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靠金手指种田》


 第1章 打工人

    “恭喜玩家小竹子升级成功，解锁商城功能，部分商品已开放购买资格。”
    陆青竹叉腰仰天大笑，用时三年，她终于将农场升级到了二级，成功种下了五十亩旱稻，并收割入库了。
    想想都心酸，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只有五岁半，再葛朗台的资本家都干不出这样的事，偏偏这个“星际农场”的高科技就毫无廉耻的付诸实行了。
    “亲爱的玩家小竹子，商城已开放，是否浏览商品？”
    ai的机械音响起，陆青竹收好激动的心情，点击屏幕上的“是”字，商城页面便跳了出来，除了玉米，茄子，大白菜，萝卜外，其余商品都是灰色的。
    “我，人类幼崽，两岁就开始打工，五十亩的旱稻，一千多天的夜晚我是一次都没歇，收割的稻子你都拿走，就给我五十个金币，现在你一袋种子就要我十个金币，你礼貌吗？”
    陆青竹叉腰原地暴走，如果对方不是ai，她一定让对方知道，人类幼崽的可怕之处。
    然而人类和ai的悲欢并不相通，无论陆青竹多么憋屈，她只得到一句更憋屈的回答：“请玩家仔细阅读用户需知手册！”
    “……”国骂它不文明，但有时候是真解气！
    但陆青竹有点不敢，ai的内存可比她脑袋瓜里的东西多太多了，她怕被ai骂了还听不出来，最后就成了自取其辱。
    于是陆青竹灰溜溜地退出了农场，小身子动也不敢动，只皱着脸，想着该怎么挣钱给家里盖个大屋子，然而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就呼呼大睡了。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便传来轻微的响动，没多久听到动静醒来的女人男人们陆陆续续起床，做饭打扫挑水各司其职，小孩子们倒是都睡着，一直等饭都好了才被一一叫醒。
    陆青竹被叫醒的时候，眼睛还有点睁不开，她奶陆孙氏进门的时候就拿着一张打湿的小帕子，先给陆青竹擦了擦眼睛，等她不迷糊了，才开始给她擦脸。
    “奶奶。”
    陆青竹摸了把脸上被压出的印子，伸手和老太太要抱抱。
    陆孙氏笑眯眯将大孙女抱进怀里，说道：“今早蒸了鸡蛋羹，刚出锅，等你起来刚好入口。”
    陆家虽然不富裕，但每个孩子早上都能吃一颗蛋，是村里大部分孩子都羡慕的对象。
    陆青竹虽然才五岁，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馋也表现得不明显，可她两个哥哥却是真小孩子，听到陆孙氏的话，穿衣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麻溜的下炕，穿好鞋就冲了出去，还不忘打招呼：“奶奶，妹妹，我们先去刷牙！”
    陆青竹这会清醒了，又想起昨晚商场开放的事，奶声奶气的地问道：“奶奶，什么时候种菜啊？”
    “这两天先种茄子，黄瓜萝卜这些，玉米那些得到三月份了。”
    到三月也没几天了，陆青竹算了算日子，想着家里人大约这十几天都得忙着菜地的事情，她得早点找机会把种子换成商城的。
    商场的种子虽然贵的离谱，但无论是产量还是口感都提高了许多，甚至比一般种子更抗旱抗病。
    陆孙氏领着穿好衣服的陆青竹下炕，看着她刷牙，又抱着她进了堂屋吃饭。
    陆家人见此也早已经习惯了，等陆孙氏坐下后，众人这才开始吃饭。
    吃了一个冬天的土豆白菜萝卜，不论大人孩子都腻了，只不过这年月家家都是如此，虽然腻了，但该吃的时候谁也没挑剔，总比饿肚子要强许多。
    等陆家人都放下了碗筷，陆老头敲了敲桌子，开口说道：“村子里要来个大人物修养身体，批了块地修建屋子，村里的壮劳力都去，工钱开的挺高，管三顿饭。”
    陆老头看着自己三个儿子继续说道：“你们三个都跟我去，家里的地让你娘他们先种着，晚十天半月的也不打紧。”
    这件事对整个陆家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一家子都挺高兴的。
    “既然是大人物，工钱又开的高，想必饭食也不差，你们几个大男人干个一两月，也能给家里省下不少口粮了。”陆孙氏特别高兴的说道：“结了工钱，再给孩子们买点肉解解馋，还能做几身衣服。”
    要说陆家谁舍得吃喝，那必然是陆孙氏了。
    陆青竹听到盖房就心动不已，双眼都放光了，她和哥哥们从出生就一直和父母睡一块，不仅尴尬还没隐私。
    虽然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这样的情况，但陆青竹还是想早点改变现状，她大哥都九岁了，继续和父母睡一块实在不合适了。
    作为一名体育特长生，陆青竹的文化课一般，如今要挣钱，也只能给星际农场种地，换了金币买种子，靠着高产量农产品攒钱了。
    陆老头带着三个儿子出门后，陆三嫂去洗碗收拾厨房，陆孙氏和两个儿媳去屋后整理家里的三分菜地。
    陆青竹趁着大人都在后院翻地没人看着的间隙，进了杂物房用兑换的农场种子和家里的种子做了个调换，肉眼估计着数量差不多才将剩余的种子收回农场仓库。
    “妹妹，你在干什么？”
    陆青松突然出现在杂物房门口，陆青竹十分镇定地拍了拍手，转身说道：“奶奶说要种茄子萝卜，我看看种子长什么样。”
    “种子有什么好看的，我和青柏去河边抓蚯蚓，你去不去？”
    这个冬天，家里吃了好几只鸡，如今还有五只下蛋鸡，平常便是陆青松领着家里的弟弟妹妹抓虫子喂鸡的。
    “去。”
    陆青竹这个年纪也干不了别的活，只能去扒拉土了。
    除了三房的双胞胎青梅青菊只有三岁没有跟着，陆家其他孩子都一起出去河边挖蚯蚓了。
    “青兰，你奶奶今天没给你们吃鸡蛋吗？”
    还没走到河边，远远就跑来一个灰扑扑的小姑娘，咧着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二房四岁的女儿陆青兰。
    “吃了。”陆青兰抓住亲哥陆青杨的手，大声说道：“我奶奶今天给我们吃了鸡蛋羹，我在家里就吃完了，没有拿出来！”

 第2章 二流子

    “就是，我奶奶说不会再煮鸡蛋给我们吃了，以后只吃鸡蛋羹。”陆青杨顺着亲妹妹的话坚定的补充了一句，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陆三丫是陆老头亲哥哥家的小孙女，今年九岁，却是个偷奸耍滑的，前几天偷偷的骗走了陆青兰的煮鸡蛋还死不承认，让陆孙氏气的不行，这才不嫌麻烦的将煮鸡蛋改成了鸡蛋羹。
    “哼！小气鬼！我还是你们的姐姐呢，吃鸡蛋都不知道分我一点！”陆三丫翻着白眼，脏乎乎的脸上透着不满。
    陆青竹不高兴了，叉着腰骂道：“脸皮这么厚你去要饭啊，不给你就是小气鬼，那你去县衙大门问问看，那还是百姓父母官呢，你去要你看他给不给你？”
    “就是，你们家又不是没鸡蛋，天天找别人要口吃的，乞丐都没你这样的！”三房的陆青榆也是很厌烦地瞪着陆三丫，她还骗过双胞胎的零食呢！
    陆三丫脸皮厚，但也才九岁，被堂妹堂弟指着鼻子骂要饭的，多少还有些羞耻，但也仅限于此了。
    “哼！不给就不给，谁稀罕！”陆三丫也恶狠狠瞪了回去，“你们才是要饭的，我奶说了，你们家没一个有出息的，一辈子只能在地里刨土！”
    说完，陆三丫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转身风一样跑了。
    “气死我了！”陆青榆捏紧拳头，“要不是她跑的快，我就揍她了！”
    陆家其他几个小盆友也是十分气愤，就因为陆三丫的大堂哥陆学文从小就去镇上念书了，一年前更是考中了童生，从此以后便觉得高人一等，平时遇见了也没少贬低他们是泥腿子上不得台面。
    但陆青竹不生气，她从小生活在教育信息都很发达的年代，所以更清楚，在封建落后的古代，一个农家子想要鲤鱼跃龙门有多么难了。
    陆学文又不是那种十分聪明的人，一年前的童生试他也是末名被录取，再想要考中秀才，还不知要多少年，举家供养都未必有这个能力。
    “气什么，吹牛皮谁不会？他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能不能继续念书都还是未知数呢！”
    陆青竹不甚在意的安慰哥哥们，因为陆学文念书的事，他们家一年到头基本都在饿肚子，尤其是干不了活的小孩子，更是饿得面黄肌瘦。
    陆三丫又不怕丢人，满村子骗吃骗喝，才九岁的女孩子就已经是外人口中的二流子，简直是人憎狗恶。
    “是啊，除夕那天他们家连个肉都没有，饺子也没有，爷爷让我送过去的饺子都让大堂哥吃了，其他人只有看的份。”
    陆青松是长子长孙，亲戚间走动，陆老头基本都会带着他，所以他知道的也比较多。
    陆青竹是一点都不意外的，不屑地说道：“全家十几口人都省吃俭用饿着肚子供他念书，他还吃独食，平常回村里也从不下地帮忙干活，就这种人以后真的考上了，他能对百姓好？”
    “青竹说的对，大堂哥太自私了，他连自己的爹娘都不孝顺，不是个好人！”陆青杨看了眼陆青松，道：“和大哥比差远了！”
    陆青松可是个有口吃得就给弟弟妹妹平分的好哥哥，弟弟妹妹们都听他的话。
    陆青松听惯了陆青竹的彩虹屁，对于弟弟的“好人卡”是一点波动都没有，“好了，我们去挖蚯蚓，可不能饿着家里的鸡。”
    陆青竹其实就是来凑数的，才二月底，蚯蚓还不是很多，比较难找，几个孩子挖了半个时辰也才找到十几条，陆青松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家了。
    “奶奶。”
    陆青竹回了家，没管去喂鸡的哥哥们，直奔后院去找陆孙氏告状了，“奶奶，陆三丫又想骗青兰的鸡蛋，我就骂她要饭的。”
    乡下地头，小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就会骂人，只要不是偷鸡摸狗，一般大人也不管。
    陆青竹也没欺负小孩的不好意思，陆三丫干的那些事，说要饭的都轻了，前几年偷摸过来不知道吃了家里多少东西呢！
    导致陆孙氏现在听到陆三丫的事情都已经很少动气了，看到活蹦乱跳的大孙女，就知道没吃亏，也只是不在意地说道：“以后都离她远点，为了口吃的，啥事都干的出来，你这么点都不够她锤两下的。”
    陆青竹心说：那可不一定，好歹也是练体育的。但嘴上还是应道：“我知道了，她还说伯奶奶骂咱家是泥腿子，一辈子没出息，可把哥哥们气坏了。”
    “就你伯奶奶，我从年轻的时候就听着她吹牛，这都一只脚进棺材了，她不也还是个土里刨食的？你再看她吃的穿的，还没你奶奶我好呢！”
    陆孙氏对这个大嫂是一点看不上，年轻时没少干仗，也就年纪大了才不愿意搭理那老货了。
    “伯奶奶只会骂赔钱货！”陆青竹也被骂过，所以特别讨厌。
    “她骂自己呢。”陆孙氏冷笑：“赔了自己的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的货色，赔钱货可不就说她自己吗？！”
    陆大嫂十分赞同婆婆的话，道：“就是，她要当赔钱货咱管不了，但咱家女孩可不是！”
    陆二嫂也跟着点头，她平时话少，但被陆孙氏洗脑了这么些年，也是很讨厌被骂赔钱货的。
    “我听说大伯娘要给学文说媳妇了。”陆三嫂平常就喜欢打听这些，眉飞色舞的压低声音说道：“大伯娘给媒婆说，不管长相啥的，只要姑娘的嫁妆厚实，他们就考虑！”
    “哇哦！”陆青竹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了，“伯奶奶这是想找镇上的商户啊！”
    陆三嫂有点不信，怀疑道：“这不能，镇上的姑娘能看得上学文？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嫁过来又得出银子，又得当老妈子，谁家姑娘这么不开眼？”
    她当初可是听说陆家男人又会干活又疼婆娘，婆婆还讲理，这才偷摸请了媒婆上门探口风，把自己给嫁进来的。
    “村子谁家有银子够学文霍霍的？除了镇上那些商户想找个会念书的姑爷，才舍得大把的银钱！”陆孙氏呸道：“牛美丽这老货尽会出这么些馊主意，我看她能把学文卖个啥价钱！”

 第3章 拦路狗

    “二堂哥今年也十五了呢！”陆青竹感叹道：“二堂哥从小被送去镖局学武，一年也不见得能回来一次，不知道伯奶奶会不会给他娶媳妇。”
    其实陆青竹是想说，陆学武会不会也被卖个好价钱？
    提起陆学武，陆孙氏还是有些可惜：“学武是个好孩子，歹竹出好笋啊！小时候做学徒哪来的银钱，还得给师父端茶倒水，当个亲爹一样供起来，师父这才能教你本事。”
    “是啊，”陆大嫂也唏嘘道：“学武刚去的那一年，有一天晚上特别冷，那孩子穿着单衣，一头血跑回来，可吓人了，都跪着求伯娘他们让他回家，伯娘愣是骂骂咧咧的给送回去了。”
    陆三嫂撇嘴，翻着白眼不屑道：“那还不是堂哥堂嫂不心疼，当爹娘的都不管儿子死活，那当爷奶的更不会心疼了，也不是谁都跟咱爹娘似的，把孙子孙女当眼珠子看。”
    除了那些有钱人家，陆三嫂就没见过谁家能对孙子孙女一样好的公婆。
    要说起这个，陆青竹可是太深有体会了，陆孙氏想生个闺女，但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还伤了身子再怀不上了，所以就打起了孙女的主意。
    可三个媳妇不争气，连生了五个大孙子后，大媳妇才终于生下了第一个孙女，也就是陆青竹。
    因此，作为陆家长房长孙女，又是老太太期盼了几十年的女孩，陆青竹从小就是在陆孙氏怀里长大的，对孙子们也是耳提面命的要求他们保护好妹妹，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
    “奶奶你放心，哥哥妹妹们和我都会孝顺你的。”
    听到陆青竹的话，陆孙氏轻哼道：“你奶奶我要真等你们孝顺，那得等猴年马月去，我从嫁给你爷爷开始，我就没委屈过自己。”
    “我对你们好，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孝顺我的。你看你伯奶奶对学文掏心掏肺的，她得了个啥？女人一辈子都不容易，这生孩子洗衣做饭哪个能指望的上男人？所以平常吃吃喝喝的就别委屈自个，我娘当牛做马了一辈子，病的快死了天天被儿子儿媳妇指着鼻子骂……”
    陆孙氏提起亲娘语气平淡，可见感情不深。
    “等我娘没了，半个月不到的功夫，我爹又找了个寡妇过日子，还拿人家的儿子当亲儿子养，比对我这个闺女可好太多了。”
    “娘，我们可不是那种儿媳妇！”
    “就是，我们几个生孩子都没下地干过重活儿，生完都是做满月子，肉蛋也没少吃……”
    “是啊，大哥他们也孝顺着呢……”
    三个媳妇还以为陆孙氏是在敲打他们，急忙表忠心，一个比一个说得真诚。
    “行了，我就是随便一说。”陆孙氏摆手，毫不在意三个媳妇的态度。
    陆青竹觉得老太太是真的帅，就这超前的思想，洒脱的态度，走哪都能活的顺心。
    婆媳四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三分菜地翻了一遍，到了晌午，才匆匆洗漱一番去做饭。
    陆家虽然一直都是吃三餐，但现在还不是农忙，不会吃干的浪费粮食。煮个红薯小米粥，凉拌萝卜丝，再蒸一锅玉米馍馍也就够了，何况今日家里的男人都不在，能省下不少粮食。
    过了一天最热的时候，陆孙氏婆媳几个休息好便又去菜地整理，陆青松便带着八岁的陆青柳，七岁的陆青榆，陆青柏去后山捡柴。
    陆青竹本就装睡，等哥哥们走了，意识沉浸进了农场，升到三级还是五十亩地，但这次农场给出的种子是小麦。
    农场种植需要陆青竹亲自播种除草施肥收割，其他的流程农场会自动进行，这也让五岁的人类幼崽省事不少。
    挖坑，放种子，填土。
    挖坑，放种子，填土。
    重复性的动作做久了，不仅身体受不了，心情也会变糟糕，陆青竹这三年也已经习惯在烦躁感刚冒头的时候退出农场调理心情。
    “睡醒”的陆青竹去后院打了招呼便出门玩去了。
    还没到农忙，又因为壮劳力都去盖房，家里的女人大多像陆家一样忙着修整菜地，所以村里能看到的只有小孩子，大一些的都留在家里干活了。
    陆青竹就是出来随便走走的，结果发现不少小孩都往村头跑，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好奇之下也跟着去了村头。
    远远便看见村头的大树下有个木轮椅，上面坐着个小少年，而不远处围着许多村里的孩子，有些还对着少年指指点点。
    可能他们觉得自己在说悄悄话，实际上就是陆青竹离得远了些，都能听到他们在说小少年是个“瘸子”“不能走路”，尤其以陆三丫的声音最大。
    “他这么小就不能走了，怪不得他家里人不要他了……”
    “谁会喜欢一个瘸子吃白饭……”
    陆青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陆三丫身上真的是一点美好的品质都没有，看到陌生人坐着轮椅，除了嘲讽，居然还表现出了一种高高在上，似乎在炫耀她有腿一样，连最基本的闭嘴都做不到。
    轮椅少年肯定是听到了，他低声对身边伺候的小厮说了句什么，便见那青衣小厮扯下腰间的荷包走向村里的孩子，一人给了两颗饴糖，陆青竹离得远了些，他都送来两颗。
    偏偏没有陆三丫的。
    “噗嗤！”陆青竹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少年还真促狭，陆三丫得气死不可。
    眼看着大家都有饴糖吃，偏偏没有她的，陆三丫不干了，竟直接跑去轮椅少年面前，指着少年的鼻子怒喝道：“是不是你说不给我糖的？怪不得你是个瘸子，这就是报应……”
    陆三丫寻常在村里便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看见个非富即贵的少年，她都敢上去叫嚣，不知该说她无知还是大胆了。
    少年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精致，皮肤白皙，即便垂着眼眸，神态中都透出一股子疏离感，和陆家村格格不入。
    青衣小厮对于陆三丫的无理无动于衷，发完糖便又安静的站到了少年轮椅旁边。
    只见那少年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带笑地轻声道：“你这样，像一条拦路乱吠的疯狗！”

 第4章 小哥哥

    有病娇美人内味儿了！
    陆青竹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哇哦”，扫过那群突然不敢动的孩子们，目光又落到了轮椅少年身上。
    陆三丫僵着身子，脏兮兮黑乎乎的脸上还残留着没有得到糖的愤怒，却又被少年的气势所煞到，眼底透出恐惧，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实在不忍直视。
    大约轮椅少年也觉得伤眼，很快移开了目光，轻呵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个瘸子，我还是个奴仆成群，家财万贯，有权有势的瘸子……”
    说着，笑得更为放肆，“不像你，只是条快饿死的疯狗。”
    怼完陆三丫，少年似乎又变得正常了，没了那股可怕的感觉，拿了糖的孩子们一哄而散，飞快的跑回村子回家。
    陆青竹也没打算管陆三丫，慢悠悠转身打算回家去，却在这时听到轮椅少年懒洋洋地声音：“那个小孩。”
    她回头，对上少年笑眯眯的眼睛，仔细看，竟还是双鹿眼，透着无辜的清澈。
    “谢谢你的糖。”陆青竹觉得是自己先前没管住嘴笑出来惹得祸，不管怎么样先道谢，毕竟礼多人不怪。
    陆三丫缓过神，虽然还有些僵着不敢动，可看着被区别对待的陆青竹，她又可以了，如果眼神可以吃人，此时陆青竹应该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我不介意替你挖了这双眼珠子！”少年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惹得陆三丫连连尖叫，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半饷，扭着软绵绵的双腿，踉踉跄跄的飞奔离去。
    陆青竹：“……”
    所以说，陆三丫一开始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骂人的？真是为了一颗糖命都不要？
    无知又无畏。
    “小孩儿，你刚刚笑什么？”少年笑眯眯看着陆青竹，缓了缓又道：“走近一点。”
    陆青竹往前走了几步，歪头看着少年，近看少年的容貌，冲击更大了，虽不至于雌雄莫辩，但精致的容貌和清冷疏离的气质，倒是有几分小仙君的模样。
    如果他不开口的话。
    “你用词精准？”陆青竹又忍不住笑出声，陆三丫不怕骂不怕打，堪称滚刀肉，今日大约是她人生第一次被重创。
    “你不怕我？”
    刚刚那些孩子，可没一个敢靠近的，还自以为是的说了不少“悄悄话”。
    “我又没得罪你。”刚刚陆三丫那样都走了，难道她笑了下还罪大恶极了不成。
    少年一愣，又笑道：“你说得对。”
    陆青竹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明显能感觉到少年心情很好，于是他拿过青衣小厮的荷包，递到陆青竹面前，声音温和说道：“拿回去给你哥哥姐姐吃。”
    “……”陆青竹想了想，接过荷包，“那，谢谢你。”
    “不客气。”
    “那我回家了。”
    陆青竹摆摆手，转身慢吞吞地消失在了少年眼中。
    “倒是挺可爱。”少年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小厮略微惊讶的张嘴，往陆青竹消失的地方看去。
    陆青竹到家门口时，几个哥哥们也正好拖着一捆柴火回来。
    陆青松一眼便看到陆青竹手里精致的丝绸绣花荷包，皱着眉问道：“妹妹你哪里来的荷包？”
    “小哥哥给的，是饴糖，好多小孩儿都有。”陆青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最多。”
    “哪里来的小哥哥，不会是骗子？”
    “对啊，就是那种吃了就马上睡着的糖，然后就把你抱走了！”
    陆孙氏害怕家里的孩子被陌生人拐骗，从小就讲过这些，也不怪哥哥们都这么警惕。
    “我一颗没吃，但是我看其他人吃了也没事，而且小哥哥就是在村子里盖房的那个人。”
    陆青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警惕心还是有的。
    “那应该是没事。”陆青松松了一口气，毕竟妹妹都回来了。
    “嗯，哥，你们吃糖。”
    陆青竹给哥哥们一人分了一颗，自己也吃了一颗，毕竟她也很久没吃过糖了。
    又挑出四颗糖给陆青松，让他给陆青兰几个分了，陆青竹就拿着荷包跑去后院找陆孙氏了。
    “奶奶，给你吃糖。”
    陆青竹一手拿着荷包，一手捏着剥开的饴糖往陆孙氏嘴里塞。
    陆孙氏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地看着她手中的荷包，“哪里来的糖？”
    陆青竹又解释了一遍，把糖塞进陆孙氏口中，又拿出三颗糖给陆大嫂他们，“娘，二婶，三婶，你们也吃。”
    “这贵人家的小孩儿还挺好说话。”陆三嫂吃着糖感叹道。
    “那是我可爱。”陆青竹笑嘻嘻地自夸，又把陆三丫的事情说了一遍，“我觉得小哥哥说的挺对。”
    “妈呀，这陆三丫是不是失心疯了，还敢指着贵人的鼻子骂人，她就不怕？”
    不仅陆三嫂被吓到了，陆孙氏脸上也浮起不悦，“这也是贵人没计较，若真计较起来，只怕陆三丫小命不保。”
    那位小公子自称“有权有势”，那必定是官宦人家，但凡沾了官，哪里是他们这些小百姓能惹得起的。
    陆二嫂忧心忡忡，“她太能惹事了，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咱家。”
    陆青竹看长辈们担心，便安慰道：“小哥哥不是不讲理的，咱们平时别凑上去就是，他来养病，想必也不会和咱们有太深的往来。”
    “也是。”陆三嫂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说道：“不过我听说有些腿脚不好的人，脾气都十分的暴躁，那位小公子虽说讲理，但小小年纪就这样了，只怕也……”
    陆孙氏直接打断陆三嫂的话，语气不善回怼道：“好不好也和咱家没关系，管好家里的孩子，别让他们出去乱说，自家饭都吃不饱，还去嘲笑别人。”
    婆婆生气时，陆三嫂还是很害怕的，忙不迭应道：“我知道了，娘，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陆二嫂心有余悸，幸好她嘴笨，平常极少开口，不然也要被训了。
    陆大嫂是个嘴紧的人，这些事上从来没挨过训，闻言便应道：“娘放心便是，咱家孩子都不是那样的人，那位小公子既然能给青竹这么多糖，想必不是小气的人，以后注意些应该没事。”

 第5章 采石场

    陆青竹可不这么想，端看他对陆三丫，也能窥探一二了，有仇当场就报回去了。
    也是因此，陆青竹才没有拒绝少年给的糖，拒绝才是不明智的选择。
    饴糖让陆孙氏收了起来，陆青竹也无事一身轻，哒哒跑回前院。
    陆青松几个男孩子凑在一起，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
    “哥哥，你们在干什么？”
    陆青竹凑上去看，才发现地上放着一枚匕首，还沾着不少泥土，可见是从哪里挖到的。
    “二哥在山上不小心把鞋甩掉了，然后我们找的时候发现了一条沟渠，匕首就是在沟渠里发现的。”
    “时间应该很久了，周围的土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匕首只露出一点点把手，可能是以前采石场那边的人不小心丢的。”
    陆青松有模有样的分析着，乍一听，也没啥毛病。
    山里有个采石场，新朝建立后，石场便废弃不用了。
    “那你们看什么呢？”陆青竹不解。
    “大哥说匕首埋进土里这么久了，看着还像新的，肯定不一般。”
    陆青竹看向陆青松，“哥，你觉得它哪里不一般？”
    “你看咱家锄头，用的久了，再沾点水，是不是就有了铁锈？可它就没有，肯定是什么神兵利器。”陆青松信誓旦旦，双眼放光，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虽然说的挺有道理的，但光看有什么用，陆青竹直接越过哥哥们将匕首捡了起来，“试试就知道了。”
    几个哥哥吓了一跳，想要陆青竹将匕首放下，又不敢动手夺，只能用嘴劝了。
    “青竹，你可别乱来，小心割手。”
    “就是，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让爷爷他们来弄。”
    陆青竹无语，“我又不是拿它捅人，割个柴火而已。”
    虽然这么说，但哥哥们还是担心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青竹走向柴房，而他们也只好跟了过去。
    柴房里有一根手臂粗的树干，陆青竹一眼就相中了，走过去蹲下，随便找了位置抬手砍下去……
    “哇！”
    六脸懵逼。
    陆青竹第一次觉得砍柴像切豆腐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切面整齐得像是用电锯切割一般，光滑平整，叹为观止。
    “太厉害了！”
    “青竹这么点力气都能切的这么平呢！”
    男孩子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兴奋之情言辞于表。
    陆青竹却是盯着匕首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始终没听到妹妹的声音，陆青松稍微恢复了些冷静，出声问道：“妹妹，你看什么？”
    “我在想，这匕首能不能割石头？”陆青竹若有所思，语气中不乏跃跃欲试。
    “割石头干什么？”
    “赚钱呀！”陆青竹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以为只能靠着偷摸换种子，提高农作物产量给家里赚钱，没想到哥哥们给她提供了新思路。
    “割石头怎么赚钱？”
    陆青竹越想越觉得可行，没有回答哥哥们的问题，“走，我们去找奶奶，我和奶奶说。”
    哥几个面面相觑，不知道陆青竹在打什么哑谜，跟着风风火火地去了后院。
    “奶奶！”
    陆孙氏抬眼就看到大孙女手里握着匕首走了过来，吓得都不敢出声，就怕大孙女一不小心摔了将自己给割伤。
    “奶奶，你看！”陆青竹一点没察觉到老太太的担心，从屋檐底下捡了块石头，二话没说就劈开了。
    陆孙氏：“……”
    就，挺不知所措的。
    “干啥呀这是，怎么还玩刀了。”陆三嫂也是被吓了一跳，生怕陆青竹受伤了。
    倒是陆二嫂，盯着劈开的石头两眼发直：“这什么刀子，也太尖利了！”
    陆孙氏拍着胸口大喘气，“你要吓死奶奶了，哪来的匕首啊，伤着了咋办？”
    跟着一起来的陆青松愧疚地说道：“奶奶对不起，匕首是我们捡柴的时候从山上捡到的。”
    “奶奶，奶奶！”陆青竹直接把匕首扔到地上，指着石头说道：“你看，能劈开石头的匕首！”
    陆孙氏捡起匕首，瞅了半饷，“是挺锋利的。”
    “奶奶，山上有石场啊，我们可以把那些石头切成青砖那样一块块的卖啊，屋里的地面，还有院子的地面铺上一层，下雨下雪就不怕泥泞了！”
    “还可以砌墙，盖房子，比土坯坚实多了。”
    陆青竹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灼看着陆孙氏，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眼底迷茫。
    倒是陆青松，缓了半饷，终于明白陆青竹话中的意思，“对啊，山上的石头不要钱，咱们费点力气切割好，就算卖得便宜，咱们也能赚一些银钱！”
    “就算没人买，也可以把咱家的院子铺一下，这样以后下雨的时候也不怕弄脏鞋子了，更不怕滑倒了。”
    总之，就是一件好事。
    陆三嫂先反应过来，喜形于色道：“哎呦，青竹真聪明啊，这可是个好办法，这石砖盖房子看着也比土坯的好看啊，说不定真有人愿意呢！”
    陆孙氏：“……”
    该怎么说呢，有人敢想，有人敢应。
    “那就试试，先把咱家院子给铺了。”陆孙氏也觉得可行，至少不能打击大孙女，万一不行再说呗。
    始终没说话的陆大嫂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知道闺女聪明，但也没想到她小脑袋瓜这么敢想啊，那匕首也是刚捡到的，咋就能想到把石头切块铺地去呢？
    “天色也还早，现在就去试试看咋样。”
    陆孙氏是个行动派，说了要试试，马上就行动起来了。
    “你们三个就在家，继续地里的活儿，我带着青松青柏青竹去石场看看。”
    陆三嫂也想去看，但是碍着老太太的性子，她又没敢开口，顺便拦着二房的青柳青杨和她儿子青榆别开口，“你们几个在家看妹妹！”
    “好！”
    陆孙氏刚要走，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你们当时捡到这匕首时，还有没有别人看见？”
    “没有，当时山上只有我们几个，找到匕首后我们是把它夹在柴里面带回来的。”
    大山里的好东西不少，若捡到什么都嚷嚷出来，家里也不得安宁，总要问东问西的，陆家的孩子都不是爱炫耀的性子。
    “你们今日去捡柴，别的什么都没见过。”
    哥几个也不问为什么，都乖乖应道：“知道了。”

 第6章 闹大了

    采石场不远，路也不难走，附近几个村子盖新房时都会从石场搬些合适的石头回去当墙脚。
    “若真行得通，到时候白天过来石场切石头，等天黑了再让你爹他们背回来放在后院，先把屋里的地面铺了，免得给人瞧见。”
    陆孙氏摸了摸陆青竹的脑袋，叹道：“这石头咱自家用了没啥，但拿出去卖，就是再便宜都不行。”
    陆青竹冷静下来后也想明白了，虽然石头是无主之物，但陆家若是拿出去大肆贩卖，只怕多的是眼红之人，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
    “我知道，奶奶。如果我们卖自家的粮食和蔬菜，别人不会说什么，但我们用了山上的石头赚钱，他们大概会觉得采石场是大家的，咱家用石头赚了钱应该也分给他们。”
    大家都穷，你却干起了无本赚钱的买卖，怎么能不惹人眼红呢？
    “是这个理，石头开采不算难，难的是将石头多余的部分敲掉，一点一点凿成块，铺路的就是扁长的石板，砌城墙的是大方块……”
    陆青竹小时候见过一些工人手工制作石碑，各种型号的錾子和锤子，用以雕刻磨平石头，费时费力，稍微不注意，石板就刻坏了得换一块。
    “虽然这匕首切石头容易，但也得好久才能切够咱家用的，便是没日没夜的干，你又能切割多少？”
    “我知道了，奶奶。”陆青竹当时也是突发奇想，完全没认真考虑过可行性，好在长辈们不是听风就是雨的性子。
    陆青松怕妹妹被打击，连忙柔声说道：“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虽然不能赚钱，但家里铺上石砖也很好了，又省钱又方便。”
    “是啊，我们都没有想到呢，还是妹妹聪明，就是你还太小了。”陆青柏摸着妹妹的脑袋以示安慰。
    陆青竹当然是没有难过的，但还是乖乖应下：“我知道。”
    到了采石场，陆孙氏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按在平整的地面上，切割出青砖的形状，虽然切口光滑，但上下长度不等，显然不是垂直切割下去导致的。
    看了半饷，陆孙氏语气中难得带了点喜意：“还是得划线才行。”
    “奶奶，是用那种黑黑的线弹一下吗？”陆青竹倒是见过，但怎么使用，还真一知半解。
    “是那种，咱家就有，是你爷爷以前做木工时用的。”
    陆老头年轻的时候经常出去打零工，木工砖瓦工的活儿都会一些基础的。
    “行了，咱先回家去，等晚上你爷爷他们回来再商量商量。”
    最近家里事儿也不少，哪个都不能耽搁了。
    赚钱无望，陆青竹的心情也没那么迫切了，横竖石头就在这里，家里迟早能告别泥泞地面。
    陆孙氏将匕首藏回自己屋里，略坐着歇了会，便又去地里忙活了。
    陆青松将事情和几个弟弟一说，虽然也有些失望，但想到自家很快不用在下雨天踩泥地，都十分高兴。
    陆青竹却突然对哥哥们说道：“我想养一只母羊，再养几只兔子。”
    “村里好像没有养羊，也没有养兔子的。”
    “别的村子或者镇子上应该有，等山上的草长出来，咱们每天割些草回来就够它们吃了，兔子秋收的时候给爷爷他们吃，羊留着过冬吃……”
    总不能真指望地里那点收成，哥哥们年纪越大，吃的也越多，陆青竹还真怕哥哥们吃不饱，个子都长不高。
    “爷爷奶奶不让咱们去地里干活，那家里多养点牲畜，不论自家吃，还是卖掉都可以。”
    陆青松摸了摸陆青竹的脑袋，不明白妹妹怎么突然就操心这些事情了，又担心她是没吃饱才会想这么多。
    “行，等买了羊回来，哥哥每天牵着去山上吃草，顺便也给兔子割些草回来。”
    “山脚下就好多草呢，都不用多费工夫就能割一大筐。”
    “就是，都不用青竹去，哥哥们去就足够了。”
    陆青竹点头，她也知道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她没别的技能，只期望星际农场能早点升级，也好让她早点买到高产的粮食种子。
    “也不知道……”
    陆青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打断了。
    “哇！陆三丫挨打了！”
    又是惊叹，又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陆青柳无语道：“陆三丫天天挨打，天天都有人去凑热闹。”
    陆青竹若有所思，“今天可不一定，往常去她家告状的都是村里人，今天她可是得罪了贵人。”
    就是不知道是谁将陆三丫做的事说了出来。
    “伯奶奶他们都指望大堂哥出人头地呢，陆三丫突然得罪贵人，只怕伯奶奶恨不得打死她。”
    就陆青松所知，伯奶奶陆牛氏亲手溺死过一个孙女。
    不说陆三丫才九岁，就算她如今马上能嫁人得彩礼了，碍着陆学文的前程，只怕真会被打死了事。
    “要去看看吗？”
    陆青竹连连摇头，拒绝道：“还是别去了，伯奶奶不讲理，万一怪到我头上怎么办？”
    陆三丫对她的敌意很大，万一为了保命祸水东引，就陆牛氏不讲理的样子，只怕又得大闹一场。
    想想都觉得窒息，陆青竹急忙站起来，跑去将大门关好，免得被人闯进来。
    村子就这么大，杀猪的动静都没陆三丫挨打的声响大，别说陆家关着门能听见声音，就是在村尾盖房的男人们都隐约听到了，有那好事儿的竟还跑去看热闹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村长也着急慌忙地跟着一起去了。
    陆青竹只看着人头涌动从家门口急匆匆而过，大部分都是看好戏的表情，间或还说着什么。
    “……”
    一群老爷们看热闹比挣钱都上心。
    陆孙氏婆媳几人也听到动静，从后院前来，皱着眉问道：“咋又闹哄哄的，还没挨棍子呢就吱哇乱叫。”
    陆三丫小时候是真的没少挨棍子，再大一点跑得快了后，倒是很少被打到了，满村子乱窜乱叫唤，陆牛氏根本追不上她。
    “估计是被伯娘他们按着打呢，听着就是惨叫，不像以前那样中气十足。”陆青竹顿了顿，补充道：“刚刚村长爷爷都过去了。”

 第7章 替死鬼

    陆孙氏听后脸色更不好了，毕竟是陆老头的亲哥哥，若真打死亲孙女，自家也面上无光。
    可真要陆孙氏过去管闲事，她是不愿意的。
    当了几十年妯娌，她太清楚这个大嫂是什么样儿的人，没准她去瞧一眼都能被赖上。
    “娘，开门。”陆大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气呼呼地一听就是跑着回来的。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孙氏脸色不虞地将大门打开，黑着脸语气不善地呵道：“啥事？”
    陆大哥脸色也不好看，对着自家老娘到底收敛不少，只是语气不忿道：“还不是大伯母，也不知道陆三丫怎么说的，大伯母就认定是青竹得罪了贵人，然后栽赃给她……”
    “狗屁倒灶的玩意儿！”陆孙氏大骂出声，转身抄起扫帚一脚跨出大门，直奔陆大伯家而去。
    陆大哥只来得及伸手，压根没拦住自家老娘。
    “我得去看看。”
    陆青竹也坐不住了，陆三丫栽赃她，她得过去说道说道，不能让她奶奶吃亏了。
    陆孙氏这个当长辈的都去了，余下的媳妇孙子孙女那也不能看着长辈干架不去帮忙啊，于是一家子都追着老太太往陆大伯家去了。
    虽然陆青竹他们紧追而来，但老太太腿脚不慢，等他们到时，陆孙氏已经举着扫帚满院子揍人了。
    陆大伯家门外，墙上都是看热闹的老少爷们，一群熊孩子又是尖叫又是鼓掌，神色激动。
    陆青竹在哥哥们的帮助下，很是艰难地挤进了院子了。
    “孙巧巧你再动手我可不客气了……”陆大娘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回头放狠话，一边躲闪，很是狼狈。
    陆孙氏闻言堪堪停下脚步，一手叉腰，一手扶着扫帚，冷哼道：“老娘就站在这里，你不客气一个试试？”
    陆大娘远远站着，扶着腰大喘气，刚要怼回去，便看到挤进院子的陆青竹，也顾不得陆孙氏了，脸色不善地对陆青竹道：“三丫好歹是你堂姐，你这么对她，你能有啥好处？你大堂哥以后考上秀才了，你们姐妹嫁人不是更有底气，你小小年纪咋就这么坏心眼……”
    “我让你放屁！”
    陆孙氏抬手便将扫帚扔向陆大娘，指着缩在墙脚的陆三丫，怒喝道：“陆三丫什么德行，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你愿意睁着眼说瞎话，老娘管不着，可你要给我家青竹扣屎盆子，哼……”
    “那小贵人以后可是要住村子里的，到底是谁的错，咱们去贵人面前好好说说！”
    “好了，到底什么事闹成这样子。”
    村长适时站了出来，这半天功夫，不是陆大娘打陆三丫，就是陆大娘被陆孙氏打，他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说话，这会脸色难看的很。
    “村长爷爷！”
    陆青竹抢在所有人前面开口，脆生生说道：“村口大树下有个坐轮椅的小哥哥，陆三丫他们说小哥哥是个瘸子，没人要，吃白饭的，所以小哥哥生气了，不给她吃糖，然后她就骂小哥哥遭了报应……”
    其他人可能并没有多少恶意，但陆三丫当时那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模样可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不是我，我没有，他们都说了！”陆三丫面色狰狞，尖叫着反驳。
    她并不觉得这事错了，只是从陆大娘想要打死她的态度中敏锐的感觉到这事很严重，严重到她绝对不能承认，必须找个替死鬼。
    于是当时就在场，并且还是她眼中钉的陆青竹就成了最佳人选。
    “是陆青竹笑了，是她笑了，我们都没笑！”
    如果不了解真相，听到陆三丫的话，大约会以为陆青竹嘲笑了轮椅少年，才会导致少年生气。
    但当时在场的可不止她们俩人，也不知是哪个小孩混在人群里大喊：“贵人骂你疯狗，陆青竹是在笑你。”
    “不是不是不是，你们瞎说！”陆三丫满眼恨意，状若疯癫，明明她没有错，那就是个没人要的瘸子，凭什么不能说？
    陆孙氏也没说错，陆三丫的性子，整个陆家村都知道，陆大娘会相信她，也不过是想把得罪贵人的事，推到陆青竹头上，免得波及到陆学文身上。
    但村里人根本不会相信陆三丫，过来也只是看笑话而已。
    “好了！”村长不耐烦地呵斥道：“贵人没说什么，那就是不计较。”
    陆大伯家的事，村长也懒得管，没得沾一身腥。
    “因为这么点小事打死自家孙女，你以为贵人就不计较了？你这是坏了贵人的名声，那才是坏事了！今天这事就过去了，以后都不准再提了。”
    话是这么说，但陆大伯家向来不长记性，村长也觉得烦人，只得对陆大伯道：“你也管管家里的老娘们，什么话都敢说！”
    因为陆三丫得罪贵人的事，陆大伯这会比陆大娘更想打死孙女，可村长看着，又被当众教训了，他还能如何？
    陆大伯脸色发黑，可有可无地应道：“知道了。”
    事情说清楚了，村长也懒得再过去，吆喝着赶人：“行了，都去干活，工钱都不想要了？”
    男人们嘻嘻哈哈应声，三三两两地离开陆大伯家。
    陆孙氏捡回自家的扫帚，哼了声，扭头便走。
    陆青竹看了眼陆三丫，微微皱眉，跟着长辈们回家。
    “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我今天非叫牛氏脸蛋开花不可！”陆孙氏意难平，回家了还没消气，耷拉着脸。
    陆青竹上前给陆孙氏拍背顺气，柔声安慰：“奶奶别气啊，又不是你亲孙女惹事，你气啥？要气也是伯爷爷伯奶奶生气呢！”
    “是啊，奶奶，没啥好气的，这假的又不能让她说成真的。”
    几个孙子孙女轮番安慰，陆孙氏也没那么生气了，只是多少有些隐忧。
    “陆三丫怎么就盯着青竹不放呢，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我瞅着她看青竹那眼神，也太吓人了些！”
    陆孙氏离得近，自然将陆三丫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陆青竹倒是没注意，只是陆三丫向来讨厌她，对她的恶意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
    “妹妹以后别一个人出门，万一遇到了也赶快跑。”陆青松也跟着担心不已，还是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第8章 肉包子

    “知道了，哥哥。”
    陆青竹能说什么呢，只能都应下。
    毕竟她只有五岁，干什么都还太小了。
    只是陆三丫的事，到底给陆家人提了个醒，多少有了防备。
    天快黑时，出去做工的男人们陆陆续续都回家了。
    洗漱过后，陆老头沉着脸对陆孙氏说道：“让青松看好底下的弟弟妹妹，三丫根子都坏了。”
    自家亲哥什么性子，陆老头能不知道吗？
    只是到底是亲兄弟，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过去了，可真要威胁到自家，陆老头也是不让的。
    “我晓得，下午回来就和青松几个说过了。”
    陆老头心情不渝，陆孙氏也没再多嘴说什么，毕竟都是陆家子孙，长歪了也会心痛。
    陆孙氏转而提起白天的事情，“那把匕首是真的好用，多切割些石砖回来，把家里的地面一铺，又好看又方便。”
    “小心些，别被人看到就行。”
    这样厉害的匕首，若是被人发现，只怕不少人惦记。
    “我晓得，等石砖弄够了，就把匕首埋水缸底下，一般人也不会去翻那。”
    陆青竹早早上炕，装作很困的样子，很快睡去。
    实则意识沉浸进入星际农场，勤勤恳恳地开始种地。
    根据ai的使用说明介绍，星际农场原本是星际时代人人都能购买的随身农场空间，主人可以亲自种植收割食用，也可以购买种植机器人代为管理农场。
    陆青竹所拥有的这款星际农场是不小心被遗落，从而进入这个时空，被她捡漏绑定了。
    星际农场对于现在这个朝代属于超前产物，因此很多功能都被锁定不能再用。
    因此陆青竹辛苦种下的粮食只能换取金币，再进行购买种子带入现实耕种，打工人实锤了。
    “哎！”
    陆青竹一屁股坐地上，擦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打算歇一歇。
    “地里的老黄牛也没我勤快！”
    也不敢奢望高级商城里会有耕地机器人，一袋种子都要十金币，能种地的机器人，估计是天价了。
    早上吃的是玉米碴子粥，玉米面馍馍，凉拌土豆丝。
    炒土豆丝太费油，闷煮口感不好，因此陆家婆媳几个都喜欢凉拌。
    家里的男人已经出门上工，陆孙氏等大家都放下筷子，开口安排今天的活儿。
    “我带青松青柳青竹去山上，老大媳妇你们今天把地里的菜种了，青柏你在家看着弟弟妹妹。”
    “好的，娘。”
    “知道了，奶奶。”
    陆青竹放下碗筷，又回屋穿了件衣服才跟着陆孙氏出门。
    大约是昨天的事让陆家村的大人们都有了点莫名的紧张，今日竟没多少孩子出来疯玩，家家户户都关着大门。
    陆青竹：……
    其实也不至于，小哥哥若真要发难，一定不会让村里人去干活儿了。
    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陆家祖孙去采石场。
    初春也没暖和到哪里去，尤其是山里，更是阴冷。
    好在采石场那一片都比较空旷，日照足，能挡风的地方也不少。
    陆青松九岁，陆青柳八岁，都是半大的小子，力气还是有些的，两个人一块也能抬动大些的石头。
    “青松青柳，你们两个给石头划线，不用搬来搬去的，划好线了放在原地就行，免得不小心砸着自己。”
    “青竹，你就找石头，扁平的占地大，铺地比较好。”
    陆孙氏示范了一遍怎么划线，便将墨线盒给了小哥俩儿，去给陆青竹找到的石头划线。
    陆青竹的活儿不难，她一边找石头，一边还能再看看哥哥们划线，观察下老太太的手法。
    别说，老太太切割石头那手法，和削土豆时一般无二，有时还修修剪剪，看着挺乐人。
    到了晌午，祖孙几人回家吃了口饭，歇了半饷，又回到采石场。
    陆青松陆青柳晌午还兴致勃勃，到了下午便成了划线机器，陆青竹倒是想帮忙，但她人儿小，哥哥们不放心。
    天快黑时，陆孙氏将切割好的石砖石板都放一起，看着倒是不少，重量也不轻，估摸得好几趟才能背回家。
    “咱先回，你爷爷他们下工了会上来把石头背回家的。”
    陆青松摸着肚子，迫不及待往山下走，“我都好饿了。”
    “是啊，我也好饿。”
    陆青竹抿嘴，其实她也饿了。
    陆孙氏心疼孙子，马上提出了解决办法：“明天背几个土豆上来，饿了就吃烤土豆垫垫肚子。”
    “……”
    虽然吃够了土豆，但总比饿肚子强，青松青柳还是高兴地欢呼。
    陆老头领着三个儿子回家拿了背篓出门去采石场，走到山脚下时，正好遇到了下山的祖孙四人。
    “爷爷，爹！”
    陆青竹仗着人小，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抱住亲爹的大腿。
    陆大哥揉了把女儿的小揪揪，笑呵呵说道：“乖！快跟奶奶回去，爹给你带了大肉包子，可香了。”
    陆青柳闻言，眼神泛光看向亲爹陆二哥，“爹？”
    “都有，一人一个，快回去吃。”陆二哥不苟言笑，声音却很温和。
    陆老头对陆孙氏解释道：“下午吃的炒白菜和包子，最后还剩下五六个，临走时管事的塞给了我，加上我们爷儿几个省下的四个，够你们吃了。”
    “晚上不用干活了，也不用吃太饱，而且难得吃肉包子，孩子们也好久没沾荤腥了。”
    陆大哥也是心疼女儿太懂事，从来不吃独食。
    “行，我把石砖都摞一块了，上去就能看到，趁着天还没完全黑，赶紧都背下来。”
    陆孙氏嘱咐完，便带着孙子孙女回家去了。
    突然就能吃到大肉包子，别说孩子们，就是三个媳妇儿都眉开眼笑的。
    陆青竹才刚洗了手，二哥青柏就举着个冒热气的白胖肉包子递到她嘴边：“妹妹，你快咬一口，可香了。”
    “哥哥你吃了吗？”陆青竹闻着松软面香的肉包子，咽了口口水。
    “我们都吃过了，这个是你的。二哥给你拿着，太烫了，你吹一吹再咬。”
    “谢谢二哥，啊呜……”陆青竹说着，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呜呜，肉包子好香好好吃啊！

 第10章 找不同

    陆青竹仔细观察着陆三丫的眼神表情，从她听到“贵人”后的反应看，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事？
    “你别乱说！”陆学棋不敢多说，生怕暴露了什么，恶狠狠瞪了眼陆青竹，昂着头转身离开了。
    陆青竹：“……”
    为什么瞪她？
    陆青松也觉得莫名其妙，“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明是我在骂她，怎么她就瞪你？”
    陆青竹：“可能我，弱小可怜好欺负？”
    “你要这么说，好像也可以。”
    虽然两人同岁，但陆青松是男孩，平时吃得饱，虽然也瘦，但个子高，和陆三丫那种一看就病态的瘦不一样。
    “以后别搭理她，脑子都被伯奶奶打坏了！”陆青松只觉得陆三丫比昨天更嚣张更过分了。
    “嗯，我知道。”
    不管现在这个人还是不是陆三丫，端看那不知收敛的模样，陆青竹就猜到以后没好事，连带陆大伯家，估计也会十分精彩。
    有了陆三丫这个意外，陆青竹去采石场时便格外小心，时不时回头去看有没有人跟着。
    惹得陆孙氏发问：“怎么总是看后面，有人跟着？”
    采石场的路平常没人走，也只有农闲时家里有人盖屋子才有人去搬石头。
    “我怕陆三丫跟着，她中午又在咱家门口，也不知道看什么。”
    陆青竹这么说，倒也没错。
    陆孙氏闻言，面色严肃起来，那这还真不是个小事。
    就陆三丫那惹事的性子，简直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定不能小看。
    “回头让青柏青榆盯着她，咱们也小心些，不会太久，石砖够家里用就可以了。”
    陆青竹点头。
    然后整个下午，陆青竹都在找石头和路口望风中度过。
    天黑回家吃饭，等陆老头父子四人将今天的石砖背回来后，又点着灯去给灶房铺砖。
    陆青竹看了会便回屋睡觉，实则进入星际农场辛苦耕作去了。
    陆学棋还住在柴房。
    只不过她抢到了一块被子，木板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将屋里能堵的洞都堵了起来，柴房内总算没有那么冷了。
    黑暗中，她的脸色极为难看。
    出生就没气的堂妹活到了五岁不说，陆家村竟还出现一个不知名的贵人要来修养身体。
    她打听了一下午，终于知道了所谓得罪贵人的全部过程。
    坐着轮椅的少年。
    可她从未听说哪家权贵中有不良于行的子弟，或者那少年根本就不是京城人士？
    现实中出现记忆中完全没有的人，这让陆学棋很不安，怀疑她脑中的记忆是假的。
    更害怕这多出来的两人，意味着记忆中的一切将化为泡影。
    “若是一切回到正轨便好了。”陆学棋发狠地捏紧了拳头，谁都不能阻止她走得更高！
    当陆青竹晌午吃完饭，再次发现陆三丫时，她竟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
    但她不想理会了，和神经病理论，会显得自己也不正常。
    陆青竹明明看到她了，却目不斜视离开，让陆学棋很生气，直接冲进去拽着她的胳膊，飞快地拖拉出院子。
    陆青竹：“……”
    她都蒙了好么，她以为陆三丫会先开口，没想到她直接动手了。
    “陆三丫你再动我，我就让我奶奶去找伯奶奶！”陆青竹好生气啊，她衣服差点被扯破。
    陆学棋更生气，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了，低吼：“不准叫我陆三丫！”
    陆大伯家三个孙女，分别是大丫二丫三丫。
    陆学文念书以后觉得不好听，便用琴棋书画给妹妹们取了名字，书文近义，因此书字被弃用。
    但陆大伯家还是习惯喊小名，可是村里叫大丫二丫三丫的小姑娘，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所以陆学棋格外讨厌三丫这个名字，尤其是大堂哥当官以后，三丫这个名字让她受到了无尽的嘲笑和冷眼，这代表着她屈辱的过往和贫穷的童年。
    陆青竹不客气地拍掉陆学棋的手，“我不管你叫什么，你拉扯我干什么？”
    “你真的是陆青竹？”陆学棋目光狐疑地落在陆青竹脸上，似乎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陆青竹翻白眼，没好气回道：“我不是你是？”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在嘀咕，为什么陆三丫会觉得她不是陆青竹？
    陆青竹没有丝毫心虚，但陆学棋依旧不高兴。
    这个堂妹如果不是和她有相似经历的人，为什么上辈子的堂妹却没活下来？
    “你到底什么事？”陆青竹佯装不耐烦，也不知陆三丫到底有什么目的。
    陆学棋不相信自己的记忆是假的，她绝对可以屏蔽掉那些弯路，让自家比上辈子更早进入京城。
    只是……
    陆青竹只看到陆学棋脸色变换，突现凶相，好像要吃人一般，吓得她后退了好几步，忍不住按着胸口狂跳的小心脏。
    猛然后退地动作，让陆学棋始料未及，也错失了最好的时机，她扯着嘴角假笑，“堂妹你可要好好活着才行，也让堂姐我看看，你到底能活多久！”
    说完，轻哼一声，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而陆青竹，她简直要骂娘了。
    陆三丫竟然咒她早死？
    还有刚刚她那阴沉可怕地表情，绝对没想什么好事。
    “二哥！”陆青竹冲自家屋子喊了一声。
    “哎！”
    陆青柏应了声，很快便跑出来找妹妹，“怎么了，妹妹？”
    “二哥，你来，我和你说悄悄话！”
    “好，你说。”
    两颗小脑袋凑在一块，陆青竹小声说道：“二哥，最近陆三丫一直在咱家门口东张西望的，我感觉她要干坏事。”
    “难道她看到你们去采石场了？”陆青柏皱眉，压低声音回道。
    “我不知道，但是二哥，你能不能和榆堂哥一起盯着三丫，万一她要干坏事了，就马上告诉爷爷他们！”
    陆青竹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冒险，又道：“你们找别的人一起玩，十几个人一块盯着她！不然就你们两个，万一她想用石头砸你们，或者推你们下河就麻烦了，人多点她就不敢这么做了。”
    从前的陆三丫可能从没想过将恶念付诸行动，可现在的陆三丫只怕根本不会因为对方是小孩子而心慈手软。

 第11章 有图谋

    陆青柏没多想，痛快答应下来：“好，我明天找大毛狗蛋他们一起玩，别说十几个，二十几个都没问题。”
    “谢谢二哥！”陆青竹甜甜一笑，故意卖了个萌。
    陆青柏使劲拍了拍自己不宽厚的小胸膛，傻笑道：“谁让我是哥哥呢！”
    陆青竹：“……”
    傻哥哥没眼看了。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陆三丫都很安分，竟很少出门，一度让陆青竹怀疑是她搞错了。
    “你说陆三丫出门干啥？”陆青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青柏。
    陆青柏也一脸玄幻地说道：“陆三丫去给大堂哥洗衣服。”
    “她从前连手都不洗，现在洗衣服？”
    哪怕是现在，陆青竹印象最深的，依旧是陆三丫那黑乎乎的模样，真的是从头脏到脚，比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是啊，从前吃东西都不洗手的人，现在居然给堂哥洗衣服，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陆青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整天在村里乱窜混饭吃的人，突然勤快干净起来，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陆青竹：“……”
    陆三丫能长这么大，真应该感谢她有个百毒不侵的肠胃，否则早吃出病了。
    “不过她怎么会给大堂哥洗衣服？”陆青柏不解道：“她那个人给口吃的都不得一声谢！”
    陆青竹摇头，表示不知。
    但心中却猜测，只怕这个被他不看好的大堂哥，日后会有大造化，否则根本解释不通陆学棋的种种行为。
    陆青竹防备着陆学棋时，陆学棋可没功夫搭理她。
    因为发生了一件她记忆中的事情，使得她更加坚定自己记忆的准确性。
    事后她仔细考虑过，虽然出现了两个记忆中不存在的人，但这俩人和陆家之后要走的路没有任何牵扯，因此可以不必理会。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陆青竹几天后也从自家三婶口中知道了。
    “娘呀，伯娘还真给学文找了个商户媳妇。”陆三嫂都惊呆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傻的姑娘。
    彼时，婆媳几个在厨房做饭，陆青竹搬着小板凳在灶口烧火，听到陆三嫂的话，她也十分感兴趣地看了过去。
    “我听张媒婆说，竟然还有两家都看上学文了，现在就看他们家准备选谁了。”陆三嫂砸着嘴，好奇道：“也不知道商户给多少陪嫁？”
    “嫁妆肯定得贴补学文念书，否则商户家的姑娘怎么会嫁到村里来？”陆大嫂摇头，觉得日后哪个姑娘嫁过来都没好日子。
    “那这姑娘得受罪了，嫁到村里哪能不干活儿？不想住村里，就得娘家帮着在镇上租赁屋子……”陆三嫂这么一琢磨，更觉得对方太傻。
    陆青竹默默听着，心里也挺同情要和陆学文定亲的女孩子，毕竟陆大伯家只是冲着女方的银子去的。
    而陆学文日后估计会飞黄腾达，那这个商户妻子是什么下场，简直都不用想便能猜到了。
    即便如此，陆青竹也不打算做什么。
    这明显就是一桩带着交易性质的婚约，双方对彼此都满意，若陆青竹真要破坏，只怕两面不讨好。
    至于陆三丫，只要她不盯着自家，陆青竹也懒得去管她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陆三丫安分下来了，但陆青竹在采石场时，还是很警惕，时不时去路口看看，免得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终于，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陆老头家悄悄积攒了足够多的石砖，便是将家中屋内屋外都铺满，都还有不少剩余。
    “余下这些等秋天盖房子的时候用。”陆孙氏突然语出惊人。
    “奶奶，我们要盖房子啊？”陆青松最为关心，毕竟他都九岁了，还和父母睡一起。
    “原本打算春天盖两间屋子的，谁知道你爷爷他们出去干活了，就只能等秋天。到时候你们男娃一间，女娃一间，这几年也够用了。”
    得到陆孙氏的肯定，家里的孩子都挺高兴，盼着秋天赶快来，到时便能住新屋子了。
    陆青竹更是高兴，毕竟爹娘有夜间活动，她为了避免自己尴尬，意识一直沉浸在农场，偶尔想歇两天都不太敢。
    陆孙氏看到孙子孙女们高兴，也跟着笑道：“明天镇上有市集，奶奶给你们买饴糖吃。”
    之前大孙女拿回来的糖早就吃完了。
    “好棒，又能吃糖了。”
    吃糖和吃肉差不多，都是件奢侈的事情，惹得孩子们更兴奋了。
    提到赶集，陆青竹郁闷了，她都五岁了，最远就是去外婆家，根本不知道镇上是什么样。
    村子就这么大，早就探索完了。
    她不爱出门，真不是没有道理。
    但很快，老太太就给了陆青竹一个惊喜。
    “明天青松和青竹，老三媳妇和我一块去。”陆孙氏看了眼青竹，说道：“不是想要兔子和母羊吗？明天去市集看看，说不定有得卖。”
    家里最近忙，这件事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只要不是无理取闹，陆孙氏一般都会答应，何况家里孩子慢慢大了，舍不得他们下地受苦，照看牲畜也不错。
    陆青竹闻言，咧着嘴便笑了，“谢谢奶奶。”
    一只羊的价钱可不低，陆孙氏能答应，也不是一般宠孙女了。
    “也是你爷爷他们拿回来不少工钱，否则奶奶还有点舍不得。”陆孙氏舍得吃用，那都是在有多余的前提下，手紧着呢，不该花的绝对不会花半个子。
    “奶奶放心，我们哥几个每天把羊和兔子喂得饱饱的，让它下崽子，咱们吃肉卖钱。”
    陆青松小算盘打得响，家里的鸡要下蛋给他们吃，羊会产奶，兔子就只能吃肉了。
    而且妹妹说兔子下崽子快，那这样还能多吃几次肉呢，得好好伺候着，让它长得肥肥的。
    说到吃肉，大人小孩都是一副馋样儿。
    偏偏有人破坏气氛，喜滋滋说道：“那咱家今年的肥料都多了不少，庄稼肯定长得更好了。”
    动物粪便经过发酵可是极好的肥料。
    陆青竹：“……”
    大家都在想肉，三婶你却只想动物粑粑，太煞风景了！

 第13章 过六礼

    “不用。”陆青竹拒绝道：“我爹有工钱，会给我买的。”
    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
    不是自己的，吃多了保不齐要出事。
    “嗯。”少年并不强求，看了陆青竹一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青竹。”
    陆孙氏按季节给儿子起名，到了孙辈，想起年轻时听读书人说什么“四君子”“岁寒三友”之类的，便用松柏杨柳，梅兰竹菊这些草木给孙辈起名。
    中间取“青”字，是常青的意思，寓意草木常青。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少年浅笑，“倒也是个好名字。”
    陆青竹：就算这诗句里有她的名字，那也不是起名的初衷。
    很快，少年又道：“顾星沉。”
    他看着陆青竹，“不是日月星辰，而是月落星沉。”
    陆青竹以为他又要念诗，幸好不是。
    但，他为什么解释，她如今还是个文盲呢。
    明明懂了，但装作不懂的陆青竹点了点头，表示：“好名字。”
    虽陆青竹说得认真，顾星沉听到耳中却觉得敷衍，轻哼一声，抬手伸向推轮椅的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微微楞了下，不知又想到什么，恍然大悟，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轻轻放到顾星沉手中。
    “过来。”鹿眼清澈，却染上不悦。
    陆青竹不知他为何突然翻脸，回头看了眼杂货铺内，陆孙氏在看铁锅，陆青松盯着伙计打酱油。她努了努嘴，回来慢吞吞下了台阶，走到轮椅前。
    顾星沉将油纸包塞进陆青竹怀里，“刚买的蜜饯，拿去甜甜嘴儿。”
    陆青竹有心想还回去，但一看顾星沉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一时竟不敢开口。
    怀里的蜜饯烫手，到嘴边的话烫口，还真是进退两难。
    “走了。”
    顾星沉垂眸看着手中的白玉扳指，任由小厮推着轮椅离开。
    陆青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抱着烫手的蜜饯叹气，男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妹妹！”门口突然没了陆青竹的身影，陆青松吓得一激灵，神色慌张从杂货铺跑了出来。
    “你怎么跑出来了，小心人贩子！”陆青松放下心口大石，语气颇为严厉，急忙下来牵着她的手。
    陆孙氏跟着出来，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事，奶奶。”陆青竹捏着油纸包，道：“刚刚遇到小哥哥了，他给了我一包蜜饯。”
    杂货铺光线暗，街上声音嘈杂，他们在铺子里只看得到陆青竹正对着街面，却不知她在和台阶之下的人说话。
    “给你饴糖的那个小公子？”陆孙氏的眉头皱地更紧了，这小公子怎么三番两头给大孙女吃食？
    陆青竹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只低头装无辜。
    “算了，先回家。”
    陆孙氏付了账，装好酱油醋，和陆青松一起牵着陆青竹的手往城外走去。
    回去的车不仅挤，还散发着各种难闻的味道。
    陆青竹时不时憋气，觉得自己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好在车是敞篷车，只要有风吹过来，勉强忍一忍，还能活。
    好不容易回家，陆青竹揪着陆青柏的手让他闻，“二哥你闻闻我是不是臭了？”
    傻憨憨哥哥真的凑上去猛嗅，然后——“呕！”
    “妹妹你是抱着猪崽回来的吗？”陆青松退后几步狂吸新鲜空气。
    猪圈那味儿，真的闻一次就忘不了了。
    陆青竹：……
    并不是！
    “我去换衣服！”
    陆青竹哼了一声，扭头往屋里跑去。
    换了衣服，洗了好几次脸和手，陆青竹终于觉得身上没那股子臭味后，才去堂屋吃饭。
    孩子们认真吃饭，陆三嫂吃了没几口，按捺不住开口：“刚在村口遇到了张媒婆，学文的亲事这几日就定下了。”
    提起这事，陆三嫂百思不得其解，“张媒婆说镇上有两家商户愿意和学文结亲，一家是东街翠玉轩东家的二女儿，一家是布庄掌柜的女儿。”
    翠玉轩是卖首饰的，东家在县城也有两间铺子，算是镇上的富户。
    而布庄掌柜，只是小商户，只卖些棉麻粗布，没有绫罗绸缎。
    “就这么奇怪，学文定下的，居然是布庄掌柜的女儿。我听说翠玉轩东家的二女儿虽然是小妾生的，可十分貌美，识文断字的，嫁妆也多，给一个铺子呢！”
    布庄掌柜就一个铺子，还有儿子儿媳，肯定不会给女儿当陪嫁，嫁妆更不会比那庶女多。
    有这么一个铺子诱惑着，陆大伯家居然忍住了，实在令人好奇和不解。
    “难得要脸了一次。”陆大嫂评价道。
    陆青竹心想，那可不一定，有陆三丫在，只怕是那个庶女有什么不妥，或者布庄掌柜的女儿更有利可图，总不会是真的良心发现了。
    “牛美丽一辈子就没要过脸，没道理这次突然放着馅饼不要，只怕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陆孙氏不好奇陆大娘的决定，只希望他们别出事牵连自家。
    “说是过几日就提亲去，照这速度，婚期应该也不远了。”说到这，陆三嫂又开始好奇陆大伯家能给出什么样的聘礼，“再怎么准备都会显得十分寒酸！”
    陆二嫂却突然出声，“大伯娘会不会来借银子给学文准备聘礼？”
    不怪她会这么说，陆大娘曾经多次以陆学文的束修不够来借银子，第一次借完没还又来借，让陆孙氏拿着扫帚打出去了。
    “这……”陆三嫂傻眼了，想想竟还真有可能，又气得不行，“那不行，前些年借的银子一直没还，再借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陆大嫂看了眼面无表情吃饭的婆婆，开口说道：“咱家哪来的银子，青松哥几个都是半大的小子，天天跟吃不饱似的，银子都买粮食填他们的肚子了。”
    男孩子们觉得挺冤枉，他们也就一般能吃，哪里就吃光家里的银子了？
    陆二嫂也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一个比一个能吃。”
    松柏杨柳榆：“……”
    飞来横锅！
    陆孙氏沉默着吃饭，陆大嫂也就明白婆婆的意思了。

 第14章 一不做

    陆学文和一个镇上姑娘定了亲事，在陆家村引起了不少议论。不少人都觉得陆大伯家要发达了，即便陆学文考不上秀才，靠着岳家拉拔，那也能过得十分滋润。
    好似为了印证这些议论，陆三丫穿着她的新衣服招摇过市了。
    “三丫，你嫂子家是开布庄的，你以后是不是一直都有新衣服穿了？”
    “三丫，这个颜色太容易弄脏了，你怎么不让你嫂子给你块耐脏的布料？”
    “三丫，你的头花也是你嫂子给的吗？”
    “三丫……”
    “三丫……”
    陆学棋只觉得耳边只剩下“三丫”这个名字，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荡到低谷，怒火飙升：“闭嘴！”
    吵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孩子们看着陆学棋黑沉沉的脸，都有些害怕地退了退。
    “我叫陆学棋，是我大堂哥取的名字，学识的学，琴棋书画的棋，可不是什么三丫！”
    陆学棋虽然依旧不认识什么字，但却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名字，觉得它听起来就高雅，比陆老头家的什么花草树木有品位多了。
    虽然头发稀疏枯黄，面色黝黑，干瘦的身体并不能完美的撑起新衣，但她微微抬着下巴，得意又高傲，神色从容，竟让陆家村的孩子们生出几分自卑的心思。
    虽然他们如今还小，并不懂何为自卑。
    若真要形容，那便是陆学棋好像突然成了镇上的千金小姐，而他们依旧是土里刨食的村姑。
    “陆，陆学棋，你名字真好听！”有小姑娘羡慕的开口，神情无限向往。
    “是啊……”
    听着一群孩子们词汇单调的恭维，陆学棋竟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满足，这是她嫁入高门后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并深深为之沉迷。
    “切！”陆青杨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她叫了这么个名字，就能学会琴棋书画一样。”
    和他一块找蚯蚓的大虎和他同岁，生的虎头虎脑，胆子却极小，闻言紧张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陆学棋，小声说：“青杨你别这么说，陆三丫打人可疼了！”
    大虎从前被陆三丫抢了吃食也不敢吭声，有一次因为实在舍不得那半根排骨不肯撒手，就被陆三丫揍了一顿。
    陆青杨哼了一声，“我才不怕，我和她一样高！我还比她胖！而且，她要敢打我，我就告诉我大哥，告诉我奶奶，伯奶奶非揍她不可！”
    “但是你也挨打了啊……”大虎很怕疼，虽然那次他奶奶去找陆大娘，使得陆三丫挨了一顿揍，但他也疼了好几天呢。
    陆青杨看大虎怂唧唧，忍不住出主意：“你看看你的体型，你再看看陆三丫，她要真打你，你直接把她按趴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压着她，你看她能不能起来打你？”
    “啊？”大虎脸色发白，声音颤抖，“我不敢！”
    “你真是……”陆青杨气急，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憋了许久，才说道：“太胆小了！”
    大虎突然拽住陆青杨的袖子，低着头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藏起来，隐隐带着哭腔小声说：“青杨，陆三丫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啊，刚刚她一直在看这边。”
    陆青杨皱眉，抬头去看，果然看到陆学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顿时冷哼，看什么看！
    “青杨，要不我们回去。”大虎急得不行，尤其是看到陆学棋竟走了过来，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陆青杨知道大虎胆子小，现在被吓哭他也不能不管，便将大虎挡在身后，“大虎你别怕，我保护你！”
    想到两个人可能都要挨揍，大虎眼泪掉的更快了。
    若不是突然在河边看到陆青杨，陆学棋也不会突然记起前世，他可是因为一个玉米，差点将她小臂上的肉咬下来。
    即便后来她用了许多珍贵的祛疤膏，都未曾将那个咬痕消除，反而越发狰狞难看。
    还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这里有饴糖。”陆学棋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睨视着陆青杨，姿态从容地将饴糖分给在场的小孩们。
    孩子们欢呼喜悦，对待陆学棋又亲热了几分，隐隐带着讨好。
    而陆学棋，等他们将饴糖放进嘴里吃了许久，才慢条斯理，带着恶意地说道：“你们吃了我的糖，以后就不许和陆青杨他们玩……”
    “否则！”陆学棋冷冷看着陆青杨，咬牙切齿道：“就把糖给我还回来！”
    孩子们大惊，吃进嘴里的糖，谁舍得吐出去？
    可是陆青杨他们也从来不欺负他们，还带着他们割草捡柴……
    孩子们面面相觑，都没有动，也没人开口。
    “陆三丫你别太过分！”陆青杨大吼了一句，又对其他人说：“你们放心吃，她从前肯定也吃过你们家的东西，你们吃她一颗糖怎么了？”
    说句难听的，陆学棋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虽然是她厚脸皮骗的抢的偷的。
    大虎缩在陆青杨身后，一边掉眼泪，一边颤颤巍巍说道：“青杨你别怕，我以后还跟你玩。”
    “呵！”陆学棋忍不住冷笑，眼神微沉：“陆青杨，你这是找死！”
    她缓步走向陆青杨，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兴奋，嘴角勾起诡异地笑意，十分吓人。
    “怎么？你想打架？”陆青杨忍不住后退，捏紧了拳头，大声说道：“我可不怕你！”
    大虎被暴露出来，整个人抖得像个筛糠，眼泪更是簌簌落个不停，心里不住念叨：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是么！”
    陆学棋轻声呢喃，无声笑了笑，在众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她突然上前几步，狠狠推了把陆青杨。
    陆青杨脸色惊惧地踉跄后退几步，更是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啊……救……命……救命……”
    陆青杨在水中扑腾，求救声断断续续响起，饱含惊恐。
    “青，青杨……”大虎颤抖地更厉害，微不可查的往前挪了几步，面色惨白如纸。
    在场的人更是被这一变故吓懵，连嘴里的糖都忘记吃了，又是无措又是害怕的看着河里。
    而陆学棋只是静静看着翻腾的水面，缓缓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第15章 二不休

    “快，快去叫大人！”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惊醒了大家。
    “不准去！”陆学棋却大喝一声，神色阴沉地看着这些小孩子，好似魔鬼般开口威胁道：“谁敢去我就把谁扔下去！”
    有陆青杨在前，谁敢说陆学棋是在开玩笑？
    她此时不亚于吃人的恶魔，对着孩子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有那些胆子小的孩子，此时已经承受不住大哭了起来，没哭的也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水面，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就快要沉下去的陆青杨。
    陆学棋的声音不高，似是蛊惑般缓慢地说道：“你们看，他已经要沉下去了，已经没救了，你们眼睁睁看着他沉下去，却没一个人救他，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随即，她又轻笑着安抚众人：“陆青杨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你们都来不及喊大人，他就沉下去了！”
    陆学棋转身看着水面，除了一圈圈涟漪，竟已经没了人影。
    “你们受惊了，别怕，吃个糖定定神……”
    陆学棋捏着荷包就要转身，忽然却有个黑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接着“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她的脸色霎时扭曲，咬着牙狠狠盯着跳入水里的男人。
    须臾，她冷笑一声，一个早死的，都消失在她记忆中的人，竟敢坏她的好事？！
    有人跳下去救陆青杨了，孩子们煎熬又惶恐的内心终于平复了一些，但哭声却大了不少，即便刚才没哭得孩子，这会也忍不住后怕起来。
    大虎虽还在掉眼泪，但憋着声，悄悄往后退了几步，陆学棋并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他趁着无人关注，强忍着害怕，慢慢远离了河边，而后疯狂奔向陆家。
    “哗啦哗啦”地声音响起，男人拖着已经人事不知的陆青杨浮出水面，随即艰难地爬上岸边，将陆青杨放平，按着他的肚子压水。
    稚嫩的小脸惨白，隐隐透着青紫，毫无意识地随着挤压吐出腹腔积水。
    陆学棋只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她打杀过不少下人，却从未见过尸体，此时竟不敢多看。
    但对于救人的男人，陆学棋恨之入骨，若没有他，这一切都很完美。
    这些孩子还小，吓唬一下就不敢说实话，再用糖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安抚过后，便不会将实情说出去。
    偏偏，陆学武出现了。
    人已经被救上来了，陆学棋也懒得再看，她得回去想想怎么解决之后的麻烦。
    大虎冲进陆家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巴大张着，像是喘不过气一般，极为吓人。
    “大虎？”陆大嫂就在院子里洗衣服，见状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去扶着他，“这是怎么了？”
    大虎已经没力气了，嘴巴动了动，却又没发出声音。
    其他人听到动静，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陆青竹最后一个出来，看到大虎的模样，不知怎么心底“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慌张问道：“大虎，青杨哥哥呢？”
    “呜呜……”大虎猛然又哭出了声，哑着嗓子大声道：“青杨，青杨被推进河里了，呜呜……”
    他真的太害怕了，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说完便瘫在了陆大嫂身上大哭不止。
    似乎安静了那么一瞬，陆二嫂凄厉地声音响起：“青杨！”紧接着疯了一般冲出家门。
    陆孙氏等人更是脸色大变，着急忙慌跟着跑出家门。
    陆大嫂怀中拖着大虎，没能跟着一起去，可心也跟着紧紧提起，揪在了一起，只暗暗祈祷千万别出事才好。
    直到陆青杨吐不出水了，陆学武才停下，而后又拉开胸口的衣服，摸到心口的位置隐约有些温热时，微微松了口气。
    紧接着便抬起陆青杨的下巴，一手捏着他的鼻子，一手捏开他的嘴巴，深吸一口气，缓缓吹入他口中，如此重复数十次，终于，陆青杨咳了一声，虽还没醒，但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陆二嫂远远看到河边躺着的人，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身形微微一晃，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扑着倒在了地上。
    她好似感觉不到疼，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跑向河边，扑到了陆青杨身上，声嘶力竭地哭喊他的名字：“青杨！”
    陆学武拦住陆二嫂，急忙解释道：“堂婶，青杨没事了，你别压着他！”
    “没，没事？”陆二嫂闻言，懵了一会，神情颇为滑稽，伤心欲绝到不敢置信，继而便是狂喜，“真的没事？真的吗？”
    陆学武再三确定：“真的没事了，救人的法子是从别处看的，挺有效！”
    陆三嫂颤颤巍巍将手指放到陆青杨鼻息出，真的探到了呼吸才终于放心，紧绷地劲儿陡然松懈下来，竟是浑身酸软提不起力气了。
    紧随其后赶来的陆孙氏几人也听到了陆学武的解释，均是放心下来，但看到陆青杨还敞着衣裳躺在地上，急忙唤陆三嫂：“老三媳妇，赶紧将青杨抱回去。”
    又吩咐陆青松：“快去请郎中。”
    陆青松应了一声，看了眼陆青杨，飞快的离开。
    陆三嫂上前抱起陆青杨往回走，陆孙氏搀着陆二嫂跟着，一边招呼陆学武，“学武你也跟着来，给郎中看看，这天气下水指定要生病！”
    “不用了，二奶奶……”
    陆学武要拒绝，陆青竹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跟在陆孙氏身后，“走，堂哥，你衣服都湿了，还是给郎中看看。”
    此时，河边早已经没了那些小孩的踪影，陆青竹看到散落在大树旁的陶罐，沉着脸将其捡起，随着家人一起回到家中。
    “青杨，呜呜……”大虎看到被抱回来的陆青杨，本来安抚好的情绪，再次奔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大嫂更是被吓到了，白着脸看向陆孙氏，“娘？”
    陆孙氏摆摆手，“没事了，把青杨抱进去换身干净衣服。老大媳妇，拿件老大的衣裳给学武换上，再煮一锅姜汤。”
    “好。”
    陆大嫂回屋取了衣裳给陆学武，又急忙去灶房煮姜汤。
    陆青竹坐在大虎身边，看着忙碌的家人，小声问道：“大虎，青杨哥哥是被三丫推下去的吗？”

 第16章 真恶毒

    “嗝！”大虎惊恐不已，开始不停打嗝，身子微微颤抖。
    陆青竹见此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以为陆学棋就算再嚣张，也只是暗中下黑手，没想到……
    这次大虎被牵连，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完全就是无妄之灾了。
    “没事了，你别害怕！”陆青竹的小手轻缓地拍着大虎的背部，柔声安抚道：“青杨哥哥也没事，一会吃了药他就能醒来了。”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陆青竹现在也不敢问，就怕再吓着大虎，毕竟他是出了名的胆子小，如今也只能尽量让他平静下来。
    但大虎只是哆嗦了下，低着头默默流泪，小声哽咽道：“陆三丫是故意将青杨推下去的……她，她还不让我们去喊大人，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呜呜，我不敢我害怕，对不起……”
    陆陆青杨从未欺负过他，还总是护着他不被别人欺负，今天大虎却眼睁睁看着陆学棋将他推下水，更是在她的威胁下不敢动弹，现在不仅是被吓到，更多的还有自责愧疚。
    “不怪你，大虎，你也是小孩子，又不会游泳……”陆青竹低声安慰着，她其实不是很会安慰人，左右也就这么几句话。
    大虎好似也不需要他安慰，自顾自流泪，陷入了自我自责的情绪中。
    陆青竹叹气，刚起身便看到陆青松领着郎中进门，身后还跟着神色焦急的大虎娘。
    陆青松着急带郎中去看陆青杨，也看到了妹妹在大虎身边，便没有管身后的妇人，直奔二房的屋子而去。
    “大虎！”大虎娘掠过旁人，快步跑到大虎身旁将她抱在怀中，又是摸脸又是拍背，看着人没事才松了口气。
    “娘，呜呜……”大虎抱着他娘，呜呜咽咽好似要喘不过气，哭得格外凄惨。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本来放心的大虎娘又慌张起来，她就这么一个孩子，还伤了身子不能再怀孕，真的是如珠如宝地疼着。
    “婶子，大虎他没事，就是被吓着了。”陆青竹在旁边小声解释道：“青杨哥哥被推下水时大虎就在边上，他被吓到了。”
    毕竟是个六岁的孩子，胆子又那么小。
    “而且，大虎里面的衣服应该被汗浸湿了，婶子快点带他回去换个衣裳，免得着凉感冒了。等郎中给青杨哥哥开完药，便让他去婶子家给大虎开个安神药，可以吗？”
    陆青竹虽然小，但说话条理清晰，安排的明明白白，大虎娘这会满心都是儿子，自然是点头应好，也顾不得问陆青杨的事，抱着大虎便急匆匆回家去了。
    陆青竹目送大虎娘离开，转头对陆学武笑了笑，“二堂哥，谢谢你救了青杨哥哥。”
    陆学武早就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口听到了陆青竹对大虎娘的说辞，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他这几年都没怎么回陆家村，对陆青竹这个小堂妹也不甚熟悉，今日再见，还真是个挺大的惊喜。
    都是陆家的女孩子，陆三丫和陆青竹却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模样。
    “我只是恰好遇到了，就算不是青杨，我也会救。”
    大约是当镖师的缘故，陆学武虽然只有十五岁，但看着却很沉稳，说话也比同龄人老练许多，与陆大伯家的风气格格不入。
    陆青竹顿了顿，将心底的担心压下，好奇问道：“二堂哥怎么这个时候回家，大堂哥的亲事才定下，什么日子还不知道呢？”
    陆学武闻言，颇为惊讶：“陆学文定亲了？”
    陆青竹点头，“是啊，镇上布庄东家的女儿，才去提亲的。”
    陆学武听后也只是应了声，没有再说什么，显得兴致缺缺，“我也是远远看见有人被推下水，偏偏河边都是一群小孩子，哭哭闹闹的，都没人去喊个大人过来，这才跑去救人。”
    似是冷笑，他说：“救了人上岸，才知道推人的是三丫，被救的是青杨。”
    陆青竹沉默，不管陆青杨这次有事没事，他们家都不会轻易绕过陆三丫。
    其实陆大伯这一大家子是什么品性，陆学武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三丫小小年纪都能如此恶毒，更人令人心惊。
    谁都没说话，过了会，陆学武才又解释道：“这次押镖，我受了点伤，以后可能没办法再去走镖了，日后便不走了。”
    陆青竹震惊，又隐隐有些担心。
    陆学武以后不能再拿银子回去，又受了伤，与家中不亲近，这次回来，只怕陆大伯他们不会给半点好脸色，可能还会时不时的谩骂几句。
    “二堂哥，镖局若给了你遣散费，你可千万要收好，大堂哥那就是个无底的窟窿，单凭你那点银子是填不满的！你留着银子，好歹为自己打算才是！”
    陆青竹原本就担心陆三丫会因为今天的事，对陆学武暗中使坏，偏偏他就是因为受伤才回的陆家村，那就使得陆三丫更容易报复陆学武今日的坏事了。
    “小小年纪倒是操心不少！”陆学武笑了笑，神色淡淡地说道：“不必你说，我也省的，这些年我吃穿都不在家中，却给家中拿了不少银子，也足够了！”
    陆青竹暗暗摇头，觉得陆学武太想当然了，但她一个小孩子也不好说太多。
    横竖都在一个村里，陆老头也是他的叔爷爷，又救了陆青杨，二房的人多少都会帮着陆学武的。
    郎中背着药箱从二房出来，陆孙氏跟在身后，吩咐道：“老三媳妇你跟着去拿药。”
    “知道了娘。”
    陆孙氏目送陆三嫂郎中离开，回头看了眼陆学武，神色稍缓，“学武啊，今天真是多亏你。”
    “应该的。”陆学武关切问道：“青杨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了，受惊受凉，吃了药，好好养着就没事了。”陆孙氏说得青松，面色却多少有些沉重。
    多少大人得了风寒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何况是个落水的孩子？
    正好陆大嫂端了一大碗姜汤出来，“学武啊，快喝，去去寒气，免得生病了。”
    陆学武看着那碗的容量，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一咬牙，接过来闭眼灌了下去，喝完似乎还冒了个小小的嗝。
    “既然没事我便先回去了，叔奶奶，往后我就回村里了，有什么事要帮忙您只管让堂弟们来找我。”
    还了碗，陆学武也不会多待，起身便告辞了。

 第18章 讨公道

    陆孙氏夹着陆三丫的脑袋走得飞快，陆青竹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陆大伯家门口闹得太凶，听到动静的村民陆陆续续跑出来看热闹，大路上三两步便能看见个人影。
    陆孙氏走的都是小路，因此陆青竹一开始也并不知道老太太要去哪里。
    直到她远远听到了水流声。
    河边有好几棵大树，陆青竹人又小，也不担心靠的太近被暴露，因此大着胆子偷偷摸摸上前藏在了一棵大树后，露出小半个脑袋去看。
    陆孙氏到了河边，二话没说，径自松开陆三丫，直接将她推下了河。
    陆青竹目瞪口呆：“……”
    老太太生猛啊！
    继而又想到，她这是目击了杀人现场吗？
    陆学棋从屋后跳下来没跑多久，便被人从后面偷袭夹住了脑袋，脸朝下也没看清来人是谁，只看衣裳鞋子知道对方是女人。
    却也从未往陆孙氏身上想过，毕竟老太太一向都是正面刚。
    可落水那一瞬间，她回头看清了那张脸，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人。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有些后悔行事太过放肆，她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妇，出了事很难善后。
    却也不后悔当时的冲动，毕竟她是真恨不得陆青杨去死，即便他只是个小孩子。
    但当她落水那一刹那，巨大的水压迫使她无法自主呼吸，冰冷的河水齐齐涌入口鼻，陆学棋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灌满了水的水囊，下一秒就要爆炸。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突然有什么戳了她一下，她慌乱地挣扎，胡乱挥舞着手臂，竟不小心抓到了一根竹竿。
    陆学棋反应过来后，两只手死死抓着竹竿，要下沉的身子终于勉强能浮在水面，只是河水太过冰凉，她的手被冻得麻木，身子也快使不上力气了，偏偏竹竿那头没有丝毫拉她上去的迹象。
    “叔，叔奶奶……”陆学棋一开口便冻得直打颤，说话都觉得困难。
    陆孙氏面色冷淡地看着陆学棋，淡淡开口：“三丫，你从小到大，也吃了我家不少粮食，我自问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推青杨下河时，大约也没想到过这些……”
    “既然你不念着旧情，那我这个做叔奶奶的，也只能如此了。”
    “只盼着你，能知道老婆子我的性子，不要再对你的堂弟堂妹们伸爪子，否则，我也免不了要剁掉你的爪子！”
    说完，陆孙氏便使力将陆学棋从河里拉上了岸，也不多看她一眼，随手扔掉竹竿，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青竹捂着心口目送老太太离开，又看了眼陆学棋，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或者两者皆有，总之，她的脸色又青又紫，可冻僵的身体却无能为力，一阵冷风吹过，她更是颤抖不停，流出鼻涕都察觉不到。
    “啧！”陆青竹看着那鼻涕都快要流进嘴里的模样，实在伤眼睛，撇过了头。
    陆学棋哆哆嗦嗦，湿衣服又重又冰，好似还有结冰的迹象，她打着颤，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流出，咬着牙努力迈出步子，想快点回去换衣服。
    否则，她真的会冻死在这里。
    陆青竹回去时，走了大路，竟还先陆孙氏一步回到了家里。
    偷摸进屋时，惊醒了陆大嫂，见她穿的整齐，皱眉问道：“去哪了？”
    “我去上茅房。额，还去门外看了会热闹。”陆青竹可不敢说真话，没看老太太都是悄悄出门，趁着夜色出手的？
    “这几天别乱跑，就你这小短腿，真有什么事，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的。”陆大嫂一边嘱咐，一边起身穿衣裳。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各房的人基本都醒了。
    陆二哥已经在门外喊人了，陆大哥也不磨蹭，飞快穿好衣服出门，哥三个也跟着去了陆大伯家。
    陆青竹想去，但陆大嫂肯定不许，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她爹她叔出门，想着这会陆大伯家估计正闹得不可开交，陆三丫想必也快回去了，倒是时机正好。
    陆有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一群人堵在家门口，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顿骂。
    但慢慢也从那些谩骂中听到一些关键字眼，惹事的依旧是他那不省心的小闺女。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陆有银经常发出这样的疑问，而在今日，这个疑问达到了顶峰。
    “陆有银，我们家孩子被你们家陆三丫吓得半夜发热，你得赔我们药钱！”
    “对，必须赔药钱！”
    “从前骗吃骗喝我们就懒得说了，都是一个村的，不想说得太难听，可你看看陆三丫干的这叫什么事？”
    “就是，这也是陆青杨被救起来了，否则他奶奶得拿刀砍你们……”
    到目前为止，陆大伯家还并不知道陆学棋将陆青杨推下水的事情，而唯一的知情人陆学武站在一旁看热闹，一直等到有人提起，才说了出来。
    “三丫将叔奶奶家的青杨推下河了，当时有不少小孩就在河边看见了，我回村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便将青杨救上来了。”
    至于他回村为何会先去河边，这时候也没人去问。
    “你听听，这要不是学武回来，青杨昨天就死在那了，你们拿什么赔？”
    “就是，三丫也忒恶毒了些，将堂弟推下水不说，还不让我们家孩子去喊大人来，这就是打着杀人的主意，不过九岁，这么可怕，以后可怎么办？”
    “她昨天能推陆青杨，今天说不定就推别人了，这让我们怎么放心？”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陆大伯家愣是没人找到机会开口，却也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陆大娘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叉着腿哭天喊地，“我们家哪里来的银子啊，你们一个个的都开口要银子，你们杀了我得了……”
    陆大娘不关心陆三丫到底把谁推下河了，谁家的孩子受了惊吓发热了，她只听到了“赔钱”两个字，这比剜掉她的肉还疼。
    “要银子没有！既然是三丫惹的祸，你们把三丫带走，卖掉还是怎么样都可以，反正就是没有银子！没有！一个子都没有！”

 第19章 起纷争

    “伯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大哥拨开人群走上前，他身后还跟着陆二哥陆三哥，“三丫是您孙女，旁人卖了她，那就是人贩子了！”
    “我们只要银子，不要三丫！”
    “对！你们赔钱！”
    也是因为最近陆家村的男人们都在干活，领了工钱，所以今天大家伙才会口径一致地来要赔偿。
    若是往常，知晓陆大伯家拿不出赔偿，只怕早就打一顿解气了。
    没动手，那就是指着赔偿金去的。
    陆二哥看着陆有银，恨声道：“三丫将我儿子推下河，差点就没气了，现如今还躺在炕上不能下地，你是三丫的爹，你说这事怎么办？”
    决口不提堂兄弟之间的情分，可见陆二哥有多气愤。
    “三丫是我闺女不错，可她一个大活人，那不听我的话，我还能打死她不成？”陆有银倒是想打死这个闺女，可问题是他也找不见人啊。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三丫是你们家闺女，她没出嫁，做出这种事，自然是要找你这个当爹的！我儿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别说她陆三丫九岁，就是三岁，我也得给她送到县牢房去！”
    陆青杨模样性格都像陆二哥，因此陆二哥也偏疼他几分。
    “二堂叔是不是见不得我大堂哥好？”
    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陆学棋裹着被子站在门口，她从后院进来，翻窗户回柴房换下湿衣服，即使裹着被子，还是觉得丝丝凉意透进骨子里，脸色也不好看，白里透着青。
    “大堂哥如今中了童生，未来几年会考上秀才，可若是他有一个坐牢的妹妹，还如何能去考秀才？”
    这话，与其是质问陆二哥，不如说是她说给陆大伯家一干人等听的，只有事关陆学文的前程，他们今日才会保下她。
    否则，第一个将她推出去平息事态的，就是父母亲人。
    原本因为她突然出现而跳起来想揍人的陆大娘，在这番话的威力下，看了眼陆大伯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陆二哥看到陆学棋，就想到陆青杨受的罪，拳头都捏了起来。
    陆大哥挡在陆二哥身前，冷冷看着她，“照你的意思，就算你杀了人，为了陆学文的前程，我们也该捏着鼻子认了？”
    陆学棋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堂哥是陆家村唯一一个读书人，日后考中秀才，中举，甚至当官了，他还是陆家村的人，这难道不是整个村子的荣耀吗？”
    听了陆学棋的话，有些人明显犹豫了，万一陆学文真的考中了，他们今日步步紧逼就算是得罪他了。
    “年纪不大，歪理倒是挺多！”陆大哥冷哼，“你若真在乎你大堂哥的前程，又怎么会做出杀人的举动？可见你也只是说得好听，实际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挑拨离间而已，谁不会？
    陆学棋暗自咬牙，看着蠢蠢欲动的长辈们，一口咬定：“我只是和陆青杨起冲突了，不小心推了他一下。我和他又没仇没怨的，怎么会故意推他下水？”
    陆二哥听了这话，怒火直冲，抡起胳膊挥拳打在了陆有银的脸上，“子不教父之过！我不能跟小辈计较，我还动不了你？”
    陆有银和陆二哥只差了一岁，体格却完全不能比。
    这一拳头下去，陆有银的脸顿时便肿了起来，嘴角更是冒出一丝血迹。
    “有银！”
    “我的儿啊！”
    陆大娘和四儿媳卫氏齐齐扑了过去，一人一边扶着陆有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陆夏你别太过分！”陆大娘转头怒视陆二哥，破口大骂：“泼妇生的破烂玩意，你不得好死……”
    “大伯娘！”陆大哥沉声呵斥，冷冷瞪着陆大娘，额头冒着青筋，显然是压着怒火。
    陆大娘瞬间哑火，脸色难看地咬着牙，将怒火都发向了陆学棋，“都是你这个赔钱货，扫把星！害你爹挨打不说，还害了学文，我们老陆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出来你这么一个畜生！”
    陆学棋微微低着头，紧紧咬着牙关，抠着掌心，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回击陆大娘。
    只有陆学文的前程好了，她才能更快的走到上辈子的高度。
    “都闹够了没有？”
    村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双眼冷冷地扫过陆大伯一家人。
    他早就来了，只是陆大伯家最近实在不像话，便没有出声，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没想到还是如此令人失望。
    “陆岩！你是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陆岩是陆大伯的名字。
    “学文既然要念书，你就应该好好约束家里人的行为，而不是放纵无视，等着出事了又推卸责任！”
    “药钱，你一文不差的赔给他们！”村长又看了陆学棋，淡淡说道：“让三丫去跪祠堂！”
    陆家在陆家村是大姓，有一半的人口都姓陆，是同一个祖宗，因此陆家村是有陆家祠堂存在的。
    陆学棋闻言，更是直接咬破了舌头，她面色阴沉地将血咽下。
    “好了，到上工时间了，都去干活儿。”
    村长开口赶人，即便再不愿意，可挣工钱的活儿却不能丢，也只能纷纷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村长才又对陆大伯说道：“别想着混过去，你若是不给赔药钱，那我只能和管事的说了，让他直接扣下你的工钱，替你赔了药钱！”
    “村长……”陆大伯悻悻，垂着头，“我知道了。”
    “三丫，需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村长说完，便离开了，身后传来陆大娘哭天抢地地怒骂：“这杀千刀的赔钱货……”
    陆学棋突然冷笑一声，阴狠的目光看向陆学武，“二堂哥和叔爷爷家真是有缘分，难得回来一次，还能救下陆青杨，只怕堂叔日后都对你感激不尽了。”
    “我听人说，二堂哥这次押镖，手受了伤，以后都不能拿刀了？”陆学棋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露出了她尖利的牙齿，“既然拿不起刀，岂不是连地也种不了，成了废人一个？”
    “家里这么艰难，二堂哥还要回来吃白饭，恐怕不太好？正好你救了陆青杨，堂叔他们都感激你呢，让他们养着你，也不算过分？”

 第20章 茅草屋

    陆青竹坐在堂屋门口的小凳子上，双手拖着下巴盯着大门口。
    陆老头和刚回没多久的陆孙氏坐在堂屋喝茶，她回头飞快地看了眼陆孙氏，又去看陆老头，“爷爷，你不跟着我爹他们一起去，万一伯爷爷欺负他们怎么办？”
    “瞎操心!有你爹在，能吃什么亏？”陆老头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水，还翘着二郎腿。
    陆青竹瘪嘴，她就只是好奇事情的后续而已。
    喝完茶，陆老头起身，同陆孙氏告别，“我去上工了。”
    “嗯。”
    目送陆老头出了大门，陆青竹叹了口气，起身要去二房看陆青杨，这时，老太太开口了，“以后不准偷摸跟着我出去。”
    陆青竹身形僵硬立在原地，都不敢回头去看老太太的表情，默默咽了口口水，眼珠子乱瞟，思忖着老太太这是秋后算账，还是单纯的警告？
    陆孙氏看着动也不敢动，心虚都快写在脑门上的大孙女，忍着笑说：“行了，没下次了。”
    陆青竹连忙应声，然后飞快跑回屋。
    “哎呦！吓死个人！”捂着心口爬上炕，陆青竹躺下装死。
    跟着进来的陆青松随口问道：“怎么了？谁吓你了？”
    陆青竹直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哥哥你早上去哪里了？”
    “我和青柏去看大虎了。”陆青松解释道：“昨天那么多人都受惊发热了，大虎胆子更小，所以我们去看他怎么样了。人没大事，就是真的被吓得不轻，霜打了似的。”
    “奶奶给我的饴糖还有两颗没吃，等下次见到大虎给他吃，谢谢他昨天来告诉我们青杨哥哥落水的事。”
    “你的糖你自己吃就行了，等奶奶再给我糖，把我的给大虎。哥哥开始换牙了，吃太多糖不好。”
    “哦，好，谢谢哥哥。”
    陆青松前几天刚掉了一颗侧门牙，若不是如此，陆青竹也不会想起，过了六岁，她要开始换牙了。
    拒绝想起这么悲伤的事情。
    吃了早饭，大房三兄妹牵着羊去山坡吃草。
    天气虽然还有点凉，但山上已经有了一些绿意，最先发芽的便是那些野草，不少树木也跟着绿了枝条，一片盎然春色。
    因着陆三丫的事，小孩子们今日都被关在了家里，一直走到后山山坡上，兄妹三个都没见到一个小孩子。
    “感觉村子里静悄悄的，有些不习惯。”陆青柏晃着手中的柳条，百无聊赖。
    “生病了出不来，刚发了热，肯定不能再吹风的。”陆青竹揪了一朵小野花别在耳朵上。
    陆青松见状，笑道：“等过几天花都开了，哥哥给你编个花环。”
    陆青竹有点不好意思，她发现自己心理上多少有点被同化了，有时候会干出一些比较幼稚的事情。
    但，感觉挺好。
    “谢谢哥哥。”
    陆青柏很羡慕，“哥，那你给我编个蚱蜢，行不行？”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陆青松自然同意了。
    等两只羊吃饱了，兄妹三人又牵着羊回家。
    才下山坡，便看到了陆学武。
    “二堂哥怎么会在那里？”陆青竹踮起脚尖往里瞅了眼，发现那院子里杂草横生。
    山脚下有好几个破败的茅草屋，又小又破又荒凉。
    是从前逃荒来的一家人，最后却都病死了，只留下这么一间院子，村里人觉得病死太晦气，没人要，便荒废了下来。
    可现在陆学武却在这小破院子里拔草。
    “二堂哥，你拔草干什么？”没人住的院子，谁会去拔草。
    陆青竹隐隐有了猜想，但多少觉得难以置信。
    “我以后住这了，收拾一下。”陆学武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还挺乐观，脸上带着笑意。
    “那我帮你！”陆青松撸起袖子就要进去帮忙，却被陆学武拒绝，“不用，就一点活儿，我能干完。”
    陆青松还是上手帮忙了，“两个人能快点，而且房顶什么的也要修一修，不然真没法住人。”
    “青柏你看着青竹别进来啊，这草比青竹还高呢。”
    陆青竹：哥哥你有点不礼貌哦！
    “哥哥，我和二哥先把羊送回去，再带点水给你们，可以吗？”
    陆青竹觉得有必要先回去找陆孙氏说一说这事，她一个小孩子，还真帮不上什么大忙。
    “行！青柏你看好青竹。”
    “知道了。那哥，二堂哥，我们先回去，一会再来。”
    陆青柏将羊送回羊圈，陆青竹去灶房烧水。
    “二堂哥为什么要住那里？”陆青松和陆青竹一起坐在灶口，好奇地说道。
    “大概是被伯爷爷他们赶出来了。”
    “是因为堂哥救了青杨？”陆青柏皱眉。
    “可能是因为他以后不能干活，又没工钱了，会拖累大堂哥！”
    当然，因为陆青杨的事，陆三丫铁定推波助澜了。
    “哦，他们觉得二堂哥没用了，就让他净身出户了！”
    陆青柏竟还知道净身出户，陆青竹笑得不行，“二哥你知道净身出户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了。什么都不给的赶出去，就是净身出户，我听爷爷说的。”
    顿了顿，陆青柏又道：“但是还是太过分了，二堂哥以前的工钱可是都给大堂哥念书用了。”
    “是啊，他们用了二堂哥的工钱，现在也没给她娶媳妇，还把他净身出户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陆青竹是真愁，地里的活都不轻松，陆学武的手肯定吃不消，往后靠什么生活？
    “说啥呢，还叹气？”陆孙氏听到动静来看看，就看到大孙女的苦瓜脸，好笑的问道。
    “奶奶。”陆青竹回头看了眼陆孙氏，小声说道：“二堂哥在收拾山脚底下的破茅草屋呢，以后就住那里了，是不是伯爷爷将他赶出来了？”
    陆学武手受伤的事，老太太也知道。
    但陆大伯能在短短两天内便将人赶出来，快得令人窒息。
    “如果是分家，那也不错。”陆孙氏细细琢磨，觉得这倒也不算件坏事，毕竟陆大伯家那就是一个大火坑。
    陆学武是唯一一个没长歪的好苗子，出来更不容易受影响。
    “直接赶出来也算分家吗？”陆青竹好奇，村里分家不都是请了村长，宗族长辈见证，写下分家文书才可以。

 第21章 像废物

    “是啊，二堂哥什么都没有。”陆青柏跟着附和。
    “算不算也已经成事实了，想从你伯奶奶手中抠银子出来，比要她的命更难。”
    更何况，陆大伯家刚刚才损失了一大笔银钱。
    这个时候若再让陆大娘拿银子出来，只怕她天天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锅里的水开了，陆青柏找出一个干净的陶罐装水。
    兄妹俩一个提着陶罐，一个拿着碗，跟陆孙氏一起去了山脚茅草屋。
    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一小片地的杂草被拔掉了。
    陆学武虽然右手受伤了，但他从小习武，力气比一般庄稼汉大多了，用右手拔草也算顺手。
    听到动静的两人停下手里的活，看到陆孙氏，陆学武笑着喊人：“叔奶奶。”
    “嗯。”陆孙氏四处看了看这房子，“修一修也还能住人，你现在没地，就在院子里种些蔬菜，玉米红薯，再养些牲畜，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若有什么干不来的活儿，只管去找你三个堂叔。”
    “我知道，谢谢叔奶奶。”陆学武也不说客气话，只笑着应下来。
    陆青柏小心倒了两碗水，“二堂哥，哥，你们喝点水。”
    “好。”
    趁着两人喝水的功夫，陆青竹将里屋都看了遍，发现屋里连个完整的家具都没有，就剩下几个缺胳膊短腿的桌椅板凳，还被虫蛀了，只怕是根本不能用。
    再抬头看横梁，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倒是墙体夯得坚实，看着没什么事，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屋子一时半会也弄不好，二堂哥你今晚住哪？”
    都已经被赶出来了，想再回去住几天过度一下，只怕是不可能了。
    “我晚上就住这了，先收拾出来一个住人屋子，其他慢慢收拾。”
    陆青竹觉得这有点困难，屋子四处漏风，又没有褥子被子，该怎么住？
    陆孙氏跟着瞅了一眼，“学武，你去整修你要睡的那个屋，院子里的草我和青松青柏给你拔。”
    “行，谢谢叔奶奶。”
    陆学武自是看得出陆孙氏是真心的，他也不扭捏接受了。
    五个人有四个在干活，陆青竹干看着自己都难为情，试着去拔草，竟有拔树的错觉。
    “额！”陆青竹尴尬极了，她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竟然拔不出一颗杂草，这不科学！
    看着手中的枯枝，再看看还牢牢长在土里丝毫未动的根部，她憋着气，再拔。
    陆青竹撅着屁股往后使劲，小脸涨的通红，手掌也被勒出红印，可那杂草就是不动如山，衬得她像个废物。
    “哈哈！”陆青柏捂着肚子大笑，“妹妹拔不动！”
    陆青竹气死了，抓着陆青柏就是一顿揍。
    陆青松手中不停地拔草，哼道：“活该！”又对陆青竹说：“这里有四五年没住过人了，院子里的土可比咱家菜园子的土坚实多了，你那点力气拔不出来正常。”
    陆青竹也就这辈子开始接触农活，农场的土地无论什么时候耕种都是疏松湿润的，就算家里菜园子的地里，拔草都挺简单。
    偏偏，这里的地，堪比石头。
    “你才这么点儿呢，你能干得了啥啊，歇着！”陆孙氏也觉得大孙女刚刚挺搞笑。
    陆青竹好生气，偏偏没法说，因为她是真不行。
    再看陆学武，他已经踩着梯子将房顶的茅草都扔下来了。
    这些茅草经过四五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经不能用了，需要更换新的，否则外面下大雨，屋里会下小雨。
    但在更换茅草之前，还得先将横梁换掉。
    “二堂哥，横梁怎么办？”
    现砍的木头是用不了的。
    “我先前同村长说过了，他家有多的，我先借来用了，之后再还根新的便好。”
    陆青竹想想也是，横梁茅草这些家家户户都有备下，都是为了儿女们盖房时用的。
    “但是横梁那么重，二堂哥你一个人也放不了？”
    不说陆学武现在右手使不上劲，就算他的手完好，横梁也不是一个人能放上去的。
    陆孙氏也怕陆学武逞强，让手伤上加伤，闻言赶紧开口：“先把屋顶弄了，等你叔爷爷他们下工了，让他们过来帮你。”
    陆学武也没想逞强，他的手虽然拿不了重物，可拿碗筷这些没问题，他可不想伤势再加重，连筷子都拿不了。
    “我知道了，叔奶奶。”
    等陆学武将屋顶的茅草都换过，祖孙三人也已经将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了。
    “这干草正好拿去烧炕，多少有点热气。”陆孙氏对陆学武道：“等晚上换了梁，再给你送过来一张席子和两块薄被子。”
    “家里没多余的厚被子了，你把炕烧暖些，晚上盖着薄被子也冷不着。一会让青松青柏领着你上山去砍点干柴，这几天多烧烧炕，去去湿气。”
    陆孙氏安排的明明白白，陆学武笑着点头道谢。
    亲身爷奶父母只关心他能不能拿银子回家，对于他的伤势问都没问一句，便将他赶了出来，甚至他拿回家的那几身衣裳都扣下给弟弟们穿了。
    可隔房的亲戚，做的却比他们更像亲人。
    陆学武相信，即便没有他救人这事，叔爷爷他们也会在他被赶出家门后伸出援手。
    “晌午了，回去吃饭。”
    陆孙氏招呼陆学武一起回家吃饭，他还有些犹豫，帮忙他能安心接受，可每家粮食可以说都是定量的，他无法厚着脸皮去。
    “不了，叔奶奶，我……”
    “也没什么好东西，地窖里就剩下些土豆白菜，再放下去就坏了不能吃了。”
    陆孙氏一边说，一边拽着陆学武往家里走，“你不在家里吃，能去哪吃？村里的老爷儿们都在贵人那干活，人家管饭呢，家里省下不少粮食，够你吃的。”
    陆学武想说省下的粮食慢慢吃就是了，但陆孙氏又问他：“你这也不能干重活儿，想过以后怎么生活吗？”
    老实说，陆学武没想过。
    这么多年，他只学会了武艺，连种地都不会。
    可回村以后，除了种地，还能干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没想过。”陆学武苦笑一声，“就算我想种地，我也没有田地啊！”
    “我！”陆青竹突然举手，“我有个主意。”

 第22章 甜蜜饯

    几人都看着陆青竹，“什么主意？”
    “二堂哥虽然一只手不能使力，但另一只手还能用啊，去贵人那里搬砖搬瓦总可以，手使不上力气，就用背篓啊！把背篓固定在胸前，用左手把砖瓦放进去，比用手搬省力多了呢！”
    陆青竹想了想，又道：“不过二堂哥力气大，挑着扁担一只手扶着应该也可以？”
    陆学武若有所思，“应该是没问题的。”
    “听着好像还，可以？”陆孙氏认真思忖。
    “如果管事觉得二堂哥你干的活儿比别人少，那你就少拿点工钱，这样虽然工钱少了点，可管饭啊。不在家吃饭了，院子里就种些能留着过冬的土豆萝卜白菜玉米这些，拿到的工钱也能买粮食过冬衣物了。”
    陆学武顺着陆青竹的说法这么一想，咦，感觉他这一年好像都有着落了？
    “看村长划的那块地面积就不小，肯定不是咱们这种小院子，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盖好呢！而且，等贵人住进来了，如果他们不自己种菜砍柴，肯定得和村里人买，这不又是个赚钱的法子？”
    虽然一担柴也不贵，可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
    经过陆青竹这么一畅想，好像日子也没那么难过是怎么回事？
    “先回去吃饭，等屋子都收拾好能住人了，明儿就去问问管事的，能行最好不过了。”
    就怕管事的觉得陆学武伤了手干活磨叽不愿意要。
    陆青杨虽然醒了，但人还是怏怏的，饭都是陆二嫂端进屋吃的。
    陆青竹吃完饭也跟着进去看他，小脸白白的没有血色，看着好像都瘦了些。
    “青杨哥哥，你还难受吗？”
    陆青杨腿上还盖着被子，面前放着一张小炕桌，炕桌上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黑漆漆的颜色暂且不提，光是那难闻的味道，就使得陆青竹不愿意靠近。
    这味道，就算是大人闻着都得呕两声，别说小孩子了。
    “药太苦了，这么多……”陆青杨说着都要哭了，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身心都如此遭罪，简直就是童年噩梦了。
    陆青竹爱莫能助，这古代又没有输液一说，中药就是唯一的治病手段了。
    “那要不，吃两个蜜饯？”
    上次顾星沉给的蜜饯还没动过呢，一直在陆孙氏屋里放着。
    陆青杨闻言，眼神一亮，“奶奶什么时候买蜜饯了？”
    其实他都没吃过这东西，但村长家的孙子吃蜜饯时，他跟着围观了，记忆深刻。
    “是上次给饴糖的小哥哥给我的，就赶集那天。那天奶奶也买糖了，就没给咱们吃蜜饯。”
    陆青杨舔了舔嘴唇，露出渴望地神情。
    “青杨哥哥你把药喝了，我找奶奶给你要蜜饯去，而且我还藏了两个饴糖，也都给你甜嘴。”陆青竹循循善诱，眼看那汤药要凉了，可不能再磨蹭了。
    到底蜜饯诱惑大，陆青杨难为了一会，便皱着眉端起碗一口气将汤药干了。
    “青杨哥哥真棒！”陆青竹笑眯眯拍了拍手，“我现在去找奶奶，你等我哦！”
    说完，便迈着小短腿出门了。
    “奶奶！”陆青竹扑过去抱住陆孙氏的大腿，露出萌萌的大眼睛，“奶奶，给我两个蜜饯呗？”
    陆孙氏看到陆青竹从二房出来，了然地问道：“青杨又不喝药？”
    “喝啦，但是药好苦啊，给青杨哥哥吃两个蜜饯甜甜嘴！”
    “那你自己去拿。”
    东西放哪里，家里人都知道。
    “谢谢奶奶。”
    “多拿几个给你哥你妹他们吃。”
    “知道了。”
    一包蜜饯听着多，其实真没多少，陆青竹给自己和哥哥妹妹们都拿了一个，陆青杨两个，也就不剩几个了。
    陆青杨眼巴巴看着门口，当陆青竹进去时，他的脸好像都在发光。
    “喏，蜜饯。”陆青竹嘴里含着蜜饯，说话有些含糊，间或还吸溜一下口水。
    “谢谢你啊，青竹。”这蜜饯可是小公子给陆青竹的呢，他是沾光了。
    陆青杨接过两颗蜜饯，捧在手心，凑上去闻了闻，陶醉道：“闻着就好香啊。”
    陆青竹：有些过于夸张了。
    闻过后，他又小心地舔了一口，惊喜道：“好甜！”
    陆青竹：你开心就好。
    面无表情吃完蜜饯，陆青竹将核吐到掌心，“那青杨哥哥，你慢慢吃。”
    说完就急急忙跑掉了。
    好在别的哥哥挺正常，就这一会功夫，也只剩下核了。
    下午，祖孙几个继续帮着陆学武收拾屋子，房顶的蜘蛛网，桌椅上的灰尘，坏掉的木门……
    看着什么都有，但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得修一修。
    因为陆青松事先去通知了，所以陆老头他们下工后，便直接将横梁从村长家抬了回来。
    陆学武只搭了把手，真要上梁，他还是帮不上忙，只在底下看着。
    父子几个利索的换好横梁后，众人又一起将屋子打扫干净，炕上铺好席子褥子，又生了火，这从前破败的茅草屋总算有了几分人气。
    陆孙氏将陶罐和碗放到了炕上，对陆学武说：“明天要真能和你叔爷爷他们一起干活，就不用做饭了，可水还得喝，陶罐和碗你就先用着，家里有剩余的。”
    饭都吃过了，陆学武也不矫情了，直接应下道谢。
    对于亲哥的做法，陆老头不喜欢也看不惯，可又有什么办法？
    若是他说的有用，陆大伯家也不至于是如今的模样。
    “学武啊，不要乱想，你出来也算好事了，有手有脚的，总能挣下一份家业。”再多的，陆老头也不愿意说了，没得在小辈面前说亲哥的长短。
    “我知道的，叔爷爷。”
    “好孩子！你放心，宗族长辈还在，你这是净身出户，无论如何，得给你一份文书，免得日后……”
    免得日后陆学武发达了，那一家子又厚颜无耻的说没分家，要好处。
    这话，陆老头没说，但谁心里都清楚，这就是陆大伯一家子的做派。
    “多谢叔爷爷。”
    陆老头要带陆学武去陆大伯家正式分家，陆大哥去请陆氏的宗族长辈，陆青松去请村长，两人是长子长孙，这事他们也得在场。
    分家向来没女人的事，陆孙氏也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便先带着青竹青柏回家了。

 第23章 有好报

    回家路上，遇到了脸色难看的郎中儿子，虽然气冲冲的，却还是礼貌的停下打招呼。
    陆孙氏随口问道：“怎么了，大华？”
    郎中儿子满脸怒色道：“还不是陆三丫！她晌午突然来家里，啥都没说呢，就晕倒了，一会热一会冷的，我都跑她家三趟了，也没个人管她，总不能一直住我家？”
    陆青竹闻言，暗暗瞅了眼老太太。
    陆孙氏好心地出主意，“一会村长他们去三丫家，你直接把人送过去就行。”
    郎中儿子也没问村长为啥现在这个时候去陆大伯家，只为马上能解决陆三丫这个麻烦而高兴，“我知道了，谢谢婶子。”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陆青竹回望了一眼，转头对陆孙氏道：“陆三丫烧得那么厉害，不会烧成个傻子？”
    陆孙氏神色淡淡，“祸害遗千年啊！”
    陆青竹想想，“也是。”
    重生这种事能发生在陆三丫身上，本身就是个奇迹了，说不定她也有个什么光环呢？
    吃了饭，陆青竹在灶房里洗了个澡，等头发干了才回屋。
    而过了这么长时间，陆老头他们还是没回来，陆青竹本想等她爹她哥回来问问分家的情形，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久都不回。
    她只能按下好奇心，钻进被窝后很快进了农场继续种小麦。
    目前最主要的还是升级商城，早点解锁粮食种子，想想陆青杨吃蜜饯的模样，虽然搞笑，但想想也挺心酸。
    她吃过的好东西多，对这些自然是平常心，但哥哥妹妹乃至长辈们，这一辈子吃过的好东西太少了。
    甚至偶尔的米面肉都是奢侈。
    前世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慢慢模糊，她睁眼就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所以陆老头他们就是她的亲人。
    和小说里的那些挂相比，星际农场是有些废，但她一个体育特长生，没有一技之长，比之更废。
    也就，谁也别嫌弃谁。
    “再废柴，那也是挂啊！”
    其实陆青竹挺满足了，虽然没有一技之长，但金手指凑上了也很好啊。
    原本陆孙氏是想和陆学武一起去找管事的，但他不同意，也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且因着学武押镖，他比同龄人稳重成熟多了。
    这种事也不必长辈跟着，他自己就可以。
    陆孙氏也没坚持，但陆青竹想跟着去，万一管事不同意，她一个小孩子多说几句，想必也不会同她计较。
    于是早起吃过饭后，陆青竹和老太太说了一声，便和陆学武一块出门了。
    男人们都去盖房，因此地里的活儿只能女人干了，又出了陆三丫的事，往常还算热闹的村子，一路竟也见不到什么人了。
    顾星沉的地皮距离后山也近，但和村里人的房子还有些路程，算是闹中取静的地方。
    还未走近，远远便看到高高的围墙将那一片地给圈了起来，只留了一个豁口供人进出。
    陆青竹还没见过管事的，但整个工地只有一个略显丰腴的中年男人无所事事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虽穿的不是绫罗绸缎，但举手投足间的规矩，便不是一个庄稼汉该有的。
    陆学武也是出门见识过不少人的，自然一眼认出了管事的，他上前唤道：“管事。”
    那管事胖胖的，脸也是圆乎乎的那种，看着挺喜庆，见人三分笑，似乎挺好说话的样子。
    “小哥儿也是来找活儿干的？”管事的语气自然地问道。
    这些天，附近一些村子的人得了消息也有不少人来问，只是都被回绝了。
    “是。”陆学武倒是痛快，直接说道：“只是我一只手使不上力，不过我从小学武，力气大。”
    “这……”管事的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陆青竹刚想开口，身后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留下。”
    管事瞬间笑没了眼睛，小跑着上前问安：“小主子您来了。”
    顾星沉懒洋洋地应了声，瞟了眼陆学武，又去看陆青竹，问：“你亲戚？”
    “是我堂哥。”陆青竹顿了顿，补充道：“伯爷爷家的。”
    “手怎么伤的？”问的是陆学武。
    陆学武也挺诧异，他不认识这小公子，可分明感觉对方态度温和，虽然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押镖的时候遇到劫匪了，伤了手使不了刀便回来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陆学武便如实说了。
    “镖师。”顾星沉笑了笑，垂眸看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淡淡道：“以后便当我的护卫。”
    陆青竹惊讶，张大眼睛看着顾星沉。
    陆学武更是不可置信了，“小公子，我的右手伤了，日后再不能使刀了……”
    “那就用左手。”顾星沉语气淡漠，“人生来便有两只手，怎么右手能使刀，左手便不能？”
    他又看陆青竹，问：“你说是不是？”
    陆青竹能说什么，当然“是”了。
    没看后世不少没手的残疾人勤学苦练，用脚也能写出一笔好字吗？
    “二堂哥，我觉得小哥哥说得对啊，你只是习惯了用右手而已，那你以后一直用左手，也会慢慢习惯的啊。有些人从小就左手使筷子，右手不会，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这就说明左手右手那都是习惯问题……”
    陆青竹睁着眼胡诌，至于什么左脑控制哪个神经之类的问题，她自己都没关注过，当然也不懂，只能往习惯上说了。
    能跟在顾星沉身边当护卫当然是好的，以后做自己熟悉的工作，还能拿工钱，又能威慑陆大伯家那群人。
    陆学武并不是真的喜欢武艺才去学的，只是他爷奶听人说当镖师能拿不少银钱，即便是去当个徒弟也管吃管住。
    至于危险什么的，他们根本不在乎。
    那时候他的亲大哥已经开始念书了，家里没钱，他好歹也是男丁，舍不得饿死，于是便想出这么一个节省粮食又长远的计划。
    他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流了不少血，武艺才算小有所成，除了这个，他什么都不会。
    “承蒙公子不弃，陆学武感激不尽！”陆学武拱手抱拳，显然是下定决心了。
    “那小主子，就先让他留下干活？”管事的适时出声询问。
    “嗯。”
    陆青竹也挺高兴，好人能有好报，本身就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日后有保障了，陆学武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轻松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干劲十足，更没多待，直接跟着管事去干活儿了。

 第25章 又念诗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是一首闺怨词，一个痴情女子日日垂泪，期盼爱人能回来再续情缘。”
    顾星沉轻声道：“我其实什么也不是。”
    “她只是恰好怀孕，生下一个儿子，随着她的心情而取名，如果没有儿子，一只猫，一只狗，也都可以。”
    “可笑我，放不下，看不开。”
    陆青竹局促不安，就三次见面的关系，说这些，是不是交浅言深了？
    何况她还是个五岁的小孩子，顾星沉怎么就确定她能听懂那些诗？
    有古怪。
    “你娘……”
    陆青竹努力将“恋爱脑”从嘴边咽下去，缓缓说道：“挺多愁善感的，天天念诗。”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有时候倾其一生都无法摆脱。
    陆青竹觉得顾星沉总是念诗这事，八成就是被他母亲影响的，也不是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取自诗句的。
    “她没别的事，便只能读诗抒发情绪。”顾星沉又平静下来，好像之前迷茫无助弱小的不是他自己。
    “念闺怨诗抒发情绪？”陆青竹职业假笑，这到底是抒发情绪，还是奔着抑郁一去不返？
    “喜好而已。”顾星沉的情绪更淡漠了，配着他那张带仙气的小脸，都快白日飞升了。
    “哦。”陆青竹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直接了当地转移话题，“我请你喝羊奶。”
    若早一步开口，也不用听他念诗了。
    “好。”顾星沉又笑了，鹿眼恢复了无辜的模样。
    陆青竹暗暗“啧”了一声，男人的心，海底的针呐。
    母羊每天能产小半桶奶，也只够孩子们每天喝一碗，大人是没有了。
    吃了顾星沉的饴糖和蜜饯，陆青竹决定大方一点，将自己的分量让出来给他喝。
    陆青竹今天跑得快，其他人的奶都喝了，只有她的还放着，甚至都没煮。
    家里没有杏仁，所以从开始喝羊奶，便是用萝卜丝去腥气的。
    她手脚麻利的将羊奶煮好，倒入重新又洗过几遍的陶碗里，端去给顾星沉。
    “稍微凉一凉就能入口了，多喝羊奶身体好。”陆青竹觉得顾星沉偏瘦弱了些。
    顾星沉端着碗，黑扑扑的陶器衬得他的手越发白皙纤细，骨节分明。
    陆青竹看了眼自己短短的手指头，又去看顾星沉的。
    嗯，比女孩子的手还好看。
    “没腥气。”顾星沉略微闻了闻，得出结论，表情舒缓许多。
    陆青竹催促，“快喝，这么半天都不烫了，一会该凉了。”
    顾星沉还是不紧不慢，一小口一小口，以十分优雅地姿态喝完了一碗羊奶。
    无论喝什么都“吨吨吨”的陆青竹：……
    “我去洗碗。”
    陆青竹洗了碗后又舀了两大瓢水到锅里，找出小米淘洗了几遍倒进去，盖上盖子让它们闷煮着。
    这才从灶房出去，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顾星沉——轮椅旁边。
    “你以后还回去吗？”陆青竹多少有点好奇。
    顾星沉眉眼恹恹，“哦，我也被净身出户了。”
    就你这么大的手笔，也好意思说净身出户？
    好似知道陆青竹怎么想的，顾星沉又道：“是我娘的嫁妆。”
    “那你爹……”
    “不知道，大概快气死了。”
    显然是离家出走，大概还有人帮着遮掩行踪。
    “那你以后要做什么？”陆青竹瞄了眼他的轮椅，“留在家里以后你可能会当官，留在陆家村大概是，地主？”
    顾星沉沉吟道：“我打算，不事生产。”
    陆青竹实名羡慕，“对哦，你有好多银子，躺着花也够了。”
    有些人生下来就有花不完的银子；而有些人，生下来就有一个农场等着她耕种。
    “没有花不完的银子，只有不会花银子的人。”顾星沉轻描淡写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若我要起兵，这么些银子扔下去，也不过是听个响儿而已。”
    陆青竹：……
    “你起兵的理由是——你爹是皇帝？”
    “你每天都在想什么？”饶是淡定如顾星沉，也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了。
    “好。”陆青竹知道自己抓错重点了，顾星沉就是打个比方。
    因为顾星沉，陆青竹这一晌午什么都没干，两人就坐在院子里聊些没营养的话题，居然还挺和谐。
    眼看着快到吃饭的时间了，顾星沉也终于打算离开了。
    临走时，又给了陆青竹一个油纸包。
    “定胜糕，不经放。”
    顾星沉说完，便让小厮推着离开了。
    隔着油纸包，陆青竹都闻见了一股甜而不腻的淡淡香气，咽了咽口水，她有点馋了，应该是没吃过的点心。
    “哎！”
    陆青竹摸了摸唇角不存在的口水，将油纸包放到灶房的柜子里，等着一会吃了饭以后再和家人一块尝尝味道。
    然后踩着凳子掀开锅盖看了眼黄橙橙的粥，都已经熬出米油了，她找出陶盆，将小米粥舀出来，又将大锅洗干净，倒了几瓢水进去等着烧开。
    “青竹！”二房传来陆青杨的喊叫声。
    陆青竹迈着小短腿跑进去，“青杨哥哥怎么了？”
    陆青杨刚睡醒，脸上还有印子，眼睛也微微眯着好像睁不开一般，他一边揉眼睛，一边问：“那个小公子走了吗？”
    “刚走啊，怎么了？”
    “你俩闲话真多，我都听得睡着了！”陆青杨感冒还没好，说话瓮声瓮气的，鼻子也红彤彤的。
    “都是小孩子才聊闲话啊，不然还能聊什么？”
    还能讨论怎么起兵不成？
    陆青竹咧着嘴笑出声，她当时也真敢想。
    “青杨哥哥，小哥哥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包点心，你一会吃了药，我给你送点心啊！”
    “真的？”陆青杨听到点心，眼睛瞬间张大泛着亮光，一点瞌睡都没了。
    陆青竹点头，“可香了。”
    两人说话间，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是陆孙氏她们从地里回来了。
    眼下已经是四月初了，田地里种的粮食主要就是谷子、小麦、稻子，玉米以及一些豆类。
    今年下地少了壮劳力，每家每户都很卖力，生怕错过了播种的时节，但凡能不回家吃饭的，都送到地头上去吃了。
    陆青松几个男孩今天都跟着去地里了，陆青竹虽是大孙女也才五岁，陆孙氏根本不放心她做饭。
    没想到进了灶房看到一盆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第26章 话家常

    “奶奶。”陆青竹从外面进了灶房，“锅里还有水，差不多热了，正好洗漱。”
    “我大孙女多心疼人啊！”陆孙氏笑呵呵揭开锅盖，对陆三嫂说：“盆端来，你们先去洗一洗再做饭。”
    家里大多都是三个媳妇轮流做饭，陆孙氏已经很少下厨了。
    陆青竹煮了粥，面也是陆大嫂早上出门前和好的，再上锅蒸也不费时间。
    再将干豆角热水泡开，和土豆一起，烧个土豆焖干豆角，也是十分下饭的菜了。
    等一家人都吃了饭，收拾碗筷的时候，陆青竹将那包定胜糕拿了出来。
    “去找管事的时候遇到了小哥哥，他给的。”陆青竹将纸包打开放到桌上。
    绯红色的梅花形状，约莫两指厚，一指宽，精致的不得了。
    “哇！”
    年纪还小的青兰青梅青菊双眼亮晶晶看着定胜糕，惊呼：“好好看！”
    陆青竹一眼扫过，九块，就是一家人一人一口的分量。
    先拿出两块放到一边，“爷爷他们的。”
    再拿出一块，“给青杨哥哥，他生病了。”
    余下的，正好两人一块。
    虽然只有半块，一口也就吃完了，但这点心太精致，大家都不想吃太快，先是小小的抿了一点到嘴里，软糯的米香中渗出豆香，甜而不腻。
    于是本来一口就能吃掉的点心，都这么一点点抿着吃完了。
    陆青竹吃完砸砸嘴，就是为了这些好吃的，她也不能放弃升级商城啊。
    陆青竹下午留在家里看着妹妹们，其他人继续去地里干活儿。
    都还是小孩子，一早上尽在地头跑着玩了，这会早就累得不行，陆青竹便领着她们三去睡觉。
    她趁着妹妹们睡觉的功夫，意识进入农场，继续未完成的耕种。
    什么不耐烦通通没有了，有好吃的点心，肥瘦相间的肉包子，哪还有别的情绪？
    直到妹妹们醒了，陆青竹才意犹未尽退出农场。
    去灶房兑了温水给妹妹们洗脸洗手，又给她们倒水喝，忙得像个小蜜蜂。
    “姐。”青兰凑到陆青竹身边，笑嘻嘻说道：“三丫今天早上被伯奶奶赶去跪祠堂，然后晕倒了，烧还没退呢。”
    陆三丫倒霉，身为陆青杨亲妹妹的青兰可太高兴了。
    “我听郎中爷爷说，再烧下去，三丫就要变成傻子了。”
    陆青竹闻言，微微皱眉，陆三丫要真成了傻子，只怕陆大娘不会白养着一个傻子孙女，到时候她的下场……
    “伯奶奶可生气了，一直在地里骂人，最后村长来了她才停下，气得脸都黑了。”
    晌午青兰和青梅青菊就在地头玩，听到声音还过去看热闹了。
    “我还偷偷听到伯奶奶和三丫她娘说，如果三丫真的烧成傻子了，就把三丫卖到山里当媳妇，得来的银子给学文堂哥念书用。”
    陆青竹问，“那三丫现在在哪？”
    “在郎中爷爷家，村长说等三丫彻底退烧了再送回去，诊金药钱都从工钱扣。”
    青兰想了想，又补充道：“村长还说，什么工钱不够了。”
    “赔出去的银子太多，工钱不够了。”
    毕竟十几个孩子的药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陆三丫更是连着烧了两天。
    “好像是的。”青兰捂着心口，“好多工钱啊，都没了，怪不得伯奶奶骂人骂得停不下来。”
    “就算是一个铜板，伯奶奶也会心疼的骂人。”毕竟陆大娘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
    “是哦。三丫有伯奶奶这样的奶奶多可怜啊！”青兰纠结地皱眉说道：“但是伯奶奶有三丫这样的孙女也很可怜……”
    陆青竹觉得她听出了同情的语气。
    “这不叫可怜，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青兰就听懂了“恶人”两个字，颇为赞同的点头，“是挺坏的。”
    “行了，你看着青梅青菊，我打扫一下堂屋。”
    陆孙氏婆媳忙着地里的活儿，家里便顾不上了，堂屋的门又整天都开着，三两天便能积一层灰。
    “哦，知道了。”
    自从家里铺了石砖后，陆孙氏便找出一些穿烂的，已经不能再穿的衣服，裁成小长条扎在一块，和竹竿一起做了个简易的拖把。
    陆青竹扫地擦桌子拖地，一口气干完才觉得还挺累。
    “下次还是慢慢来。”陆青竹坐在小板凳上捏着自己的小短腿松筋骨。
    陆青杨出来上茅房，头上还戴了个冬天的帽子。
    “哥哥你喝水吗？姐姐烧热水了，现在没那么烫了。”青兰看到亲哥，立马起身追了上去，奶声奶气地发问。
    陆青杨吸着鼻涕回道：“我自己去倒水，你别管了，小心烫着自己。”
    “哦。”
    青兰目送亲哥进了茅房，又坐回小板凳，小手托着下巴看青梅青菊踢毽子。
    过年时，家里宰了一只大公鸡，尾羽实在漂亮，陆孙氏便缝了一个鸡毛毽子给孩子们玩。
    几个男孩对此不感兴趣，想玩的孙女们又都太小，于是又在毽子上绑了根绳，这样一手拿着绳吊着，一只脚踢，也能打发许多时间，算是难得的玩具了。
    等晚上陆老头几个回家，陆孙氏拿出余下的两块定胜糕分给爷几个吃。
    就这么小小半块，全都塞进嘴巴里，还没细品呢，就没了，只觉得满口的香甜软糯。
    “这么好吃，卖贵些也是应该。”陆二哥砸着嘴回味。
    陆大哥却是皱眉，“总共就见了三次，这位小公子就送了三次吃食，有点不对啊！”
    “那你是能怎么的？”陆孙氏不客气地回怼，“你是能直接问，还是能查出来？”
    虽然陆孙氏心里也嘀咕，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娘，我这不是不明白才问吗？”陆大哥无奈看着亲娘，“那人家要什么没有，偏偏和青竹来往……”
    “那就不能是青竹好，他想和青竹当朋友啊？”陆孙氏哼道：“他在这又没什么朋友，青竹还没笑话过他，他就想和青竹当朋友，这有什么问题？”
    陆大哥：“没问题，娘你说得对！”
    陆孙氏：“哼！”
    “就这么些吃食，对咱家贵重，对小公子来说，那就和咱那土豆萝卜一样，没什么稀罕的。那青竹也没小气，还给他喝羊奶呢，一天就那么一点……”
    陆青竹并不知道这些，她已经提前进入农场当个勤劳的小蜜蜂了。

 第27章 青云路

    过了几日，陆青竹听说陆三丫退烧了，病终于好了。
    只是才回家没一个时辰，就被陆大娘拉着去跪祠堂了，显然还是记恨她前前后后花出去那么多银钱。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陆三丫前脚被陆大娘送去了祠堂罚跪，后脚便趁着守祠堂的陆氏三叔公打盹的功夫，偷溜了。
    陆学棋生了场大病，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原本晒的黑黢黢的脸，竟也能看出几分惨白，唇色更是浅淡到几乎没有。
    从前便是竹竿的身体上顶着颗大脑袋，如今看着脑袋越发大了，瘦弱的身体好似风一吹便能倒。
    这种感觉实在太艰难，陆学棋初始还残留几分对陆孙氏的恐惧，如今却只有憎恨了。
    可陆孙氏一个成年人是她现在无法撼动的，继而便将这份恨意转嫁到了陆青竹身上。
    一定是这个上辈子并未活下来的堂妹，才导致了之后一切的不同。
    只有抹杀掉这个不同，一切才能恢复如初。
    只是目前她连干掉陆青竹的能力也没有了，她如今的身体走两步喘三喘，只能先养好身体，再徐徐图之。
    至于跪祠堂，她可不想再生病。
    祠堂那么阴森，跪在地上更是寒凉，只怕她跪不了半天，又得生病。
    陆学棋觉得自己如今这幅凄惨的模样，都是陆学武造成的。
    只是将他赶出家门，根本不足以解恨。
    于是她从祠堂跑出来后，便熟门熟路的去了山下的茅草屋。
    大门紧闭，院墙又太高，陆学棋根本看不到里面，她皱眉上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趴在门板上透过缝隙窥视院内的一切。
    陆青竹一个人牵不住两只羊，便背着小背篓去山上割草带回去喂羊。
    这是最后一趟了，没想到就看到鬼鬼祟祟的陆三丫趴在陆学武家门口，一副不干好事的模样。
    “你要干什么？”陆青竹远远站着，并没有靠近。
    陆学棋被吓了一大跳，心口砰砰跳得厉害，受惊之下还不小心撞到了门板上，额头发红，眼前更是冒起了小星星。
    她捂着额头转身，恶狠狠瞪着陆青竹，骂道：“关你屁事！”
    陆青竹才不生气，“二堂哥都被净身出户了，什么都没有，你就算想偷吃食，也不应该来这里。”
    总不能是她良心发现，过来探望忏悔的？
    陆学棋眼睛发红，透着恶意，“劝你少管闲事，否则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人总会有好报的！”陆青竹笑眯眯戳着她的痛处，“二堂哥虽然手受伤了，被净身出户了。可是他人好啊，被贵人家的小公子看上，以后就是小公子的贴身护卫，这可比当镖师强多了。”
    末了，陆青竹故意问她：“你说这是不是好人有好报？”
    “不……”
    陆学棋想说“不可能”，但眼前就是一个不可能的存在，那么再多一个陆学武，好像也并非不可能。
    可是，怎么会这样？
    明明曾经陆学武根本没有活过这个冬天。
    他伤了手，回家后干不了重活，轻省的活计也轮不到他，虽然比现在晚了两个月，但也是被净身出户了。
    在陆老头他们的帮助下，在这个破茅草屋安家，每天就靠着去镇上卖柴度日，偶尔也能猎到一些兔子野鸡，院子里种了些简单的蔬菜，勉强糊口。
    最后在冬日某一天，去山上找猎物时，再也没有下来。
    对于一个离家十年，而后又去世几十年的堂哥，陆学棋早就忘记了，因此在陆学武出现前，她从未想起过还有这么一个人。
    没想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本该早死的人，竟还因此改了命。
    这种感觉，比吃了馊饭还令人难受！
    陆青竹生怕陆学棋不够生气，继续说道：“二堂哥以后跟在小公子身边，要什么前程没有？可惜大堂哥是读书人，也只能一步一步考上去，没个十年的，只怕是考不上去的。”
    说着，又看了眼茅草屋，“等小公子的院子修建好，二堂哥便要跟着小公子一起住进去了，这茅草屋也只是个暂时的落脚地。”
    陆学棋也有“死对头不能过得比我好”的毛病，陆青竹简直就是精准地踩在了她的痛脚处，让她如鲠在怀，嘴角抽搐得像是得了羊癫疯一般。
    陆青竹嘴炮了一番，也不恋战，说完就背着小背篓小跑着离开，离得远了些，才哈哈笑出声。
    本以为陆三丫能消停几天，结果到了中午又闹了起来。
    原本村民们在地里干活已经很累了，但看热闹的本性生生战胜了疲惫的身体，一群人端着饭碗看笑话，竟也挺下饭。
    陆三丫大病初愈，不愿意去跪祠堂，实在饿极了，中午便回家翻箱倒柜找吃食，没想到陆大娘也正好回家，这一碰面，好家伙，陆大娘差点被气得厥过去，举着棍子便要揍人。
    若是以往，陆三丫早跑的没影了，但现在她根本跑不动，于是被陆大娘狠抽了几棍子，差点就起不来。
    最后趁着陆大娘不注意将她推倒，跑出院子，一边喊“杀人了”，一边往工地跑去找村长。
    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婶子大娘们。
    “这三丫也该好好收拾一顿了，指不定哪天就杀人放火了！”
    “敢不敢放火我不知道，可这杀人，你说三丫把陆夏他家老二推下去，这算不算杀人？”
    “这十里八村的，有不少小娃子们死在那河里，要不是有粮家二小子，杨小子可不就死了！”
    “……”
    陆学棋在前面死命跑，婶子大娘们优哉游哉端着饭碗议论她。
    还没到工地，就被闻声而来的村长拦住了。
    村长的脸黑得像碳，看着陆学棋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不耐烦，甚至隐隐藏了几分厌恶。
    “你不在祠堂罚跪，又在闹什么？”
    村长还不知道陆学棋压根没去跪祠堂，否则不会这般压着怒气说话。
    陆学棋才不管这些，她被陆大娘抽了几棍子，现在浑身都疼，“我奶不给我吃饭，她还要打死我，我不跑还等着她打我？”
    听到这，村长察觉到不对，质问道：“你好好的跪在祠堂，你奶为什么打你？”
    “我为什么要跪祠堂？”陆三丫扯着脖子怒吼：“我再跪下去腿都要废了！”
    说得好像她真的跪了一般理直气壮。

 第29章 当家人

    顾星沉之后再没来过村里，陆孙氏婆媳几个也忙着地里的活，没时间去赶集。
    陆青竹慢慢将识字的事丢到了脑后，她现在每天要去山上给羊割草，去地里给长辈们送水，要打扫屋子，还有煮粥洗菜这样轻省的活儿。
    就这么忙忙碌碌一个月后，进入了五月，天气已经很暖和了，除了陆青竹姐妹四个，家里其他人都被晒黑许多，人也清减不少。
    好在菜地里的许多菜已经能吃了，加上陆青竹偶尔挖的野菜，饭菜一下子丰富起来，偶尔再割块肉吃，无论大人孩子都高兴。
    五月初五端午节，陆孙氏清早便从地头掐了一把艾草回来插在大门上，又编了五色绳给孙辈们系上，与三个儿媳包了十几个粽子自家吃，之后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烈日当头，陆孙氏婆媳几个将被子褥子都拿出来晾晒，该洗的衣裳鞋子洗了，没一会便能晒干。
    陆青竹坐在屋檐下，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耳边是青兰几个妹妹尖叫玩闹的声音，她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屋躺一会去。
    “奶奶，我睡会啊。”
    “去。”陆孙氏抬头又看了眼疯玩的另外三个孙女，说道：“你们三个跟着青竹睡觉去。”
    “哦，知道了。”
    这个点也到姐妹几个睡午觉的时候了。
    陆青竹给妹妹们洗了手和脸，又脱了外衣，这才一块上炕睡下了，刚刚还疯玩的人，才躺下没多久便打起了小呼噜。
    陆孙氏站在门口看了眼，发现孙女们都睡着了，便轻轻将门关好，继续坐堂屋门前编竹匾。
    陆大娘推门进来时，陆孙氏又开始编竹篮，听到声音也只是抬头瞄了眼，板着脸继续手上的动作，并不理会她。
    倒是陆大娘，一进门便感觉到了不对，仔细看着脚下，竟都是石砖铺的路面，顿时嫉妒的脸色都扭曲了。
    亲亲的两兄弟，他们家如今都吃不饱，可陆老头家竟还有闲钱买石砖铺院子。
    宁愿买石砖都不愿意接济亲哥哥家，亏得自家那死老头还惦记这个亲弟弟，却不想人家压根没当他是亲哥。
    如此想着，陆大娘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呦，什么时候铺的院子啊，一个村前后脚住着，怎么都不知道呢，弟妹？”
    陆孙氏也不想知道这个妯娌是怎么还有脸上门的，只不冷不热地回怼道：“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放屁？”
    陆大娘气得哽住，重重踩着石砖气势汹汹走到陆孙氏面前，叉着腰，居高临下看着陆孙氏，“弟妹，大家日子都过得苦巴巴，偏你穷讲究，这院子铺了石砖是能怎么样？”
    话头一转，又道：“但是这读书不一样啊，学文我大孙子现在已经是童生了，那再考就是秀才，你当叔奶奶的给他花些银子，他以后还能不记你的好？”
    陆大娘年轻时就喜欢画大饼，如今这毛病也还没改，反而更变本加厉了。
    当了几十年的妯娌，陆孙氏能不知道陆大娘是什么人吗？
    现在话说得有多好听，银子到手后翻脸便有多快。
    陆孙氏一抬头，便看到陆大娘拿硕大无比的两个鼻孔，只觉得不堪入目，随又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就你有大孙子，我没有？”陆孙氏冷笑，“赚钱的人少，花钱的还不够多？能轮得到你大孙子？”
    陆大娘顿时拉长了脸，不满的说道：“弟妹，不是大嫂说你，我们学文是什么时候开始读书的？再看看青松，这都九岁了，还成天在外面疯玩，他怎么能和我学文比？”
    “哦，那又怎么样？”陆孙氏冷漠脸，“我就是宁愿花闲钱买石砖铺院子，也不想给你大孙子用！”
    陆大娘气得直磨牙，但又无可奈何，妯娌几十年，她从来就没有在陆孙氏手里讨过好。
    气不过又打不过，陆大娘想走，但刚走没两步，她想起了今日来的正事，又拉下脸走了回来。
    “弟妹啊，学文的亲事定了，就在五月十八。老头子可就陆石这么一个亲弟弟，怎么说都得露个脸，让新娘子见见，你说是不是？”
    陆石是陆老头的大名。
    “那你问他去，问我做什么。”陆孙氏不咸不淡地回怼，心想到底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陆大娘才不会上她的门。
    这都不到两个月，六礼的流程便走到了最后，只等着到了日子将新娘子迎进门。
    陆孙氏向来就是这个性子，陆大娘这么多年倒也差不多习惯了，也因为陆学文的婚事，她不好抬杠，只笑着道：“妯娌几十年，我能不知道你？家里的事都是你说了算，我肯定找你说啊。”
    “老陆家的事你找姓陆的说。”
    陆孙氏不松口，她向来不是个大气的人，大人之间的嫌隙就不说了，如今孙辈都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陆三丫推陆青杨下水这一点，陆孙氏能记一辈子。
    “你这话说的……”
    陆大娘也听出来陆孙氏的意思了，本还想着再劝说一番的，话说了一半又停下，改口道：“那行，我让老头子去。”
    然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陆孙氏抬头，看着陆大娘出了门，哼了声。
    于是，等陆青竹睡醒，就明显感受到老太太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带着妹妹们从茅房回来，洗了手，又一人倒了一杯水让她们喝着，陆青竹捧着自己的杯子坐在老太太身边。
    “奶奶，谁惹你生气了？”
    陆孙氏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唇还抿着，陆青竹每次见到她这副模样，那肯定是心情欠佳的时候。
    “你伯奶奶来过了。”
    “哦。”陆青竹喝了一口水，点头，“大堂哥成亲的日子定了。”
    也不是陆青竹无端猜测，实在是陆三丫太嘚瑟。
    问名、纳吉时，她就特意去后山“偶遇”，巴拉巴拉一通说。
    等请期后陆三丫更是下巴都要飞上天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
    综上所述，再结合陆大娘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陆青竹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伯奶奶这是想让咱家又出银子又出力啊。”陆青竹咂嘴，“想得挺美。”
    也怪不得老太太生气。
    “纳征的时候，牛氏没来借银子我还纳闷，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陆孙氏这一辈子最烦和这种不讲理的人打交道，偏偏她就有这么个妯娌，你说气人不气人？

 第30章 糊涂账

    “真当谁愿意和她做亲戚呢！”陆孙氏想起陆大娘的做派就头痛，曾经的回忆就像噩梦，想都不能想。
    “我就没见过像你伯奶奶那样，又抠搜又要做面子的人！”
    这也是陆大娘家许多年都没有过喜事了，村里的人才不提从前的事，否则小辈们对陆大娘的行事也会有所耳闻的。
    “等你伯爷爷去找你爷爷去，都是他们老陆家的事，没得来烦我！”
    陆青竹喝完杯子里的水，又给陆孙氏也倒了一杯，“您都这么说了还生气啊？”
    陆孙氏一口气将水喝完，抹了把嘴，叹道：“到底是你爷爷的亲哥哥，左右都有点影响。”
    陆青竹觉得老太太有点做戏的成分，张大眼睛仔细瞅着，“奶奶，您这话，有点口不对心啊。”
    陆孙氏板着脸，“别瞎说啊！”
    陆青竹“嘿嘿”一笑，心知肚明老太太根本没放心上，估计就是单纯不想去，做给陆老头看的。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果不其然，等晚上下工后，陆大伯跟在陆老头身后回来了。
    虽然陆孙氏没有对陆大伯动过手，但陆大娘可是被她揍过太多次了，陆大伯对这个弟妹实在是有些发憷。
    “弟妹。”
    陆大伯进了堂屋打过招呼就没再去看陆孙氏了，多少有点害怕她抄起扫把揍人。
    “事呢，就这么个事，学文是咱老陆家第一个读书人，这成亲时总不能太寒酸？”陆大伯语气温和，提起陆学文时，满脸遮不住的骄傲。
    陆老头不吭声，洗了脸又洗手，院子里只听到水深哗哗。
    陆大伯着急，“老三你倒是说句话啊！”
    陆老头上面还有个姐姐，底下还有一个妹妹，是家中第三个孩子。
    擦了脸，又喝了水，陆老头慢吞吞坐回椅子上，这才开口：“还能有你平时过得寒酸？”
    和陆孙氏一起过日子几十年了，陆老头有时候说话也挺噎人。
    陆大伯对比两家的日子，自家过得是不怎么样，可起码没饿死不是？
    但亲弟弟说这话，也太伤人了。
    “老三你看你这话说的，那我平时省吃俭用的那也是为了孩子读书，咱们庄户人家要出个读书人，那不得一家子人勒紧裤腰带啊？”陆大伯理所当然并为之自豪。
    陆老头简直没眼看，话是好话，可理却不是这么个理。
    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他也管不到亲哥的家事上去，更不想累了一天还跟他扯皮，便直接道：“那我就一句话，不去！”
    “不是老三你……”陆大伯急了，自家什么情况他可太了解了，陆老头若不帮衬点，那陆学文的成亲指定要变笑话了。
    “你什么你？”陆老头不客气地瞪眼，“三丫把青杨推下水，你天天跟我见面你也没给我个说法，你这还是亲哥吗？”
    “怎么的？你孙子丢脸你心疼，我孙子丢命就应该？你这是亲哥还是仇人？”
    陆老头早就憋着一口气了，可真是不吐不快，说话太快，吐沫星子都喷陆大伯脸上去了。
    陆孙氏垂眸，压下眼底的笑意，只觉得神清气爽。
    陆大伯皱着眉嫌弃地抹了把脸，有些心虚又存了些怨怼，可他也知道陆老头的脾气，只好声好气地说道：“这不是陆夏他们上门来教训过了？再说，三丫的性子你也知道，那是打死都没用，改不了的，我能怎么办？”
    别问，问就是没办法。
    “而且你看她还不知道怎么病了这么久，差点烧成傻子。现在不是个傻子，那身子也不中用了，以后能不能嫁出去都不一定呢！”
    “三丫是个丫头片子嫁出去就行，可学文不行啊，他是长房长孙，又是读书人……”顿了顿，陆大伯小心觑了眼陆老头的表情，小声道：“娘走的时候可是嘱咐过你的，一定要供学文念书。”
    提起此事，陆孙氏心中一咯噔，抬眼去看陆老头，果然见他脸色一沉，冷冷道：“娘是嘱咐了，可我答应没？”
    陆大伯暗自嘀咕，就是没答应，老娘才死了都不闭眼的。
    陆孙氏想起已经去世的婆婆顿觉头疼，这也算一笔糊涂账了。
    老太太对儿子孙子都一样，对重孙子却偏心极了，尤其是长孙陆学文，那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奉上。
    可惜老太太命不长，陆学文刚读书没多久便去了。
    临去前，死死攥着陆老头的手，要他答应帮着大儿子一起供养重孙子读书，否则她死了也得跟着小儿子。
    那时候陆老头正值壮年，三个儿子都还没说亲，就算是亲娘临死前的愿望，他也张不开口答应。
    所以老太太死不瞑目。
    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凡谁提起这事，陆老头都没好脸色，何况还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
    “你一家子栓紧裤腰带供孙子念书就算了，可我呢？”陆老头咬着牙，狠狠盯着陆大伯，“我的三个儿子还没说亲，娘是问也不问，只记得重孙要念书，临走了还将主意打我头上了！”
    “我生了三个儿子，在娘眼里，就是给她重孙子生了三个钱袋子呗！我们爷几个拼死拼活的挣钱，都给你大孙子念书用了，我儿子怎么说亲怎么养媳妇孩子？”
    陆大伯眼神游移，悻悻开口：“那你不是没答应，我也没逼你啊……”
    陆老头霍然起身，指着陆大伯的鼻子怒道：“你是没有吗？你是不敢，爹压在你头上你敢？”
    陆父一直到陆青松出生才无病无灾于睡梦中去世。
    陆大伯也生出几分火气，“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涨红脸梗着脖子低吼：“是不是非得我这个当哥的给你跪下来你才肯答应？”
    “那你倒是跪啊！”陆老头也大声吼了回去，都是五六十的老头子了，还怕折寿不成？
    何况陆大伯那性子，也就嘴上说说。
    “我！”陆大伯顿时气短，眼神飘忽不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尴尬。
    “哼！”
    陆老头轻哼，又慢吞吞坐回椅子，板着脸说道：“我不去，你家去！”
    眼瞅着陆大伯对下跪颇为心动，陆老头悠悠道：“就算你真跪了，我也不去。”
    所以，别想着下跪就能逼迫他。
    陆大伯憋闷的铩羽而归。

 第31章 不土气

    陆大伯不甘心，但陆老头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卷土重来。
    第二日，同样是下工以后，同样是跟在身后的陆大伯，以及掐着点上门外援。
    姐姐陆晓玉，妹妹陆晓珊。
    陆孙氏早就看见这兄妹四人了，只是装作不知道，和三个媳妇一起收拾碗筷，进了灶房。
    陆大哥兄弟三个眼看情况不对，同长辈们打过招呼后，纷纷回了房，关上门趴门板上听着门外的动静。
    陆老头见此心情更是差劲，黑着脸闷头进了堂屋。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侄子们的反应让陆大姑觉得被怠慢了，瞪着眼睛跟在陆老头身后，颇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感觉。
    陆大伯和陆小姑也趁机跟着一起进去，落座后看向陆老头。
    “学文成亲这么重要的事，老三你帮把手也不过分，怎么你还死活不答应，非得大哥找我和小妹来说和？”陆大姑一副教训人的口吻，神色很是不满。
    “说得那么好听，怎么你不帮把手？”陆老头对这个姐姐向来没好脸色，闻言想也没想便回怼过去。
    陆大姑脸色难看，“我住镇上，来往不方便。再说，我都嫁出去多少年了……”
    “知道自己嫁出去了你还掺和什么？”陆老头打断她的话，“就知道嘴巴一张叭叭说个没完，你是浑身上下就长了一张嘴，只会说不会做？”
    陆大姑脸色一变，拉着脸指责道：“老三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我可是你亲姐姐！”
    陆老头不以为意，“实话是难听。”
    陆大姑气得直哼哼，但她又知道陆老头的脾气，年轻的时候可是同她动过手的狠人。
    她嫁到镇上几十年，父母在世时一年回来次已是多的。
    等父母都去世，也就年初二回来一趟，略坐一坐，为的也是会念书的侄孙陆学文。
    至于弟弟这边的侄孙侄孙女，她名字叫不上来，面容也模模糊糊没记住，只记得弟弟的孙子孙女都挺木楞，一点没有哥哥家孙子孙女机灵嘴甜。
    是以陆大姑很不理解弟弟的做法，陆大伯不过上门一说，她就答应走一趟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弟弟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老三你说你在犟什么？”陆大姑苦口婆心劝道：“老陆家多少年就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其他的你不帮也就算了，可学文成亲这么大的事，你就干看着，是不是不太好？”
    “那是多少年的问题吗？那是穷！”陆老头冷笑，“我要有大把的银子，我把儿子孙子孙女都送去读书认字，也不用多少年了，年年都能有读书人！”
    “还有学文成亲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来给我说说？他成亲亲爷奶都干看着，我怎么不能？我一个当长辈的干看着怎么了？”
    自从陆大伯提起陆母，陆老头是怎么都不顺心，对着妻儿还能忍一忍，对着兄弟姐妹那是半点不客气，哪句话听着不顺耳直接就给撅回去。
    陆大姑从没发现亲弟弟口才能这么好，怼得她直冒火还还不了口。
    气死她了。
    陆大姑捂着胸口大喘气，面色不渝地瞟了眼陆小姑，示意她开口。
    陆小姑上面有个自私的大哥，为人功力的二姐，还有个不愿当冤大头的三哥，因此从小便有些胆小怕事。
    她只是挨不过亲大哥的恳请，这才无可奈何的跟着来凑数的。
    毕竟她也知道姐姐向来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根本用不着她开口。
    万万没想到……
    “三哥……”陆小姑小心翼翼开口，眼睛瞄着陆老头的神情，打算稍有不对便马上闭嘴。
    “再有什么不好，学文总是陆家的长孙，你和大哥嫡亲的两兄弟，住得这么近，你不去那外人会咋说？”
    “咱不能让人看笑话啊，小辈们是还小，可总有大了的时候，到时候说亲……”
    觑见陆老头面色微沉，陆小姑连忙闭嘴，垂着眼眸装死。
    堂屋内一时安静下来，谁都没说话，陆大伯更是放轻了呼吸，生怕被陆老头惦记上再喷一脸唾沫星子。
    躲在屋内的三兄弟听得不真，但坐在屋檐下的陆青竹三兄妹听得可太清楚了。
    屋内没人开口，他们三个也只能被动坐着，竖着耳朵听动静。
    堂屋里，从开始的安静，到如今的尴尬。
    陆老头恍然不觉，陆小姑向来会当隐形人，倒也还能承受这份尴尬。
    最难的是陆大伯和陆大姑。
    一个当事人，一个马前卒，分不清谁比谁更尴尬。
    直到陆孙氏走了进来，面带笑意说道：“学文成亲能劳烦大姑子出马，那不是一般的有面子。”
    陆老头皱了皱眉，扫了眼老妻，复又低头继续装深沉。
    “既然大哥这么有诚意，我们去！”
    “弟妹说真的？”陆大伯差点蹦起来，喜形于色。
    “真的。”
    “太好了。”
    陆大伯差点就拍手叫好了，喜笑颜开。
    陆小姑适时提出离开，“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路上不好走。”
    也不说要留宿的话，说完便急忙忙走了。
    陆大伯得了准话，也不想再面对弟弟那张黑脸，同陆大姑说了一声，跟在陆小姑身后离开。
    一会功夫，人走了大半。
    陆青竹三兄弟长出了一口气，面面相觑，就，没想到陆老头竟还是个能言善辩的怼人小能手。
    陆老头一点面子没给她留，陆大姑心里也膈应，不想多待，但这个弟妹刚刚给她台阶下，她心里还是高兴的，于是起身招呼陆孙氏：“弟妹下次赶集了，千万来家坐坐和我说说话。”
    陆大姑嫁到镇上几十年，可从没对娘家人说过这样的话。
    陆孙氏一边送她出门，一边笑着打哈哈：“农忙哪有时间。”
    “也是，就指着地里的收成过日子呢！”陆大姑口中可惜，神色却很得意。
    毕竟她嫁到了镇上，风不吹雨不晒的，日子过的可比娘家人好太多了。
    陆孙氏装作没看到，假笑着不接话。
    “呦！”陆大姑出了堂屋，看到了三兄妹，眼前一亮，“这是我哪个侄子家的姑娘？”
    “三个都是老大家的。”
    “都这么大了，长得可真好看。”陆大姑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富人家的姑娘长得好看那是常态。
    但农户姑娘这么白白嫩嫩，大眼睛，小红唇，可真太好看又少见了。
    关键也没那股子土气。

 第32章 隐秘事

    虽然被人夸好看是件心情愉悦的事情，可陆大姑看她的眼神并非看到好看的人单纯的夸奖。
    “几岁了？”陆大姑笑眯眯，慈眉善目的样子。
    陆青竹看了眼陆孙氏，回道：“五岁。”
    “那也不小了。”陆大姑意有所指，看着陆青松，对陆孙氏说：“弟妹，你们舍不得在学文身上花银子，自家孙子总不能吝啬？”
    “这孩子也不小了，送去读几年书，出来做个账房多好啊，就算当个店小二，那也比种地强啊！”
    陆大姑自觉真心实意为对方打算，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瞧瞧你孙女多好看，干活也麻利？镇上、县上那些富户家的小姐们，身边就缺这样长得好看又会干活的丫鬟！”
    陆孙氏笑不出来了，脸一沉，冷冷看着陆大姑，倒想听听这狗嘴里还能吐出来什么玩意？
    陆青竹是惊讶，她真没想到陆大姑竟然敢当着老太太的面如此神勇说出这样的话？
    “那大户人家给姑娘身边买丫鬟，可太挑剔了，给的也不少呢！你把孙女送进去，得了银子不正好送大孙子去读书，两厢都有了好去处，多实惠啊！”
    “我不要！”陆青松小脸憋得通红，心急火燎的拒绝，坚定异常。
    他比陆孙氏着急多了，眼眶里还泛着泪光，一把抓住了陆青竹的手，哽咽道：“我才不要妹妹去做丫鬟！我就是一辈子不读书也不会让妹妹做丫鬟！”
    陆大姑嫌弃地看着陆青松，再次肯定老三家的小辈就是没有大哥家的小辈机灵，这多好的事啊，竟然不愿意，护着丫头片子也不要自己的前程。
    “我奶奶才不会卖了妹妹，她最喜欢我妹妹！”陆青柏挡在陆青竹身前，恶狠狠瞪着陆大姑。
    陆孙氏已经摸着扫帚了，冷笑一声，骂道：“长得人模狗样的，尽干些不是人儿的事！”
    “陆晓玉老娘告诉你，你要敢起什么坏心思，老娘放一把火把你一家子都烧成灰！”
    陆孙氏打人那都是多年来在陆大娘身上实践过许多次的，那命中率根本不是陆大姑这个养尊处优的人能比得上的。
    陆大姑被打的抱头鼠窜，夜风这么一吹，脑袋也清醒了，顿时想起这个弟妹诸多彪悍行为，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一溜烟跑出了大门，头也不回的出了村子。
    陆老头慢腾腾走出来，叹道：“跑得真快！你怎么没踹倒再打？”
    神色实在遗憾的厉害。
    陆孙氏扔了扫帚，可惜道：“太气人了，忘了！”
    陆青柏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奶奶厉害！”
    陆青松抹掉眼泪，难为情极了，瓮声瓮气同陆青竹说道：“妹妹，我刚才就是太心急了。”
    陆家村从前有一户姓王的人家，一口气生了八个闺女后，终于生下一个瘦瘦弱弱的儿子。
    为了这个儿子，王家卖了七个女儿，只留下一个在家伺候儿子，洗衣做饭种地养猪什么活都干。
    陆青松五岁的时候，王家其中一个女儿被送回来了。
    王家收了主家给的银子，却只给女儿裹了张破席子埋在了后山坟堆中。
    村里人说王家死去的那个女儿就是给人做丫鬟去的，至于人怎么没的，村民们的神情都很奇怪，陆青松看不懂，但他下意识的不喜欢。
    这件事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让他把丫鬟和后山坟堆划了等号。
    陆青竹不知内情，还想着陆青松到底还是个小学生呢，知道护着妹妹已经很厉害了。
    “我知道，哥哥真棒！”陆青竹从荷包里拿出之前藏的糖塞到陆青松嘴里，“谢谢哥哥。”
    “唔！下次自己吃。”陆青松说好换牙不吃糖，那是真的再没碰过。
    陆青竹连连点头应下，又拿出一颗给陆青柏，“二哥也吃。”
    “嘿嘿！谢谢妹妹。”陆青柏憨憨一笑，喜滋滋将糖吃进嘴里，含糊道：“等下次奶奶给我糖了，我留着给你吃。”
    陆老头笑眯眯看着，摸了摸大孙女的脑袋，“糖吃了洗一洗就回去睡觉去。”
    “知道了爷爷。”
    陆老头陆孙氏再没说什么，神色平静的回房了。
    “大姑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院子里的动静陆大嫂听得真真的，当时就想冲出去，让陆大哥给拦住了。
    否则陆大姑这会该躺地上了。
    “没好处的事大姑会开口？”陆大哥神色不渝，“指不定她就是干这个勾当的，否则怎么门清儿？”
    “她也不怕天打雷劈？！”陆大嫂脸色很是难看，更是恨得牙痒痒，后悔刚才没冲出去揍一顿了。
    “你闺女可不是个傻子，大姑要骗她，那可太难了。”陆大哥得意，他闺女有时候看着傻乎乎，其实反应可快了，一般人根本骗不到她。
    “再怎么的也是个五岁的孩子，大姑真要发了狠，直接捂着嘴把人抱走了，你上哪后悔去？”陆大嫂也知道闺女聪明，可架不住她是个小娃子啊。
    “你放心，有娘在，大姑不敢！”陆大哥神神秘秘地说道：“大姑其实特别怕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姑一听娘说什么砍了你全家之类的话，就会当真……”
    “反正从我记事起，大姑就不敢在娘面前太放肆。你没看娘说了那句话后，大姑就跑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被这么一说，陆大嫂就特别好奇陆大姑到底为什么会害怕陆孙氏，只是陆大哥也不知道原因。
    殊不知二房三房也讲了差不多的话，惹得三个媳妇好奇不已，又不敢去问婆婆。
    而正要回屋的三兄妹，恰好听到了最为关键的几句话，再次面面相觑，原来奶奶还有这样一个隐藏技能！
    很是默契的三兄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推门进屋，纷纷上炕睡觉。
    陆青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正打算进入农场，突然听到陆大哥说：“这宅子建了两个多月，最早月底，最晚下月初便完工了。”
    “……”
    陆大嫂说了什么，陆青竹没听到，她已经进入农场了。
    想到陆大哥的话，陆青竹给自己提了个醒，下次见了顾星沉，一定一定要记得提认字的事情。

 第35章 反杀局

    陆大娘难得大方，今天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穿着新衣，只是大丫二丫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又得干活，皮肤黝黑粗糙，却穿着颜色鲜艳的新衣，颇有几分不伦不类。
    大丫二丫也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浑身不自在，好像都不会走路了，行为举止都透着僵硬不适感，惹得陆大娘骂了好几句，说两人没有享福的命。
    但陆学棋又新得一身衣裳，可比两个堂姐自如多了，这么忙的大日子，也不帮忙干活，四处溜着听人说闲话。
    今日人多，也没人会注意陆学棋做什么，于是陆学棋找准机会，将卫氏哥哥家的小儿子拽到了后院。
    “你干什么，我要去撒尿！”卫铁牛八岁，像个小牛犊子一样健壮，长得也比九岁的陆学棋高一个头。
    陆学棋心底嫌弃得不行，却还是忍着火气将怀里的油纸包掏出来打开，是一块已经煮熟，还温热的红烧肉，足足有小孩子拳头那么大。
    香气扑鼻，色泽诱人，散发着别样诱惑。
    卫铁牛狠狠咽了口口水，眼神黏在红烧肉上，鼻尖尽是肉香，牵引着他的所有思绪。
    “铁牛，你帮我一个忙，这块肉就给你吃怎么样？”陆学棋故意将肉晃了晃，引得卫铁牛也跟着一起动了动身子，那晶莹剔透的肉块使得他疯狂地分泌口水。
    “什么忙，你快说？”卫铁牛现在恨不得用眼神将红烧肉勾到嘴巴里吃掉，动也没动的急忙催促问道。
    陆学棋勾唇一笑，凑近低声在卫铁牛耳边道：“你去找……然后……就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卫铁牛口中连连答应，但眼神盯着红烧肉，身子更是动也没动半分。
    陆学棋恶狠狠翻了个白眼，“这样，先给你吃半块，剩下的等你办好了我说的事，再给你！”
    “好好好。”
    卫铁牛如愿吃到了半块红烧肉，香甜松软，入口即化，回味无穷。他砸嘴，回味着残留在口腔中的味道，盯着剩下的半块红烧肉目光灼灼。
    如果没有这半块肉勾着卫铁牛，他只会拿到肉便翻脸不认人。
    可现在，他只能按照陆学棋说的去做。
    不是没想过直接抢，毕竟他身高体壮，陆学棋对他来说就是小鸡崽子，但今天是陆学文的大日子，他爹警告过他，如果敢惹事，就打断他的腿。
    考虑再三，卫铁牛还是觉得不能抢。
    有红烧肉等着卫铁牛，陆学棋便没有跟着去监督，等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卫铁牛气喘吁吁地回来。
    “怎么样？”陆学棋着急问道。
    卫铁牛也着急回道：“成了，不信你去看。快把肉给我！”说着，便要抢。
    陆学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肉给了卫铁牛，然后悄悄溜出家门，往后山去了。
    天气暖和后，河里的鱼便成了大人小孩的最爱，每天都有人下水抓鱼，但能抓到的很少。
    陆老头闲时喜欢钓鱼，用竹竿自制了钓鱼工具，偶尔也能带回来几条鱼改善伙食。
    陆青竹今天闲得无聊，便翻出陆老头的鱼竿鱼篓，搬着小竹椅去河边钓鱼。
    从树下挖了几条蚯蚓丢进小竹筒里，先挑了一条小的勾在鱼钩上，甩着鱼竿使鱼钩落水后，陆青竹便安安静静坐在小竹椅上等着。
    阳光太好，晒得她眯了眼，有点昏昏欲睡。
    身后一群孩子嘻哈打闹，衬得陆青竹格格不入。
    “哎，青竹！”突然有人跑过来推了陆青竹一把，直接将她刚上头的瞌睡推没了，打了个颤，人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陆青竹握着鱼竿抬头看，微微眯着眼。
    “你怎么在这？”对方有些着急，“之前有人给青柏说看到你被陆三丫拽着去后山了，他听了后就追着去了……”
    “谁说的？”陆青竹一下从小竹椅上蹦起来，皱紧了眉头。
    “是大林说的。”
    大林平常也会跟着大虎他们一起和陆家兄弟们玩。
    “我先回家看看。”
    陆青竹快速收拾好东西，回家后果然没找到陆青柏的身影。
    今天村里到处都是人，不一定有人能主意到一个小孩子的去向，陆三丫应该是贼心不死，想剑走偏锋。
    只是不知道她的目标到底是谁？
    陆青竹只是模糊了前世许多记忆，又不是傻了，在明知对方有恶意地情况下，真的上当。
    但她那个憨憨二哥就不一定了。
    从柴房寻了跟比较粗的又短的木棍塞进衣袖里藏好，陆青竹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向后山。
    这一个多月她一直上山割草，对后山已经很熟悉了，她直接在山脚找了个草丛茂密的地方藏了起来，手里捏着那个粗木棍，又将附近的小石头都扒拉到脚下，便放轻呼吸静静盯着。
    陆三丫得了卫铁牛的消息，一刻都没浪费从家里跑出来，到山脚下时，已经气喘吁吁，两腿发软了。
    她，到底不是之前那个疯跑全村不会累的陆三丫了，她现在是陆·黛玉·学棋，身娇体弱。
    就这么点路，她感觉两条腿都成面条，快支棱不起身体了。
    陆青竹透过草丛看到陆学棋，眯了眯眼，发觉她拖着脚步往前挪，嘴里还大喘气，想也没想直接冲着她后背扑了过去。
    咚！
    陆学棋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接着背上砸过来一个重物，使她脸朝地平铺着趴在了地上，而那个重物依旧在她背上，狠狠压着她。
    陆青竹虽然是扑过去的，有陆学棋当肉垫子，但摔的还是有点疼，这会她两腿跨着坐在陆学棋后背上，疼得龇牙咧嘴。
    陆学棋是疼懵了，后山这段路土硬，还有小石子小树枝之类的，她都能感觉到那石头硌着她的骨头，好像要断了似的。
    倒是脸上幸运，下意识用手撑了下，只磕了下巴，嘴巴里满是血腥味。
    陆青竹稍微缓了下，便紧紧握着手里的粗木棍，对着陆学棋的屁股狠狠锤了两下。
    “啊！”
    陆学棋惨叫，使劲抖擞着身子，挥舞四肢，想将背上的人掀翻。
    但陆青竹牢牢坐在她背上压着，陆学棋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无能狂怒。
    “啊啊啊啊啊！你特麽下去！”

 第37章 百晓生

    顾星沉漆黑的眼眸沉静地看着陆青竹，须臾，缓缓轻笑，“也好。”
    “那……”陆青竹眼神瞄向若愚，“能让他把陆三丫送回去吗？悄悄的！”
    “可。”
    “那谢谢了。”陆青竹对着若愚道谢，对方只回以一笑。
    “喂！陆三丫！”
    陆青竹用短棍戳了戳陆学棋，她眼珠子乱动，却不睁眼，尽职尽责装尸体不应声。
    “最后警告你一次，陆三丫！”陆青竹手中的棍子划到陆学棋腿窝处停下，轻轻点着这处位置，淡淡说道：“你再胡乱伸爪子，我就只能打断你的腿了。”
    “两条。”陆青竹手中棍子用力按下，陆学棋再次疼得闷哼出声，死死咬着牙关，头埋在两只胳膊间轻微颤抖。
    “想想你怎么对二堂哥的。”
    “我是没有你那么狠心敢杀人，但打断你的腿，也就是两棍子的事。”
    说完也不管陆学棋到底听进去没有，直接对若愚道：“麻烦你了。”
    若愚点了点头，上前将陆学棋扛起，脚步飞快消失在山脚下。
    陆青竹扔了棍子，拍拍手，对着顾星沉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好似刚才威胁人的不是她一般。
    “啊，对了！”陆青竹想起正事，“你以后能教我认字吗？”
    “嗯？”顾星沉似笑非笑。
    又笑个屁啊！
    陆青竹心底暗骂，脸上还是笑盈盈，“你教了我，我好回去教我哥哥他们。”
    “这么精打细算。”顾星沉对此评价道。
    陆青竹深以为然，“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又不是指望他们去考秀才考举人，只是单纯认识字，免得被骗而已。”
    “也不是不可以……”顾星沉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沉吟道：“只是你打算怎么谢我？”
    “那，谢谢你？”陆青竹皮了下，哈哈大笑起来。
    顾星沉垂眸微微一笑，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但他一开口，陆青竹就知道是错觉。
    “既如此，我当你欠我一个承诺。”
    陆青竹：挺慌的，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那就这么定了。”顾星沉纯良一笑，目光温柔看着她。
    陆青竹：……
    你都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你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敢说什么啊！
    “哎！”
    山脚安静，只有山风习习。
    因此陆青竹的叹息格外清晰且悠长。
    顾星沉斜睨她一眼，“后悔也晚了。”
    陆青竹讪笑，立刻转移话题，“我还没去看新娘子呢，不知道她的嫁妆多不多？”
    更为明了的说，何家女儿的嫁妆够不够陆学文读书之余去裁新衣参加诗会，乃至去府城的盘缠。
    “不多。”
    “你知道？”陆青竹表情怪异看着顾星沉，仿佛他不应该知道似的。
    “进村时看了一眼。”顾星沉对陆青竹的眼神视而不见，淡淡说道：“商人若不懂得失利弊，如何做生意？”
    陆青竹是不懂这些，但听顾星沉的意思，只怕何家并不会倾力培养陆学文。
    “之前那个翠玉轩的庶女，陪嫁一个铺子，简直太过大方了。”
    陆青竹偷笑，不知道陆学文婚后知道新娘家的嫁妆后会不会后悔？
    “她已经嫁人了。”顾星沉冷不丁开口，陆青竹一头雾水，“谁嫁人了？”
    “翠玉轩东家的庶女。”顾星沉耐心回道。
    陆青竹惊讶，“这么快吗？”
    “你怎么知道的？”她又问，这也太令人惊奇了。
    “每日去茶楼，总能听到许多事情。”顾星沉漫不经心说道：“翠玉轩东家的二女儿，前些日子嫁给了镇上的一位学子，确实也陪嫁了一个铺子。”
    “哇！真厉害。”陆青竹由衷地感叹。
    好似知道她在感叹什么一般，顾星沉像个百晓生一样不耐其烦地解释：“那位庶女的姨娘是为救主母而死，她也安守本分，因此才得了主母青眼，许了一间铺子给她。”
    陆青竹闻言很是吃惊，照顾星沉这么一说，那位庶女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且嫁妆丰厚，可陆三丫偏偏弃而不选。
    何家女儿身上，只怕不仅仅是有利可图。
    这时，若愚回来了。
    “公子，人已经送回去了。”若愚说完，又对着陆青竹笑了一下。
    陆青竹一头雾水，这主仆两个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笑？
    “额，今天村里这么乱，你来做什么？”陆青竹觉得顾星沉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你不是想养兔子？”
    顾星沉话音刚落下，若愚便从轮椅背后解下一只笼子，里面是一灰一白两只小兔子。
    “哇！”肉啊。
    陆青竹两眼放光，盯着它们仿佛看到了源源不断地肉。
    “多少银子，我找我奶奶去拿？”陆青竹按捺住跃跃欲试的手，付了钱才是自己的。
    “送你。”特意找来的宠物，又怎么会收她的银子？
    “那不行！”陆青竹想也不想便拒绝，“这两只兔子再养一养，那也是十几斤肉呢！”
    “……”顾星沉无语凝噎，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就是若愚，都明显楞了下，继而看了眼顾星沉无话可说的模样，低头强忍着笑。
    “怎么了？”
    陆青竹微微张大眼睛，杏眼圆溜溜的，显得十分可爱。
    顾星沉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颊，无奈笑道：“给你养着玩的，以后有小兔子再还我两只便是。”
    “唔！”陆青竹猝不及防被捏了脸，整个人都不好了，晃了晃脑袋甩掉顾星沉的手，捂着脸颊含糊说道：“下不为例啊！”
    顾星沉但笑不语，轻轻搓了搓手指，似是在回味方才的感觉。
    陆青竹之前也经常被哥哥们捏脸，倒也没生气，只是从没想过顾星沉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若愚适时递上兔笼子，陆青竹接过，凑近看了几眼，又拎着兔笼子走到草丛边上，扯了一把青草塞进兔笼子。
    “多好养啊！它吃草，我吃肉！”陆青竹情不自禁发出感叹。
    若愚背过身，肩膀一耸一耸，可见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顾星沉唇边笑意渐深，颇为无奈地对她说：“那你可得精心伺候着，万一它病了，你就没肉吃了。”
    被这么一提醒，陆青竹也恍然，是啊，养家畜的风险也挺大，主要是古代没疫苗啊。
    但，少养几只，讲卫生勤通风，应该没事？

 第39章 有福气

    陆老头以为大孙女只是想省钱，认真一想，居然可行？
    “也好，等你们写字好看了再买纸墨。”
    目前家里的银钱主要还是存下来给孙子们盖新房用的，能省则省。
    于是爷孙两个就将事情定下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两人很是默契地没有声张。
    陆老头手脚麻利，天黑时便已经编好一个大的兔笼，将两个兔子分开关着。
    “爷爷，还得再编一个？”陆青竹突然想起什么，“这兔笼每天都得打扫晾晒，多一个放着应急？”
    “行。先用着，明天爷爷再编一个。”
    陆学棋没事。
    她只是屁股被打肿了，发青发疼。
    下巴被磕烂了，大腿胳膊手掌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不算什么大事。
    但从若愚将她悄悄送回柴房后，她便一直趴在破板床上，动也没动。
    闭着眼睛，疼得睡不着，饿得睡不着。
    可是却没人进来看她一眼，甚至都没人提起她。
    陆学棋并不伤心难过，她需要的也不是这些口头上的关心怜惜。
    她要的是荣华富贵，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是奴仆成群，锦衣华服，珠宝玉石。
    而这一切，只有陆学文能实现。
    只有陆学文更为顺畅快速的高中当官，她所希望的一切才能更快到来。
    之前的事情是她想岔了，陆青竹就算是个变数又如何？
    她今年才五岁，不过一个村姑而已。
    不等陆青竹长大，陆学文便能考中秀才，考中举人。
    届时，陆学文都已经离开陆家村，甚至再也不会回来，陆青竹这个变数，又如何能影响到陆学文呢？
    就这么趴着想了一下午，陆学棋终于决定先不理会陆青竹他们，如今最重要的是陆学文考上秀才。
    陆大伯家今日一直都很热闹，虽然陆学文从小便去镇上读书了，在村里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但凭着他童生的身份，总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愿意凑上去说好话的。
    因此闹洞房时，新房内也不算太冷清。
    院子里，陆大娘和陆大姑坐在一起嗑瓜子，陆小姑和陆大娘的三个媳妇忙着收拾碗筷，打扫院子厨灶房。
    其他亲戚朋友吃完宴席后，便纷纷离开了。
    “我怎么看着新娘子的嫁妆有点少啊。”陆大姑嘴上说着少，却只差没把“寒酸”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陆大娘闻言脸色不好，耷拉着脸呸了一声，“说是嫁妆太多了，屋里放不下，索性折成银子，给她当压箱底的私房钱。”
    陆大姑呵呵笑，“有银子那也好啊，总归都是学文用。”
    给东西肯定不如给银子实惠方便啊。
    陆大娘却不这么想，她觉得何家就是在防着他们，但她不想说出来惹得陆大姑嘲讽。
    陆大姑又问：“怎么今天都没看见有美？”
    “谁知道那个死丫头怎么没回来？”陆大娘更生气了，“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今天人没来，连个话都没有！”
    “不会出事了？”陆大姑随口猜测道。
    “她能出什么事？嫁人十几年了也没下个蛋，婆家都没休了她，她日子好着呢，能有什么事？”陆大娘不以为意。
    “也是。”陆大姑砸嘴，“再没有比有美更有福气的姑娘了，没生个一儿半女的，她婆家居然也认了。”
    陆大姑觉得，陆有美的婆家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陆大娘颇为得意，“那是，有美长得好，就算没生孩子，女婿也疼她，我用不着操心。”
    陆大姑撇嘴，不屑地笑了笑，陆大娘对陆有美这个女儿也没什么疼爱，只是相对媳妇来说，自然是女儿更亲一些。
    等里里外外都收拾好，陆大姑陆小姑便也起身家去了。
    陆大娘家根本住不下她俩，便是再晚也得回去。
    何况她们也不愿意住下，陆大姑单纯是嫌弃，而陆小姑则是不想白干活。
    于是，姐俩踏着月色离开了陆家村。
    第二日陆家村便恢复了往日的劳作，壮劳力们依旧去建宅子，女人们管着家里地里的活儿。
    也有一些八卦的人闲来无事便去陆大娘家打听，想看看镇上的姑娘嫁到村里是如何过日子的。
    于是陆学文成亲第二天，便有一群人在说陆大娘要孙媳妇做饭的事情。
    “我看有粮娘就是故意的，那孙媳妇小手白嫩嫩的，一个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没干过活儿，新婚第二日就让小媳妇做饭，这不为难人呢！”
    几个婶子大娘搬着小板凳坐在陆青竹家门口，一边纳鞋底一边聊着陆大娘和新媳妇的事情，眼里泛着莫名的光。
    陆青竹坐在廊檐下听，确认过眼神，大家都是瓜田里的猹。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不规矩吗？谁嫁人后第二日没给婆家人做饭？”也有婶子不同意。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一个镇上姑娘会做饭？没成亲之前，何家送的布匹，还有昨天宴席上的那大肥猪，就是看在这些东西的面子上，有粮娘也不该这么做！”
    “要我说，那姑娘嫁过来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些，村里的生活肯定是没镇上那么好的，那婆家人也不会像娘家人那么疼着她，何况有粮娘那样的……”
    “据说有粮娘昨晚还听墙脚去了！”有人丢下重磅消息。
    “真的吗？有粮娘一把年纪了也不害臊啊！”
    “有粮娘今早还说呢，让学文好好读书，别尽想着有的没的，坏了身子！你们听这话的意思——”
    大娘婶子们说得上头，陆孙氏就在边上坐着，低着头好像一直在认真纳鞋底一般。
    陆青竹听着大娘们越说越露骨，赶紧起身回屋了，她现在可还是个小孩子呢！
    陆青竹回屋上炕，“二哥，你腿还疼吗？”
    陆青柏晌午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擦破皮了，还有些红肿，敷了些草药，这会坐在炕上休息。
    “一点点疼。”
    陆青柏膝盖破皮了，裤子也破了个洞，陆大嫂给打了个补丁，洗干净晾在院子里。
    他眼巴巴看着屋门，“妹妹，我想出去玩。”
    不用干活的时候，陆青柏就想出门疯玩，尤其天气暖和后，能玩的便多了。
    陆青竹直挺挺躺下，“和我说有什么用呢，我是你妹妹呀！”
    陆青柏唉声叹气，陆青竹没再理会憨憨二哥，径自进入农场，见缝插针一般努力种田。

 第40章 太狼狈

    村民们虽然恢复了正常劳作，但八卦之魂不灭，时时关注着陆大娘家的情况，尤其想看新媳妇什么时候闹起来。
    三日回门时，村民们又格外关心新媳妇带的回门礼。
    一大早，陆大娘便送陆学文何婉儿出门，将五斤肥厚相见的五花肉递到陆学文手里，还有一筐刚摘的菜也让陆学文背着。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些菜都是刚摘的，又新鲜又好吃，你带去给你岳父，让他别嫌弃。”陆大娘没理会看热闹的人，笑眯眯嘱咐陆学文。
    陆学文穿了一件鸦青襕衫，倒是显得彬彬有礼，只是脸上神情十分冷淡，再接过五花肉和背篓时，更微微皱起了眉头，好似在忍耐。
    “我知道。”
    陆大娘早已经习惯陆学文的态度，与教他的夫子一模一样，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读书人都是这般。
    “那快去，路上慢些。”
    陆学文带着何婉儿坐上驴车走了，陆大娘才收起笑脸，狠狠瞪了眼来看热闹的人，转身“砰”一声关上大门。
    “哎呦！瞧瞧这变脸多厉害。”
    “你们说，有粮他娘给学文的猪肉哪里来的？”
    “总不会是买的。”
    几人原本也是住在陆大娘家的左右邻里，听到动静出来看个热闹，这会人走了，她们围在一起议论两句便也散了。
    没闹起来，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哎哎，你们看？”正要回家的大娘突然推搡旁边的婶子，“你看往这边走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陆有美？”
    “哪呢哪呢？”
    几个人眯着眼往大娘指着方向看。
    “还真是她。”
    “学文成亲那天她都没来，怎么今天突然回来？”
    几人惊奇，便也没有忙着回家，就这么站在路边，等陆有美走进了，才发现她是真狼狈。
    陆有美往常回来十分体面，打扮的干干净净，手里还总拎着不少东西，可今天却是哭着回来的。
    不仅衣裳有被撕扯的痕迹，脸上脖子上还有抓痕，巴掌印，那眼睛更是肿的只有一条缝隙了。
    有经验的婶子大娘们一眼就看出陆有美这是被打了。
    那巴掌印那么大一个，肯定是男人的手掌。
    至于那些抓痕——也就女人打架肯用指甲挠人了。
    “啊呦！这是被婆家人打了？”
    “还打的不轻呢，瞧那脸都肿了，这一巴掌下手也太重了！”
    婶子大娘们嘀嘀咕咕，等陆有美哭哭啼啼走近了，她们便闭嘴了。
    就这惨样，她们都不好意思问出什么事了。
    再者也是陆大伯家人缘真的不好。
    陆有美回娘家的事，陆青竹是天黑时才知道的。
    陆大娘黑着一张脸带着陆有美上门，陆孙氏心里厌烦这娘俩，即便是看到陆有美一身伤的惨样，也没主动开口。
    陆大娘也不见外，一屁股坐下后便开始倒苦水：“弟妹啊，你说我是作了什么孽，当初瞎了眼才找了这么一个女婿？”
    陆孙氏低头喝水，心想你作孽多了，谁知道你说的哪个？
    她拉着陆有美，指着身上的巴掌印给陆孙氏看，“你瞅瞅他把有美打成什么样了？”
    “这都一整天了啊，脸肿成这样子，可见是下了狠手，多大的仇啊！”
    “还有这脸上指甲挠的，都是那个贝戋人，她勾引根生，现在有了野种，竟不要脸地找上门，要有美腾地方——”
    陆大娘捂着胸口，“这对狗男女，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老陆家的姑娘，你看看把你大侄女打成什么样了！”
    陆有美进门就低着头坐在那里哭，好像心如死灰一般，陆大娘拉扯她，她也无甚反应。
    陆孙氏神色淡淡听着陆大娘哭诉，“看见了。”
    她又不是瞎，那么明显的巴掌印怎么可能看不见？
    李根生原本也不是什么老实人，陆有美这么多年又没生下一儿半女，出了这样的事，不是迟早的？
    在这个生女儿都要被嫌弃的时代，陆有美能在嫁出去十几年以后才发生这样的事，都已经是少见了。
    陆青竹坐在院子里安静吃瓜，想着陆大娘上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打一顿让堂姑父收心？
    还是干脆就和离？
    陆大娘还在喋喋不休骂人，主要是骂那对狗男女。
    一直到陆老头父子回来，身后还跟着陆大伯父子，显然也是提起通知过，才下工一起回来的。
    男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陆孙氏言简意赅：“李根生和他们村一个寡妇好了，那个寡妇现在有了。”
    “有了？”陆大伯何止是震惊，他瞪着陆有美，像是要吃人一样，“你是个猪脑子吗？”
    没个十来次，那寡妇能怀上吗？
    陆有美竟然等到现在才发现？
    陆有美呜呜哭着，“他年轻的时候也没花花肠子啊，谁知道这个年纪了他能干出这种事……”
    一群人都挺无语的。
    是，李根生三十几岁了，要真算起来，也是能当爷爷的人了。可不少人家里的幼子也是当爹娘的三四十生下来的啊。
    何况，李根生在能当爷爷的年纪连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陆有粮生气地说道：“看了那么多大夫都说你身子好好的，这么多年都生不出来，让一个寡妇抢了先，你还好意思哭？”
    陆青竹微微张唇，女方没问题，那不就是男方有问题了？
    那寡妇的孩子？
    在堂屋的陆孙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她看了眼陆有美，又垂眸什么都没说。
    “那我身体没问题，生不出来怎么能怪我？”陆有美气不过，哭着怼回去了。
    “那寡妇怎么就有了？”
    “我怎么知道，你问寡妇去啊！”
    事情还没解决，兄妹俩先吵起来了。
    “行了！”陆大伯黑着脸低呵一声，“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在你二叔这，你哥哥弟弟都在，你就说你想怎么样？”
    陆有美一边抹眼泪，一边正要开口，陆孙氏却突然道：“你开口前，先想想李根生他们家会怎么安置寡妇，尤其是寡妇肚子里的孩子。”
    本朝并不强制寡妇守节，再嫁也无需婆家同意。
    陆孙氏这话，只差明着说李家不会放弃寡妇肚子里的孩子了。
    陆有美脸色僵硬，她何尝不知道？
    就是因为李家默认了这个孩子，她同李家人吵闹了起来，最后才了动手，被打成了现在的模样。

 第42章 求和离

    陆大伯他们天还没亮时，便来敲门了。
    陆二哥那时刚好从茅房出来，开了门看到陆有美，脸色又黑又臭，只差没明着说“怎么又是你”了。
    陆有美的心情却是十分怪异的好，对陆二哥的臭脸也视而不见，只乖乖跟着父兄。
    陆大伯急哄哄说道：“快让你爹他们起来，我们去李家村，非得让那对狗男主知道，我们陆家的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陆二哥臭着脸去敲大房三房的门，陆大哥陆三哥早就被门外的动静惊醒了，陆二哥一敲门，两人都穿戴整齐跟着出去了。
    陆老头是自己出来的，神色比陆二哥的还黑，活像陆大伯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般。
    陆老头敢上手揍亲哥，陆大伯是挨过打的，所以见此也不敢上前触霉头，陆大娘暗暗着急，见没人开口，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自己上。
    “那个她二叔啊，弟妹呢？”
    “怎么？”陆老头眼睛一瞪，凶神恶煞回怼道：“非得一家子都去你才有面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大娘语气干巴巴的，多少有些说不下去了。
    陆孙氏能文能武，去了以后她多有安全感，甚至都不用她自己上手，单凭一个陆孙氏都能手撕李根生家里的那几个婆娘了。
    可看陆老头的意思，陆孙氏是去不了了。
    陆大娘遗憾极了，可她现在不敢说，也只能这么认了。
    李家村距离陆家村并不是很远，一行人走得快，小半个时辰也到了。
    这时候天也才刚亮，村子里许多人都起来生火做饭了，陆家十几口人进村，不少人都看见了。
    有李根生和李寡妇的事在前，村民们不用多想，都知道陆家过来是干什么的，一些好事的，放下手里的活便跟上去凑热闹了。
    尤其是李家族人，更是二话不说，跟着一起去帮忙。
    若是打起来，陆家来的这些人，还真不够看的。
    李根生家也才起来，院门都开着，陆有美直接推门进去，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站着，一会打起来也方便。
    李根生看到陆有美，再看她身后的陆家人，表现得十分淡定，好似早就料到如此一般。
    李婆子听到动静从堂屋出来，一看陆家来的都是青壮年，脸色微微一变，只看了眼儿子，没有轻易开口。
    陆老头一看李家母子的表现，便知道陆有美回娘家这一晚，李家人应该也是商量过了，便用眼神示意三个儿子不要开口。
    陆有美有了父兄做后盾，底气十足，语气便多了几分嚣张：“李寡妇呢，让她出来！”
    李寡妇的男人是李根生出了五服的兄弟，又送走了公婆，这会又有了李根生的孩子，因此李家族人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谁让李根生这么多年都没自己的孩子，事关子嗣问题，李家族人自然是向着自家的。
    “你不用喊了，春兰在族长家。”
    李根生站起身，神色淡淡看着陆有美，他生的不算好看，只个子很高，身板魁梧，往常他这样站着，陆有美会觉得有依靠，如今却只感觉到压迫。
    尤其听到李寡妇的名字从李根生口中说出，陆有美心口被狠狠刺了一刀，疼得她面色都狰狞起来。
    “叫的真亲密，你们这对狗男女！”
    陆有美冲过去对着李根生又打又骂，李根生却纹丝不动，任由陆有美发狂。
    李婆子看着儿子脸上的血印子心疼不已，却也忍着没上前，只微微撇过头不去看。
    陆有美这些年没怎么下过地，家里的活也干得很少，根本没什么力气，只打了一会便觉得胳膊酸软提不起力。
    李根生始终淡淡看着她，“打够了吗？”
    他这样冷淡地态度，也让陆有美恢复了理智，神色露出几分慌张，“我——是你对不起我……”
    “是，我对不起你！”李根生没什么表情的说：“所以和离！”
    “什么！”陆有美震惊地看着李根生，捂着胸口，似是不能接受般退了两步，一脸痛苦的模样。
    李根生似是没看到陆有美痛苦的神色，继续说道：“我今年三十五了，别人都当爷爷了，我才当爹——陆有美，我也想当爹！”
    陆大伯父子原本是气势汹汹的，但是李根生这么说，他们作为男人多少能感同身受，可陆有美是亲闺女亲妹妹——
    “李根生，不论因为什么，你和李寡妇搞一起，就是对不起我女儿！”陆大伯声音高，多少是为了掩饰心虚。
    毕竟陆有美十几年没生，他这个当爹的是真没底气。
    “有美嫁到你们李家也十几年了，早些年你们怎么不说要当爹？白白耽误有美这么些年，你现在和李寡妇倒是生儿育女了，有美怎么办？”
    “就是！你想当爹，你怎么不先和离？非得孩子都揣在肚子里了你才说，你这是想着两头好是不是！？”
    面对陆大伯父子的咄咄逼人，种种责问，李根生无动于衷，更没有解释什么，只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会舍了我自己的孩子，春兰我也会娶进门。”
    这是打定主意要和离了。
    陆有美捂着胸口默默流泪，看着李根生，只觉得十分陌生。
    “陆有美，好聚好散！你说我狠心也好，说我无耻也好，说什么都好，总之，我会娶春兰。”
    “这些年无论是我还是李家都没有亏待过你，今日你打我，我认了，但你不能动我李家族人。”
    李根生语气坚定，是陆有美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没想过要和离，至少从陆老头家回去之前，她的本意一直都不是和离，只是想要解决了李寡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即便后来被蛊惑想和离，却也从未想过从李根生嘴里说出这两个字。
    陆有美潜意识里一直坚信，如果真到了要和离的地步，李根生也一定会放弃孩子选择她。
    偏偏现实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我不同意！”陆有美声嘶力竭，揪着心口的衣裳，泪眼朦胧看着李根生，带着几分恨意狠狠说道：“李根生，你别忘记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你和李寡妇通女干，我是可以去告你的！”

 第46章 被算计

    陆孙氏到底没松口，青杏摘的不多，泡的酒也不会多。
    软的杏子留下吃，硬的便洗干净后切开去核，用白糖腌制果肉一晚上，再将腌制出糖水的果肉倒入锅中加热至沸腾，之后便让加热产生的糖水浸泡果肉一天一夜。
    如此彻底腌制好了，便将果肉沥干，平铺到竹匾上放到太阳底下晒个天，入手干爽不粘腻便算成功了。
    陆青竹也不要长辈帮忙，带着哥哥们忙活了几天，便将杏干做好了。
    陆青松手里抓着几片杏干，边吃边说：“看着也不多，怕是都吃不到入冬。”
    陆青竹觉得憨憨二哥想得挺美，“那树上的杏子能让你吃到入冬？”
    陆青柏不说话，使劲嚼着嘴里的杏干。
    那当然是不能的，杏子挂在树上熟透了，就会掉地上烂掉，都不用入冬，月底就没了。
    “等秋天了多存些核桃栗子，那能吃到冬天去。”
    山上有十几颗核桃树栗子树，每年都能结不少果实，陆家摘的都留下给孩子当零嘴了。
    陆青竹将自己的杏干吃完，又找出油纸包了一些杏干裹好，“奶奶，我给小哥哥送些杏干去。”
    吃了顾星沉不少东西，总得礼尚往来才行。
    “去。”
    陆青竹去顾宅找到管事的，“管事叔叔，这是我亲手做的杏干，你可以帮我带给顾星沉吗？”
    “叫我明叔就好。”胖管事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杏干，笑眯眯道：“这有什么不行的，等天黑回镇上了我就交到小主子手里。”
    “谢谢明叔。”
    陆青竹送完东西便离开了。
    宅子和上次进来时，可以说天差地别。
    抄手游廊和回廊都已经修建好了，梁架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房屋铺了瓦，安了门窗；这几日都在修整地面，按照这样的速度，只怕很快就要完工了。
    日头还没偏西，空气都是热的，陆青竹也没在外面耽搁。
    回了家先喝一杯水解渴，再洗把脸，往廊檐下一坐，没一会便凉快下来了。
    陆青杨从菜园子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嫩黄瓜，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将黄瓜洗干净掰了一半给陆青竹。
    “总共也没长出来几根，都让你这么生吃了。”陆青杨昨天就吃了一根。
    “那我明天吃西红柿。”
    陆青竹想起酸酸甜甜的西红柿，跟着闭嘴了。
    她是比较倾向这里曾经有穿越前辈在的，毕竟蔬菜种类太过齐全了一些，就连西蓝花都有。
    完全不是古代该有的蔬菜品种。
    陆青杨吃完了黄瓜，拍拍屁股打算走人，“大虎让我去他家玩，我走了啊。”
    “哦。”
    陆青竹躺在陆孙氏的竹摇椅上昏昏欲睡，眯着眼摆了摆手，等陆青杨出了院子，她赶在睡过去之前进了农场。
    如果不是真能兑换到种子，陆青竹总会以为她每天做梦都在种田，跟电视连续剧似的，一晚接一晚，总能连接上。
    陆青竹还没睡多久——主要是没耕种多久，便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其实有一点点起床气，这会被吵醒，耷拉着眉眼，散发着不爽地气息。
    声音也没持续很久便听了，又过了许久，门外经过不少婶子大娘，口中议论着之前的事情。
    “娘呀，陆有美年纪这么大了，给人去做后娘，还敲锣打鼓的来下聘！”
    大娘的不可思议与震惊，透过语气便表达的一清二楚了。
    “她都没生过，那身段比做姑娘时还勾人，可不有人上赶着吗？”
    这是说酸话的。
    “有美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为自己打算打算，男方虽然是镇上的，可他孩子都那么大了，过几年都能说亲了，根本养不熟，她迟早后悔！”
    村里人都觉得就是陆有美不能生，也并不看好这次下聘的人家。
    直到婶子大娘们走远，陆青竹才慢慢缓过来。
    她坐在摇椅上没动，想着这才刚过了小半个月，陆有美居然又说亲了，只怕陆三丫又在其中推波助澜了。
    肆意插手别人的人生，只怕陆三丫还真当自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了，行事毫无顾忌。
    陆有美下半辈子过得好便算了，若是不好，只怕陆大娘都不能放过她。
    等晚上下工，陆老头也说起这事，“幸好不办喜宴，否则陆岩他给我跪下我都不会去。”
    和离归家的闺女，不到半个月又许了人家，说出去都惹人怀疑，别不是原本就有什么，这才匆匆定下婚事？
    “越老越糊涂，一家子也没人劝一劝。”陆大嫂悄悄和陆大哥咬耳朵。
    陆大哥笑，“只管自个儿呗。”
    陆青竹也是一言难尽，要说陆大伯家都是利益至上，倒也不算错。
    只是太自私，只看得到眼前一亩三分地，于是干的那些事，往往就显得很蠢。
    “陆晓玉挑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陆老头冷笑，怂恿老妻卖孙女都理直气壮的人，能真心挑个好男人给侄女？
    “行了，一家子都憋着等下聘了才说，那就是不让外人说道的意思。”陆孙氏都不知道陆老头为什么生气。
    “他不来我面前说，我也懒得搭理。”陆老头直哼哼，“我看他就是故意来恶心我的！”
    顿了顿，陆老头起身往屋里走，“不说了，睡觉！”
    陆孙氏也没管儿孙们，径自跟在后面回屋了。
    陆青竹看了看上房关闭的房门，又去看陆大哥，“爷爷到底为什么生气？”
    就，挺莫名其妙的。
    陆大哥叹气，摸了摸陆青竹的头，低声说：“先前你堂姑自己找到你爷爷说，让你爷爷给她相看个靠谱的人……”
    陆青竹懂了，陆老头把陆有美的话当真了，劳心劳力真的物色了一些靠谱的对象，结果陆有美悄咪咪就定下亲事了。
    “你爷爷也是一时心软，没想到……”
    没想到陆老头难得心软，好心喂了狗。
    “爷爷不是不让奶奶管堂姑的事吗，怎么他自己又管了？”这不像陆老头的行事风格。
    陆大哥沉默，还能为什么？
    “你爷爷大概是被算计了。”
    如果不是陆有美半个身子都在水里泡着了，谁也不敢相信她会自杀！

 第53章 嫩玉米

    有鲜果吊着，陆家今天吃饭都比平常快了些。
    等陆大嫂她们收拾碗筷从灶房回到堂屋，一家子都已经整整齐齐坐下，盯着荔枝樱桃看了许久了。
    二十来颗荔枝，一人一个有剩余，一人两个不够分。
    老太太做主，一人一颗，剩余的都给孩子分着吃了。
    “荔枝里面的核就是种子，你们吃完都把核给我，别咬碎了。”
    陆青竹说着，熟练地捏开荔枝壳，露出了里面乳白色的果肉，一口吃进嘴里，三两下便下咽，顺便吐出褐色的核。
    其他人还在剥壳，陆青竹已经吃完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姐姐，什么味道呀？”青兰还在努力剥壳，汁水流出不少，她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看起来十分困扰。
    “清甜多汁。”
    “是有一些清甜，这味道也没多好……”
    “汁水是挺多，别的也就那样了。”
    对于荔枝，陆家人反响平平，甚至觉得味道还不如桃子。
    樱桃个头小，数量倒是不少。
    “这个樱桃好吃啊，甜甜的，还有一点酸。”
    “是比那个荔枝好吃。”
    你一句，我一句。你一个，我一个，樱桃很快便吃完了。
    桌子上只剩下一堆核，还有几个荔枝。
    “分着吃了，这玩意不经放。”陆青竹顺手将荔枝壳捏开，递给旁边的陆青松。
    于是孩子们又将剩下的荔枝分吃了。
    等吃完水果，陆青竹找了个陶碗装了半碗水，又将荔枝核放进去。
    “青竹，不直接种土里吗？”陆青杨好奇问道。
    “泡一泡会更容易发芽，家里种菜的时候不是会泡种子？”
    实情自然是陆青竹从前看过一些小盆栽攻略，怎么用果核栽种可爱小盆栽，荔枝樱桃都赫然在列。
    “樱桃也泡？”
    “嗯，泡一泡把上面的果肉搓洗掉。”
    “然后呢？”
    然后再阴凉处晾干，捏碎外壳，取出里面完好的果仁清水一段时间，而后捞出果然放在潮湿的纸巾上等它发芽。
    “然后就可以种了。”
    “哦，也是，种果子和种菜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樱桃核太小，为了完整取出里面的果仁，陆青竹不得不将压在大水缸底下的匕首拿出来，小心切开外壳，取出果仁。
    中间一不注意，还切坏了好几个核。
    处理完种子后，陆青竹将此事丢到脑后了，她更倾向用农场的种子，对于这次的试验，没太放在心上。
    倒是菜园子的玉米已经可以吃了，让陆青竹颇为心动。
    这一日早上，陆大嫂便摘了五六个嫩玉米煮了吃。
    “今年的玉米熟的也太早了，还能种一茬秋玉米。”陆大嫂将焯过水的西蓝花从锅里捞出沥水，“结的穗也多，李嫂子还问我家里到底用什么肥料了……”
    “我也纳闷呢，不就跟往年一样？偏偏今年就长得格外好，说不得产量都得翻倍了。”陆三嫂喜滋滋，产量翻倍，那意味着卖出去的银子也能多不少。
    陆青竹正好进来舀热水洗脸，听到这话便提醒：“说不定是种子好呢？”
    “也说不准啊。”
    “种子好不如多留些，给我外公外婆他们送过去一些？”陆青竹神色如常，好似就是随口一提。
    陆大嫂还没开口，陆三嫂却是眼前一亮，“是啊，玉米的产量要真能翻倍，送种子回娘家那不就跟送粮食没差了？”
    接着又叹气，“今年是不行了，不过明年也不迟。还有那茄子留种了，我也得送些回去。”
    从农场买种子送出去是不可能了，但从自家的留种里送出去一些，陆青竹不会吝啬，否则也不会刻意提醒。
    只有自家农作物产量翻倍，时间久了总会引来麻烦，还不如趁早将种子散出去，如此也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陆青竹觉得她的金手指放后世可能没那么有用，毕竟后世农作物都挺高产的，但在古代，那几乎就是巅峰一般的存在了。
    有句话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没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但在不妨碍自身的前提下，陆青竹也愿意对这个时代释放一些自己的善意。
    用过早饭，陆青竹从菜园子摘了七八个嫩玉米装在小背篓里，背着去了顾宅。
    若愚出来接她时，眼神都多在小背篓上停留了一会。
    “我家的玉米已经可以吃了，可嫩可好吃了。”陆青竹毫不脸红的自夸，“我摘了好些个给你们尝尝。”
    若愚也时常去庄子上走动，自然知道玉米还不到成熟的时节。
    “你们村子的玉米都是这个时节成熟？”
    “只有我们家的。”陆青竹补充，“今年种子好。”
    今年的种子当然好，否则不可能早熟又高产。
    若愚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陆青竹还未靠近书房，听到脚步声的两只小黑狗便跑了出来，围在她脚边打转。
    当然，两条狗有名字了，并不是通俗易懂的大黑小黑。
    小土狗，并不是纯黑，四只爪子都是白的，因此得了踏雪这么个诗意的名字。
    狼狗本就是猎犬，又是全黑，便取名墨云。
    这么一比较，高低立现。
    “顾星沉，我给你带了嫩玉米，你记得吃啊。”陆青竹说着将小背篓摘下递给若愚。
    “我先送去膳房。”
    若愚接过背篓便离开了。
    陆青竹踏进书房，将两只狗子关在门外，免得又跑进来打扰她学习。
    一旦分了心，又得多写十张字。
    顾星沉放下书卷，似笑非笑看着她，“怎么不叫小哥哥了？”
    陆青竹只觉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呵呵干笑，“这不是，呵呵，怕你不喜欢吗？”
    “不用怕。”顾星沉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
    “星沉哥哥？”陆青竹喊出声，忍不住打了个颤，莫名觉得腻歪。
    “嗯。”顾星沉应了，顿了顿，将手边的小匣子推向陆青竹，“拿着玩。”
    “什么啊？”陆青竹磨蹭上前，掀开盖子，赫然是一块圆形白玉祥云玉牌，“这个不是腰间的佩饰？”
    她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一番，触手温润细腻，和顾星沉时常带在身上的那块白玉扳指十分相似。
    “给你戴脖子上。”
    陆青竹将玉牌放回匣子，“一夜暴富不是梦啊！”

 第54章 乞巧节

    陆青竹将玉牌挂脖子上回家了。
    “奶奶。”她敲响上房的门。
    “进来。”
    陆孙氏从地里回来洗漱后便躺炕上眯一会，等着吃饭。
    陆青竹推门进去，麻溜爬上炕，从衣领内掏出玉牌给老太太看，“奶奶，小公子给的。”
    陆孙氏瞟了眼，皱眉撑着胳膊坐起身，上手摸了摸，“好东西啊，这么大一块挂脖子上，不沉？”
    “……不沉，不少银子呢。”
    “知道不少银子还收？”陆孙氏抬手拍陆青竹的后背，轻飘飘的，一点力没用。
    陆青竹将玉牌塞回衣内，小声道：“小哥哥说给我拿着玩，大概就是见面礼？”
    “奶奶，匕首送给小哥哥可以吗？”
    陆家捡到这把匕首，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将它藏起来，甚至还有怀璧其罪的风险，不如趁此机会送出去。
    “你这个鬼机灵啊！”陆孙氏笑着无奈摇头。
    “我不收玉牌，小哥哥肯定不高兴。就这么收了，好像我占便宜没够似的，好歹回个礼，也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无论匕首藏在哪，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但落在顾星沉手中，便是他拿着招摇过市，起了歹心的人只怕还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动呢！
    “拿走，反正也没什么用。”本就是捡回来的，送出去也不心疼。
    “好好戴着，玉可是好东西。”
    “哦。”
    若愚看到陆青竹小背篓里的白萝卜，忍不住笑了。
    “白萝卜炖排骨，滋补润心，通气活血。”
    陆青竹将萝卜背到书房门口，摘下小背篓，从萝卜堆里翻出藏在缝隙中的匕首。
    “星沉哥哥，送给你，削铁——削石如泥。”家里没铁削。
    陆青竹横捏着刀身，刀柄递向顾星沉。
    顾星沉接过匕首，只看了一眼，便轻笑道：“你知道它的名字吗？”
    陆青竹摇头，这又不是陆家的东西。
    “它叫沧海，是元祖年轻时亲手锻造的。”
    陆青竹：当真是个不能留在家里的好东西，她果然是个小机灵！
    “我哥哥从山上捡的，我们就用了一下下。”陆青竹刻意强调。
    “你们家院子不算小。”
    顾星沉显然是猜出陆家用匕首做什么了，陆青竹面无表情板着脸，“也就干了这一件事。”
    “很有想法。”顾星沉心情愉悦，显得人畜无害。
    陆青竹有点绷不住，清了清嗓子，“那个，元祖的匕首不见了，就没人找吗？”
    她似乎对许多事情都抱有好奇心，但真要说她有多么重的好奇心，也不尽然。
    听一听，看一看，也就过去了，比烟火都要短暂。
    “当年元祖征战天下，某次意外受伤昏迷，醒来便遗失了沧海，连元祖自己都不知在哪里丢的，又从何找起？那时天下战乱，到处都是流民，身份户籍都能造假，何况一把能被藏起来的匕首？”
    “那你怎么知道它就是元祖的那把匕首沧海？”陆青竹看它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标记。
    “刀柄这里刻有黑色龙纹，这是元祖惯用的徽刻，也是元祖亲手设计，此前并没有与它相似的龙纹样式。”顾星沉指着刀柄顶端给陆青竹看。
    果然有一个很小的龙纹，只是刀柄的颜色也接近黑色，很难被注意到。
    而顾星沉一眼就发现了。
    该说大佬不愧是大佬吗？
    陆青竹问他：“星沉哥哥你几岁了？”
    “十一。”
    “……”
    她十一岁的时候好像每天想的都是怎么不写作业去疯玩。
    “玉米好吃吗？”还是换个话题。
    “不错。”顾星沉问：“有种子吗？”
    “现在没有了，等地里的玉米收割了才有，你要吗？”陆青竹可还记得若愚说他在江南有庄子的事情。
    有种果树的，自然会有种庄稼的。
    “亩产很高？”
    “结穗比以往多，亩产多少要等收割后才能知道。”
    有顾星沉在，高产种子传遍大梁各地，大约就是时间问题了。
    没错，大佬滤镜就是这么厚。
    顾星沉轻轻应了声，便没再继续问了，“去摹贴。”
    陆青竹：你是老师你说了算。
    写完二十张摹贴，陆青竹背着空背篓回家。
    刚进门，便被陆青杨拉到廊檐下，“青竹你看，荔枝种子裂开了。”
    陆青竹凑近看了看，“应该是快发芽了。”
    “那要不要种盆里去？”陆青杨显得特别积极。
    “再等两天。”
    “好。樱桃种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是种子坏了吗？”
    “……不知道，再看看。”陆青竹使出杀手锏，“教你的字都会了吗？”
    陆青杨顿时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他嘿嘿一笑，扭头便溜回二房了。
    陆青竹将背篓放回杂物间，在院子里洗了手，这才进了堂屋。
    陆孙氏正在对陆大哥说：“到时候你带着老三一块去，多带一些，能卖的了便卖，卖不了回来我们自己吃，横竖不浪费。”
    “我晓得，也是今年赶巧了，往年玉米都没熟呢！”
    “奶奶，爹，你们说什么呢？”陆青竹爬上凳子坐下。
    “三天后乞巧节，镇上有灯会，我让你爹和你三叔去镇上卖玉米。”
    “乞巧节？”那不就是七夕？！
    “奶奶，灯会好玩吗？”陆青竹还没晚上出过门，更没去过灯会。
    “好玩！有变戏法的，有杂耍，还有唱曲儿的，卖零嘴吃食的就更多了，还能放河灯！”
    陆孙氏这么简单的一描述，陆青竹都有画面感了，“奶奶，我想去玩。”
    “那你想。”
    陆青竹不死心，“奶奶，我保证不乱跑！要不把我栓我爹裤腰带上也可以啊！”
    为了出去玩，陆青竹是打算不要脸了。
    陆大哥倒是拒绝的委婉了些，“闺女，栓裤腰带也没用，除非你骑在爹头上，否则就你这么点的，稍微多点人你就给挤没了。”
    “那些拍花子的就等着这种日子呢，瞅着人多热闹，一群人挤挤攘攘，稍微不注意就将孩子捂着嘴巴抱走了。”陆孙氏倒也不是故意吓唬陆青竹，是青山镇真的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陆青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垂头丧气：“好，等我大一点再去。”
    看来，她还得将体能也练起来了。

 第56章 画大饼

    陆青竹冷笑，总算明白了陆学棋的真实目的。
    “你放心！你的话我会一字不漏转告我奶奶的。”
    陆学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竟想算计她给陆学文铺路。
    可怜她只有五岁，什么都听不懂，只好鹦鹉学舌回家告家长了。
    “不许说！”陆学棋挥着棍子拦住陆青竹，脸上染上显而易见的慌张神色。
    陆孙氏人老成精，陆青竹又是她的心头肉，真要听到那些话，还不手撕了她？
    自从那次被陆孙氏面不改色推下河后，陆学棋对上她，颇有几分老鼠见了猫一般的天敌本能。
    而对陆青竹，她潜意识中甚至坚信她根本不敢将自己如何！
    顶多一顿揍。
    “陆青竹！你想让全村人都知道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去勾引权贵公子哥吗？”陆学棋神色鄙夷，语含威胁。
    “什么是勾引？”她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懂这些？
    陆学棋神色微僵，继而疾言厉色低呵：“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就是勾引！”
    陆青竹微微瞪眼：原来真文盲是这样子的。
    “啧啧。”
    陆青竹摇头，陡然出手握住棍子的另一头，同时一只脚利落抬起，狠踹在陆学棋的膝盖——
    说是用了狠劲，但五岁的孩子力量终归有限，膝盖是脆弱部位，却不及胯下的位置更为脆弱。
    因此，陆学棋被踢中膝盖，也只是感觉到了钻心的痛感，腿无力站立不稳，痛叫出声。
    而陆青竹则是趁机握紧棍子一拧——陆学棋一边忍受着膝盖的痛感，一边却感觉到棍子在手心要转圈，她下意识便松了手，陆青竹便抓紧机会抢夺了棍子的所有权，继而丝毫没有停顿地横抽向陆学棋的小腿。
    “啊啊啊啊！”陆学棋的惨叫不绝于耳。
    陆青竹再次坐到了陆学棋的后背上，听着她的惨叫，不急不忙将棍子伸入左袖口，再从右袖口掏出来——和地里的稻草人一个造型。
    “既然你都不怕痛，我也勉为其难不嫌麻烦了。”
    “都告诉你姑奶奶打架没输过了，你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讨打！”
    陆青竹从前当然没输过，但她如今还是个小豆丁，能一直按着陆学棋摩擦，主要还是因为陆学棋被饿得皮包骨，完全没有九岁孩子该有的身高力气。
    当然，也有陆学棋高烧后身体变虚弱的因素。
    再加上她从前的经验，才会给人轻松制服陆学棋的错觉。
    而陆学棋并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差别，反而觉得陆青竹的力气并不是五岁孩子该有的力气，大的惊人。
    “重复的废话我说够了，既然你听不懂，那就换成你能听懂的！”陆青竹从陆学棋身上起来，拍掉沾在衣裳上的尘土，淡淡笑着说：“见一次打一次！”
    “听说病秧子活不久，不知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这妥妥的是威胁了，且陆学棋隐隐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陆青竹孩子气的哼了一声，每次遇到陆学棋，都让她有种和神经病讲道理的错觉，好在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不是，那陆学棋的腿真的应该断了。
    陆青竹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陆学棋，膝盖疼得站不起来，胳膊还被棍子架着不能动，远远看着好像一条上了岸的鱼在垂死挣扎一般。
    揍了人，陆青竹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换衣裳，然后洗手洗脸搓衣裳。
    当然，揍人的事她不会说，陆学棋的话她也当没听到。
    陆家村的婶子大娘小媳妇们，大多爱说闲话，东家长李家短，虽然有时并没有恶意，但话语却并不好听，甚至会越传越离谱。
    流言杀人于无形。
    陆青竹并不愿意让家人听到那样离谱的流言，继而影响心情，更不想因此疏远顾星沉——她完全不心虚。
    只当没发生过好了。
    “青竹，荔枝种子好像是发芽了。”陆青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高兴，蹲在廊檐下招呼陆青竹来看。
    陆青竹将衣服搓洗好挂在竹竿上，这才去看荔枝种子。
    “好像是出芽了。”开裂的壳上有白点了。
    “要种了吗？”
    “嗯，应该可以了。”
    兄妹俩从后院找出一个破洞的陶盆，从菜园子里挖了些土混着家里的肥料一起装满了陶盆，挖了浅浅的坑将种子放进去，裂开的一面朝上，盖了一层薄薄的土，又稍微洒了些水，使土壤处于湿润状态。
    “听天由命。”陆青竹并不看好，但也算尽心了。
    “什么意思？”陆青杨似懂非懂。
    陆青竹指着陶盆说：“意思是，能不能长大，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它自己了，我们是帮不上忙的。”
    “哦！”陆青杨点头，感慨道：“青竹你才认字多久啊，就已经懂这么多了！”
    陆青竹木着脸，当然是学了十几年才懂的。
    真要能在十天半月懂这么多，她不说成为元祖那样的人物，至少早就带领家人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了，还能每天争分夺秒去种田？
    “你好好学，你也会的。”该画的大饼还是得画。
    “……”然而陆青杨并不想。
    陆青杨的识字之路并不会因为他不想而中断，陆青竹也就不去刻意提醒他了。
    她去找陆孙氏说去灯会的事情。
    “小哥哥在飘香楼定了包厢，而且小哥哥身边的若愚很厉害，一个人抱着小哥哥和轮椅都不喘气！”陆青竹着重描述若愚的厉害之处。
    “想去？”陆孙氏看着大孙女，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陆青竹疯狂点头，“就是想去玩。”
    “那就去。”
    陆青竹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她一肚子的理由都白想了。
    看着大孙女脸上太过惊讶的表情，陆孙氏忍不住笑出声，“小公子身边若没有厉害的人，你当他那么多的钱财是怎么完好无损到的陆家村？”
    陆青竹微微张嘴，她没想过这些啊，那又不是她的银子。
    “路上劫道的可不少呢，否则镖局为什么会存在？”
    “所以你跟着小公子出去，那是再安全不过了，奶奶有什么可担心的？”
    “……好，谢谢奶奶。”陆青竹还是很高兴，不用绞尽脑汁说服老太太了。

 第57章 幸福感

    傍晚时分，陆大哥陆三哥将玉米、木炭、泥炉、大瓦锅一并放到了租来的驴车上，告别家人往青山镇去了。
    不多时，顾宅后门驶出来一辆马车，也缓缓朝着青山镇而去。
    陆青竹在马车内被颠得怀疑人生，都顾不得打量这架外表平平无奇，内里低调奢华又舒适的马车了。
    马车内再舒适，也架不住它一直这么颠簸啊！
    “那个水泥，它什么时候能卖到青山镇？”陆青竹觉得再这么颠下去，她可能再也不想坐马车了。
    顾星沉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浅笑道：“等大梁的官道都换成水泥路面后，水泥才可商用。”
    这大概就是个噩耗了。
    从陆家村到青山镇，没有官道。
    “虽然一样是颠簸，但是坐驴车少不得吃几口尘土，马车内还能喝茶吃点心，睡个觉也不妨事。”陆青竹如此安慰自己，总比走着去镇上强多了。
    话是这么说，陆青竹这一路上也没敢喝水，生怕一个颠簸，那茶水便泼自己脸上了。
    好不容易进了青山镇，路面平坦了，陆青竹悄悄揉了揉屁股。
    马车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停到了飘香楼的门前，店小二殷勤上前招呼——今日定了二楼雅间的，店小二都记得。
    陆青竹踩着马凳下车，若愚一手掀开车帘，一手扶着顾星沉慢慢下了马车。
    飘香楼的伙计牵着马车往酒楼后门马厩去安置马车，顺便喂马吃草料。
    店小二半躬身在前面带路，陆青竹走在顾星沉身旁，看若愚轻松扶着他的模样，颇为担忧地问道：“真的没事吗？你千万别逞能啊，走不了让若愚背你！”
    “无事。”不过是有些疼罢了。
    顾星沉没提过腿的事，陆青竹便也没主动问，不知他的腿或者脚到底伤的如何，但看他如今走路的模样，好像并不是很严重？
    陆青竹疑惑又不解，但酒楼人多口杂，她也没多说什么，只乐观的想着，顾星沉伤得应该不算重，毕竟他也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性子。
    二楼临街的包间，三人坐下后，若愚便吩咐店小二上菜——总归是来逛灯会的，索性便在酒楼吃了。
    “我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进镇子后陆青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节日气氛。
    “再晚一些，只怕人多马车进不了镇子。”若愚先前便打听清楚了，自然知道一些往年的情况。
    “天黑月亮升起后，镇中会摆上供桌，对月祭祀，祈福乞巧求姻缘。那些适婚的姑娘们，会在月下比针线活，掷花针、雕瓜果、穿七孔针。”
    “祭祀结束后，便可以逛灯会，放河灯了。听说许多心灵手巧的姑娘为了祈求好姻缘，都是亲手制作河灯的。”
    陆青竹咂舌，这也太拼了。
    “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心灵手巧了。”
    她连个纸鸢都不会扎，衣服也只勉强能缝补好，扭扭歪歪像条蜈蚣。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这是清晰的自我认知。”
    若愚：“……”这有什么好争辩的？
    店小二很快便上齐了菜，有糖醋荷藕、鸡丝黄瓜、八宝鸭、荷叶鸡、佛手金卷、红烧肘子、清蒸鱼、水晶梅花包、龙井竹荪、芝麻卷、豆黄、枣泥糕。
    陆青竹使劲吸了口飘散在空气中的饭菜香气，“飘香楼的厨子这么厉害啊。”这些菜，简直就是色香味俱全。
    若愚笑，“这是元叔做的。”
    “啊。”陆青竹去看顾星沉，“你走哪都得带厨子？”
    顾星沉默，“元叔的厨艺更好。”
    “好。”陆青竹想想也对，人家有带厨子的这条件，是她少见多怪了。
    顾星沉盛了碗龙井竹荪放到陆青竹手边，又夹了藕片放她盘中，“这菌汤清淡，还算美味。莲藕养胃滋阴益血，你尝尝味道如何？”
    青山镇附近的村落都没有人养荷，陆青竹自然没见过莲藕。
    但她从前很喜欢吃猪肉莲藕饺子。
    微甜清脆，十分爽口。
    “唔，好吃。”太幸福了，呜呜。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果然连对食物的幸福感都需要对比。
    陆青竹饭量不大，一道菜捡着吃几口都吃了八分饱，桌上还有点心没动，以及后送进来的干果蜜饯水果。
    顾星沉吃的也不多，倒是若愚，看着身形不显，吃饭时足以用暴风吸入来形容了，将陆青竹看得目瞪口呆。
    “我怎么感觉他都没嚼两下就咽下去了，他的胃还好吗？”
    顾星沉想必早已习惯，“他吃饭一向如此，身体并无不妥。”
    “啊。”陆青竹木了，这也太不科学了，那是个胃还是搅碎机？
    菜，一口没剩，都进了若愚的胃。
    陆青竹瞧他也没吃撑的难受劲，耐不住好奇问若愚：“你吃饱了吗？”
    “八分饱。”
    “啊！你这体型真令人羡慕。”这么能吃，身形竟还如此苗条。
    若愚并不知陆青竹羡慕什么，只笑了笑，他还能再吃些点心的。
    天色渐暗，窗外亮起零星灯火，街上也渐渐喧闹起来。
    顾星沉没带轮椅出来，陆青竹便不打算去街上逛了，搬了椅子到窗前，她踩着椅子趴在窗口往下看。
    商铺门前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再远一些的拱桥上也挂了好几盏红灯笼，倒影在河面上，随着微风水波荡漾。
    年轻女子穿着崭新鲜艳的衣裙，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河灯，结伴走在喧闹的街上，脸上间或露出羞涩的笑意，与同伴笑闹。
    少年郎们穿梭其中，似乎颇为拘谨，并不敢正眼去看迎面而来的姑娘，只偷摸斜觑，红着耳朵露出笑意。
    “笑什么？”顾星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窗前，眼底倒映着窗外的灯火，神色柔和。
    陆青竹摇头，“也没什么，就是看着他们羞羞答答挺——可爱的。”
    闻言，顾星沉低头看向街上涌动的人流，眼底透出些许疑惑，“哪里可爱？”
    “……”陆青竹词穷，要怎么解释看相亲恋爱节目时带粉红泡泡滤镜的感觉呢？
    “总之就是一种感觉。”陆青竹瞎糊弄，又立刻问道：“你要不坐椅子上？”

 第58章 打秋风

    若愚搬了张椅子放在顾星沉身后，他顿了顿，到底是坐下去了。
    隔街隐隐传来唱曲儿的声音，陆青竹听不懂在唱什么，却觉得女子的声音娇软缠绵，让人听着便心口酥软。
    “下去走走？”
    “不了，人这么多，万一挤着你怎么办？”陆青竹没那么任性。
    “不碍事。”顾星沉淡淡说：“我的脚已经好了。”
    陆青竹回头看他，“要不等人少一些再去？”
    “嗯。”
    陆青竹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着楼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只是看着看着便放空了脑袋。
    “哎，口渴。”
    陆青竹回过神才发现一碟子点心都让她吃完了，还口干舌燥的，连忙从凳子上下去，到桌边倒了杯茶水喝。
    若愚坐在高脚长几边的椅子上剥干果吃，那攒盒中的干果目测只剩一半了。陆青竹想了想，走过去抓了两把放到空碟子中端着，又倒了杯茶端给顾星沉。
    “星沉哥哥，喝茶。”
    “谢谢。”
    顾星沉接过茶杯放唇边抿了口，侧头看着陆青竹将小碟子放在椅子上，待她爬上椅子站好后又弯腰抓了一些在手中剥壳，而后将去壳后的松子递到他面前。
    “星沉哥哥，你吃。”
    顾星沉垂眸，眼神落在她白嫩的掌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青竹见他只盯着手心看，却不接松子，有些疑惑，忍不住唤他：“星沉哥哥？”
    “……谢谢。”顾星沉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松子，一颗一颗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陆青竹也跟着笑了下，继而低头继续剥松子给自己吃。
    街上越发热闹了，从二楼放眼望去，竟都是人头，少有缝隙，对比后世假期的旅游景点，也不遑多让了。
    “幸好没下去。”陆青竹多少有些庆幸，否则依着她的身高，妥妥地被踩踏啊。
    “若愚。”顾星沉突然出声。
    “公子？”若愚站起身，手里还捏着一个核桃。
    “去街上买些小食。”
    “好的。”若愚捏着核桃出了包间，并关好了房门。
    陆青竹冲着窗口闻了闻混杂着的气味，问道：“有什么好吃的吗？”
    “不知。”顾星沉来青山镇后根本没吃过外面的吃食。
    “也不知道我爹他们在哪里卖玉米呢？”陆青竹已经仔细看过了，并不在飘香楼附近。
    “也许在河岸附近，来逛灯会的人几乎都会去河岸便放河灯。”
    “是吗？”陆青竹双手扒着窗沿，将头伸出窗外往拱桥的方向看去，可惜只看到了黑压压的人头。
    顾星沉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回窗内，皱眉提醒：“小心掉下去。”
    “对不起嘛。”
    顾星沉松了手，垂着眼睑，轻松捏开松子外壳，剥出果仁。
    他剥了一小把，放到了陆青竹手心——比刚才陆青竹给他的还要多一些。
    “吃。”他神色寡淡，情绪内敛。
    “谢谢星沉哥哥。”陆青竹觉得小伙伴除了心思猜不透外，对她特别好，绝对不是塑料友情。
    若愚这一走，便是半个时辰，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不少吃食。
    并且，陆青竹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
    “听人说那家臭豆腐挺好吃，便买了一些。”若愚是对着陆青竹说的，顾星沉不吃这些他是知道的。
    陆青竹忍住没说话，悄悄咽了咽口水，且极为眼尖的发现顾星沉蹙眉了。
    她接了若愚递过来的臭豆腐，稍稍往后退了几步，“星沉哥哥，你闻不惯这个味道吗？”
    “尚可。”顾星沉虽是这么说，可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陆青竹使劲一嗅，“我闻着还好，不知好吃不好吃。”
    说完，她便用竹签子扎了一块送进嘴里，“唔，还挺好吃。”
    虽然算不得正宗，但味道很不错，能吃到就很幸福了。
    “是嘛，我也尝尝。”若愚也吃起了臭豆腐。
    虽然窗户开着，却没什么风，顾星沉觉得此时包间内充斥着一股子经久不散的臭味，甚至都沾染到衣裳上面了。
    偏偏，其余两人吃得头也不抬，十分忘我。
    顾星沉按了按额角，坐在窗户前，头微微朝外伸出，虽然窗外气味混杂，也并没有多好闻。
    臭豆腐吃完，若愚便开始介绍其他小食，“这是肉沫烧饼，这个是绿豆凉糕，这个是……”
    “星沉哥哥，你尝尝吗？”
    陆青竹每次吃之前都会问一句，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拒绝。
    量少种类多，陆青竹挨个尝了个遍，吃到最后只觉得肚子圆滚滚，连口水都咽不下去了。
    “吃撑了。”陆青竹摸着肚子，都不敢坐下去了。
    若愚吃完却还有余力去吃水果，让陆青竹叹为观止，“你还能吃得下。”
    “其实饱了，但再填一填边角缝隙还是可以的。”
    陆青竹就无语，你当胃是什么，还填缝隙？
    这么吃吃喝喝，好似没多久，便到了亥时，街上的人流锐减，也算不得拥挤了。
    “走。”顾星沉面色淡淡起身往门口走，若愚大步上前扶着他。
    陆青竹跟着身后下楼，出了厅堂，她左右张望，冷不丁被一只温热的手牵住，她一回头，入眼便是顾星沉初具棱角的侧脸。
    “街上人多，我牵着你，免得走散。”
    “哦。”陆青竹觉得小伙伴很细心，也很贴心。
    陆青竹也不知逛灯会是怎么个流程，总之就是跟着逛便是了，虽然之前吃了不少小食，但在街边遇上，她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想吃？”顾星沉微微蹙眉，显然并不赞同。
    “我就是看看。”吃不下了，但眼馋。
    陆青竹目光流连在街边的小食上，顾星沉大约是觉得她口不对心，耐着性子温声说道：“你年纪还小，本就吃撑了，若再吃，只怕要积食了。”
    “嗯嗯，我知道。我真的就是看看，以前没见过。”陆青竹只差指天誓日了。
    “你若喜欢，改日让元叔做给你吃，这些他都会。”
    陆青竹连忙拒绝，“那不用，今日我都厚着脸皮白吃你的了，哪里能再让元叔专门做给我吃呢！”
    “我们是好朋友，我吃你一顿两顿的，这没关系。若真的时常去你家白吃白喝，那叫打秋风！你舍得这么些银两，我也没那个脸！”

 第59章 怪好看

    陆青竹会接受顾星沉偶尔的馈赠，却不会长久索取。
    顾星沉沉默半饷，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奈，摸了摸她的头，淡淡说道：“随你高兴。”
    陆青竹冲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带你去放河灯。”
    三人走得慢，街道两边的小商贩卖些什么倒都看了个仔细，陆青竹有些颇有几分眼花缭乱之感。
    看到好看的灯笼，陆青竹忍不住指给顾星沉看。
    发现偷摸牵手的少年少女，她更按捺不住晃动他的手，挤眉弄眼示意他去看。
    看到变戏法的，都能跟着“哇哦”两声。
    反观顾星沉和若愚，好像只是来走过场一般，看着波澜不惊，对于陆青竹的种种反应报以微笑。
    陆青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河岸两边几乎都是卖河灯的，样式多变，图案也各有不同，有些粗糙，有些却格外精致，看着便知其不便宜。
    陆青竹看花了眼，顾星沉却已经付了银子，买下两盏四角河灯，其中一盏灯壁上画了一从青竹，题词诗句更是与竹相关。
    摊主提供笔墨，若有心愿也可写在空白灯壁处。
    “写吗？”顾星沉将画有青竹的河灯递给陆青竹。
    陆青竹想了想，“写，总归是祈福的灯，空着不好。”
    某些时候，陆青竹还挺封建迷信，虽然不怎么相信，态度还是有的。
    谁也没看谁的，陆青竹提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海晏河清，时和岁稔”八个字，歪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美意延年，茁壮成长”。
    上到大梁与百姓，下到长辈与兄长，可以说面面俱到了——虽然字是真的不好看，但心意到了。
    顾星沉写得快，却也没去窥探陆青竹写了什么。
    河灯顺着水流缓缓而下，不多时便与其他许许多多的河灯混到了一起，再也分不清楚哪个是自己的。
    陆青竹盯着看了会便觉得眼睛难受，侧过头揉了揉眼睛，却恍惚看到顾星沉在笑？
    “星沉哥哥，你很高兴吗？”放个河灯就这么高兴？
    顾星沉语气中都透着愉悦：“很高兴。”
    陆青竹不明所以，只应了声，便道：“现在回去吗？”
    “想回家？”
    “好像也没什么可以逛的了。”
    吃了个肚圆，又放了河灯，陆青竹的兴致也过去了。
    “不去找你爹？”
    “玉米卖不掉他们会早点回去，如果能卖掉，只怕现在也不会走。”
    街边这些小摊贩都是等几乎没人时才会收摊回家的，除非早早就卖光了。
    顾星沉闻言便也没再说什么，三人去飘香楼取了马车便晃悠悠出了青山镇，往陆家村方向去了。
    路上时不时还能遇到一些逛了灯会回家，隶属青山镇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
    陆青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黑乎乎的，只听到道路两边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颇有些吓人。
    “会不会有人盯着上我爹他们抢银子啊？”介于外面黑乎乎的模样，陆青竹稍微发散思维，便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顾星沉眼神扫过她担忧地小脸，淡淡说道：“你爹他们应该比你有经验。”
    “话是这么说……”陆青竹刚开了话头，陡然想到爷奶的行事风格，顿时又将心放回肚子了。
    陆大哥是嫡长子，不论是庄户人家还是权贵世家，那都是顶门立户，继承家业的第一选择，受到的教育自然是不同。
    陆青竹也是一时想岔了，她能想到的，她爹她奶估计连办法都想好了。
    “是我杞人忧天了。”陆青竹打了个哈欠，她其实有些困了，她是小孩子身体，也早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作息，这会都快二更天了。
    顾星沉看她打哈欠眼角都泛出眼泪，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困便躺着睡会。”
    陆青竹接过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水，“不了，我回去再睡，回去的路也不远。”
    她回去还得洗漱呢，睡着了再醒来，她会心情不好的，还不如熬一熬等回家。
    陆青竹拍了拍脸颊，迫使自己清醒起来，口中却问道：“星沉哥哥你的脚没事吗？”
    今日在镇上，顾星沉可没少走路，虽有若愚扶着，可到底不比坐着轮椅。
    “无事。”顾星沉面色如常，只是有些疼，却也没什么大碍，毕竟他也没想过当瘸子。
    陆青竹也没想过顾星沉会隐瞒，只点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劝道：“还是找大夫看看，再抹点药，以防万一是不是？”
    这时候又不能拍片子，谁知道里面长好了没有，总之小心无大事。
    “嗯。”顾星沉垂下眼睑，无声勾唇笑了下。
    陆青竹为了防止瞌睡，一路上都在找话题，小嘴叭叭个不停，顾星沉大约也看出了她的打算，很是配合，一问一答间总算撑到了回家。
    听到门外的动静，陆孙氏陆老头都出门来接人。
    “爷爷奶奶。”陆青竹强撑着睡意下了马车，乖乖走到两人身边，回身同顾星沉告别，“星沉哥哥再见。”
    顾星沉坐在马车里，透过若愚掀起的车帘，与陆老头陆孙氏眼神交汇，淡淡点头算是打招呼，而后又看向陆青竹，声音温和：“回去睡，再见。”
    “生辰快乐呀星沉哥哥！”她说话时，人已经有些迷糊了。
    顾星沉见她快睡着了还记得同他说一句祝福的话，露出一抹温柔笑意。
    “谢谢。”
    陆青竹实在困，到家了也撑不住了，顾星沉同她说完若愚便放下车帘，对着陆老头陆孙氏笑了下驾着马车走了。
    陆青竹拉着爷奶的手回了院子，大孙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老两口有心想问两句都不忍心开口。简单洗漱后，陆青竹回屋上炕倒头便睡，意识涣散前也不忘先进农场，可谓是兢兢业业了。
    两个儿子还没回家，夫妻二人也睡不着，坐在廊檐下吹着小风等人。
    “小公子模样怪好看的。”陆孙氏声音低低的，似乎还透出几分愉快。
    陆老头翻了个白眼，轻哼：“我当年不也怪好看的！”
    “那倒是，不然我也不会看上你不是？”陆孙氏笑眯眯道：“但你比不过小公子那也是真真的。”
    十里八村都出不了小公子那模样的。
    陆老头听着前半句还翘着嘴角心里乐，听到后面那句时，脸都比锅底黑了。
    “老婆子年纪越大眼睛越发不好使了。”陆老头低声咕哝。
    “说什么呢，大声点。”
    “没什么。”
    “……”

 第60章 早知道

    陆家三个儿媳妇早起在灶房做饭时，陆三嫂挤眉弄眼地对陆大嫂说道：“大嫂你昨晚也听见了？”
    陆大嫂往灶房门口看了眼，没看到什么人，这才点了点头，小声道：“青松他爹没回来，我也睡不着。”
    陆三嫂捂着嘴一阵笑，“老两口说话怪有意思的。”
    陆二嫂虽然没开口，但看那脸色，昨晚也听到了，这会低着头偷偷跟着笑。
    “让娘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陆三嫂这才紧张地去看门口，“哎呦，可不能让娘知道了。”顿了顿，又叹道：“哎呀，这也不是我故意偷听不是？这院子就这么大，爹娘坐院子里说话，那不小心给听到了，我也是没办法。”
    陆大嫂也是这么想的，可听归听，长辈的事可不好背后说道。
    “那你还说？你不说，娘也只当你没听见呗。”
    老太太能不知道说话被儿媳妇们听去了？
    陆三嫂扭捏了下，又大大方方说道：“这不是看着怪羡慕人的嘛？爹娘都多大年纪了，你们听那说话，不跟刚成亲的小年轻差不多？”
    刚说完，陆三嫂细想了下，拍腿说道：“刚成亲的小媳妇可管不住爹这样的——总之，就是瞧着羡慕。”
    公婆平时私底下怎么相处，当儿媳妇的总不能去听墙脚不是？
    虽然平日相处也能看出公婆感情好，可也没想到私下竟是这样的黏糊啊。
    这要放别人家，指不定要被儿媳妇骂一句老不修了。
    偏偏陆家三个儿媳妇都还挺羡慕的，她们要一辈子都能活成老太太这样的，那不就妥妥的享福了？
    村里那些大娘婶子为啥都不敢在陆孙氏面前呛声？
    除了她自己彪悍，也有男人儿子有本事，又尊重她的缘故在。
    别说陆家村，就是整个青山镇管辖内所有村子中嫁了人的女人，哪个没被男人或者婆婆打过？
    只有陆孙氏和她的三个儿媳妇。
    要不当时陆三嫂为什么会绞尽脑汁，甚至暗搓搓让老娘请了媒人上门说亲也非要嫁进来？
    陆青松今年才九岁，村里已经有人明里暗里在陆大嫂面前推荐自家闺女，想抢先定下亲事了。
    从前没对比，嫁了人都那么过日子，自然也没太强烈的羡慕情绪。
    可偏偏陆老头家是个例外，儿子辈没赶上，孙子辈总得努努力，这样的好人家，有闺女的哪个不盯着想办法？
    这也导致了陆家三个儿媳妇更羡慕婆婆陆孙氏了，平日说话做事也越发像婆婆靠拢了。
    “只盼着我能有娘那样厉的眼，以后挑个好媳妇，下半辈子过的舒心些。”
    陆三嫂说道最后，精髓仍旧是“羡慕”两个字。
    陆青竹几乎是秒睡，自然不知道她生生错过了老两口的恩爱小剧场，又因为睡得迟起得晚，再一次错过了厨房里的八卦时间。
    等她睡饱醒来时，比她回来晚的陆大哥都已经醒了，在院子里洗漱。
    陆青竹披散着头发出了屋子，伸了伸懒腰，看向洗脸的陆大哥，“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得有二更天了。”
    这说法很笼统了，二更天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而陆青竹是九点左右到家的。
    “哦。玉米都卖出去了？”
    “别家玉米都还不能吃呢，咱家玉米又嫩又甜，那不得卖疯了！”陆大哥兴高采烈的，可见带去的玉米都卖光了。
    家里因为农场种子有了额外收入，虽然不多，但陆青竹还是高兴，起码她的辛苦没白费啊。
    如此开了个好头，以后的日子还不过得红红火火吗？
    吃饭的时候，陆大哥陆三哥纷纷说起昨天卖玉米的事情，眉眼间都透着兴奋。
    “别的吃食都有一两家是一样的，抢生意呢！就我和大哥卖玉米，当街吃不雅观，买回去家里人不少，那不得多买几个？”陆三哥笑道：“就没有只卖一个的时候。”
    “也是因为昨晚有灯会，这个时节玉米还没熟，这才能都卖出去。”陆大哥高兴归高兴，但也不至于太上头觉得这几天还能卖出去那么多煮玉米。
    “玉米面一年四季吃，乍一见煮嫩玉米，肯定想尝尝鲜，天天吃那也不可能。”
    陆三哥想的却不是这几日，“咱这玉米要是年年都早熟，那不年年都能趁着乞巧节的机会挣一些？”
    陆青竹闻言，顺口戳破他的美好愿望，“三叔，家里玉米早熟，那你不得送些种子去我三婶娘家？我娘我二婶娘家呢？村里那些族亲呢？”
    只有他们家早熟高产，迟早都是众矢之的。
    但人有亲疏远近，肯定是紧着陆家那些亲戚们，然后才轮到族亲同村，如此也是不想给人种子好得的印象。
    “是啊，咱家玉米种子这么好，看看地里结出来的穗，那可比往年多多了，留了种我想给我娘家送些，也是尽孝心了。”陆三嫂想着这事迟早要说，便也趁机开了口。
    当然也不是白送，说是种子，其实也是粮食，肯定是要换些粮食回来的。
    陆孙氏早就不和娘家人来往了，但三个儿媳要送良种回娘家，她也不拦着，毕竟也是好事。
    “等这几天把麦子玉米收了，再种些玉米下去，今年种子好，玉米长得快，再种一茬，赶在入冬应该能收回来。”陆孙氏看着三个儿子说道：“就是辛苦些，再种一茬玉米，还得抢收其他的庄稼，秋天也不得闲了。”
    还得种过冬的白菜萝卜呢。
    陆老头闻言咕哝：“就你瞎操心，再收一茬玉米，那不比打零工挣那几个子强多了？年纪轻轻的壮劳力，哪里辛苦了？”
    陆三嫂听到这话，忍不住冲陆大嫂使眼色，多多少少憋着笑了。
    陆青竹不知其中的眉眼官司，只是觉得她娘和两个婶婶的表情都怪怪的，甚至她二叔都有些奇怪，那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于是陆青竹就出言发问了，“二叔，你这样能喝到粥吗？要不我给你拿个勺子？”
    陆二哥头也不抬，“……不用。”
    说完，他端起碗一口气喝光了一碗粥，眼角余光都不敢往爹娘那瞟一眼。
    陆青竹看完陆二哥的迷惑行为，再留意其他长辈们的神色，深深感觉到，她一定是错过了什么重要事件。
    诶，早知道再撑一会去睡觉多好。

 第61章 无脑吹

    吃完饭，陆青竹帮着收拾了碗筷，又背着小背篓和兄长们去山上打猪草割青草。
    兄长们一边打猪草，一边商量下午去河边摸虾。
    “我昨天都看见了，那虾的个头有这么大……”陆青杨比划了下，又咽口水，“一年也就能吃到一两次，比猪肉还难得。”
    虽然差点将小命丢河里，陆青杨却也只是后怕了十来天，之后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去河边玩。
    “二叔说你没学会浮水前不准下河玩。”陆青松也不敢冒这个险，他的水性一般，轻易不会下河，都是在岸边的。
    陆青杨想到他爹铁一般的大巴掌，顿时蔫了。
    “你们能不能抓到都不一定呢，还不如让爷爷带着你们去。”陆青竹冷不丁出声，去河边那不得有家长陪同才行吗？
    “爷爷也就这俩天能有点时间，过几天抢收麦子玉米，吃饭都得在地里了。”
    马上进入农忙，小孩子都不得闲，何况壮劳力？
    “妹妹说得对，马上农忙了，我们找爷爷爹他们去河里摸鱼摸虾，带回去养起来，到时候抢收开始了，爷爷他们也能吃到肉了。”
    “对哦，养起来能吃好几天呢……”
    于是几人背篓都满了后，便急匆匆下山回家找陆老头去了。
    “爷爷，钓鱼去。”陆青杨背篓都没卸便扑陆老头怀里了。
    陆老头一边将陆青杨的背篓摘下，一边笑着说道：“又馋了？”
    陆青杨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我们还想摸虾。”
    这都是小事，陆老头哪里会拒绝，“行，带上竹篓，再装点你们养的蚯蚓，去摸虾。”
    陆青竹却是不能去了，她得去顾宅“上课”了。
    顾星沉又坐回了轮椅，今日更是难得拿了只藤球与两只狗子玩耍。
    “星沉哥哥你的脚没事？”陆青竹仔细瞅了几眼，穿着鞋袜也看不出什么。
    “无事。”顾星沉将藤球扔出去，两只狗子争相去追，狼狗墨云明显比土狗踏雪跑得快多了。
    “踏雪每天和墨云一起，不会抑郁吗？”
    如果没有墨云对比着，踏雪也是条好狗，但两厢一对比，就显得踏雪是条小菜狗，跑得不够快，叫声不凶猛，就连吃饭都抢不过墨云。
    “大概是物种限制？”顾星沉说完便忍不住笑了，“看家护院的狗和捕猎的狗怎么能一样？”
    所以陆青竹也不是很懂他为什么会养这样两条狗。
    “走，去书房。”
    陆青竹最近的学习进度慢下来了，实在是有些字笔画太多，饶是她这个本就识字的记起来都有些困难——毕竟学习本来也不是她的强项。
    “若愚会些拳脚功夫。”顾星沉提笔之前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陆青竹愣了愣，“嗯。”
    不仅是拳脚功夫，那力气也是极大的。
    顾星沉又接着问：“想学吗？”
    “……”恍惚想起从前一米九的身高以及穿着衣服都能看出肌肉轮廓的她自己，陆青竹难得沉默了。
    虽然基因力量不可逆转，她以后想长到一米九很难，但练出肌肉却也没那么难。
    如果能保持若愚那样的身形，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学一点。”最终，陆青竹还是艰难地下了决定。
    “一点儿够了？”
    “够了！”陆青竹面色挣扎。
    “够了便好。”顾星沉面带笑意，好似看不见她的挣扎，提笔写下今日要识的字。
    陆青竹长长呼了口气，心中默念：克制！陆青竹你得克制！
    也没纠结多久，陆青竹便将学武的事情忘到脑后，专心和繁体字作斗争了。
    午时从顾宅离开，经过河边时，竟发现陆老头他们还没有回去。
    “哥哥，你们抓到了吗？”陆青竹凑到木桶上往里看了眼，倒还真有两条鱼，目测有她手臂那么长。
    “哇！是爷爷钓上来的吗？”
    “是，十来条蚯蚓下去，钓上来两条鱼。”陆青杨小声对她说。
    “那这鱼也太狡猾了。”
    河里的鱼难抓，所以没点耐心的村民都不愿意来抓鱼。
    “青虾河虾都有，但是不多。”陆青杨又指着另外一个木桶说道：“这虾比鱼都跑得快。”
    陆老头拎着鱼篓子，光着脚从河里上岸，“午时了，太阳太毒了，先回去歇一歇。下午爷爷编个鱼笼子晚上放河里，鱼自己就钻进去了。”
    “真的吗爷爷？”陆青杨有些不信，村里人都没这么干过。
    陆青竹是信的，因为她见过那种抓鱼的笼子，但陆老头会不会，她还真不清楚。
    “当然，不然你以为往年吃的鱼都是哪里来的？”陆老头狠狠撸了把陆青杨的脑袋，轻轻哼了声。
    “我以为唔……”是你钓的。
    陆青松上前及时捂住了弟弟的嘴，爷爷总是钓不到鱼，这在村里都不是秘密了。
    “好了，回家。”
    陆老头提着两个木桶，身后跟着孙子孙女。
    “大哥，你干嘛捂我嘴啊？”陆青杨小声抱怨，“以前我不记得，可去年爷爷拿鱼回家的时候，明明说得是他钓上来的。”
    陆青竹也小声传授心得：“青杨哥哥，爷爷说钓上来的那就是钓上来的，我们得孝顺老人家。”
    她爷爷就钓鱼这么一个爱好，偏偏人菜瘾大还爱现，身为儿孙能怎么办呢？
    就只能当个睁眼瞎，无脑吹呗！
    陆青杨并不是很能理解，皱着眉叹气道：“那好，鱼都是爷爷钓上来的。”
    “是啊，爷爷用鱼笼子将鱼网住，又用鱼竿钓上来，这合情合理啊。”
    陆青竹只是合理解释了一番，却不想这就是实情。
    幸好陆老头没听到孙子孙女的对话，否则又得气哼哼。
    “瞧瞧，我钓上来两条鱼。”
    陆青竹他们走的慢些，才进家门，便看到陆老头扬眉吐气地指着木桶里的鱼给老太太看。
    “那蚯蚓用了多少？”老太太一语道破玄机。
    陆老头一哽，“也没多少。”
    陆孙氏一看陆老头那神色就知道怎么回事，轻轻哼笑了声，转头招呼孙子孙女们洗手吃饭。
    “今天吃油渣白菜饺子，快洗手去。”
    今天买了块肥肉熬猪油，剩下的猪油渣也没打算留，直接包了饺子，吃顿好的，也该农忙了。
    听到油渣白菜饺子，陆青杨顿时将钓鱼的事丢到脑后，冲进院子去洗手了。
    陆青竹：……
    该叫你陆·小旋风·青杨吗？

 第62章 有孕了

    油渣少白菜多，但馅儿调得很香，又是白面饺子，饭桌上一个个都闷头吃，也没功夫说两句闲话了。
    一碗酸汤粉条饺子下肚，陆青竹热出了一头汗，小肚子也圆鼓鼓的。
    “嗝！”旁边的陆青柏没忍住打个响亮的嗝。
    接着陆青杨也打了个嗝，他还有半碗酸汤粉条没吃完，此时端在手中舍不得放下。
    但他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犹豫半饷，陆青杨不舍地将自己的碗递到陆二哥面前，“爹，我吃不下了，你吃。”
    他娘的胃口也不大，估计是吃不下他的剩汤了。
    陆二哥瞅了一眼，几筷子捞走粉条，只剩下半碗酸汤，“汤你自己喝。”
    喝汤也占肚子啊。
    陆青杨：他爹真的太过分了。
    最后，那碗酸汤进了猪的肚子。
    地里的庄稼陆陆续续都能收了，关乎一整年的口粮，村民们人人都很上心自家地里的收成，祈求老天不要下雨，一边更是起早贪黑地在地里抢收。
    孩子们也很懂事地提着小篮子在地里拾麦穗，一天几趟地送水送饭。
    陆家比别的村民要更辛苦一些，毕竟陆家的玉米已经长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
    一亩地听着不算多，可架不住今年玉米穗结的比往年多，七八月的天气更是烈日炎炎，玉米叶子刮到皮肤上，又刺又痒，只能将头脸都包起来，如此更是汗流浃背了。
    地里的活儿陆青竹帮不上，便留在家里看着摊开晾晒的粮食，免得被鸟雀吃了，时不时还得用耙子翻动一下，算是极为轻松的活儿了。
    等陆家人将一亩地的玉米都收完，不说村民，便是他们自己都被这产量给惊到了。
    尤其是陆老头，他种了几十年地，一亩地玉米的产量是多少他再清楚不过了，但自家收回来的玉米穗却是肉眼可见的比往年多了许多。
    “从结穗时就知道不会少，可也没想过能多这么多啊，这看着产量都得翻倍了。”陆三嫂压低的声音中透着一种狂喜。
    玉米产量真要翻倍了，那多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那多吃两顿肉也不心疼了。
    陆青竹看着玉米堆成山，很是满意，不愧是星际农场出品的高产种子——幸好它如今只是个半残品，种子高产的数值也不算太过分。
    若真弄出来个产量翻出四五倍的种子，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家种子有大问题了，到时候只怕她要完！
    “先晒干。”陆老头也没啥好说的，家里收回来这么多粮食，不早点晒干等发霉了，不仅税粮交不上，自家都要吃不上饭了。
    虽然还要种一茬玉米，还得种白菜萝卜这些过冬蔬菜，但也用不着全家都下地了，陆孙氏便和三个儿媳在家晒粮食，顺便将玉米皮扒下吊在廊檐下，挂在院墙上，等晒干后再脱粒。
    这个活陆青竹做的也是十分顺手，又没难度也不需要什么力气，虽然要扒皮的玉米多了，但兄长们也是做惯了的，八九个人一起干，速度还是很快的。
    到月底，不仅家里的粮食都晒干了，便是地里都重新施肥又种了一亩玉米，白菜萝卜也都下种了。
    村头的大碾子这些天一直有人用，陆家便也没忙着去碾粮食，运气极好地才歇下便下雨了。
    “都不用去浇水了。”
    下雨了，地里也没什么活儿了，一家子都坐在堂屋，几个孩子蹲在门口在石砖上写字，陆青竹就在一边看着。
    “奶奶，要不我们也弄个碾子放院里？”陆青竹想起之前排队去村头碾子给粮食脱壳时的情形，简直头晕。
    家家户户都有不少粮食要脱壳赶紧晾晒，但村里就三个碾子，一头驴，根本忙不过来，何况玉米收上来晒干后，大部分都得碾成面粉留着吃到明年，算一算这个数量，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陆孙氏拿到匕首后，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弄一个，但后来发现切成块很容易，削成碾子却很有难度，随也放弃了。
    “是得买一个了。”陆孙氏想起自家今年多出来的那些个玉米，也是倍感头疼，若自家没个碾子，那些玉米得碾到什么时候去？
    但是，要不要买驴呢？
    单靠人推碾子，那也得累个半死了。
    只是买驴到底和买羊买猪不同，陆孙氏还没决定好，便也没说出口。
    “青竹，荔枝苗都长出来了，怎么樱桃还没发芽？”陆青杨正写着字，突然冷不丁问了一句。
    “种不出来也没办法了。”陆青竹也没想到，那么多种子，居然连一个发芽的都没有。
    “哎。”陆青杨叹气，比起荔枝，还是樱桃更好吃啊，偏偏它不发芽。
    堂屋门口，陆大嫂三个儿媳妇都在纳鞋底，陆三嫂压低声音悄悄说：“前几天有美回来，说是有了，还不到三个月，胎都没坐稳还亲自回娘家报喜。”
    “她真有了？”陆二嫂吃惊极了，难得如此感兴趣。
    陆三嫂撇嘴，“那还能有假的？你是没看到她回村那个样子，肚子还没起来呢，就又是扶着腰又是摸着肚子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那她能生，怎么……”陆二嫂说不下去了，李寡妇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李根生的，人家都认了，和离后陆家和李家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人了。
    陆三嫂知道陆二嫂的意思，嘿嘿笑了声，说道：“她也是有了身子，所以硬气了，张口闭口地笑话李根生，说李寡妇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
    “有美做的也有些过分了。”陆大嫂摇头，淡淡说道：“李根生除了这件事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她这么做闹得李家不安宁了，就不怕李家找她算账吗？”
    不行、无子、绿帽子，这就等于把男人的脸面放在脚下踩，李根生能忍下别人的指指点点？
    “是啊，也不知道陆有美这脑子怎么长的，尽干些糊涂事。”陆三嫂觉得这要是自己闺女，她都恨不得没生过。
    陆青竹光明正大听了八卦，也是惊呆了，陆有美的骚操作简直就是不给李根生活路啊。

 第63章 五奶奶

    隔了两日雨晴后，陆青竹便见识到了陆三嫂口中所谓陆有美的走路姿势。
    大约是刚开始怀孕胃口不好，陆有美看着比几个月前瘦了不少，脸色也微微蜡黄，偏偏她又故意顶着平坦的肚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摩挲小腹，只差没在脸上刻“我怀孕了”几个大字。
    陆有美刚改嫁就怀孕了，村里人多少都带有几分好奇心，见了面纷纷忍不住问两句，然后——
    “人家大夫都说我身子没问题了，你们瞧瞧，我这不就有了？”
    “可怜我被耽误这十几年，你们看看我的脸色，我这把年纪了还要受这样的罪，又是谁害的？”
    “总归我肚子里的是我亲生的孩儿，旁人的，这谁知道呢？”
    总之就是李根生不能生，上赶着去当便宜爹，她陆有美吃了大亏，受了大委屈了。
    虽然村民们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却也没贸然说什么，反正不关自家事，就当听个笑话了。
    陆青竹是去村口看石碾子，路过陆大伯家时，她更是目不转睛打算直接走过去的，不想陆大伯家大门忽然被打开，让她下意识回了头。
    便看到陆学文的媳妇何婉儿扶着腰小心从堂屋前的台阶走下，陆青竹挑眉，这姿势还真是略眼熟啊。
    陆学棋打开门便看到陆青竹，也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她又发现陆青竹的目光落在了院子里，顿时脸色微变，两步出了院子，将院门从外面关上，恼怒地喝道：“你看什么？”
    陆青竹这才收回目光，眼神落在陆学棋身上，“看见一只狗在叫。”
    “你！”不用过脑子都知道陆青竹骂的人是谁，陆学棋生气又无可奈何，何况她可没错过陆青竹刚才看何婉儿时的表情。
    陆青竹是个变数，她不能让这个变数和何婉儿有接触！
    “没事别站在我家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家看门狗。”陆学棋冷冷地反骂了回去，总算出了口恶气。
    “这狗叫得实在让人心烦。”陆青竹并不看她，淡淡哼笑了声，头也不回地往村口走了。
    徒留陆学棋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甚至忘了她原本的目的。
    三个碾子都被占着，一个是驴推磨，余下两个均是人力，脸红脖子粗的状态也足以说明他们不轻松了。
    边上还有不少村民在排队等着用碾子。
    陆青竹穿得干净，阳光打在小脸上，更显皮肤白皙，看着就讨人喜欢。
    “青竹，你家也等着用碾子啊？”一个大娘笑眯眯问道。
    “是啊，五奶奶，我奶奶让我来看看人多不多。”陆青竹乖巧应答。
    陆孙氏是想买碾子，但这碾子也不是想买马上就有的，没买回去之前，还得先用村里的。
    “那你来得晚了，今天人多，都不知道能不能轮得上呢。”五奶奶一边说着，时不时低头注意手中的针线。
    “五奶奶，您改衣服呢。”
    陆青竹也不好马上走，便走到树荫下同这些老太太们说话——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一起在树荫下做点针线活，说说话，顺便给自家排队。
    “是啊，大牛长个儿了，裤子都短了一大截，我把他爹的衣服改改给他穿。”五奶奶笑眯眯的，整个人都显得很随和。
    “要不说还是青竹她奶奶会养孩子，你们瞅瞅青竹这模样，全村看下来，也没这么白净的孩子了。”另一位大娘羡慕的说道。
    “可不是！陆夏他娘说还给孩子喝那个羊奶呢，是不是喝了这个奶才晒不黑啊？”
    陆青竹每天都去山上打猪草捡柴，村里人不少都亲眼看到过的，偏偏一整个夏天都快过去了，村里其他孩子都晒得黑乎乎，只有她始终白的发光。
    “青竹，那羊奶喝多了真的能变白吗？”有人好奇问了。
    陆青竹摇头，“不知道啊，但是喝多了身体好，不容易生病。”
    “是吗？”也不知信不信，但也没再问什么了。
    五奶奶针线活好，只是这些年日积月累熬坏了眼睛，所以现在完全是凭着多年的经验和手感在缝衣服，看人时也是眯着眼睛，否则根本看不清楚。
    陆青竹看了会便想走，本来就是过来看碾子的，她一个小孩和这些老太太们也没什么话可聊。
    五奶奶却突然小声问：“青竹，你奶奶有没有说给你大哥说亲啊？”
    但实际上在座的老太太都听见了，不仅竖起耳朵仔细听，甚至光明正大的看，等着陆青竹回答。
    陆青竹没想到这个问题会问到她头上，这是看她是小孩子想套话吗？
    “没有啊，我奶奶说哥哥还是小孩子呢。”陆青竹也不算骗人，陆大嫂这个亲娘都不愿意这会给陆青松说亲，何况思想异于常人的陆孙氏？
    有人叹气，“这年间是没什么希望了，你们算算当年陆夏哥仨个多大娶的媳妇？起码得十五六了才能放出风声说亲，以陆夏娘那个挑剔劲儿，还不得看个一两年才能定下？”
    有那眼明心亮的，早在陆孙氏给儿子们娶媳妇时便知道她的行事了，聪明的根本没提给陆青松定亲的事。
    这么一说，好些个老太太脸上都是失望的表情，谁家还没几个亲戚小姑娘了？
    虽说这会还小，但有那好的不得抓紧下手，擎等着以后被人抢吗？
    “五奶奶，我先回去了，我奶奶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陆青竹可不敢再待下去了，想从她嘴里套路有些难度，但不想应付这种场面也是真的。
    等她走远了，五奶奶和身边的老太太说：“青竹是个好孩子，长得像陆夏他娘，说话行事也像。”
    老太太诧异，“长得像我倒是看出来了，说话做事像，你怎么看出来的？”
    “眼睛看出来的呗，还能是怎么看的？”五奶奶随口敷衍，又接着说道：“陆夏他娘年轻的时候就白，这么多年下来，也还是比咱们白，青竹只怕是随了她了。”
    身旁那老太太不知道五奶奶说这些的意思，可这不是闲聊么，便也跟着说道：“我说她怎么看着比咱们显年轻，原来是皮肤白的缘故。”
    五奶奶但笑不语，显然两人说得不是一个意思，一块坐着的几个老太太对陆青竹也没太多兴趣的模样，并不接话，反而是说起了别的。
    须臾，五奶奶不再提陆青竹，跟着一块说起别的，谁也没将刚才那些话放在心上。

 第64章 百家求

    陆青竹顶着烈日回家，满头大汗。
    “奶奶我想洗个澡。”陆青竹后背都被汗打湿了，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去，晒热的水还没人用。”
    陆孙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堂屋出来将水提到小竹屋里。
    前几天陆老头突发奇想在院子西角用竹子盖了个差不多两平米的小屋子，相当于单独的盥洗室了，虽然只能在不冷的季节使用。
    家里也没人觉得陆老头多此一举，甚至纷纷觉得方便许多。
    陆青竹冲洗好之后，陆孙氏进来用棉巾给她绞头发，待头发不滴水了陆青竹穿上干净的衣服跟在陆孙氏身后出了盥洗室。
    “奶奶，明天早早去排队？”陆青竹坐在堂屋门口，吹着热风等头发干。
    夏天洗头最舒服，什么时候都能干。
    冬天的时候，她有时恨不得自己是个光头，每日擦一擦便光洁明亮。
    “先碾几十斤吃着。”去年的玉米面不多了，不碾一些过几天就没得吃了。
    “奶奶，碾点豆钱儿煮小米粥喝？”陆青竹比较喜欢吃豆制品。
    这都是小事，陆孙氏没有不答应的，“明天拍上队了让你爹给你碾一些先吃着。”
    “过几天不忙了给你们磨豆浆喝。”磨豆浆很是麻烦，陆孙氏轻易不会做。
    “真的吗？我想喝红豆的。”陆青竹抱住老太太的胳膊，“奶奶，到时候我帮你磨。”
    家里有个小石磨，就在后院，是陆孙氏用来磨豆浆的。
    虽然也能磨玉米面小米面，但太小了，费时费力也只能磨很少一些，也只有磨豆子时才会用。
    “对了，刚才在村口遇到五奶奶了，她也问哥哥的亲事呢。”陆青竹扫了眼老太太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哥哥现在就是个香饽饽了，再过几年那不得叫媒人踏破门槛？”
    “你知道就好，往后也叫那说媒的为你踏破门槛。”
    “我就没必要了？”陆青竹想想那场景就打寒颤，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不就是个夸张的形容么，哪里能当真？
    “傻丫头！”陆孙氏摸了摸陆青竹的头，怜爱地说道：“青松才九岁，为什么这么多人就惦记给他说亲？”
    陆青竹想也不想说道：“咱家好，我哥好呗！”
    “像咱家这样的，毕竟少，可你生在咱家养咱家，有些东西都刻进骨子里了，真要把你嫁给村里任意一家，你往后能过得开心吗？”
    村里和陆青竹年龄差不多大，甚至再大一些的，陆孙氏都觉得配不上她大孙女。
    陆孙氏叹气，“奶奶想给你找一家门风正的人家，可这样的人家对进门的媳妇要求也高，起码品行得好，就像我当年给你爹他们娶媳妇一样。”
    陆青竹没敢说老太太这是异想天开，就是将青山镇细数过去，和他们家差不多的也没几家。
    那几家也未必有和她差不多的男孩子。
    即便有——这不狼多肉少，和陆青松差不多的境遇么？
    “一家有女百家求这话说明了什么？只要你够好，多的是人上门提亲哪，提亲的人多了，你便有了挑选的余地。”
    陆青竹：……
    老太太这意思，文艺点的说法不就是“你若盛开，清风自来”么？
    但仔细一想，陆孙氏对儿孙们的教育理念好像也是如此，在她眼中，她的儿孙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甚至她自己都是“别人家的婆婆”典范，所以她才成了陆家村最被羡慕的老太太啊。
    “奶奶。”陆青竹提醒陆孙氏，“我们以后赚得银子多了，您就可以把眼光放远一些了。”
    “赚银子要真那么容易，我和你爷爷不早成地主了？”陆孙氏无奈一笑，“咱家也没个手艺，除了种地还能干什么？”
    陆孙氏也不是没想过送儿子们去学手艺，但陆家不算富裕，陆老头当时分家出来又要盖新房，还得生活，便也没攒下什么钱。
    三个儿子听着是好听，可养起来不是一般得费粮食，陆孙氏又不是那种抠抠搜搜委屈孩子的人，否则三个儿子也不能长得人高马大的——这都是白花花的粮食吃出来的。
    送儿子们去学手艺，进门给师父端茶倒水，捏背洗脚，逢年过节得孝敬，等同半个亲爹。
    如此几年，先给师父打下手，手艺的核心内容没个十年八年的自然不会教给徒弟，甚至有些师傅压根就不会将最重要的手艺教给徒弟。
    “这手艺活和方子一样，那都是留给子孙后代的，吃饭的家伙事能教给外人吗？”陆孙氏也是打听清楚了这些事，才熄了送儿孙去学手艺的心思。
    陆青竹懂，这就跟后世那些“xx菜第xx代传人”，“我祖上行医，我爷我爸和我都是医生”一个意思。
    她为什么是个走体育特长生路子上大学的人？
    因为她爸就是个运动员。
    “奶奶，我们家是种地的，但我们家种子比别人好啊，您看今年的玉米茄子。别人家一亩地那就是一亩地该有的产量，但我们家的玉米，一亩地等于别人家两亩地的产量，这多出来的不就是银子吗？”
    陆青竹坚信她能换来更多高产种子让家里挣到银子，只是这个时间可能稍微有点长。
    陆孙氏不知道陆青竹以后会拿出来更多高产种子，只是觉得她还小，想法过于单纯了。
    “你想想以后，你爹和你二叔三叔分家了，那不得分出去一人一家院子？等你哥他们长大了，你爷爷分给你爹他们的田地再分给你哥他们，这样田地越来越少，产量高又能如何？”
    “就是开荒地，没个四五年那地里的产量也根本上不去。”
    陆青竹：不能直接告诉陆孙氏以后麦子谷子甚至所有粮食蔬菜都能高产实在太难受了。
    他们陆家，明明、一定会挣到钱！
    “奶奶，我们想得有些远了。”陆青竹觉得她几乎是强颜欢笑了，“不如我们先想一想兔子怎么吃？”
    是的，顾星沉送来的那两只兔子已经下崽子了，家里又多了五只小兔子。
    “刚生的小兔子，还没二两肉呢你就想着吃了？”陆孙氏一副“你怎么这么急”的惊诧神色。
    陆青竹：“……”
    她是想说，母兔子要带崽子，公兔子先吃为敬不算过分？
    但是老太太就是否决了，“不行！还得留着再配种！”

 第65章 中秋节

    陆大哥他们去岳家送玉米种子，下午便回来了。
    陆三嫂喜气洋洋，“我爹还不信这是咱家今年新收的玉米，结果打开袋子一看，都傻眼了，拉着我问了好半天，他是我亲爹，我还能骗他不成？”
    可把她得意坏了。
    陆大嫂陆二嫂也经历了差不多的询问，但都是经年的老农了，一眼便能看出新粮旧粮，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不信。
    “送回去就成。”陆孙氏对陆大哥说：“一会去村头看看碾子，占个位，明天早早去碾。”
    “我知道了，娘。”
    “嗯，洗一洗去休息。”
    陆青松陆青柏已经睡着了，陆青竹白天睡得多了，这会还不困，便想着先去农场工作去，却忽然听到陆大嫂和陆大哥说悄悄话。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四弟妹那话我听着都生气，你还不让我说？”陆大嫂娇软地语气中微微有些埋怨。
    哇哦！陆青竹心想，她娘平常说话可不是这种二八少女的娇软声音。
    黑暗中，陆大哥翻身一把搂住陆大嫂，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也生气啊，可你没看到你爹当时那脸色吗？你要真跟四弟妹吵起来，爹的脸面往哪搁？”
    “全家人也就四弟妹一个那么想，你给爹留了面子，等咱们走了，他还不连带着四弟一块收拾了？”
    “可我还是生气！她也不想想她当初是怎么进的门，真是脸大如盆，还敢和我说那样的话？！”陆大嫂现在想起还是气得不轻，“我就是不让青竹嫁人，一辈子养在家里，都不可能让青竹给她当儿媳妇！”
    “哼！青松也是一样，绝对不可能娶她的女儿！哪来的脸说这些，她以后再敢来我面前提这事，我拿大耳瓜子抽她！”
    陆青竹：喵喵喵？
    这里面竟还有她的事？
    陆大嫂口中的四舅妈，陆青竹也只见过两次，第一印象是个美人，第二印象就是懒。
    这位四舅妈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持靓行凶”，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揣着手，永远不干活儿，吃饭都得把筷子给她塞手里才行。
    而四舅呢，这么多年还是美色上头，几乎成了个妻宝男，家里家外的活儿都自己干，完全不要四舅妈沾手，一个大男人，洗衣做饭带孩子比老妈子都利索。
    至于四舅家的表哥表妹，有四舅妈的基因在，长相是没得说，但性格——只能说和四舅妈是一脉相承了。
    因为陆家村根本没有这种表哥表妹成亲的例子，所以陆青竹也从未想过这些，毕竟她才五岁，距离少女怀春也还有好些年。
    可是她也没想到四舅妈这么会打算，为女儿盯上陆青松就算了，竟然还想着让儿子再娶她？
    薅羊毛也不是这样薅的！
    陆青竹听着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果断进入农场，再听下去就尴尬了。
    天刚破晓，陆大哥便醒来，同陆二哥陆三哥一起一人背着一袋粮食，端着簸箕笤帚悄悄出门去了村头碾粮食。
    陆青竹一觉醒来后也没将四舅妈的打算放在心上，只是感叹四舅妈长得美，想得更美，但像四舅那样的，又能有几个？
    用过早饭后，照常去后山打草捡柴，顺便再找找菌菇木耳一类的山货。
    下了两天雨，昨日山上还有些不好走，也只在山脚打了些草，没有山上去。
    “等下个月山上的核桃栗子就熟了。”陆青杨这些天一直惦记着这事，几乎是数着手指头算日子的。
    这都是冬日的零嘴，不说陆青杨，便是陆青竹心里都记着，想着到了下月往山上跑得勤快些，争取赶在刚成熟时便去摘，多摘些存着过冬吃。
    “还有几颗柿子树呢，摘回来做柿饼。”
    陆青竹昨天没能让陆孙氏松口吃兔子，这会提起柿饼，便格外想吃，柿子饼颜色黄亮，味甜香浓，十分可口。
    陆青松打断弟弟妹妹们的对话，“到了时候自然就能吃上了，现在想再多也是白想。”
    陆青竹能不想，陆青杨却不行，嘴上不说，心里默默惦记。
    下山回家略歇了会，陆青竹几乎是掐着点踏进书房的。
    顾星沉放下手中书卷，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看书，淡淡说道：“庄子上送来几筐石榴，你拿一些回家。”
    “几筐？”
    “嗯，石榴储存时间能稍微长一些，庄子上便多送了些，我不爱吃，你若喜欢，拿一筐回去，八月十五吃。”
    陆青竹从前也不爱吃，但现在没得吃了，发现她还挺馋的。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青竹这次都没推辞一下，她已经想好了，等她商城升级能买水果种子了，她先买些西瓜草莓这些难运输又大众口的水果种上，结的果子都给顾星沉吃。
    “想吃什么馅儿的月饼？”顾星沉又问。
    “还没到八月十五呢。”陆青竹想吃巧克力流心的，“你往年吃什么馅的？”
    “我不怎么吃这些。”顾星沉似乎没口腹之欲一般，对食物一视同仁。
    “我们家往年吃的是咸蛋黄和五仁，我还挺喜欢吃咸鸡蛋的，但是咸蛋黄的月饼就不喜欢，感觉好难吃。”陆青竹皱眉，一副嫌弃的模样，分给她的咸蛋黄月饼，她都给陆青杨吃了。
    门口的若愚小声说道：“元叔做的鲜肉月饼好吃，豆沙的也不错。”
    “鲜肉月饼的口感和肉沫烧饼差很多吗？”陆青竹好奇，她从前也没吃过鲜肉月饼。
    “怎么说——就饺子混沌包子都是面皮包裹肉馅，但口味各有不同。”
    若愚这形容很是形象了，陆青竹一下子就懂了，但有咸蛋黄月饼在前，她对鲜肉月饼并没有太多渴望。
    “再说，距离八月十五还有好多天呢。”陆家都是八月初十左右才开始准备的，反正也做的不错。
    于是等陆青竹“下课”后，若愚搬了一筐石榴跟在她身后去了陆家。
    顾星沉又来送水果，陆孙氏这次特意看了陆青竹一眼，这才接下石榴，然后同若愚道谢。
    若愚自然还是之前的说辞，自家庄子的东西不值钱。
    陆青竹没心没肺蹲在竹筐前，“奶奶，把石榴放地窖里，小哥哥说这个能放半个多月呢。”

 第66章 回娘家

    “你说你像不像打秋风的穷亲戚？”
    送几个陆孙氏也就不说什么了，这次偏偏送过来一筐。
    陆青竹站起身同她掰扯，“我要是真想打秋风，我一天两趟的过去，我就该连吃带拿，那才叫打秋风，这——”
    她指着那筐石榴，说道：“这叫人情往来，我也送了杏干、玉米和萝卜。”
    陆孙氏自然知道大孙女的性格，可一筐有些多了。
    “小哥哥家里有好几筐呢，他自己都不吃，不信你就问二堂哥。”
    说起这个，陆青竹也细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放在书房的点心都是她吃的，顾星沉根本没动过，他只是一直喝茶，之前还吃一点杏干。
    等杏干吃完后，就只喝茶水了。
    “你伯奶奶前段时间还到处骂你二堂哥，说他不管地里的活，让她和你伯爷爷两个老胳膊老腿儿的长辈下地抢收，都没人搭理她。”
    “伯奶奶也真有意思，二堂哥都被分出去了，那地没二堂哥的份儿，收的粮食也不是给他吃的，二堂哥凭什么去白干活儿？”
    顾星沉平日里根本不出门，陆学武说是护卫，实际每日除了劈柴打水练武，也没别的事儿干了，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了。
    而且有若愚的指点，陆学武在这方面还真有一些天赋，如今倒也能左手用刀使出一些招数，但还得勤加练习才可。
    陆学武整日忙着练武，哪有时间出门去听陆大娘的控诉？
    “对了，奶奶，我那天路过伯奶奶家，看到大堂嫂了，她也有身子了。”
    何婉儿有身孕了，可村子里好像没人知道。
    “陆学文成亲也快三个月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进门就怀孕的小媳妇，陆家村一抓一大把，这都是基本操作了。
    陆青竹摇头，“不知道，我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至于哪里奇怪，她真的说不上来，但何婉儿是在陆三丫的插手下才下嫁的，目的不明之前，哪里都奇怪。
    “他们家的事和我们家没关系，你就不怕陆三丫将学文媳妇推倒然后陷害你？”陆孙氏难得调侃道。
    陆青竹：她很坚定走种田路线，绝不偏离路线去宅斗。
    “大堂嫂自嫁到陆家村，除了回门那天，好像就没出过院子。”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不知她是怎么呆得住的。
    “现在她有了身子，估计更不会出来了。村里的路不平，她可能还怕摔着呢。”
    陆青竹那天虽然就是看了一眼，打了个照面，但从何婉儿小心翼翼的举动，和陆有美那种扶着腰却大步走路的模样一比，便也能看得出谁更看重腹中的孩子。
    毕竟两人都是头胎。
    而且，何婉儿身上只怕有更多的利益，陆青竹觉得陆三丫不会放弃利益来陷害她的。
    当天晚上，陆孙氏便拿出两个大石榴给家里人分着吃了。
    陆青竹刚开始吃的时候还觉得石榴挺好吃，等吃了会便觉得好麻烦，扔了好几颗到嘴里嚼，等感觉吃着没什么味道了直接将籽吐掉，也不去看到底吃干净没有。
    “青竹，种石榴吗？”陆青杨一边吃一边笑嘻嘻问。
    “不种，都秋天了。”
    陆青杨也不气馁，“那行，我留着种子明年种。”
    陆青竹：反正明年她也不种。
    马上就到八月十五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做月饼，村头等着用碾子的人终于没有一开始那么多了。
    家里定的石碾子还没刻好，陆孙氏便泡了黑豆黄豆去村头碾子处压豆钱儿，陆青竹正好没事，便跟着一块去了。
    那石碾子和陆青竹差不多高，得她费力垫脚才能帮着扫边沿被挤出来的豆子，陆孙氏便也不要她帮忙，只让她坐在一边看着就行。
    陆孙氏也是常年下地干农活的好手，手上力气不算小，推动碾子也不是难事，她一边推一边拿着笤帚将边沿的豆子扫回碾子的滚轴之下，好让每一个豆子都能被压扁。
    “陆夏娘，压豆钱儿呢。”
    坐在树荫下的婶子大娘纷纷和陆孙氏打招呼说话。
    推着碾子再说话容易累，陆孙氏便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都是推过碾子的人，自然知道这一点，便也没强求，反而冲着坐在一边的陆青竹问了起来。
    “青竹，你们家铺院子的石砖哪来的啊，之前都没发现，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铺的，可太方便了。”
    “是啊，前两天下雨，我们家院子里一脚一个泥坑，天晴了还得再把坑给填平，真是烦死个人！一年到头，单是院子里那点陆都不知道得铺几次。”
    陆青竹无辜脸，“我爷爷和我爹我二叔三叔带回来的。”
    若顾宅当初有石砖，只怕这会这些人会毫无疑问的认为石砖来自顾宅。
    可惜顾宅的路面都没用青石板和石砖。
    去顾宅做工的人也都是第一次知道水泥，惊奇之下回去多少都会提两嘴，于是整个陆家村也都知道了。
    陆青竹是个小孩子，这些婶子大娘想着大约是家里人没提过石砖的来历她才不知道，所以也没多想。
    “你们说那个叫水泥的东西，如果咱们村里的路上都抹上水泥，那晒粮食的时候多方便，就没那么多土和石子了。”
    “你想什么呢？小公子没用这水泥之前，你是知道有这玩意儿怎么的？这么好用的东西，指不定多贵呢。”
    这想法也很好理解，那不好的东西，贵人能用？
    一群妇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水泥的事，均是羡慕不已。
    有水泥在前，陆家的石砖倒好像变得一般般了。
    “哎！你们瞧，那边走过来的那个是不是有粮家大儿媳妇。”这说的是何婉儿。
    陆青竹也顺着话语看过去，微微眯着眼，看清了往村口走过来的正是何婉儿和陆学棋。
    “呦！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出门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她们几乎每天都出门，从来没谁见过何婉儿。
    “我怎么看她那走路姿势不对，像是有身子了？”
    在场的都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妇人了，即便何婉儿没特意表现出来，她们仔细看也能看出一些迹象的。
    “肯定有了，我当年刚怀就那样儿……”
    陆学棋扶着何婉儿目不斜视在一群妇人的眼神中上了村头的驴车，同赶车的大爷说了句什么，姑嫂两个便坐着驴车离开了。

 第101章 枯萎了

    两人虽不是一个意思，但结论却是殊途同归。
    陆学文是个如何自私的人，陆青竹其实不在意，但陆学文步步高升的同时，带着陆三丫鸡犬升天，不说别人会不会遭殃，自家只怕就是首当其冲被波及的。
    所以，陆学文还是安安稳稳当一辈子童生好了。
    陆青竹承认自己“妇人之仁”，但她不是没有对陆三丫产生过恶念，虽然那恶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还是让陆青竹生了怯意。
    她害怕那恶念一旦被放出，她会变成和陆三丫一般无二的人——她攻击陆三丫的下三路，虽有身高的原因，但她真的没有故意的成分在吗？
    诚然，直接解决陆三丫便可以后顾无忧，但以后呢？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便再也无法控制。
    陆青竹怕自己控制不住这股恶念，从而出现一而再再而三的情况，干脆死死关着恶念不放它出来。
    至于陆三丫，破相、毒哑、断腿，总有一样能让她害怕到不敢再伸爪子的。
    陆大哥陆大嫂在王家住了一晚，赶在第二日午时回到了陆家。
    陆青竹回家时，她爹娘一人端一碗面，吃得狼吞虎咽的。
    “爹，娘。”
    陆青竹洗了手后坐在两人身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直到陆大哥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舒爽的长出一口气，整个一副“活过来”的模样。
    “爹，你今天没吃饭吗，怎么饿成这样？”
    “没顾得上吃。”
    陆青竹点了点头，问：“我四舅的腿怎么样了？”
    陆大哥倒也不惊讶她会知道，只僻重就轻的说道：“没什么事了，养着就行。”
    “马上要春耕了。”
    陆青竹意有所指，陆大哥只当听不懂，拍了拍他的脑袋，站起身说：“爹一晚没睡，这会眼皮子都睁不开了，你自己玩。”
    “那爹你快去睡。”
    陆青竹也顾不得打探八卦了，推着陆大哥往屋里走。
    这时陆大嫂也放下了碗筷，陆青竹顺嘴问道：“娘你也没睡？要不一块回屋躺会，这会家里也没别的事。”
    “我先收了碗筷……”
    陆大嫂端碗筷的动作被陆青竹拦住，她将两个碗摞在一起端着，筷子也捏在手中，“爹娘，你们回屋睡去，碗筷我洗就行了。”
    家里虽然不太让陆青竹沾手灶房的活儿，但该干的她也都会，因此陆大嫂略一想便也同意了，但还是嘱咐道：“锅里有热水，用热水洗。”
    “嗯嗯，我知道。”
    目送爹娘回屋后，陆青竹端着碗筷去灶房，还没进门就听到陆三嫂的声音：“也是奇怪，两口子好好的，怎么就搞得腿都断了？”
    “不是说拌嘴了，不小心？”陆二嫂的声音透着谨慎。
    “大嫂那四媳妇向来不干活，哪来的力气？指不定有别的什么事，大概也是不敢说出来，就找这么个借口糊弄人呢。”
    陆二嫂顿了顿，这才提醒陆三嫂：“这是大嫂娘家的事，你可别乱说。”
    “哎呀，我知道。我就在家里和你说说，也是好奇，大嫂那四弟妹，我当姑娘的时候就听过她的名声，就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和她做亲戚。”
    陆三嫂也不知是感叹还是嫌弃。
    陆二嫂没接话，陆三嫂也就不再说了。
    陆青竹又站了会才端着碗筷进了灶房，“二婶，三婶。”
    “青竹回来了啊。”
    “嗯。”
    陆青竹一边应声，一边掀开锅盖舀了瓢热水到盆里洗碗筷。
    陆二嫂见状，停下手里的活儿轻轻推开陆青竹，温声道：“你就别沾水了。”
    说着，手脚麻利的将碗筷洗干净放进柜子里。
    陆青竹也不好因为两个碗抢来抢去，只好道谢：“谢谢二婶。”
    陆二嫂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抿唇一笑，“去玩，饭还得等会呢。”
    “哦。”
    陆青竹出了灶房，在家里找了圈，也没发现陆青松他们的身影，倒是陆青榆在她屋里看书。
    陆青竹凑上去看了眼，是《山海经》。
    “青榆哥哥，你喜欢看书吗？”她这个堂兄好似挺爱学习的，练字时很认真，现在还愿意看书。
    陆青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笑道：“就是觉得挺有意思。”
    “那你看，其他两本书你想看也可以拿出来看。”
    《山海经》有顾星沉写的译文和注解，陆青榆也认识不部分的字，看一看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青竹。”陆青榆的心情明显更好了。
    “嗯，那我出去了，吃饭的时候叫你啊。”
    陆青榆看书认真，陆青竹也不好坐在一旁让他分心，打过招呼便又出了屋子。
    陆家南瓜种的少，红薯和土豆也只种半亩地，山药就没种过。
    因此陆青竹只兑换了少量的种子替换家中的种子——值得一提的是，农场给出的红薯土豆，不是真的种子，而是可以发芽后切开直接播种的根茎。
    红薯土豆的种子很难保证出芽率，因此百姓们种植的时候都是将出芽的根茎切块种下，如此，已经出芽的植株存活率会比种子更高些。
    如此偷梁换柱后，家里也没人发现那些要出芽的土豆红薯有什么不同。
    陆青竹继续深藏功与名。
    刚从杂物房出来，陆青竹就听到陆青杨的喊叫声：“青竹，荔枝好像不行了。”
    声音是从后院暖棚传来的。
    “来了。”陆青竹喊着回了声，小跑着去了后院暖棚。
    去年入冬后，陆青竹便将荔枝苗放到了暖棚里，一个冬天下来，倒也长了一些，没有太大的变化。
    陆青杨较为上心，时常去浇水除草，久而久之，陆青竹便也放手不管了。
    “青竹，你快来看。”
    陆青杨拉着陆青竹进了暖棚，指着发黄的小苗儿，神色难过的说道：“你看，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活不了了？”
    “肥用多了？还是水浇多了？”陆青竹也并不是很清楚，可看陆青杨这么难过，她总得说点什么。
    “没有啊，我之前给它浇水施肥都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陆青杨可太委屈了，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陆青竹是觉得枯萎就枯萎了，本身就很难活下来。
    但这话说给陆青杨听，大概就是往心上捅刀子了。
    “那，要不你今年再种点？”陆青竹很是诚恳的给出建议。
    陆青杨：“……”

 第102章 是银子

    陆青杨因为荔枝苗的枯萎很是萎靡了几天，最后也不知怎么想通的，自然而然的便走出来了，再没找陆青竹提过荔枝苗的事。
    陆青竹便按部就班，重复着每日去捡柴上课练字的日常。
    天气暖和后，陆家又买了两只小猪崽回来，母兔子也再次产崽，陆青竹最终还是没忍住，再次找陆孙氏说吃兔子的事情。
    “吃吃，给你爹他们也补一补。”陆孙氏很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要开始春耕了，家里男人每日起早贪黑去地里，不吃点肉体力跟不上，容易亏了身子。
    “还有那几只老母鸡也宰了吃。”
    不仅陆青竹高兴，陆青松他们也高兴能吃肉，尤其是陆青松，他这一年身量长得快，经常还没到吃饭的点儿就饿了，吃肉至少能少饿一会。
    于是村里人就发现，春耕农忙时，陆家天天飘肉香，他们家男人像个老黄牛一样天天在地里忙活，竟然没累瘦，精神看着也挺好。
    就除了羡慕，回家也忍不住冲着老娘媳妇抱怨一通，导致不少大娘婶子对陆家很是不满。
    陆青竹从顾宅出来回家的路上，被几个小姑娘拉住了，“青竹，你怎么都不跟我们玩了啊？”
    这个小姑娘也叫大丫，比陆青竹大一岁，看起来憨憨的，倒没什么坏心眼。
    “我有别的事情忙，就没时间出来玩了。”
    陆青竹从前也不是经常在村里疯玩的，但打草拾柴挖野菜时，还是会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
    但她自从开始去顾宅上课后，就很少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活动了，这在大丫看来就是不和她们玩了。
    听了陆青竹的解释，大丫还没说话，她身旁另外一个掉了门牙的小女孩却一把拉住大丫的手，不客气的说道：“大丫，她现在和贵人小公子一起玩，才看不上我们呢！”
    大丫看了看陆青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而且，他们家天天吃肉呢！我娘说了，他们家已经跟咱们不一样了，让我以后别和她一块玩。”
    小孩子是最喜欢搞小团体的存在，经常会因为你和她好，还是和我更好这样的问题而生出矛盾。
    但陆青竹到底不是小孩子，她不搞小团体，更不怕被孤立。
    “我也没想和你玩泥巴。”
    大丫她们就是在河边玩泥巴，陆青竹之前也和兄长妹妹们一起玩过，但什么乐趣都没感受到。
    毕竟她的想象力，真的不如这群真小孩。
    陆青竹说完就很是潇洒的走了，完全没有服软低头想要加入她们小团体的意思，就——很气人。
    但这事也给陆青竹提了个醒。
    除了这段时间沉迷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陆青榆，陆青杨和其他兄长还是很喜欢在村里玩闹的。
    陆青竹找到兄长们的时候，他们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丢沙包玩。
    她看了半饷，发现兄长们的小伙伴，诸如大虎、大毛几个都在，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矛盾。
    陆青杨不知是被打下来了，还是压根没玩，就在边上站着，很是真情实感的着急，眼睛随着沙包飞来飞去。
    “青杨哥哥。”陆青竹拽了拽陆青杨的衣袖，拉着他走远了一些，小声问道：“大毛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啊？”
    陆青杨不明所以，“说什么啊？什么都没说啊！”
    “没说咱家吃肉什么的？”陆青竹提醒他。
    “哦，你说这个。”陆青杨恍然，道：“说了，说咱家吃的好，说奶奶大方！”
    “没了？”
    “没了啊。”
    陆青竹无语，是她想多了，男孩子神经粗，这么些小事根本不会影响到他们。
    “算了，我回家了。”
    陆青竹也不打算问下去了，挥挥手便回家了。
    青兰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撅着小嘴冲出来抱住陆青竹的胳膊，“大姐，她们太讨厌了，不和我们玩。”
    “怎么了？”纵然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得让妹妹叭叭发泄一通才行。
    果然，陆青竹一问，青兰就十分委屈的说道：“招娣她们说以后要和她们一起玩，就要给她们吃鸡蛋。”
    “呜呜。”
    青兰难受的直掉眼泪，哽咽地说道：“她们说咱家天天吃肉，我们是好朋友，就得给她们吃鸡蛋，不然就不是好朋友。”
    陆青竹牵着青兰进了堂屋，让她坐下，又打了盆温水给她擦脸，这才轻声问道：“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青兰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家的鸡蛋为什么要给她们，那都是银子。”
    “那她们以后不找你玩怎么办？”陆青竹循循善诱。
    “……我和青梅青菊玩。”
    陆青竹摸了摸青兰的脑袋，笑着说道：“你也说了，鸡蛋就是银子，她们找你要银子才和你玩，说明她们只是看上银子了。”
    “如果别人给她们更多的银子，她们就不会和你玩了，而你之前给出去的银子，也等于白给了。”
    青兰听完，突然捏紧了小拳头，恶狠狠说道：“她们想骗我！太坏了！”
    “……”勉强也算骗。
    陆家村没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但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占便宜、说闲话这都是常态。
    所有人都差不多，也无所谓嫉妒。
    但若有谁家过得好，超过了村里差不多的这个平均水平值，虽不至于群起而攻之，但说酸话、排挤这种事，也必然会发生。
    陆孙氏从外面回来，看到青兰红着眼睛，便问怎么了？
    于是青兰又叭叭告了一状，窝在陆孙氏怀里求抱抱求安慰。
    “没事，很快就过去了。”陆孙氏轻轻拍着青兰的后背。
    陆青竹敏锐地察觉陆孙氏话中有话，便问：“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村长家今年也要盖个暖棚。去年你爷爷给族中关系亲近的几家换了家里的玉米种子，等玉米开始结穗，他们就知道着急了。”
    陆青竹一头问号，家里居然已经给陆家族人换过玉米种子了？
    “去年什么时候换的啊？”
    “给明管家换种子的时候顺便就换了。”
    陆青竹：“……”
    这一招掩人耳目用得挺好啊，她都没察觉到。
    “但是，村里人都知道咱家玉米产量翻倍了，怎么没人上门来换种子啊？”
    这么大的便宜，村里人舍得丢了？
    陆孙氏笑，“这不有明管家在前面挡着嘛！”
    陆青竹：这算狐假虎威吗？

 第103章 羊拐骨

    四月初，顾星沉特意告知陆青竹，陆学文果然去参加府试了。
    过了七八日，府试放榜，陆学文没中。
    “从青山镇去府城，住个十来天，想必也花了不少银子。”
    陆青竹只是感叹了一句，若愚便说道：“他虽是个农家子，出门在外的做派却堪比富家公子，此次去府城，是单独租了小院居住。”
    “……”陆青竹无语了，“他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若愚笑得更厉害了，道：“是呢，他单独租了小院，还找了个婆子洗衣做饭，派头十足。”
    既是如此，陆青竹便好奇了，问：“这次他又没过，如今回青山镇了吗？”
    若愚回道：“放榜那日便匆匆回来了。”
    顿了顿，他又道：“之前有意与陆学文结亲的翠玉轩那位庶女，她的夫君倒是过了府试，名次居中，想必今年可以过院试，得中秀才。”
    “啊！”陆青竹惊讶了一瞬，“真是惨烈的对比。”
    “她在放榜前，生下一名男婴，而后便得了夫君中榜的消息，她婆婆很是欢喜。”
    陆青竹无力吐槽了，这简直就是碾压式的对照组啊。
    “能得何家的宅子铺子，想必陆学文不会后悔。”
    陆青竹猜，陆学文上辈子应该是娶了翠玉轩那位庶女，却没有得到太多好处，陆三丫这才千方百计换了目标。
    若愚摇头，揶揄道：“这不好说。镇上不少人都说她旺夫，刚生下长子，夫君便过了府试，再过几个月，怕是得称一句秀才娘子了。”
    别说古人了，后世不少人都对运气一说极为尊崇。
    那位庶女旺夫不旺夫，陆青竹不知道，但她觉得陆三丫挺霉的。
    一朝重生，等于失去了一切，想再次得到曾经拥有的那些，她只能死死扒着陆学文。
    偏偏她只有蠢狠毒，依靠已知的某些事情去算计别人，却从未想过旁人是否真的会如愿被算计。
    她已知的轨迹，在她回来那一刻，就已经慢慢在改变了。
    陆学文没过府试的事情，除了镇上的陆大伯一家，倒也没什么人知道。
    陆青竹自然也不会到处宣扬，无端引起陆学文陆三丫的仇恨。
    村民们更不会关心四月是不是有府试，他们只关心庄稼长得好不好。
    陆家的玉米出苗快，又长得快，肉眼可见比自家高一截就算了，偏今年不知怎么回事，那土豆红薯都长得极好，更是引来不少人眼红。
    几个干活累了的汉子坐在树荫下喝水，瞅着不远处陆家的玉米地，酸溜溜说道：“村长家的玉米，今年瞧着也长得快啊。”
    “陆氏有好几家的玉米长势都差不多，指定是从陆夏他们家换的粮种。”
    “也不知他们家到底怎么种的，那玉米去年就长得快，今年连带着土豆红薯也长得那么好，也没见他家怎么施肥啊！”
    大家的地都是挨着的，春耕时一块在地里干活，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浇水，大家伙都是看在眼里的，偏他们没看出什么不同，但人家的庄稼就是长得好。
    “今年可得早点去找陆夏换些种子，这翻倍的产量不说能卖多少银子，就算留着自家吃，那也够天天吃饱了。”
    有人附和：“是啊，那土豆红薯能做粉条，渣滓还能喂猪，又能当菜又能当粮食吃，长得快些就能找些收了，再种一茬玉米……”
    几人说着心里火热，都想着要和陆家三兄弟打好关系，能换些种子，也让自家种上产量翻倍的玉米。
    于是被孤立排挤了一段时间的青兰敏感的发现，不少村里的小姑娘都喜欢来家里找她和双胞胎妹妹们玩了。
    陆青松几个男孩子本来就没受到影响，倒是没发现什么。
    反而是陆青竹，上课下课的路上，都能碰到和大丫一块玩的几个小姑娘，她们亲亲热热总想拉着陆青竹一块玩，言语间也是不高明，甚至太过明显的打探、套话。
    陆青竹对此很是腻歪，陆家的长辈从来不会干涉孩子们在外的交友情况，也只有陆三丫太过恶毒，让陆家长辈很是厌恶，再三叮嘱不许来往。
    陆孙氏他们都没找陆青竹打听过顾宅的具体情况，这几个不大的小姑娘却一会一个问题，打听顾星沉的身份。
    “小公子的身份我怎么会知道？”
    “你会逢人就说自己叫什么吗？”
    “他家里当官的，我家里种地的，我们能有什么话说？”
    “我每天去干什么？当然是玩了，不然还能干什么？”
    “我这么小，家里的事怎么可能会告诉我？你想知道你问我爷奶爹娘去啊。”
    “种子当然就是家里的啊，谁会花冤枉钱去买种子啊？万一种出来还不如自家的种子，那不得亏死了！”
    陆青竹小嘴叭叭一通怼，直怼的她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才神清气爽的回家去了。
    “大姐，你回来了。”
    三个妹妹在踢毽子玩。
    陆青竹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问：“怎么没出去玩啊？”
    青兰不是个记仇的小姑娘，曾经的小伙伴来找她，她也没扭捏跟着一块去玩了。
    “不想和她们一块玩了。”青兰瘪嘴，似乎有些生气地说道：“她们总是问我们家里的事情，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好玩，还问姐姐每天去找小公子做什么？”
    陆青竹去顾宅认字的事，陆孙氏特意嘱咐过，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
    陆孙氏从小就教育家里的孩子，不要将家里的事情告诉别人，尤其是父母长辈间的对话。
    青兰和双胞胎虽然还小，但嘴巴很紧，谁问都是不知道的回答。
    陆青竹又摸了摸青兰的头，笑道：“不想和她们玩就算了，等我回来和你们玩。”
    过年杀羊后，陆孙氏留下了羊的膝盖骨，一共四个羊拐正好是一副，陆青竹还挺喜欢玩的。
    羊拐的玩法能提高人的敏捷力，是个需要手、眼、脑并用的游戏，给妹妹们玩倒也算一种益智游戏了。
    “你去拿羊拐，我们玩这个。”
    “……好。”青兰的协调能力不是很好，经常是抓着口袋，却没来得及翻面。

 第104章 毁灭吧

    陆氏一族占据了陆家村一大半的人口，村长也是陆氏的长辈。
    即便村里非陆姓的村民再怎么眼红说酸话，其实也不能影响陆家什么。
    陆青竹本就是个心大的，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
    一时间倒是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这几年风调雨顺，偶尔雨水少一些，但还有河水井水能浇灌庄稼，只要勤快些，村民的日子还算不错。
    如今这个不错，在陆家玉米产量翻倍面前，就打了个折扣。
    土豆红薯都是根茎类作物，旁人只看陆家的土豆红薯长得快，却不知埋在土里的果实也结的多。
    直到陆大哥试着刨了颗土豆秧子，那坠在根部的果实又大又多，惹得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陆夏，你家这土豆长得也太快了，是不是追肥了？”
    “是啊，我昨天也挖开我家的看了，还小着呢。”
    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里快酸死了，如果每棵秧子都结这么多，那陆家种半亩地，可顶他们种一亩地，还比他们省时省力。
    再想想长势同样好的红薯，饶是些大老爷们儿也受不住想说两句酸话了。
    陆大哥也没想到土豆竟结了这么多，还长得这样快，往年可没这么大。
    “我也没想到啊。”陆大哥忍不住苦笑了，还真是毫无防备。
    “每年地里的肥就那些，哪里有多的再额外追肥？”
    “可能就是种子好——这样，等土豆收上来了，你们来换一些留着明年做种。”
    既然被村民们看到了，陆大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心思急转间直接就开口要将种子换出去了，如此也得了一些好感，使得这些人没那么嫉妒了。
    “陆夏大气啊！”
    “是啊，这要真是种子的问题啊，省下半亩地还是能别的呢。”
    “谁说不是，多种半亩麦子也能卖不少银子呢。”
    面对村民们的好话，陆大哥格外谦虚，又闲聊几句后，赶紧带着那些土豆家去了。
    正好在半路和下课的陆青竹遇到一块。
    “爹？”陆青竹看向她爹手里的土豆，眼前一亮，“土豆已经能收了？”
    长成这么大的个头，自然是可以收了。
    陆大哥一路走得匆匆，还是陆青竹出声喊他，他才看到大闺女。
    “青竹啊……”陆大哥晃了晃手中的土豆，笑道：“是啊，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陆青竹嘿嘿笑，“那就能多做些粉条存着了。”
    土豆放地窖时间久了还是容易发绿出芽，但提取淀粉，做成粉条放的时间就会更久了。
    父女俩说这话一块进了家门。
    陆孙氏看到大儿子手里的土豆就猜到怎么回事了，顿了顿，还是很平静的说道：“下午都去地里，抓紧时间把土豆都挖出来。”
    土豆都长这么大了，再不挖出来，等哪天下雨就得烂在地里了。
    “知道了，娘。”陆大哥又说了刚才在地里的事。
    陆孙氏也没反对，“迟早要送，早点换了也能省事些。”
    “看土豆这样，红薯大约也得挖了。”
    “挖。”
    不然还能怎样？
    还没到时节，陆家的玉米土豆红薯都已经可以收割了，一家人在地里忙得热火朝天。
    便是陆青竹，除去上课的时间，基本都耗在地里挖土豆红薯了。
    也是陆家收得快，收回来的玉米红薯土豆还没来得及处理，便连着下了两天大雨。
    好在土豆红薯只要阴干便能放入地窖储存了，倒也没什么妨碍。
    陆氏那几户换过玉米种子的族人，待玉米收割后看着明显比往年更多的产量，对陆老头很是感激，这家一只鸡，那家几条鱼，导致陆家又接连几天飘出肉香，惹得不少孩子天天站陆家大门口闻肉味。
    秋收过后，村里有几户人家咬牙买了玻璃，在自家建了个暖棚，而陆家今年收回的玉米土豆红薯，除了留给自家吃用的，几乎都换出去给村民们了。
    “可算了是完事了。”陆三嫂抹了把额头的汗，神色疲惫的坐下，长长出了口气。
    陆二嫂也疲累的点头，“明年就没事了。”
    “明年他们自家也有了，送人或是拿去卖都行。”
    秋收后三个媳妇都各自回娘家送了些红薯土豆，留着明年做种，顺便看看玉米的产量。
    再回来时，也都拿了不少回礼以示感谢。
    闺女记着娘家人，他们也不能觉得理所应当，送些回礼感谢，如此有来有往才能保持亲戚间的关系。
    “这一年年的，过得也太快了些。”陆三嫂捏着酸软的胳膊笑道：“感觉过年也没多久，这眼瞅着又快入冬了。”
    “谁说不是。”
    地里的活儿多了，闲着的时间少了，一天天这么下来，倒真没察觉日子过得飞快。
    陆青竹蹲在院子里看兄长们练字，听到堂屋内的对话，瘪了瘪嘴，明年肯定是不会有别的高产作物了。
    那一百五十亩地，她连一半都没种完呢。
    “哎。”陆青竹叹了口气，一百五十亩她都愁成这样，以后的二百亩三百亩她可怎么办？
    陆青松听到那重重的叹气，皱眉看向陆青竹，轻声问：“妹妹你怎么了？”
    “没事。”陆青竹摸了摸嘴唇，低声说道：“我的下门牙好像开始晃动了。”
    七岁的陆青竹终于要进入换牙期了。
    “啊！那你最近不要吃硬的东西啊，免得直接断了。”陆青松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
    陆青竹恹恹点头，紧紧抿着嘴巴，想着以后尽量不要开口说话。
    下门牙掉了还能遮一遮，上门牙掉了，那真是怎么都遮不住——除非一直不开口说话。
    如果有口罩那就最好不过了。
    “希望我的牙，能在冬天这段时间掉了再长出来。”陆青竹暗暗祈祷。
    但她的牙显然是没听到她的祈祷，在还没立冬的某一个早晨，陆青竹咬了一口玉米馒头——馒头没咬动，她的牙却嵌在馒头上了。
    陆青竹不可置信地微张着嘴巴，小手颤抖地摸了下整齐小白牙上刚刚出现的空缺，再看看馒头上嵌着的那颗牙，眼睛瞪得像铜铃。
    陆青杨看她半饷没动，侧过身子看向她手里的馒头，问：“怎么了，是不是吃出来——牙？”
    “哈哈哈哈哈哈……”
    陆青杨笑得太厉害，人都掉桌子底下了。
    而陆青竹，手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一般拔下她的牙，捏在手心佯装无事。
    陆家其他人：“……”
    噗！
    实在没忍住都笑了。
    陆青竹：“！”
    毁灭，这社死的换牙期！

 第105章 丧家犬

    进入换牙期后，陆青竹十分抗拒开口说话。
    因为，会漏风。
    能用摇头或点头解决的对话，她坚决不会开口回答。
    如果实在万不得已只能开口，她也会挡住嘴巴。
    而同样还在换牙期的兄长们，他们只觉得说话漏风很好玩，甚至会无聊的去比谁漏的风最大。
    且十分热衷于将陆青竹也带入这个无聊又离谱的游戏。
    这个时候，陆青竹多少会觉得兄长们脑子里有点水没晃荡出来。
    好在很快就立冬了，不用去顾宅上课以后，陆青竹就很少再出门了，即便是带着兄长妹妹们念书，也一定是背对着他们。
    虽然恒牙过了两三个月后开始萌出了，但陆青竹想到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几年内她还会陆陆续续经历几十次这样的掉牙，她甚至没什么精气神去思考别的事情。
    除了闷头学习练字外，便是争分夺秒的耕种农场的那一百五十亩地了。
    只能说功夫不负苦心人，陆青竹经过两年多的时间，终于再次听到了农场升级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小竹子升级成功，商城已升级至四级，蔬菜类种子全面开放购买。”
    陆青竹：“！”
    她有些不敢相信，急忙拉出面板查看商城，蔬菜种子果然都被点亮了。
    而升到五级，是耕种收获两百亩地。
    陆青竹兑换了家里需要的菜种后，再次趁着家中没人的时候将菜种调换了。
    这几年，因为陆家村换出去的高产玉米土豆红薯，可以说青山镇管辖内的村子，日子都因此过得比从前好多了。
    这一年，陆青竹九岁，虽比陆青杨还高一些，看着却还是稚气十足的小女孩。
    晨间醒来，三个妹妹还在呼呼大睡，陆青竹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出了屋子，小心合上屋门。
    陆青松陆青柏兄弟两个拿着扁担水桶出门，看到妹妹从屋里出来，小声说道：“灶房有热水，堂屋桌上的热水这会应该也放凉可以喝了。”
    “唔，我知道了。”陆青竹打了个哈欠，对兄长们挥挥手，看着两人出了院子，才慢吞吞去刷牙。
    已经十三岁的陆青松抽条一般长到了陆大哥肩膀的位置，因着这几年家中不缺粮食，又经常吃肉蛋奶，陆青松虽看着瘦高，身板却很坚实，力气也不小。
    如今家中的水，都是他和陆青柏一块抬回来的。
    陆青竹洗漱后，去堂屋倒了杯温水，坐在门槛上喝着。
    期间，陆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起床洗漱，生火做饭。
    吃了饭，陆大嫂收拾碗筷时对陆孙氏说：“娘，我娘家昨儿捎信儿给我，我今儿得回娘家一趟。”
    “嗯，让老大跟着你一块去。”
    陆孙氏也不问什么便同意了，王家父母年纪也大了，说句不好听的，等王家父母不在了，陆大嫂只剩哥嫂，哪还有娘家可回？
    陆青竹猜，应该又是她那位四舅母闹幺蛾子了。
    这几年，李牡丹可是闹出不少事让人看了笑话，偏偏王四跟眼瞎了一般，过后照旧过日子，一点怨言也没有。
    亲戚朋友看他如此，哪还有什么话说，都只当没看见。
    这次让人捎口信过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青竹收拾一番，掐着点去了顾宅上课。
    顾星沉不在书房，陆青竹找了一圈，才在暖棚那边找到他。
    暖棚这边地方大，这几年陆陆续续种了不少果树，这会桃花梨花开得正好，顾星沉提着竹篮剪了不少未开的花枝。
    陆青竹接过竹篮，看着顾星沉剪下花枝，提醒道：“星沉哥哥，该上课了。”
    “嗯。”顾星沉剪下最后一枝，将剪刀也放入竹篮内，轻笑道：“走。”
    回书房后，若愚已经准备好温水。
    顾星沉洗了手，坐在书桌前，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将花枝一一插、入盛有清水的花瓶中。
    “又是四月了。”顾星沉突然叹道：“陆学文府试没过。”
    陆青竹：“……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逢考必不过，陆学文却依旧不放弃，似乎都魔怔了。
    若愚跟着笑道：“他写文章不怎么样，但写诗却很是可以。”
    陆青竹一时分不清若愚这是说认真的，还是只是嘲讽？
    “陆学文屡试不中，时常写些郁郁不得志的诗词，倒还真有人欣赏他。”
    陆青竹诧异，看了若愚一看，确定方才那话是讽刺了。
    “欣赏他的，该不会是个妙龄少女？”
    若愚唇角笑意加深：“知府千金。”
    陆青竹：“？”
    这就是所谓的狗屎运吗？
    所以陆学文上辈子是靠着卖惨娶到了官家千金，得到助力，以此踏上官场的？
    “那位知府千金，她正常吗？”
    “这位知府千金，她最喜欢看话本子，尤其是那种穷秀才和官家小姐生死不离的话本子。”
    陆青竹扶额，还真是预料中的狗血路数。
    “所以？”陆青竹不想再听着狗血的过程了，只想知道结果。
    若愚道：“所以，知府将女儿嫁到外地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位知府未免也太利索了些，一点不拖泥带水啊！”
    陆学文已经二十一岁了，过了弱冠之年，不仅娶过妻子，更是接手了原配妻子娘家的所有家财，如今还一事无成。
    若他能考中秀才，想要高娶倒还有些可能。
    如今只有个童生的名头，从何家得来的钱财也所剩无几，便是商户都不愿再与他结亲了。
    “他们已经在着手卖何家的铺子了。”
    若愚看着陆青竹，笑道：“宅子已经出手了，只怕这几日便会搬回陆家村。”
    有陆有田陆有银两家的供养，陆大伯他们在镇上过得倒也不算艰难，只是随着陆学文屡试不中，银钱哗啦啦的花出去，几乎等同于打了水漂。
    近一年，陆大伯他们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就是陆有田陆有银也开始不满，他们的儿子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却因为要供养陆学文，至今没有娶亲。
    “趾高气扬的离开，却如丧家犬一般再次回来。”陆青竹摇头，“只怕短时间我伯爷爷他们是没脸出门了。”
    至于陆三丫。
    呵。

 第106章 解脱了

    陆大伯他们要回村的消息，陆青竹谁也没说。
    但她没还没等到陆三丫，却先等来了李牡丹的风流事。
    陆青竹从顾宅出来，回家的一路上，敏锐的感觉到不少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奇奇怪怪，甚至还有些指指点点。
    走到河边时，正好看到大丫她们在洗衣服，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大丫。”陆青竹蹲下，在河水里洗了洗手。
    大丫看到陆青竹，神色还有些不自然，低头猛搓衣裳。
    只是还不等陆青竹问什么，另外一个叫做招娣的小姑娘便开口问她：“青竹，你那个四舅母要带你表哥表妹去府城过好日子了，你四舅替人家白养孩子这么多年，总能得到不少补偿？”
    陆青竹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难道你还不知道？”招娣表情夸张地说道：“你四舅家的两个孩子，都是你四舅母和府城一个富家公子生的，如今人家亲爹来接人了，要带她们母子三个去府城过好日子呢！”
    陆青竹抿唇，沉着脸。
    王宝泉不是王四的，这好歹能说得通。
    可王宝珠同陆青竹一般大，怎么也不是王四的？
    “你那四舅母，对你四舅可是半点留恋都没有。那富家公子刚找上门来，她便迫不及待要和离，带着女儿去享福呢！”
    陆青竹只冷冷看了招娣一眼，也不理会她再说什么，沉着脸起身快步回家。
    “呸！搭上官家公子，还真当自个是个千金小姐了！”招娣对着陆青竹远去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神色愤恨，眼底满是嫉妒。
    大丫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你别那么说，青竹不是那样的人。”
    “呸！她……”
    陆青竹并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就是抱了大佬的金大腿，旁人再如何说，也只是嫉妒而已，又少不了她一块肉，何必在意？
    倒是王四的事，对陆青竹冲击颇大。
    十几年时间，一双儿女均不是自己所出，陆青竹不信王四一点都没看出来。
    可他若是知情，表现出来的种种又令人费解。
    陆青竹回到家里时，只有陆三嫂一个在家，她来了小日子，身子不舒服，哪都没去就在家休息。
    想了想，陆青竹还是直接问了：“三婶，你知道我四舅的事情吗？”
    陆三嫂的消息向来灵通，应该知道更多的事情。
    陆三嫂本来还有气无力，一听这事，瞬间来了精神，拉着陆青竹低声问道：“是不是听村里人说的？”
    陆青竹点头。
    “哎呦，真是造孽啊！”陆三嫂低声骂了句，摸了摸陆青竹的头，说道：“你四舅母不干人事啊！她但凡有点良心，别这么嚷嚷，偷偷摸摸走了，你四舅也不至于被人如此笑话。”
    陆青竹冷冷说道：“她连羞耻心都没有，哪里来的良心？”
    若真有良心，便不会有王宝珠了。
    “那府城的富家公子大摇大摆的去了你四舅家，说你表哥表妹是他的孩子，如今要接她们母子三人去府城生活。也不知那公子说了什么，你那没良心的四舅母便哭天喊地的要和离。”
    “你四舅本都答应她和离了，偏她不要脸，嚷嚷地整个村子都知道她干的那些丢人事了，这才一晚上，闹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至于一些难听话，陆三嫂便掠过不提了。
    “村里那些人说话不好听，你别搭理就是。”陆三嫂是知道那些碎嘴妇人的，怕陆青竹听了难受。
    “嗯，我知道。”
    陆青竹也没再问别的，这事看着王四是受害人，可李牡丹带着一双女儿离开后，旁人说什么，对他们母子三人都是不痛不痒的。
    可王四不同。
    他留在村里，直面那些流言蜚语——只希望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陆大哥陆大嫂是天黑以后，带着王四回来的。
    陆家上下虽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谁也没当着王四的面提及，陆孙氏也一如往常，笑着吩咐陆大嫂安顿王四，别怠慢了亲戚。
    反倒是陆青竹，她从王四进门就一直在观察，他虽然低眉垂眼，看着没什么精神，但真要说他为此大受打击，还真看不出来。
    陆青竹就这么不错眼地看着王四，他自然是感觉到了，掀起眼皮瞄了她一眼，露出个淡淡的笑，看着就更没有伤心难过的情绪了。
    打过招呼后，陆大嫂将王四叫进屋里问话。
    陆青竹好奇王四的反应，但想了想，还是做不出偷听长辈谈话的事，扭头回屋去了。
    大房屋内，陆大嫂坐在炕沿上，王四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整个人都很放松，好似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
    “你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陆大嫂气得心口疼，“你自己丢脸就算了，带连累爹娘兄嫂子侄跟着一起丢脸！”
    “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丢脸也是李丫丫丢脸！”王四翘着二郎腿，咧嘴笑道：“就这么点事，等我再娶个媳妇就没人说了！”
    “你娶个屁的媳妇！”陆大嫂都恨不得呸他一脸唾沫。
    顿了顿，她突然瞪眼指着王四：“你说清楚！什么媳妇！你哪找的媳妇？！”
    经过李丫丫的事，陆大嫂哪里还敢让王四自己找媳妇？
    再来个李丫丫这样的，王家祖宗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王四眉飞色舞，低声道：“咱们村的豆苗儿。”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陆大嫂蹙眉想了许久，终于才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个豆苗儿是谁？
    “她婆家不是不让她改嫁？”陆大嫂恶狠狠看着王四，问：“你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王四顿时不乐意了，“姐，你可别乱说，什么叫勾搭？没有的事，我和她什么事都没干！”
    陆大嫂不说话，就那么瞪着眼凶巴巴看着王四。
    王四被她看得颇为不自在，撇过头低声说：“我在山上救过她一次，知道李丫丫的事儿后，我也不知道找谁说。我憋得难受啊，就对她说了，她当时就说，只要我不跟李丫丫过了，她就想法子嫁给我跟我过日子。”
    陆大嫂捂着心口喘着粗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李丫丫的事？”
    王四不敢看陆大嫂，支支吾吾回道：“就，有了宝珠以后。”

 第107章 养废了

    “王四！”
    陆大嫂一蹦跳下炕沿，猛扑过去抓着王四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揍。
    王四多少觉得理亏，不敢还手，只护着脸躲躲闪闪。
    陆大嫂是真下了狠手，打得王四浑身疼，可这又是在姐夫家，他也不好意思喊痛，只一直低低地“啊呦好疼”叫唤着。
    陆大嫂打累了，终于停手，穿着粗气坐回炕沿，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王四，骂道：“我怎么有你这么窝囊的弟弟？啊！宝珠都快十岁了，你替人家养女儿养儿子，当牛做马被人笑话，你是一点脸都不要啊！”
    被陆大嫂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王四这揉揉，那捏捏，脸上的心虚肉眼可见，却又带着几分憋屈。
    “那我能怎么办？那人是府城的富家公子，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咱家没了活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四也憋屈啊，可谁让他当初被迷了眼，吃下了李丫丫这么一个恶果。
    “我要不说李丫丫那女干夫是谁，旁人能信？李丫丫会承认？可我若真说了，这事闹大了，那富家公子家里能饶了咱家？”
    陆大嫂也逐渐冷静下来，知道弟弟说得都是实情，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那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养着她们，你瞅瞅你干的那些事！”
    都知道李丫丫的破烂事儿了，居然还想着当牛做马！
    王四毫不在乎，甚至还笑了出来：“姐，你可真想错了！你真以为我知道这么些事，还一点想法都没有？”
    陆大嫂蹙眉看他，满脸疑惑。
    王四眉眼透着冷意，“那姓王的富家公子，可比普通商户有钱多了，娶得也是门当户对的富户家的姑娘。那位王夫人可是个母老虎，而王公子又是个好色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勾搭上李丫丫。”
    王四当年发现端倪后，自然是将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那位王公子对着王夫人可能会遮掩一番，但青山镇距离府城不近，他却是半点遮掩都没有，因此才让王四轻易知晓了真相。
    “他们二人成婚多年，只生了一个病恹恹的儿子，前些日子没了。而王公子在外面，可不止王宝泉一个儿子，还有两个被他藏起来好好教养的儿子呢！”
    陆大嫂目瞪口呆，无语凝噎。
    “李丫丫也生了儿子……”
    对比被藏起来的那两个，李丫丫的处境便显得太可怜了些。
    “李丫丫也就一张脸能看，据说当时王公子就多看了她两眼，她就想办法勾搭上去了。后来有了身子，又想借着肚子里的孩子跟了王公子，可惜那时候王公子正要娶妻，哪里敢带她回去？”
    “偏她没脑子，闹了一通，惹怒了王公子。王公子此后便不管她了，她又舍不得孩子，想着怎么也是那人的骨肉——然后就骗了我。”
    “我以为占了她的身子，又有了身孕，不能放着她不管。”
    王四说到这里，颇有种不堪回首的感觉。
    “有了宝泉后，我感觉不对劲逼问她，她又骗我说是被一个府城公子逼迫的，她不敢拿掉孩子怕出事，没办法才算计了我。”
    陆大嫂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觉得王四就是个猪脑子。
    “她说以后会好好过日子，我也就信她了。”王四苦笑，那时候他是真的很喜欢李丫丫，的脸。
    “但是王宝泉又不是我儿子，我可以给他吃喝，但让我教养他——姐，我做不到。我不仅没好好教他，我还故意让他长歪了！”
    王四紧紧咬着牙，冷冷笑出声：“李丫丫倒是有本事，隔了那么几年，竟又和那人勾搭上了，还有了王宝珠！生下王宝泉以后，她一直再没怀，我还当她身子有什么问题了，没想到啊……”
    “既然都不是我的种，我管他们长成什么样儿？我就是故意对她们好，捧着供着，让她们找不着北！”
    说着，王四哈哈轻笑两声，“虽然现在和我之前想的不一样，可她们母子三个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被王公子藏起来的那两个儿子，起码钱财不缺还念了书，而王宝泉王宝珠有什么？
    一身小家子气！
    还有一身的臭脾气！
    “李丫丫几次三番的骗我，我没杀了她和那两个孽种都是想着爹娘，不想家里出个杀人犯，毁了她的儿女已经是便宜她了！”
    王四这会说得云淡风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年差点真的下手了。
    陆大嫂心情沉重，她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复杂的情况。
    也是刚才，她才猛然发现，王四这些年变了许多。
    “既然都和离了，以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陆大嫂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想娶豆苗儿，也成。”
    豆苗儿刚进门，男人就病死了。
    她婆家不讲理，压着她不让改嫁，娘家不敢给她做主，这么多年生生在婆家熬着。
    “我知道的，姐。”王四顿了顿，看着陆大嫂说道：“这些事我也只和姐你说了，就是憋在心里难受，你别给咱爹娘说了。”
    “我知道，我不说。”
    陆大嫂哪里敢把这些事情告诉父母？
    真要说了，王家爹娘那么大年纪，只怕要气出个好歹。
    “你和青松他们睡一个屋，等过几天再回去。”
    王四过来，本也是躲清静的。
    “知道了，谢谢姐。”
    “行了，我送你过去。”
    陆大嫂长叹一口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王四赔上自己这么多年就为了报复李丫丫，不管旁人怎么说，他自己觉得值，觉得出口恶气让自己好受了，那就这样！
    陆大嫂抱了床被子给王四拿着，送他去陆青松住的厢房。
    陆青松兄弟几个在炕上厮打玩闹，猛然听到脚步声，面面相觑一瞬，而后动作迅速各自散开钻进被子，闭上眼睛装作已经入睡。
    陆大嫂只当不知道，对着装睡的大儿子说：“青松，你四舅这几天和你们睡一个屋，你们别闹他啊！”
    “知道了，娘。”陆青松翻身坐起，对陆大嫂笑了下。
    陆大嫂心情不美丽，勉强回了儿子一个眼神，说道：“门关好睡。”
    说完便也回屋了。
    陆青竹趴在窗户上看着她娘路过，想到透过墙壁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也跟着叹了口气。
    土坯墙隔音差，谈话得注意啊！

 第108章 要离开

    王四在陆家住了两三天，便回王家去了。而他替别人做牛做马养孩子的事，随着李丫丫母子三人的离开，也渐渐平息。
    倒是陆大伯家，灰溜溜地从镇上搬回陆家村，很快盖过了王四的事情，使得村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大伯家。
    “这镇上的水土还真养人，你说是不是？有粮家大丫，还有有田家三丫，从前什么模样，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那也没陆夏他们家闺女长得好啊，你光说大丫三丫，你瞅瞅二丫去！”
    “当初走的时候可是说去镇上享福的，如今镇上的宅子铺子都卖了，偏他们家还是那样，吃的穿的也没比从前好多少，可见这不是自己的东西，终归要还回去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折腾了这么多事，还不是和从前差不多？”
    “这陆学文也都二十几了，怎么就没再给张罗个媳妇？”
    “他啊，他瞧不上咱们这些村姑。”
    “呵，那人家镇上姑娘图他什么？”
    陆青竹一路回家，便听了一路这样的对话。
    陆家村若有什么热搜榜的话，陆大伯家估计能占一大半前排热搜，话题度那是蹭蹭上升。
    至于陆学文连着几年都没过府试的事情，在陆大伯他们有心隐瞒下，陆家村倒也没人知道，甚至是没人关注此事。
    陆青竹还没进院子，便听到陆三嫂的笑声。
    前几天刚翻了地，没什么活儿闲了下来，又正好赶上陆大伯一家回来，陆三嫂也是才进的家门。
    “大嫂你不知道，大堂嫂她那脸色蜡黄，看着就像没吃饱饭一样，还给我摆谱，说住镇上打扰陆学文才回来的。”
    陆三嫂笑呵呵说道：“她不来我面前嘚瑟就算了，非得想不开找我炫耀，那我不得扒了她的皮么！”
    她嘴皮子利索，真有人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她能怼的对方怀疑人生。
    陆大嫂颇为无奈，说道：“你这多少有点痛打落水狗那意思了。”
    陆三嫂轻哼：“就她那逃荒的模样，还敢说我受苦了？！”
    “噗嗤！”
    陆青竹一时没忍住喷笑了，惹得陆大嫂陆三嫂齐齐看向她。
    “我这一路回来，哪哪都在说伯爷爷家，没想到没还进家门呢，又听到了。”
    就和病毒似的。
    陆三嫂摆了摆手，解释道：“好歹是亲戚，我都没好意思说什么，偏你大伯母非得嘴贝戋撩拨我，那我能受得了？”
    “哦。”
    陆大伯家的事，陆青竹也不多问，反正和他们家关系不大。
    在青山镇生活了几年，陆大伯陆大娘大约是被社会教做人了，除了刚开始几天羞于见人躲着没出门外，很快便开始在村里活动起来。
    陆青竹在路上见了几次，看着倒真是和气了不少，却也老了许多，两鬓的头发白了大半，人也很是清瘦。
    这天，陆青杨从山上打草回来，着急忙慌地窜到陆青竹身边，神秘兮兮问道：“青竹青竹，你猜我刚才在山上看到谁了？”
    陆青竹回头看了眼他，满脸都写着“快问我快问我”，淡定转头说道：“陆三丫。”
    “……”陆青杨一脸懵逼，“你怎么知道？”
    陆青竹不答反问：“陆三丫怎么了？”
    陆青杨也没再纠结她怎么知道的，只一脸震惊的说道：“青竹，原来你说的没错，陆三丫白了以后真的不丑！”
    这次换做陆青竹无语了，“你就为了说这事儿？”
    陆青杨神色之夸张，让她以为来了外星人。
    “就很奇怪啊！”陆青杨还是满心疑惑，“我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来她是陆三丫，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陆青竹翻白眼，“不至于！好几年没见，她都是个大姑娘了，五官长开了，又白了变化肯定大。”
    陆青杨使劲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陆三丫从前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又黑又瘦，像个麻杆。
    “好。”陆青杨点了点头，叹道：“陆三丫居然都知道干活了，还去山上打草呢！”
    陆青竹没搭话，暗自想着陆三丫，觉得还是找个时间去看看她才能放心。
    只是不等她找机会，便遇到了去山上的陆三丫。
    白是真的捂白不少，五官长开后的确挺好看，只是整个人都被阴郁的气质笼罩着，颜值生生被折了许多，看着只是一般般。
    陆三丫的不顺心，显然就是陆学文的屡次不中而造成的。
    陆青竹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反正知道她过得不好，内心煎熬，她就挺高兴了。
    本以为两人照面了，陆三丫怎么也得上来逼逼赖赖一番，没想到对方目不斜视。
    “唔！”陆青竹摸着下巴，微微眯着眼避开刺眼的阳光，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不像陆三丫的风格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青竹一边想事情，一边进了顾宅。
    《诗经》断断续续还在学习中，但陆青竹如今主要的任务已经变成练字了，经过这几年的勤学苦练，她已经能写出板正的楷书了。
    只是顾星沉依旧不满意，觉得陆青竹的字只是形似，且没有风骨。
    陆青竹倒是很想说她的字已经够用了，可顾星沉用他那清澈的鹿眼静静看着她，她就觉被压制住了，完全干不过。
    “来了。”
    “嗯。”
    陆青竹刚坐下，便听到顾星沉说：“京中有事，需我亲去处理。”
    “昂？”陆青竹惊愕，就这么盯着顾星沉看。
    顾星沉摸摸她的头，轻声道：“短则一两月，长则三四月便回。”
    陆青竹点点头，她也不好问顾星沉去京城是处理什么事情。
    关系再好的小伙伴也得有分寸感，他不说，她就不好奇。
    “那你什么时候动身？”陆青竹想着送一送他。
    顾星沉垂眸，将点心推到她面前，温声道：“不必送我。待我走后，你每日按时练字便可。”
    “我此次进京，只带若愚、陆学武。若你有事，只管去找明叔，他都会帮你的。”
    清瘦俊朗的少年，小嘴叭叭一顿嘱咐，好像出门远行的老父亲叮嘱没有自理能力的大闺女。
    陆青竹：“你三两月便回来了，又不是两三年，能有什么事用得着明叔？”
    顾星沉只无奈一笑，依稀带有几分宠溺。

 第109章 带回来

    顾星沉白日说了要上京，当晚夜深人静时，若愚便赶着马车出了陆家村，走官道往京城而去了。
    等陆青竹第二日照常去顾宅时，才发现顾星沉已经走了。
    但书房的长几上依旧有新做的点心，以及温热的茶水，一切好像又没什么不同。
    虽然上课变自习，但陆青竹还是一丝不苟地练字，每日的作业都整理好放在书桌上，等着顾星沉回来检查。
    课业积攒一两个月，甚至三四个月会有很多，但大佬他就是能一张不落的检查过去，陆青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偷懒。
    大约也是这几年在大佬威压下养成的好习惯。
    稍微不适应了两三天后，陆青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不习惯的，开始了每天快乐自习课。
    陆青竹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进了自家院子，就看到陆青榆端坐在堂屋长桌上认认真真练字。
    “唔。”陆青竹轻手轻脚走进去，偏头去看陆青榆的字——是记忆中熟悉的印刷体了。
    陆青榆写完一个字，放下笔，抬头看着陆青竹抿唇一笑，“青竹，你回来了啊。”
    陆青竹点头，顺势坐下，看着他的字称赞道：“四哥，你的字进步好快啊，写得比我好呢！”
    要知道陆青榆练字比陆青竹晚了一年多，还没有人指点，属于照猫画虎式的写法。可即便如此，如今陆青榆的字已经缓慢的要超越陆青竹了。
    陆青榆听到陆青竹这么说，简直就是两眼放光，可表情又很矜持地道：“是吗？”
    陆青竹连连点头，“真的啊，我感觉写得比我好多了。”
    这么想想，陆青竹还真是汗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分吗？
    “四哥，你很喜欢书法吗？”
    “嗯，感觉特别有意思。”陆青榆问她：“你上次说，除了楷、行，是什么样子的？和楷书差别很大吗？”
    “额……”陆青竹被问住了，“我现在也只学了楷书，别的都没接触过，应该会比楷书要难。”
    “楷书板正，可能大家写出来的字，相差不会太大，也不容易分辨字迹。但是草那些，它们没有楷书笔画平直，每个人写出来的风格都不相同，更具风骨！”
    陆青竹说完，怕误导了陆青榆，又忙说道：“我自己这么想的，不知道对不对。四哥你想学的话，我以后帮你问问小哥哥，看有没有字帖让你摹贴。”
    “好，谢谢青竹。”陆青榆肉眼可见的高兴，眼睛都笑眯了。
    心情大好，陆青榆又忍不住开始练字。
    陆青竹：“……”
    比不过比不过，她能写好楷书就满足了。
    忙过春耕后，顾星沉也已经离开一月有余，却还没有任何要回来的迹象。
    陆青竹也只是偶尔闪过一些念头，想着京城的事情也能有些麻烦，这才拖着顾星沉不得离开。
    这一天下午回家时，远远看见陆孙氏送一个妇人出门，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很快那妇人便笑着离开了。
    “奶奶。”陆青竹快步跑过去。
    “嗯。”
    陆孙氏应了声，祖孙两人一起进院子去了堂屋。
    坐下后，陆青竹问道：“奶奶，刚刚那个是张媒婆？”
    陆家村附近也只有两个媒婆，村里的少男少女到了说亲的年纪，也基本是这两个媒婆给说亲的，陆青竹见的次数不算少，所以记住了两个媒婆的长相。
    “她该不会是给我哥来说亲的？”
    陆青松已经十三岁了，村里同龄的男孩子，有些已经开始暗搓搓打听起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子了。
    陆孙氏看她一眼，“知道还问。”
    陆青竹就无语，她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张媒婆给谁家说亲啊？”
    “大西村的，你不认识。”
    陆青竹想了想，大西村距离陆家村好像有点远，但具体多远，她没去过不知道。
    “您看不上人家啊？”陆青竹好奇，陆青松这两年不说亲，过两年也得说亲，她提前打听下陆孙氏的标准。
    毕竟是长孙媳妇。
    陆孙氏面色淡淡说道：“没什么看上看不上的。”
    顿了顿，又道：“媒婆的话，信三分就够了。”
    陆青竹对此很是同意，附和着点头说道：“那倒是啊，一开始说亲肯定都是说好话，将对方的优势往大了说，绝口不提缺点。”
    “大西村太远，真要想知道那姑娘是个什么样的，还有点难。没个认识的人，想要去打听，也不一定能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横竖你哥才十三，还能等两年。”
    陆孙氏是肯定不会让孙子孙女十五六就成亲的。
    有的女孩子十五六都未必能来月事，堪堪还在长身体呢。
    “那张媒婆这两年不会再来了？”陆青竹记得之前就给张媒婆说过这话，哪只她还是上门了。
    “咱家不找张媒婆说亲，可别家找她，她怎么也得上门走一遭的。”
    陆青竹恍然，“是这样啊。”
    她一时颇为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再过两年，陆青松都已经是能娶妻的年纪了。
    “额！”陆青竹脑海中灵光一闪，霍然起身，懊恼的拍了拍自个的脑门。
    陆孙氏诧异的看向她，“怎么了？”
    陆青竹连忙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别的事情。”
    “哦。”陆孙氏也没多追问。
    陆青竹皱着眉复又坐下，也是刚刚提起陆青松说亲的事，她才突然想到，顾星沉今年十五岁了，也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顾星沉刚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偏京城就有事需要他回去处理，明明之前几年他过年都没有想回京去看看长辈的。
    这么一想，陆青竹就不得不怀疑顾星沉去京城要处理的事了。
    她越想越觉得，顾星沉就是回京说亲去了。
    陆青竹突然开口：“小哥哥也十五了，可以说亲了。”
    陆孙氏不动声色仔细去看陆青竹的表情，倒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就是随口一说？
    “小公子，大约是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陆孙氏神色从容的试探问道。
    陆青竹不疑有他，附和道：“那是自然。”
    如今人都在京城了，指不定回来时就一起带回来了。

 第110章 有何难

    陆青竹神色坦然，提起顾星沉要说亲，也没半点的情绪波动，看着倒是真没想法。
    陆孙氏大约也明白，大孙女这是还没开窍呢。
    “小公子定亲后，你就不太好再出入宅子了。”陆孙氏提醒。
    陆青竹一想，也是。
    没成亲前，大家还是小伙伴，来往也不碍着什么。
    但顾星沉毕竟是个男孩子，定亲后她就得避嫌了，免得女方误会。
    “小哥哥成亲后，住不住陆家村都不一定呢。”
    虽然顾星沉说过顾宅就是他的家，但人的想法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等他有了孩子，为了孩子的教育可能也会再回京城。
    古时有孟母三迁，后世更甚。
    “那倒也是。”陆孙氏私心还是希望这位官家公子日后能离开的。
    大孙女这会是没开窍，但随着年龄渐长，她身边有小公子这样学识容貌品性都出挑的少年，如何还能看得上别人？
    可偏偏两人之间的门第之差，犹如天堑。
    陆孙氏也不希望陆青竹如此高嫁，日后再落得惨淡收场。
    若是大孙女动了心，可小公子却并未，结局只怕更为惨烈了。
    想到这些，陆孙氏再次开口道：“只怕小公子家中也已经开始为他挑选合适的姑娘了，大户人家的三媒六礼也不像咱们村里这样，没个一俩年时间，流程都走不完。”
    陆青竹不懂，但陆孙氏这么说了，她点头就完事了。
    “那我得提早找小哥哥拿些字帖了。”
    答应陆青榆的字帖，怎么也得拿到手。
    想起这事，陆青竹又说道：“四哥练字很是用功，也不知他想不想去念书？”
    陆青榆若真有念书的天分，陆青竹是希望他可以接受正规的科举教育的。
    陆青榆平日看书练字的时间比其他孩子多，陆孙氏也是看在眼里的。
    “青榆若真想去，倒也不是不行。”陆孙氏沉吟片刻，说道：“做不了官，考个秀才日后开个私塾倒也不错。”
    陆青竹跟着点头，“只是四哥这个年纪不知镇上私塾收不收了。”
    陆青榆只学了《千字文》，还有一些《诗经》。
    而考科举，四书五经都得学，倒背如流、融会贯通才能更好的引经据义，否则考试时连破题都做不到。
    陆孙氏也没将话说得太绝对，只道：“等我问过青榆后，再和你爷爷商量商量。”
    如今还没分家，若要送陆青榆去念书，牵扯到三房之间的利益，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决定的事情。
    “嗯嗯。”
    陆青竹应下，心中却想着，若是不行，她就找顾星沉将四书五经写上注释，翻译成白话文给陆青榆死记硬背。
    她是要避嫌，但陆青榆不用，实在不懂他也可以去问顾星沉。
    陆青竹如是想：用后世学文言文的办法来让陆青榆学四书五经，应该会比较好理解。
    虽然陆孙氏说要商量此事，但之后的几天，家里都没什么动静，陆青竹倒也不着急。
    农家供一个孩子念书，本就是事关全家的大事，几天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
    但她还是比较上心，在顾星沉的书架上找到了四书五经，却是新的，好似从未翻看过的，讲义注释更是没有。
    没有顾星沉念给她听，陆青竹发现她连断句都不会。
    “怪不得读书这么难这么贵！”陆青竹咕哝，合上架。
    如今是有想法也没办法，只能等顾星沉回来再说了。
    河边杨柳依依，柳絮随风飘飞。
    陆青竹捂着口鼻，免得不小心吸进去打喷嚏。
    她只想着快点走过这段路，避开这些满天飞的柳絮，一时不察，被人堵了路，差点一头撞上去。
    陆青竹被逼停，霍然抬头，微微蹙眉，捂着口鼻的手也不曾放下，瓮声瓮气道：“陆三丫？”
    她这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两人相差四岁，身高却只有半颗头的差距。
    陆学棋当年落水伤了身子，这些年其实也一直没补回来，只是捂白了也长高了一些，但却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
    反观陆青竹，肉蛋奶不缺，顾星沉还经常给她开小灶，又时常锻炼，身板坚实，一个打陆三丫两个都没问题。
    陆学棋拦住陆青竹，却又不说话，只阴沉沉看着她，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这模样仿佛有那什么大病！
    陆青竹翻了个白眼，绕过她就要走。
    哪知陆学棋不依不饶，脚步微移，再次拦住她。
    陆青竹不耐烦看她，依旧捂着口鼻：“脑子进水了要我给你晃出来？”
    不能因为煞笔而吃一嘴的柳絮。
    陆学棋却是冷笑一声，轻声道：“宅子里那位公子，最近离开了？”
    陆青竹面色不变，也冷冷看着她：“关你屁事！”
    “大堂哥落榜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手脚？”陆学棋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表情。
    陆青竹没做自然不心虚，陆学棋便是再多两只眼睛也看不出什么。
    “大白天就说梦话，我看你病得不轻！”
    陆学棋死死咬着牙，狠狠瞪着陆青竹：“不是你是谁？”
    明明，陆学文在这一年中了秀才。
    可如今现实却是他连着几年连府试都没过，遑论中秀才？
    “宅子里那位公子，你求求他，让大堂哥落选，又有何难？”
    陆青竹就无语了，再看陆学棋这阴郁地状态，可想而知陆学文中不了秀才对她的打击有多大的影响。
    “那我求求他，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你，又有什么难的？”
    陆青竹放下捂着口鼻的手，猛然逼近陆学棋，甚至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她便吓得狠狠倒退了四五步，可见当年的打，其实也没白挨。
    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害怕陆青竹，陆学棋脸色铁青，一瞬间竟变得杀气腾腾，眼底的恶毒有如实质，黏附在陆青竹身上，好似猛兽锁定猎物一般。
    河边人来人往，河畔上不少妇人在洗衣裳，再远一些，还有许多孩子在玩耍。
    并不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陆青竹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忽然轻笑，不急不缓与陆学棋擦身而过。
    陆学棋霍然回身，阴狠地看着陆青竹远去的背影，紧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低呵：“陆、青、竹！”

 第111章 会借刀

    陆青竹神色如常回到家中，吃饭、午睡，醒来后照常同兄长妹妹们说笑。
    申时，戴上草帽，背着小背篓出了家门。
    她走得不紧不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看两边的景色，面色轻松，好似游玩一般。
    经过河边时，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许久后才终于再次抬脚。
    却不是去顾宅，而是径自上了山。
    她从柳树上折下一枝柳条，拿在手中甩着玩，步履轻松的行走在山林间。
    山林寂静，阵阵风声吹响树枝，轻轻摇曳。
    陆青竹在走到一块相对宽阔的空地前时，终于停下脚步。
    在轻微的风声中，身后的喘息声便格外清晰了。
    陆青竹卸下背篓随手放到一旁，嘴角带着微微笑意转身，眼神从陆学棋手中的棍子上一扫而过。
    她目光警惕，紧紧握着棍子以至于手指都泛着白，虽努力深呼吸平复，可粗重的喘气仍旧使得她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准备的不错。”陆青竹意有所指，面上笑容不减。
    陆学棋暗恨不已，她本就蹲守在陆家附近，从陆青竹出门便一直尾随。
    顾宅就在山脚附近，那里没有别的住户，只要时机选得好，她一棍子敲晕陆青竹便能……
    偏偏陆青竹竟往山里走。
    她这个时间上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被其他人看到的可能，是动手的绝佳时机，地点也是极好的。
    也是意识到这点时，陆学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陆青竹这是算到了她会蹲守，故意将她引到山上。
    否则她不会走得时快时慢，让她追得这样费力。
    “呵。”陆青竹甩了甩手中的柳枝，枝条上的柳叶不知何时已经被撸掉，只剩光秃秃的柔软枝干。
    “你敢来，想必是已经做好断腿的准备了！”
    陆青竹轻喝一声，话音方落，柳条便狠狠抽向陆学棋。
    “啊！”
    陆学棋不可置信地捂着胳膊，手中的棍子差点没握住继而脱落。
    她是亲自领教过陆青竹打人的狠劲的，也正是因为深知她正面刚不过，这才想着偷袭。
    没想到反而让陆青竹溜着玩，只爬山这半天功夫，她已经气喘吁吁，身体好似漏斗一般，浑身的力气卸了大半。
    “你！”
    陆学棋咬牙怒目而视，提着棍子就要动手，不想陆青竹甩动胳膊，柳条破空而来，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反派死于话多这道理陆青竹还是明白的。
    就算她不是反派，她也没想过在动手前和陆学棋掰扯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在成为胜利者后在说？
    “啊啊啊！”陆学棋左闪右缩，根本没功夫去抡棍子回击。
    陆青竹面无表情，只当陆学棋是个陀螺，她不厌其烦的将她抽了又抽。
    惨叫声不绝于耳。
    柳枝柔软，可以说是天然的鞭子。
    刚开始陆学棋还能稍微有些闪躲的力气，可随着陆青竹不留余力的鞭挞，她手中的棍子掉了都没有察觉到，只专心护着脸，艰难地躲避。
    陆青竹没留情，不多时，陆学棋身上便出现道道血痕，好好的衣裳也已经破烂不堪。因着在地上打滚躲避，头脸身上都沾上不少泥土杂草，可谓十分狼狈了。
    陆青竹停下手中的动作，笑意明媚地看着陆学棋，轻声问了句：“疼吗？”
    陆学棋整个都蜷缩着躺在地上，身子微微抽搐，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以至于陆青竹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她不回答，陆青竹便自己总结，“应该是不疼。”
    “这陆家村，论挨打也没人能比得过你。”
    陆青竹轻笑，语气熟稔说道：“你啊，记吃不记打。我奶奶把你丢水里，你差点被淹死的时候，你没记住。”
    “我把你按在山脚揍的时候，你也没记住。”
    “人家说有一有二不能再三再四，但我对你也不止一二三四了。大约你天生就是这样的人，自私狠毒都刻到了骨子里，不知何为惧何为怕！”
    “既然你不能安分下来，那只有我做好事帮帮你了。”
    陆青竹面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直至面无表情。
    她弯腰拾起陆学棋带上山的那根棍子，握在手中颠了颠，分量倒是不轻。
    “你大约是觉得我说打断你的腿，只是说着玩儿的。”
    陆青竹一步一步走进陆学棋，直至她身前停下脚步，眨眼间便一脚踩住她的脚脖子，挥棍而下，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咔嚓！”小腿断了。
    “唔！”陆学棋闷哼一声，浑身颤抖不止，她挥舞着双手，眼神凶厉地瞪着陆青竹，好似一个恶鬼般大吼：“陆青竹！我不会放过你的！”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你！就算我死了也会化作厉鬼来找你的！”
    她脸色煞白，因为断骨而生出一身冷汗，几乎要脱框而出的眼珠更显得她面容狰狞可怖。
    陆青竹却神色从容，嘴角甚至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她说：“你是知道的，我不敢杀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活下去？”
    陆学棋癫狂的神色似乎有一瞬的愣怔。
    “在这寂静无人的山林里，断了腿的你该如何下山？”
    陆青竹挥了挥棍子，“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只断你一条腿？”
    说话间，陆青竹再次踩住陆学棋另外一条腿的脚脖子。
    而意识再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陆学棋面色惊恐，疯狂使力想要将那条完好的腿从陆青竹的脚下拽走。
    偏偏那只小脚犹如千斤重，无论她怎么用力挣扎、拖动，它都巍然不动。
    “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力气靠着双手爬回家？”
    “我听人说，骨头断了最好不要乱动，否则就接不上了，就算能接上，腿也会废了。”
    陆青竹用棍子拨了拨陆学棋那条骨折的腿，问道：“你说，等你爬回家了，这腿还能好吗？”
    “如果你连下山都做不到，你还能活着吗？”
    “你看看这天色，天黑前你真的能下山吗？不能下山的话，这山间的猛兽，会因为你是人而放弃拿你当口粮填肚子吗？”
    陆青竹居高临下看着陆学棋，声线泛着冷意：“我不敢杀人，但我可以借刀。”

 第112章 顾思君

    “不！”
    陆学棋万分惊恐，她不停挣扎企图逃跑，神色间甚至流露出后悔的情绪，声音嘶哑颤抖着哀求：“堂妹，堂妹！血浓于水啊，我们的爷爷是亲兄弟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青竹我真的只是昏头了，我还没对你做什么啊，我！我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我回去就嫁人，我嫁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行不行？”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官夫人，此刻都不如小命重要。
    “不可以哦！”
    陆青竹轻声细语，甚至带了那么点温柔的神色摇头，“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我相信你现在的害怕悔恨是真的，但只要让你过了这个坎儿，你就会忘记刚才的那些承诺，只会比从前更狠更毒。”
    这世上不是没有改过自新立地成佛的人，但这其中一定不包含陆学棋。
    陆青竹不再多言，抬手、挥棍砸下。
    咔嚓。腿骨断了。
    陆学棋好似被痛觉麻木了神经，只闷哼一声，死死咬着牙关没有喊叫一声，但额头脖子鼓起的的青筋却好像要爆开一般。
    陆青竹收回自己的脚，扔掉棍子，转身走过去将她的背篓找到背好，手中始终捏着柳条。
    “陆青竹！我不会放过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陆学棋嘶声怒吼：“该死的人是你！就算你活下来又怎么样！你注定就是个短命鬼！迟早要死！”
    “我会不会早死我是不知道，但你嘛——”陆青竹故意顿了顿才说道：“估计是没什么可能当官夫人了。”
    “啊啊啊啊你闭嘴闭嘴！”陆学棋被狠狠戳中痛点，整个人癫狂似的胡乱拍打着地面，抓起那些小石子一股脑都扔像陆青竹。
    陆青竹：“……”
    就沾了点土，石子一个没挨着她。
    “就是你就是你！陆青竹你不敢承认吗？就是你暗中动了手脚，否则陆学文怎么可能会没中？他明明中了秀才，娶了知府的女儿！”
    陆青竹微微挑眉，原来那知府家的千金还真是陆学棋算计的目标啊。
    这一次陆学文没考中秀才，还得了原配妻子的家财，知府只怕也清楚陆学文根本就是个白就把女儿远嫁的。
    腿也敲断了，陆青竹是想下山免得被什么人给撞见的。
    可听着陆学棋刚才的话，她又停下脚步，模棱两可地说道：“那也是陆学文学文不好，如果他考中头名，谁能对他的排名动手脚？”
    陆学棋闻言果然上当，双目充血死死瞪着陆青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果然是你！”
    陆青竹故意激怒她，云淡风轻地说道：“还得感谢你啊！若不是你一直说要当官夫人——我想着，你这么小心眼记仇，若真当了官夫人，只怕转头就要对我下手。”
    “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就等着你当了官夫人好除掉我，让我当个早死鬼？”
    “果然就是你！”陆学棋好似陷入癔症般，突然捂着脑袋痛苦嘶吼起来，以一种极度仇恨的语气不断重复着陆青竹的名字。
    “陆青竹陆青竹陆青竹……”
    陆青竹：“？”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陆青竹就是那个变数！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陆青竹，陆学武早就死无全尸了！如果不是陆青竹，陆学文已经考中秀才，迎娶知府的女儿！如果不是陆青竹……”
    陆学棋此事宛若可云的犯病模样，陆青竹实在没眼看，但——
    “陆学武还活着呢，他没有死无全尸！他不仅活得好好的，如今还在贵人身边当差，以后前途无量！”
    陆青竹微微放软了声线，带着几分诱哄地语气说道：“是不是你记错了，陆学武好着呢！”
    “不可能！陆学武手废了，没房没田快饿死了，大冬天就死在山里了！”陆学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抱紧自己，神经兮兮地左看右看，口中喃喃自语：“别吃我别吃我……”
    陆青竹：“？”
    这是神经错乱了吗？
    之前陆学棋那阴郁的模样就看着有些不对劲了，如今感觉更像是受刺激，疯了？
    还是，装的？
    陆青竹微微眯眼看着她，突然柔声问道：“学棋，京城好不好啊？”
    “京城，京城？”陆学棋抱着脑袋，好似在努力回忆一般。
    突然，她的胳膊松开脑袋，撑在地上，拖着断腿往前爬，眼底透着执拗的狠意：“我要去京城，我要杀了那个贱人，我才是正妻……”
    陆青竹站在原地没动，口中却继续说道：“你想去京城啊，我让小公子送你去，好不好？小公子就是京城的……”
    也不知哪句话又戳中了陆学棋的神经，她再次捂住脑袋，人也扑到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啊！”她捂着脑袋不住摇晃：“不对不对！京城没有坐轮椅的公子！他不是！他是谁？他……”
    后面的话，陆学棋说得太含糊，陆青竹没有听清。
    顾星沉很少出顾宅，即便去镇上去县上，都是马车直接从宅子内出发，至今陆家村也没人知道，他并非不良于行。
    “那京城的人，都长得很好看吗？”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陆学棋这次不捂脑袋了，而是面目狰狞的拍打地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一群丑八怪！只是投了个好胎而已，也敢笑话我！我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陆青竹：“……”
    你干脆叫真理得了，什么都是别人错！
    “哈哈哈哈哈！”
    陆学棋突然犹如反派一般的大笑，还真让陆青竹吓了一大跳，她揉了揉额角，觉得也没必要再问下去了，还是得早点下山去顾宅写课业才行。
    但陆青竹才走两步，便被陆学棋接下来的话惊住了。
    “一群丑八怪还各个都敢惦记顾思君！哈哈哈哈！顾思君宁愿打光棍也不愿意娶你们这群丑八怪啊！哈哈哈哈！”
    顾思君这个名字，略显耳熟呀！
    陆青竹神色不明盯着陆学棋，如果这个顾思君就是她知道的那个人，陆学棋怎么会认不出来？
    同在京城，同性同名的可能性会很小？

 第113章 被欺负

    站立许久，陆青竹最终也没再问什么，“拜拜。”
    她挥了挥手，不再理会疯疯癫癫的陆学棋，头也不回地大步下山了。
    就算顾思君是顾星沉又能怎么样？
    想太多那是庸人自扰。
    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但陆青竹还是再顾宅将课业都写完才回家的。
    倒也没晚太久，回家后也无人注意这么点时间，只当是寻常。
    陆青竹这几年与顾星沉接触久了，倒也学了一点他的精髓，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妥，与往常一般无二。
    眼看天色将暗，村里却没有任何动静传来，陆青竹便以为陆学棋这次大约要交代在后山的山林中了。
    哪想到，没过多久，一群人闹哄哄从后山下来，谩骂声、哭嚎声此起彼伏。
    陆三嫂听到外面的动静，眼神都泛着亮光，一边说一边走到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这都天黑了，出什么事了这是？”
    陆青竹也顺势装作好奇的模样，跟着一起去了大门口。
    天刚暗下来，远远也只看到好些身影抬着什么在往这边走，陆三嫂是真不知道，也是真好奇。
    陆青竹却是猜到了，大约是陆学棋被发现了。
    她面无表情的想着，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赶着天快黑打断了她的腿，让她独自留在山林中过夜，如此都还能被发现，被人救下，难不成她还是老天的亲闺女不成？
    “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非要跑山里去，还累得她哥去找他，被吓了个半死！”
    陆大娘满腹怨气，一路上一直在念叨陆学棋不听话，惹是生非。
    而陆学棋的亲娘卫氏也只是一脸哀愁的看着躺在门板上人事不知的闺女，连滴眼泪都没掉。
    倒是跟着一起去山上抬人的村民们有些看不过眼，说了两句。
    “婶子，三丫这一身的伤，一看就不是自己摔的，瞧着倒像是鞭子抽的。”
    “是啊，难道是有仇不成？幸好脸还是好的，否则那鞭子抽脸上了，那就要毁容了。”
    “马上就要说亲的姑娘了，在山上被人打成这样，腿还断了……”
    “也不知是谁干的？三丫也才刚回村，都没干什么事，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陆学棋被打断了腿，身上还有不少鞭伤，村民们倒也同情，但更多的还是想知道，这个下手的人究竟是谁？
    众人这么一说，陆大娘好像也才猛然醒悟，神色激动连连点头：“对啊！得找到这个打三丫的人，得让他出诊金药钱才可以！”
    “三丫两条腿都断了，以后能不能好还不知道呢！万一她站不起来了，瘫在炕上了，那可怎么办？”
    陆大娘越说心越慌，只觉得陆学棋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下意识便想扔了。
    正巧一群人刚走到陆家门口，陆大娘一转头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陆青竹，她顿时眼前一亮。
    “青竹！”
    陆大娘突然喊了一声，快步走到陆青竹面前。
    也因为她的这个举动，一群人也跟着停下来，目光都落在了两人身上，好奇不已。
    陆青竹淡定的打招呼：“伯奶奶。”
    陆大娘却只是神色期待得问道：“我听说你下午都会去那个宅子，那你有没有见过三丫？还是你有看到别人也去了后山？”
    那个时间，也只有陆青竹和陆学棋去了后山。
    偏偏陆青竹是每天都要去的，因此都没人怀疑到她身上。
    至于陆学棋醒来要指认她，证据呢？
    所以此刻，陆青竹丝毫不慌，从容的撒谎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陆大娘很是失望，眼底透着焦急，追问道：“你再想想，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吗？”
    陆学棋这样，眼看着是不好了，家里总不能养着一个吃白饭的废人？
    陆青竹还未再开口，一边的陆三嫂就不乐意了，一把拽过陆青竹藏在身后，对着陆大娘来了个皮笑肉不笑：“伯娘，瞧您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我们家青竹进那宅子是大大方方的直接进，左瞧右看的那是贼！”
    “再说了，我听大家伙那意思，三丫是腿断了？您瞧瞧您这当奶奶的，亲孙女腿断了，你不想着赶紧送去把腿接上，反倒是在这问东问西的？”
    “还有堂嫂，三丫是你闺女？亲奶奶不将那断腿放心上，你这生了她养了她的亲娘也不管？”
    “好好大一个姑娘，真让她日后瘫了，你们当爹娘能伺候她一辈子？还是说，只等她自己受不了把自个解决了，你们也就丢了个大累赘？”
    陆三嫂小嘴叭叭一顿说，只差没将陆大娘卫氏的脸皮踩脚底下，在跺两下脚了。
    卫氏低着头，天色暗，旁人倒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陆大娘却是很不高兴，被一个小辈说得脸面全无，她倒是想教训陆三嫂一番，可身子却突然抖了抖，她心中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一偏头，那个院子里朦胧的身影，不正是她的妯娌，陆孙氏吗？
    虽然夜色下陆大娘根本看不清陆孙氏脸上的表情，可她本能觉得，怕是神色不善，一时竟有些不敢开口。
    陆大娘不说话了，村民们也等得不耐烦了。
    “婶子，您还是赶紧回家拿银子，咱们也好将三丫送到镇上去，再晚点她那腿还要不要了？”
    “是啊，您问青竹有什么用？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
    “天都黑了，婶子再磨蹭，镇上医馆都没人了！”
    这个时间，镇上的医馆也早就关门了。
    只是大夫就住医馆后面的小院子里，去了敲敲门，这种情况大夫也不会见死不救。
    可若是再磨蹭，村民们便不想帮着去送人了。
    走夜路不安全，若住镇上，说不得还得花几个铜板呢，实在不划算。
    虽然陆大娘是不想再管陆学棋的死活，可谁让她看着太凄惨，村民们都没想因为过往而放任她就这么瘫了。
    “走走，麻烦各位了。”
    陆大娘到底是咬牙认了，干笑着让众人帮着将陆学棋送到镇上的医馆去。
    陆三嫂望着匆匆远去的黑影，轻哼一声：“什么玩意儿！呸！”
    陆青竹从她身后探出脑袋，“谢谢三婶。”
    “谢什么？我能让你在家门口被人欺负了？”陆三嫂笑道：“你也太小瞧三婶了。”
    “是，三婶真厉害。”

 第114章 不愿意

    闹哄哄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什么也听不到。
    陆青竹微微低着头，忽然神色不明地勾唇无声一笑，陆学棋能被这么及时找到，她也是没想到的。
    不过陆学棋到底在她身上吃了好几次亏，想必在对她动手前，也留了个后手。
    只怕陆学棋当时也是想着要将她打晕带到山上去解决的。
    丢河里实在太容易被发现了，后山山林那么大，真要找人，也得费一番功夫呢。
    “哈哈哈。”陆三嫂捂嘴闷笑几声，关了院门后对陆孙氏说道：“娘，你可是没看见，三丫身上的衣裳都被抽的破破烂烂的，染了不少血。那腿啊，啧啧！我瞧着还有些吓人呢！”
    “都那样了，伯娘和堂嫂都没想着给遮住身子，好歹也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
    陆孙氏看了陆青竹一眼，淡淡说道：“学武那会只是废了手，他们都能狠心将学武赶出来。现在三丫是两条腿都断了，以后可能连站也站不起来，何况这接骨吃药也得不少银子，你伯娘没直接让三丫在山上自生自灭，那都是有同村人的缘故了。”
    陆三嫂摇头，叹道：“这果然就是老的什么样儿，小的就跟着学成什么样儿。”
    陆大娘摊上这么个孙女，可不就是自食恶果吗？
    陆孙氏对这话很是认同，“以后挑儿媳妇可得用点心，别被骗了娶回来个搅家精。”
    三房只有陆青榆一个儿子，可不像大房二房，两个儿子起码还有个替换的。
    “看娘说的，那青榆到时候娶媳妇，您这个当奶奶的不得给把把关啊？”
    陆青竹离得近，隐约能看到陆三嫂的表情——她分明就没想过要自己挑儿媳的。
    “行了，都回屋。”
    虽然白天偷偷摸摸干了件大事，陆青竹的心里倒也没藏着事，躺下后同青兰青梅青菊说了几句话后，便有了睡意。
    一夜无梦，睁眼便是天亮了。
    陆青竹都不知道是她心理素质杠杠的，还是她天生就心大不装事。
    对于昨天的事，她甚至都不担心陆学棋醒来后指控她会如何——反正陆学棋说再多，都与她无关就对了。
    这么一想，陆青竹也觉得那都不算事了，于是就这么轻易丢到脑后，不在关注了。
    倒是陆青杨，昨晚他和兄长们在屋里玩闹，压根没注意院子外的动静，到中午时，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等陆青竹回来时，陆青杨就安耐不住拉着她说了这事，陆青竹对此很是平静：“我昨天还看到了，不说浑身是血，但也差不多了。”
    “这么惨啊？”陆青杨抑制不住想笑，但又极力克制压着不让嘴角翘起，“也不知是谁这么厉害？”
    陆青竹觑了他一眼，不说话。
    没有谁，区区在下而已。
    “我听大虎他们说，伯奶奶家根本没多少银子了，到了镇上以后连诊金都给不起，别说给陆三丫接骨吃药了。”
    “所以伯奶奶现在就想赶快找到打断陆三丫双腿的那个人，以后就把陆三丫赖给那个人了。”
    陆青竹笑了笑，“伯奶奶怎么不问陆三丫是谁打断她的腿？”
    陆青杨脸色怪异地凑近陆青竹，染着笑意低声说道：“他们说，陆三丫醒来以后跟个傻子似的，一直在说疯话！”
    “真疯了？”陆青竹诧异。
    “嗯嗯。”陆青杨连连点头，“她一直说大堂哥中秀才了，那几个跟着去送人的叔叔们还当真了，就说了几句好话恭喜伯奶奶。”
    “这事又没办法骗人，伯奶奶肯定不敢就这么承认了啊。但这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大堂哥考了几次都没中的事，就这么被知道了。”
    陆青竹：“……”
    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陆青杨控制不住喜悦的心情，翘着小脚脚说道：“现在好多人都说伯奶奶伯爷爷脑子不清楚，非要供着大堂哥念书，结果二十好几的人了，要媳妇没媳妇，要孩子没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整个就是一个废物！”
    “还说，当初把何家的宅子铺子卖了，在村里多买几亩地，再盖个新房子，养老不用愁，孙子成亲也有房有田不用愁。哪像现在，什么都没有，还欠了不少银子。”
    陆青竹挑眉，反问道：“欠了银子？”
    “是啊，伯奶奶带的银子根本不够。但人都抬到医馆了，总不能再抬回来，所以就借了医馆的银子。”
    陆青竹忍不住笑了，借了医馆的银子，只怕想赖着不还都不行了。
    果然，陆青杨接着说：“签了借条，按了手印的。若是伯奶奶不还，医馆能拿着借条去衙门告的。”
    “那现在呢？陆三丫回来了吗？”
    “回来了。”陆青杨摇头，“伯奶奶哭穷，说是借了这么多银子给陆三丫看病，家里实在负担不起。”
    “她的腿接好了，但能不能长好就不知道了。听说伯奶奶也没给开药，回来的路上陆三丫一直在喊疼。”
    “嗯。”
    陆青竹轻轻应了声，想着若是按照陆大娘这么折腾，陆学棋的腿指定是好不了了。
    虽然没能将她留在后山，但往后她断了腿不良于行，成了曾经她口中吃白饭的残废，只怕也是生不如死。
    尤其是陆学棋如今瞧着，大概率是因为陆学文屡次不中，加上陆青竹的刺激，生生将自己逼得神经错乱了。
    “她这样，也挺好。”
    再也祸害不了别人，活着也只是受罪。
    “是挺好的。”陆青杨真心实意的赞同这话。
    中午吃饭时，陆大伯家又闹腾起来，村里不少人端着饭碗去瞧热闹，陆家除了陆三嫂蠢蠢欲动之外，其他人都坐的稳稳的，没有半点要去看热闹的意思。
    陆青竹扒拉一口饭，抬眼看看陆孙氏，再瞅瞅陆老头——嗯，老两口装得像个聋子一样。
    倒是陆大哥开口说道：“三丫的腿这么一断，大伯家还不知道要闹多久呢。”
    陆老头面无表情吃着饭，“我没银子。”
    陆大哥又去看陆孙氏。
    陆孙氏不紧不慢说道：“何家的铺子宅子，不是才刚卖了没多久？”
    “陆学文那些书，不也还值些银两？”
    哪就穷到这份上了？
    说到底，就是不愿意而已。

 第115章 不要脸

    “是，大伯家好歹还刚卖了镇上的铺子宅子，比咱家富裕多了。”
    陆大哥扫了陆二陆三一眼，随即安心吃饭了。
    陆青竹认真吃饭，却还是竖着耳朵听，尤其是她爹刚才的那话，怎么好像是说给他们这群小辈听的？
    她左右瞅了瞅兄长妹妹们——都埋头苦吃着，丝毫不关心刚才的话题。
    “……”是她想多了。
    一直等陆家开始收拾碗筷了，陆大伯家的闹剧才总算平息下来，陆三嫂刷完了碗，正好看到几个拿着空碗看热闹回来的邻居，便颠颠跑出去打听了。
    对于陆三嫂的行为，陆孙氏也不过是抬头看了眼，什么话都没说。
    陆青竹也没刻意打听什么，且如此冷静的模样，与她从前也大相径庭，倒是让她很是自我怀疑了许久。
    只是她也没有纠结很久，毕竟所处的环境不同了，她有了一些改变也是正常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却是陆青竹收到了顾星沉从京城寄来的信。
    明叔将信递给陆青竹的时候，她还有点懵，好好的怎么还写信回来了？
    难道是因为他要在京城成亲，以后都不打算回陆家村了，所以写信给她这个小伙伴告别吗？
    在没拆开信封前，陆青竹脑海中闪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但真当她看到信的内容以后，她才明白什么叫想太多。
    信的内容很简单，其一表示他们三人安全到达京城，没有发生意外。
    其二，处理了一些事情，也发生了点意外，所以信写的晚了些。
    其三，顾星沉表示要检查课业，让明叔安排人送来京城，并让陆青竹继续认真练字。
    其四，得写封回信。
    看完信的陆青竹，心头始终萦绕着一个不解之谜，那就是顾星沉的这封信，是不是有点没必要了？
    “明叔，我的课业都在书桌上，您看着收拾。”
    陆青竹也是不解，寄作业这种事，她也就是动个嘴皮子，还不如直接找明叔让他寄出去呢！
    明叔闻言，笑了笑：“回信。”
    陆青竹有点笑不出来，这个小伙伴有点过分了啊，还带强制回信的。
    照这么看，顾星沉肯定也单独给明叔写了一封信，否则刚才那封信都没拆封过，他怎么就知道顾星沉让她写回信？
    “我知道了。明叔，等我写完放书桌上，可以吗？”陆青竹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勉强一点。
    明叔笑着点头，肉肉的脸颊挤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儿，“好，书桌的抽屉里有信封信笺。”
    陆青竹：“……”
    她只是打算用练字的白纸随便写个几十个字的回信，和课业混在一起的，没想到明叔还真是料事如神，直接就点出来了。
    “好，谢谢明叔。我会用信笺写回信的。”
    明叔这才点点头，慢悠悠离开了。
    “呼。”
    陆青竹长出一口气，趴在长几上，翻着死鱼眼出神了许久。
    对于顾星沉的这封信，她只想回个“已阅，勿回。”，再多的，她还真不知道要写什么。
    从来没有写过信的陆青竹，罕见的发愁起来。
    课业完成了，陆青竹找出信封信笺，握着笔却不知道要怎么写，如临大敌般盯着看了许久，才缓慢的写下几个字。
    星沉吾兄，见字如晤。
    然后……
    陆青竹挠了挠头，她认真完成课业了，这得说明一下。
    再然后是，他走以后，她也没出什么事。
    额，生活上也和从前一样。
    最后，打断陆三丫双腿的事一句带过，写上落款。
    陆青竹认真从头看了一遍，字数不多不少，诚意满满，她自己很满意，想必顾星沉也是如此。
    待字迹被风吹干，陆青竹将信折叠后装入信封，和课业放到了一起。
    伸了个懒腰，陆青竹走出书房，只是才走了几步，又退回书房内，将信笺倒出来拆开，折成纸船的模样后才又装回信封去。
    顾星沉写给她的信封上只有一个陆字，陆青竹便也只在回信的信封上写了个顾字。
    尤其知道顾星沉在京城可能用的还是从前的名字，陆青竹就更不会将他如今的名字写上信封上了。
    回家的路上，陆青竹听到不少人都在说陆学棋断腿的事情，神色语气颇为同情。
    但也有一些人觉得陆学棋是活该，是报应，言语间很是尖刻。
    陆青竹事不关己，听过一耳朵便忘。
    村里也没人像陆大娘那样，想从陆青竹身上问一些线索，这大约就是灯下黑。
    到了下午，陆学文才终于一脸不耐烦地从青山镇回到了陆家村。
    陆青竹远远看了眼，倒也发现他的状态与陆学棋颇为相似，屡试不中到底是对他有了不小的影响，甚至心态失衡，开始怨天尤人了。
    就像陆孙氏说的那样，买了铺子宅子的银子是在陆学文的手里，只是剩下的并不多了。
    陆学文虽然从小到大并没有挣过一个铜板，但他花银子的速度却是无师自通。
    从前家中是真没银两，所以他约束着自己，尽量不多花。
    可如今却是这么多银两都在他自己的荷包里，何况屡试不中使得他心情憋闷，多次醉酒解忧愁，那银子自然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不少。
    等他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后，才后知后觉发现，银两不剩多少了。
    若给了家中，他就没得银子用了。
    可他日后考学，还得依靠家中，如此才不得不回了陆家村。
    这一回来，等他的两个叔叔知道卖宅子铺子的银子快花光了，可算捅了马蜂窝了，二房三房当即便闹着要分家。
    陆老头是陆大伯的亲弟弟，很快也被族亲叫去，陆大哥身为长子，也一并跟着去了。
    “大堂哥真厉害。”陆青杨突然没头没脑感叹了一句。
    “？”陆青竹疑惑地看他，问道：“哪里厉害了？”
    “就是，嗯……”陆青杨认真想了想，说道：“花银子厉害，没挣过一个铜板，却花了那么多银子。”
    陆青竹嘲讽道：“别人的银子花用在自己身上，他的确是挺厉害的。”
    “可能不要脸皮的人才能做到那样！像我，我脸皮这么薄，我就不干那样的事！”陆青杨还拍了拍自个的胸口。
    陆青竹：“……”
    这是踩着陆学文夸自己呢！

 第116章 太秃然

    陆大伯家吵吵闹闹了好几天，才终于明确了分家事宜。
    跟着每天都要去听陆大伯家几房人扯皮的陆老头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堪比一百只鸭子在耳边嘎嘎乱叫。
    每天回家脸色都臭得厉害，直到陆大伯家分完了家，他还没缓过来。
    大梁没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分不分家全看各家自由，外人也不会说什么。
    但陆大伯家分家，还真是让村民们长见识了，单单是陆学文这些年花用掉的银子，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房不想分家，毕竟陆学文是个吞金兽，二儿子从小就离了家，不亲近不说还废了手早被分出去了，还有个女儿这一两年也得嫁出去了。
    若真分了家，大房两口子得供养父母，还得供养儿子读书，这不是辛苦不辛苦的事，而是能否有此能力的问题。
    而二房三房，早些年累死累活帮着供养陆学文，结果他得了何家的铺子宅子，他们两房不仅没得好处，还得回村继续辛苦种地供养住在镇上的大房和父母。
    如今三房的三丫断了腿，日后落了残疾大约是瘫了，家中更是为此欠了不少银子，偏陆学文依旧花钱如流水，甚至还要他们两房继续供养。
    不说薅羊毛了，便是羊皮都快薅走了，二房三房哪里还愿意再当冤大头？
    二房三房联手对付大房，就这么吵吵嚷嚷了好几天，才终于在族亲、村长等人的见证下，签订了分家书。
    陆青竹看着陆三嫂，问道：“所以说，最后伯爷爷家的田地银两都是平均分成了三份？”
    陆三嫂可是站在门外，混在人群里将分家全过程都看在眼底的。
    “是啊，吵了几天，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家里就那么点东西，还能怎么分？”
    陆三嫂虽是这么说的，但她自己也清楚，村里分家，父母向来也是要占一份的，最后哪家供养父母，哪家便得父母的这一份。
    “伯奶奶伯爷爷对大堂哥是真好。”
    都舍得将属于他们养老的那一份棺材本让出去。
    “所以说你伯爷爷伯奶奶是真傻，等他们老得不能动了，手里没点东西，靠什么活下去？是靠你堂伯的良心，还是你堂哥的孝心？”
    陆青竹：“……”
    这话是真扎心啊，三婶！
    但陆大伯他们的行为倒也很容易理解，一般人还真的很难从沉没成本中挣扎而出，毕竟付出了那么多时间、精力、金钱，及时止损是很难做到的。
    “你爷爷……”陆三嫂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人，这才低声说道：“你爷爷大概还是可怜你伯爷爷，想给他争点傍身的田地，结果你伯爷爷还不领情，结果把老爷子气得不轻，若不是族亲们拦着，只怕扭头就走了。”
    不涉及自家时，陆老头对陆大伯这个亲哥，还是有丁点怜悯之心的。
    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儿孙不孝，日子过成那样，陆老头虽觉得是活该，但也挺可怜。
    尤其不想亲哥日后吃不上饭的时候再上他的门，这才会出口给陆大伯争取，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陆三嫂这些天一直在线吃瓜，就算这会已经吃瓜完毕，却还是一副津津乐道的模样，尤其陆青竹挺捧场，时不时搭上一句话，她就更有倾诉的古欠望了。
    陆青竹第二日再去顾宅时，之前累积了厚厚一沓的课业和那封回信都已经不再书桌上，显然已经被送走了。
    她仔细回想了下信中的内容，基本就是她的日常简写，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便掠过不想了。
    陆青竹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反而还觉得挺安逸。
    就这么安逸了一个月，突然就有两门亲事发生在她身边了。
    王四和同村的寡妇豆苗儿。
    以及陆大伯的长孙女大丫要嫁人了。
    陆青竹略微想了想，惊讶道：“我记得大丫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村里十八还没出嫁的姑娘，那都已经称得上老姑娘了。
    “可不就十八了么？学礼也十八了，二丫十六，学义十五，这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陆三嫂轻哼：“这都是陆学文在前面耽搁着，后面的弟弟妹妹才没法说亲。”
    陆大嫂：“大丫是有些被耽搁了，其他几个倒也还好。”
    “哪里是被耽搁了，那是害了一辈子！大嫂你还不知道，大丫要嫁的那人都三十多了，没儿子，就想娶个黄花大闺女生个带把的！”
    “……”
    陆三嫂继续透露：“那人给的彩礼多，大堂哥两口子是想卖了女儿给儿子读书用呢。”
    陆青竹再一次庆幸投了个好胎，若让她生在陆大伯家，天天脚踢极品爷奶，拳打渣爹渣娘，这日子还怎么过？
    不是一走了之，就是一家团灭了事。
    陆青竹忍不住打了颤，打散脑海中那可怕的画面。
    “娘，我四舅成亲，你得回去一趟？”
    陆大嫂点头，“回，我们一家都去，都沾一沾你四舅的喜气。”
    提起王四的亲事，陆大嫂神色平静，好像没什么期待。
    陆三嫂很是发散思维的想到某些事情，笑道：“等青松成亲有了孩子，估摸着和青竹他四舅家的孩子差不了几岁。”
    陆青竹麻了，这就是同龄不同辈的基本由来了。
    想到陆青松以后的孩子要管只大了几岁的王四家孩子叫表舅表姨，陆青竹就格外同情——她自己是叫不出口的。
    陆青竹还挺期待去吃王四喜宴的，但在这之前，她再一次收到了顾星沉的信。
    陆青竹就：“……”无语了。
    明叔看着她，她看看信，再看看明叔，认命的说道：“回信我会放在书桌上的，明叔。”
    “呵呵，好啊。”明叔得了肯定，笑着离开。
    陆青竹呲牙，拧着眉头拆了信，几乎一目十行地看完。
    京城有很多好吃的，景色挺美。京城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但是字写得不错，哪里哪里没写好要注意。某些人的腿断就断了，不用担心。
    以及，继续回信。
    “……”简直令人头秃！
    陆青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觉得写信比写论文还难。

 第117章 是原罪

    星沉吾兄，见字如晤。
    最近一切安好，风平浪静。
    再写几句吃喝日常，练字日常——陆青竹看了看字数，感觉差不多了，再写个结束语，落款。
    信笺折成纸船塞入信封，算是完成了回信任务。
    陆青竹只希望顾星沉太忙太忙没时间给她写信，或者干脆快点回来，不用再写信联系。
    否则未来的某一天，陆青竹真的怀疑她会因为写不出回信而头秃。
    夏天的太阳就是个大火炉，分明离得很远，还是能感觉到炙热的温度。
    陆青竹盯着烈日走进院子时，就看到兄长们在打水仗，不仅光着脚，衣裳头发还都因为打水仗而变得湿漉漉。若不是地面都是水，只怕他们这样不穿鞋早被太阳炙热烘烤后的石砖烫到脚丫子了。
    而三个妹妹就坐在廊檐下，脚边放着水盆，手中拿着水瓢，时不时给哥哥们甩一瓢水过去。
    但兄长们只忙着内战，完全没理会妹妹们，更没趁机泼水回去。
    这么一看，倒还挺有当哥哥的模样。
    就是太费水了——这可是人力担回家的水。
    陆青竹艰难地躲过兄长们的战斗区域，走到廊下和妹妹们坐到了一起，问道：“怎么没去河里玩水啊？”
    都是半大的少年了，河水也已经淹不过身高，危险性大不如从前，长辈们偶尔也允许他们下河玩水的。
    “不知道，就突然开始玩起来了。”青兰也是茫然，说道：“奶奶说反正水也是哥哥们抬回来的，随便怎么玩。”
    陆青竹点头，反正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好在陆青松他们也没太过分，没多久便停战了，去小竹屋里简单洗澡后换了衣裳，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坐在院子里等头发被晾干。
    陆青竹想起什么，走到陆青榆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四哥，你不想去念书吗？”
    陆孙氏倒是和其他人商量过，同意陆青榆去念书，偏陆青榆说他不想去。
    陆青竹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不愿意去，还是因为担心家中银钱的问题。
    “嗯。”陆青榆点头，笑道：“其实我没想过要念书考秀才当官什么的，我只是觉得每次练字时，感觉很舒服。”
    “我，可能只是喜欢书法。”
    陆青榆也不过才十一岁，真论起来就是个小学生，不确定也是正常的，但陆青竹又怕他以后大了真想念书了，却被一堆琐事牵绊。
    “喜欢书法，也可以多学一些知识？”陆青竹说道：“要不我拿几本书回来，你就当抄书了，又能练字又能学习新的知识，一举两得？”
    “嗯，好啊。”陆青榆倒也不排斥，大楷小楷的书写还是略微不同的。
    王四虽然是个二婚，娶的也是个寡妇，但因为李丫丫王家也憋着一口气，确定了成亲的日子后便一直准备着。
    王四成婚前一日，王家甚至还特意宰了头大肥猪。
    陆大嫂陆大哥白天赶着去帮忙，晚上却还是回了陆家村。
    第二日一早，又带着穿戴整齐的三个儿女，一起回了娘家去吃王四的喜宴。
    陆青竹几乎是一年来一次王家，虽说是亲外祖家，但其实感情很是生疏，好在王家上下都挺好相处，她倒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陆大嫂进门便跟着进了灶房去帮忙，陆大哥也被拉走去别处，只留下兄妹三个面面相觑。
    只是很快，便有个人高马壮的少年来到兄妹三人面前，咧着嘴笑着道：“走，姑姑让我带你们出去转一转。”
    少年王大山，是大舅家的幼子，今年也有十六岁了，皮肤黝黑，面容憨厚，看着便有股亲近感。
    “大山哥。”陆青松笑着喊人，语气中透着熟稔，“你怎么看着又黑了？”
    尤其是王大山脸颊上有轻微的脱皮迹象，还微微泛着红，可见是被晒伤了。
    王大山好似习惯了，不甚在意的说道：“年年就这样，没办法啦！可能我天生就黑，冬天也白不回来。”
    不像陆家人，夏天晒黑后，冬天捂一捂，来年春天就白回来了。
    “走，家里现在乱糟糟忙得很，我带你们去村里转一转。”
    王大山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一个大人了，而兄妹三个还是实打实的小孩子，因此王大山也只领着他们往村里小孩子玩的地方去。
    丢沙包、踢毽子还有斗牛，一大群孩子三三两两玩得热火朝天，却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远远站在一边，孤零零看着这样热闹的场景。
    察觉到陆青竹在看谁后，王大山面上露出一抹厌色，“那是李丫丫的侄女。”
    陆青竹了然，如此倒也不难猜出她为什么会被同村的孩子孤立了。
    李丫丫做出那样的事，娘家中的女孩必定是被连累最深的。
    她未必会是李丫丫那样的人，但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一脉相承这样的道理，这就是所谓的原罪。
    一个人成为了杀人犯，那大部分人们就会认为他的儿子也会成为罪犯，好似犯罪被刻入了基因后遗传给了下一代。
    因为李丫丫做的事，王家已经和李家没了往来，而李家也因为李丫丫在村里举步艰难，没什么人愿意同李家来往。
    陆青松却突然说道：“她姑姑做的错事，她成了受害人，也很可怜。”
    陆青竹当然知道那个女孩子无辜，但他们身为王家外孙，与李家的孩子天然就是对立面的。
    “即使可怜，那也是李丫丫造的孽。”陆青竹提醒陆青松，希望他不要因为一时的怜悯给予别人微弱的希望。
    “是啊，青松。李家如今风评不好，可李丫丫母子走前可是给李家留了不少银子。”
    村里人说归说，却真的没有对李家做什么，只是不愿意与李家孩子一起玩，让自己孩子被带坏而已。
    陆青松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陆青竹再去看时，李家那个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要不要斗牛去？”王大山转移话题，“我斗牛可是没输过。”
    陆青松陆青柏欣然同意，将陆青竹塞去打沙包后便欢快的去斗牛了。
    陆青竹就无语，翻了个大白眼，身形灵活地躲过沙包，很快也沉浸到游戏的快乐中了。

 第118章 跟谁比

    陆青竹难得一天不用干活不用学习，反而是和一群小孩子一起玩。她原本就热爱运动，无论是丢沙包还是踢毽子都格外厉害，惹得一起玩的小孩子哇哇大叫，用一种崇拜向往的眼神看着她。
    也惹得陆青竹越发上头，不仅双脚交换盘踢，偶尔还来几个拐踢，让围观的小孩子更是惊喜连连。
    直到王大山来喊人，陆青竹兴奋上头的情绪才慢慢降了下来。
    “好热。不行了，得回去喝口水。”陆青竹停下来才觉得难受，额头脖颈后背都是汗水，黏腻腻和衣服粘在了一起。
    陆青柏笑她：“我们刚刚都站在一边看了老半天，你都没注意到。若不是大山哥叫你，只怕你得玩到天黑去，哪还记得口渴要喝水。”
    陆青竹汗颜，她刚才的确是上头了，感觉到了口渴，却不愿意停下来。
    “快走走！”陆青竹拽了拽陆青柏的衣袖，可怜巴巴说道：“二哥我真的好渴啊。”
    陆青竹不仅是出了一身汗，整张脸也被晒的通红，再继续下去只怕就要晒伤了。
    “赶紧走。”
    王四将新娘接回来后，陆青竹也跟着陆大嫂一起去新房，终于也见到了新的四舅母。
    豆苗儿模样身材都只是一般，肯定是比不得李丫丫的，但她一双眼睛生的十分好看，看人时透着一股温柔。
    大约就是那种男人都想要的温柔？
    陆青竹不确定的胡思乱想，听着一群妇人打趣新娘，说着一些隐晦的有颜色的笑话。
    陆大嫂不动声色捂住陆青竹的耳朵，将她推出了新房：“去找你哥哥玩去。”
    丢下一句话后，陆大嫂便又转身进了新房。
    陆青竹：“……”
    也只能装作听不懂被赶出来的样子了，否则别人该说陆家的姑娘不知羞耻了。
    农家的喜宴没什么繁复的流程，简单的拜过堂后，便是喜宴了。
    大家评价谁家成亲场面大，一个看聘礼嫁妆，一个便是看喜宴了。
    王家的聘礼也只是寻常，喜宴却没吝啬，一头大肥猪身上能吃的，几乎都被做成菜上了桌。
    王家如此大方，等喜宴散了，就有不少人留下帮着收拾，倒也让王家众人轻松不少。
    陆大嫂收拾到一半便被亲娘拉住，“眼瞅着要天黑，你赶紧带孩子们回去。”
    院子里帮着收拾的人不少，陆大嫂便也没再继续，直接点头应下了。
    王大娘送陆大嫂出门，并塞给她一个竹篮子。
    “娘，这是做什么？”
    陆大嫂推辞着不要，却被王大娘按住，说道：“你和女婿也跟着忙了两天，这两斤五花肉是你大嫂特意留给你的，你就拿着。”
    一头大肥猪都舍得给村里人吃了，难道还舍不得给闺女吃两斤五花肉？
    陆大嫂想了想，也没再推辞，只对王大娘说道：“老四不争气，您往后少管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再过不好日子，让他等死得了。”
    王大娘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推着陆大嫂说：“别耽搁了，赶紧回。”
    三兄妹一一同王大娘告别后，一家五口便离开了。
    回家的路还没走一半，天就黑了，幸好陆大哥准备了火把，月光也还算明亮，路上倒是没出什么波折。
    现在天气炎热，猪肉放一晚就要发臭不能吃了。
    陆大嫂回到家里都顾不得坐下歇一歇，便赶紧去灶房将猪肉用反复抹了几遍粗盐，制成腌肉。
    陆青竹虽然没干活，可走了这么多路也是累得很，简单洗漱后就赶紧回房睡觉了，倒也没忘进入农场。
    这么多年下来，陆青竹每晚进入农场都已经习以为常，几乎是潜意识里将这当做了和睡觉一样的正常行为。
    等一觉睡醒后，陆青竹又是精神奕奕。
    但想到昨天去吃喜宴而旷课没有写课业的事，陆青竹难得慌了下，急忙起床去洗漱，吃了饭也顾不得其他，小跑着去了顾宅补作业。
    一天写了两天的课业，陆青竹写完后便觉得手腕酸疼，很是反省了一会，觉得应该提前写一些也不至于是如今这结果。
    回家用热水浸湿脸巾热敷手腕时，还惹得陆孙氏奇怪：“你手腕怎么了？”
    “练字用多了腕子，有些酸痛。”陆青竹老实说：“我昨天去吃席，没写课业，今天得补上。”
    陆孙氏并不知道顾星沉早就去了京城，只当这是他的要求，多少有些诧异：“他还是如此严格。”
    陆青竹是个女孩子，又不去参加科举，当初也只是想着认些字，没想到如今不仅认了字，还练起了书法。
    以至于陆家的孩子如今不仅识字还会写，甚至还能念不少诗歌，便是陆大哥他们也跟着陆陆续续认识了不少字。
    “是啊，小哥哥说看字识人，学问学的不好也没关系，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写得一手好字。”陆青竹说道：“练字能平心静气，让我一定要坚持每日练字。”
    陆孙氏看过陆青榆练字，听到这话倒也明白了一些，若是心浮气躁那多少能在字里行间表现出来，反之亦然。
    “是啊，我每次练字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写字这么一件事。”陆青榆很是赞同。
    陆青竹觉得自己是达不到陆青榆那样儿了，她观察过陆青榆练字的状态，几乎是提笔蘸墨时，就已经进入那种忘我的氛围中了。
    便是再练十年，陆青竹都不可能有这样的状态，她的自我认知还是很明了的。
    “四哥在这方面很有天分。”至少是陆家所有人中最有天分的。
    陆青榆有些羞涩的笑一笑，眉眼间尽是愉悦的情绪。
    陆青杨在旁边听了半天，语气酸溜溜地说道：“就四哥有天分，我没有啊？”
    陆青竹无语，“你自己有没有天分，还用别人说吗？”
    想到自己写出来的字，陆青杨很是心虚，拧着眉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他在学习上的优势，反倒是越发清晰的表明，他就是兄弟中那个垫底的学渣。
    “那我也不差啊！”陆青杨没什么底气的挽尊，“该学的我也都学了。”
    “那要看你和谁比了。”陆青竹冲着青兰的位置抬了抬下巴，“你肯定是比青兰青梅青菊强的。”
    陆青杨：“……”
    好气哦，可是根本没法反驳！

 第119章 手不会

    顾星沉临走时说短则一两月，长则三四月便回，但直到秋收过后，及至立冬，他也没能回来。
    来信也只说事情有变，须得多留些时日。
    陆青竹刚开始还没什么别的想法，直到立冬后，接到顾星沉的信，他说今年大约要留在京城过年时，陆青竹突然就联想到顾星沉的亲事上。
    经过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后，陆青竹也能坦然地面对可能很快就会失去小伙伴的事实了。
    猫冬的日子也挺忙碌而充实，陆青竹除了和兄长妹妹们一起学习，她还得学针线活，怎么纳鞋底，如何裁衣缝合。
    每当这个时候，陆青竹就格外痛苦，而每次看到大孙女的针脚还不如青兰密实后，陆孙氏气势也挺痛苦的。
    “都没让你学绣花，只是针脚密实些，这都觉得难吗？”有时候陆孙氏真觉得大孙女投错胎了。
    陆青竹也很崩溃：“奶奶，我真的很认真学了。”
    “我看出来了。”
    正是因为陆青竹认真学了，还学成这个模样，陆孙氏才更觉得头疼啊。
    “你爹的手艺都比你好上许多。”陆孙氏揉着额角，闭着眼睛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陆青竹瘪了瘪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不知你这手怎么长的？”陆孙氏唉声叹气道：“就算给你找个镇上的好人家嫁过去，不管你做不做，但最基本的缝缝补补你得会啊！你可以不做，但你不能不会，明白吗？”
    陆青竹点头，她知道啊，所以她是很用心去学了。
    但结果是真的不如人意。
    “唉。”陆孙氏叹气，“你自己练，多练练总有一天能行的。”
    这话就很敷衍了，总有一天是哪一天？
    但陆青竹除了继续再练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这个冬天，陆青竹就对着那两块破布，拆了缝，缝了拆，直到再也没法下针，她的针线活才总算进步了那么一丁点。
    陆青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手工要缝出机缝的效果，简直就是在难为她。
    但农家就是如此，里外的衣物鞋子，都是自己买了布裁剪缝制，有些妇人甚至还会纺纱织粗布，不仅能自用，还能便宜卖给附近的人，赚些辛苦钱。
    陆青竹：“……”
    就，成长的代价果然来的又凶又猛。
    来年开春后，陆青竹发现陆青松陆青柏很是明显地抽条长身体了，陆青松甚至已经进入了变声期，嗓音变得嘶哑，多少有些难听。
    陆青松大约也是觉得嗓音太难听，能不开口便不开口，实在不得已要开口时，只能压低嗓音说话。
    好在今年开始，陆青松大部分时间都跟在陆大哥身后，忙着地里的活儿，鲜少与小伙伴一起玩耍了。
    陆家这几年攒了些银子，是想多买些田地，日后好分家的。
    村里几乎没人卖地，陆家想买，也只有那些荒地了。
    荒地便宜，前几年也很难有产出，肥料用的也得比一般田地多许多，索性陆家如今靠着玉米土豆红薯倒也不怕荒地没产出，便又买了五亩荒地，开了荒种后种了不少豆子养地。
    到了今年，那五亩荒地也已经变成良田，种了糜子、谷子、麦子、稻子和高粱。
    陆青竹每天早晚也开始去地里帮忙，干些拔草浇水的活儿，也是因此，不知什么时候起，村里竟有不少人提起她，都是称赞她勤快的话了。
    “……”真的大可不必。
    村里人夸小姑娘勤快，一般就是这姑娘干活麻利，眼里有活，手上活不停的意思。
    陆青竹可不想让自己活成个老黄牛，家里家外的活儿一把抓，累死累活却也只得个勤快的名声。
    勤快的名声陆青竹避之不及，村里许多女孩子却是格外羡慕的。
    明明她们每天也干很多活儿，洗衣做饭喂牲畜还得下地干活，旁人看了却什么好话都没有。
    偏陆青竹只是早晚去地里拔草浇水，还有父母兄弟在边上跟着一块干，村里人却夸赞她勤快。
    也不知大丫是不是受到了影响，陆青竹再次在路上碰到大丫时，她撇过头当做没看到，于是陆青竹也没有再找她说话。
    待她回家后，便听到陆青杨气愤说道：“那个招娣就是嫉妒青竹，她爹娘把她当老黄牛用，就想别的小姑娘都和她一样！”
    陆青竹听得不明所以，问道：“招娣又怎么了？”
    “也不知是谁说你勤快，惹得招娣她们背地里说你坏话，我不小心听到，忍不住骂了她们几句。”陆青杨自觉是兄长，应该爱护妹妹，维护妹妹的名声。
    陆青竹倒是无所谓，“其实她们比我勤快多了。”
    这一点，就算陆青竹再厚脸皮也不会承认的。
    “她们勤快我知道啊，可她们不应该在背后那么说你！”陆青杨还是生气，道：“咱家也不是就你一个从小不干活的，怎么偏就只说你娇气？”
    陆家长辈都能干，地里的活儿基本不让孩子们沾手，也是这两年孙子们都大一些了，才开始领着下地干活儿的。
    “那我娇气是真的，她们也没说错。”陆青竹拍了拍陆青杨的胳膊，笑着说道：“没必要。她们每天干那么多活儿，却连个勤快的名声都没有，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的。”
    “那这也和你没关系啊，又不是你到处说自己勤快的。”
    “她们也只是想要个勤快的名声，以后嫁个不错的人家。”
    陆青竹是真的无所谓，尽管她已经慢慢融入这个时代，但许多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她从来没期待过能在这里交到朋友。
    大丫招娣她们也一直都是儿时一起玩的同村而已。
    陆青杨却老气横秋说道：“那她们就错了，光有勤快的名声有什么用？人家还得看你爹娘什么性子，看你家家底如何？”
    陆青竹闻言，忍不住笑道：“瞧把你厉害的，这都知道。”
    陆青杨嘿嘿一笑，说道：“那是。来咱家给大哥说亲的也不少，媒婆每次说的都差不多，奶奶每次问的也就那么些。多听几次，这不就总结出来了？”
    陆青竹点头赞同，便是后世结亲，也得打听对方家风如何的，何况是这种封建时代。
    “你知道她们是嫉妒我，就别搭理她们了。不然人家说你一个男孩子还和小姑娘吵嘴，也不好听。”
    陆青杨都十一岁了，可不再是几岁的小娃子了。

 第120章 太离谱

    陆青杨陆青竹相差一岁，但两人从小就是被放在一块养着的，感情自然好。
    平时两人吵嘴那是自家亲兄妹，但外人说，尤其是瞎说，那是绝对不行的。
    “我也不想和小姑娘吵嘴，可你不知道她们说话太难听。”陆青杨撇嘴，不屑道：“大概是听多了长辈那样骂人，如今倒也能张口就来，也不觉得害臊。”
    陆青杨说了半天，也没说招娣她们到底是如何骂人的，可见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话。
    无非就是问候祖辈、问候器官以及形容风尘女子的一些词语。
    陆青竹没亲耳听到，倒也还能心平气和，淡淡说道：“你若没读书，长辈不明理，大约也只会那样子骂人。”
    陆青杨一脸惊恐：“不能？”
    “怎么不能？你想想伯爷爷和爷爷，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再看看咱们两家如今的境况，不说云泥之别那么明显，但差距有多大，你应该能感受的到。”
    “额……”陆青杨想起陆大伯家如今的情况，都忍不住要说一声可怜了。
    分了家后，陆学文没了银子继续念书，更加无法再去考试，于是将陆大丫嫁给了一个没儿子的鳏夫。
    可即便如此，家里还是过得极为拮据。陆学文彻底成了个家里蹲的废人，什么活不干只等着吃，偏脾气日渐暴躁，谁都惹不得。
    陆大伯陆大娘年纪不小了，干不了重活。家里家外都得陆有粮两口子亲自来，日子可谓是凄凄惨惨。
    二房三房甩开了陆学文这个吞金兽，日子倒是还不错，尤其是二房没拖累，是三兄弟中过得最好的。
    至于三房，陆学棋疯疯癫癫也不知注意腿上的伤，接骨养伤期间就这么长偏了，再也站不起来，于是疯的越发厉害了。即便是不要彩礼，也没人愿意娶她回去。
    挨着陆大伯家的几户邻居几乎天天都能听到陆学棋的惨叫和亲娘卫氏的骂声。
    陆青杨压低声音说道：“狗蛋说他有次好奇，就趴在墙上偷看，陆三丫好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看着特别吓人。”
    狗蛋家就在陆大伯家隔壁。
    陆青竹漠然，所以陆三丫当初从山上活着回来，到底也没得到什么好果子。
    她只是没想到陆三丫这么轻易就被刺激的精神不正常，甚至到如今越发严重，成了别人眼中的疯子，整日说胡话。
    “陆学文几次都没考中也没疯，怎么陆三丫就受不了疯了，还成天说什么他大堂哥娶了官家千金，去了京城当官……”
    陆三丫的疯话，村里人人都能说出几句，陆青杨自然也听过不少，甚至还亲眼看到过——和狗蛋一起趴墙上看到的。
    陆青竹想了想，说道：“可能得到过再彻底失去，就格外地无法接受。”
    而陆学文，他从没得到过，自然不会有陆三丫那般得而复失的落差。
    陆青杨一头雾水：“什么意思？陆三丫得到失去什么了，都把她逼疯了？”
    陆青竹回神，轻轻摇头笑道：“没什么。”
    “哦。”
    陆青竹以为大丫那天装作没看到她后，两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天后，便在回家的路上被拦住了。
    同大丫一起的还有招娣以及几个与她们经常一起玩的小姑娘。
    陆青竹露出个客套的笑容，问道：“大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丫看了招娣一眼，颇为紧张地捏着手心，眼神落在别处不敢看陆青竹，却还是小声说道：“青竹，你能不能也让我去宅子里干活儿？”
    陆青竹：“？”
    “你也知道，我从小开始就帮着家里干活儿，什么都干得挺好的……”
    “你在说什么？”陆青竹都不知道大丫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了。
    陆青竹只是单纯没听懂，大丫却脸一红，极为难堪地低下了头。
    招娣一脸愤怒的说道：“陆青竹你别装！大丫只是想让你帮个忙而已，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谁？”
    对着招娣，陆青竹连个客套的笑都不想给了，只冷冷看着她，怼道：“有你什么事？大丫是没嘴还是你是她的嘴？要你在这多嘴多舌当个长舌妇？”
    陆青竹的话虽没什么太难听的词语，招娣却像被蛇咬了一般瞬间黑脸，看向陆青竹的眼神越发愤恨了。
    也是直到此刻，招娣才清晰的认知到，她和陆青竹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无论她用怎么粗鄙不堪的话语辱骂陆青竹，都不及她如此平淡语句给予的回击。
    那句话十分普通，可即便普通，在这之前她能想到的骂人的话也只有那些狐狸精、贝戋人、小女昌妇。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自惭形秽，只觉得陆青竹让她难堪，越发讨厌她了。
    陆青竹怼完招娣，便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她，只淡淡看着大丫问道：“你刚刚说的我没听明白，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大丫低着头，好似真的不敢看陆青竹，瓮声瓮气说道：“青竹，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能不能也介绍我去小公子的府上当丫鬟？”
    说到这里，大丫猛地抬头，噙着泪水的眼睛充满恳求：“青竹，你帮帮我，我会一辈子都记你好的。”
    陆青竹的神色却十分冷静，甚至称得上冷淡了。
    她问道：“是谁告诉你，小公子府上招丫鬟的？”
    顾星沉那院子，寻常也只有若愚走动，便是明叔都极少去，怎么可能需要丫鬟？
    “没，没谁。”大丫结结巴巴说道：“可是你不就是在小公子府上当丫鬟吗？既然你都能进去，那，那我也能啊！”
    陆青竹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谁告诉你我在当丫鬟？我不给自家干活儿，跑去别人家伺候人？我愿意我奶奶也不愿意！”
    听到陆青竹否定的话语，大丫根本不能接受，脸色涨得通红，眼泪簌簌落下：“青竹，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亏我还经常替你说好话，结果让你帮个忙你都不愿意！”
    招娣这时冷哼一声，对大丫说道：“我早就说了，你找陆青竹她肯定不会帮你的！你直接去求明管家，说不定他可怜你，你就能留下了。”
    “陆青竹连句实话都不愿意说，她还能帮你？你这么能干，肯定能把她比下去的，她怎么敢让你也到府里当丫鬟？”

 第121章 爱咋咋

    陆青竹：“……”
    当丫鬟这么离谱的事，当事人亲自否认都不信。
    到底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
    既然她们非要接受社会的毒打，她也不拦着了。
    “行。你们去找明管家，反正我是没当丫鬟，也没能力把你弄进去当丫鬟的！”
    陆青竹说完便大步离开了，隐约还听到招娣在劝大丫：“你怕什么？她说没当就没当？指不定就是骗你的，知道你胆子小不敢去找明管家……”
    陆青竹嘴角微微抽搐，好家伙！简直就是良言难劝好死鬼！
    陆青竹还纳闷招娣大丫是怎么一口咬定她就是去当丫鬟了，没想到还没等回家，半路上就知道了。
    寻常在村里见了面也很少搭话的一个婶子，在陆青竹路过时，喊住了她。
    “婶子。”陆青竹依旧客气地笑着问道：“您叫我什么事？”
    花婶子面相显老，颧骨很高，显得有些不好相处，但实际为人很是不错。
    “青竹啊，大家都说你在小公子府上当丫鬟，是不是真的？”花婶子虽然只是询问，但也有那么点试探的意思。
    陆青竹无奈摇头，说道：“不是真的，婶子，您从哪里听说的？您看我爷爷奶奶都舍不得我下地干活，哪里还舍得我去干伺候人的活儿？”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村里大多数人还是不怎么相信。
    “也是啊。”花婶子点了点头，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是谁说的，突然就有好多人说你去当丫鬟了，每个月还有月钱，所以你爷爷奶奶才舍不得你下地干活儿的。”
    陆青竹：“……”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婶子，真没有。”陆青竹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二堂哥那才是真的去当差的，我又什么都不会，人家怎么可能要我当丫鬟？”
    “何况，小公子府上的丫鬟都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不比我粗手粗脚不会干活强吗？”
    花婶子点头，“倒是这么个理儿。”
    顿了顿，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说你要是真的在那府里当差，能不能问问管家，看府里还要不要小丫头。”
    花婶子有个八岁的闺女，大约也是想把闺女送去干活儿的。
    青山镇一些富裕些的人家，会请个婆子上门洗衣做饭带孩子，许多商户也会招签了活契的丫鬟。
    村民们便因此觉得陆青竹就是这种签了活契的丫鬟。
    陆青竹只能拒绝：“婶子，小公子府上若真要招工，肯定是去找村长去办这事啊。您想想之前盖房子，盖暖棚的时候，那都是村长挑人的啊。”
    花婶子恍然：“是啊。唉，我就说这话不靠谱，没想到还真是。”
    陆青竹笑了笑，没有顺着这话说什么，只问道：“我当丫鬟这话，到底是谁说的啊？这不是瞎说吗？”
    “这我也不知道啊，等我知道的时候，大家都这么说了。”
    陆青竹点了点头，“那婶子，我就先家去了。”
    “去去，婶子也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嗯嗯，多谢婶子。”
    陆青竹方一转身，笑意回落，面无表情大步向前走。
    这流言来得莫名其妙，虽然花婶子嘴上说不信，可还是开口问了——这也说明她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
    至少信的部分多过疑的部分。
    陆青竹再想想大丫招娣的那些话，皱紧了眉头。
    “我回来了。”
    她推开大门，脸色有些不好，陆青榆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本，抬头看过去：“青竹，你怎么了？”
    陆青竹回过神，摇头说道：“我没事。”
    去打了水洗手，期间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四哥，你怎么没出去？”
    “我也是刚回来，还没看几页书呢。”
    “哦。”陆青竹应了声，想了想，还是问道：“四哥，你这几天有没有听到别人说我去小公子府上当丫鬟的事？”
    “啊？”陆青榆神色惊讶，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靠谱的流言。
    愣怔了须臾，他摇头说道：“没有啊，我这几天出门少我不知道。”
    “我知道啊！”
    陆青杨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陆青竹一回头，就看到他从茅厕走出来，一边洗手，一边对她挤眉弄眼使眼色。
    陆青竹：“……”
    陆青杨洗了手，慢吞吞走过去坐下，对陆青竹咧嘴一笑：“我还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听他这么说，陆青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青杨，你别说这事还和你有关啊！”
    陆青杨一秒变脸，“什么陆青杨，没大没小的，叫哥哥！”
    “……”陆青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五哥，要是让我知道你和这事有关，呵呵……”
    最后的冷呵就很灵性了。
    陆青杨被冷呵声一激灵，突然就有些不敢说了。
    可陆青竹就这么死死盯着他，大有一种他不说就直接上手的错觉。
    “嗯，那个……”陆青杨结结巴巴，手不安分的抠着裤子，眼神乱瞟不敢正眼看陆青竹，声音也越发低了：“我，当时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理解成那样了……”
    陆青竹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感情还真的就是陆青杨搞得乌龙。
    “你！你气死我了！”陆青竹狠狠瞪着他：“现在村里都在说我当丫鬟了，就想着走我的关系把家里的姑娘也送进去，我说我解释了，怎么大丫招娣一个个的都不相信！”
    陆青杨也委屈，为自己喊冤：“这也不怪我啊，就是他们好奇你怎么天天去小公子府上，我说你去找小公子玩，他们都不信。我当时就是随口说了‘不是玩难不成还是去当差啊’，谁知道他们居然就信了。”
    不仅信了，还传得村里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了。
    陆青竹麻了，造谣者是她的亲堂哥，那她解释说没有，别人不信那不是应该的？
    “爱咋咋的，真是莫名其妙！”
    陆青竹被气得直哼哼，抱着胳膊恶狠狠瞪着陆青杨，说道：“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就被大丫招娣拦住了，现在她们估计已经去找明管家了。”
    “大丫啊，她最近不是要说亲么，怎么还想着去当丫鬟？”陆青杨诧异说道：“难道她是想进去当丫鬟，然后拒绝家里的亲事？”

 第122章 没空儿

    “大丫也就比我大一岁，今年十一，怎么就开始说亲了？”陆青竹还真没听说这事。
    但想想大丫当时的表情，倒是挺符合陆青杨的猜测。
    陆青杨摇头，“不知道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大丫的哥哥们要开始说亲了，想用大丫的礼金说亲？”
    又不是自家妹妹，陆青杨也只听了一耳朵，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陆青竹沉默地点了下头，村里这种现象很普遍，女孩子到了年纪嫁人的时候，通常取决于爹娘长辈们的良心。
    但良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更不能束缚某些人。
    有些女孩子生下来就像个物件，没嫁人前给娘家当牛做马。到了年纪后，给娘家换来一笔礼金，然后到了婆家继续当牛做马。
    能有嫁妆的姑娘，即便是一身衣裳，一床被子，这都足以在婆家直起腰杆子做人了。
    “这几年种玉米，村里人都攒下些银子，大丫的哥哥们说亲，怎么还用得着大丫的礼金？”
    “女方要的多。”陆青杨不甚在意的说道：“就算大丫家里负担得起，她的礼金也不可能给她再带回婆家去啊！”
    大丫母亲是个十分抠门的妇女，大丫长这么大，从没穿过一件新衣裳，都是哥哥们穿剩下的才给她。
    “……”
    陆青竹无语了，陆青杨最近提起这些事，还真是门儿清。
    “去当丫鬟有什么用？当了丫鬟，月钱得交给家里，就以大丫她娘那个性子，每个月都能白得银子，不比嫁闺女划算多了？”陆青竹摇摇头，叹道：“嫁了人都未必能从婆家抠出来银子，说不得大丫娘恨不得大丫当一辈子丫鬟呢！”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欸！”陆青杨一副“我怎么没想到”的惊奇表情。
    顾宅不需要丫鬟，大丫就算跪在明管家面前也没用。
    陆青竹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脑海里甩掉后，又瞪了眼陆青杨，警告道：“以后在外面不要乱说话了。”
    简直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就她当丫鬟这事，也不知得多久才能过去。
    这事，不仅陆青竹被问了，陆家其他人也都被问了。
    陆大嫂回来也是气呼呼的：“真有意思！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我能让我闺女去给人当丫鬟，看人脸色伺候人？！”
    “就是嘛！”陆大哥也拧着眉不满地说道：“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这么离谱的事情都相信。”
    一家人都有些不高兴，陆青杨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不敢出声，更不敢说这事和他有一丢丢的关系。
    好在陆青竹气归气，也没将陆青杨供出来，陆青榆看陆青竹没说话，他便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家子十几口人都说陆青竹没当丫鬟，村里还是有些人半信半疑，但陆家也没再理会就是了。
    陆青竹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隔天再去顾宅时，却在影壁处看到了大丫。
    以及墨云踏雪。
    因为陆青竹每日出入顾宅，大门向来都是只闭合不落锁的，只要推门就能进去。
    大丫被明管家拒绝了，可她还是不甘心，今日又上门来，想蹲守到陆青竹后，跟着一块混进去。
    可她没想到宅子的大门竟然根本没关，她只是推了下便开了个缝儿，又没有守大门的人，于是一时脑热便偷偷摸摸推门进了宅子。
    进了宅子，左右两边都有小门，前面影壁上还有个垂花门。
    大丫左右比对了一番，觉得垂花门修的格外精致，想着从垂花门进去，可她才走了两步，垂花门内突然就冲出来两只黑色的大狗，冲着她呲牙低吼。
    她被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太过惊吓几乎失声，都没能惊叫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大丫抖得像个筛糠，前面有两只大狗虎视眈眈，她连回头都不敢。
    “大丫？”陆青竹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大丫声线发颤，声音嘶哑，有些说不出话。
    陆青竹大步走过去，摸了摸墨云踏雪的狗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大丫：“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经主人同意就敢进来？”
    “如果今天不是我，你就是站到明天，都不会有人出来将狗带走的！”
    大丫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可见她站了不短的时间。
    墨云踏雪基本都是明管家带着玩儿的，它们俩突然冲到垂花门许久不回去，明管家能不知道？
    大丫看着两条凶猛的大狗对陆青竹无比亲昵的姿态，再想想之前那对着自己的尖利牙齿，差点没哭出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大丫现在也是后悔，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脑袋一热就偷摸进来了，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我，我只是不小心推开了门，真的！我当时什么也没想，不知道怎么就走进来了……”
    大丫还是不敢动，身子酸软僵硬，额头后背都是汗水，整个人都十分狼狈。
    陆青竹叹了口气，她又不是顾宅的主人，哪里能越俎代庖？
    还是得去问问明管家，这事如何处理才行。
    但不等陆青竹去找人，明管家终于姗姗来迟，对着陆青竹是和善的真诚笑脸，再看向大丫时，便是疏离又客气地冷淡姿态。
    “小姑娘，回去。她不是来当丫鬟的，我们这府里也不需要你这样的丫鬟。”
    陆青竹垂眸，撸着狗子。
    “这府里的大门，即便敞开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不请自来的。”
    大丫羞愧地垂着头，根本不敢去看陆青竹，更不敢直视明管家。
    “回去，小姑娘，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明管家的语气比之前温和许多。
    大丫察觉到了，猛地抬头看了一眼明管家，又飞快低头，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谢谢”后，便转身闷头跑出去了。
    围观全过程的陆青竹：“……”
    要不怎么说明管家是宫里出来的，就这么短短几句话，语气都不尽相同，简直就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明管家偏头看陆青竹，露出一抹令人熟悉的笑：“公子的信，我放在书房了。”
    陆青竹：“呵！”
    原本只说要留在京城过年的某个人，再耽搁几个月，岂不是又能过年了？
    “明叔，等我有空就回信。”

 第123章 不当人

    陆青竹倒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就是真的需要组织措辞才能写出一封比较有内容的回信。
    大丫的事，陆青竹谁也没说，只是从那以后，大丫见了她都是一副躲闪不及的模样，倒是又让招娣她们觉得大丫是被陆青竹欺负狠了，没少对着陆青竹横眉冷对。
    陆青竹就觉得挺离谱的，村里的女孩子们羡慕她也排斥她，不仅是因为陆青竹被爷奶爹娘宠着，更多还是她身上有种格格不入的气质，使得她与其他小姑娘泾渭分明。
    在陆青竹开始学习练字后，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使得本来还能勉强玩在一起的小姑娘，都不愿意再喊她一块玩儿了。
    于是陆青竹就这么被“孤立”了，虽然她自己并不觉得这是孤立。
    毕竟她每天的生活一眼看过去平平无奇，但练字干活进入农场耕种这三样枯燥无味的事情就占据了她三分之二的时间。
    用了三两天酝酿一番后，陆青竹终于写好了回信，在送去给顾星沉的课业中，额外塞进去一张陆青榆写的。
    陆青榆的字，写得越发好了，有天分又努力，关键还特别喜欢，陆青竹也就厚着脸皮找顾星沉要别的字帖给陆青榆临摹了。
    “四哥你别着急，最多一个月，字帖就来了。”
    “我不着急。”陆青榆笑了笑，问道：“你要跟我一起练吗？”
    陆青竹直摇头：“我就不了，我能写好楷书我就很满足了，贪多嚼不烂！”
    自己有几斤几两陆青竹还是很清楚的，她估计也就适合这种规规矩矩的字体了。
    陆青榆也不强求，两人说完话后，他便去一旁教青兰青梅青菊三个写字了。
    双胞胎今年也有八岁了，小时候外人几乎分不清她们两个，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之间也有了明显的差别——青梅明显更高。
    陆青竹就坐在边上旁观，渐渐发现陆青榆重点照顾的对象也是青梅，她学习的能力比不得青兰青菊，所以得额外开小灶。
    “……”
    就挺突然的。
    相比起陆青杨，青梅显然更适合学渣这个称号。
    这若是让陆青杨知道了，不得将尾巴翘上天去？
    陆青竹有被自己的脑补笑到，为了不影响妹妹们学习，她还是去灶房准备做饭去了。
    红薯削皮切块，冷水下锅。
    水开以后再下淘洗过的小米，轻轻搅动，用小火闷煮不易粘锅底。
    煮上饭后，陆青竹便去菜园子摘了些长豆角、茄子、西蓝花、西红柿、西葫芦、黄瓜、莴笋、胡萝卜。
    回到灶房后，陆青竹掀开锅盖，用锅铲搅了搅锅里的小米，便去洗菜了。
    等洗好菜时，锅里也已经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陆青竹用笊篱将八成熟的小米红薯捞出，沥干水分后倒入蒸笼，蒸笼盖上盖子架在加了开水的锅里继续蒸。
    而煮过小米红薯留下的汤汁舀出放入陶盆中，当米汤喝。
    蒸饭的空档，陆青竹便开始炒菜了，先做了个凉拌黄瓜，放久一点会更入味。
    再做干煸茄子豆角。
    茄子豆角原本是要用油炸过才好吃，但如今家里的油还是不富裕，陆青竹便放了少许油，小火慢慢煎炒，等两面都有些起皱略焦时盛出，蒜末炝锅，再下茄子豆角，加生抽盐调味便可起锅了。
    西蓝花焯水后清炒，只放适量盐便好，清淡又有营养。
    西红柿热水烫过后去掉外皮切块，与切片的西葫芦一起炝炒，略酸爽口，十分下饭。
    莴笋胡萝卜去皮切丝，焯水后清炒，加入适量盐，脆嫩爽口，补肝明目。
    陆青竹炒完菜，略微收拾了下厨房，院子里便听到了陆孙氏他们的声音，她走到门口看了眼，喊妹妹们端菜：“青兰，你们几个快来端菜端饭。”
    “哦，知道了，马上来。”
    陆孙氏他们简单洗漱后，饭菜也都端上桌了。
    一盆米汤，一盆小米红薯干饭，还有分量不轻的五个菜。
    “嘿嘿。”陆青杨舀了勺米汤，“青竹每次做饭又能喝稀的又能吃干的。”
    陆孙氏她们更习惯煮成粥，又简单用时也短。
    “青竹现在做饭是越来越像模像样了。”陆三嫂也夸赞了一句。
    “炒熟放盐我可以，再难我就不行了。”
    炒蔬菜陆青竹敢上手，但肉菜她是真不行。
    陆孙氏也说：“你还小呢，能做这么多菜很不错了。”
    陆青竹汗颜，这都是她上辈子的手艺了，估计也差不多就是顶峰了。
    略微说了几句，一家人便开始吃饭了。
    陆青竹做了饭，碗筷便是青兰青梅青菊三姐妹去收拾清洗了。
    在院子里走动了会，陆青竹感觉身上的油烟味太重，便去小竹屋里洗了个澡。
    等她出来时，便看到陆大伯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和陆老头坐在堂屋里说话。
    陆青竹将脏衣裳搓洗干净后晾挂在院子里，又倒了杯水坐在廊下，一边喝水一边晾头发。
    陆大伯这两年过得比从前辛苦多了，越发显得苍老，隐隐有些驼背的样子。
    “当初话是那么说没错，但如今有粮两口子这么难……”陆大伯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顿了片刻才说道：“只是想让学武帮一把，好歹也是亲爹娘，生了他养了他！”
    陆青竹听到陆大伯提起陆学武，忍不住回头往堂屋看了眼，不过陆大伯侧坐着，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听语气倒是有种低三下气的感觉。
    陆老头揣着手坐在另一边，半阖着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那你找学武说说去，找我有什么用。”
    陆大伯脸色难堪，压低声音说道：“学武如今在小公子府上当差，我也好些年没见他了……青竹天天去那府上，能不能……”
    “不能！”
    陆大伯还没说完，陆老头便直接截断了他的话，拒绝了。
    “当初分家文书写得清清楚楚，你如今要反悔，那你自己去找学武就是，怎么非得要我孙女去当这个恶人？”
    陆老头满脸鄙夷地看着陆大伯，说道：“学文那么大的人了，天天在家混吃等死，你不说去管管，倒是惦记着再去压榨学武。陆岩，你就是再偏心，你也不能不当个人？”

 第124章 大西北

    被亲弟弟骂不当人，陆大伯也很生气很愤怒，但他没有从前的底气，也只生气愤怒了一会的功夫，便泄气了。
    陆大伯满脸苦涩的说道：“三弟，我如果真有办法，我也不会舔着这张老脸来求你了。”
    陆老头勾着唇角无声冷笑，讥讽道：“你把对学武一半的狠心用到学文身上，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陆大伯老脸涨红，颇为难堪。
    “让青竹给学武带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有本事你就亲自上门去找人。”陆老头淡淡说道：“你要是不敢，那你就想想办法，陆学文有手有脚的大男人了，只要动起来就饿不死！”
    “他……学文这都念了这么多年书，他哪里会干活？”陆大伯底气不足地反驳道：“再说，他念了十几年书，就这么放弃了不是更可惜吗？”
    陆老头很是无所谓的回了句：“那你让他去念啊。”
    陆大伯：“……”
    他若有钱能让陆学文去念书，还至于在这叭叭个不停吗？
    陆青竹在院子里听得真切，差点笑出声，暗暗给她爷爷竖起大拇指，真是好样的！
    短暂的沉默后，陆大伯再次开口乞求：“三弟，你就帮我这一回，看到我们几十年的兄弟情分上！”
    陆老头诧异地看向陆大伯，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是傻了还是健忘？我和你，还能有兄弟情分这玩意儿？”
    这几年兄弟两家发生的摩擦矛盾都早将兄弟情分磨光了。
    陆老头能坐在这里听陆大伯叨叨，那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的。
    陆大伯也万万没想到陆老头能说出这样的话，眨眼的功夫脸就黑了个彻底，差点没忍住直接甩脸走人。
    陆老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大伯说道：“你不会以为，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真的一辈子没隔夜仇了？”
    陆大伯想说“难道不是吗？”，可看到陆老头的神色，又忍住没说，免得自讨羞辱。
    “陆岩，我又不欠你的，再好的亲兄弟也架不住你几十年这么折腾！我和你是没隔夜仇，可也不剩什么兄弟情了。”
    “你如果还不懂，那你就想想学武。如果是你手废了，家里嫌你吃白饭把你赶出去，等你有银子了，你还会给家里一个铜板吗？”
    陆大伯说不出话来，脑子也有些发蒙，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行了，天也不早了，回。”
    陆老头拽着陆大伯将他送出了院门，“砰”地一声将人关在了门外。
    “爷爷，伯爷爷什么时候来的？”陆青竹问道。
    “你刚进去的时候。”陆老头哼道：“幸好你进去了，他就是专门来找你的，实在等不上你才找我说了。”
    陆青竹却觉得奇怪，说道：“之前没想起找二堂哥，怎么这会又想去找他了？”
    真要找陆学武拿银子，刚分家那会不是应该就去的吗？
    陆大伯自然不会说，陆老头想了想，猜道：“他们之前不会是压根就没想到还有学武这个人？”
    陆青竹：“爷爷，你这个猜测听起来有点不靠谱哦！”
    但是，虽然不靠谱，可又透着那么丝丝的真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伯爷爷他们真的是太过分了！”陆青竹握拳气愤说道：“明明都在一个村里，伯爷爷他们还想和二堂哥要银子，却连看一眼都不肯！”
    “从小就不在身边的孩子，长大以后又马上分出去了，之后也没再见，你能指望他们时时刻刻都记挂着这个孩子？”陆老头摇头，满脸嫌弃地说道：“应该也是走投无路了才终于想起学武了，但凡还有别的办法，他们都不会想起学武的。”
    陆青竹：“……”
    爷爷你说得好有道理哦，我竟没办法反驳。
    “但是，伯爷爷如果真的去找二堂哥了怎么办？”陆青竹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陆学武早就不在村里了。
    但略微一想，她担心这个做什么？
    不在就不在呗，还能怎么样？
    不在不是更好吗？
    “你个小姑娘别瞎操心，学武也都二十岁的大男人了，还能被欺负了？”
    陆青竹连连点头：“我不担心。”
    之前她都没细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顾星沉回京城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只是她习惯了不说，陆家长辈也知礼的没问——就有了顾星沉离开要保密的错觉。
    陆大伯最终还是没能去顾宅找陆学武，但陆青竹好几次都在附近看到他，眼神总是望着顾宅的大门，似乎是想蹲守陆学武。
    “……”
    人压根就不在，连蹲一个月都不会见到人的。
    但陆青竹可没那么好心去告诉陆大伯的。
    于是等再次接到顾星沉的来信，陆青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信，便先给陆学武写了封信，描述了下陆大伯的意思以及他爹娘兄长的境况，也好让他知晓前因，免得哪天突然回来后，遇到突发情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陆青竹忙完后再去拆顾星沉的信时，就看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羌族假意求和，实则暗中调兵想要攻打大梁，镇守西北的大将军战死，大梁虽没被占领任何城池，却也损失惨重。
    而顾星沉，在接到西北战报后，便率领五万大军连夜赶赴西北。
    给陆青竹的这封回信，是他在离京前匆匆写下的。
    寥寥数语，陆青竹却看了许久，捏着信笺的手指泛着白，喉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时令她无法言语。
    明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内，他微微弓着腰，轻声对陆青竹说道：“若愚一直跟在公子身边，他会保护公子的。”
    陆青竹点了点头，有些无神地盯着信笺。
    过了许久，明管家又道：“书架第三层有些经书，陆姑娘不妨看一看。”
    经书？
    陆青竹缓缓偏厅去看书架，思绪也终于慢慢开始运转，是啊，她可以抄写经书给顾星沉若愚陆学武祈福啊。
    先不说管用不管用，好歹是个念想！
    陆青竹很快便决定抄写经书，回头对明管家道谢：“谢谢明叔！”
    明管家笑着摇头：“应该的。陆姑娘，公子虽说不打算走仕途，但他的身份毕竟不同，是无法完全与京城割裂的。”
    陆青竹有些懵，但还是顺着明管家的意思说道：“我知道的，外族进犯事关存亡。”
    她只是没想到，顾星沉还能领兵打仗而已。

 第125章 能活着

    陆青竹从未接触过经书，每本都翻着看了下，不甚明白，最终还是随手挑了本《金刚经》。
    平时练字陆青竹都是写曾经学过的《诗经》中的内容，不用盯着书本抄写，更不怕写错了。
    但《金刚经》她从未读过，又看不懂，就怕漏掉一两个字，一边看一边抄写就格外缓慢了，生怕哪里写错整张就毁掉了。
    抄完一页后，陆青竹便没有再继续了，抱着顾星沉送回来的字帖回了家。
    只有双胞胎在家，脸颊通红、额头冒汗，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模样。
    “去哪里了？”
    青菊回道：“和青梅一起去地里给奶奶他们送绿豆汤了。”
    “哦。”
    陆青竹将字帖送回屋里放好，便去灶房做饭了。
    兄长们也跟着去了地里干活儿，傍晚时跟着家中长辈一起归家，陆青竹做好了饭，双胞胎端着饭菜上桌，劳作了一天后，进门洗洗手便能吃上饭，也算一种幸福了。
    饭后，陆青竹喊住陆青榆：“四哥，字帖我给你拿回来了，就在我屋里，和书放在一起。”
    “已经拿到了？”陆青榆惊喜万分，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去了陆青竹屋里，找到字帖看了起来，惊叹连连。
    陆青竹：“……”
    写得挺好，就是除了好看她也看不出别的了，也不知道陆青榆到底在惊叹什么？
    看陆青榆舍不得放手的模样，陆青竹便不再管，出门烧水洗澡去了。
    《金刚经》字数并不是很多，陆青竹认真抄写了三天时间才没有任何失误的抄写完一篇。
    在这之后，她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希望顾星沉、若愚以及陆学武能平安归来。
    给陆学武写的信，她并没有一同送出去，多少还是担心他为此受到影响。
    给顾星沉的回信送走后，陆青竹的心情也渐渐平缓下来，没有再过多的去想西北战事——其实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但西北战事，经过缓慢的发酵期，还是从京城流传开了，去过青山镇的村民听到这些事情，回村难免议论几句，渐渐也就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陆孙氏在家感叹道：“若是前朝，但凡哪里打仗了，就开始大肆征兵。死人的速度压根赶不上征兵的需求，听老一辈人说，那时候男人女人都和牲口差不多，生七八个都是常态了。”
    陆青竹一个哆嗦，完全是被吓得。
    怪不得后世会流传古代人均三十岁的说法，除了医疗条件的影响，只怕生孩子也占比很重啊。
    “是啊，西北这仗也不知道要打多久？”陆大嫂忧心忡忡说道：“若打个一两年不停，只怕早晚要征兵的。”
    战争对男丁的损耗是极大且快速的，若西北战事持续，陆家要面对的便是到底谁去参军的问题？
    陆青竹想了想，还是说道：“二堂哥已经去了。”
    “什么？”
    “我说，西北战事刚起时，二堂哥便去西北了，这会只怕已经上过战场了。”
    陆大嫂脸色都变了：“这孩子怎么……他的手都那样了，他怎么敢去打仗？”
    陆孙氏虽稳得住，但神色也跟着有了变化，她严肃地看着陆青竹，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青竹老实说道：“我给四哥拿字帖那天。不过那个时候，二堂哥已经到西北了。”
    “这么早？”陆大嫂惊呼。
    “嗯。小哥哥去年便回京了，西北战事刚起，他们便从京城出发去了西北。”
    陆大嫂：“……”
    陆孙氏：“……”
    陆青竹看看陆大嫂，再看看陆孙氏，“怎么了？”
    “他一个文弱公子……”陆大嫂顿了顿，继续说道：“还能去打仗？”
    陆大嫂甚至怀疑顾星沉能不能耍得起刀剑。
    陆青竹哭笑不得：“娘，不至于。小哥哥又不是去送死的，肯定是有一些功夫的。”
    陆大嫂很是怀疑女儿话语的真实性，咕哝道：“看着不像啊。”
    “像不像的，都已经去了。”
    陆大嫂顿时沉默下来，她也没想到，陆学武会去西北参军，从此生死由天。
    想到之前陆大伯还上门想找陆学武要银子的事，陆大嫂叹道：“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是啊，没人疼没人爱，现在还去了战场。”陆青竹顺口附和了一句。
    惹得陆孙氏盯着她看，半饷，竟说道：“那你去把这事告诉你伯爷爷。”
    “啊？”老太太这是说真的？
    陆孙氏淡淡说道：“你找机会，把你二堂哥去了西北的事告诉你伯爷爷或者他们家谁，正好也让他们死心，免得每日抓心挠肺地惦记学武那点银子。”
    “……好的。”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陆大伯虽不是天天去，但隔几天，陆青竹总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学武这孩子能活着回来。”
    自从知道西北起了战事，之前关于陆青竹勤快啊、当丫鬟这些事便都没人说了，纷纷关心这场战事大梁能不能取得胜利？
    便是村中还小一些的孩子都知道打仗了，玩起了打仗的游戏。
    那天之后的好些天，陆青竹都没能遇到陆大伯，也就没能将陆学武的事说出去。
    倒是过了半个月后，遇到了难得出门的陆学文。
    陆学文从小就去镇上求学，回村后也很少出门，这就导致了他与村里所有人都不甚熟悉，甚至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但陆青竹是隔房堂妹，又是村里的名人，陆学文倒是十分罕见的记清楚了她的模样。
    “大堂哥。”陆青竹露出个淡淡的笑，主动问道：“你是想去找二堂哥吗？”
    陆学文自从屡次不中后，人便有些阴郁了。
    再等退学回村后，不仅阴郁，还变得十分颓废。却还是坚持穿着他从前那些衣裳，似乎与村里人衣着不尽相同便能显得他格外不同一般。
    “我不找他。”陆学文紧绷着一张脸，似乎略有不悦。
    陆青竹恍然说道：“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大堂哥也想找二堂哥，还想告诉你二堂哥去西北参军已经不在村里了……既然不找那就没事了。”
    “你什么意思？”陆学文眼睛好似充血一般凸起，神色急切问道：“他什么时候去了西北参军？”
    陆青竹摸着下巴认真想了想，最后说道：“两个月以前。”

 第129章 有落差

    事情已经发生，无力更改，王四也只能口头安慰几句，其余什么也帮不上。
    略坐一会后，便急忙赶回家去了。
    陆二嫂陆三嫂都是亲娘上门，最后无非是和王四差不多的心态离开。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家三兄弟去西北的事，渐渐也没人再给予太多关注了。
    除了深冬，村民们每天都有活儿要干。
    陆家一下子少了三个壮劳力，地里的农活儿便有些吃力了，尤其是秋收时，便是全家老小一起动手，累死累活却还是赶不上往年的速度。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真的累出毛病来。
    于是陆孙氏便拍板做主，请了邻村几个帮工来干活儿，不仅给工钱，还得管饭。
    好在陆家这几年是真的攒下不少，倒也不心疼。
    忙忙碌碌不得闲，从陆大哥三兄弟离家后，家中的气氛便不轻松，只是平日因为忙，倒显得不太明显，可到了团圆的除夕夜，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因为三兄弟的缺席，往年拥挤的长桌都显出几分空旷来。
    大约也是因为去岁除夕陆青竹为顾星沉三人放了祈愿灯的缘故，今年进了腊月后，陆老头便领着陆青松兄弟几个，亲手做了许多祈愿灯。
    早早吃完年夜饭，一家人便在院子里放祈愿灯，一盏接一盏，远远望去，倒很是壮观，也惹得村里不少孩子仰头去看。
    西北战事焦灼，从顾星沉每月的来信中，陆青竹知道的自然比旁人更多一些。
    自从顾星沉接手西北防卫后，这近两年的时间内，只与羌族发生过两次大规模的战争，均是大梁险胜。
    其余小规模的战争，更像是双方对彼此兵力以及主帅能力的试探。
    陆大哥他们虽有受伤，但都不伤及性命，也算是难得的好消息。
    而此后陆家最期盼的事，便成了陆青竹每月收到顾星沉的信后，能得知陆大哥三人尚且平安的消息。
    “恭喜玩家小竹子升级成功，商城已升级至五级，可自由解锁除粮种外的任意五种商品种子。”
    “啧。”陆青竹眼神落在“除粮种外”这几个字上，浑身都透着一股子不高兴。
    她从一个小奶娃开始就像个老黄牛一样升级，到现在她都快要十四岁了，粮种还只是传说中的商品。
    拉开面板一扫而过，陆青竹想也没想，便选中了棉花。
    然后是西瓜、苹果、杏、桃。
    果树得好几年才能长大挂果，但除了西瓜，其余三种果树后山都有，到时候也有个出处，不会引人怀疑。
    棉花、西瓜年年都能种，且卖价不低，陆家能有不少进项呢。
    果苗都是五个金币一颗，陆青竹便先兑换了两颗苹果、杏、桃树的果苗，又兑换了五颗西瓜苗。
    至于棉花，商城备注上写着一亩地所需的棉花种子约为四斤，金币还有不少，陆青竹就直接买了四斤。
    两斤给家中，说从顾宅拿的。
    另外两斤给明管家，说家里买来分给他的。
    如此，棉花种子就算过了明路了。
    翌日，陆青竹便趁着去暖棚摘菜的时候，在暖棚最里面挖了几个坑，将西瓜苗栽种下去了。
    这几年灶房的活儿几乎都归陆青竹管了，暖棚里的菜也都是她带着妹妹们在打理，所以一点也不担心西瓜苗在没长成前被当成什么不认识的杂草给拔掉。
    倒是果树，没彻底解冻前是拿不出来了。
    吃过早饭没多久，便有几个陆氏族亲上门，围着陆老头陆孙氏闲聊。
    陆青竹起初没怎么在意，毕竟往年正月都是如此，族亲间的关系也是需要往来维持的。
    直到陆青杨装模作样不经意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都是来催着给大哥说亲的。”
    “嗯？”陆青竹往堂屋看了眼，也小声问道：“是有合适的姑娘还是？”
    “都有，亲戚家的姑娘，也有别人找上门做媒希望说合的。”
    陆青松今年都十八了，从前不少人盯着他的亲事。
    但自从陆大哥他们去西北后，那些人一夜间好像都忘记了这么一回事，再也没有提起过。
    尤其是这两年，来说亲的姑娘，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好，陆孙氏自然是不答应的。
    “也不知道他们靠不靠谱？”陆青杨撇嘴，轻哼道：“若再敢说个傻子给大哥，甭管是不是族亲，我非揍得他满头包！”
    陆青竹哭笑不得，“你怎么还记着这事？人姑娘家里又不是故意的，是来说亲那人没说真话。”
    陆青杨就是气，“他们家那闺女，也就会自个穿衣吃饭，别的什么都得人伺候着。他们凭什么觉得大哥会愿意伺候他们闺女一辈子，这是娶媳妇还是娶个祖宗？”
    陆青竹看着陆青杨，冷静说道：“因为我们的父亲都去了战场，生死不知。因为哥哥以后要奉养爷爷奶奶，要照顾我娘，还要给哥哥们娶媳妇，给妹妹们出嫁妆。”
    “哥哥比从前多了许多累赘，从可挑选变成了被挑选，他们家闺女虽然傻，好歹不到处乱跑攻击别人。”
    “……”陆青杨顿时泄气，说道：“青竹，你真想得开。”
    “只是有意说亲而已，又不是马上就要定下成亲了。日后哥哥娶个比那些人强十倍百倍的姑娘，那不是更解气？你自个生闷气，除了自己难受，还能有什么作用？”
    陆青竹拍了拍陆青杨的肩膀，认真说道：“你得时刻记着，不要和傻子争长短论高低，否则你绝对是被气到的那个。”
    “……”
    族亲们没多久便离开了，陆青竹想了想，还是去问了陆孙氏。
    “你哥的意思是，想等你爹回来再说亲。”陆孙氏一边剥花生吃，一边说道：“族亲们的意思是先定下来，青松十八了，青柏青柳青榆也都到了年纪，兄弟几个一块成亲，负担太重。”
    “先打听下女方的情况总没错。”陆青竹顿了顿，说道：“何况，这都打了三年了，羌族又不是咱们大梁，那地方种粮食难着呢！”
    “打不打仗的，你哥的年纪都在这了，不能再拖了。”陆孙氏将剥好的花生放陆青竹手里，笑着道：“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你也是个大姑娘了。”
    陆青竹：不！顶多是个初中生而已。

 第130章 陆三丫

    从那天族亲上门后，陆孙氏和三个儿媳妇便开始忙了起来，更没空去关心暖棚里是不是多出来点什么。
    于是那几颗西瓜苗就这么安全在陆家扎根了。
    外面的土地还没解冻，果苗还没办法拿出来，陆青竹便抽空去顾宅送了棉花种子，回家时手里便拎着另外那两斤棉花种子。
    “小哥哥庄子上的棉花种子，说是能结好多棉桃呢。”
    陆孙氏抓了把棉花种子在手心看，一边说道：“咱们这边也有种棉花的，只是不多，到底还是种粮食有底气！”
    “那这棉花您种不种？”陆青竹故意说道：“不种我就把种子给明管家送回去。”
    陆孙氏将种子丢回布袋，“种啊，咱家粮食够吃，少种一亩半亩的不碍事。”
    “那我把种子放杂物间去。”
    解决了种子的来源问题，陆青竹异常轻松，只等开春以后去一趟后山，然后“带回”果苗。
    还没出正月，之前族亲们想要说给陆青松的姑娘们便纷纷被打听清楚了，都是勤快能干的好姑娘。
    “您这脸色，可不像是好姑娘的样子啊。”陆青竹觉得她娘的脸，像苦瓜。
    陆大嫂摇头，不太满意的说道：“姑娘是好姑娘，就是家里不太行。”
    “家里怎么了？”
    “有一个家里叔伯兄弟还没分家的，一连串的亲姐妹堂姐妹，只有最小的那个是个男娃。”
    “……”陆青竹嘴角抽搐，干笑着问道：“娘，这个哪里好了？”
    “那姑娘对底下的妹妹都挺好的。”
    “然后呢？”
    陆大嫂想了想，说道：“干活麻利不多嘴，和你二婶性子有点像。”
    “我二婶性子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心里门清儿。”陆青竹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但您刚说的那姑娘，你还得看她以后会不会重男轻女，会不会当个扶弟魔！”
    “扶弟魔？这是什么？”
    “就是扒拉一切能扒拉到自己怀里的东西供养弟弟，自个儿吃糠咽菜毫无怨言。”
    “……”陆大嫂神色犹豫，“不能？”
    陆青竹：“我只说有可能，是不是得娘你去打听。”
    实在是这种家庭太容易出扶弟魔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本来也不是特别中意，被陆青竹这么一说，陆大嫂再想想那姑娘家中那一连串的姐姐妹妹和那唯一的弟弟，顿时连再观察一下的想法都没有了。
    “这个是不行了。我以前就听你三婶说，招娣她娘有四五个姐妹，你看招娣她娘生下闺女后起的这些名字，招娣来娣盼娣带娣，这不就和招娣外婆一模一样了？”
    陆大嫂一脸后怕的模样，拍着胸口说道：“也是我一时没想起这事，幸好你提醒我了。”
    陆青竹：倒也不必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不过陆大嫂明显是不想赌这个万一，陆青竹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那别的呢？”
    “别的？”陆大嫂揉了揉额角，叹道：“亲哥赌博输了不少银子的一个，还有个家里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那姑娘生的又黑又壮。”
    陆大嫂想了想，特意补充了句：“比你爹还黑还高还壮。”
    “……”陆青竹瞪大了眼，她爹有一米八，比他还高的少女？
    陆青竹总算知道她娘为什么苦着脸了，这些姑娘乍一看都没什么大问题，但实在经不起推敲啊。
    “你大哥是长子长孙，选媳妇是难了些。”陆大嫂叹道：“当年你奶奶给你爹说亲，也不是一次就相中我的。”
    “咱们家也没有太糟糕？”陆青竹都忍不住要自我怀疑了，难道他们家真的已经困难到在婚恋市场没行情了？
    “咱家日子什么时候也没糟糕过。”陆大嫂握着女儿的手，轻声道：“其实还是有家风不错的好姑娘的，只是对方希望能分家，将二房三房分出去，只奉养你爷爷奶奶。”
    陆青竹皱眉，如果她是外人，她会觉得这姑娘家也不过分，是人之常情。
    但她身为陆家人，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
    “再看看，太着急反而容易出错。”陆青竹也只能这样安慰陆大嫂。
    “是，还有一整年的时间呢，慢慢来。说不得哪天你大哥自己就有喜欢的姑娘了，那样也不用娘再担心了。”
    “……”与其期望陆青松喜欢姑娘，不如盼着她爹快点回来管用些。
    陆青松梗着一口气不想成亲，就是盼着陆大哥能活着回来给他娶亲的。
    他怕父亲看不到长子成婚，无论是错过还是回不来。
    好像只要他不成婚，父亲就一定会回来一般。
    陆青松的婚事，再一次被搁置。
    才刚出正月，村里便有了白事。
    “你说，是陆三丫死了？”陆青竹不敢置信，这都问了三遍了。
    “是是是，是陆三丫死了。”陆青杨也不厌其烦回了三遍。
    “太突然了。”陆青竹喃喃。
    其实也不算突然，毕竟陆三丫被打断腿以后便没有再出过门了，邻居们每日都能听到陆三丫疯疯癫癫的说话声笑声，也时常能听到她被打骂的惨叫声。
    陆三丫一直撑到现在才咽气，委实算厉害了。
    “但是挺可怕的。”陆青杨小声说：“听说就剩一副骨架子了，身上连点肉都没有，还都是伤痕，应该没少挨打。”
    “大家都说堂叔堂婶太狠心了，而且陆三丫是没出嫁的姑娘病死在娘家，不让葬在祖坟里，他们便棺材都没买，只打算裹着席子埋了。”
    陆青竹：“……”委实惨。
    不能埋进祖坟就没有后世子孙供奉香火，这在古人看来，十分凄惨了，堪比男子断了香火没儿子死后没人捧灵位。
    “昨天咽气今天就下葬？”陆青竹好奇，难道不打算停灵吗？
    陆青杨闻言，语气十分夸张的说道：“今早才咽气的，就我回来这会，人已经抬山上去了，说不定这会都下来了。”
    陆青竹：“……”也太惨了，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我还听说，堂叔嫌太晦气了，当时都是用棍子扒拉着陆三丫掉在地上的席子上，然后将人一卷抬出去的。”
    “啊这……”陆青竹捂脸，惨这个字就是这事的核心啊！

 第131章 两个瓜

    陆三丫的死，并没有溅起太大的水花，大家也只是唏嘘了一会便不再提起了。
    只怕再过两三年，提起陆三丫，很多人还得认真想一想这人是谁。
    陆青竹也只小小感叹了一番，看来重生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有的人即便重新来过，她也未必就能过得比从前好，还可能像陆三丫这样，路越走越窄，最终反害了卿卿性命。
    而且，陆三丫这样的没实力又空有野心的人重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恩赐，反而是一种折磨。
    如果陆三丫没有重生，陆学文可能会艰难考中，阴差阳错或是有心算计下靠着岳家走上仕途，从而反哺陆大伯一大家子人。
    可陆三丫偏偏重生了，她过度的插手，最终导致了如今的结果，更丢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陆青竹有时候会觉得，陆三丫重生，好像就是为了断掉陆学文的仕途一般。
    春耕前，陆青竹“无意”发现了种在暖棚最里面的西瓜秧子，惊讶地发现它似乎要结花骨朵要开花了，于是喊了长辈们来看。
    “我也没注意它是什么时候长在这里的，看着像是要开花了，应该不是什么杂草？”陆青竹一脸无辜地说道：“要不要拔掉啊？”
    “好像从前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陆大嫂认真观察了许久，皱眉说道：“应该是谁不小心把种子掉这里了。”
    总不能是凭空长出来的。
    “应该是，看着也不像杂草。”陆青竹拨了拨西瓜叶子，状似无意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小哥哥送来的那些果子的籽。”
    “倒也有可能。”
    被陆青竹这么一点拨，陆家其他人顿时都往水果的方向猜测了，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陆青竹笑眯眯看着，时不时附和一句，丝毫不显突兀。
    于是西瓜就这么过了明路，谁也没觉得它来路不明，只是都在猜到底是什么果子的种子遗落在暖棚生根发芽了。
    春耕过后，陆青竹便开始频繁去后山，为其他果苗的出现制造时机——总得山上没人的时候才好下手。
    终于，四月底的某一天，后山一个人也没有。
    陆青竹找到山上的苹果树，将一颗苹果苗种到它两三米远的地方，盖了些旧土在上面，免得被人看出这颗果苗周围都是新土的痕迹。
    还在旁边挖了一个坑又填上，假装另外一株果苗是她挖出来的。
    余下的桃子和杏子，陆青竹如法炮制。
    等陆青竹带着三株果苗下山回家后，陆青杨还挺惊讶：“青竹，你怎么把树给挖回来了？”
    “大树挖不动，小树苗我总能挖的动，带回来种在院子里，以后能乘凉，还有果子吃。”
    陆青竹说着，还招呼陆青杨过来挖坑：“前院能种两颗，后院再种一颗。”
    陆青杨虽然上前帮忙挖坑了，但不是很看好陆青竹的想法。
    “杏子就不说了，单说苹果和桃子，山上结的就不好吃，你种自家院子里，它还能突然变好吃不成？”
    陆家村不是没人从山上挖果树种到自家院子里，可长几年挂了果，和从山上摘的果子也差不了多少，不是太酸就是太涩了。
    陆青竹完全不听劝，振振有词道：“不能吃，也能乘凉，以后砍了还能当柴烧，总不会浪费了。”
    “好，你喜欢就行。”陆青杨还能说什么，横竖不费什么功夫，指不定等不到挂果，这果苗就得虫害枯死了。
    陆青竹对农场商城出品的果苗很有信心，只等着这两天用西瓜的口感来验证了。
    西瓜苗是正月种下的，如今都到了四月底，有好几个西瓜都已经成熟，陆家也打算切一个尝尝味道。
    种好果苗后，陆青竹又浇了些水便没再管了。
    中午用过饭后，陆青松便去暖棚摘了个西瓜回来。
    “这瓜也太重了。”
    陆青松一边说着，一边将西瓜洗了洗，从中切开后黑色的籽镶嵌在红色的瓜瓤中，煞是好看。
    “咱家的瓜比明管家送来的瓜好看，汁水也多。”
    “瞧着籽也不是很多。”
    “肯定很好吃。”
    在一家人灼灼的目光中，陆青松很快将西瓜切块，长辈们动手后，小辈们也眼疾手快的一人一块吃了起来。
    吃下第一口西瓜后，陆青竹就眼前一亮，好甜啊！
    之前明管家送来的那颗西瓜，吃起来味道有些寡淡，可自家的瓜却又甜又沙，还汁水丰沛。
    一家人吃了大半颗西瓜，瓜皮也没浪费，扔到猪圈给猪崽吃。
    陆孙氏一边洗手一边说道：“青松，你摘几个瓜背着，跟青竹一起给明管家送去。”
    “知道了。”
    顾星沉这几年虽然不在，但每年明管家还是会送不少时令果子给陆家，如今才算礼尚往来了。
    陆青竹当时只兑换了五株西瓜苗，虽然一根藤能结三到五个瓜，但一个西瓜藤没有足够的养分供这三到五个瓜完全成熟，因此一个西瓜藤上通常只会留一个最适合的西瓜继续生长。
    而农场出品的西瓜苗，一根藤上两个瓜，养分供给充足，结出的两个瓜都是上佳品质。
    陆青松摘了两个瓜背在背篓里，和陆青竹一起出门。
    陆青竹才刚推开朱红大门，墨云的脑袋便从门缝儿里探出，在陆青竹的手边蹭了蹭，汪了一声。
    “墨云，你听到我的脚步声了是不是？”陆青竹抱着墨云的狗头一阵狂撸。
    “汪。”踏雪在一边直转圈，却不敢上前和墨云争抢，只好用汪声来引起陆青竹的注意了。
    陆青竹看了一眼便哈哈笑了起来，松开墨云后，拽着陆青松的袖子进了宅子，墨云踏雪一起抬起前脚压在大门上，将大门合上后便冲向陆青竹，围着她打转。
    “哥哥，我们从这边进去。”
    陆青竹指了指垂花门，两只手同时摸着墨云踏雪的狗头，说道：“去找明叔。”
    “汪。”
    两只狗叫了一声，慢悠悠走在前面带路，陆青竹拉着陆青松跟在后面。
    “这两只狗好聪明。”陆青松有些蠢蠢欲动想去摸狗头，小声对陆青竹说道：“那只叫墨云的狗好威风啊。”
    “墨云是猎犬，能打猎的。二堂哥在的时候还经常带它去山上玩儿呢！”
    “怪不得……”

 第132章 表错情

    明管家人在穿堂，手里拿着一本书，手边还放着一盏茶，两碟点心，极为惬意。
    墨云冲进穿堂，抬起前脚，一只搭在明管家腿上，一只按住他手中的书，汪了一声。
    陆青竹也出声喊人：“明叔，我来给你送西瓜。”
    “是陆姑娘啊。”明管家笑呵呵放下手中的书，摸了摸墨云的头，等它前肢落地后才缓缓起身。
    “正月里我家暖棚长出来几个西瓜苗，这几日刚熟，可好吃了，便送两个给明叔你尝尝。明叔你觉得好吃的话，留个种，种在暖棚里，冬天也有新鲜瓜吃了。”
    陆青竹说着，陆青松便卸下背篓给明管家看西瓜。
    “呦！这瓜个头真不小。”明管家惊讶的问道：“应该也没结多少瓜，怎么就拿来两个？我留一个尝尝便好，另一个你拿回去留着自家吃！”
    陆青竹笑：“您和我客气什么？要是没有，我也不能拿两个来送您啊，我是那种穷大方的人吗？地里还有几个呢，足够家里吃的了，这两个您就留着吃。”
    明管家看陆青竹是真的不勉强，随即便笑着收下了两个瓜。
    陆青竹略坐了会，便和陆青松一起离开了。
    出了宅子，陆青松对陆青竹说道：“明管家对你很客气啊。”
    “这有什么不对吗？”陆青竹想了想，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陆青松摇头，“不知道，但是我见过明管家和曾叔公说话时的样子，很不一样。”
    “是吗？”陆青竹拧眉，问道：“哪里不一样？”
    “态度。明管家和曾叔公说话，语气很和善，但是态度上好像不如对着你这般客气？！”
    明管家对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陆青竹也无从比较。
    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陆青竹不太在意，便道：“可能明管家和我比较熟悉。”
    毕竟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总有几分香火情在的。
    “也许。”
    陆青松想不通也没怎么纠结，顿了顿，又小声问道：“小公子府上还有丫鬟啊？”
    “没有啊。”
    “……”陆青松对妹妹的回答不太满意，“刚进院子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一个姑娘的背影。”
    陆青竹惊讶，“是吗？我没看到啊。”
    “……”
    “小哥哥院子里就只有一个若愚，你说的姑娘，应该是白露姐姐，她不是丫鬟，是小哥哥乳母的女儿，算是绣娘。”
    陆青竹有好几件衣裳，都是白露亲手缝制的呢。
    “哦。”陆青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陆青竹狐疑的看着他，问道：“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了姑娘？”
    这是老树要开花了？
    妹妹的脸色实在太好懂了，陆青松只一眼就看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道：“我只看到一个背影而已，能有什么想法？”
    陆青竹摸着下巴，煞有介事说道：“也不是不可能啊。”
    陆青松忍不住对准她的脑门弹了一下，无奈笑道：“赶紧回家，别想着有的没的了。”
    “……哦。”
    余下不到十个西瓜，也没拉去镇上卖的必要，索性都留给家里人吃，正好也能收集种子继续种西瓜了。
    天气越来越热，时不时还会下几场大雨，倒是省的村民们给庄稼们浇水了。
    端午刚过没几天，陆青竹再次收到了顾星沉的信。
    大约是写的匆忙，这次的信只有寥寥几个字：不日即归！
    不日即归？
    陆青竹陡然瞪大了眼，这意思是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那她爹她二叔三叔呢？
    “怎么就四个字？”陆青竹皱着眉嘟囔，好歹写一句是否打退羌族啊！
    “他应该是要先回京城述职？怎么写的不日即归？”
    陆青竹挠了挠头，这四个字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清楚，真是令人头疼！
    一时没搞清楚这个“不日”究竟是什么时候，陆青竹便也没告诉家人，顾星沉可能要回来，西北战事可能要结束的消息！
    免得空欢喜一场。
    只是她自己藏着事，倒是略显心焦，每日都装作不经意溜达到村口去看两眼，一连十几日，却什么也没等到。
    “……”
    别人的“不日”是几天，顾星沉的“不日”该不会是几月？
    这么一想，陆青竹的心态又平复下来了，总不能“不日”到要入冬才回来？说不得哪一日她不经意回头，就看到正好要回来的顾星沉和亲人了。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陆青竹是再也没去过村口一次。
    顶着炎炎烈日回家，陆青竹洗了把脸，又去菜园子里摘了个西红柿吃完，才长长呼了口气。
    陆青杨坐在一边都快将蒲扇扇出残影了，可头上的汗水还是止不住。
    “我回屋躺会儿。”
    陆青杨说着，便拿着蒲扇回屋去了。
    陆青竹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自从她长大以后，兄长们也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光着膀子了，陆青杨这会回屋，铁定是想光膀子凉快点。
    “……”
    兄长们身板坚实，但真没什么腹肌——前两年是没有，但现在有没有她就不知道了。
    略歇了一会，陆青竹便去做饭了。
    天气炎热的时候，每次进灶房，陆青竹就觉得是在蒸桑拿，衣裳都能拧出水来。
    也是想省事些，凉拌面凉菜便成了陆青竹的最爱。
    陆青杨大约是听到动静，又穿好衣裳走了进来，“青竹，我给你烧火。”
    “好，再烧锅水，等会煮面条。”
    面已经醒好了，陆青竹正要擀面条。
    她这两年抽条一般长身体，看着很是纤瘦，但其实力气并不小，胳膊上也隐隐能摸到一些肌肉，擀面条时并不会觉得吃力擀不动。
    “青竹，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陆青杨忽然站起身，神色激动。
    “嗯？”陆青竹举着刀，她在切面条，根本没注意外面的动静。
    此时被陆青杨提醒，还真听见了——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
    兄妹两个彼此对对视一眼，眼神发亮，嘴角忍不住上翘，扔下手中的刀、柴便往院门外跑。
    彼时，马车堪堪停在陆家的院门外，一行人下了马车，正面迎上了疾冲而出的兄妹俩。
    “爹！”
    陆青杨一眼就看到陆二哥，泪花涌现，猛扑上去一个熊抱，伴随着呜呜哭声。
    “……”
    陆青竹略慢了两步，入眼的却是青年坚毅的眼神。
    “顾星沉？”
    她似是有些陌生的看了青年一眼，忽而又大笑着扑过去。
    “爹！”
    少女错身而过，落入身旁人的怀中，而青年的脸色瞬间僵硬。

 第133章 你还知道回来

    陆大哥只是在女儿激动扑过来时略抱了抱她，很快便松开，上下打量一番后面色愧疚地看着陆青竹说道：“都是大姑娘了，爹差点没认出来。”
    认不出来倒不至于，只是乍一看的确有些陌生。
    “爹也变了好多。”陆青竹看着陆大哥右眼睑下一直蔓延到耳后如蜈蚣一般的伤疤，也不知是后怕还是庆幸。
    陆青竹又看向陆二哥陆三哥，胳膊腿儿都还在，还真是可喜可贺。
    “爹，二叔，三叔。”陆青竹将还在呜呜哭的陆青杨从陆二哥身上撕下来，笑着说道：“我们先进院子。”
    说完，陆青竹仰头看向陆大哥身旁的顾星沉，问道：“你先回家吗？”
    “……回。”顾星沉勾起唇角浅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青竹，转身又上了马车。
    若愚对陆青竹笑了下，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陆青竹陆青杨拥着陆大哥三人亲亲热热进了家门。
    “爹，你们吃饭没有？”陆青竹问道：“正好我刚擀了面条，很快就能吃了。”
    “我们早上在县城吃的，一会和你们一块吃就行。”陆大哥眼眶湿润打量着家中各处，哑声道：“家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离家几年莫名产生的陌生感，总算在这处处是记忆的家中消散许多了。
    “那我再去和点面。”
    陆青竹起身去了灶房，陆青杨垂着头有些难为情，他都十五了还扑在亲爹怀里哭得停不下来，这会只觉得没脸见人了。
    陆二哥倒也没有故意逗他，只拍了拍陆青杨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一个当哥哥的，怎么还长不过青竹这个当妹妹的？”
    两人差着一岁，可从小就一般高。
    提起这事，陆青杨就更郁闷了，他和兄长们吃的一样，偏他们十五岁时可比他个子高多了。
    “可能我就是长得慢。”陆青杨瓮声瓮气说道：“这两年我还长身体呢！”
    顿了顿，陆青杨突然起身：“我去地里给爷爷奶奶他们说一声去。”
    刚才光顾着激动哭了，完全没想起这茬。
    陆大哥本想说自己去的，但一看陆青杨那有些闪躲的眼神，最终也只笑了笑，说道：“去。”
    “哦。”陆青杨很是克制的回头看了眼陆二哥，“爹，大伯，三叔，那我去地里了。”
    “去。”陆二哥对他一笑。
    陆青杨想起从前，他爹也总是这样对他笑，好几年不见，今日再见，他眼泪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好在最后忍住了，他吸了吸鼻子，闷头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
    陆青竹和好面后从灶房出来，刚好目送陆青杨跑出院门这一幕，她进了堂屋问陆大哥：“五哥出门做什么去了？”
    刚才还扑在亲爹怀里不想出来，这会怎么没黏着说话还出了门？
    “去地里找你爷爷奶奶说一声。”
    “哦。”陆青竹挨着陆大哥坐下，又看了眼他脸上的伤疤，问道：“爹，你脸上这伤是什么时候的？”
    “去年夏天的时候。”陆大哥摸了摸脸上狰狞的疤痕，笑着问道：“闺女你怕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陆青竹伸手摸了下，又说道：“一道伤疤而已。”
    能全须全尾从战场上活下来，只怕陆大哥兄弟三人身上还有不少伤疤。
    陆青竹想着陆孙氏他们只怕一会就要回来了，有什么话也等一家人都到齐了再说，便问道：“水缸里的水都晒热了，爹你们要不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服？”
    “行。”
    三兄弟拿了换洗的干净衣裳，提了几桶水进小竹屋去洗澡，陆青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慢慢走向灶房继续做饭去了。
    叔伯亲爹都活着回来了，从家里跑出来时，陆青杨还是激动的，但一路走到地里时，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平静的走进自家田地里，找到陆老头，轻声说：“爷爷，我爹我大伯三叔他们回来了。”
    陆老头闻言一个激动，手里的锄头差点脱手砸到脚，“什么时候的事？这会到家了？”
    “在家呢，刚刚回来的。”陆青杨不自在的摸了摸眼睛，有点后悔从河边路过的时候没有往河面看一眼他的眼睛是不是哭红了。
    陆老头拎着锄头往肩上一抗，催促道：“赶紧回家去。”
    又冲不远处的陆孙氏喊道：“老婆子，回家吃饭了。”
    陆孙氏直起身看到陆青杨，倒也没问什么，挥手招呼儿媳妇和几个孙子一块回家。
    等回去的路上，陆老头才将陆青杨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回来了？”陆二嫂最是激动，一把拽住陆青杨的手，又问道：“你爹真的活着回来了？”
    实在不怪陆二嫂这么问，只是陆青杨表现得太平静，就显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好好的，看着没什么事。”陆青杨特意强调：“看着没缺胳膊短腿儿，就是大伯脸上多了一道疤。”
    虽还没见着人，但听陆青杨这么一说，几人心里也格外放心了。
    “人没事就行，一道疤也不算什么。”
    只要能活着回来，缺胳膊缺腿儿陆家都觉得高兴，何况现在人好好的，只是一道疤而已。
    “是啊，你大伯都这把年纪了，留个疤也不碍事。”陆大嫂难得神色轻松的说了句玩笑话。
    因为陆大哥三兄弟回来的消息，陆老头他们不自觉便走快了许多，等进了家门便迫不及待找人。
    陆三嫂没在自家屋里找到陆三哥，出了房门便问陆青杨：“不是说回来了，这人去哪里了？”
    陆青杨也有点懵，明明他走的时候三个人还坐在堂屋，怎么出去一趟，三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我……”陆青杨刚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做梦了，便看到小竹屋的门被打开，他三叔一手拎着桶，一手抱着脏衣裳走出来。
    “三叔！”陆青杨又差点哭出来，幸好不是梦！
    陆三嫂霍然回头，与陆三哥的目光撞到一块，男人咧嘴一笑，一声“媳妇”还没喊出口，他媳妇便猛冲过来，扬手甩了他一巴掌，怒喝道：“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了！”
    说到最后，声音都打着颤。
    陆三哥：“……”
    是亲媳妇无疑了。

 第134章 我们成亲吧

    陆二哥拍了拍陆三哥的肩膀，憋着笑路过弟弟弟妹，走向陆二嫂。
    “夏哥。”陆二嫂声音哽咽，泪眼朦胧的上下打量陆二哥，想抱上去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两只手伸出去只得拐了弯拿走他怀里的衣裳，“我去把衣裳泡上，一会洗。”
    陆二哥笑，“好。”
    陆二嫂低头抹了把眼泪，转身去找洗衣盆泡衣裳。
    陆大哥就站在小竹屋门口，与陆大嫂遥遥相望，最后还是陆大嫂笑了出来，骂道：“站在那里不动是等着我来请还是得轿子来抬你？”
    陆大哥闻言一笑，缓缓走了出来，说道：“这不是怕你哭，让你多看两眼缓一缓。”
    陆大嫂哼道：“你能活着回来，我有什么好哭的？”
    一道疤，哪能和一条人命比？
    陆大哥贫嘴笑道：“那你看到我高兴了不得掉两滴泪珠子？”
    陆大嫂嗔了他一眼，拿走他怀里的脏衣裳，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陆大哥将木桶放好，兄弟三人进了堂屋，齐齐跪在父母身前，就像当初离家那般。
    陆家其他人也都进了堂屋，或站或坐的看着。
    “爹，娘，不孝儿回来了。”
    陆老头激动过后，这会也平静下来了，面色淡淡说道：“活着回来就好。行了，也别跪着了，起来。”
    陆孙氏也跟着抬抬手，“起。”
    兄弟三人起身坐下后，陆大哥脸上的疤便看得更清楚了些。
    “当时如果不是若愚拉了我一把，只怕我就不是脸上留疤了。”陆大哥摸着脸上的疤痕，笑着说道：“这也算救命之恩了。”
    若愚来陆家的次数频繁，尤其是前些年冬日，他每日都要来取陆青竹的课业，与陆家人倒也算相熟。
    况且这些年家里的孩子们陆续长大，偏若愚还是从前的模样，更让人印象深刻了。
    陆孙氏点了点头，问道：“说起若愚，你们是和他一起回来的？”
    “是。羌族退了，还递了降书。打了胜仗，主帅班师回朝，我们跟着大军一起去了京城，耽搁了一个多月，这才回来。”
    陆青竹也是这时才想起，忙问道：“怎么没见二堂哥？”
    陆青杨：“……”
    当时两人都忙着看自个的爹，完全没想起来还有个二堂哥也在西北打仗。
    路三叔笑道：“你二堂哥啊，他如今是大将军了，西北军都归他管。”
    陆家其他人：“……”
    陆青竹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活久见啊！
    在陆三丫口中因为手废了而被净身出户，冬日找口粮死在后山的陆学武，如今成了大将军。
    她至死都没想到过这样的结局。
    陆二哥：“羌族降了，起码未来几十年应该都不会打仗，学武留在西北倒也不必太担心，就是他身边也没个长辈，没人给他张罗亲事。”
    提起亲事，陆青竹从兄长们的身上一扫而过，远的管不了，近在眼前的可就有四五个呢。
    “……”
    离家好些年，老两口其实有不少话想问，但正赶上中午，大家都饿着肚子，略微坐着聊了会，便开始吃饭了。
    但对于陆大哥三兄弟来说，战场上的事不仅枯燥，且还带着几分血腥悲伤，说出来恐让父母妻儿担心，便只挑挑拣拣说了些别的事。
    还没到下午，陆老头三个儿子活着从战场回来的事便传遍了整个陆家村，一时议论纷纷。
    陆青竹去顾宅的路上，就听到好些人在说她爹命大、他们家祖宗保佑之类的话。
    “……”
    祖宗这么灵，怎么还会有朝代更迭？
    陆青竹一脚踏进书房时，一抬头便对上顾星沉染着深深笑意的鹿眼，她身形一僵，还落在门外的那只脚怎么也抬不起来。
    顾星沉漫步而来，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温声说道：“不认识了？”
    “不……”陆青竹不敢动，她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星沉哥哥。”
    记忆里顾星沉的五官总还带着少年稚气，身量高挑。
    眼前的青年，还是熟悉的五官，但不知是否面容长开的缘故，少年稚气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成年男性的稳重、刚毅。
    以及，一丢丢陌生感。
    陆青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脖子僵硬的难受——她平视只能看到青年颇为健、硕的胸口。
    她有点不好意思，只能仰头看他的脸。
    “陆青竹。”
    顾星沉忽然喊她的名字，她微微一愣，恍惚想起，这好像是他认识多年来，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陆青竹愣怔间，青年上前一步，极为克制的将她圈入怀中，而后紧紧拥抱，轻柔更显多情的嗓音缓缓在她耳边说道：“我回来了，卿卿。”
    “……”陆青竹蓦然回神时，她脑袋差点再次宕机，幸而被顾星沉这肉麻的“卿卿”换回神志，饶是如此，她还是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陆青竹使出吃奶的劲想推开顾星沉，“松开！”
    但顾星沉纹丝不动，依旧抱着她，且十分恶劣的在她耳边蹭了蹭。
    陆青竹又是一个哆嗦，她的耳朵多少是有点敏感的。
    “顾星沉！”陆青竹生气，直接胆气冲天拧了顾星沉的耳朵，喝道：“快松开。”
    顾星沉不为所动，“你若如此狠心，我也认了。”
    陆青竹：“……”
    他是被人穿了吗？
    思索间，陆青竹无意识松开了拧耳朵的手，而顾星沉也终于松开了怀抱。
    然而陆青竹还没反应过来时，顾星沉眼疾手快将她的小手抓在手中，大手小手十指交叉牵一起了。
    “卿卿……”
    顾星沉开口方才喊出这个肉麻的称呼，陆青竹便两眼一瞪，踮起脚捂住了他的嘴巴，恶狠狠盯着他无辜温情的眼眸说：“你给我闭嘴！”
    顾星沉弯眸一笑，似是恶作剧一般突然张嘴，陆青竹察觉到他的举动，不知想到什么，急忙收手，还将手藏在了身后，脸颊微微发烫。
    “你还要不要脸！”陆青竹快气死了，使劲晃了晃两人相交的手，“你快松开我！”
    顾星沉却是趁机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虔诚地说道：“我们成亲，卿卿。”
    “卿你妈个头！”陆青竹恶从胆边起，一头顶了上去。

 第135章 恋爱脑这玩意儿还遗传吗

    “嗷！”
    陆青竹惨叫一声，捂住了自个的脑门。
    顾星沉也是万万没想到陆青竹竟然用自己的头来撞他，着急去看她的伤势，一时竟松了手。
    “你松手，我看看肿了没有。”顾星沉拧眉，微微俯身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可陆青竹却摁着脑门不让他看。
    “都怪你！”
    陆青竹脱口而出后便后悔了，这作精小女友般娇嗔的语气让她尴尬的恨不得原地失忆。
    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陆青竹战术性后退，想要跑路以此逃离这尴尬的局面，却被预判到她行为的顾星沉闪身拦住了撤退的后路。
    青年眉眼弯弯，陆青竹却觉得他此刻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狼外婆。
    太吓人了，呜呜。
    “卿卿……”
    顾星沉刚开口，陆青竹便一副受不了的神情伸手打断他，一脸惊恐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在战场上伤到脑子了？”
    “……并未。”顾星沉神情无奈，眼神宠溺。
    直让陆青竹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嫌弃又惊慌，都这样了还没伤到脑子？
    若非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就凭他方才又黏糊又腻歪的言行举止，陆青竹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拎着大刀砍过去了。
    “你没伤到脑子，你刚才说的什么胡话？”陆青竹微微后仰，满身防备的姿态，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你一个端方君子，居然对我一个小姑娘动手动脚还动口，你还是人吗？”
    顾星沉微微挑眉，笑意明媚，刻意压低的声线竟显得颇为勾人：“若为卿卿，不当人也罢。”
    陆青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眉头似乎都能打结了，没好气低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卿卿，谁是你卿卿？”
    “碧氏方澄，宅龟鱼而荡漾；绿卿高拂，宿烟雾之参差。”顾星沉微微轻笑，甜得能腻死人的声音缓缓说道：“竹之美人，谓之绿卿。”
    又双叒念诗了！
    这效果简直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了，陆青竹双手抱头，很不适宜的想起了顾星沉的母亲，一个要身份有身份要钱有钱要脸有脸的恋爱脑。
    这玩意儿还特么遗传吗？
    陆青竹简直想掰开顾星沉的脑子好好翻一翻，就是回了趟家，打个了仗，怎么脑袋里还多了点不合理的玩意儿？
    “你再这样，我捅你就是合情合理了！”陆青竹板着脸面无表情，用死鱼眼狠狠瞪着顾星沉，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和他的脸来个亲密接触了。
    “……”
    顾星沉无奈一笑，略微后退了两步算是退让，眼神却始终黏在陆青竹身上。
    “是我心急了。”他这样说着，可眉眼间分明透出故意的神色，惹得陆青竹狠狠咬着牙关，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晃晃他脑袋给他放点水。
    “只是，你我既交换了定情信物，迟早是要成亲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陆青竹面有惊色，直接否认三连。
    顾星沉意有所指，笑意愈深：“是么。那定情信物你戴了许多年，怎么如今便不认了？”
    “……”
    陆青竹下意识捂住胸口，而手心的触感她并不陌生，这玉牌她戴了近十年，从未摘下过。
    “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陆青竹声音发抖：“你说玉牌给我玩儿的！”
    她只知道古人送簪子送玉镯送香囊是互表情意，没说玉牌也算哪！
    顾星沉神色无辜，又带了那么点少年恶劣气，道：“是给你把玩儿的，你若发现了还未将玉牌退回，自然也是默认的意思。”
    “……”陆青竹一脸茫然，发现什么？
    那不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吗？
    “原来你竟是没发现吗？”顾星沉故作恍然之色，还颇为好心地解释道：“那玉牌的祥云中有你我的名字，送与你自然是要与你定下盟约的意思。”
    “元祖的匕首，也是你收下玉牌后赠与我的。”
    “……”陆青竹深呼吸，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略微发红狠狠瞪着顾星沉，却见他笑得无害又得意，那无辜的小眼神还带着小勾子一般。
    陆青竹的拳头石更了。
    “啊啊啊啊啊！”陆青竹捏着拳头冲了过去，“顾星沉你个狗东西受死！”
    顾星沉不闪不躲，任由陆青竹的小铁拳落在他身上，口中痛呼喊疼，却好像被钉在那处般，身形未动。
    “……”
    陆青竹不过锤了十来下便下不了手了，实在是对方太狗了，站着不动任由她打骂，作精小女友的既视感更重了好么！
    “你是变态吗？你有病吗？我那时候才几岁？”陆青竹想想就崩溃，抓狂地捏着顾星沉的肩膀狠狠摇晃，咆哮帝上身一般怒吼道：“你还是不是个人，你怎么能对幼小的我下如此狠手？”
    “……”顾星沉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青竹：“……”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顾星沉多少还顾及着陆青竹的心情，只笑了一声便又马上绷紧了神情，只眼底的笑意好似快要流出一般，太过明显了。
    陆青竹差点气疯了，这是什么狗比男人？
    她从前是眼瞎了，脑子进水了才觉得这狗男人是大佬，心思难猜又嘴巴毒。
    这分明就是个恋爱脑啊，还是自我攻略型的！
    “终究是我错付了！”陆青竹喃喃自语：“这就是人间不值得啊！”
    “……卿、青竹！”顾星沉及时改了口，神色收敛，眼神克制着，看着倒有几分从前的模样了。
    陆青竹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装了糨糊的恋爱脑，轻哼一声撇过了头，想着一会跑了料他也不敢追到陆家去。
    “我与你青梅竹马，又算得上知根知底，更有定情信物，让你嫁与我，便如此难以接受？”
    顾星沉半阖着眼帘，挺翘纤长的睫毛轻颤，语气中透着落寞。
    陆青竹：“……”你特么犯规了！
    美色攻击可还行？
    “你这样就很不讲道理了！”陆青竹叉腰，拧眉看着顾星沉，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好歹也是世家公子，皇亲国戚，难道这就是你们世家的规矩，皇家的礼仪？”
    “我自然也是想三媒六礼娶你进门的，只是你从前不是说不喜欢便不嫁？”顾星沉神色焦急解释道：“我总要问过你的意思才好去求亲。”
    “……”这还是我的错？

 第138章 爹说嫁谁就嫁谁

    陆青竹坐在陆青杨身边发呆，陆青杨也在走神。
    “唉。”
    兄妹俩齐齐叹气。
    “你怎么了？”
    “你叹什么气？”
    兄妹俩面面相觑，陆青竹眼神示意陆青杨先说。
    “好。”陆青杨双手托着下巴，小声说道：“我爹身上好多伤疤啊。”
    自从陆二哥回来后，陆青杨便时常找借口跟在身后，当个小尾巴，可比小时候黏人多了。
    “我爹也有，三叔也有。”陆青竹不知道这怎么了。
    陆青杨又叹气，“要很深的伤口才能留下疤痕？我们平时不小心被割伤，都不一定会留下伤疤的。”
    “可他们能活着回来，伤疤又有什么关系？还有许多人根本没从战场上活下来。”
    “我知道。”陆青杨两眼无神看着某处，轻声道：“我就是想象不到那样的痛苦。”
    “……”并不是很懂陆青杨的苦恼。
    沉默许久，陆青杨才打起精神问陆青竹：“你叹什么气？”说着，又看了眼天色，奇怪的问道：“都过申时了，你还不去上课？”
    陆青竹撇嘴，心中腹诽：上什么课？某些人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谈恋爱！
    “今天不想去了，我一会在家默写便好了。”
    “哦。”陆青杨狐疑地看了陆青竹两眼，皱着眉试探说道：“你这两天不对劲啊！”
    陆青竹板着脸，佯装无事发生。
    “昨天奇怪，今天也奇怪！你还没说你叹什么气呢？”
    陆青杨就从没见陆青竹有过困扰的情绪，唉声叹气更是少有。
    “……”陆青杨盯着陆青竹，而她心虚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哼！你还装没事？”陆青杨一副“被我抓到了”的得意神情。
    陆青竹干笑两声，小声说道：“我说了怕你受不了。”
    “不可能！”陆青杨根本不相信，他爹都活着回来了，还有什么事是他受不了的？
    看他那般信誓旦旦，陆青竹也很是光棍地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哥哥想来提亲而已。”
    “提，提亲？”陆青杨顿时结巴，撑大了眼眸看着陆青竹，只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给谁提亲？”
    “当然是他自己。”
    “娶谁？”
    陆青竹指着自己，“我。”
    “……”陆青杨后悔了，他是真的受不住这消息。
    兄妹俩一时都没人说话，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凝结。
    许久，陆青杨撇过头，小声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嗯。”陆青竹不缓不急应了声：“小哥哥临危受命，接管西北军当了几年主帅。”
    “……”陆青杨霍然起身，不敢置信问道：“你说真的？”
    “不信你去问你爹？”
    陆青杨连连摆手，“这倒不用了。”顿了顿，拧着眉沉声说道：“这差的也太多了些，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想到顾星沉这两日的言行举止，陆青竹实在无法违心说出他在开玩笑这样的话来，只含糊回道：“应该是真的。”
    陆青杨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摇头叹道：“这就麻烦了啊。”
    “怎么说？”陆青竹颇为好奇。
    “门第差太多，以后就不能给你撑腰了，奶奶估计是不会同意的。”陆青杨面露同情，“不过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陆青竹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对此表示不屑。
    “他这些年对你也挺好啊，教你读书识字，衣裳鞋子时令水果也没少送你？”
    陆青杨摸着下巴，这么一思索，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看……”
    陆青竹才刚开口，院门便被人推开，黑着脸的陆大哥大步流星走过来，“你看什么？”
    陆青竹身子一僵，都没能站起来，只仰着头对她爹傻笑：“爹，你刚回来？”
    陆大哥却直接打破她的幻想，沉声哼道：“回来有一会了。”
    陆青杨皱着脸，同情的看了眼陆青竹，也不敢说什么，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爹，你没听到什么？”陆青竹垂死挣扎。
    陆大哥又是一声哼，眼睛瞪得像铜铃，“该听的不该听的，我都听到了！怎么？你的亲事我这个当爹的，还不能听？”
    陆青竹干笑两声，谄媚地笑道：“当然不是，我的亲事爹说了算！爹说嫁谁就嫁谁，我就是爹的贴心小棉袄！”
    陆青杨捂脸，实在没眼看啊！
    好在彩虹屁还挺有用，至少陆大哥没有再哼了。
    但想要这事就此轻拿轻放直接略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陆大哥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紧绷着一张脸紧紧盯着女儿，沉声问道：“说，怎么回事？”
    陆青竹艰难咽了咽口水，瞄了眼陆青杨，对方低眉顺眼根本不敢给她使眼色，更遑论来救她了。
    “事情是这样的……”
    陆青竹稍微美化删减了一些事实，她也不敢告诉老父亲，顾星沉不仅是想提亲，他还亲亲抱抱了。
    “……他想征得女儿同意后再上门提亲。”陆青竹为这件事做出总结，小心翼翼瞅着亲爹的脸色。
    陆大哥没什么表情，只说道：“你也是大姑娘了，再去顾宅的确是不方便，以后便不用去了，免得外人说闲话。”
    “……好的，爹。”陆青竹乖乖应下。
    没什么情绪泄露才更可怕啊，陆青竹可不敢这个时候忤逆老父亲。
    “嗯。”陆大哥淡淡应了声，眼神犀利落在陆青杨身上，吓得陆青杨顿时一个激灵，“大伯，您说？”
    “好好陪着妹妹，能做到吗？”
    “能能能！”陆青杨只差没指天发誓了。
    陆青竹像个鹌鹑一样，只敢在心底鄙视陆青杨。
    陆大哥又走了，兄妹俩也不知他回来是做什么，总之就是倒霉被抓到了。
    “唉。”
    兄妹俩再次齐齐叹气。
    “我爹从西北回来以后，的确是变了好多啊。”陆青竹后怕的拍着胸口说道：“我差点以为我爹要一巴掌拍死我了。”
    陆青杨捂脸哀嚎：“大伯有没有要拍死你我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我看不住你，他就得拍死我了！”
    “……”陆青竹叹气，拍了陆青杨的肩膀，认命地说道：“为了咱俩的小命，还是哪里也别去了，就乖乖在家。”
    陆青杨心有余悸，又忍不住想八卦：“你说，大伯不会去找顾公子了？”
    “……迟早的事。”她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管得了顾星沉作死？

 第139章 虚荣心都要溢出来了

    陆大哥有没有去找顾星沉，陆青竹还不得而知，但晚饭前，她被全家会审了。
    陆老头面无表情不说话，陆孙氏是肉眼可见的黑着脸，更不要说陆大哥陆青松陆青柏好似要吃人的目光。
    陆青杨混在兄长们身边，对陆青竹投去同情的目光，对此表示无能为力。
    陆青竹像个小鹌鹑一样被一家子人围在中央，微微低着头，脑海里乱七八糟想着这些年的事情。
    堂屋气氛实在不好，陆三嫂看了眼公婆的脸色，笑盈盈开口说道：“爹娘，大哥大嫂，我觉得这亲事，再适合不过了。”
    陆大嫂下意识去看陆大哥的脸色，果然见他咬紧牙关，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陆三嫂却恍若未见般继续说道：“真要算起来，这两人也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而且离得近、家底厚，青竹日后不用受罪，想回娘家也不过几步路的事。”
    “虽说门第差太多，但他这个年纪了，回京城也不曾解决了亲事，大约是家里人管不住他。那日后青竹嫁过去，上头没公婆，身边也没什么亲戚，想怎么过日子，不还是小两口自己说了算？”
    总之，陆三嫂还是很看好这门亲事的，只是陆青竹不是她女儿，她不能做主，只能提点意见罢了。
    陆青竹听后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但仔细一想，倒也觉得陆三嫂分析的挺有道理。
    陆孙氏没理会三儿媳，径自问陆青竹：“那青竹，你的意思呢？”
    陆青竹抬眼瞄了眼陆孙氏，复又低着头，小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长辈的。”
    明知道长辈们都在气头上，当然是说些好听话顺毛儿了。
    但老太太一眼就看出大孙女的小心思了，冷哼道：“你糊弄谁呢？”
    “……”陆青竹抠了抠手指，有点尴尬的干笑两声，抬头去看老太太：“奶奶，你这就是为难我，这事我也没想过啊！”
    至少肯定是没想过以后嫁给顾星沉这种事啊。
    陆青竹一直以为她和顾星沉的关系就是大佬和他的腿部挂件。
    “他冷不丁说要上门求亲，我都吓哭了。”陆青竹开始张冠李戴，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不是都不敢再去了吗？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我看你倒是没什么不敢的，这不还挺乐意的？”陆孙氏冷冷嘲讽大孙女：“藏着掖着不告诉家里，你还挺厉害！”
    陆青竹微微有些不自在，要不说老太太人老成精，这就看出问题的关键了。
    顾星沉这样的长相品性家世，说喜欢她要娶她，陆青竹能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动心？
    不说别的，虚荣心都要溢出来了。
    但真要痛快答应，陆青竹又觉得别扭，毕竟她是真的没想过和大佬谈恋爱的。
    狗男人美玉在前，放眼青山镇，哪个能比得上他？
    这让陆青竹怎么选？
    “那我一个小姑娘，还不能有点虚荣心了？”陆青竹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衣角，扭扭捏捏说道：“他有那么多优势，我犹豫不是很正常吗？那我也不敢干什么坏事呀，我还怕被打断腿呢！”
    陆青竹无辜的想着：亲亲抱抱没有闹出人命，应该不算坏事！
    “……”陆青杨嫌弃地撇过脸，实在没眼看，中午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
    陆老头斜觑了眼老太太，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他想娶你，上门提亲便是，这样私下同你谈论婚事，总归是不对。”
    这话，陆老头说得心虚，毕竟他和陆孙氏的婚事，就是两人私下接触后定下才去提亲的。
    但这人，最容易双标了。
    他自己能干这样的事，别的男人却不能对自个儿孙女使同样的手段。
    “那他说之前，我也不知道啊，这就不是我的错了。”陆青竹虽有甩锅的嫌疑，但顾星沉先动嘴那就是他错，她顶多就是隐瞒不报。
    陆大哥这个老父亲听到女儿的话，简直像个无脑黑一样跟风说道：“对！就是他的错，青竹还这么小，他竟然对青竹说那么些混账话，简直就是个地痞流氓！”
    “……”陆青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爹是不是忘记若愚还是他救命恩人的事了？
    “行了，你别说话！”陆孙氏十分嫌弃的看了眼陆大哥，不耐烦的让他闭嘴后复又板着脸去看陆青竹，问：“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成不成，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从前大孙女还小的时候，陆孙氏倒是想七想八的，如今倒也证明她不是多想。可大孙女年纪也到了，知道顾星沉想娶陆青竹后，老太太再看别的小伙子，总觉得差太多了。
    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能定下这门亲事，倒也省下不少事了。
    陆青竹为难地看着老太太，“我也不知道啊，还没想清楚呢。”
    一辈子的事，她也不敢热血上头一口应下啊。
    陆孙氏倒也不急，淡淡说道：“没想清楚之前，就乖乖在家待着。”
    “哦，我知道了。”陆青竹也觉得暂时不见顾星沉比较好。
    陆家其他人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有陆大哥很委屈，还特别难受，几次都想开口，却被陆大嫂掐着腰不许他捣乱。
    这事只等陆青竹点头或是拒绝了，也没别的事情需要商量，一家人便开始吃饭了。
    饭后陆青竹躲回屋里，没一会陆青松陆青柏兄弟俩跟着一块进来。
    “哥哥。”陆青竹软软喊了声。
    陆青松拍了拍妹妹的脑袋，笑道：“是大姑娘了。”
    这是说顾星沉提亲的事，陆青竹装傻笑了笑，没说话。
    陆青松又说道：“我之前就觉得明管家对你的态度有些奇怪，如今看，倒是明白了，只怕明管家一早就知道。”
    “……嗯。”陆青竹颇为郁闷，狗男人果然早有预谋。
    “初时是有些生气的，只是后来想起明管家对你的态度，倒是让我放心不少。”陆青松感慨道：“没想到，竟是妹妹先说亲，哥哥还真有些舍不得。”
    好在顾宅就在陆家村，天天见面也不难。
    陆青柏却道：“青竹才十四，便是定亲了，这一两年内奶奶也不会让她嫁的。”
    陆青松没理会弟弟，温声对陆青竹说道：“别想太多，想嫁便嫁，不想嫁也没什么。就算日后过不下去了，家里总也有你住的吃的。”
    “我知道，谢谢哥哥。”

 第140章 他急了，他坐不住了

    陆青竹只半天没来，顾星沉尚且坐得住。
    但隔天依旧不见踪影，他便开始坐立不安了，生怕出了什么变故，匆匆收拾一番便要去陆家看看。
    但走到门口了，又停下脚步，拧着眉问若愚：“我这样上门，会不会很轻浮？”
    若愚板着脸：“你都这样问了，我还能说什么？”
    “……”顾星沉沉着脸不说话，又有些后悔逼得太紧。
    只是再次见面，少女眼中的陌生感太过刺眼，让他失了平日的冷静，一时昏头便冲动行事了。
    许久，顾星沉却没出大门，而是转身走垂花门去了前院找明管家。
    “您准备些东西，去探探陆家人的口风。”
    至于什么口风，不用顾星沉明说，明管家也是懂的。
    明管家笑呵呵：“好，你放心便是。”
    顾星沉已是弱冠之年，是该准备成亲的事宜了。
    明管家是带着厚礼上门的，且来得还这样快，陆家人意外，却也没那么意外。
    进门寒暄一番后，明管家不动声色将话题扯到了顾星沉的身上：“公子年幼失母，父亲也只管风花雪月，并不怎么关心他。幸而外家还算靠谱，公子虽说性子看着清冷些，但却是个细心体贴的好孩子。”
    陆家人和顾星沉没怎么接触过，这会也只能挂着客套的笑意听明管家的，但心里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明叔说的是，这些年青竹也受了顾公子不少照顾，否则家里这些孩子到现在还是个睁眼瞎呢！”陆老头也跟着笑呵呵客套。
    明管家连连摆手，“这不算什么。你家大孙女也是个好孩子，有她陪着公子，倒是让他的性子开朗不少，否则只怕要闷出病的。”
    顿了顿，又笑道：“青梅竹马的感情，总是不同的。”
    陆老头佯装不懂的跟着点头，却也不说什么。
    女方长辈矜持，这是常态。
    明管家倒也没觉得陆家拿乔，继续笑着说道：“公子今年也有二十岁，到了成亲的年纪。前些日子，还收到他外家寄来的信，说公子年岁到了，赶紧找个知冷暖的姑娘成亲，不拘门第性格，只要公子喜欢便可，盼着两人日后圆圆满满过一辈子。”
    这也是在告诉陆家人，顾星沉要娶谁，亲爹不管、外家不插手要他们放心的意思。
    “二十岁是不小了，我那大孙子今年十八，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他爹娘也正发愁去哪寻摸个好姑娘呢！”
    陆老头笑容无害，看着就是闲聊家常的语气态度。
    可明管家听出其中的意思了：我大孙子还没成亲，后面还有几个孙子也没说媳妇呢，怎么也轮不到年纪更小的大孙女先说亲。
    明管家笑容不变，还颇为赞同地说道：“我虽不是公子的长辈，但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和你们的心情也差不多了。”
    两人你来我往倒是聊了许久，虽没说半句提亲的事，但明管家的态度却摆了出来，陆家人也心知肚明。
    明管家带来的厚礼，陆家没推辞说不要，也已经摆明了他们女方的态度：这事，可以再谈。
    等送走明管家，陆大嫂进屋找陆青竹问话：“还没想清楚？”
    陆青竹不以为意：“看您这话说的，事关我一辈子的大事，我就算再想个一年半载的，也不算什么？”
    没谈恋爱这个步骤后，婚姻就更得慎重选择了。
    “还一年半载，这才一天就上门来探口风了。你要真想个一年半载的，明管家不得天天上门来？”
    提起这事，陆大嫂更多的还是满意，至少顾星沉此刻是真心的，姿态放得很低，看着也是诚意十足。
    “那倒不至于。”陆青竹还是有些了解顾星沉的，明管家上门就只是试探，她要拖着不松口，只怕那狗男人该亲自登门拜访了。
    天天上门，也轮不到明管家。
    “那你慢慢想，娘也不是催你。”陆大嫂还是舍不得女儿的，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你哥哥们都还没定下，就算如今有人上门提亲，你也不急。”
    提起兄长们的亲事，陆青竹都没闲心再想自己的烦心事了，好奇问道：“爹也回来几天了，没提哥哥的亲事吗？”
    陆大嫂无奈笑道：“你爹说不着急，慢慢看。”
    “……”陆青竹忍不住吐槽：“不是自己娶媳妇，我爹他懈怠了啊。”
    “别这么说你爹。”陆大嫂拍了拍女儿的手，嗔怪道：“你爹才回来几天？总得慢慢来！”
    陆青竹转念一想，点头说道：“也是，之前看不上哥哥的那些人，估计爹都记着呢。”
    “你爹哪有那么小气？”陆大嫂哭笑不得。
    陆青竹没想到她娘对她爹的滤镜那么厚，却也没再说什么，反正事实胜于雄辩。
    “那娘你们就先忙哥哥的亲事嘛，我的再放放也没什么。”陆青竹坏心眼的笑道，也好让狗男人知道她不是那么好套路的。
    “你呀！”陆大嫂对女儿的孩子气也没什么办法，总是家里人宠出来的性子，除了继续宠着还能怎么着？
    陆青竹抱住陆大嫂，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
    等陆大嫂离开后，青兰青梅青菊三个偷偷摸摸进了屋子。
    “干什么呢？回自个屋子又不是做贼！”
    三人不好意思的憨笑，冲过来围住陆青竹，青兰作为代表提出问题：“大姐，你的小哥哥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陆青竹推开青兰透着八卦的小脸，耳朵发烫，没好气的回道：“别瞎说啊！什么我的小哥哥！还不是我的，我还没答应呢！”
    青兰佛开陆青竹的手，再次凑上去：“大姐，你可别嘴硬！平时你小哥哥小哥哥的叫着，不是你的，难道还是我们的？”
    陆青竹这下脸也跟着红了，但还是嘴硬道：“就是个称呼而已，你们想叫就叫喽，谁还拦着你们了？”
    青梅翻了个白眼：“大姐，你摸着良心说，我们有没有见过那你这位小哥哥？”
    青菊附和：“就是啊。小哥哥我们是不会叫了，但叫不叫姐夫，就不一定了。”
    “别瞎说啊！还没有的事。”陆青竹瞪了眼三个妹妹，委实没什么震慑力。
    “哦~还，没有的事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青兰拖着长调，怪里怪气得问道。
    “……”臭妹妹好欠揍啊！

 第141章 已阅，勿回

    陆青竹被限制出门，每日忙完家里的活儿，再看看书练练字，倒也很怡然自得。
    至于要不要应下这门亲事，陆青竹觉得目前思绪还是一团乱麻，她就不想了，反正也不急。
    而顾星沉，陆家虽没拒绝，却也没明确表示答应，他连着三日都没见到陆青竹，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
    于是陆青竹收到了来自顾星沉的信——若愚亲自送来的。
    “……”陆青竹不是很想看他写了什么，皱眉抗拒道：“没必要！”
    若愚笑着将信塞她手里，无奈说道：“公子让我拿到回信再回去。”
    “……辛苦你了。”陆青竹叹气，垮着脸拆开信笺。
    卿卿吾爱。
    陆青竹扶额，这特么就是封情？！
    当着若愚的面，虽然明知他不会去看信的内容，她多少还有点羞耻感，板着脸将信笺折叠放好，飞快回屋找了张练字的白纸，挥笔写下四个大字，然后折叠好交给若愚。
    “回信，拿去交差。”
    若愚神情变换，就“交差”这两个字都可以看出这封回信写的有多敷衍了，但再敷衍，也不能否认它就是一封回信。
    “……嗯，那我先走了。”若愚接了信揣在胸口衣襟内，多少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了。
    陆青竹挥挥手，“再见。”
    若愚看她笑得实在勉强，忍着笑离开了。
    “……唉。”陆青竹叹气，揉了揉额角，眼不见为净拿着信笺回屋塞进了箱子里。
    若愚远远就看到墨云蹲在大门口，看到他后很快便跑回府里。
    “……”
    可真是太出息了，让狗来盯梢。
    若愚忍不住腹诽，脚下步子也更快了些，走到书房门口时，便见顾星沉装模作样捧着一本书在看。
    他故意停在门口没进去，不过片刻顾星沉便沉着脸抬起头看他：“等我请你进来吗？”
    “啧。”若愚暗笑，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若愚慢吞吞走进书房，掏出折叠也很敷衍的信递给顾星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顾星沉接过信，刚要拆，却发现若愚还矗在那，手下动作一停，抬着下巴冷凝道：“出去。”
    若愚无语，意味深长的瞄了眼他手中的信，干脆的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后，顾星沉才紧张的拆开陆青竹的回信——“已阅，勿回”四个冰冷的大字糊在他脸上，仿佛也在嘲笑他。
    “你还真是——”顾星沉扶额，似笑非笑，颇为无奈的模样。
    陆青竹只学了楷书，回信里的这四个字却写得十分潦草，可见她回信时心绪不平，大约还有几分赌气故意的成分在。
    他手指轻轻拂过纸张上潦草的字体，嘴角含笑喃喃说道：“卿卿，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陆青竹最终还是找了个没人的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看了顾星沉写来的情书。
    通篇大白话，简直就是通俗易懂，因此也格外的肉麻。
    虽没直接提起亲事，但字里行间却都是恨娶的心思。
    “老房子着火，有点可怕啊。”陆青竹暗自嘀咕。
    顾星沉的条件摆在那，陆青竹不心动是假的，但真要谈及感情，她就不太懂了。
    好在陆家人也没催促，几乎都是你随便考虑，慢慢考虑的态度，于是陆青竹就更放心了。
    但顾星沉却是步步紧逼，几乎每天一封信让若愚送来，再带一封回信回去。即便陆青竹回个“滚”字，他都来雷打不动，日日写信不间断。
    搞得最后陆青竹都没什么脾气了，一时心软偶尔也能回一两句正常的话语，顾星沉也算取得阶段性胜利，成功软化了陆青竹的态度。
    倒是若愚这样频繁去陆家的事，引来好些看热闹的村民探口风。
    陆青竹是个能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再去顾宅肯定不合适，要被传闲话的。
    但那几天陆大哥他们刚回村，村民们的目光都还聚集在陆家三兄弟身上，倒也没人注意陆青竹去不去顾宅的事。
    等村民们再想起陆青竹时，她已经被禁足在家，好些天没有出过大门了。
    细心的村民发现，陆青竹好些日子都没出家门，更别提去顾宅了。但青兰青菊青梅却是每日都出门，可见陆青竹是不能出门了。
    “陆春他闺女长得水灵灵的，没准就是被看中了呢？”
    四五个妇人聚在河边洗衣裳，一边八卦的说起了陆青竹，挤眉弄眼笑得饱含深意。
    “倒也不是不可能，天天一块玩儿，说不得就玩出点情谊了。”
    “要说好命，还得是这闺女。从生下来陆婶子就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养得白白嫩嫩还不让下地干活儿——这要是嫁到那位府上，那不就是坐着享福的命？”
    但也有人唱反调，嘲讽道：“这还没影儿的事呢，你们说的跟真的一样。那位公子好歹也是官家公子，那人家当官的父亲能愿意有个村姑儿媳妇？”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当官的祖上他也不一定都是当官的，说不得就是个种地的呢？”
    “就是，当官的怎么了？当官的不吃饭不拉屎？”
    “哼！你们说得好听，人家就算有那意思，也不见得就是当媳妇，这当官的可都喜欢纳妾！”
    “呸呸呸！你可别乱说，陆婶子那脾气，听见你这么编排她大孙女，小心她拎着刀上你家去砍你！”
    “我，我才不怕！”虽是口石更，但脸上的害怕却做不得假。
    一开始也没人往纳妾上猜，不过有人这么问了，许多人便开始嘀咕，不过一两天功夫，陆家村大部分都听说了，不少陆家族人还跑陆孙氏面前暗搓搓打听这事。
    陆孙氏气得想砍人。
    谁来问都被怼的灰头土脸，灰溜溜的走人不敢再说什么。
    陆青竹听青兰说起这事，还挺担心老太太被气出个好歹，特意去找陆孙氏想安慰两句，没想到老太太压根没事。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但凡到我面前说的，都被我骂得不敢还嘴，以后也不敢再来我面前说些有的没的了。”
    老太太想得开，并不是特意在意的样子，“村里向来就是这样，母猪下八个崽都能说两天呢。”
    “……”还得学习老太太把格局打开。

 第142章 有什么不满找你未来女婿去

    被陆孙氏怼过后，村民们倒是不敢再明目张胆说什么做妾的话了，但还是暗暗注意着陆家的动静，想看看这事最终到底是什么结果。
    只是一个月都过去了，陆家还是没动静。
    只听说在给陆青松寻摸媳妇，却半句都没提陆青竹，偏偏若愚依旧每日都来。
    这发展，别说村民们看不懂，就是陆家人都有些看不懂了。
    陆青杨不懂就问：“青竹，你还没想清楚？”
    陆青竹正在聚精会神看话本子，类似于《聊斋》的奇志怪谈，故事很是吸引人，使得她爱不释手。
    听到陆青杨的问话，她还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含糊回道：“快了快了。”
    “……”陆青杨轻哼，“你这么敷衍的态度，你给我说快了？你让我怎么信你？”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陆青竹眼睛黏在书页上，口中却不客气的回道：“来个官家千金非得嫁给你，你能想也不想就答应？”
    陆青杨张嘴刚要说什么，陆青竹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你要能，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和你的事就是两码事好吗？”陆青杨也不好糊弄了，气哼哼说道：“你俩也算一块长大的，你能不知道他的脾气品性？不说了解十分八分的，五六分总有？”
    许多夫妻只是见一两面便成亲了，不说脾气秉性了，就是长相，有时候都只是看个大概而已。
    陆青竹颇为无语地看向陆青杨，“五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没急啊。”陆青杨不承认，并倒打一耙：“我是觉得你压根就没认真去考虑，想提醒提醒你。”
    “我考虑的结果就是再看看。”陆青竹理直气壮说道：“你不懂什么叫杀熟！熟人骗人才最容易呢！”
    “什么杀熟？这什么奇怪的说法？”陆青杨拧眉。
    “杀熟就是你熟悉的人，利用你的信任来骗取你的银钱、感情甚至性命。你以为是熟悉的人，可以被信任，实际对方就是利用身为你熟人的身份来偏你呢！”
    虽然陆青竹没怀疑顾星沉杀熟，但不妨碍她举例子给陆青杨上教育课。
    “……”陆青杨将信将疑，“你这不是在骗我？”
    陆青竹翻白眼，轻哼：“你这都活学活用了，还问我是不是在骗你？”
    陆青杨略微一想，还真是。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熟人比较好骗。不认识的人自然是有防备心的，但若是认识的人，下意识就不会有太重的防备心了。”
    “嗯，所以我得再看看。”
    陆青竹将陆青杨糊弄过去了，又继续沉浸在惊险刺激的话本子中，简直欲罢不能。
    用了两天时间将话本子看完，若愚再次来送信时，陆青竹拿出早就写好的信给若愚。
    陆青竹提前写好回信这事就很不寻常，若愚不由得多想了几分，试探性问道：“想清楚了？”
    陆青竹就只是笑，却什么也没说。
    但若愚就是瞬间明白过来，了然的点头，但多少还有点遗憾，其实再让顾星沉心急两个月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先回去了。”
    陆青竹挥手目送若愚出门离开，长呼了口气。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陆青竹便神色自若地宣布：“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说完，她自己先囧了。
    堂屋一静，所有人纷纷都看向陆青竹。
    陆青竹绷着脸，淡淡说道：“等哥哥们定亲了，我再定亲，我才十四，还想在家多留两年。”
    一家人的目光又从陆青竹身上移到陆孙氏脸上。
    “你愿意就行。除了门第差太多，这门亲事也没什么不好。”陆孙氏看着更淡定，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娘……”陆大哥面对亲娘，多少有点气短，不是很高兴的说道：“好歹我也是青竹的爹，您怎么都不问问我？”
    亲闺女的亲事老父亲都没有话语权，这能上哪说理去？
    陆孙氏眼风一扫，十分嫌弃的哼了一声：“那你再去找个比这个强的给你闺女。”
    “……娘，你这不是为难人吗？”陆大哥更气短了，比顾星沉强的，京城也没几个啊。
    “那你就闭嘴。”陆孙氏不客气怼道：“有什么不满去找你未来女婿去！”
    “……”陆大哥顿时蔫了，他还欠着人家的救命之恩呢。
    这样一来，搞得好像他是为了还救命之恩才把闺女给许出去的，怎么想都别扭。
    老太太发话了，这门亲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具体的三媒六礼，还得看男方。
    自从陆青竹答应顾星沉试试后，他更加放飞自我，情书越写越肉麻，陆青竹每次都看得脸红心跳，恨不得暴揍狗男人一顿。
    但碍于男女大防，陆青竹不能再明目张胆去顾宅，刚成为男女朋友的两人，竟是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陆青竹也稍微有一丢丢想见一见男朋友，正好陆孙氏也允许她出门了，她便很大胆的写了信约顾星沉去后山约会。
    但在陆青竹约男朋友见面的前一天，陆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自从陆学文彻底不念书以后，陆大姑便很少来陆家村了，这次突然上门，陆青竹总觉得是有什么目的。
    陆孙氏就更不待见这个大姑姐了，没什么闲聊的心思。
    好在陆大姑也不是来闲聊叙旧的，没说两句话，便扯到了陆青松的婚事上。
    “我那小孙女，模样水灵，干活勤快，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姑娘！”陆大姑张嘴便是一顿夸，而后又道：“这表哥表妹的，亲上加亲！老大家的性子我了解，以后一定是个好婆婆，拿儿媳妇当亲闺女一样，我再放心不过了。”
    陆孙氏面无表情听陆大姑在那叭叭个没完，等她终于停嘴了，才直截了当拒绝道：“不行，我看不上你孙女。”
    就陆大姑这性子，能教出来什么好姑娘？
    何况没有利益，陆大姑能嫁个孙女过来？
    陆大姑也想过陆孙氏会不愿意，但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留。
    “弟妹，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孙女哪里不好了你就看不上？”陆大姑不死心，继续说道：“何况你还没见过我孙女呢你就看不上？好歹也先见一见不是？”

 第143章 现在分手还来得及吗

    陆孙氏要笑不笑地看着陆大姑，“青松是长子长孙，他的媳妇一般人当不了。”
    虽没明着说，但陆大姑也听出其中的意思了，陆孙氏觉得她小孙女担不起陆家长孙媳妇的责任。
    陆大姑板着脸，略显尖刻，“弟妹，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陆孙氏不为所动，回怼道：“你说话我也不爱听，你不也没少说？”
    “老三媳妇！”陆大姑生气，眼神也锐利了几分，颇为恼怒地说道：“我是诚心来说亲的，你就是这种态度？再者，既然是给青松娶媳妇，总也得问问青松的意见？”
    “我这态度怎么了？”陆孙氏无辜笑道：“大姐你诚心说亲，我也诚心拒绝你了，这还不行？”
    说着，脸色一变，冷冷看着陆大姑一笑：“要我三跪九叩谢谢你不成？”
    “老三家的，你别太过分！”陆大姑猛一拍桌子，愤恨瞪着陆孙氏，气得脸红脖子粗。
    陆孙氏不紧不慢，没什么情绪的直视陆大姑，笑着说道：“到底是我过分，还是大姐你过分？”
    “青松今年十八了，前几年可没见大姐上门要嫁孙女。怎么偏偏今个儿突然就上门，非要将你那孙女硬塞给青松？”
    陆大姑脸色微变，却还是不甘示弱地瞪着眼。
    陆孙氏不理她，继续说道：“是知道老大他们从西北活着回来了？还是听说青竹要和官家公子说亲了？”
    话语微微一顿，陆孙氏的眼神从陆大姑脸上一扫而过，声音微沉：“是青竹的缘故啊？你陆晓玉眼里向来只看得见利益，若是无利可图，你会眼巴巴要把孙女嫁过来？”
    陆大姑被猜中了心思，虽有些难堪，却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若非如此，她也会像妹妹嫂子这般，一辈子都是泥腿子，哪有如今的好日子呢？
    “是又怎么样？我小孙女样样都好，哪里配不上青松？”
    如果不是陆青竹要嫁入高门，陆大姑还觉得陆青松配不上她的小孙女呢！
    “哪里都配不上！”
    陆孙氏搞清楚了陆大姑的目的，也不想再和她说废话，直接站起身要走。
    “家里的事不少，大姐你如果没什么事就赶紧家去，免得天色太晚路上出点什么事。”
    陆孙氏要走，陆大姑拦着不让，气急败坏的吼道：“老三家的，你说清楚！什么叫哪里都配不上？我都没嫌弃你孙子只会种地，你居然敢嫌弃我孙女？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陆孙氏冷着脸说道：“大姐，你要不自己走，我还敢把你扔出去你信不信？”
    “你！”陆大姑脸色大变，脚下不受控制般挪了挪脚步。
    “还不走，等着被扔？”陆孙氏挑眉，撸起袖子便去抓陆大姑的胳膊。
    陆大姑瞬间被吓得脸色大变，低呼一声腿脚麻利的往院门跑去，还不忘回头撂狠话：“老三家的，你等着！”
    陆孙氏充耳不闻，老太太一辈子也没怕过谁好嘛！
    陆青竹本就和青兰趴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刚好目睹了陆大姑狼狈逃窜的模样，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青兰小声和陆青竹嘀咕：“大姑奶奶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
    “大姑奶奶的优越感很强，总觉得比咱家厉害，咱家得巴结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错觉。”
    “……”
    姐妹俩说着便开了门去找老太太。
    陆青竹问：“奶奶，大姑奶奶来又是有什么事啊？”
    “听说你要嫁入高门了，来攀关系，想把孙女嫁给青松。”
    “啊这……”
    陆青竹与青兰面面相觑，不愧是陆大姑啊，有利益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青兰纳闷：“外面瞎传的话，大姑奶奶也会相信？”
    虽然陆家人都知道这门亲事是说定了，但对外可一直没漏出什么口风，更是没承认过什么的。
    “大姑奶奶只怕是从伯爷爷那里得到的消息？”陆青竹猜测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怎么也传不到青山镇去。除非是伯爷爷说给大姑奶奶听，这才让大姑奶奶看到了其中的利益找上门来。”
    “不管怎么知道的，反正你哥也不会娶她的孙女！”这一点陆孙氏态度很坚决。
    青兰心有余悸拍着胸口说道：“是不能娶啊，不然大姑奶奶三天两头上咱家，谁受得了？”
    “行了，没你们什么事，玩儿去。”
    这事主要还是得告诉陆青松一声，免得他不知情被陆大姑算计，不得不娶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姑表妹。
    陆青竹今天要约会男朋友，等家里人都下地出门儿后，她也心情愉快地收拾一番，背着竹篓往山上去了。
    经过顾宅时，陆青竹还特意放慢脚步，往大门口看了好几眼，可惜都没什么动静。
    这会去后山的人不多，但陆青竹多少带着做贼心虚的感觉，看了几眼未果后也没停留，神色如常往山上去了。
    只有下雨后捡蘑菇，果子山货成熟时，村民们才会在山林里走动，平日捡柴其实不会走太远，所以陆青竹便将地点定在了杏树下。
    “汪！”
    陆青竹距离杏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狗吠，很快墨云便狂奔而来。
    “墨云！”
    陆青竹蹲下身，等墨云扑过来时便抱着它的狗头狠狠撸了两把，揉搓着它的狗头笑着说道：“你好棒啊墨云，以后都靠你盯梢了哦！”
    “汪汪。”
    墨云叫了两声，便咬着陆青竹的衣摆将她往某个方向拽去。
    “哈哈，墨云别咬！我知道走哪里，你带路就好了。”
    陆青竹摸摸墨云的狗头，它很快松了嘴，跑在前面给她带路。
    本也没多少路了，走了没一会后，陆青竹便看到了站在杏树下的如玉青年。
    “卿卿。”顾星沉大步迎上前，很是熟练的握住了陆青竹的手，而后将人往怀中一带，抱着纤瘦的少女，喟叹道：“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卿卿你想我吗？”
    “……”陆青竹隐隐有些后悔了，现在分手还来得及吗？
    “你这样，我是不想的。”
    顾星沉轻轻蹭了蹭少女的脸颊，轻笑道：“你定也是想我的，莫要骗我呀，卿卿？”
    陆青竹脸红：“……你说想，便想。”

 第270章 不感动VS不敢动

    陆青竹逛街的主要目的一向就是吃小食，吃过没吃过的都想要尝尝，同时也秉持着不铺张浪费的美德，坚决不会多买一份。
    待到午时，陆青竹已经吃的小肚浑圆，再也吃不下别的了。
    陆青竹虽然吃饱了，却也没忘记顾星沉，提议：“要不你去酒楼吃点？”
    街边小食对顾星沉来说就是零嘴，到了时间还是得吃正餐。
    “好。”
    酒楼一楼没有空桌，店小二便将两人带去二楼雅间。
    顾星沉护着陆青竹走在楼梯内侧，并未注意身边要下楼的客人，直到幽幽暗香扑鼻而来，令他眉头微皱，神色不虞的抬眼。
    “嗯？怎么了？”
    陆青竹不明所以的侧头，透过顾星沉的肩膀看向前方。
    楼梯口立着一位姑娘，白青色的裙摆似是透着春天般的气息，她待顾星沉抬眼时，才略微侧退一步让开了路。
    “无事。”
    陆青竹略感好奇的多看了那姑娘一眼，只是她蒙着面纱，并不能看清她的五官。
    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却清冷淡然。
    顾星沉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那女子突然抬手行揖礼，口中唤道：“世子。”
    陆青竹：哦吼？
    而顾星沉选择性失聪一般，好似没看到少女径自路过。
    陆青竹还没来得及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便听女子声音娇软说道：“故人相见，世子这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何意？”
    “嗯？”陆青竹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这是吃瓜吃到自家男人身上了吗？
    男人也很快察觉到了妻子略微拖延的脚步，无奈闭眼。再睁眼转身时，眼底清淡疏离。
    顾星沉漫不经心的一眼扫过女子，“有何指教？”
    女子眼眸弯弯，“听闻你成亲了，还未恭喜你。”
    “多谢。”顾星沉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同她寒暄，道谢后便又直接了当的问道：“还有事？”
    “无事，世子请便！”
    女子说完，便率先下楼离去了。
    顾星沉亦是在话音落下后，便牵着陆青竹径自进了雅间内。
    待点了菜，店小二离去后，顾星沉才对着一头雾水的妻子解释道：“母亲生前很喜欢她。”
    陆青竹：“喜欢到想让她当儿媳妇？”
    “真是个小机灵。”男人捏了捏妻子的手心，笑着问：“不吃醋？”
    陆青竹露出不屑的神色：“我一个胜利者，我还用得着吃醋？我没耀武扬威的显摆，那都是我善良了。”
    再者，婆婆叶氏那异于正常人的恋爱观，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不过，我看你们之间好像怪怪的。”陆青竹也不是看出什么了，单纯是第六感作祟。
    “偶遇不偶遇的先不提，她总不能只是单纯想祝贺你？”
    “为何不可？”顾星沉理所当然的反驳道：“难道我们成亲不值得被恭贺？”
    “……”陆青竹无语，面无表情念台词：“男人，你在无理取闹！”
    顾星沉抿唇一笑，神色寡淡回道：“充其量只是儿时见过几次罢了，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情谊。”
    “顾哥哥，你以为只是你以为。说不定那个小姐姐这些年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呢！”
    陆青竹这么一想，便觉得小姐姐大约也是个执着的人。
    “感动？”顾星沉似笑非笑看着妻子。
    她摇头，“那倒没有，这有什么好感动的？只是唏嘘罢了，换做是我，大约是做不到的。”
    说完，陆青竹又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仔细一想后她微微皱眉看向男人：“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从前的事？”
    “从前何事？”男人眼神清澈无辜，似是不懂。
    陆青竹撇了撇嘴，担心隔墙有耳并没有说太明白，只压低声音说道：“别装傻！不过，我没感动。但是我佩服你啊，如果我们互换下身份，我应该还是不敢动的！”
    毕竟阿飘什么的，正是因为看不见摸不着，全凭脑补才更为可怕。
    顾星沉抬手用手心蹭了蹭妻子的头顶，只淡淡笑了下并未再说什么。
    陆青竹便以为此事就这般过去了，待夫妻两人从酒楼出来时，被一个圆脸侍女拦住了去路。
    “世子、世子夫人。”
    陆青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上，掀开一角的帘子后露出的半张容颜。
    侍女道：：“烈日炎炎，我家姑娘说顺路送世子回府。”
    “多谢。”顾星沉甚至都没思索便直接拒绝了：“不必了。”
    顾星沉的拒绝大约也在预料之中，那侍女听后依旧淡定说道：“世子谢绝也没什么，我家姑娘说了，过几日得闲了，会抽空登门拜访的！”
    顾星沉根本不受威胁，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对方，便牵着陆青竹的手直接走了。
    “她这是要做什么？”陆青竹好奇，“难道还真想把你抢过去？”
    略微一顿，陆青竹又神情古怪的说道：“我怎么感觉她似乎是在模仿你的言行举止？”
    也可以说，那位姑娘是在模仿十岁左右的顾星沉。
    顾星沉漠不关心并未开口说什么，但这模样也让陆青竹确定，男人是知道对方从前观察过他的言行举止的。
    陆青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但心底隐隐透出几分荒唐的感觉。
    片刻后，男人站定脚步，颔首看着妻子，认真说道：“别担心。”
    “我也不是担心，只是觉得没必要。”陆青竹向来洒脱惯了，没有过太大的执念，所以也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两人说话间，便看到正坐在摊子上吃酒酿的若愚。
    “若愚。”
    陆青竹喊了一声，冲他挥挥手，牵着顾星沉快步走了过去。
    若愚三两口将一碗酒酿喝完，然后才说道：“刚才在街上遇到王家那个小姑娘了。”
    “我们也遇见了。”陆青竹感觉酒楼遇到的小姐姐，就是若愚口中的王家小姑娘。
    若愚闻言倒也没惊讶，只是摇摇头说道：“这姑娘，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啊！”
    他是看着顾星沉长大，几乎没怎么分开过，还能不熟悉他吗？
    “她还没成亲，前几年一直住在庙里，这几日才回城的。”若愚意有所指的看向顾星沉：“八成是为了你特意赶回来的。”
    陆青竹：这是要搞事情啊？

 第271章 痴心妄想

    王家小姑娘名唤王佩瑶，她母亲与叶氏算得上手帕交，因此儿时才能经常见到顾星沉。
    只是顾星沉并不喜欢王夫人，更不喜欢骄纵的王佩瑶，因此经常是避而不见。
    但叶氏并不怎么能体会到儿子的不耐烦，不仅经常邀请王夫人母女到府中喝茶，更是创造机会让他同王佩瑶相处。
    叶氏虽并未明确提起过什么，但也经常暗示顾星沉，王佩瑶便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人选。希望两人可以从小培养感情，日后能够琴瑟和鸣。
    陆青竹颇为无语：“所以母亲是觉得从小培养感情的男女，长大后成亲就能彼此相爱？”
    虽然理论上是没错——
    “母亲就看不出你不喜欢王姑娘吗？”
    顾星沉淡淡回道：“母亲是个自我的人，她并非不知我的不喜，她只是觉得我会为此妥协。”
    陆青竹整个都蚌埠住了，“太令人窒息了。”
    只能说感谢婆婆现在是一尊牌位，否则陆青竹看到她就能抑郁了。
    “王夫人竟也不拦着？”陆青竹直呼好家伙，这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入火坑啊。
    “王夫人颇为势利。”顾星沉轻笑一声，语气中透出几分嘲讽：“她同母亲交好，不过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后来没能算计到舅舅，倒也安分了好些年。”
    “她能力排众议将女儿留到这般年纪，只怕还有别的打算。”
    陆青竹脑海里瞬间闪过各种“霸道王爷爱上我”的各种狗血剧情，更是脱口而出：“王家不会是想要将王姑娘送入宫里？”
    虽然今上的年纪足够生出王姑娘这样大的女儿了，但宫里也并非没有比王姑娘还小的妃嫔。
    能不能成，还得看今上是否喜欢。
    “妄想罢了。”
    陆青竹：“……”还真想过啊。
    “所以，这是进不了宫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想要嫁给你？”
    “嗯。”
    陆青竹当然理解不了，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反正也是痴心妄想罢了。
    睡了一夜，陆青竹便将昨日的事都丢到脑后了。
    今日要进宫去面见大梁皇帝太后，陆青竹本以为要穿诰命夫人的礼服，顾星沉却说不用。
    “只是自家人见面，无需如此隆重。”
    礼服里三层外三层，又厚又重，能不穿陆青竹自然还是高兴的。
    她换了一身天青色的直领襦裙，简单的上了个妆使得气色更好，首饰佩戴不多却也算得上点睛之笔。
    临出门前，陆青竹将在陆家村时手抄的经书放进了匣子中——她的针织女红不能看，也只有字还写的可以，便提前抄写了经书打算孝敬太后。
    马车行驶到宫门口时，便被拦了下来。但也并未耽误太久，只是稍微停顿后便放行了。
    陆青竹只掀开一点点车帘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红漆的宫墙，并未看到其他。
    “马车可以进宫？”
    “今上特许，但也入了不内廷。”
    “哦~”陆青竹似懂非懂的颔首。
    哒哒的马蹄声似乎都能听到回音一般，陆青竹透过车帘看到好些路过的宫女太监以及巡逻的守卫，不知怎么隐隐有了几分肃穆的感觉。
    马车又走了许久才终于停下，夫妻两人下了马车又坐上轿子，还算平稳的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在寿宁宫门前落轿了。
    顾星沉一眼看出妻子的紧张，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如何？”
    陆青竹轻轻摇头，“没事。”
    只是皇宫内的气氛委实肃穆，她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自觉便紧张了起来。
    “有我在。”男人捏了捏妻子的手，神色一如既往的镇定。
    “好。”陆青竹抿唇笑了下，深吸一口气后很快便面色如常了。
    夫妻俩正要进宫门，有个老嬷嬷突然快步走了出来，态度恭敬的笑着说道：“世子怎的站在宫门口，主子正念叨您呢！”
    顾星沉握紧陆青竹的手，缓步上前，露出浅笑：“劳烦福嬷嬷了。”
    陆青竹在福嬷嬷看过来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福嬷嬷见过不少美人，陆青竹容貌都排不到中等去，可她这般一笑，便让人觉得似乎花都要开了。
    “这便是世子夫人了，主子就说世子您眼光不差，如今看当真是没错！”
    福嬷嬷语气中透出一些亲昵，算得上示好了。
    陆青竹也不傻，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佯装羞涩的低头一笑：“嬷嬷谬赞了。”
    这个时代的人更为自谦，即便陆青竹觉得福嬷嬷说得是实话，还是得表示出“不敢当”的态度。
    福嬷嬷看着小夫妻两个露出姨母笑，却也没忘记正事，领着两人进了寿宁宫，若愚抱着匣子跟在几人身后，丝毫不见局促。
    才刚踏入正殿，陆青竹便听到一道略带娇软的语气说道：“你可让哀家好等！”
    陆青竹：？
    这声音未免也太年轻了些！
    顾星沉轻轻捏了捏妻子的手心，而后松开。
    陆青竹瞬间收拢心神，夫妻两个抬手作揖：“给姑祖母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太后满脸笑容的冲陆青竹招手，“你上前来，让姑祖母好好看看。”
    “是。”
    陆青竹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被太后握住手后顺着她的力道坐下，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对方毕竟是站在权势巅峰的女人，陆青竹觉得自己也不算被迫营业了。
    “是个好孩子，和我们星沉啊，天生一对！”
    太后上来便是一顿夸，把陆青竹都给整不好意思了。
    顾星沉适时开口：“姑祖母，卿卿抄了经书孝敬您，您看看？”
    若愚将匣子递给福嬷嬷后，便退出了大殿。
    福嬷嬷将匣子打开，递到太后手边。
    太后还未拿起便看到了匣子内的经文，颇为惊讶的说道：“字不错。”
    有先前太后的闭眼夸，陆青竹这会也没将这话当真，只羞涩的笑着回道：“是星沉哥哥教我写的字，也算从小练的，勉强能看罢了。”
    太后似笑非笑的扫了眼顾星沉，将陆青竹抄写的经文一一看过后又放入匣子内，拍了拍她的手，柔和说道：“你有心了。”
    陆青竹略微松了口气：“您不嫌弃便好。”

 第272章 指指点点

    太后对顾星沉这些年在陆家村的生活很感兴趣，陆青竹算得上有问必答，一时竟也相谈甚欢。
    顾星沉百无聊赖在一旁剥瓜子花生，果壳堆成小山，果肉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中，待剥够了便将瓜子仁花生仁都装进随身带着的荷包中。
    福嬷嬷在一旁看着，大约也明白顾星沉为何会将果仁装起来，忍不住露出笑意。
    陆青竹与太后虽然相谈甚欢，却也一直不动声色注意着她的脸色。待察觉太后露出倦色后，便看向男人快速的眨了眨眼。
    顾星沉微微颔首，片刻后出声对太后说道：“姑祖母。”
    太后转头去看顾星沉，笑眯眯问道：“怎么了，是无聊了吗？”
    倒不是太后故意冷落顾星沉，是她知道他向来少言寡语，同他说话实在没什么趣味性。
    太后想知道顾星沉这些年日子过的如何，他只会答“挺好的，不必担忧”类似的回答。
    而陆青竹的描述就活泼有趣多了，太后听着也更开心些。
    顾星沉接过福嬷嬷递来的湿帕子擦手，笑着说道：“卿卿第一次进宫，我想带她出去走一走。”
    太后不假思索便应道：“那就去玩儿会。”
    略微一顿，又嘱咐福嬷嬷：“这日头晒，去拿把伞给他们撑着，免得晒坏了。”
    福嬷嬷笑着应道：“知道了，奴婢会安排妥当的。”
    太后颔首：“你办事哀家向来放心。”
    再者，顾星沉往年也经常入宫，很是熟悉，便是没有人跟着也不会出事。
    于是，小夫妻俩便撑着伞，愉快的在皇宫里逛了起来。
    远远地，还有两个小太监小宫女跟着听候差遣。
    顾星沉牵着陆青竹的手缓步走在石板路上，一手撑伞，倒也挡去不少暑气。
    陆青竹左右看了眼，问道：“要去哪里啊？”
    顾星沉知道妻子对于皇宫没有太大的好奇心，看过后便失去了兴趣。想了想，便问道：“想去喂鱼吗？”
    “好啊。”陆青竹欣然同意。
    宫里有个种了荷花的湖泊，还能划舟垂钓，算得上今上喜爱的地方之一。
    顾星沉不会让妻子顶着烈日在皇宫中走来走去，毕竟也没什么好看的。
    泛舟小湖上，能喂鱼能垂钓还能摘花。
    只是顾星沉也没想到，水榭里竟还有旁人。
    陆青竹也远远便看到了水榭外站着好些宫女，而水榭里隐隐绰绰能看到女子纤细的身形。
    “有人我们就不过去了？！”陆青竹倒也没有特别想去玩的意思，皇宫除了又大又豪华，其实真没有宫外好玩。
    顾星沉微微皱眉，“无事。”
    陆青竹是无所谓的，便跟着男人一步一步靠近了水榭。
    水榭里的女子显然也是提前被告之有人靠近，端坐在石桌前，漫不经心的捏着茶盖拨动茶叶，好似十分无聊的不耐烦神色。
    还未靠近，女子便突然抬头，满脸讥讽的看着顾星沉说道：“本公主还当是哪个贵客呢，原来是忠勇侯世子啊！”
    陆青竹：确定过眼神，又是自家男人的桃花！
    “五公主有何指教？”顾星沉一手撑伞，一手握着妻子的手，面色寡淡到像个不会有表情的面瘫。
    陆青竹一时有些一言难尽，如果男人当初就是这副鬼样子，她是怎么都不能松口在一起的。
    还是说，京城的闺秀都喜欢这种疏离的冷淡风？
    “指教谈不上。”
    五公主手指微微一松，茶盖便掉落在茶杯之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也拉回了陆青竹的思绪。
    “只是听闻你成亲了，本公主有些好奇罢了。”
    说着，五公主漫不经心的缓缓扫过陆青竹，在她抬眼将要从头到脚打量陆青竹一遍时，男人脚步微动，陆青竹便被严丝合缝的挡在了顾星沉的身后。
    “公主似乎不知何为尊重？”
    五公主冷笑一声，语气越发不客气：“倒是护得紧！”
    顾星沉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甚至语气都无甚变化：“公主有何好奇，不如问我？”
    “怎的几年不见，世子竟也如此耽于情爱了？”五公主面色冷淡，眼底却闪过一丝不甘。
    她从小便喜欢这个长得好看且聪慧机敏的表哥，更是将他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即便是王佩兰有叶氏撑腰，她都不曾放在心上，何况之后叶氏病重去世后，王佩兰连表哥的面都见不到了。
    但千算万算，五公主都没想过表哥在十一岁时竟悄悄离京，此后再无音讯。
    而当他再次回京后，却已经有了心上人，狠狠的拒绝了她。
    “看来世子是在乡野之地待久了，已经习惯了清粥野菜。”
    被表哥护在身后的村姑，出身乡野、姿色平平，一颗鱼目罢了，却被表哥当做珍珠捧在手心、细心呵护。
    这让五公主如何能甘心？
    陆青竹悄咪咪露出半个小脑袋，津津有味的吃瓜。
    顾星沉沉稳依旧，“侯爷风流倜傥，如此年纪竟还能引得五公主青睐，我这个当儿子的，自是自愧不如！”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似乎都聋了一般，无论听到什么都纹丝未动。
    “你！你胡说什么！”五公主从未想过会从顾星沉口中听到这种话，当即脸色大变、霍然起身，又是羞愤又是难过的瞪着顾星沉，眼含泪水。
    男人却不为所动，“五公主既然不是想当我的后娘，又是以何种身份对我的婚事指指点点？”
    陆青竹看着被气哭的五公主，忍不住摇了摇头，又轻轻拽了下男人的衣袖。
    顾星沉低头看向妻子，眉眼肉眼可见的柔和起来，他轻声询问：“怎么了？”
    而泪眼朦胧的五公主看到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坍塌了。再看曾经心仪的男人，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哼！本公主迟早找你算账！”
    五公主哭唧唧丢下一句狠话，提着裙摆飞快跑掉了。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霎时活了一般，手脚麻利的追着五公主离开了。
    水榭瞬间只余顾星沉陆青竹夫妻二人。
    陆青竹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这个五公主，还挺可爱！”
    “哪里可爱了？”顾星沉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