气向谢娘问道。 谢娘望天想了想,“这小子说,说你是唐大小姐的贴身侍女,还说自己是云州顾家的下人,是顾大夫的药童,是被‘那位兄弟’绑来的筇州,我猜他口中的那位兄弟应该是彦行。” 司絮的眼神像是看战场逃犯般看着空青,愤恨的说道:“他才不是顾家人,他不配!” “他还说了什么吗?”她又问道,担心空青已经觉察出了唐湘顾的身份。 谢娘看她一脸的愤然,不知她为何生气,顿了一下,说道:“他没说什么了,不过这唐大小姐没了,你被汪大夫所救,为何不趁此回唐家?” 司絮在心里纠结了会儿,眸中流露出几分失落,“我是小姐的侍女,小姐都没回家,我怎么能一个人回去?我要和小姐一起回家。” 谢娘听后,只当她固执的认为唐湘顾还活着,没有多言,叹了口气。 京城,将军府,忘月居中。 唐初姚看都没看筇州顾家送来的信,随手将其丢了。 院子外,霜儿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禀报道:“小姐,探子刚得的消息,顾二小姐顾清音在涑州染上了瘟疫。” 唐初姚听后瞥了眼掉在池子里,已被浸湿的信封,毫不在意的坐在树下的白玉凳上,淡淡的问道:“顾清音她为何要去涑州?” 霜儿回道:“听说是跟着陈王一起去的。” 唐初姚蹙了蹙眉,心里有些疑惑,“跟着陈王?这次跟着陈王一起去涑州的,不就只有宁汐玥还有那个汪大夫吗?” “奴婢听筇州的百姓说……”霜儿战战兢兢地看了眼唐初姚,硬着头皮说道:“顾清音曾去风雨客栈找过陈王殿下,二人看起来,很是……” “很是什么?”唐初姚听出了其中意味,气得拿起桌上的糕点盘砸在了地上,“好啊!这顾清音趁我不在,竟起了这个念头!” 霜儿吓得赶忙跪在了下来,头磕在鹅卵石地上,说道:“小姐息怒,这全是顾小姐一厢情愿,王爷未曾搭理过她,这次去涑州也是顾小姐偷偷跟去的,王爷知晓后已命人明日将顾小姐送回筇州,小姐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唐初姚心里有气,但并不是气顾清音不知检点,意图勾引萧珉,而是气她明目张胆毫不避讳,让城中百姓众说纷纭。 “外面的流言蜚语是怎么说本小姐的?”她心里惴惴不安,但脸上还强装着镇定。 霜儿跪着不敢起来,声音颤抖着回道:“外面的人说,说您,您与陈王还未成婚,便貌合神离,还不如,还不如将这婚事趁早撤了……” 唐初姚听后凤目圆瞪,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撤了?这可是皇上下旨赐的婚,哪轮得到他们议论?” “是谁?找出来这话是谁散播的,本小姐要将他碎尸万段!” 霜儿本要起身去派几个人处理此事,却被赶来的紫烟制止了。 紫烟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小姐,万万不可啊,如今将军还在府里,您又被罚闭门思过,戴嬷嬷怕是不多时便从宫里回来,您与陈王的婚期将近,正是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事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小姐还是再忍耐几日,等到安稳当上陈王妃,便不必顾虑这些了。” 唐初姚虽咽不下这口气,但还是坐回了石凳上,试图冷静思考着,“可陈王还不知何时回京,若是皇上知晓我与陈王彼此无意,因此撤回赐婚的旨意怎么办?” 紫烟说道:“小姐大可放心,当初将军抗旨不遵,到头来还不是迎娶了郡主,所以小姐不必担心,外头的人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有朝一日您当上皇后,旁人便不敢再说什么了,万事切记忍耐为上。” 涑州,客栈。 屋子里,唐湘顾在为顾清音诊治,宁汐玥戴着层层面纱,在门外看着。 “汪大夫,我看她都这样了,是不是活不长了?”宁汐玥探了探头,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顾清音。 唐湘顾收回搭脉的手,微微摇头。 顾清音年纪尚小,车马劳顿染上瘟疫又在树林里过了一晚,若是就待在涑州不要移动,她还有把握将顾清音治好,但若是明日就得送回筇州,她心里有些没底。 宁汐玥退后几步,略显害怕的说道:“汪大夫,是她自己作死来的涑州,您还是出来,别被她染上了。” 唐湘顾神情凝重的看着十分虚弱的顾清音,思虑片刻后命丫鬟在屋中照顾,自己去了后院挑选药材。 宁汐玥不愿回自己屋子,也不敢在客栈里待着,下意识的跟着唐湘顾,寸步不离。 这时,平儿从客栈外慌不择路的跑到了唐湘顾的身边,禀报道:“汪大夫,逸飞已经拿着您给的药方去找涑州太守了,奴婢方才去找过城里的医馆药铺,没有一家是开门的,敲门也没人应,且周围民房里也没人,整个涑州除了这家客栈,就犹如一座空城。” 她越说越心慌,一个时辰前,唐湘顾命她去外头寻位百姓问问涑州情况。 正是饭点,她走了好几条街,都没见到一户人家有炊烟升起,街上一片荒凉,景象十分萧条,她人生地不熟,怕走远了迷路,不敢再往前走,看见逸飞去了太守府便跑了回来。 “我们昨日来涑州的时候,一路上好像也没见到一个百姓……”宁汐玥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帕子,后背阵阵发凉。 平儿也心慌,看着唐湘顾问道:“涑州这么大,这些百姓都去哪儿了?难道真和掌柜说的一样,都被关进大牢了?” 荷儿立马反驳道:“怎么可能,大牢怎么可能关得下那么多人。” “难道是都得了瘟疫?还是在家里不敢出来?汪大夫,您说句话啊,百姓们应该是和掌柜的一样,听到敲门声都不敢出来了,是?”宁汐玥看向正在沉思的唐湘顾,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找人 唐湘顾微微蹙眉,从前眸底平静如水,如今像是被石子激起层层浪花。 重生前,她未曾来过涑州,只知张太医的方子一出,不到一年就平息了这场瘟疫。 她看着略显惊慌的平儿,问道:“你还敢出去吗?” 平儿双手抓住了唐湘顾的手,眼里闪着泪光,“奴婢想跟在汪大夫您身边。” 唐湘顾说道:“我一会儿要去外面,你也要跟着去吗?” “不,奴婢不去了,奴婢在这里煎药好了。”平儿心里一惊,赶忙松开了唐湘顾的手,拿起一旁的蒲扇去煎药了。 客栈外,唐湘顾正准备带几个侍卫一同去街上看看,却被身后的宁汐玥叫住了。 “我,我跟着你去,可以吗?”宁汐玥声音轻轻地问道。 唐湘顾看着她和荷儿那既害怕又期待的眼神,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昏暗的天空对应着死寂的街道,四周静谧的只能听到耳边拂来的微风声,民房店铺,皆是大门紧闭,偶尔见到有一两扇门开着,但走近一看,里面已经蛛网遍布,杂草丛生了。 他们十几人走出来,见到这一幕,无一不放慢脚步,脑中空白不知所措的目视前方。 宁汐玥紧张的轻咳了几声,稍稍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她抓住唐湘顾的手臂,小声问道:“汪大夫,我们要去哪儿?” “去找人。”唐湘顾打量周围,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 宁汐玥看着街道两边,心里惊慌的问道:“找人?找什么人?” 唐湘顾说道:“找在城中还活着的百姓。” 宁汐玥听后有些想打退堂鼓了,“我们不应该找涑州太守吗?而且陈王也没过问此事,我感觉他就是换了个地方住客栈,到涑州快两天了,对什么都不闻不问。” 她说着,看向跟在身后的十个侍卫,“就这几个人和我们找整座城,会不会太少了?话说,这涑州官兵都去哪儿了?这里真的和筇州截然不同。” 唐湘顾也不知道这里经过洪水瘟疫后,又发生过什么,但她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去找地方官员,或者说找地方官员也没用。打听不到真实的消息,还浪费找人的时辰。 她这样想着,转身向后面的侍卫们命令道:“两人一队,东南西北去搜查,还剩两人保护宁小姐。” 宁汐玥一听,以为她要离开,连忙拽住了唐湘顾。 “不行,我要跟着你。” 唐湘顾见推也推不动她,只好同意她跟在自己身边。 客栈后院,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待在院子里烧着药材,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二楼萧珉房间的窗户。 一旁在熬药的平儿觉出不对,放下手里的蒲扇,捂着鼻子,看了眼呛人的浓烟,走过去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掌柜的拉了一下欲要开口说话的伙计的衣角。 但这一切都被平儿看在眼里,她上前几步,十分神气的对掌柜的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家的侍女吗?若是不如实招来,我就让我家小姐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掌柜的知晓她是跟着陈王来的,自然不敢与她发生冲突,几人面面相觑,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其实也,也没什么,我们就是好奇,陈王来我们这,究竟是来干嘛的?” 平儿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来安抚遭受天灾的涑州难民的。” “可我们涑州的百姓,不在城里啊。”掌柜的说话直打哆嗦。 平儿听后皱了皱眉,步步紧逼的问道:“不在城里在哪里?” 掌柜的又瞥了眼那间屋子,这次一反常态,语气强硬的说道:“总之不在城里就是了,你别问这么多,小心小命都没了。”说完,就带着几个伙计走回了客栈。 屋子里,逸飞将药方送去了太守府,就回来向萧珉复命了。 “王爷,太守府里一个人也没有,属下便将药方放在门前,用石子压着,想必到了晚上便会有人来取。” 逸飞站在萧珉的面前,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 方才萧珉命他将药方送去给涑州太守,他本以为只交到太守大人手上便好,却不料太守府的门被紧紧关着,里面像是上了锁,叩门许久,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为了不耽误时辰,他就将药方垫在了石子下,想着可能过会儿便会有官府的人经过取走。 萧珉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你做的不错,一个时辰后便会有人去取。” 逸飞听后心里略微松了口气,“王爷,皇上已经知晓您平安抵达涑州,是否该禀明涑州情况?” 萧珉背过手,说道:“就说涑州一切安好。” 逸飞微微一愣,表情略显震惊的看着他,半晌后才领命退下。 此时城中,唐湘顾还在和宁汐玥寻找百姓。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宁汐玥实在走不动了,想坐下休息,但却哪儿都不敢碰。 “汪大夫,我们还是先回客栈,这儿真的没人,说不定那些侍卫已经找到百姓,将其带去客栈了呢。”宁汐玥拉着唐湘顾,想停下休息会儿。 唐湘顾见她不愿再走,又见天色不早,便道:“那你先回客栈休息,我两个时辰后再回去。” 宁汐玥一听她还要找,硬拖着唐湘顾不让她走,“两个时辰,太久了,午膳的时辰都过了,我饿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用完午膳再出来找。” 唐湘顾拗不过她,本想回去再向萧珉要些侍卫,却不料,见到远处平儿朝她们跑了过来。 宁汐玥见到平儿,猜出一定是客栈出了什么事,心中顿时有些不喜。 “出什么事了?不会是顾清音没了,客栈彻底不能住了?”她问道。 平儿来不及大喘气,连连摇头,说道:“宁小姐,汪大夫,你们可以不用在城里找人了,因为城里除了我们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宁汐玥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平儿解释道:“方才奴婢问过客栈掌柜,掌柜的说涑州百姓都不在城里,原本奴婢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那掌柜的死活不说,奴婢想着你们还在外头,就先出来禀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猜疑 “王爷,这枚石子表面光滑如玉,属下在顾小姐那晚所在的树林中,找到了类似的石子,那片树林离客栈有一段距离,能在那么远的地方丢一枚石子进来,还能准确无误的击中属下的手,想必定是武功高强之人。” 逸飞说着,两眼透过窗户看向那片小树林,目光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筇州风雨客栈刺客一事,可有眉目了?”萧珉问道。 逸飞收回目光,说道:“回王爷的话,属下派了一部分人在筇州暗中调查,但此人狡猾,暂时还没有半点线索,王爷是觉得,涑州的和筇州的刺客是同一个人?” 萧珉起身若有所思的走到窗边,“萧珣那边可有何动静?” 逸飞回道:“太子殿下的病情有所好转,但依旧住在八方客栈里从未出来。” 听到萧珣的病有所好转,萧珉脸色微变,眸底暗潮涌动,心里开始思虑筹划。 “萧珣这几日可曾见过什么人?” 逸飞想了想,道:“今日太子见过济世堂的孟大夫。” “孟大夫是萧珣的人?”萧珉想起那日在医馆时孟婆婆说的那番话,顿时眉头紧锁。 逸飞道:“今日孟大夫只是为太子殿下诊了脉,还看不出孟大夫是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孟大夫带着一个从前伺候唐大小姐的侍女,住进了八方客栈,想必是为了腾出医馆的屋子给顾小姐。” 说话间,客栈楼下突然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逸飞得到萧珉示意后,赶忙打开房门前去查看情况。 客栈门口,那些被打晕的顾家下人们醒来了,得知顾清音得了瘟疫,撒腿就想跑出去,却被侍卫们拦着,双方争执不下,动起了手。 这时,宁汐玥也循声从房中走了出来,见此一幕,对着众人喊道:“本小姐和陈王在此,谁敢造次?”说罢,她颇有气势的走了下去。 顾家的下人们为了保命,管她是谁,一个劲的往外冲。 宁汐玥见他们不听,直接命侍卫们将他们全部绑了起来。 她看着几个跪在地上一直拼命挣扎的顾家下人,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宁汐玥又将他们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可有感到身体不适?” 顾家下人们听后,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宁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已经被染上了瘟疫?” 宁汐玥欲要点头,这时身旁的荷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姐,当时带他们回来的时候,汪大夫好像并没有说他们被顾小姐染上了瘟疫。” 宁汐玥蹙眉想了想,对荷儿说道:“你去请汪大夫过来看看,他们既然是顾清音的下人,怎么可能没有染上瘟疫?” 客栈后院,平儿有些困倦的坐在土灶台边上,手执蒲扇,缓缓的扇着底下的火,丝毫没有听见客栈里的动静。 荷儿见整个后院就只有平儿一人,便走过去轻轻晃了晃她,问道:“平儿,汪大夫呢?” 平儿被她叫醒,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唐湘顾的身影,顿时睡意全无,“汪大夫刚刚还在这里啊。” 就在方才顾家下人在客栈闹事时,唐湘顾听见远处传来鸣镝的声音,见平儿打盹连外头的动静都没察觉,便趁乱用轻功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树林中。 唐湘顾看着眼前的安诚,心里对周围十分警惕,“萧珉现在已经猜到你在这里,你往后就不必在此处引我出来了。” 安诚看了眼对面的客栈,神色淡然的说道:“汪大夫不必担心,我算好了时辰,听到那些顾家下人醒来后不出所料的闹事,才用鸣镝唤您出来。” “我离开不能太久,你有何要事要与我说?”唐湘顾问道。 安诚说道:“明日顾清音出城门之时,定有守卫看守城门,我会想办法问出涑州百姓的下落,就请汪大夫不要让陈王的人有所察觉,让城门多开两刻,迎我家主子进城。” “萧公子要来涑州?”唐湘顾一听萧珣要来涑州,不禁蹙了蹙眉,如今涑州瘟疫还未有好转的迹象,萧珣又体弱,突然来涑州岂不是平添了几分会染上瘟疫的风险? 唐湘顾有些担忧,问道:“萧公子为何要来涑州?” “此事汪大夫不必过问,就请汪大夫明日按照我说的去做即可。”安诚也不知萧珣为何要来涑州,一刻前收到信时也和唐湘顾一样顾虑重重,他不敢多问,只好照做。 唐湘顾在心里考量了一番,凝眉问道:“萧公子准备在哪儿落脚?” 安诚想了想说道:“边安说公子有一位故人在涑州,想来是住在故人家中。” 此时,客栈当中。 顾家下人闹事一事已经平息了下来。 平儿和荷儿找遍了整家客栈都没见到唐湘顾的身影,本想将此事禀报给萧珉,却在路过后院时,看见了刚刚回来的唐湘顾。 “汪大夫,您怎么在这儿?”平儿走了过去惊讶的问道。 唐湘顾指了指角落装着药材的马车,从容不迫的说道:“我刚才看那边有些药材散落,便去收拾药材了。” 荷儿听后不动声色的走到了那辆马车边上,见后面的一块空地上真的有一些药材,又见从门外看向此处,马车刚好将这个角落挡的严严实实,这才放下心里的疑惑。 “汪大夫,我家小姐请您过去看看顾家下人的病情,方才奴婢和平儿找了您好半天,还以为您出去了。” 荷儿说着,便带着唐湘顾去了那几个下人的屋子里。 站在门外的宁汐玥见到唐湘顾来了,赶忙走上前去说道:“汪大夫,我看他们精神好的很,不像是得了瘟疫的人,但他们可是顾清音的随从,或多或少应该染上了一点。” 唐湘顾看向被绑在屋里的几人,见都没有戴着面纱,心里一紧,问道:“他们的面纱是何时摘的?” 守在两边的侍卫回禀道:“应该是他们醒来时自己摘的。” 唐湘顾听后神情凝重的走了进去,命侍卫将几人松绑后为其搭脉。 第一百三十三章 城门守卫 两个时辰后,送顾清音回筇州的马车已缓缓的从客栈驶向城门。 然而城门口,几个守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站在城墙上观察四周的安诚和唐湘顾听到动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守卫们已经站在城门边上了。 唐湘顾见此眉心一蹙,向安诚问道:“你可有看到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吗?” 安诚看着城墙下的四个守卫,也是一脸的疑惑,“难道他们是从城里出来的?” 方才他们二人一直在盯着城外近郊,并没有回头察看城内,这四个守卫若不是从城外来的,那便只有城内这一个可能。 唐湘顾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城里我已经派人搜寻过了,这几人一定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只是我们没有看到。” 她说着,看向街上慢慢驶到城门口的马车。 马车两边是那几个顾家下人,周围有十个侍卫护送着,没有任何异样。 唐湘顾看远处还不见萧珣马车的影子,心里略有不安的问道:“你可知萧公子来涑州的路线?” 安诚指着东南边说道:“那里有一条小路,近却崎岖,不出意外的话,我家主子还有两刻就到了,汪大夫,您去拖住城内巡查的侍卫,我去解决那四个守卫。” 唐湘顾听后略一颔首,拿起放在地上的箩筐,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借力再跃,稳稳的落在了离城门不远的民房后。 她将地上的泥抹了些在自己的裙摆,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随即沉着冷静的走了出去。 几个侍卫见到了唐湘顾,不出所料的把她叫住了。 “汪大夫,您怎么在这儿?”带队的侍卫走到了她的面前问道。 唐湘顾从容不迫的说道:“采药刚回来,一会儿还得去,你们就帮我把这药材送去客栈。” 她说完,不紧不慢的将背上装着药材的箩筐拿了下来,递给了侍卫,随后在街边拿了个空箩筐,欲要转身离去。 侍卫见她要走,又叫住了她,“汪大夫,您是在哪儿采的药?我们兄弟几个正好没什么事儿,不如帮着您一块儿采药。” 唐湘顾看着他身后的几个侍卫,故作考虑了一会儿,“好,但为了确保陈王的安全,只要两三个人跟着我就好。” 她指了指站在最后面的几个侍卫,说道:“我方才在周围看过了,这里没什么异样,你们几个回客栈。” 在城墙上的安诚见侍卫们被唐湘顾带走,趁着城门还没被关上,纵身一跃,眼疾手快的将四个守卫打晕。 此时,涑州郊外。 边安见不远处,一辆马车朝他们驶来,立即拉紧缰绳,将马车驶进了林子里匿藏了起来。 马车里,经过一夜车马劳顿的萧珣,面容憔悴,身体愈发虚弱了。 孟婆婆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了他,“把这药吃了。” 萧珣没有犹豫,接过药丸放入口中。 马车外,边安听见了鸣镝声,知晓那是安诚的信号,便对里面喊道:“殿下,安诚那边已经妥当了,您坐稳了。”说罢,一挥马鞭,加快前进。 客栈里,平儿还在后院打着瞌睡煎着药。 刚起的宁汐玥没见到唐湘顾,本想派人去找找,正好看见了背着一箩筐药材回来的侍卫。 “这药草哪儿来的?”她翻了翻箩筐里的药草不免有些疑惑。 侍卫说道:“回宁小姐的话,这药是汪大夫托我们带回来的。” 宁汐玥一听到汪大夫,眼前一亮,忙问道:“汪大夫在哪儿?” 侍卫们齐齐摇头,“属下们也不知汪大夫在哪儿,不过应该还在城中。” 荷儿见宁汐玥想都没想就要走出客栈,连忙一个箭步拦下说道:“小姐,汪大夫嘱咐过,您受了风寒,最好不要出去,万一王爷怪罪下来……” 宁汐玥心有不满的皱了皱眉,“本小姐整日待在这客栈,都待烦闷了。”说罢,强拉着荷儿走了出去。 涑州近郊。 唐湘顾见此处离城门有一段距离,才放下心来让侍卫们在此采药。 她正边窥察着四周,边摘着地上的药草,这时,一个侍卫向她走了过来。 “汪大夫,属下看这里只有些蓟草和白茅根,不如我们去别处采药,而且这里离城门太远了,守卫们万一把城门关上了可就不好了。” 唐湘顾算了算时辰,觉得萧珣此时应该已经安全抵达涑州城中,便点了点头,说道:“今日的药已采够了,就先回去。” 正午时分,涑州的天空乌云密布,却不见一滴雨落下来。 经过城门时,几个侍卫开始窃窃私语。 唐湘顾看了看四周,觉出不对,微微蹙眉,但并没有吭声。 这时,带队的侍卫走到唐湘顾的身边,禀报道:“汪大夫,守城门的人又不见了,这次连城门都没关,两刻前,属下还听见了鸣镝的声音,要不要将此事禀告王爷?” 唐湘顾颔首同意,看着侍卫远去的背影,眸光一暗。 她沉思着走到半路,转身对后面跟着的侍卫们说道:“我到附近查看一下,你们先回客栈。” 待侍卫们离去,她在一户人家家中找到了一把笤帚,走回了城门口,将四条马车车轮印全都清扫了去。 刚回城时,她便看出了有两条是萧珣马车的车轮印,但还好几个侍卫一直在讨论城门守卫的去向,所以并没有发现。 与此同时,城中寻找唐湘顾的宁汐玥绕了好几条路,走了好几条巷子,才发觉自己迷路了。 “荷儿,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她从怀里拿出一条面纱铺在巷子口的一条板凳上,随后精疲力尽的坐了下来。 荷儿四处张望了会儿,有些自责的摇了摇头,“小姐,奴婢也不知这路该怎么走了,都怪奴婢没有考虑周到,出来时应该带几个侍卫的。” 就在这时,一阵马车行驶的声音传入了她们耳中。 宁汐玥机警的直起了背,说道:“荷儿,我是不是真病了?我怎么听到有马车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成功进城 荷儿竖耳听着,半晌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小姐,好像就是马车的声音,这几日涑州城里连人都没有,怎么会有马车?难道是顾小姐回来了?” 宁汐玥扶额疑云满面,“莫非是顾清音在半道上没了?所以侍卫们把她送回来就近烧了?”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那本小姐得去看看!” 她一时间像是恢复了所有的力气,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循着马车的声音快步走去。 客栈里,萧珉看着楼下的一众侍卫,不觉皱起了眉。 “客栈周围都巡查过了吗?” 萧珉的声音浑厚有力,不怒自威,侍卫们见了自觉列好方阵。 “回王爷的话,客栈周围都巡查过了,并无任何……” 侍卫的话音未落,方才带队的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王爷,城门大开守卫不见踪影,两刻前出现鸣镝的声音,属下猜测是反贼在召集人马准备围攻涑州城。” 萧珉听后,渐渐握紧了搭在护栏上的手,声音低沉的说道:“涑州瘟疫还未结束,不可能是反贼。” 一旁的逸飞示意一队人出去查看,而后对萧珉禀报道:“王爷,属下以为,应是那日的刺客,趁着顾小姐出城的机会,唤来了同伴进城。” 萧珉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就发觉宁汐玥不见了,眉头紧锁,问道:“宁小姐呢?” 逸飞道:“回王爷的话,宁小姐觉得客栈里闷得慌,方才出去散心了,宁小姐身娇体弱,想必不会走太远。” “宁汐玥不能出事,派人把她带回来。”萧珉略显气恼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中桌上,一封已经拆开的密信。 “王爷,您下月初便要回京与唐小姐成婚,宁国公那边……”逸飞跟着萧珉走到了桌边,看着密信欲言又止。 萧珉淡淡的说道:“不过是个侧妃,本王还是给得起的。” 逸飞面露难色,“但宁国公的意思,是让您成婚后的第二日便纳宁小姐为侧妃,这不合规矩,此事若是被唐小姐知晓了,怕是又要闹上几日。” 萧珉不以为意,将密信放在烛火上,将其烧毁,他看着瞬间燃起的大火,目光逐渐发狠,“等本王成功继位,杀了唐风,再废了她便是。” 另一边,唐湘顾一路沿着印迹,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找到了萧珣的马车,然而却并没有看见萧珣的身影。 她看着马车边上一个破旧的茅屋,正要抬步走进去,不料,屋里竟冲出来了两个人,慌慌张张与她相撞。 “汪大夫,您怎么在这?”宁汐玥捂着被撞疼的头,看着面前的唐湘顾。 唐湘顾看着突然出现的宁汐玥,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试探的问道:“宁小姐怎么这在?可是见到了什么人?” 宁汐玥和荷儿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人?我是听到马车的声音跟过来的。” 唐湘顾听后知道她没有见到萧珣,在心里松了口气, “我是追着刺客来到此处,此处危险,宁小姐还是快些回去。” 宁汐玥一听有刺客,立马拉住了荷儿的手,心惊胆战的环顾四周,感觉到处都是危险。 她身子略微颤抖的问道:“汪大夫,您既然是追着刺客来的,那这刺客应该已经跑走了?” 唐湘顾说道:“这刺客逃到这后便没了踪影,想必还没跑远,宁小姐还是快些回客栈。” “我也想回去啊,可是我忘记回客栈的路了。”宁汐玥欲哭无泪,害怕的连脚都不敢抬起。 唐湘顾见此有些无奈,观察了一下四周,问道:“宁小姐是何时到的此处?” 宁汐玥回想了一下,“大概……一刻前。” 唐湘顾知晓萧珣他们还没走远,便对害怕的瑟瑟发抖的二人说道:“我先送你们回客栈。” 茅草屋后的一间房屋中,一块石头掉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沉寂。 孟婆婆站在司絮的背后,用手捂着她的嘴,像是让其不要出声。 门外的边安听到三人离开的脚步声,放下警惕,对屋中的萧珣说道:“殿下出来,宁小姐已经被汪大夫带走了。” 孟婆婆听后,这才松开了手。 他们在路上的时候,便察觉出后面有人跟着,谁料为了甩开跟踪的人,竟到了一个死胡同,情急之下,只好躲在此处。 方才司絮隐约听到唐湘顾的声音,一时激动,下意识的想喊出,好在孟婆婆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殿下,现在恐怕已经惊动了陈王,此地不宜久留,接下来该往哪儿走?”边安目光担心的看向脸色苍白的萧珣。 孟婆婆用拐杖顿了顿地,说道:“跟我走,涑州的路我比你们熟悉。” 边安看着她,有些犹豫,“可是孟大夫,您好像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孟婆婆脸色一沉,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不就是要去找易松节吗?他现在不在涑州,跟我来就好,若是不放心,那就待这好了,不出半刻,萧珉的人定会找来,到时候可别怪我没帮你们。”说罢,便带着司絮走了出去。 客栈门前的街上,唐湘顾把宁汐玥送至街头,本想就此转身离去,却被宁汐玥死命拉着,怎么都不肯放她走。 “宁小姐,怎么了?”她疑惑的看着红了眼眶的宁汐玥。 宁汐玥坚定不移的说道:“那个刺客一定是唐初姚派来刺杀你的,你不能去。”她说着,攥着唐湘顾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 唐湘顾在心里叹了口气,“唐初姚如今顾不上我,那刺客的武功在我之下,不会有事的。” 宁汐玥还是不依她,略带哭腔的说道:“不行,你不能去,一个刺客武功比不过你,那好几个刺客呢?你要是真出事了,可不就遂了唐初姚的愿?本小姐命令你,跟本小姐一同回客栈!本小姐要你完好无损的回筇州,气死那唐初姚。” 唐湘顾欲要扯过衣角,却不料几个侍卫见到了她们,连忙走了过来。 “宁小姐,汪大夫,王爷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第137章 地洞 来不及多想,三人齐齐看向地板下那深不见底,似要将万物吞噬的地洞。 司絮不敢看,退后几步疑惑的问道:“孟婆婆,这怎么没有阶梯啊?该怎么下去?” 孟婆婆淡淡道:“跳下去。” 话音刚落,她便当着三人的面,纵身跳了下去。 司絮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急忙从包袱里拿出火折子吹燃,趴在地上伸手将火折子放进了地洞,可尽管如此,地洞下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所照之处皆是黑色石壁。 静等片刻,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司絮心里急了,朝地洞下喊道:“孟婆婆?” 这时,地洞里传来孟婆婆幽幽的声音:“我没事。” 司絮听后这才放下心来,但不过一会儿,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孟婆婆,您怎么上来啊?” 这次,底下没有再传来孟婆婆的说话声,而是背后地板下发出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下面敲着。 三人皆疑惑的看着,无人走过去一探究竟。 见木板快要被顶开,边安这才想起要去帮忙,齐力掀开后,一根拐杖被孟婆婆从下面丢了上来。 司絮连忙走了过去,探头看了看,“孟婆婆,您……” “让开。” 司絮下意识将身子向后一倾,只见孟婆婆轻身跃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后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若是有人来搜查,躲在这地洞下便好。”孟婆婆淡定的说完,弯腰捡起拐杖,将两块地板盖严实。 此时,城门外的一片树林里。 安诚神情凝重的看着四个在大树下昏迷不醒的守卫。 他以为守城门的守卫武功应该不弱,所以下手便重了些,谁料到现在都没有要醒的迹象,还耽误了他关城门,被人察觉。 一刻后,昏暗的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白色闪电划破密布的乌云,细密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 他见守卫们快醒了,拔出腰间佩剑,迎着雨,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雨水落在几个人的脸上,他们缓缓的睁开眼,就见到安诚横眉怒目的盯着他们。 “你,你是什么人!”一个守卫作势拔剑,却发现原本在自己腰间的佩剑已不见了踪影。 安诚面无表情的抬起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目光冷峻的问道:“我且问你,城中的百姓呢?” 守卫知道他问的是涑州城的百姓,哆哆嗦嗦的回道:“我我我不知道啊,他们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我就负责开城门关城门。” “今日是谁命令你们来开城门?”安诚说着,将剑贴近了他的脖子。 守卫吓得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树上,“是太守大人,是太守大人命我们几人在今日辰时开城门,等顾小姐的马车离开后再关上。” “之后呢?之后你们会去哪里?”安诚目光如炬的问道。 见势不对,一旁的守卫抢话道:“之后我们就回去了啊……” 安诚知他装傻,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吼道:“回哪里去?” 那几个守卫面面相觑,也不知为何,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突然间不怕他了,故作镇定的说道:“你杀了我们,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百姓们在哪儿的!”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安诚更为疑惑了,“你们究竟在隐瞒什么?难道涑州的百姓当真被关进了大牢,或者都染上了瘟疫被太守烧死了吗?” 守卫一听,急忙说道:“这怎么可能!太守大人虽算不得是什么清官,但也是心系我涑州百姓的!如此盘根问底,你就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安诚听后皱了皱眉,眼中收回了几分杀意,“为何说我是敌国奸细?” 守卫一咬牙心一横,满腔义愤的说道:“我涑州南接虞州,西连筇州,背部便是无尽的荒野,虽有怀化将军镇守,但难免不会有你这种奸细混在其中入我涑州,我看如今我涑州的瘟疫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而且还与那个陈王有关!” 安诚在心里猜到了什么,涑州出事时,他便知晓是萧珉的谋划,可他不明白的是,这守卫是怎么知道此事与萧珉有关? “你是怀疑陈王勾结敌国奸细意图谋反?”安诚问道。 守卫见他执剑的手稍稍松了些,脸色不惧,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奸细?” 安诚不愿与他在这耽误功夫,脸色一沉,淡淡的说道:“我不是奸细,也不是陈王的人,相反,我是来救涑州百姓的,倘若你将涑州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家主子重重有赏。” 守卫心里有些惊慌的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你们四个去了便知道了。”安诚说罢,收回了剑。 傍晚时分,暮色苍茫。 客栈里,萧珉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的侍卫一家家的搜查却一无所获,眼底怒意涌起。 “还没有线索吗?”他背着手,冷冷的问道。 边上的逸飞心里也开始慌张了,硬着头皮回道:“还没有。” “城外找过了吗?”萧珉看向逸飞,目光凌厉。 逸飞心里一紧,低着头不敢直视萧珉的眼睛,“回王爷的话,根据汪大夫描述的地方,属下并没有找到那名刺客,因为地处偏远,离城门有一段距离,加之街上又有侍卫巡查,所以并没有派人出城寻找。” 萧珉说道:“派人去查,然后把汪大夫叫进来,本王有要事与她相商。” 逸飞领命后便退了下去。 后院,唐湘顾收拾着药材,见到逸飞不等他开口,便猜出了来意。 她先问道:“刺客还没抓到吗?” 逸飞摇了摇头,“还没有。王爷有要事找您。” “你再派些人去看着宁小姐,我怕她耐不住烦闷,又偷跑出去。”唐湘顾说着,放下手里的药材,走进了客栈。 屋子里,萧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偏着头像是在看顺着窗沿滴落的雨水。 唐湘顾走到他的面前,拱手作揖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萧珉手里把玩着一支鸣镝,没有转头看她。 “城中不止一个刺客,此物是侍卫在城门口捡到,应该是那刺客不慎掉落的。” 第141章 医馆骂架 守卫心里又惊又喜的接过药方,还没看清纸上写了什么,就赶忙跪在地上给萧珣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萧珣缓缓抬手让他平身,“起来。现在城里到处都是陈王的人,我派人送你回去。”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小人要出城,万一路上碰到陈王的手下,可就麻烦了,就不劳烦这位兄弟相送了。”守卫说着,有些害怕的看了眼一旁的安诚。 待守卫走后,安诚有些不放心的走到萧珣的面前。 萧珣似乎早就猜到他要问什么,说道:“你若是不放心,就去跟着,路上当心。” 安诚顿了一下,而后领命离去。 一片沉寂后,孟婆婆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守卫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萧珣道:“三分真七分假。” 孟婆婆慢悠悠的走到石桌边,与萧珣对坐着,“我去找安诚的路上,顺道去了一趟大牢,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不过这守卫的话里也有几分真,涑州太守的确是陈王萧珉的人,但还算有点良心,只可惜等这涑州瘟疫结束,他这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孟婆婆说着,起身拄着拐杖走进了堂屋。 一个时辰后,夜半风寒。 客栈里,萧珉命逸飞关上窗,像是已不在意城里的刺客,下令让侍卫们不必再查,返回客栈。 “王爷,明日属下再派些人去城外搜寻。”逸飞说道。 萧珉看着手里的密信,淡淡道:“这几日不必寻了。” 逸飞一时情急问道:“为何?眼下刺客定还在城里。” “过几日刺客也不会离开,传令下去,明日只派几队人在街上例行巡查便是。”萧珉说罢,将密信随意盖在了桌上的那支鸣镝上。 逸飞不敢违抗,只得领命退下。 与此同时,筇州医馆。 几个顾家的下人在医馆外拍着门,但里头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半个时辰前,廖姨娘得知顾清音回到了筇州,立即乘马车来医馆探望,却不料吃了闭门羹。 “姨娘,天色已晚,咱们还是明日再来看小姐。”廖姨娘身边的侍女劝说道。 一向跋扈惯了的廖姨娘怎愿就此离去,她直接命赶车的车夫将马车横着停在了医馆门前的街上,故意挡着路。 “今日我要是见不到清音,我就命人踏平了你们医馆!”廖姨娘不顾周围百姓的目光,趾高气扬的冲里面喊道。 话音刚落,身后的房顶上,一个极为不屑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中:“踏啊,你踏啊,现在顾清音就在医馆里,你大可以试试。” 廖姨娘循声转头,见卫琳雪坐在房顶一脸嚣张的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怒火中烧的吼道:“你别得意!今晚我若是没有见到清音,明日我定去衙门告你们一个绑架圈禁之罪!” 卫琳雪轻笑了一声:“绑架圈禁?您可抬举我了,顾清音住在医馆救治可是陈王殿下下的令,我也是奉了太守大人之命,不让任何人探望顾清音,廖姨娘要是不满,那就只能上京城告御状了,我定在此恭候您的好消息。” 廖姨娘踉跄的走了几步上前,指着她骂道:“你别仗着自己的爹是当官的就如此放肆,你也不过是个庶出,上不得台面!我呸!” 这时,医馆的门被打开,顾清妍一脸冷漠的看着气焰嚣张的廖姨娘,“姨娘可别忘了,你现在还是顾家的妾室,还没成当家主母,顾清音也还是庶出,退一万步讲,就算顾清音以后成了我顾家的嫡女,也是商贾之女,姨娘自己心里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说出方才的话。” 不等廖姨娘说话,她继续说道:“你说我们医馆绑架圈禁顾清音,此事方才卫小姐已经同你解释过了,若你今日执意要见顾清音,那我一会儿便去衙门告你一个污蔑之罪!” 顾清妍说完,不留情面的将门猛地关上。 门外的廖姨娘被她气得恼羞成怒,指着门骂道:“你这贱丫头胆子大了啊,敢这么和本姨娘说话!我不妨告诉你,你爹说了等从云州回来,就要休了你娘!到那时,我便是顾家的夫人!别以为你顾清妍攀了什么不得了的高枝,卫大人算什么?顾太医算什么?唐将军算什么?我们清音那以后可是陈王的人!” 卫琳雪听不下去了,从房顶跳了下来,“呦,陈王的人?我怎么听说陈王好像很讨厌顾清音啊?” “你别笑得太早!”廖姨娘转过身指着她,气得满脸通红,全然不顾一旁侍女的劝阻,缓了缓继续说道:“我们清音在涑州得了瘟疫,陈王二话不说命人护送清音回来,这不是对清音有意是什么?” 卫琳雪听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我怎么觉得,是陈王厌烦顾清音才将她送回筇州的呢?派的这十个侍卫,我怎么越看越像是防止顾清音再度跑去涑州的?大婶,你也不想想,你闺女长得和你这么像,陈王怎么可能会看得上?” “大,大婶?”廖姨娘听到她叫自己大婶,气急败坏的说道:“来人!将这丫头给本姨娘绑回府里!” “你敢?我可是御史中丞之女,你一个民妇,敢绑本小姐?”卫琳雪说完,向医馆里唤了一声“阿宝”。 突然,医馆的门被打开,只见阿宝拎着把大刀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廖姨娘见此,吓得把要骂出口的话全都咽了下去,“你你你想干嘛?当街杀人?!”说话间,她的腿已经软了,被丫鬟搀扶着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阿宝。 卫琳雪在她背后冷冷的说道:“廖姨娘一介草民都敢踏平医馆,那本小姐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廖姨娘惊恐万状的看着二人,刚才的怒气仿佛一瞬间被打入了谷底,就连说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这时,身旁的侍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姨娘,我们今日还是先回去,既然是陈王殿下让小姐在医馆养病,我们也不好插手,恼了陈王不说,还让太守大人下不来台,不值当。” 第142章 病情好转 廖姨娘还是不甘心,但回过神看着街上围观百姓的目光,还有卫琳雪的不屑一顾,只能咬牙切齿的妥协了,“你给我等着!” 放下一句狠话后,她就被下人们搀扶着走到了马车上。 马车在众目癸癸之下扬长离去,卫琳雪放下一板正经的姿态,顿感一身轻松。 她走进医馆,看着心里还憋着火气的阿宝,立即将他手里的大刀拿了过来,“我让你拿的不是菜刀吗?你怎么拿了这么大的刀?话说这刀你哪儿来的?” 阿宝看了眼那把被磨得锃亮的大刀,说道:“这是属下在铁匠铺那买来防身用的,不过现在彦行回来了,咱们多一个人,小姐您不用担心顾家人会来闹事了。” 卫琳雪叉腰道:“我会怕顾家人?等等,你说彦行回来了?什么时候?” “就在您和廖姨娘说话的时候。”阿宝道。 卫琳雪赶忙走到院子里瞧了瞧,见没有彦行的身影,又问道:“彦行呢?他知道汪小姐去涑州了吗?” 阿宝点了点头,“知道。属下已经将汪大夫临走时嘱咐过的话都告诉他了,他也说了不会去涑州寻汪大夫。” “那就好。”卫琳雪松了口气,“那彦行现在在哪儿?” 阿宝看向远处的高楼,“方才彦行说他要去客满楼见一个人。” 此时,冷清的客满楼中。 掌柜的和几个伙计正拦着彦行,说什么都不让他上到二楼。 “彦公子,章将军去了京城眼下还没回来呢。” 彦行想硬闯,却见酒楼里的伙计们都围了上来,只好再次解释道:“掌柜的,唐将军说了,若是有事就来客满楼找章将军,您就让我上去见见章将军,我真的有要紧的事要找章将军。” 在京城时,彦行本想护送陆文回筇州,谁料出了将军府,就没再见到陆文了。 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以为是陆文自己一个人回筇州了,就想着在路上或许能碰到,结果到了筇州在谢娘店里一问,才知道还没陆文的消息。 保护陆文是唐湘顾派给他的任务,现在人丢了,他心里着急,等不到明日午时,夜里就来了客满楼求见章斌。 掌柜的为难的说道:“彦公子,小的是奉命行事,您今日要是上去了,小的的脑袋可就不保了啊,章将军在筇州一事,那可是唐将军瞒着皇上的,您还是小点声,而且我们将军真的在京城,小的没骗您。” 彦行听后,知晓今晚是见不到章斌了,只好作罢离开酒楼。 梅州郊外,一辆马车正往筇州的方向行驶。 马车里,章斌神情严肃的看着飞鸽传书来的密信。 “那个彦行可有说是因何事要见我?”章斌向马车外随行的护卫问道。 护卫道:“回将军的话,据客满楼的掌柜说,此人应是为陆公子一事前来。” 章斌脸色迟疑,“陆公子?就是筇州的那位举人?” “是,听说陆公子这次会试没有考中,之后就没了消息。” 章斌冷笑了一声,“如此不堪打击之人,能成什么大事?派人告诉彦行,涉及汪大夫以外的事,本将军一律不会帮他。” 护卫领命后,有些疑惑的问道:“将军,这汪大夫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您与唐将军都如此重视?” “这不是你该问的。”章斌眸子一沉,在黑夜里黯淡无光。 护卫听出他语气中的些许怒意,立马噤口不言。 章斌收好密信,又问道:“邕川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护卫道:“回将军的话,邕王府的二公子萧璟这几日又开始花天酒地了,但还好并没有惹事。” 章斌听后轻笑了一声,满脸的傲气,“我就知道萧璟他安分不了多久,最近他和陈王可有书信往来?” “并无,近日禾嘉郡主倒是送去了几封家书,但属下没敢拦截。” 章斌没太在意,“罢了。太子殿下还在筇州的八方客栈吗?” 护卫道:“不出将军所料,太子殿下在八方客栈的客房已经空了,眼下恐怕已经在涑州城内了,属下怀疑,太子殿下在涑州应是有人相助,所以才能躲避开陈王的眼线。” 章斌想了想,说道:“让周公公将太子在涑州的事禀告给皇上。” 护卫愣了一下,“将军,唐将军不是特意嘱咐过,不必将此事告诉皇上的吗?” 章斌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问道:“你是谁的部下?” “自然是将军您的部下。”护卫低着头不敢看他。 “那就照本将军说的去做。”章斌冷漠的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与此同时,筇州医馆院子里。 卫琳雪坐在石凳上双手抱胸,若有所思的盯着顾清音的房门。 准备回屋休息的顾清妍见此,不知她是何意,走上前去问道:“卫小姐,你怎么了?是顾清音的病有什么问题吗?” 卫琳雪略显愤然的摇了摇头,“就是因为顾清音的病没有问题,正在缓慢的恢复,所以我觉得奇怪。” 她见顾清妍不解,端着姿势继续说道:“我听伺候顾清音的丫鬟说,顾清音在涑州的时候,病的很厉害,都说胡话了,我想着她来回折腾,肯定活不了多久,结果阿宝几服猛药给她灌下去,病情竟然有所好转?” 卫琳雪说着,有些埋怨的看向一旁的阿宝。 “其实我也以为她快不行了。”顾清妍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卫琳雪见她脸色不好,站了起来,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索性说道:“不如我们就把她送回顾家?” “不可!” 顾清妍张了张嘴,本是想将这二字喊出,却发现声音竟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 “顾二小姐得了瘟疫还没医治好,怎么能将她送回顾家,万一路上把百姓传染了怎么办?”彦行从门外走了进来,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卫琳雪的这一提议。 卫琳雪生着闷气坐回凳子上,单手托腮,“那怎么办?明日廖姨娘一定还会来闹事的,我可不想和她吵架了,太累了。” 第143章 打赌 彦行说道:“明日我会请一个大人来医馆,廖姨娘见了定不敢再生事。” “大人?哪个大人?太守大人?”卫琳雪眼前一亮,以为他有了什么好法子。 彦行微微摇头,“等到明日属下将人请来了,卫小姐自然就知晓了。” 卫琳雪不愿与他打哑谜,“好好,那顾清音就交给你们了,我可不会给她诊脉。”说罢,站起身子打了个哈欠,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这时,阿宝走到了彦行的身边,小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大人是谁啊?” “和太守大人一样大的官。”彦行说完,见他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没去打扰转身走出了医馆。 医馆斜对面的成衣铺外。 谢娘坐在大门口,见瓜子嗑完了,戏也看完了,正想搬凳子进去,却被刚从医馆出来的彦行叫住了。 “谢娘,陆公子有消息了吗?” 谢娘放下板凳转过身看着彦行,无奈的说道:“这问题你半个时辰前已经问过我了。” 彦行面露担忧,“那您知道陆公子的家在哪儿吗?他爹娘还在筇州吗?” 谢娘叹了口气,说道:“没了,他最后一个亲人,也就是他娘,去年病逝的,他爹在他六岁那年的时候没的,临终的遗言就是让他好好念书,考取功名。从那以后,陆文这孩子就一直拼了命的读书,现在……” 谢娘说着突然心里一惊,怔愣的看向彦行,“这孩子没考上,不会做什么傻事?” 彦行没有说话,皱着眉沉思了会儿,走回了医馆。 医馆里,空青还在研磨药材,见彦行回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行李,他心里不解,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问道:“你要去哪儿?” 彦行来不及抬眼看他,“我现在不走,明日午后出发寻找陆公子。” 他担心陆文真会做出什么傻事,本想现在就去寻,却想起明日还要去请章斌来医馆坐镇,思来想去,只得明日午后出发。 第二日,清晨,顾家,梦兰轩中。 廖姨娘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刚给顾清音做好的衣裙,悲痛欲绝痛哭流涕。 门外的侍女听不下去了,红着眼走了进来。 “姨娘,您就别伤心了,小姐不是已经从涑州回来了吗?等小姐的病好了,就能回来了。” 廖姨娘眼泪止不住,声音沙哑泣不成声的说道:“清音是回来了,但她在那医馆里我不放心啊,如今顾清妍有卫琳雪撑腰,胆子大了,医馆里有那么多药,万一她想翻旧账,下毒害我的清音怎么办啊!” 侍女跪在她的面前,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若是小姐在医馆出了什么事,陈王一定会责罚她们的,还会牵连卫大人,卫小姐和大小姐不会这么做的,她们不敢。” 廖姨娘听后觉得有道理,但想了想又觉不对,“我先前听说汪大夫也与清音结下了梁子,她在涑州这么不计前嫌的给清音医治,定是给清音下了什么慢毒!然后她又请示陈王让清音在医馆养病,目的就是为了让卫琳雪和顾清妍那两个死丫头折磨我的清音!” 她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因两腿早已跪麻没了知觉,还没站起,整个人就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侍女见状急忙将她扶起,跟着哭了起来,“姨娘,您一夜未眠,奴婢还是去给您请个大夫来。” “不能去!”廖姨娘的双手紧紧的抓住了侍女的手,“现下我们筇州只有一家医馆开着,你难道要去请卫琳雪给我诊脉?” 她说着,心里似乎想到了办法,连忙对侍女说道:“你去准备些银子,我一会儿要去太守府,让太守大人出面,我就不信卫琳雪那死丫头还敢拦我!” 这两日,顾清音染上瘟疫回到筇州一事在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就算太守大人不下外人不得进出医馆之令,百姓们也不会踏入医馆的那条街一步。 医馆屋内,忙了好几日的卫琳雪昨晚睡了个好觉,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期间顾清妍喊她用早膳都没听到。 “彦行呢?他不是说今日要请人来医馆吗?”卫琳雪伸着懒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阿宝走到她的面前,说道:“小姐您再等等,彦行已经去请了。” 卫琳雪还有些犯困,坐在凳子上拿起盘中的一颗红枣丢进嘴里,看着在医馆里忙碌的空青。 “这两日都没病患了,他怎么还这么忙?” 阿宝说道:“可能是被司絮姑娘打怕了。” 话音刚落,马车经过的声音传入了二人耳中,卫琳雪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廖姨娘来了。 “呦,这廖姨娘来的还挺巧,我刚起她就到了。”她说着,带着阿宝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门外的马车正是顾家的,从马车里下来的人也是廖姨娘。 只是今日的廖姨娘与昨晚的有些不同,打扮的光鲜亮丽,春风满面,丝毫不见清晨时的憔悴悲伤。 卫琳雪斜倚在门边看着她,“廖姨娘,今儿又想唱哪出戏啊?”说罢,看向对面已经搬好凳子,坐在门口嗑瓜子的谢娘。 廖姨娘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你别得意,今日我定能见到清音。” “这么肯定?若是见不到,可别回去哭啊。”卫琳雪说着大笑了起来,压根没把廖姨娘的话放在心上。 廖姨娘见她如此,也不生气,说道:“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卫琳雪一听来了兴趣,“好啊,赌什么?” 廖姨娘见她答应了,心里狂喜,忍着笑意说道:“若是我今日见到清音,你就得亲手烧了这济世堂。” “那如果你今日见不到呢?”卫琳雪问道。 廖姨娘嘴角微微勾起,“若是我见不到清音,那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前提是我有的。” “当真?”卫琳雪有些不信她,怕她反悔,“你得立个字据。” “不必立字据,我今日带来了一位见证人。”廖姨娘抬高脸,很是得意的侧过身子,让开了路。 不过一会儿,街角出现了一辆马车,缓缓的驶来,停在了医馆门前。 第144章 赌约 卫琳雪有些好奇,微微站直了身子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 廖姨娘得意的走到马车边上,毕恭毕敬的福了福身,刻意的抬高声调喊道:“恭迎太守大人。”而后使了个眼神,让下人们将帘子掀起来。 卫琳雪看着从马车里走下来的筇州太守,轻声向身旁的阿宝问道:“彦行呢?他请的人是谁?” 阿宝说道:“彦行说,他请的人是和太守大人一样大的官。” “都是四品?不相上下,这怎么打?”卫琳雪皱了皱眉,但看着医馆外的太守大人,又不好驳人家面子,只好让阿宝从医馆里搬个张椅子出来,礼貌上前福身道:“还请太守大人坐等会儿,我也请了一个见证人。” 太守大人一脸威严看着卫琳雪,说道:“你难道不信任本官?” 廖姨娘跟在太守身边,看着卫琳雪轻哼了一声,觉得她请谁都不会比太守大人的官大,便没有太在意。 “那倒不是,既然是赌约,总得双方各请一位见证人?”卫琳雪气定神闲,丝毫不惧,“对了,还请大人作证,方才廖姨娘说这赌约要是我赢了,就可随意提条件。” 廖姨娘料她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请来什么大官,点了点头,“没错。” 卫琳雪微微一笑,“我已经想好要什么了,若是我赢了,就请廖姨娘带着顾清音离开顾家。” 太守大人本是不愿掺和这件事,但听了卫琳雪的这番话,心里的怒意油然而起,义正词严沉声说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这是想让顾老爷休了廖氏吗?” “休?廖氏是姨娘,妾通买卖,只需顾老爷发话将她卖了就是了。”卫琳雪双手抱胸,靠在门边,“而且我说的是让廖姨娘带着顾清音离开顾家,并不是让顾老爷卖了她。” 一旁的阿宝觉出不妥,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角,提醒道:“小姐,这位可是太守大人,比咱老爷的官大。” “没事,气势不能输。”卫琳雪面不改色。 廖姨娘见她依旧是一脸的信心满满,知道她是在拖延时间,有些等不住了,走上前几步,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样子,“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今日可是太守大人亲自到访,你敢阻拦?” 卫琳雪看出她不想答应自己提出的要求,说道:“我方才提的要求,廖姨娘你还没答应呢!怎么?想反悔?” 廖姨娘见街口百姓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自然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后悔了,嘴硬道:“我怎么可能会后悔?我答应你,若是我今日没有见到清音,那我就等清音病好了之后,带着她离开顾家!” 她说着,看了眼街上,轻笑了一声,“说起来,都过了这么久了,卫小姐的那位见证人怎么还没来啊?不会是不来了?”说完,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太守大人。 太守大人会意,理了理衣衫站起身子说道:“若是不来了,那就请卫小姐让让,本官要带廖氏进去见顾家二小姐。” 卫琳雪见此一个箭步挡在了门前,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见几个顾家下人和太守带来的官兵朝她走了过来,将她和阿宝二人团团围住。 “太守大人,您这是何意?”她退后几步疑惑不解的看着慢步走来的太守。 廖姨娘跟在太守身后,轻蔑地瞥了眼卫琳雪,厉声道:“太守大人都发话了,卫小姐还想如何?” 话音未落,只听街口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太守大人请留步!” 彦行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辆极为气派的马车。 卫琳雪见他终于到了,眼前一亮,放下悬着的心,推开面前的人走了上去,“我的证人来了!” “这马车里的人是谁啊?”她轻声向彦行问道。 彦行低声回道:“是章将军。” 马车里,章斌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怒气,又带着些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前,他才刚抵达筇州,还没走进客满楼就被彦行叫住。 他用还未到午时为由婉拒了彦行,谁料彦行说此事事关唐湘顾,他考虑再三点头答应了下来,结果在街上听到百姓们的交谈,这才知道彦行请自己来医馆所为何事。 这时,他见马车停了,伸手大力掀开车帘,走了下来,不看彦行一眼。 太守大人看着戴着面纱的章斌,一时没有认出,背着手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示意边上的官兵。 官兵领命走上前去拦着路,指着章斌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放肆!我家将军的名讳也是你配问的?”章斌身边的一个护卫怒声说道。 “将军?”太守大人听后又仔细打量了章斌一番,态度比先前稍稍好了些,“不知是哪位将军啊?” 章斌阴着脸经过他的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就走进了医馆。 太守大人见此,脸一沉心底怒意涌起,看着百姓越来越多才没有借势发威。 可廖姨娘是个看不清局势的,看医馆的门被打开,本想快步进去见顾清音,却在门边被卫琳雪给拦了下来。 “廖姨娘,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没有介绍这是哪位大人呢。”卫琳雪说着走到章斌的身边,皱眉看了眼彦行。 “慢着。”章斌打断了将要开口说话的彦行。 廖姨娘见状,以为是他见到太守大人也在这里,身份低微不敢了,立马叉腰鄙夷傲慢的说道:“看来是官位太低,没脸说出口?” 见章斌不语,廖姨娘的气焰更为高涨,“太守大人在此,卫小姐,你还不让我见我的女儿吗?” “你可以见,但得明日。”章斌冷冷的说罢,命人关上医馆的门,才摘下脸上的面纱。 廖姨娘不认识章斌,自然没认出他是谁,可一旁的太守却是认了出来,顿时心里一惊。 他们品级相同,但章斌是唐将军的部下,他虽是陈王的人,但也不敢贸然得罪,况且他前几日还因筇州瘟疫一事被罚了俸禄,如今见到章斌自然畏惧。 第145章 翻脸不认人 廖姨娘没有注意到太守大人的脸色变化,继续叉腰说道:“怎么?还想拦着?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罢,便想让下人和官兵动手。 太守大人见状,立马抬手示意,“慢着,本官还没发号施令,你们就这么听这个妇人的话?” 廖姨娘听后愣住了,看着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太守,不知发生了何事,“大人,您这是何意?难不成您怕了此人?” “大胆!”太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顺势走到章斌的身边,“这位可是忠武将军,章将军!” 廖姨娘现如今哪有心思管章斌是谁,进了医馆,满心里想着的都是顾清音,见太守大人在这紧要关头不帮她了,不甘心,扑通跪在了他的面前,哭诉道:“太守大人,您就帮帮民妇,民妇可是给了您一千两银票的,您可是信誓旦旦的告诉民妇今日一定会让民妇见到清音的,大人您该言而有信啊!” 太守一听她说出一千两银票的事,赶忙朝她身上踹了一脚,心虚的看了眼章斌,随后对官兵下令:“将这满口胡言的廖氏丢出医馆!” 廖姨娘见他翻脸不认人,索性怀揣着满腔的怒火,一股脑的跑向了院子里。 “清音,清音!娘来了!” 顾清妍见她冲了进来,连忙拦在了房门前。 屋子里,顾清音还在浑身发烫,听见廖姨娘的声音只当是在做梦,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廖姨娘,顾清音的病还没好,您不能进去!”顾清妍挡在廖姨娘的面前。 “你这贱丫头给我让开!”廖姨娘说着,想伸手将顾清妍推开,却被赶来的阿宝拖了出去。 医馆外,众人好像忘了顾清音染上瘟疫的事,纷纷围了上来看热闹。 卫琳雪打开门,让阿宝将大哭大叫的廖姨娘以及顾家下人,一并丢了出去。 “廖姨娘,你别忘了我们的赌约,若是有疑问,你可以去找你带来的见证人,太守大人。”卫琳雪俯着身子说完,将门一关,任由外头的廖姨娘怎么拍门都不理会。 医馆里,太守大人略显谄媚的看着章斌,“章将军,您何时到的筇州?” “刚到。”章斌没给他好脸色,坐在椅子上用着茶水。 太守又问道:“您来我筇州所为何事?” 章斌不假思索,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是要到京城途径筇州,正好遇上到了……” 他冷着脸,看向彦行,“遇到了位故人。” 太守大人听后恍然大悟的看着彦行,“原来您与彦公子是旧相识啊,今日之事都是本官的疏忽,竟听信了那妇人的谗言。” 他说着,谨慎的看了眼章斌,问道:“章将军此次回京,是有唐大小姐的消息了吗?” 章斌脸色微变,抬眼看着他,“不是,唐将军有要事命我回京城相商,唐大小姐一事皇上已下令停止彻查,太守大人莫不是忘了?” 太守连连道:“不敢不敢,那章将军准备何时启程去京城?” “半个时辰后。”章斌放下茶碗,“不早了,本将军就先走了,还得赶在天黑前到达梅州。” 章斌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太守大人见他走了,瞬间挺直了腰背,带着官兵离开了医馆。 “欸?”卫琳雪见他要走,想上前询问她与廖姨娘的赌约一事,却被阿宝制止了。 “小姐,这太守大人明显是和廖姨娘狼狈为奸,章将军一会儿就要走,您去了万一得罪了太守大人,可就不好了。” 一旁的彦行道:“不会的,章将军才刚到筇州,眼下不会回京城,方才的话应该是说给太守大人听的。” 卫琳雪听后,立即跑了出去追太守大人。 另一边,涑州。 一日过去了,侍卫们回到了刚来涑州时的样子,如同忘记了还有“刺客”在城里,只几队人在客栈附近的街道上巡逻。 客栈后院,唐湘顾拟着药方,让平儿帮忙煎药。 平儿用蒲扇扇着土灶台底下的火苗,看着正在写药方的唐湘顾,问道:“汪大夫,奴婢看宁小姐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该加大药量?” 唐湘顾专心写着药方,说道:“不必,宁小姐的病只服药是治不好的。” “汪大夫,这宁小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为何用药治不好?”平儿看着她,有些没听明白。 唐湘顾说道:“心病。” 这两日她也发觉宁汐玥脸色不好,也没胃口,本是和平儿想的一样,加大药量,但却发现宁汐玥这是心病,在客栈里闷着出不去,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这病自然就不会好。 平儿又问道:“心病得用心药医,看来宁小姐这是想家了。汪大夫,我们还得在涑州待多久啊?先前王爷不是告诉您您的药方有用吗?怎么又没消息了?” 唐湘顾微微摇头,“我也还不清楚。” 昨日萧珉告诉她药方有用,要嘉奖她,她便一直在想顾老爷的事,想着涑州瘟疫快些过去,她就能早些离开涑州,就去问了逸飞百姓的近况,见逸飞言辞闪烁才发觉里面有问题。 想到这,唐湘顾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拟好药方递交给平儿,“你在这盯着,我出去一下。” 客栈里,逸飞收到了密信想给萧珉送上去,却被身后的唐湘顾叫住了。 “逸飞,我一会儿要出去,可以借几个侍卫给我吗?”她看着逸飞问道。 逸飞将密信收进了自己的怀里,说道:“当然可以,以后汪大夫您要是想带侍卫出去,不必向我请示,不过汪大夫,您这次出去还是去寻涑州百姓吗?” 唐湘顾略一颔首,“我没见到涑州百姓,我不放心。” 逸飞说道:“王爷已经将药方命我交给涑州太守了,您不必担心,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回京城了。” “可是现在我没有见到一个涑州百姓,我担心药方会再次出现问题,你上次去见涑州太守,可有询问涑州百姓的下落?”唐湘顾试探般看着他。 逸飞摇了摇头,“涑州太守说百姓们都很好,汪大夫您就放心,王爷就是为了瘟疫一事来的涑州,回京时必定是涑州瘟疫好转之日。” 第211章 搬出王府 “眼下她们还不敢对你怎么样,况且王府的下人都是陈王的人,不会全听唐初姚的。”她说着,淡定自若的起身,然后十分自然的走到妆台前,趁着宁汐玥不注意,迅速将纸条塞进袖子里。 宁汐玥心里对唐初姚满是气愤,根本没有察觉。 “汪大夫,不如你搬来我院儿里住,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她转过身,看向唐湘顾。 唐湘顾神情镇定的走了过去,说道:“这几日顾氏医馆应是有许多人,百姓们不会过多关注我,所以我准备搬出去住一段日子。” “搬出去住?那岂不是王府里就只有我……” 宁汐玥目光惊诧的看着唐湘顾,她心里虽对唐初姚无惧,并不害怕自己一个人面对,但如今陆文、暗卫,都不在身边,王府里唯一认识能说话的人也要离开,她只觉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有些不舍。 唐湘顾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都考虑过了。现在唐初姚定是还想对我下手,我们住得近,不安全,我想搬出去住,转移唐初姚的注意力,这样或许能在救你出去之前,你能平安度过这段日子。” 宁汐玥听后沉思了一番,想想还是不对,有些担心的看着唐湘顾,“那你怎么办?我看那个叫玉兰的丫鬟就是唐初姚派来的,你怎么还把她带在身边?还有那个月季,我听说她在陈王府里待了两年,应是刘管家的人?” 唐湘顾看了眼窗外,说道:“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听命于刘管家,月季性子弱,两年来都没有受到刘管家的重用,所以我才留她在身边。至于玉兰,我自有打算。” 宁汐玥见她如此有把握,便放下心来。 夜深人静,月白风清。 宁汐玥离开后,整个落梅居就只有月季和玉兰两人在屋里为唐湘顾收拾行李。 玉兰在柜子前翻找着衣物,眼睛时不时的瞥向一旁的月季。 她将衣裳放在桌上,犹犹豫豫的张了张嘴,“月季,我听刘管家说,你在府里有两年了。” 月季边收拾着东西边点头。 玉兰又问道:“之前汪大夫住在府里的时候,也是你服侍的汪大夫?” 月季摇了摇头,“不是,我从前是在院子里当粗使丫鬟。” “那你是怎么成为汪大夫的贴身侍女的?我看汪大夫待你还不错。”玉兰上前一步,显得有些心急。 “这个……”月季想了想,“我也不清楚。” 她说完,看东西都收拾好了,便拿起包袱向外走去。 玉兰见状立即追了上去,看似十分要好的挽着她的胳膊,“月季,我们现在都是汪大夫的贴身侍女,不如往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你在府里的时间比我长,以后我就叫你姐姐?” 月季看着说说笑笑的玉兰,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知道玉兰从前是唐初姚的人,心里对她有些抗拒。 “汪大夫怕是在客栈等急了,我们还是快些走。”月季皱了皱眉,轻轻推开了玉兰,背着包袱大步向京城客栈走去。 客栈里,没了白日的热闹,冷冷清清。 二楼最边上的一间客房中,万迁墨轻摇扇子,站在窗前注视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旁的维夏抱着包袱,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眼神担忧的看着他。 “寨主,都这时辰了,汪大夫还没到,她不会没看见您留给她的纸条?或者……那纸条会不会是被陈王妃发现了?” 万迁墨收起扇子,笃定的说道:“陈王妃若是知晓我们现下的住处,定会派人来下毒手。” “伙计已经带那人到城西的药材库房了?”他说着,转着扇子转身看向维夏。 维夏回道:“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维夏与万迁墨对视了一眼,随后起身前去开门。 他打开门,见门外不是唐湘顾而是客栈的掌柜,疑惑的问道:“掌柜的,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掌柜的没有说话,默默侧过身。 “汪,汪大夫?”维夏看见他身后的唐湘顾,心里有些惊喜,“汪大夫,您终于来了,我家公子等您好久了。”说完,连忙将门敞开,侧身让出一条路。 唐湘顾略一颔首,走进了客房。 待维夏和掌柜的离开后,唐湘顾将万迁墨留给她的纸条放在桌上,开门见山的问道:“我记得白日里是刘管家领万寨主你去的落梅居,不知万寨主是怎么处理他的?” 万迁墨气定神闲的用手缓缓拨开折扇,说道:“汪大夫你走后,我就把刘管家打晕了,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让维夏把陈王妃命人搬出来的东西,全都搬了回去。” 唐湘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走到窗边,一眼就看见了客栈后面那条街上的月季和玉兰。 她对万迁墨说道:“这家客栈很安全,而且过两日唐初姚恐怕就没心思寻你了,你大可安心住在客栈。” 万迁墨停下摇着扇子的手,眉心微蹙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道:“汪大夫可是想出了什么好计策?” 唐湘顾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好计策。”说着,关上窗。 “只是又得在顾氏医馆待三日了,我虽是搬来客栈,但每日都会去顾氏医馆看看,晚上也是住在顾氏医馆,所以唐初姚的人不会守在客栈。” 万迁墨见唐湘顾没有明说,便也没有多问。 “我听说太子的病已有好转,想必顾太医也无需时时刻刻守在太子身边,会偶尔出宫,我看陈王身边的那个侍卫一有机会便会跟踪顾太医,汪大夫你在顾氏医馆要多加小心。” 唐湘顾微微颔首,见时辰差不多了,正要离开客房,却被万迁墨叫住了。 “汪大夫,在下心里一直有一个疑影。” 唐湘顾转头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说道:“万寨主但说无妨。” 万迁墨想了想,目光思疑的问道:“汪大夫从前可认识唐大小姐唐湘顾身边,一位名叫司絮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