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将杀》 第一章 曾经的娇宠,现在的阶下囚 风大雪大,北原的荒漠上北风咆哮,宛如一头狂野的巨兽,在自己的领域耀武扬威。几尺厚的暴雪被北风卷起,在地上掀起滔天雪浪,刮着刀锋般的寒流。 天上黑云厚重,缓缓移动,仿佛要把整个雪山摧垮。 整个山谷内,寂静的,只剩下“呼呼——”的怒吼。 来自风的怒吼。 “哒哒哒哒” 激烈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军队。 黑压压的几个方队,颜色比天上的云层还要深个几分,猛然出现在洁白的世界中,压得整个世界都喘不过气来。 军队里的所有士兵都穿着厚重的毡衣,即使如此,每个人的眉毛上仍旧起了一层洁白的冰凌。 每呼出一口气,眉上的冰凌就加重几分。 “哒哒哒哒” 马蹄声紧张激烈,在整个山谷内回荡,仿佛是肃杀的战场。 “吁——” 随着领头的勒马停止,挥手示意,后面跟着的所有人都立即停下,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就在一瞬间,空气中寂静的,只剩下雪花的呼吸声。 “皇上有令!三天内,地毯式搜索这片山谷。” 领队者扯着嗓子,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张女子的像。 “都给我看好了!搜索对象是一女子,红发赤瞳,特征是背上有一株火红色的红莲烙印,烙印长成这样,都给我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 每呼出一口气,他眉毛上的白色就加重一份。 那女子的生的美颜,一头红发如火,双眸赤红,要比天上的熙辉还要明艳几分。 旁边画着的则是一朵大红色的红莲。 片片红莲花瓣如同怒放的火焰,肆意绽开,骄傲而又狂野。 “找到者重赏!不仅能分得土地,甚至还能分侯!找到她,便能得到荣华富贵!都仔细点!” 吼声回荡在山谷,震得雪花颤抖。 说着,他旁边的马车上面走下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一头白发如雪,皮肤瓷白,清清冷冷,如同被冰封万年的上好骨瓷。 若不是身着黑色貂绒斗篷和那一双血色双眸,怕是在这雪地里都难以被辨认出来。 就在他出现的一刹那间,整个山谷完全寂静下来。 安静地,连雪花飘落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是第三年了。 第三年,皇帝亲自领兵,前来这极北之地寻人。 自皇上东征收复所有领土以后,唯一这样兴师动众地出兵,还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下面的战士听闻立即行动起来,在这一代地区纷纷散开手握工具开始铲雪。 从高处看,地上白茫茫的一片,一大批黑压压的军队竟如同小蚂蚁一般在一块白色的布上移动。 断崖边。 两个身影走了过来。 “娘希匹的,冻死老子了!这么冷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活人?” 其中一个朝着手里哈了口气,搓了搓手。 他们都属于坞暝国的战士,众所周知坞暝国背靠极北之地四季寒凉,姑且不说难熬的冬,就算是炽热的夏天,街上也是凉爽无比,百姓都穿着严实。 但是在这里,他们依旧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 “就是,极北地区,任何生物都无法存活,简直是不毛之地,皇上竟然还让来寻人!那人的尸体估计早就化为哪里的鬼了。” “狗屎,估计早就没了!这破地,连个鬼影都没!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鬼灭之地么?太冷了,鬼都不肯前来的地方!长年累月都是下暴雪,上万年以来这地都没见过太阳,这冰,都有上百尺厚了!” 其中一个人停下脚步,略略往后一瞥,赶忙收回目光。 “看样子皇上不冷,大概是因为进入了鬼道?” 另一个人立即让他噤声。 “嘘——鬼道,上古秘术,现在的皇上根本不知道是人是鬼,性格又是那么阴沉不定,小心点,别被他听到了。” “那女人是谁啊?这都找了三年了。” “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陈湘熙么?背上的红莲烙印,是皇上亲自纹上去的。据说大腿内侧深处最隐秘的那一个部位,也被皇上纹上了烙印。” “这么隐秘的部位?!她——怎敢?她不是护国师么?早就嫁给雍耀国了,又怎会同意皇上触碰那里?” “私下里都流传皇上最宠爱的人就是她。进入鬼道以前,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唯一女子,就是陈湘熙了。至于个中原因,谁又知道?总而言之听说,皇上当年将她惯的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的,不仅敢直接坐在他的龙椅上拿着他的玉玺随便玩,甚至还敢当众踹他骂他混账。就皇上那性子,你说谁敢?要不是亲耳所听,我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竟然如此得宠么?皇上那种暴力而又乖戾性格,怎么会?!” “这就是奇了。当年她因为指挥失误败了一场战争,被雍耀国的责罚断掉浑身经脉,皇上知道了,领着十三营主力直接包围了雍耀国来要她,只是为了给她疗伤。皇上那种冷漠淡然的性子,直接因她而全部崩掉。她来的时候直接住的就是万寿宫。万寿宫可是什么地方?那皇上的寝宫!谁人敢进?她当年就住在万寿宫。” “一张床?” “谁知道。听说是的。” “可是皇上登基十余年,从不纳妃立后,甚至连宫内宫女都不留恋。无数老臣纷纷上奏想让皇上纳妃,甚至亲自挑选各地美女送入宫中,就是为了传龙座,却全都被皇上拒绝。怎么会和她有关系?宠幸谁不好,非要宠幸她?” “谁知道,总而言之当年她真是受宠。皇上为了博的她一笑,费尽心思了。” “那现在这贴遍了四海八荒的通缉令通缉的也是她?” “是啊。” “嘶——” 当年皇上攻入雍耀国,派人将宫内上下各个角落都搜寻一边,三天后便一把大火烧了金銮殿。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三天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三天后满城贴的都是告示。 通缉令,死罪。 千金重赏,甚至可以他提任何要求,前提是要活的。 据说所有红发女子都被他抓住,关到了玄冥营,严刑拷打,追查是否与她有关。 没有一个活的女子出来。 这世上所有的红发女子都吓得纷纷削发为尼,却也不被放过。 一时之间,玄冥营上方挂满了人皮。 满城血腥风雨,吓得都城竟一时之间百姓吓得不敢出门,趁着夜色纷纷逃离。 玄城在一夜之间,恨不得变成一座空无一人的鬼城。 宁可错杀上万,也不肯放过一个,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玄冥营是什么地方?专门拷问的地方! 鬼都逃不出去的地方!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地方! 据说就算是被剥了一层皮,还能不死的地方! 直到后来,宰相以死相逼,血书上奏替百姓哭诉,才解除了这场闹剧。 但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章 躲藏 两人说着走到了过膝大雪的悬崖上。 下面还有一个小山坡,看样子积雪要比现在的还要厚,很有可能及腰,两人却不愿再往前走。 “这下面是悬崖了啊,走走,怎么可能有活人?一看这积雪厚的,我可不想下去看。没准直接被冻死了!” “就是,冻死了,再说冒险下去,就凭皇上那阴阳不定的性格,荣华富贵还不一定有呢!” 两人说着转身。 倘若是身子再往前偏移一些,他们的下半辈子可就能真的荣华富贵了。 因为下面不远处,有一簇火红的颜色在随风飘动。 是一缕长发。 属于一个女子。 悬崖下方不远处的冰洞里,女子听完这话以后松了口气,将胳膊从旁边的白虎身上放下,而后依靠在白虎身上。 旁边的那头白虎体型巨大,身材矫健,在紧张时四肢上的肌肉紧绷,露出来了结实的肌肉块。 女子安抚着梳理着身边虎的毛皮,轻声道: “好了,小白,他们都走了,别紧张。” 凝神听闻上面再也没有了脚步声,她这才转身,把手放在面前的冰面上,手心附近多出来一团火焰,而后,前方的冰面融化,不远处隐隐露出来一层波光粼粼。 女子走进以后,不忘转身将旁边厚重的积雪重新推到旁边,遮住冰洞。 一旁的白虎也用爪子不停地刨动帮忙。 她感激地朝着旁边白虎温婉一笑,而后走向前方的湖面,退下身上穿着的银白色狐皮夹袄,跳了进去。 她背上的天火红莲实在是夺人眼,绽放开来,要比画上的还要肆意张扬。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蹭大腿,试图缓解刚才因为极寒而被动麻的大腿。 大腿内部极深的一处,有一个小小的疮疤。 疮疤边缘光滑,看样子曾经这里的一块肉,是用什么刀具给刮掉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伤痕。 若是仔细看来,疤痕内侧还有一个似有若无的红色轮廓。 也是一朵天火红莲。 她在水里洗着一头如火红发,看到旁边的白虎依旧警觉地在附近嗅着,支着耳朵警觉地搜索来者,笑着伸手抚摸它的皮毛。 “好了,真没事了,躲在这里,不会被发现的。” 那白虎这才安稳下来,握在她身边,让她依靠。 将身上的寒意全部洗干净,渐渐感受到了温暖,陈湘熙松了口气。 “呼——” 终于走了。 这三年来,每年都要来两次,而且时间不定。 每次都追查三天,是因为正常人只能在这里存活三天。 第四天就会浑身血液被冻结,成为冰雕。 每一天都搜索一片领域,未有所发现后第二天变换另一个位置。 她扭头看着墙上的记号——全都是深浅不一的划痕,有的被染成了红色。 被染成红色的是他来的日子,纯白色的则是他不来的每一天。 她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期待着自己与他相遇的那一天。 陈湘熙垂眸,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世上都是阴阳相生相克,这里也是如此。 这极寒之地的冰山深处竟然会有一个常年沸腾的热泉。 而这热泉外围靠近雪堆的冰凉泉水里有鱼虾,还有数不尽的异类藻菜。 这三年来,她就是靠着这些鱼虾和藻菜存活。 多了三年之久,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陈湘熙一撩自己的头发,毫无意外地看到了本是如火的红发,又重新变为了绛紫色。 这咒,果然也只有在这极寒之地才能压制。 不过就算是进行了九死一生的淬骨,也依旧无法剔除。 她抬起手臂,果不其然,上面隐隐浮现出来一个黑色的咒印。 咒印狰狞恐怖,边缘处的红色隐隐约约闪烁,使得整个本就复杂的咒印,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红黑色毒虫。 伴随着咒印的出现,她明显感受到了身上能力的流逝。 她叹了口气。 这命,剩的大概不到三年。 算了,既然呆在这里无法将身上的咒剔除,倒不如出去转转,见见那些老相识。 “小白,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她伸手抚摸着白虎的皮毛,一下下地梳理着。 三年来,也该出去看看了 第三章 被他发现了 片刻后,看着属下一个个向自己报告完毕,神机营的总统领岳非谕转身走到他面前不远处,双手抱拳,单膝跪下。 “报——!属下已将这一块完全搜索,并未发现任何踪迹,还请皇上明令。” “” 他垂眸,赤红眼底毫无波澜,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顿时,跪在雪地里的人冷汗涔涔。 倘若说曾经还是人类的他仅仅是性情阴寒难以捉摸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完全就是捉摸不定。 喜怒无常,猜忌多疑,这都不曾是他以前所拥有过的性格。 他的所有变化 “碰碰——”他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皆是因她而起。 这地本来都极为寒冷,他又跪倒在雪地里,更是觉得寒凉。冰雪所带的寒意如同锐利的小刀,刺进他的骨缝,一把把的,不消片刻,他便四肢疼痛。 身上的铁盔甲,似乎内部带满了尖锐的倒刺,勾开他的皮肉,刺进他的骨髓。 军令严明,他不敢乱动,便清楚地感知到身上的寒凉,一点点增加,浑身疼痛难忍,而后,渐渐变得麻木。 而比这所一切还要寒冷的,则是他身上的气势。 压迫感极强,寒意逼人。 他把头埋得更低。 不消片刻,他就能被冻成冰疙瘩。 纵使在战场上厮杀多年,见惯了血腥风雨,就算是面对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扒了一层皮,只剩下一滩肉泥在不断蠕动,也能谈笑自如,在面对他的时候,依旧吓得浑身发凉。 一句多嘴的话都不敢说。 风侍葬听闻便抬眸,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断崖,缓缓走了过去。 应该走了? 将浑身污垢清洗干净,小心翼翼地猫着腰窜到刚才的冰洞口,听闻外面没声音了,陈湘熙凝神闭气。 片刻后,听闻外面确实没有任何动静,伸出手指正欲在墙上刺穿一个洞看看外面的情况,没想到就在手伸出去的一刹那,一把锋利的剑刃猛然捅入,擦着她的耳边碎发刺过。 “噌——”的一声,突如其来,让她始料未及。 若是这剑再往里刺那么一点点,不到半节小拇指的距离,便能将她的左眼废掉。 锋利的剑刃带来的寒光烈烈,在让人窒息的白雪苍茫之中更显刺骨。 倘若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拥有常人无能比拟的心性,怕是早就被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饶是她,一个在面对千军万马气吞山河的虎狼之军兵临城下也依旧能饮酒自如的人,也被吓的浑身僵硬。 而后,剑又被收了回去。 雪壁上留下了一个小洞。 她立即侧身,绕开洞口,生怕外面的人透过洞口看进来。 纯黑色的,剑刃表面刻了一条龙的形状,她怎么会不认得?! 怎么会不认得?! 龙泉剑,他的佩剑! 从不离手,就算是睡觉也会挂在床边。 他,竟在外面?! 须臾间,她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若是被他抓住,她定时会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他到底有多少手段她最清楚不过了,尤其是折磨她的方法。 她考虑过自己的死法,成千上万种,却也没有一种是被他锁在床上折磨致死的。 或者说,他根本不会让她死,而是锁住她,一点点折磨,直到她意志崩溃,落得个神志迷乱的下场。 听闻外面再也没有了动静,她以为他离开了,浑身一软,靠着冰壁瘫坐下来。 呼。 她松了口气,松手,手心已经是津湿一片——落在那个地方,没有风,吹不出去,就无法知道她在这里。 就在她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瞬间,余光所瞥到的一个东西再次让她紧张起来。 头发! 陈湘熙吓得面色苍白,大气不敢出一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缕紫发飘到前方不远处的小雪坑中,飘飘扬扬落了下来。 那碎发飘到了洞口不远处的地方,而后,飘然落下,就在洞口周围。 她与头发,分在小洞两侧。 倘若是从洞口外看进去,只消一眼,便能看到这缕碎发的! 若是现在伸手去拿,倘若他没有离开洞口,也定能看到她的手臂。 她看着自己的头发,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头发! 该死的头发! 怎么办怎么办? 她盯着那一缕头发急的一头乱麻正不知如何是好,“轰——”的一声,旁边的冰壁被他直接击碎,露出来了一个洞口。 不大,却刚好能容得下他的身高。 顿时,冷风“呼呼”地灌进,她的一头长发顺风飞扬,眼见得就要飞到洞口被看到,她吓得一把握住拉回,也不管是否会缠绕在一起。 一定是发现了! 洞口的边缘仅仅距离她不到一寸,但凡他踏进来一步,就一定能看到她。 他从来都不干没把握的事情。 况且,她直直地看着前方——前面进入湖泊的通道,是她亲手挖成的,洞的墙壁极为光滑,一看便是人为的。 她没有躲藏的地方! “咯吱。” 厚重积雪被踩实的声音传来,一声。 就在洞口,她立即将自己紧紧地贴在雪壁上,力度之大,恨不得将自己陷进去。 双眸紧紧地盯着洞口所传出来明明灭灭的光晕,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生怕白虎承受不住这样的紧张,她已经将它收回了灵兽空间。 衣角。 她看到了衣角。 玄色的,边缘绣着金丝。 样式,定是他的。 再一步。 陈湘熙看着他的靴子,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一步。 仅仅是再一步,他便能看到她了。 此时,他身上的阴寒,已经传来了。 她已经被吓得浑身发僵,四肢冰凉。明明头脑清醒无比,却无法操纵自己的四肢。 她咬紧下唇,迫使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攒住长发,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 大概是过于紧张,指尖深深地没入掌心,鲜血顺着掌心纹络缓缓流淌,滴落在雪地上,却丝毫没有任何觉察。 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凉从洞口传来。 比那个曾经号称“天下第一凶兽”所带给她的威压更为强烈,甚至,甚至——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要比那个屠城的场面更让她恐惧。 后两者所带给她的恐惧,就算是加起来,也不急他一人身上的恐怖。 前所未有的气势。 与此纠缠的,则是一股威压。 冰冷入髓,就像是被一个厉鬼盯着的感觉。 浑身冰冷,明明头脑清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指挥四肢,浑身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站在原地,任人宰割。 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带给她这样的感受。 恐惧。 毫无来由的恐惧。 这是他从未给她过的感觉。 陈湘熙吓得闭上了双眼,放弃挣扎,任由自己跌入黑暗。 只是下一瞬,他便能看到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未发生,她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睁眼,吓得又差点魂飞魄散。 他依旧站在洞口的位置。 但是不知为何,他停了下来。 仅仅是站在了洞口,不知在等待什么。 第四章 逃脱 寒风依旧猎猎,灌进洞内,冻得她浑身发凉。 外面的阵阵呐喊声却更让她心惊肉跳的。 “杀!” 一男子带着面具,手持大刀,指挥着。 “主人有令,刺杀成功者,万金重赏!” 那块面具只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顶部带有两个极长而又向后弯曲的角,像极了巨大的公羊角,尾部这是以锯齿状收尾。 整个面具都是由纯铜锻造而成,表面上一层古铜色的光晕,在白雪所折射的苍白光芒之下,边缘泛起一层昏暗的光晕。 那声音实在是熟悉,但这么多年来的隐居让她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还未来得及想起来,只听“当啷”一声,又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而后“噗通”一声,应该是双方交战,一方的武器被震落,掉在了雪地上。 她看到了有火光四溅,甚至有些已经溅了进来。 紧接着,又有人道: “护驾!快护驾!保护皇上!” 就在洞口。 这次是神机营的总统领岳非谕。 想必刚才就是他挡在了他面前。 紧接着,外面又是一阵兵器撞击的声音。 “皇上!此处不宜久留,还请迅速撤退,进入神机营中央!” “噗通——”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雪地上,而后,“咕噜”几下,就在洞口,停了下来。 陈湘熙看去,顿时头皮发麻。 一个头颅,掉落在她脚边。 脖颈处的痕迹光滑平整,一看便知是用某种锋利器物划伤。 倘若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头颅被斩了下来,她甚至连眼都不闭的。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斩下敌人的头颅,早已是个习惯。 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那头颅的六穴,全都缓缓淌出了黑血。 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顺着鼻腔钻入她的五脏六腑,在她体内疯狂进攻。 她面色一白,胃里翻江倒海。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武器斩下的头颅! 但——她强忍住心里的不适,迫使自己看向那个头颅——只见那光滑平整的边缘,竟已经乌黑一片。 “滋滋啦啦”的声音从头颅传来,她只是扫了一眼便胆战心惊的,再也不敢看下去了。 本该殷红的鲜血,变得浓黑一滩,顺着伤口边缘缓缓渗出,如同浓黑粘稠的膏药一般。 极度的恶心,宛如一滩滩带着发乌鲜血的鼻涕。 绝不会是因为温度过寒! 她在这血液里根本看不到任何冰渣子! 他——念及此,她吓得浑身阵阵发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关他的 尽管她的心里一团乱麻,但她大脑仍旧清晰。 听这声音,他似乎不在这个洞口边缘了。 尽管四肢被冻地发麻,但她仍旧咬牙,侧着身子朝着洞口旁边的冰壁一击,只见前方又是一个通道。 她再次扭头看了看洞口,确定他没有察觉这里面的动静,便猫着腰钻进去,而后转身用雪将这个洞口彻底填埋。 一弹响指,她指尖多出来了一团火焰。 洞内的景象被一览无余。 只见前方的冰洞表面光滑平整,一如当年她修建的时候一般,没有任何即将坍塌的迹象。 耳边传来的就是阵阵喊杀声与金属碰撞的声音。 她心里暗自庆幸这地方天寒地冻冰雪都被冻结实了,就算是这里与外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冰,却也足够让她通过了。 她忙不迭地往前跑。 看到尽头有些雪是松的,有凉风灌进,她一拳击打在上。 “噗嗤!”几声,那一层雪被她彻底打开。 双方都在交战,没有一方顾及到她的。 脚边,就是一具尸体。 她扫了一眼,便有了对策。 好机会! 她将他的尸体拖进洞口,而后麻利地脱下他的盔甲穿上,朝着洞口探头观察战场情况。 陈湘熙趁机从洞口溜出,猛地冲向双方交战的边缘处,看着一名死侍的士兵被神机营的士兵一箭刺穿胸膛即将跌下马,她再也顾不得许多,立即将那人扯下马,拽住缰绳的同时又朝着他的胸口补了几剑,而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旁边的神机营的士兵见她身上的盔甲是自己营内的,以为是自己人。 又因为刚看到了她是从皇上那个方向冲来,以为是受到了皇上的诏令有紧急事情要回去禀报,便也没有阻拦。 其余人见她身边的人都没有阻拦,都以为是有急事要回去禀报,便也没有阻拦。 于是,这一路上,陈湘熙竟然走的无比顺畅,丝毫没有遇到任何的障碍。 跑! 她双腿用力一夹,指挥着身下的马加快了飞奔的速度。 跑! 现在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什么都不想,立即逃跑! 一直到将背后所有的声音全部甩掉,她这才勒紧缰绳,纵身一跃跳下马。 马的速度自然不如她的速度,但刚才在战场上,她若是就这样单独跑了,定是会被当成逃兵直接被抓回。 陈湘熙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他的实力她再也清楚不过了! 剑都不需要拔出,便能定胜负! 这天地下,难逢对手。 那帮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逃! 浑身的力量全被调动,她的一头长发又恢复成为了原本的红色。 片刻后。 这场恶战已经消停,地上的尸体堆积如山。 血流成河已经不再是夸张,鲜艳的红色如绸带一般在地上流淌。 有的甚至还未来得及发黑,便已经被冻结成冰块。 “报——” 岳非谕清点完最后的数目后,走到他面前,将佩剑往后一推,单膝跪下,行抱拳礼。 “所有人都已经解决,对方的将领被半路袭来的人救走,因突如其来打了措不及手,以至于让他逃走。现末将已经派人去追。” “损失何如?” “损失士兵三十有余,战马战死两匹,丢失一匹,方才末将已经派人记下性命户籍,待到回宫追封追赏。只是在这死去的三十有余的士兵之中,有一尸体实在是诡异。” “被脱了盔甲丢在了雪地里。” 他顿了顿,而后道: “据此,末将大胆推测,或许戚忱广他并未逃走,而是剥下了死去士兵的盔甲穿上后,隐藏在了战士群之中。末将认为,不若现在让所有人都摘下盔甲,逐一掏出身份牌检验身份。” “” 风侍葬颔首,并未回答。 他站在雪地里,赤色双眸波澜泛起,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顿时,空谷中一片寂静。 只剩下狂风呼啸。 大军又重新恢复成为了原本的队列,等待着他的下令。 皑皑雪谷,一下子又恢复了曾经的寂静。 连雪的呼吸都不曾有的安静。 “噗嗤!” “噗嗤!” 几下轻微的骚动,打破了这宁静。 两人一同看去,只见一匹马充从不远处走来。 岳非谕大惊——莫不是有逃兵? “那是——马?” 看着马身上的马鞍,确定是己方的马,他傻眼了。 这不就是走丢的那匹马吗? 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被敌人骑走了吗? 难不成对方是在半路弃马而逃? 按照他们的作风,那也应该把马杀掉而不是给他们留个活的啊? 他反应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 风侍葬看着那匹缓缓归来的马,却笑了。 “不必。” 而后,他缓缓下令。 “班师回朝。” 逃,也只能去一个地方。 好,很好。 他想着,心里的杀意宛如浪潮一般,渐渐涌起,血眸也颜色渐暗。 恨意浪潮汹涌,恨不得将她直接撕碎。 陈湘熙,方才朕顾不得管你,才让你趁机溜走。 下一次,可不会了。 当天深夜。 “唳——” 一声尖锐的鹰啸声传来,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巨大的黑影在浓重的夜色中一闪而过,最终稳稳地停落在一个窗沿边。 一男子正坐在窗边独自饮酌。 他坐在灯影交汇处,身影被一层黑暗笼罩,看不清楚模样。却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贵气。 听闻窗边声响,他放下杯子,抬手解开鹰腿上绑着的密信。 明明灭灭的灯火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指头表层泛起一层亮光,像是上好的玉雕一般。 信的内容很短。 “皇帝御驾亲征,雪原被发现有活人。” 寥寥数语,道出了这世道即将变天的消息。 男子勾唇一笑,瓷白的酒杯边缘在月色下泛起一层流光,一如他眼底的光泽。 “呵。” 他转身,捏着信的一角,将信封放到了灯火内部。 看着那信在忽明忽暗的光晕中,渐渐化为了灰烬,随风飘走,他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股诡秘的笑意。 这小魔头,可算是回来了。 这天下,又该多了多少乐趣啊 第五章 归来 刚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派熟悉的场景。 周比渊一愣,随即想起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立即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脸上的面具早已被摘下挂在了旁边的墙壁上,身上的伤口也被悉数包扎。 “谁?究竟是谁把我带到这里的?我要向主人述职请罪!” “好啦,别闹了~怕你睡不好,我专门把人都派出去了。现在的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前来的。” 夹杂着些许的笑意,丝毫没有任何杀意。 和传闻之中那个曾在江湖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江湖第一盟主”的形象有些许的反差。 声音很是让人熟悉,周比渊慌忙扭头。 只见他坐在木椅上,双手叠放在腿上。 他的五官算不上精致,却很深邃,尤其是一双眸子,像是深不见底的湖面。 黑暗的,见不到一丝光泽。 严格意义上并不是一个让人惊艳的美人,却因为自带有风度翩翩的气质,也能被称作一声“公子”。 他一头乌黑长发披散直腰间,并未佩戴任何头饰。 穿着纯白的直裾袍,腰间束有一条素色绸带,肩上又披了层薄如蝉翼的纯白纱衣,一幅仙风道骨的飘然模样,却因为眉宇中的隐隐戾气让他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闲哉。 他看着他,双眸微眯,嘴角依旧是常年挂在脸上的笑意,像极了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周比渊看着他,愣了愣,激动地浑身颤抖。 “主,主人?主人?!” 他慌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下床,跪倒在地上。 “主人!是属下无能,做事失利,没有成功斩掉风侍葬的头颅献给您,是属下无能窝囊!属下辜负了主人平日的一片期望!还请主人赐罪!还请主人赐罪!” 他双手撑地,磕头如捣蒜泥,声音里充满自责。 陆渊抬手,示意他起身。 “起来。” 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只见他端坐在椅子上,低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杯盖子,用盖子边缘轻轻划着杯内茶水。 待到手中的事情完毕,他这才抿了口茶水,抬眸注视着他,眼含笑意。 “好了,别自责了,这事本就不怪你。” 看着他依旧自责的眼神,眼见的又要跪下磕头,他伸手,制止住他的行为,叹气。 “哎,你说你,未摘面具时如同杀神,摘了面具却如同顽童一般,我该这么说你才好呢?” “本来这次出击,就没准备让你杀了他。毕竟现在的他已经进入了鬼道,能力到底多强谁也不知,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又怎么会让你去做?” 陆渊说着起身,将他扶到床上,这才双手交叉叠放在腿上,眼含笑意注视着他。 “说说看,这一次出击,你又有什么新的收获?” 他坐在床边,低头回忆片刻,而后问道: “鬼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想到在雪原上的那一幕,他的脸上就浮现出来一种恐慌。 从心底里散发出里的恐慌。 为何那种感觉,竟如此恐怖? 他也是赫赫有名的杀手,在江湖排行榜上绝对是能称得上是前三甲的人物。任何敌人放在他面前,都是眼前烟云。 但是面对他,却心生恐惧。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来最后的场面。 当时他刀高举半空,猛地朝他劈去。 他站那完全不动,甚至都没有扭头,连余光都未施舍给他。 他跳在半空中正奇怪着为什么他不躲,却见一股奇怪的黑雾朝他袭来。 没有味道,没有感觉,他说不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被缠绕以后眼前一片黑 脑海里又浮现出来这一幕,他颤抖着手臂捂着眼睛,冷汗涔涔。 真真是冤魂索命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威压 那种恐惧,绝对不是因为能力威压,而是因为这个能力实在是诡异,毫无来由,由他心内激发出来的恐怖。 倘若不是旁边的下属眼疾手快将他劫走逃跑,他怕是会被那群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恶鬼撕碎! “鬼道,上古秘术之一,修炼者能力强横,接近鬼神,不过是恰好他修炼的属性偏阴,平日心阴郁,自然是坠入鬼道,成为恶鬼中的一员。” “有些让人恐怖的能力,理所应当的。” 陆渊说的不急不缓。 看着他扭头看了过来,他略微一顿,将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这次袭击,只是为了提醒他一件事情。” 他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笑了。 “有些人还未来得及处理,不要把她给忘了。” 不要把重心,都移到逐鹿盟上 一个月后。 坞暝国。 都城,玄城。 今日这玄城实在是热闹非凡。 自从宰相血书以后,皇帝并未再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城内的百姓便又纷纷搬了回来,自然又开始出现万姓交易的场面。 陈湘熙咬了口油酥烧饼,“咯咯喳喳”的焦脆皮应声裂开,一股焦香的芝麻味弥漫开来。 外皮焦脆,沾满了芝麻,里面那一层柔软酥嫩,尤其是被抹上了一层牛油以后,更为鲜香。 只是一口,陈湘熙便一脸享受。 那做饼的老头见状笑得一脸褶子。 “丫头,看你这表情,是第一次吃。好吃?” 距离上次享受到这等美味,应该是四年前了? 真没想到这白老头竟然熬过了那场绝世之战,活了下来。 以前她贪恋这等美味,总是会抽闲暇时刻,易容换上便装后,悄悄潜入玄城买上两个,左手一格右手一个,边吃边走,走到城门外拍拍爪子随便找个地方洗洗手,便侧身上马疾驰而去。 陈湘熙舔舔嘴角上的芝麻,一本满足。 “好吃好吃,可好吃了。” 只可惜身体长时间没有进这等食物,不能多享受几个。 那老者也笑了,指着背后的牌匾骄傲无比。 “这可是天字第一号。” 陈湘熙正要笑着接话,面色一僵。 第六章 变化 等等,他明明不好这种油腻荤腥的食物啊! 她愣愣地盯着那个牌匾,一时间思绪万涌。 “皇上亲自写的手谕,每个月既往都要往宫里送一次。” 是他的字,没错。 挺拔凌厉,傲如竹枝,她最熟悉不过的一种字体。 怎么会是他呢? 以前他总觉得油腻,连着味道都不想去闻,严令规定宫内不许有这等食物。 直到看到她吃起来总是没完没了,才在她过去时候临时派人出宫去买,怎么突然挑了这等油腻物成为宫中御用品? 鬼道是神魔之身,已经突破了人的境界进入了神界,自是不用吃食物,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东西? 眼前人只是个普通百姓,想必也不清楚。 陈湘熙想了想,又拿了块烧饼付了账,而后道: “老先生,我想请问一下,您知道为何这几天这锦缎店如此人群鼎沸的?这热热闹闹的,莫不是要过节么?” “你是外地的?看样子还不知道呢。这皇上啊,近期要进行妃子选秀,这次名单直接就下放到了各个郡县地区了,规模空前的盛大,你说这能不喜庆吗?各个有点实力的大户人家小姐都会前来扯块丝绸锦缎为自己做条裙子,买点上好的胭脂打扮自己,街上的人当然多了。” 陈湘熙拿着饼,表情一僵。 选妃? “熙儿,什么时候累了,就回来。我身边的凤位,一直空缺着,在等你。” 他陪着她坐在山顶上,双臂搂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处,蹭的她发痒。 她垂眸,神色黯然。 也罢,他今年二十八有余,选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三口两口将饼吃完,拍了拍手心的饼渣,一抹嘴转身往前继续。 肚皮吃饱了,该干正事了。 她转身走进一家店铺,刚抬脚还没来得及踏进去,里面的老板娘就皱着眉头挥手让她出去。 “去去去,什么穷酸的丫头,家里头没钱,就不要乱摸!摸脏了你赔得起吗?!” 陈湘熙气得咬牙。 “你——” 却在想要发飙的一瞬间,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转身离开。 算了算了,吵闹以后万一引来巡逻兵就麻烦大了。 她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 我这一身,看起来也真是够寒酸的了 她本是穿着一身狐皮夹袄进来的,却在走道城门不远处看到一户人家在哭。 他们是因为买不起药,而家里人快要病死了,哭声震天。 她得知后便脱了那一身衣物给他们让换些银子,顺手换穿了他们家一身粗布衣。 那狐皮夹袄是用北漠白余岁的成年白狐的外皮制作而成,一整张狐皮,价值千金,唯有京城的富家公子哥才能享受的起。 现在 罢了。 她站在街上仰头,不远处皇宫高耸巍峨,红砖黑瓦,顶部的一条玄色巨龙雕塑仍旧栩栩如生,是整座城内最为高大雄伟的建筑。 而第二高的大殿,则在宫廷外。 金灿灿的,夺人眼目。 陈湘熙点头。 就是那里了。 乌金盟。 她刚踏入大门,只听一人道: “被看,您好。” 是店内小二,在与她打招呼。 堂堂乌金盟,号称天下第一盟。 仅仅是店内的小二,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待人处事的方式,已经与其他大户人家的小二完全不同,吃穿用度皆是不凡。 平日里各国君主都要礼让三分的一个盟,名副其实的富可敌国。 她走到柜台前,言简意赅。 “我找你们家掌柜的。” 小二有些为难。 “小姐,东家是个大人物,不接待普通客人。” 陈湘熙扭头看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房间内部的构架。 “这应该是总店?” 那小二立即道: “是是是,这里是第一字号,可是东家真的不接待百姓,这是规矩。您这执意要找他,为难的可就是我们的下人了。您看要不这样,您若是不嫌弃,您家里到底有什么病号,不妨说来听听,就让小的为您解忧。倘若是小人也无法解忧,便再找东家商讨也不迟。” 眼前的景象幕幕入眼,明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摆设,陈湘熙却有些恍然。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这摆设居然还没变 五年前他问她生日所需礼物,她想也没想,随手一指殿内某个角落让他拆了并且制成果脯蜜饯柜,好让她随时前来都能吃到爽口的杏脯桃干一类的小食。 后来想想自己这要求也真是过分。 又怎能拆了作为镇店之宝的木柜来为她专门制作一个果脯蜜饯柜? 那可是乌金盟的脸面啊! 还不直接把盟给降低了好几个档次?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派人拆了,并且真的就放了她平日里最喜欢吃的果脯蜜饯,等着她的光临。 而这一放,就放了五年。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柜子里摆放着的,好像是乌金盟祖传的草药?平日里千金难求的药,甚至有的小国为了要上一副,互相之间直接开战。 一席玩笑话,竟真的当真了 那家伙平日里看起来玩世不恭,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认真的人。 陈湘熙打量着殿内,旁边的小二低头,偷偷抬眸打量她一眼,生怕被她看到自己在端详着她,只是一眼以后,便立即转移目光。 这女子实在是不同寻常。 明明身上穿着的都是些粗布衣,却干净整洁,况且与我说话的姿态明显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的样子,丝毫不露任何的胆怯,明显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 并且,倘若是普通人,早就被殿内奢华的装修风格给惊住了,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身上的气势自然也就矮了半截。 她却来去自如,甚至还悠然自得,想必是曾经已经见惯了荣华富贵。 莫不是盟主曾经的亲戚落魄,前来讨几个赏钱的? 在这四海八荒之内,奢华程度唯一比得上这殿内的,怕是只有皇族了。 小二心里转了个弯。 亦或是——皇室来的人,前来微服私访的? 念及此,他心里暗教不好怠慢了贵客,正欲转身上报这不速之客,没想到那女子却挥手打断了他。 “不必了,我这手里有一株冰血莲,生站在极寒之地,传说只有上万年的魔兽鲜血才能唤醒的奇珍异宝,想要卖给你们店铺,你看用不用找你们东家?” 话音刚落,小二的眼都直了。 怎么可能? 冰血莲?! 第七章 交换 那不是只有在书上才能见到的草药吗? 世上所有毒物的克星,仅仅是一片花瓣,便能让一个因中毒而奄奄一息之人重新喘过气来。 但万物相生相克,每一株冰血莲附近都有一个守护魔兽。那守护魔兽大多都是剧毒之蛇,仅仅是喷出一口毒雾,便能让常人浑身糜烂化为一滩血水,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常人见了自是要远远避开,就算是从阴阳路里走出来的身上带有烙印的高手,也要结伴寻找。 据说这么多年来,唯一被人类所摘得的冰血莲,唯有一人。 那便是坞暝国现任国君。 据说是因为当时一个他极其娇宠的女子中毒,奄奄一息,丹清宫的所有丹药都无法治愈,他独自一人深入雪谷,花了小半个月时间,终于摘得了一棵冰血莲。 不过那坞暝国国君是什么人? 一人能抵抗千军万的人! 能力殊卓,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论武功,这天下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小二脸色大变,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这等奇珍异宝只可遇不可求,小的这真拿不定主意,还请小姐在这里稍安勿躁,吃口茶歇歇脚,小人这就立即禀报东家。” 陈湘熙指着那个柜子。 “无妨,我不急,这果干不妨让我尝尝?” 若是开的药苦,便在开药的时候顺手包上几包果脯蜜饯利口,防止药后干呕,这是乌金盟的规矩。 因为做事精细,他们的蜜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当年她就是在喝完药以后吃了几口,便爱上了这个味道。 小二立即挥手。 “不行不行,东家有令,这柜子里的果干蜜饯等物不可碰!任何人都不可碰!” 不能碰? 陈湘熙坐在了一旁,拿起了杯子。 “那就算了。” 反正乌金盟的茶水也很好吃。 片刻后,小二赶跑着来了。 “东家想要亲自见您,还请您与小人一同前往。” 兰香阁,玄城第一有名的青楼,竟然直接在这里会面? 陈湘熙心里有些警觉,停下来仰头打量着那个大殿。 “你们东家,常来这地么?” 小二以为她是担心什么事情要发生,便解释道: “小人刚来不久,还不止具体情况,只是听别人说,盟主在三年前那场绝世之战后,突然就开始留恋青楼。” 陈湘熙眉头皱了皱,便未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兰香阁,陈湘熙顿时觉得自己成为了全场的目光靶子。 毕竟这兰香阁内的所有女子都穿的极为奢华,被看招摇,场面靡靡,而她穿的就跟好几天没吃饱饭,逃荒过来的人。 她面不改色地跟着他,只见眼前走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材婀娜步履款款,穿着红石榴裙,画着红色的妆容,站在他们两人之前。 “哟哟哟,王二,你来了?这后面,带的可是谁啊?” 她的目光毫不收敛地扫荡在陈湘熙身上。 王二立即抬手将她拦在身后。 “她是客人,我领她进来。” 女子伸出一只手轻捂下巴,略有些惊讶。 “你们这是要,去见盟主吗?真可惜了,盟主他现在正陪着几个刚来的女子玩乐呢,怕是没时间见你呢。” 而后很挑衅地瞥了一眼陈湘熙。 陈湘熙却不与应对。 “我刚才禀报过盟主了,他同意了。” 那女子将陈湘熙浑身全部打量一边,眸里闪过几丝不屑,语气也不由得轻蔑起来。 “这姐姐穿的这么寒酸,谁啊?” 王二只是道: “客人。” 那女子看着陈湘熙不与自己对视,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主,便再次上前一步,故意把王二挤到一旁。 “这姐姐怎么看着这样的面生?怕是新来的?陌生人?就这就要去见盟主了?盟主那里怎能是说见就见得?你就不怕她身上藏有什么暗器毒药一类的物品,到时候伤着盟主?” 王二在一旁干着急,却也不敢动她——兰香阁里最漂亮的女子,东家在她身上耗了不少钱,也不敢上前拉她走,只好焦急解释。 “她是客人,不必了。” 女子眸子里神色明明暗暗。 “那可不行啊,必须搜搜身子。你不关心,我关心。若是他被伤住了,我自然是心疼他的。” 小二顿时无奈了。 “那你说怎么办?” “你搜身自然是不方便的,还是我来。” 那女子说着便面色不善地走上前去,伸出手就朝着陈湘熙的胸口摸去。 而后—— “啪!” “啪!” 两个清脆的耳光响起,那女子的脸上顿时留下了两个红印子。 她本人,也被她摔在了地上。 “啊——” 那女子捂着脸,倒在地上注视着她,双眸含泪。 陈湘熙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搂着双臂,冷冷道: “贱婢怎敢?!” 第八章 不怒则已,怒则见血 难道真以为她不知道她的心思? 不过就是想以搜身的名义为借口,撕开她身上的衣裙,让她当众丢人罢了。 那女子捂着脸,眼角满都是泪。 “你你你,你知不知道我和盟主的关系?” “盟主他平日里最宠爱的就是我,每次来都会给我带点首饰!我身上这金银珠宝,还有这大珍珠,都是他赠予我的!我告诉你,将来盟主夫人之位就是我的!我这就去找他告状!” 陈湘熙只是冷笑道: “去。” 她说着顿了顿,注视着她的眸子。 “我倒是要看看,你所谓的对你情深,比不比得过我所带给他东西的价值。” 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约莫是从未见过女子之间的打架斗殴,那王二直接就傻眼了。 那女子怨气满满地瞪着她良久,猛地转身。 陈湘熙这才拍了拍手,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丢到一旁,而后走到王二面前。 看着他仍旧目瞪口呆地注视自己,往前走了几步。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王二对眼前人更是钦佩个几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即领着她往前继续。 听那女子所言,定是兰香阁里最好的房间了。这公子哥平日里娇气万分,哪怕是晌午放到了下午的点心都不再吃,自然会选择最好的房间。 王二领着她走到一个房间门前抬头,将大门打量了一发。 “是这间?” 此扇门非比其他大门,表面的花纹古朴复杂,浅深不一,却光滑平整,没有丝毫的粗粝之感,一看便是精雕玉琢的东西。 又是用的上好的紫檀,外面打了层蜡,表面光滑如同明镜一般。 陈湘熙在心里略略估摸一番便咋舌——光是这扇门的造价,一番估算下来,最起码也能在京城中央最繁华的地段买上一个铺子了。 店里的小二,大家也都熟悉,况且刚才王二已经小跑过来送信了,站在门口的几位女子看着他笑道: “盟主现在正在办事,不方便开门进入,不若请姐姐多等一会,稍安勿躁。” 房间内仍有声音传来,一阵阵的,陈湘熙点头。 “这次盟主好像又宠幸新的人了。要是哪一天我也能被宠幸就好了。” “就是,玉树临风高大威猛,风流倜傥温婉如玉。据说武功也了得。真真是这世界上任何一块美玉都配不上他。” “温文尔雅儒雅含蓄,做的一手好诗,真是让人留恋。” 陈湘熙在一旁站着搂着手臂,心里冷哼一声。 有什么好看的? 不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 不过也罢,世上五大美男子,他名列前三甲,也算是名不虚传。 “哪怕能被他亲近一回,这辈子就值得了。” “不过好像盟主由独喜欢红色?不仅自己身上常穿红色,还喜欢化红妆的女子。” “说的也对,盟主确实偏爱红色多一点。莫不是因为是商人的缘故,红色图吉利?” 陈湘熙只是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久后。 一女子推门而出。 “盟主说,客人可以进去了。” 是让我独自进去的意思么? 陈湘熙一愣,转身看着王二,只见他面露为难,她冲他笑了笑,进入后关上了房间。 房间里仍旧飘逸着香薰的味道,陈湘熙嗅了嗅,便辨认出来了几株草药的味道。 催情的么? 她依旧是面色平静。 从刚才是认识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沉迷于女色留恋温软乡,没想到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改。 床榻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一条腿盘着一条腿自由垂落,里面穿着白色长衫,外面披了一件红色长袍。 因为汗水的缘故,他的衣榻已经被沾湿,隐隐露出条理分明的线条。 男人生的实在是俊美。 一头乌黑长发如瀑,散乱地披散在肩上,皮肤皙白如同上好的美玉,表层泛着光泽看起来像是琥珀杯的边缘流光,一双眸子懒懒散散,如同一只猫。 他漫不经心地一弹木盒,扫了她一眼。 “小丫头,这冰血莲,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一句话,气势便沉了下来。 陈湘熙只是冷冷道: “交易之时,只用看此物应当属谁,而不是看来历,我说的对么,盟主?” 这丫头竟然没有臣服于我的威压之下? 真是奇了。 边玉鑫又打量了一番陈湘熙,声音渐冷。 “边某只是不敢相信此物竟会是你,一小女子所有。只怕是你通过什么不正当手段从哪里获取,到时候若是此物原主人找上门来,边某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这世上,难不成真没有一女子独身前往极北之地,获取此物么?从不知边盟主竟是这样鼠目寸光的小人。” “自然是有,只有一个。不过,她恐怕” 他顿了顿,盯着她的双眸,而后转移了话题。 “你认识她?” 陈湘熙毫不畏惧,注视着他的眸子不卑不亢。 “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认不认识,这有与您有何关系?” 与刚才懒得搭理那女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野兽只有在遇到与自己匹敌的对手时,才会露出锋利的爪牙。 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他们根本不屑对峙。 边玉鑫笑了,很冷。 “小姑娘,还真是胆子大。你可知这城门内外的通缉令,贴的都是谁人?” 面色青冷,身上的气势与压迫感也不由自主的强了起来。 转瞬间,房间内如同冰封一般。 飞花霜剑这名字,可真不是白来的。 陈湘熙依旧是从容不迫。 “自然是她。” “那你还敢提她?众所周知那女子是都城内的一个禁词,提都不敢提,你竟然敢找她?这东西,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话未说完,房间内寒光一闪,剑的尖端直逼她的咽喉。 血珠子已经顺着伤口缓缓滑落。 陈湘熙却依旧面不改色。 “此次交易是有关此物,而非物主本身,盟主此话是否有些多余?” “小姑娘,你还真是胆子大啊。你就不怕今日交代不清楚她的下落,我这就派人把你绑进宫中,让皇上把你丢进玄冥营,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不怕撬不开你的嘴。届时我以此领赏,重新领回此物,不怕皇上不同意。” 他说着,剑的尖端,已经没入了她的咽喉。 再往里伸一点点,她就头颅飞起,血溅房间。 “你不会。你只是想知道她的下落,对么?若是你仅仅是贪恋这株冰血莲,我现在怕是早就被绑进宫了。” 两人都是个中高手,都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说话意图。 “自然是想要知道。怎么,难道你还认为自己有资格与本盟主谈判?” 在心里笃定就算是暴露身份他也不会将她送出去,陈湘熙这才挥手将易容术抹除,露出了原本的面庞。 “若那人,就是我呢?” 边玉鑫一愣,而后面色大惊。 “当啷”一声手中的剑落地,他哆嗦着附身去捡,双手剧烈颤抖,无论如何都捡不起来。而因为过度紧张,他直接伸手触握住剑刃的部分,以至于手心里满都是血。 最后还是陈湘熙看不下去了,附身替他捡了起来放在桌上。 他仰头注视着她,结结巴巴。 “你——” “你——” 他终于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她们都是端水的,你莫要误会!她们都是过来端水送点心的,你莫要误会!” 陈湘熙不答,只是注视着他,双眸幽幽,晦明深暗。 边玉鑫急了,“你莫要不信我!” “在兰香阁里让女人给你端茶送水?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只是平日盟内之事有诸多问题让我烦心,前来换换心情!这不美人一多,喝茶水的心情就自然就舒适许多” 看着眼前人睥睨着自己,目光寒凉,边玉鑫一愣。 “你,你不信我?” 陈湘熙一撩头发。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有关你的事情,又与我有何关系?” 她斜眼睥睨着他,而后双手背在身后,猛然附身,凑到他面前。 他们的距离很近,她身上的清冽香气直窜他的鼻翼,一股股的像是顽皮的花精一样挑逗着他身上的每一处器官。 他注视着她面色通红,那里还顾得上推开她。 这姿势实在是过于暧昧。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边玉鑫面红耳次,拼命往后退,两手并用支撑着床,双腿用力往后挪,动作滑稽,失了平日温文尔雅的作风。 他神色慌张,双目睁大。 随着眼前人越靠越近,她身上的香气越来越浓。 他甚至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心脏跳动声音。 美人的那个红唇微张,娇嫩欲滴如同上好的水蜜桃,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刺激得他心脏狂跳不止。 边玉鑫浑身紧张僵硬,闭眼。 脑海里所浮现出来的各种想法都让他脸红心跳,耳朵尖都恨不得冒血。他的脑海甚至已经浮现出来的她的娇唇柔软无骨,轻轻贴在他脸上的感觉。 小腹间传来的热流让他身上多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接下来,接下来,接下来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第九章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预料之中的那个吻并没有贴上来,他错愕睁眼,只见女孩已经站好,搂着双臂,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不想干什么啊,那些房内之事,明明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 他擦脸。 “你你你——” 死丫头!大概是感觉眼前人还是不够狼狈,陈湘熙搂着手臂抿嘴一笑。 “都到这一步了还想狡辩什么呢?真是的” 而后她挥手,把旁边的盒子推到他面前。 “行了,我有事要做,不与你计较那么多了。边玉鑫,这冰莲送你了,作为回报,我现在你这里暂住些时日。” 她低头扫了一眼盒子,而后又抬眸,眼里含笑。 “不过,没想到这三年过去了,你依旧和以前一样。” 正要去接盒子的边玉鑫一愣。 “什么?” 陈湘熙注视着他,一双眸子似笑非笑。 “像是一只浮夸的小公鸡,喜欢摆弄自己漂亮的羽毛。” 边玉鑫:“” 他暗自磨牙。 死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 永远得理不饶人! 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前人一眼,陈湘熙转身。 “走了。” “等等。” 是边玉鑫。 陈湘熙顿住了。 “你就穿着这一身走?和我在一起?你穿的这样衣衫褴褛和我走在一起,全程还不得传得满城风雨?到时候把他给引来了,后果难料。” “” “不若我让这边的姑娘送给你一件衣服。” 陈湘熙: “” 片刻后。 “你竟然让我穿青楼女子的衣服?” 边玉鑫: “” 他麻利地退下自己的外套。 “穿我的。” 陈湘熙注视着他手里的那件袍子,目光有些怀疑。 “” 边玉鑫无奈道: “阿熙,青楼眼线众多,人多杂乱。若是让这边的人出去买衣服捎给你,怕是到时候会引发是非之争。” 陈湘熙:“” 罢了。 她伸手接过袍子,披在自己身上。 两人刚出门,只见两人迎了上来。 一个是刚才被陈湘熙扇了一巴掌的女子,另一个则是这里的老鸨。 那个被扇了一巴掌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眼角满都是泪,噘着嘴,捂着脸,楚楚可怜。 边玉鑫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你的脸,怎么回事?” 旁边那女子二话不说,指着陈湘熙道: “大人,奴家,奴家被她——” 旁边的老鸨立即将她拦在身后,陪着笑脸注视着边玉鑫。 “是误会,误会,全都是一场误会。老衲我教人不当,以至于和他之间产生了一点矛盾,是领着她前来请罪的。” 陈湘熙并不是一个惹事的性格,边玉鑫知道。 青楼的女人有多刁,他也知道。 挥手将陈湘熙拦在自己身后,边玉鑫脸沉了下来。 “哦?什么误会?不妨说说看?” 那女子仍旧没有意识到情况的变化,指着陈湘熙道: “她她她——” 旁边的老鸨恶狠狠地照着她的腰一拧,那姑娘顿时疼得脸色发白,再也不敢开口。 边玉鑫见状扭头问陈湘熙? “当时她怎样欺辱你了?” 陈湘熙挥手。 “没有欺辱。无妨,不过是一些小误会,没有必要追究。走。” 她说着转身绕过前面两人,直径走向楼梯。 边玉鑫扫了那女子一眼,转身跟着陈湘熙离去。 待到两人彻底离开,老鸨这才一推旁边人,恶狠狠道: “你疯了!你可见她身上披的这件衣服是他本人的!这么多年来,他常常出入这里,谁又见到过他把自己的袍子披给一个女子?若是今日这事闹大,姐姐我可保不住你!” 那女子委屈地泪水在眼角打转。 “胡说!他明明每一次过来,都会送我镯子丝帕一类的玩意讨我欢心,又对我嘘寒问暖,怎么可能?” 老衲见她仍旧执迷不悟,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扇出去。 “他送你那东西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手拔了几根毛赠与你,你还当真了?他那袍子是什么做的?内层是一张白虎皮,外层是豹皮,用金丝孔雀线绣成,光是做都要整整一年,流云阁那工匠都是些设么手艺?是皇宫御用!就算是王爷也不一定消费得起!王公贵族都不一定享受的起!他要真在乎你,怎不把这样贵重的东西送你?你竟还敢告状?真是猪油烧了脑!吃了壮胆屎!” 说着她敲着她的脑袋。 “男人啊,不过都是些无情无义的狗东西罢了。姐还是劝你老老实实地待客,挣够了赎身钱,早日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 与此同时。 两人坐在马车中,面对着面,一时无话。 马车车内空间很大,内部装饰豪华。 他们两人面对着面坐着,中间放了一张桌子。 紫檀木与黄花梨皆是木材之中可遇不可求的珍品,一块都值千金。 单是将这两样物品拿出来作为藏品,都足够作为京城一个富裕家族的门面了。 却被他当做了车的几本材料,也不知到底是暴殄天物还是真不在乎。 空气中溢满了香气。 是木材上的味道。 这香味飘飘悠悠,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四处乱窜。 桌子上摆放着各种茶具。 边玉鑫将沃汤倒入茶叶中,而后破掉,再次倒入茶杯,将第一杯泡好的茶水地给陈湘熙。 陈湘熙掀起帘子的一角,看向窗外,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而边玉鑫,则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 突然,陈湘熙问道: “近日这玄城,可还安宁?” 边玉鑫一边为自己斟茶一边反问。 “你觉得呢?” “” 陈湘熙漠然。 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家家户户不论垂髫或是黄发,老亻区或是白发,都敢于上街,无论如何想必都治安很好。 陈湘熙苦笑着勾唇。 不愧是他,果然是千年难遇的明君 边玉鑫突然开口问道: “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你们之间都大婚了” 那婚礼盛大的 那一天,他喝醉了,细节已经记不清了,所有的场面只听别人说的。 不过,他清醒过来后,便听说她杀了他,而后回了国。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十一章 救援 地上,已经是尸体堆积如山。 尸体都很完整,身上全都是致命伤害,看样子被围攻的那人,伸手不简单。 她不由得看向包围圈内的人。 这孩子,年纪不大,样貌堂堂,眉宇里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英姿飒爽,身姿挺拔,是个好苗子! 陈湘熙呼吸一滞。 她这一辈子,见到惊艳的人多了。 不管是号称“风流倜傥第一美男子”的丹清宫宫主耶律瑄云,还是被称为“四海八荒内第一冷面美男”的风侍葬,亦或者说是“温文尔雅儒雅含蓄内敛的翩翩公子边玉鑫”,都是她极为亲密的人,平日里见惯了这些人,对于男色也是好提不起半分兴致。 没想到竟然还能遇到一个只是一眼,便觉得惊艳的男子。 年纪不大,也不过是14,5岁的年纪,却在剑术方面极有天赋,出剑防御,近身搏斗,样样精通。 她心里不由得一惊。 究竟是怎样的优秀人物,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出色的孩子? 一想到这孩子或许会死在这里,她心里竟觉得有些可惜,手心多出来几枚暗器,躲在草丛里瞄准那帮人的眉心,而后手腕一挥。 “噗嗤——” “噗嗤——” “噗嗤——” 所有暗器都精准无误地照着她的目标飞去,而后割破了他们脖颈间的动脉,殷红鲜血纷纷流出。 只是几道冷光闪过,那身影便如同被割了的韭菜一般,纷纷倒地。 甚至连呻吟声都没有。 她看到鲜血,赤红色的瞳孔跳动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暗器——真是想现在立即跳出来和他们一决高下! 这感觉真是令人兴奋——陈湘熙紧紧握拳,心脏跳得很快——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指挥着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厮杀的感觉! 这暗器尖锐部位都抹上了一层剧毒草药,一旦见血就封喉! 她这辈子得罪的太多太多了,都恨不得想让她死,隐居在这里,没有个出色的防身技能,怎么能行?! 剩余的人见到偷袭者并非等闲之辈,也不敢仓促出手,而是将那被围攻的男子用身体遮住,朝着暗器方向厉声喝道: “谁——是谁在那里——” 其中一个抽出长刀,“刺啦——”一声划开那片灌木丛,只见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手里的短剑边缘泛着冷光。 这显然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场面,不由得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她嘴角一勾,冷笑道: “呵,别急,阎王会告诉你们我是谁!” 而后,她手握剑,一个健步冲来。 离她最近的那人反应也不弱,直接大喝一声一刀劈来,却就在刀锋触及到她额前碎发的刹那间,被她侧身夺过,只蹭贴着她的胸衣划过,却因为用力过猛收不回来,身体直直地往前扑去。 另一个兄弟眼见得他要被她一刀捅死,赶忙跑上前想要帮忙,却被跳到半空中的她一脚踹到胸口,竟活生生地喷出一口血。 陈湘熙勾唇微笑——她最擅长的,便是速度! 当年在阴阳路里修炼的时候,身为女子天生弱势,没有足够力量进行打斗。。 为了活下去,她被他硬逼着苦练速度,最后竟成了他们五个之中,速度最快的一个。 不过即使如此,想要解决仍旧有些吃力。 那少年也不笨,眼看着有人前来救自己,挥剑劈杀,帮着陈湘熙解决躲在暗处的人。 那夜的月色实在是透亮,却丝毫比不过这人间的月华惨白。 看着地上倒下的尸体,她勾唇——四海八荒第一战神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片刻后,待到所有人都倒地,她这才喘口气,一擦脸上鲜血,将所有暗器都收回。 猛地一甩暗器上的鲜血,将血液全部甩掉,陈湘熙动作一僵。 等等——她看着地上的惨状,咧嘴——动作太快,竟忘了留个活口问问情况 “你——何人?” 一声问话打断了她的自责。 陈湘熙转身,只见那人捂着自己的手臂,喘着气注视着她,双眸炯炯。 借由月色,她这次看清楚了他眼底的微光闪烁。 像极了漫天繁星。 她摊手。 “我是谁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你就好。” 她说着指着地上那帮人。 “我问你,你可知这帮人是谁?” 他背靠树干坐在地上,一手紧紧捂着伤口,喘着气却对答如流。 “以烧红的铁面覆于脸上,直接将皮肉烫烂,以至于面具永生永世摘不下来,自是逐鹿盟的死侍。” 陈湘熙挑眉。 “既然如此,你还敢和他们单挑?你怕是不知道,当年雍耀国和坞暝国两国合力清剿这个盟,都未曾成功。这死侍,一个个都是顶尖武斗高手,就算是当年号称‘四海八荒第一战神’的陈湘熙,也都不敢与之硬碰,你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还想要单挑?平日读过史书没有?” 他捂着伤口喘了口气,声音也不由得平稳了一些。 “自是读过。” 她听闻,声音不由得略略抬高了些。 “既然如此你敢与之缠斗?今儿算你运气好,恰好遇上我了,倘若恰我今日不上山,怕是你现在连尸骨都没了!” 就算是当年全盛时期的我,也不敢单独与他们缠斗,这小子还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好的孩子,在家定是爹娘被当做珍宝一样的人。若是今夜交代在这里了,那还不得让他们哭死? 念及此,她心里又急又气。 急的是他竟然敢不要命了与他们缠斗,气是这天下大乱刚过,一片太平盛世,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他竟然如此不惜命,不留着一条命给朝堂效力而随便交待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不过,一想到自己赶来的及时救下了一个未来可以帮他守护一方百姓的时候,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庆幸。 当然,不和他们单挑的原因主要还是 每次受伤,都免不了要被他一顿责骂。 陈湘熙缩了缩脖子,心里一阵恶寒——啧,每次他一沉下声音,她的会吓得浑身发凉。 甚至光想想他清冷的脸与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眸子,都感觉浑身发凉。 不管多少年都是这样,哪怕现在已经三年未见。 她搂着双臂缩着脖子,一幅怂样,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英姿飒爽的模样。 最害怕他生气了 “逐鹿盟潜伏于暗处多年,挑拨各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使其交恶,并暗中挑拨战争趁机发财,还纵横各诸侯国之间使得雍耀国四分五裂,怎能不除?” 第十四章 太子殿下 待到他离开,风侍葬抿了口茶,缓缓道: “玄离,此事你可如何看待?” 他抬眸看向身边的白发老者。 玄离低头。 “依臣见解,不若封闭京城,挨家挨户搜查,不怕查不出她的下落。” 这女人,是宫内的禁忌话题,他们提不得。 风侍葬唇角一勾,轻笑一声。 “呵。” 他手指轻弹杯子边缘,看着茶面上的一圈圈的涟漪,茶叶在涟漪的波动下上下起伏,好似鱼饵,眸子又恢复了曾经的平静。 “若使用此方法便能抓住她,也不至于让朕如此费心。” 玄离不敢多嘴,抱拳鞠躬。 “老臣愚钝,还请皇上明令。” 风侍葬闭眼,紧紧捂住胸口的那一块疤痕。 房间内顿时安静地,似乎连窗外的虫鸣声都消失了。 天边的那一轮残月,似乎更为渗人了些。 许久,他才睁眼,幽幽道: “静观其变。” 声音,冷如刀锋。 风侍葬这才开口。 “玄离,朕是谁?” 旁边人低头。 “皇帝,您是皇帝。” 他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这是他跟了他这二十多年来所得的经验。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不敢在有关她的事情上造次。 风侍葬注视着他。 “朕是说,名字。朕的名字,叫什么?” 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询问今日的天气。 玄离的头埋得更深。 “主人!” 他恭敬地称了声,而后声音又低了下来。 “我,我不敢,我实在是不敢” 人形魔兽,修为极高,放眼这天下,找不出几个能与之匹敌的对手。 但却对他,恐惧到深入骨髓。 他看着眼前人唯唯诺诺的样子,苦笑摇头,眸子里是道不尽的沧桑。 “果然呢,连你也忘了,朕是谁。” 她这消失的三年,宫内从未再有人直呼他的名字。 每次一生气,就指着他的鼻子连名带姓地喊他,闹得好似全天下都不晓得他的大名一般。 风侍葬笑着笑着,脸色变得清冷起来。 有些事情,是该好好算算了。 次日。 刚过立春,天气仍旧微凉。 落雨纷纷,滴在大片梨花花瓣上,好似泪珠。有风吹过,吹得树梢花瓣滑落,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进而落在了树下的女子肩上。 女子有着一头绛紫色的头发,绛紫而又浓密,在光泽的照耀下隐隐发黑。她的皮肤细腻洁白,表层甚至泛着一层光,像是上等的骨瓷;一双大眼也是深紫色的,清澈透亮,比这天上落雨还要寒凉几分。 五官小巧秀气,一张脸不施粉黛,却要比浓妆艳抹还要让人难以忘却。 她穿着一身白衣素裙,腰间一根丝带勾勒出苗条的柳腰。 女子站在通缉令前,注视着通缉令上的画像。 画上的人实在是美颜。 一头赤红长发,火红的双眸,眼底的金色金乌轮廓隐隐显露。 她的笑容肆意张扬,使得天上的一轮熙辉都黯然失色。 战神陈湘熙,四海八荒之内“四大美女”之一。 传说,她的刀锋,是来自于熙辉的光芒。 一剑出鞘,便犹如熙辉下凡,百鬼夜哭,小鬼哀嚎,天降粟雨,完全庇佑着人间大地。 画像下面写着这女人的外貌特征以及年龄等重要特征,以及赏金——黄金千万斤。 足矣买下一座城的赏金。 乌金帖纸,赤墨字迹,来自于皇宫的第一通缉令。 也是这十多年来唯一的一张由皇帝亲自下诏所写的通缉令,也是唯一一道死令。 他曾经把她抱在怀里,玩把着她的手指,对她说,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他也曾经被她重伤,却丝毫不还手,苦笑着对她说,想要他的命的话,就直接拿去;甚至,他在他批阅奏折时看到她坐在一旁抛着他的传国玉玺,随手塞进她手里笑道:“想要,给你好了。连这昼幽国,你若是想要,也一并给你。” 每每这些时候,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总是含情,眼底全都是她的身影,和平日里在朝廷上的杀伐决断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陈湘熙看着墙上的通缉令,闭眼,苦笑嫣然——或许,这些都是报应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熙儿,天色渐暗,眼见得又要下雨了,不如先和我回去?” 是边玉鑫,乌金盟盟主。 她这三年来,能够在他无尽的追捕之下侥幸活下来,完全是拜他所赐。 陈湘熙不答,睁眼,仍旧是注视着墙上的那一幅画像。 边玉鑫看着她这幅模样实在是心疼,不由得上前走了两步,将伞遮在她的头上。 “熙儿,莫要看了。留在乌金盟,他不会找到你的。” 陈湘熙注视着通缉令良久,突然转身,看着他,低头,眼底一片雾气朦胧。 “玉鑫,我终究还是,对不住他” 边玉鑫低头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皱眉。 “熙儿,莫要这么说。你欠了他一条命,现在你又用自己的命还了回去,况且他经历过那一劫难没有死,反倒能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进入了鬼道,成为了不死之身,应是他欠你一条命才对。” 他说的并非不再理。 当年陈顾藤用来对付他的参商咒,被她一口吞咽,以至于在他死后咒效开始发作,她的寿命不足五年。 倘若不是因为以前被丹清宫宫主给惯着,拿着他炼制的丹药当零嘴吃,建立了一副好的身子骨,怕是早就撑不到今日了。 若不是她不想伤害他,替他承担了这个咒,现在甚至即将被咒语给蚕食殆尽的,应该是他。 陈湘熙又微微偏侧过身子,看着墙上的通缉令,而后转身,低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可是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现在的他,怕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才能解开心头之恨。 连声音都是发颤的,边玉鑫听着实在是心疼。 “熙儿,莫要想多了。平日里本来身子都不好,若是多想,众多积郁聚在心,容易得痨。” 看着眼前人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他轻叹口气,而后道: “罢了,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万姓交易日子,小摊小贩都摆满了整个大街小巷呢。不若咱们去集市上看看,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咱买点。” 果然,一提到好吃的好玩的,陈湘熙脸上的阴郁一消而散,笑道: “好啊!” 边玉鑫看着她的笑颜如花,嘴角微勾,脸色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果然,不管外界再如何传闻有关她的传说,再怎样将她碰上高位,其实她的心性,终究不过是个顽童。 街上很是热闹,人群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新奇的小玩意。 身子素日不好,陈湘熙平日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今日里她突然见到了这样稀奇的东西,一下子把所有的阴郁都给抛之脑后,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拿着竹蜻蜓,吓唬着还不知谁家的小花狗,玩的不亦乐乎,跟在她身后提东西的边玉鑫追都追不上。 突然,人群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啸。 “皇上驾到——” 第十五章 禀告父皇 陈湘熙一愣,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边玉鑫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阿熙,跪下。” 咬着糖葫芦的陈湘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舔着嘴角的糖渣看着他。 “嗯?” 边玉鑫急的拉她。 “跪下!” 眼见得眼前人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早已不可往日而语,他也不过多废话,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扯。 “不想跪就蹲下。” 陈湘熙被他这一些列的举动吓得差一点被糖葫芦给噎住,气忿忿地蹲在地上怒瞪他。 边玉鑫低声解释。 “你以为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啊?耍小脾气一脚踢在他腿上,还被他搂在怀里哄?现在的你就是一个普通的良家百姓,必须以君臣礼节见他,知道么?” 陈湘熙听闻,心里一颤,低头,眼底的光泽顿时黯淡了许多。 “是,是吗?” 边玉鑫抿抿嘴,轻声道: “阿熙,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因为心里的一点不愉快,指着他的鼻尖,肆意骂他断子绝孙还不被杀头的。拥有那份荣宠的,只有你,但也是曾经的你。现在的他连通缉令都发出来了,早就对你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你五马分尸,连骨灰都不留下的。” 一句句话,字字入耳,扎的她心都在滴血。 陈湘熙垂眸,一双翅羽一般的睫毛微颤,眸底的波澜漾起。 人们都说他是个极度出色的纵横家,却也冷血无情。 当年,刚登基不久,就将父皇手下的那一批中心耿耿的老臣开刀。年纪大的,找个“莫须有”的罪名遣送回家颐养天年;壮年之时的,则被赐杯毒酒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生性多疑,从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他一尺之内,但是她除外。 也只有她曾经坐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也只有她曾经见到过他温柔的一面。 而现在,他将这些温柔全数收回,尽留给她的,只有彻骨的疼和无尽的悔。 无尽的悔恨 她紧咬贝齿,紧握双拳。 葬 最后的那一刀,对不起 马蹄声靠近,陈湘熙慌忙抬头,生怕自己错过了能看到他的机会。 而后,就在她看到那辆奢华的高大马车的瞬间,只觉得心里淬了冰。 那个马车很高,距离她所在的位置很远,她清楚地看到了她所在的位置距离马车之间,相隔着无数人头。 而就在马车出现的刹那间,所有百姓都纷纷低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当他把他所有给她的宠爱全部都收回去的时候,他竟然会离他那样的远 正想着,她的眼底一片雾气朦胧,目光却跟随着马车,一点也不愿意离开。 那样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贾嫣汐看着门帘外的街头。 “这万姓交易看起来如此繁华,人头攒动,想必是这几年停战后,百姓休养生息,日子也都过得十分滋润。” 坐在马车另一侧的风侍葬只是双目微合,淡淡道: “甚好。” 贾嫣汐将目光收回来,而后道: “还是皇上的诏令英明。战后免检税收,荒田开种前五年以内不收取任何的税收,且荒田归开荒者所有,又大力发展农林水建,并且优先考虑无家产者,大大地减少了流民的数量,以至于每一个人都能吃饱饭。” 风侍葬依旧是平静道: “一国之君,为国为民,没有什么可多言的。” 贾嫣汐扭头看着不远处的人。 “大街上的孩童也多了起来,看样子,百姓过的真是幸福许多。” “” 风侍葬看着窗外,以沉默结束了这场对话。 街上小吃琳琅满目,新奇的小玩具也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波斯商人带来的奇珍异宝 他的目光略过每一处地方,而后突然想起来,若是她来了,见到这幅场面,怕是又欢呼着四处乱窜,一眼不见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念及她,他心里仿佛淬了冰,疼痛从心底里蔓延开来。 陈湘熙 风侍葬猛然间,紧紧地捂住心脏部位——就算是那里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每每念及她,依旧是疼得淬骨。 心脏的部位越来越疼,风侍葬只觉得自己如坠深渊,眼前一片黑暗。 过往如同从深渊里爬出来的绳索,缠绕着他的四肢,将他往深渊里拖。 黑暗之中,是她笑颜如花,一把匕首刺入他的胸膛,眼底是他倒下的身影,却嘴角微扬。 猛然之间,一个温软的声音响起,将他从黑暗之中拉回。 “皇上可是又心悸了?” 是贾嫣汐。 她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注视着他眉头微皱。 风侍葬挥手,排拍开了她的手。 “无妨。” 他闭眼,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次睁眼,眼里已是清明一片。 被她贯穿的那个地方猛然一痛,风侍葬握拳,指甲没入掌心之中,黑色的血液顺着掌心纹络缓缓流淌。 仿佛是凭空消失一般 陈湘熙 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人召唤他一样,风侍葬猛然抬手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的人群,而后,看到了一个夺目的绛紫色。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紫头发的女人 怎看起来如此的面熟? 看着那个人抬头,和他目光对视,意识到他在注视着自己,慌忙转移目光把头低下,风侍葬轻微皱眉。 竟然如此怕朕? 前面的遇内侍卫看到风侍葬掀开了帘子,挥手示意车夫停马,转身上前,毕恭毕敬道: “陛下。” 却没想到他仍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血眸幽幽,似乎并未听到他的声音。 他见状,一愣,站在那里也不是轻声叫他也不是,只好低头,余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世上能让他来了兴致的人不多。 距离上次他兴致大发的日子有了五年之久。 那一次,他受了那个战神的邀请来了兴致,独自一人骑着快马赶了五天五夜的路,愣是赶到战场,直接挥剑御敌,和那战神并肩作战。 两人分别骑着一匹战马,在战场上一同挥剑,如入无人之境。夕阳下,那群蛮夷被吓得落荒而逃,再也没有了刚过来时候的横行霸道,回去后便送来了礼物选择进贡。 听说最后的场面,是他们两人骑着马,并肩停在了千军万马前。 听闻神机营总统领岳非谕说,那个场面,见了一次,终生难忘。 他们所有人,看着他们两人相视一笑的场面,不由得都想起来了一句话。 凤凰于飞,和鸣铿锵。 这世上,曾经让他这样提起兴致的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 这不由得让他心里一个触动,一时走了神,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伏在地上的边玉鑫与陈湘熙心里同时一沉——该死!竟然被发现了! 第十六章 他察觉到了她的归来 风侍葬放下帘子。 “无妨,继续前行。” 于是,马车继续前行。 风侍葬闭眼,重新依靠在座椅上。 罢了,怎么会是她呢? 他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掌心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徒留几道干涸的鲜血,像是黑色的小蛇,前来复仇。 她从来都不会怕朕。 突然之间,风侍葬喃喃。 “朕记得,过不了几日,便是宫女选秀的日子了?” 贾嫣汐本来已经苍白如雪的脸色顿时有了笑意,扭头注视着风侍葬笑道: “皇上好记性,三日后便是万国来朝的日子,届时各个有名望的势力都会带着自己的女眷前来,皇上不如先内定几个,而后在五日后的宫女选秀的日子里,也好有些对比与目标了。” 风侍葬听闻看向窗外,不再多言。 贾嫣汐本想还再多说几句,见到他闭眼兴致缺缺后,眸子一暗,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娶了她这两年,他和她之间就没有过多的话,平日里他也以公务缠身为由很少来看他。 在外人看来,她坐在所有女人都艳羡的凤位之上,一定是备受宠爱。 只有她知道,她现在能得到这个位置,贵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恰好名字里有一个字和她的名字重音,而他则在特殊时期需要一个皇后稳定这宫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路,她的哥哥恰好是开国将军,这才才被他看重,拥有了这份荣誉。 念及此,贾嫣汐唇色苍白,眸底雾气腾升——所以,终究,她不过是一个傀儡。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其他的百姓都纷纷站起来继续享受这欢乐的时光,陈湘熙问道: “他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都没有人说一下的?” 两人同时听着马车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松了口气。 背上,已经是汗湿一片。 “这巡查来的甚是突然,想必是来看看今日的情况,毕竟想要考察一个国家最基本的经济实力,就要看这个国家的人口数量,交易的时候到底有多少人前来。” 陈湘熙低头,心里猛地漏跳半拍。 哦,原来不是来专门看她的? 还以为刚才那一眼是因为他专门来看她的,然后认出来她了 再也没有了玩耍的念头,她转身。 “算了,回去了。” 刚重新把东西提起来的边玉鑫一愣。 “诶?不再逛逛?” 刚不是还玩的不亦乐乎怎么说都不愿意回去么? 陈湘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兴致缺缺。 “也就那个样,没兴趣了。” 边玉鑫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眉宇之间一闪而过的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巴,心里暗骂自己的多嘴,让她难过了。 扫了一旁身边人,为了不拂他的一番美意,陈湘熙又补充道: “两日后不就要开始摆摊位了么?倒时候再去好了。” 两日后。 没想到这中午竟然也如此熙熙攘攘的。 形形色色小摊小贩站在闹市两侧,不断兜售着自己的拿手之物。 玉石器具,手工编织的镯子,香囊荷包 一系列带有烟火气息的小玩物虽不值几个钱,但也让她眸兴奋不已,左转右转玩得开心。 摸着自己鼓囊囊的钱袋子,她嘴角一扬。 还好今日出来所带银两够多,可以玩个尽兴。 陈湘熙走在街上,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拿着一块糕子,左右开吃,不亦乐乎。 她本来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又生长在皇宫中,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文雅,自然是属于国色天香一类的。 现在又身穿造价千金的金丝长袖红裙,就算是放在京城这种不缺纨绔子弟的地方,也依旧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人。 几乎所有路过她的人都要扭头多看上几眼。 绛紫色的长发用一根玉簪随便地挽在后边,犹如暗夜之中悄然绽放的玄紫色牡丹。 一阵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似乎中午并未有印象中的这般温暖,反而还略有些寒凉,她不由得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而后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那轮火球。 所见之景果然不出她所料,陈湘熙黯然。 天上的熙辉,果然有一点点被黑暗所侵蚀的样子 她低头,微微抬起胳膊让长袖滑落,露出半截皙白如藕的胳膊。 只见本该光洁如玉的皮肤上隐隐浮现出来一个狰狞的烙印。 那红黑色的烙印伴随着熙辉上的黑色污点的变化而涌动。 她注视着烙印,眸子暗了暗,刚才的欢喜情绪就在一瞬间被扫荡干净。 突然,一声暴喝传来,震得她浑身一颤。 “驾——” 她抬头,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巷口,一辆高大的四轮马车在人群之中横行。 只见路上的百姓纷纷尖叫着四下逃散,却仍有不少还未来得及离开的百姓被马车践踏,发出哀嚎。 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陈湘熙立即冲到路口,只见街上已经血肉飞横。 她挥手挡开前方的尘土,只见车的前面两匹骏马前面两只蹄子高高抬起,马蹄下方就是一个孩子。 孩子已经被吓傻了,直愣愣地看着大马不知所措。 所有人人都看傻了,而那孩子的母亲则嘶哑着嗓子想要冲上前来,却被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个拦住。 陈湘熙瞳孔皱缩。 糟了,再往前冲—— 那个孩子!! 陈湘熙丢掉手中的糖葫芦手心中多出一道如闪电一般的鞭子,而后朝着飞驰而来的黑色狂风就是一劈。 一瞬间,鲜血四溅。 只见碎肉在空中飞速旋转,而后纷纷扬扬洒落。 天上竟如同下了一场血雨一般。 陈湘熙侧身,抄起旁边掉落的一根木棍将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肉块纷纷打开,扭头看向背后的男孩。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你娘。” 正说着他的娘跑了过来。 那小孩这才反应过来,拖着鼻涕眼泪转身就跑,陈湘熙这才松口气。 那车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击早就裂开了一道缝,车轱辘也都不知飞到哪个地方去了。 旁边人议论纷纷。 “糟了,这下可糟了!惹住了贵妃娘娘,这还不得是死罪?” 第十七章 咒 “贵妃娘娘去年入宫,却十分得宠,皇上日日夜夜都与她耳鬓厮磨,其父又是三朝元老,全朝堂上下都知道最不好惹的就是她!” “啧啧,这女子真是完蛋了!这贵妃性格刁蛮蛮横无理,仗着皇上的宠爱与父亲的高位没少做坏事,今日这事,定是饶不得她!” “那女子,也真是可怜!” 陈湘熙在一旁听着,上下打量着眼前人。 贵妃? 这女子生的倒是漂亮,也是贵气逼人,但眉眼里怎么看,都是一股子的贼眉鼠眼的感觉。 “放肆!何许人也,敢伤本宫的爱马?” “闹事里惹是生非,险些闹出人命,这事若是皇上知道了,怕是要重罚?” 显然那女子并未被吓住。 “哼,区区几个贱民贱命,不值一提!本宫这马,是皇上大婚之日为了讨本宫欢心,特地从蛮夷进贡的贡品之中挑选出来赠与本宫的!其价值简直千金难换!今日受了惊,不小心从马厩里跑出来,连皇上都不舍得派人下令追杀,她倒好,直接斩了它们的腿,这事要是让皇上知道,定是赐死!” 只见她掐着腰指着她,怒目圆睁。 “皇上?!哼!区区几条疯狗一般的贱命,死了活该!怎又能让本宫偿命?尊卑有别不知道么?!” 说着她扭头看向背后的侍卫。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捉住她,绑起来,压到闹市街口!本宫要亲自撕烂她那张嘴!” 口气不小,她身后那群侍卫也都纷纷拿着武器走了过来,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 陈湘熙盯着那几个人,后退几步,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才能快速逃脱并且规划着逃到城郊深山的线路,袖珍弯刀已经被她握在了掌心。 那几人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知道就算是区区一女子在面对的时候也不可掉以轻心,走到她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四下散开形成包围之势,打量着她却不上前进攻。 陈湘熙也毫不畏惧,目光在这几人身上来回游荡寻找着各个人的弱点,心里已经有了逐个击破的念头。 两方对峙,任谁都没有先上前一步攻击的念头。 旁边围观的人也都纷纷凝神闭气,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面色发白。 一时间,本来熙熙攘攘的闹市,竟然安静地连呼吸都能听到。 反而那女子急了,看了看陈湘熙,又看了看那帮士兵,在原地急的跳脚,指着那帮人破口大骂。 “喂,你们怎么还不上去!区区一女子都忌惮,这事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激烈的马蹄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快。 一声悠长的声音传来,震得人群之中一片唏嘘。 “太子到——” 而后,一声清脆的少年声响彻人群。 “统统住手!” 还未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陈湘熙只觉得背脊一阵恶寒,冷意顺着自己的后背缓缓爬上。 这声音,为何如此之熟悉? 莫非—— 她的目光扫向那个由远及近的黑点,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庞,瞳孔皱缩——怎么?!可能! 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欢呼,而后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像是波浪一般在人群中传递开来。 “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就有救了!” “早就听闻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体贴民心,他来了,定是能为咱们主持公道!” 人群之中的称赞一阵高过一阵,如同潮水一般在人群之中回荡。 而当他的面庞完全暴露在她面前的刹那间,陈湘熙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所有的鲜血都在往自己的头颅涌,震得她眼前景象天旋地转。 等等,那一天我救下的小崽子,竟然是太子?!! 而后,她反应过来一个更为重要的事情。 他的儿子?!! 等等,他的儿子?!! 他怎么会有儿子? 看到那位眼熟的少年,她瞳孔皱缩,紧紧握住手中的弯刀,让尖锐的刃部狠狠插进自己的手心,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好让自己不至于在下一秒钟冲上前去揪着那孩子质问他爹到底是谁。 看着年纪约莫十几岁,若是仔细算来撑死不过十三岁,孩子不至于在他进入阴阳路之前就有。 她越算心里越难过,到最终竟如同掉入了冰窟。 十三年前,就是我刚从阴阳路出来的日子! 也就是说,他在那个时候,都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了?! 旁人见了,纷纷跪地叩拜。 “见过太子殿下。”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袍,腰间被金色宽带束着,上头绣着一条金色的龙。因为是金丝修成,隐隐泛着光。腰带下垂着玄色墨玉,恰好阳光洒落,照出了他英挺的五官,挺拔的身姿。 那夜实在是仓促,并未好好地观察他,没想到这仔细一看,竟是这样英俊的一个美男子。 一瞬间,她心里竟有古怪的念头产生——定是他的孩子。 准没错。 这五官,与他一样丰神俊朗的,却又因为年少,还未被朝堂错综复杂的实力所消磨,眉宇间扫了些许的戾气。 那女子见到他,气焰不减,态度依旧嚣张。 “太子殿下!” 而后扭头,抬手就想要一掌扇在她脸上——她在宫内的地位人尽皆知,太子也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趁机扇她,也刚好在这群没见识的人面前出出风头。 风偲曦见状,伸手挡在了陈湘熙面前。 这是苾懿从未料到的。 她的巴掌愣是停在了半空中,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护着她,而后缓缓垂下手,美眸满都是不甘。 她可以扇她,但是眼前这个太子,她是知道分寸的。 “住手。在闹市区惹是生非,残害百姓,合成体统?” 风偲曦看着她。 “就算是太子,怕是也管不得本宫的事?” 陈湘熙在心里苦叫自己命苦躲了他整整三年却躲不过最后这一段时间,并且处心积虑的所有计谋甚至还抵不过眼前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看着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而后又将自己打量一番,目光隐隐波动,陈湘熙立即扭头别开目光咧嘴——别别别,千万别当众说那晚的事情,不然真的该被认出身份来了! 她心里念叨着,怒骂自己那一夜做事毛糙,忘了往头上扣个麻袋之类的什物挡住自己的面容。 就算临时找不到麻袋,脱了衣服罩在脸上也好啊! 被传出去大家也只能说是一女子,就算是裸着身子是个流氓,也看不见面容只能被当做一个传说,也好过现在看到她的面容而记住她。 就在她心里高呼着“苍天饶命”之类的话语,只听那男子开口。 “刚刚发生何事?” 声音冰冷,不掺杂有丝毫的感情,完全没有认识她的半分意思,陈湘熙松了口气。 生怕那女子先开口污蔑,她立即抱拳,单膝跪在地上。 “回太子,贫女刚刚” 第十八章 当夜救的那个人,竟然是太子 一件事情很快就讲述清楚了来龙去脉,陈湘熙说完,这才抬头打量着他背后的那位女子。 是个人见到眼前这番场景也能够猜出个几分来,更何况这孩子天生就要比同龄人聪慧许多。 更何况闹市区明令禁止马车的存在,尤其是官员世家。 怎么着也不该再问问,而是应该直接拉入打牢判刑。 这贵妃,平日里也这样嚣张吗? 以民为本是他基本的国策,绝不会,其背后一定有很强大的关系网,使得他无法一网打尽,只能暗中潜伏寻找时机。 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以前从未听说过朝堂内有如此敢于反抗他的人。 没想到这三年不过去,竟然变天了。 那少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扭头看去。 目力所及,一片 旁边的陈湘熙听着直咧嘴,只想开口怼她。 不小心闯入闹市不说,还不小心套上了你的车? 那女子恼火万分,指着那帮刚刚和陈湘熙对峙的士兵。 “还愣着干什么?!” 只见那帮人一个个走上前来,握紧了武器,对准陈湘熙。 又是一声暴喝。 “住手!” 只见少年下马,上前站在陈湘熙面前,将那帮人挡住。 “闹市区禁止一切车马经过,姨娘不知,尔等难道全都不知规矩?!” 太子开口,果然那帮人不敢再造次。 他们一个个的面面相觑,互相看着,谁也不敢上前动手。 旁边的女子看不下去了。 “你什么意思?!竟然敢质疑本宫的决定?信不信回去后本宫这就向皇上禀报,废除你太子之位?!” 少年神色毫无波澜。 “此事吾自会向父皇禀报,今日姨娘受惊了,还请姨娘先回去休息。” 那女子被他气得又急又恼,恶狠狠地瞪了他半天,转身就走。 待到那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风偲曦这才转身,看向了陈湘熙。 此时的她,脖子一缩,心里默念。 别别别,千万不要认出我!!! 只见他一双眸子清澈透亮,注视着她,目不转睛的。 顾忌礼节,陈湘熙依旧行抱拳礼,表情僵硬。 他双眸深邃,完全看不出情绪。 陈湘熙心里发紧。 这小子这么厉害,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就算有一面之缘,也已经能够认出来她的本事,于他而言,定不算什么。 倒不是说什么不愿意被他认出来,而是怕被他认出来以后,被强行拉进宫中和他见面。 皇宫里的那位 念及他,她的眸子又暗淡了几分。 早已得到消息的边玉鑫已经赶来,看到人群之中的包围圈,并未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庞,心里却已经笃定了她的身份——定是她! 愿以帮助素昧平生的人,同时也有能力将马砍伤的人,也只有她! 人围观的人一看他身上的服饰,也都猜到了他的身份,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他刚穿过人群见到她,立即上前。 “蕊枝!” 那些护卫本想上前阻拦,却在看到他腰间美玉后,立即让开了一条路。 那是皇上亲赐的美玉,见玉如见皇上。 风偲曦见有另人靠近,暗中弯起手臂,摁住剑柄。 指尖微微泛白,却并未拔剑。 因他袖子宽大,这一动作并未被旁人看到,却并未躲过陈湘熙的眸子。 她看着他,只是眸中波澜微闪,便转瞬即逝。 他说着伸手将她拦在身后,朝着风偲曦弯腰行礼。 “这是我妹妹边蕊枝,自小在深闺中长大,不懂得礼数,若是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请殿下多多谅解。” 风偲曦颔首。 “事情的来龙去脉,孤已知晓。此事若是评判,她无罪。” 这小子,年纪轻轻,处事却很有一套。 不失礼节却也不失皇家风度,真不知道这么好的孩子,究竟是谁教出来的。 她心里正欢喜这孩子,却突然想到这是他的孩子,心里猛然一疼,眸子暗了暗,刚闪烁的光芒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疼。 没来由的疼。 她紧咬下唇,双手紧握,指尖深深地没入掌心中。 怎么会,怎么会 这孩子的母亲,到底是谁? 他,他竟然背着她,偷偷在外面养了其他女子? “今日之相助,救了百姓一命。孤在此,还提父皇感激你了。” 是风偲曦。 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陈湘熙如梦初醒,立即抱拳。 “应该的,应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崩溃。 风偲曦转身翻身上马,朝着身旁护卫道: “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走了。” 护卫抱拳。 “是。” 陈湘熙注视着护卫的衣着,眸子幽幽。 玄甲护卫,以穿着一身黑为标识,代表了皇室宗族的贴身护卫。 旁人女子议论纷纷。 “啊啊啊啊——太子殿下好帅啊!!” “刚刚他多看了我一眼啊!!!!太帅了!!” “不仅好看,实力也是相当的强悍!!听说上次擂台比武,他直接摆百步穿杨,真是太帅了!!” “就是就是!风流倜傥的!听说这还不到加冠的年纪,便已经能够突破修炼塔第四层了!” “边盟主也很好看!” 再多的称赞,都敌不过心事。 陈湘熙垂眸,眼底漾起一层雾。 “阿熙,可还有事?” 是边玉鑫,见她状态不对劲,将手搭在她肩上。 陈湘熙苦笑摇头。 “没事。” 只是越发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真是没看出来,这孩子竟然已经如此厉害了么? 越看越觉得那孩子熟悉,她搜刮着自己的所有记忆。 一个激灵,她猛然一震。 等等,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很熟悉! 不是因为他长得像他,而是因为,她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在瑄云还没有死亡的时候,她见过他! 他是,他是——他是那个人!! 丹清宫的人!! 耶律瑄云从未娶过任何女子,为了传位,挑选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作为自己的养子来培养。 那少年她曾见过几面,因为天赋异禀也就记了下来。 她难以置信。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天赋异禀,在丹清宫被他血洗后,挑选出来作为养子? 怎么可能?!! 他们之间明明有那样的深仇大恨,他怎么还敢?! 第十九章 变天了 “多谢娘子的救命之恩!” “娘娘人美心善,可真是大好人!” “娘子!娘子好人!好人长命百岁!” 看着所有宫中之人都离开,百姓们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高举手臂欢呼着。 陈湘熙只是笑着一一回应。 那个被她救了的孩子还未从惊吓之中反应过来,仍旧是呆呆地看着她,他娘见状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个轻拍一下,把他放在地上。 “豆儿!还不快给你干娘跪下磕个头!要没有了你干娘的救命之恩,你那小命,现在只怕是被无常勾走了!” 那孩子这才如梦初醒,跪下磕头,陈湘熙赶忙挥手制止。 “唉唉哎!不必了不必了!区区救命之恩,哪能被称赞道如此地步?快请起快请起!” 旁边有人上前一步凑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 “娘子,若是有可能的话,还请暂时去躲避一番。” 陈湘熙听出来了这话外有话,问道: “哦?此话怎讲?” “那女子,平日里飞扬跋扈,曾因为,一鞭子抽死对方。我们这做百姓的,纷纷上书,怎奈这官府,就是不予调查。” 那人声音很小,却讲话清晰,让她感觉似乎并不是随口胡诌出来的话。 她皱眉。 怎么可能? 他,竟会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事非同小可,只怕是她背后的人权位高,在朝堂内独树一帜。 怪了,自他上位,为了防止宠臣当道皇权受蒙,早就设立了三堂九分,又怎会出现这等情况? 陈湘熙思忖片刻,点头。 “我知道了,小女子在此多谢各位提醒了。” 片刻后。 乌金盟内部茶间。 “应该,不用我追查了?” 边玉鑫看着她,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 陈湘熙见他这样,皱眉。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这老狐狸果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边玉鑫指尖轻弹杯子边缘,看着茶杯表面的一圈圈涟漪,眸中似乎漾起了一层水。 看着眼前人眉头紧皱,仍旧是不愿相信的样子,嘴角微微下撇,眸里的笑意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是他的孩子?会不会是从叔父一辈那里挑出来的一个能力强横的人?” “坞暝国向来注重血脉继承,不是他的儿子,不继承她的血脉,又怎会被玄离认主?” “前不久你还想着隐瞒他的存在,怎么现在又对他的身份如此坦然?” “聪明如你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真实身份?我现在否认,其实不过是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来安慰自己,不是么?” 几句话就将她的全部幻想给了断,陈湘熙注视着他。 “” 真不愧是常年周游与各国,与各国国君私交都甚密的盟主! 不管两个国家只见到底开战成什么样,他都能成功周旋于这些势力之内。 双方都不得罪,却又能赚个 “阿熙啊,阿熙,你平日里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可是一旦遇到有关他的事情,就乱了心思,你说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呢?就算我顺着你的意思去说,你自己又可相信?其实有关这个孩子,你的内心,还是不怎么相信的?” “” “怎么样?有关他的孩子,你可有什么想法?” 陈湘熙垂眸,恨恨。 “早知道那是他的儿子,那一晚老娘我就应该把他溺死在粪坑里!!” 边玉鑫一听便知这不是她内心答案,笑了。 “后悔了?” 她拿起杯子轻抿口茶,神色又恢复了平静。 眸子的那一抹微小的恨意,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历代皇位的变更永远伴随着无尽的战争与血腥,就算是继承者位置的变更也不例外。倘若那孩子的太子之位不稳,想必这朝堂内少不了几分暗潮汹涌,其背后遭罪的,还是无辜百姓。” 边玉鑫单手撑头,侧着脸注视着她,笑道: “阿熙啊阿熙,你可知道我最欣赏你的是哪一点?” 陈湘熙抬眸。 “什么?” 只见这老狐狸皮笑肉不笑地吐出一句话。 “总是会暗中守护本盟主的利益。” 好一个无耻之徒! 陈湘熙被他咽得,愣是一口水卡在了喉咙里。 几年不见,这家伙的脸皮已经厚到了如此之地步了么? 她把杯子“啪!”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他面前。 “去!” 言外之意,“滚!”。 “不和你贫了,听说今晚有烟火会?” “怎么,你想和本盟主来一场甜蜜” “啧。” 她实在是懒得和他废话,起身拂袖离去。 “多备点碎银。” 边玉鑫注视着她的背影,笑了,眸里却微泛起一层水雾。 “呵。” 皇宫坐落在北方群山之中央,背靠山脉——再往北些许,便是千万年来荒无人烟的荒漠之地。 风偲曦跪坐在风侍葬面前。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孩儿可以确定的是,今日这女子,和那夜的是一个人。” 风侍葬不答,只是顿了顿。 “” “确定与乌金盟有关?” 风偲曦点头。 “是的,孩儿可以确定。当孩儿得知她竟敢孤身一人去阻拦懿妃的御马,甚至将其重伤,便猜测或许她背后有些势力来护着她让她放肆,故意在原地消磨时间好让她背后撑腰之人浮出水面。” 本是端茶轻饮的他一顿,抬眸,注视着他,眸子深处有波泛起。 “何人?” “乌金盟盟主,边玉鑫。” “此时的经过,汝又未曾见到,何敢如此确定?” “孩儿派身边护卫伪装成平民,特意在事出地点周围调查一番,确定那女子说的无误。” “” 风侍葬轻抿了口茶,门外传来了声音。 “贵妃娘娘求见——” 他挥手。 “汝先退下。” 风偲曦心领神会,眼见得那个并未得到他准许已经忙不迭地闯进来的身影,起身,从房间暗门走出。 就在他刚关上房间门的瞬间,那个身影便推门而入。 “皇上~” 她今日穿着大红的石榴襦裙,腰间系着一条绛紫绸带,带上挂着一块透亮紫晶。裙角处用玄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贵气逼人。 整个裙子被她穿在身上,明艳动人,像是雪地里傲然绽放的血梅。 风侍葬并未指责她的无礼。 “怎么擅自进来了?” “外面说,这房间内只有皇上一人正在处理国务,嫔妾寻思着并无外人,又想早些时候见到皇上,便早点进来了。若是无意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罢了,起来了,爱妃此次前来,究竟为何?” 苾懿噘嘴。 第二十一章 一起去看灯花吧 “朕,今夜出宫。” 风侍葬起身,并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 玄离见状慌忙跟上。 “皇上?” “皇上!” 他站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皇上!此事事关国运,非同小可!请务必三思而后行啊皇上!” 风侍葬停下,扶手而立,注视着他。 “汝,如何确定那便是她?” 玄离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朝堂内部暗潮汹涌,有关她的传闻可又曾少?仅凭这一面之词,汝又如何能够保证,那人是她而非别人?” 风侍葬顿了顿,而后道: “这三年来,她本人倒是没有找到,为了一己私欲而污蔑他人的谎报,则层出不穷。其不少都是暗杀陷害,朕又怎会轻易相信此事?” “那女子与乌金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盟主边玉鑫只是表面上与朕交好,私下里做着不少与逐鹿盟之间的买卖,又怎能保证他不在皇位争夺上偏向逐鹿盟?” “若是皇位不稳,他大可趁机大赚一笔。” 也对。 逐鹿盟向来左右逢源,趋利避害,一切以自身利益为优先目的,私交感情,也只是明面上的,难以保证他在这场皇位继承者的争夺上,又做出来什么名堂。 但让他正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明明已经听了太子的分析,却仍旧不相信他。 他愣了愣。 没想到,竟然连太子,也不完全相信么? 对啊,这才应该是他的答案啊。 并不是不舍得,不忍心。 而是因为,他为了自身性命安全,并不愿意以身试水罢了。 现在对他好,不过是为了皇位继承,而非是她的孩子。 他心里一个颤动,赶忙问道: “若真是她,皇上您可如何是好?” 风侍葬停下了脚步。 他大着胆子抬头看他。 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一闪而过的恨意。 “千刀万剐。” 说着,他大步往前走。 死? 便宜你了,陈湘熙。 朕要将你,挑断经脉,锁在床上,日夜折磨!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深夜。 每年春初嫩叶抽芽的时刻,坞暝国总是会举行一场盛大的烟花灯会,届时几乎所有能动的人,都会上街观看。 这个国家的气候常年严寒,冬季最为难熬。 鹅毛大雪,寒风呼啸,就算是白日,路上连个人影都没。 因此,每次刚一到初春,天气微暖之时,人们总是会迫不及待地走出来,庆祝自己度过了这样一个难熬的季节。 晚饭后,各种各样的街头小吃都会出摊,烟花篝火照黑夜。 雍耀国四季温暖如春,对于冬春交替的日子并不在意多少,因此也没有这样欢庆的节日。 也因此,几乎每年这个时候,陈湘熙总是会易容便装,扮成平民百姓的样子走在街上,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 “再说那叛徒陈湘熙!狐媚勾引好本领!一个媚眼便将那丹清宫宫主迷得团团转,而后,她脱了自己的半截红衫,露出一段纯白香肩” 一个说书人拿着快板讲一段编造的故事说得有模有样,是有关陈湘熙的。 后面便是一片叫好的声音。 当事人陈湘熙恰好从旁经过,听闻撇嘴,微微偏侧过头看向那个人。 什么和什么啊,瑄云哪里和她上过床了? 平日里只有饮酒作了好么? 当然,大部分日子还是拔剑互砍,被他气的,恨不得将他倒挂起来鞭抽一顿。 宫内。 “皇上驾到——” 看到他慌慌张张地把一卷书塞回抽屉内,看到他看到自己后面色有些发窘,睫毛微颤,坐在他面前,淡然道: “方才,看的什么书?” 岳非谕知道自己是完全瞒不住他的,只好把那一卷书又掏出来摊在桌上,结结巴巴。 “回陛下,《兵法六部》其三,《深入诱敌》。” 《兵法六部》,传闻是百年前,上一代的战神呕心沥血倾尽一生写出来的传世着作,几乎后来所有有能力的将领,都对这些书有所涉猎。 眼前人只是扫了一眼便抬眸看向他。 “怎么?今日过节,仍在读书,可有什么心事?” 实在是不敢与他对视,岳非谕的眸子不由自主地看向其他地方。 “只是想学学” 他追问,目光深邃。 “学什么?” 他顿了顿,知道眼前人料事如神自己定时瞒不过小心思,便心一横,闭眼豁了出去。 “如何才能用兵如神。” 她在宫内绝对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他知道。 上次有两个小宫女不懂事,以为自己在偏殿低声议论有关她的消息不会被知道,没想到竟被他的眼线听到上报,不仅被拔了舌头,还直接被贬到了浣衣局。 不管遇到何种困难,总是能到最后化险为夷,胜地让人信服口服。 每次一想到这些,他内心总是澎湃向往的。 风侍葬只是淡然一笑。 “她用兵,全凭借自己的小聪明,旁人是学不来的。当年那《兵法六部》,她一本都未曾看完,都是随手翻翻就丢一旁了。” 岳非谕惊讶。 “莫不是因为生性顽劣,无法安静下来?” 那小魔女整日来咋咋呼呼的,一旦来到宫内,就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惹得后院养的野兽都不进食了。 “她说,不过都是些‘鄙俚浅陋,多是拾人牙慧’。” “” 看都看不太懂,有时候甚至需要花上两三天才能够完全读懂的兵书,在她眼里竟然是‘鄙俚浅陋,多是拾人牙慧’?! 以前只觉得她实在是天才,在用兵上灵活多变,想必是读了很多书,私下努力了不少,没想到竟然连读都没读 这天赋,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之至。 他默默地收回了兵书,将他打量一番,确定眼前人似乎心情不错,试探性地问道: “皇上” 风侍葬抬眸看着他。 “想说什么?” 他将话语斟酌了片刻,这才问道: “有一问题,末将不知,当问不当问。” “广开言路,又可曾堵住重臣之发问?” “您和娘娘当年的大婚之日,娘娘她”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这眼前人的表情。 “她真的” 他说不下去了。 他实在是不相信,她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怎么会呢? 明明两人的关系是那样的要好,怎么会就突然捅了他一刀,还将他推下了了悬崖? 风侍葬看着他,看不出表情。 “不信?” 他谨慎地考虑一番,终究是摇了头。 风侍葬笑了。 却丝毫捡不到任何温度。 “很快,你就信了。” 第二十四章 被他发现了 宫内密室。 一男子面对着墙壁,负手而立。 他的模样看起来不过是加冠,十分年轻,,面容清秀,干净透彻,给人一种如同一块未被雕琢的翡翠之感。 他身着翠绿丝绸长衫,袖口纹了墨绿色的花纹,一头银发被一根深绿色的翡翠簪给挽了起来。 他的头发是纯净的银白,没有丝毫的杂色,极为顺滑,在烛火的照耀下散折射出一片透明的光泽,就算是上好的锦缎怕是也没有这样的漂亮。 他的身材极为挺拔,腰肢纤细如柳,被一根墨绿色的锦带缚住。 整个人,确实给人一种“挺拔如翠竹”一般的公子之感。 他腰间的带子上,挂了一块墨绿色的玉石。 玉石呈扁平的圆形,正中央被镂空雕刻了一只仙鹤的形状。 那仙鹤是单脚弯曲,翅膀半展,一幅展翅高飞的模样。 那模样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钟就要直飞青云落下一串串嘹亮的嗓音。 那仙鹤的样子,与他一幅脱俗的神态相得益彰。 倘若不是那双略略偏紫的双眸出卖了他是魔兽的化身,仅凭外貌来看,他还真足矣被称为温婉如玉的翩翩公子。 一男子一身黑衣,站在烛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鞠躬抱拳,恭敬道: “有消息称,前几日皇上领兵去北漠,不仅仅遭受了埋伏,似乎还有另一发现。” 男子背对着他,面壁。 “什么发现?不若讲来听听。” 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种少年的清澈,没有丝毫老成的感觉。 “他,似乎寻找到了一个人。” “人?” 他重复了一遍,眸里的翠绿色深了几分。 那人继续道: “是的,不过那人具体身份还不清楚,只是知道他逃走了。不过,皇上发现了他所居住的洞穴,并亲自进去巡查了一番,见到了有人居住的痕迹,却并未见到人影。” “” 面壁的少年顿默片刻,开口。 “你先退下,此事禁止向任何人提起。” “是!属下明白!” 那女子,可是她么? 密室里明明没有门窗,唯一的密道口也没有任何的裂缝,室内的烛火却明明灭灭地跳动起来。 房间内,一片明暗交错,趁得那人眼底的光泽,也有些凛冽。 乌金盟。 陈湘熙刚从浴室里出来,穿了件薄丝绸内裙,便走向了他的书房。 走到房间门前她直接推门而入。 “玉鑫,近日刚给你提到过的那件束腰红襦裙,你可派人去做了?” 话刚说完,便见到了他对面竟还坐了一个人,心里一惊。 显然边玉鑫也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开门而入,惊呼。 “蕊枝?” “嗯?” 陈湘熙应了句,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伸手扯着自己的胸衣,双手搂着捂住胸口,看着他对面的人呢,惊慌失措。 “啊——” 她吓得一声尖叫,边玉鑫急急忙忙站起来。 “有客前来,不得无礼!还不快退下!” 直视龙颜不说还放肆地对他大喊大叫,杀头绝对不足以抵命! 她以前被他宠的无法无天管了,定是不知道到这坞暝国的规矩是如此的繁多,尤其是面对皇帝! 陈湘熙听闻心领神会,立即想要趁机忙不迭地退下,却被阻止。 “还请留步。” 她头皮一阵发麻,进也得退也不得,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双手档在胸前,低头,心里一阵发窘。 怪不得刚刚穿长廊走过来的时候,她觉得要比往日寒凉许多! 这房间内坐了个鬼,这么能不阴森森的!! 而后,他开了口。 “这位,怕是盟主之妹?还真是不同凡响。” “小妹自小深居简出,就算是旁亲也不一定知道她,皇上又是如何认出的?” “毁了贵妃的马车,这事,朕怎会不知?只是,性格如此暴戾,可还订了婚?” 一句话,阴恻恻的,也不知到底是夸赞还是威胁。 陈湘熙头脑飞速旋转。 “自是,婢女早已成亲,不过夫家实在是偏远至极,婆婆又心疼奴婢不愿让奴婢来回颠簸,便几乎从未回来过。” 成亲了城亲了! 家住很远,婆婆也很心疼我,家庭美满,没有任何离分的机会! 别打我的主意让我进宫! 才不会给你任何窥伺我的机会! 他一双血眸盯着她,陈湘熙只觉得浑身宛如被厉鬼盯上一般。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是鬼? “朕见小妹如此空灵透彻,顽皮娇美,不若几日后的万国来朝之日,带她去了罢?” “小妹自小野管了,若是进了宫,还怕是冒犯了皇上。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罢了。” “这话可就不耐听了。边盟主的意思,怕不是在旁敲侧击宫内繁文缛节,规矩陈多罢了?” “不敢不敢,边某人可一向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又为何?” 他抬眸看向他,目光阴寒。 边玉鑫背脊一阵恶寒,赶忙扶手行礼。 “那好,边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一旁完全接不上话的陈湘熙傻眼了。 等等,就这么决定我要入宫了? 有点太潦草了? 见达到了目的,风侍葬起身,不再多留。 “那好,朕,便不再多留了。” 边玉鑫也跟着起身。 “过不多时便是饭点,皇上不若留下来赏个光。” 他拒绝了。 “不必了。乌金盟的御香园声名远扬,朕早已知晓。只可惜,今夜已经翻了贵妃的牌,晚膳不得不到她那里。今日之事,就免了罢。” 陈湘熙心里一沉。 他,是故意的。 他向来说话惜字如金,倘若推脱,只是一句“有事缠身”便拒绝了,从来都不会多说这样多的话。 这话自然不是故意说给边玉鑫听的。 定是说给她听的。 说给她,又为什么? 她心里一跳。 她明明,与他无缘无故的。 猛然间,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 难不成,难不成他——不敢再往下多想,她扭头看向身边人,只见他表情确实从容,端茶的手指却有些微颤。 她眸子暗了暗,笃定了心里的猜测——果然! 他向来都不会去干没把握的事情! 若是已经笃定她的身份,现在怕是早就扒了她的皮! 也只有猜测到了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才会突然过来试探,目的就是为了打他们一个措不及手! 难怪边玉鑫没有提前告知她让她出去躲避! 风侍葬余光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不动声色道: “贵妃她向来都喜好御香园之糕点,近日又闹着要吃出自乌金盟的桃糕,还派人多做些,她每次一吃起来,都没完没了的。” 边玉鑫忙不迭地点头。 “自然自然,能得到贵妃娘娘的青睐,还是乌金盟的荣幸。” 第二十五章 划算的交易 “怎么准备这么多?” “你每次吃起来都没完没了的,将我的那份吃了去还不嫌吃饱,自然是派人多做了些。” “哇!好开心!你怎么知道我前来是为了这个啊?” “哪次你来,不都是冲着这吃的前来?”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专门为了这个前来的呢?明明我喜欢的糕子,多了去了。” 她脸上笑意更深。 “你心中所念,哪点是我不曾知道的?好了,再多话,就要凉了。” 明明因为咒语的缘故,她对他的感觉应该只有恨意,却听到他的话以后在心里无端地兴奋。 拿起一块糕点忙不迭地往嘴里送,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奥驰奥驰!” 他坐在一旁看着她,脸上有着罕有的温柔,嘴角噙着笑意,拿着手帕替她擦拭嘴角。 “小馋猫~” 她曾经根本不知,他每次都能猜的那么准,早是因为将她心里的小九九都给摸了个透。她的每一次欢喜,他都记在心里,记得清楚。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就想要把你喜欢的东西都给你,让你开心。 这个东西,名为爱。 也是她被下了咒后唯一不能够感知到的感情。 陈湘熙垂眸,眼底一片雾气腾升——所以,他已经把这个东西给收走了么? 还没有来的及好好品味这东西到底是一个什么滋味,便已经被他毫不留情地收走。 心里疼升起一股酸疼,只听背后人又开始了玩世不恭的调侃。 “啧啧啧,死丫头,还敢勾引我。” 不用回头,脑海里便浮现出来他如同一只老狐狸一般的表情。 “怎么,踢到铁板了?” 被突然打断了思绪,陈湘熙却也懒得回头和他计较。 他究竟是什么货色她清楚,表面上看起来是文质彬彬一公子,内心不过是个贪色,平日里若是见到了美人根本走不动路。 他看她的眼神,更是毫无保留,可以称得上是赤裸裸的目光。 这一切她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却也不说。 因为,这一切于她而言,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不仅能让他因求而不得而对她更为渴望,欲擒故纵的手段使得他对她的态度更为温和,以至于这盟内上仆下从都因为他对她的态度而更为彬彬有礼让她居住的更为舒服,还能偶然与一美男调情,调解心情,何乐而不为呢? 她不过是故意露出点身子,什么利益都不曾少,自然是向来都不吝啬在他面前故意展露一番。 今日也是如此,没想到竟被他给撞见了! 若是以后真被他逮住怕是又要被他摁在床上狠狠折磨一番,第二天能否下了床还是另说。 曾有一次没有注意,炎暑过热,去找耶律瑄云要丹药时穿了件薄纱衣,恰被前来寻求合作的他撞见。 当日他只是眸子暗了暗,只是让她去换了件衣服并未说些什么。 没想到在她回去的路上,在经过他国边境之时,被他直接从马上劫了下来拖进附近客栈,丢到床上附身欺压在她身上。 以至于次日她不仅嗓子嘶哑,还走路一瘸一拐,身上遍布了斑斑吻痕,青肿一片,眼睛也红肿一片。 要不是任务在身回去晚了就要被杀头,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爬起来,更是不敢以这样的脸色见人。 而他明知道这点,还故意不给她抹药,也不允许她自己抹药。 疼得她一路上都走走停停,本来快马三天的路愣是被她走了八天。 并且,还被他吓得一路上,她都用衣服将自己完全裹起来,生怕被被人看见,就算是身上起了痱子也不敢脱。 回去后更是几天不敢见人,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养了足足小十天才恢复过来。 自此以后,一旦得知要见别的男人,她第一件事便是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物是否将自己完全包裹,不露出半分被别人看到。 简直就是老鼠见猫一般的反应。 陈湘熙抿了抿嘴,顿了顿,这才转身看向他。 原来他一早便知她的小把戏,只是一直没有说。 收留她,于他而言不过是多了一双碗筷废了几匹锦缎,和一个空房。 这对于乌金盟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相比于她所给的冰血莲的价值,简直是不值一提。 当年丹清宫宫主三次出入北漠荒原来寻找的东西,自然是价值千金。 而且每隔几天便能见一次美人出浴,调节心情,又怎能不乐在其中? 被玄机社所挑选出来“四海八荒之内四大美女”之一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说到底,这对他而言其实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只是,在得知他其实也很清楚却不说的那一刻,陈湘熙竟在心里觉得,有些无端的荒凉。 商人重利轻别离,她早就知道。 并非因为商人天性冷漠,而是因为手握重金,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得不牺牲很多东西。 比如乌金盟是祖上的产业,交给了他,不得不守护。 他就算对她有无数感情,却看在祖上的份上,不得不将她交出去,来保全自己的利益。 没想到,到最后,他竟然也逃不过这样的下场。 她转身,低喃。 “你怕是早就知道他会过来,对么?” “” “他威胁你了,对么?” 他的笑容勉强。 “哪有,不过是抽了点时间前来拜访,说点小事,哪有什么勉强不勉强。” 说到底,还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她抬眸,注视着他。 “边盟主,我们都不是黄发小子,什么事也都看得清楚,你身不由己我也理解,没有必要在这里遮遮掩掩。” “定是他向你提及有关我的事了,暗中威胁了你,你不得已,只好将我交了出去,对么?” 十月一日国庆加更活动(外加抽奖公告) 明天就是十月一小长假了宝宝们~ 为了号召祖国的防疫政策,大家大概率都会呆在家里? (这几天可是祖国母亲过生日哦,你们可不能胡窜八窜地惹她生气~) 为了缓解大家在家的无聊,我特别准备加更章节哦~ 那么现在说一下加更的条件。 1评论: 从今天晚上开始算起,倘若是大家的长评(超过一百字的哦,不可以划水,有关情节内容的哦)超过了10条,那么就加更一个两千字的章节,倘若是超过了20条,那么就加更两个两千字的章节,以此类推~(来啊,看看咱们能不能日万哦~不限人数的哦,可以一个人评论多条~但是不能划水~) 2打卡: 如果每一章节的标题那里打卡超过三十人,那就会继续加更,具体内容看情况,但是绝对不会低于两千字 3有关打赏: 我知道那些打赏的宝宝真的超级超级喜欢我,但是呢~姐姐还是希望大家不要打赏,说真的,你把用来打赏的钱自己买一点吃的不可以吗?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填饱自己的小肚皮,多好的事情啊~所以宝宝尽量不要打赏哦,拿着钱自己买点好吃的好喝的,每一天过得开开心心的,对姐姐来说就是最大的礼物了~ 4有关周边: 听说火爆的书会有周边小礼物,是作者自掏腰包买的小礼物或者有关书的内容的周边送给大家。姐姐这边也不想亏待大家,别人有的咱也要有。不过姐姐是留学党,美本学习压力特大,经常熬夜到凌晨来写教授的任务,所以有关这一点可能会设计的慢一点,不过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具体怎么得到,那就是凭借打卡与评论就好了~ 看清楚了哦!!! 姐姐这里不要求打赏!!! 读者大多都是小孩子,没有挣钱能力的,你们的钱财来源于你们父母,所以不知道挣钱的辛苦,所以很有可能做不到理性消费。 所以!!!! 想要从姐姐这里得到周边小礼物,不需要打赏!!! 需要三个部分!!! 第一,打卡,章节打卡最起码超过三十章节,第二,章节评论,每章节里的某句话的评论,并且至少五个章节,第三,本书的评论,至少三条,并且是有关内容和人物走向的,当然想要看什么剧情也可以和姐姐说。 就满足这三个部分就好了!! 周边的话姐姐会根据订阅程度来和编辑商量的~ 一定会很精美,请相信姐姐的审美能力!! 第二十六章 疑团 边玉鑫低头,睫毛微颤,声音低了下来。 “阿熙,对不起。” 陈湘熙搂着手臂冷哼一声。 “对不起什么?” “是我没有能耐,把你又亲手送回到他身边。” 他的声音讷讷的,耷拉着头,一幅丧家犬的模样,全然失去了平日里一副文质彬彬的风度。 她“嗤”了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哼,信了你的鬼话。一看到你的利益受损,便将我拱手相让,毫不留情的。而你所付出的代价呢?不过是在这里装个可怜,道个歉,说到底,一点点代价都没有付。” 他耷拉着脑袋,垂眸,一幅乖顺的模样,没有回答。 他知道她只是在说气话。 按照她的脾气秉性,倘若是真的发起了脾气,现在这乌金盟怕是已经被她给点了。 当然是气话了。 现在她被通缉,全国上下所有人提到她都面色惶惶。 坞暝国国法严格,向来言出必行,不论皇孙国戚,天王老子,谁触犯了法律都不得好死。这么大的通缉令,敢出手保她的,放眼看去也就他一个了。 他能够看在曾经的面子上收留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两人面对着面,任谁也没有先开口。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抱怨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边玉鑫顿了顿,打量了一番她的表情,而后道: “他见到你了,心思缜密如他,定是已经猜出来了几分,我这里,确实不安全了。” “我这几日与繁漪通了信,她已经知道你暂住我这里,我也知道了她已经蜕变成功,成为了金龙。现在的她,已经是万兽之主,所有光明系的神兽都要听命于她。阿熙,你一手带出来的孩子,真是不敢小觑。” 陈湘熙扭头,眸子暗了暗却不为所动。 “那是她的本事,和我无关。” 边玉鑫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心里的变化,却并未点破。 “为何繁漪不来?” “她?” 陈湘熙扭头看着窗外,一幅兴致缺缺的样子。 “我不想。” 怎么,能让她来? 她垂眸,睫毛颤动,好似蝴蝶翅膀。 若是他知道了那件事情 明明,明明她身上的咒语被解除了以后,是那样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往他身边扑,想要毫无顾忌地冲向他,拥抱他,感受着曾经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暖,被他紧紧地搂在怀中,却因为他而胆怯,不敢见他。 她那么脏,已经完全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 她想着,眸子里泛起了一层薄雾。 边玉鑫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 “若是不方便,我可以通过宫羽联系他。” 陈湘熙依旧看着窗外,十分固执。 “我不去。” 边玉鑫见她这副模样,急了。 “她现在可是金銮殿殿主,阿熙。他最后选择了撤兵,无非就是因为繁漪到最后羽化成功,成为了凤凰,万兽之皇,可以号令全天下所有光明系的神兽!他忌惮这一点!” “她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小时候经常睡在你身怀中,是你带领着她一步步地走向了金銮殿的最高位置,她是绝对不会抛弃你的!况且神兽要比魔兽感情更丰富,她自小便依恋你,现在定是!” 他情绪高昂,本以为能够说服他,没想到,她听闻,只苦笑着摇头。 “那孩子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边玉鑫急了。 “麻烦?你管这叫麻烦?” 再这样下去,她被抓住,真的会被他折磨致死! 陈湘熙只是笑。 “雍耀国现在已经被诅咒缠身,所有土地一片贫瘠,毒虫毒草遍布,百姓民不聊生。好在她身上的血脉够纯净,有先天的压制优势,能够将诅咒压制到金銮殿为中心方圆几百里以外的区域,不至于让所有百姓都没了家。” “而且,哥哥他已经死了,雍耀国的皇帝已经死了,你知道下一任继承者是谁么?” 她突然收了笑容,双眸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边玉鑫被她这双眸子惊得心里一颤,顿时如同被劈头盖脸地浇了盆冷水一般,冷静下来。 “谁?” 陈世腾纳妾无数却不曾有子嗣,因而在外界传闻中他某方面有些问题。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雍耀国的继承者 怪了,这可真是个让他头疼得问题。 之所以雍耀国与坞暝国这两个国家都是大陆上最为强大的两个国家,不仅仅是因为这两个国家土地面积开阔富饶,更是因为这两个国家的子民身上的血脉都是极为纯净的。 一个是光明系的,一个是暗黑系的,算是其他各种五花八门能力的源头。 比如他边玉鑫的能力属性是水,属于阴柔,仔细算下来便是暗黑系的。 因而,这两个国家的皇室,对于血脉的执着,远高于其他各个小国。 皇位继承着,必须是血脉最为纯净的,因为这样才会有血脉压制的效果。 也因此,想要继承皇位,必须是皇帝的孩子,决不能让贤。 但陈世腾又没有能力 他眉头微蹙,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地困难所在。 抬眸,便是陈湘熙苦笑嫣然的脸。 “你不会猜到的,你绝对不会猜到,到底是谁的。” 她注视着他,笑着摇头。 她背靠着窗户,逆光而站。 光线打在她身上,飘飘悠悠,有些不真实。 空中漂浮的灰尘上下飞扬,让整个画面显得更为陈旧。 她的笑容凄凉,夹杂着些许的无奈与哀愁。 唯有一双眸子,鲜红干净,清澈透亮,依旧是那么的好看,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骄傲气了。 与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疯疯癫癫的女魔头的形象差得远。 她这幅乖顺而又带了沧桑的模样,边玉鑫看着,竟心里一疼。 曾经的她,骄阳似火,热烈张扬,整日疯疯闹闹却又鬼点子极多,像是一匹野马,桀骜的让人头痛。 天不怕地不怕,不信鬼神不信命,敢与天斗敢与地斗。 哪里会有今天这一天? 他呼吸一滞。 他不知道这三年里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雍耀国的领土已经被全部收回,本来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完全被统一,而她——“四海八荒内第一战神”——成为了一代传说。 坞暝国也主动签订同盟合约,约定双方领土疆域互不侵犯,行事一片祥和。 没有了领土纷争,自然也就不需要她这个护国师了。 她辞了护国师这一官,脱了盔甲,便成为了雍耀国唯一的公主。 此时,坞暝国国君亲自前来,希望联姻巩固合约。 这当然是件好事,所有人也都对他们两人的感情心知肚明,雍耀国国君自然也便同意。 在后来的消息,便是她一刀刺入坞暝国国君的胸膛将他杀害,孤身一人回了国。 那个时候他听闻这一消息极为震惊。 第二十七章 动怒 明明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是那样的相好,最后又怎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而后不多时传来的消息便是那一刀刺歪了,风侍葬还留有一口气,本身修为就极高,机缘巧合之下竟突破了人神境界进入了鬼道,而后重新归来重整朝堂,领军踏进了雍耀国的领土。 为什么那个时候,明明见到了自己亲手打下来的国土一块块丧失,所有的百姓都被斩杀活埋,她却一直都没有露面? 为什么最后的帝皇城保卫战,她明明应该按照军法与士兵共进退却躲了起来? 为什么雍耀国明明军队士兵皆为精锐,却连连败退,甚至到最后连指挥的将军都不曾有?一场场战争仔细算下来,甚至都可以说是没有抵抗直接白送土地,试问这是一个明智的君主能够干出来的事情么?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系列的问题浮上胸膛,他这才意识到这个中问题的严峻所在。 陈世腾有问题,他知道。 但,到底问题在哪里? 他心里竟有些无端的慌乱起来。 这个感觉,就好像是站在一片极深的湖水面前,看着风平浪静的湖面却不知深不见底的下面究竟有什么。 暗潮汹涌,将所有人席卷其中。 倘若这是一盘棋,布局的人是陈世腾,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那么只能说,他真正是一个算无遗策的纵横家。 竟然能将大陆上所有的权势与名望的代表都 当做自己的棋子。 他被自己这一瞬间的想法所震惊,抬头看向陈湘熙,眸子里满都是难以置信。 她却只是在笑。 这些痛,要怎么才能说出口? 告诉他所有真相吗? 那他又会去怎样地看待她? 她的好哥哥,众人口中的明君,竟然是那样的人 可怜,却又可悲的复仇傀儡罢了。 边玉鑫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一个抽紧,垂眸。 “我明白了,你自己和她说罢。若是你不亲口告诉她,只怕她以为是我逼迫了你会一路杀过来。” 而后,他试探性地问道: “那万国来朝之日” “你还去吗?他已经认出来你了,让你去,定是打算瓮中捉鳖。” 万寿宫。 将最后一份奏折批阅放置在一侧,风侍葬起身,对着身边的太监道: “朕,去贵妃娘娘那里看看。” 韦邬脸色发白,慌忙鞠躬。 “皇上,不多时便是膳点,此时若去,只怕是贵妃娘娘那里未来得及准备,有些许的怠慢。” 风侍葬轻笑一声,幽红色的眸子微微泛起一层腥红的跳跃。 “贵妃那小心思,朕怎会不知?去了便是了。” 韦邬忙不迭地点头,赶忙出去传步撵。 东宫。 已是深夜,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中间两个身影坐在灯影之下,面对这面,分坐在桌的两侧。 玄离手持一卷功法,抬眸,只见对面人抬手,似乎心不在焉的,放下书,坐直。 “殿下,老朽见您今日不断走神,可是这几日功课太紧,略有些乏困?” 风偲曦抬头。 “是有一剑法,实在是让吾念念不忘,还想问问爷爷。” 玄离挑眉。 “哦?老朽教您的剑法,皆为这天地间有名的剑法,可还有什么剑法,让您念念不忘的?” 说着,他拿起旁边的桃木剑放在他的手心之上,示意他集气试剑。 风偲曦看着掌心中的剑,闭眼,集气。 只见窗边摆放的所有花的花朵都顺着这股剑气汇聚,如同被水流所裹挟一般汇聚在了剑的四周。 只是那一下,玄离大惊失色。 “你——” 他愣愣地看着他,难以置信。 是她最拿手的剑法! 怎么可能?! 只是一瞬,他便反应过来,面色紧张。 “殿下!这剑法可是跟谁学的?” 风偲曦看着他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是奇怪,抬头看着他。 “无意之中翻书,一时好奇便修炼了一番,却似乎不得要领,仅练到了这一地步。” 玄离慌忙握住他的肩膀。 “殿下,殿下快收回去!快把这剑气收回去!” 风偲曦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收回气,奇怪道: “为何?” 玄离仍旧是摁住他的肩膀,如临大敌。 “这剑法,这剑法切莫让皇上知道!殿下,此事定要记住!切莫让皇上知道了您竟然会这一剑法,也切莫让皇上知道——” 话未说完,便被门口一声清冷问话给打断。 “什么事情,还不能让朕知道了?” 两人一同看去,玄离赶忙附身鞠躬行抱拳礼。 “皇上!” 而后他道: “老朽参见皇上。” 风偲曦将剑放在桌上,也一同行礼。 “孩儿拜见父皇。” 风侍葬负手而立,在两人之间略略一个来回游荡,目光便落在了风偲曦的身上。 “何事神神秘秘,不让朕知晓?” 玄离被吓得浑身一颤,差一点跪倒在地上。 风偲曦顿了顿,大着胆子问道: “父皇,孩儿曾听闻,雍耀国陈湘熙,十四岁便突破了梵天境界,以名为‘月闻花语’的一剑震惊四海八荒,这事,可是真的?” 风侍葬的一双血眸明明暗暗,眼底的一抹猩红猛地暴增。 那抹红实在是狰狞,颜色远比他眸子的颜色深,也更为血腥。 冰冷,残忍,不带有丝毫的温度。 “为何突然问这个?” “孩儿今日去藏书阁寻剑法,无意之中看到了这一剑法。据说,这一剑的剑气,能将一个城池之内的所有花朵都卷入,形成一股带有花朵的气流。” “而她本人,则站在万花中央,如同花仙一般操纵着所有花朵。据说所有见到这一招式的人,无不被她倾倒,而她本人,也因此有了‘四海八荒之内第一美人’之称。” 风偲曦说着抬头,看着他。 “所以,父皇,孩儿修炼此剑的招式,是实在是想知道,这一招,究竟有多美。” 风侍葬顿了顿,眸中的猩红略略收敛了一番,而后反问。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问题想问么?” 风偲曦想了想,继续道: “孩儿今日得知这一招式后,对她十分好奇,便开始翻看书籍,寻找有关她的内容。可书中提到她只是寥寥数语。” “十四岁便突破了梵天境界,甚至比那丹清宫宫主进入境界还要早个一年,剑术精湛能力殊卓,有很多自创招式轻巧敏捷却又威力巨大,在您这一代中是个难以多的翘楚,手握的龙骨战刀也因此被称上了名刀谱的前三甲。” 他眸子里的血红又重新暗了几分。 “可是有关她的内容却只有寥寥数语,孩儿实在是想要知道,陈湘熙,究竟是什么人?” 他眼底的温度更为冰冷了几分。 “为何有关她的内容少得可怜?为何到最后,她选择了叛国?” 听到最后,他的眸子宛如淬了冰,鲜血被冰冻了一般的,通红,狰狞。 面色,也更为青森,竟像是民间传说中的一只青面恶鬼。 不过,是一个极为美艳的恶鬼。 第二十八章 花落花飞花满天 凤栖宫。 一女子坐在桌旁,看着满桌的饭菜,却迟迟不动手。 她生的极为漂亮。 五官小巧,鹅蛋脸极为精致,皮肤细白,一双眸子宛若午后秋水一般,像是林中小鹿一般。 她今日穿着一席玄红色的宽袖长裙,头上戴着金色凤簪,明明没有富贵之气却也因为这一身价格不菲的打扮而显得从容贵气。 她抬眸,看着对面的空碗与上面摆放的一双筷子,双眸轻泛波澜。 突然,外面有人传话。 “娘娘,有消息传来。皇上今日已经去了贵妃娘娘那里,怕是今晚要在那里留宿了,定是不会来了。您还是先吃。” 贾嫣汐听闻,毫不意外地叹口气,摇头苦笑。 “本宫进宫时日不长,却也有个两年半的光阴,这夫妻之情,没有感情,也应该有点亲情。没想到,哎” 而后,拿起筷子夹起了早已有些凉的饭菜。 凉了的饭菜自是口味不好,她自幼又在将军府内长大,被娇生惯养的,自然是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她看着眼前的饭菜,突然扭头,朝着身边为她擦手的人笑了。 “柒儿,你说本宫这皇后,是不是当的很窝囊?” 染柒是她的贴身女婢,从小跟她一起在将军府内长大,关系甚密,自然很多心事便说与她听。 她听闻赶忙后退两步,低头朝她屈膝。 “我的好娘娘,这话,又是从何而来?贵妃娘娘的背后,是国公,三权之一,而您的背后,是大将军,亦是三权之一,况且将军府的牌匾,是先帝亲手提名,其年份有了上百余年,远高于国公的年份了。在朝堂之内,将军的威严要远高于国公,自然,您的地位要远高于她。” “再者,皇上是鬼道之身,亦谓是厉鬼之身,应是断绝情爱,不带有任何的七情六欲。在这后宫宠幸的背后,不过是势力上的纷争。现在国公一再贪得无厌使得百姓受苦,而那贵妃娘娘又性格刁蛮飞扬跋扈,民间早已议论纷纷,也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女子听闻本来平静的睫毛猛地颤动,就像是即将起飞的蝶翅一般。 她扭头,余光环顾四周,最后目光才落在她身上,责怪道: “皇上圣明,才有了今日之盛世繁华。柒儿,怎么说话的?这朝堂之事,可是你能多嘴的?切莫在背后议论。” 染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语里的失误,赶忙轻拍一下自己的脸蛋,道: “哎呀,瞧奴婢这张嘴,真是该打,该打!” 她摇头叹气。 “本宫自小在深闺中长大,早就听闻皇上的名声。那个时候,七王爷的名声谁人不知?清清冷冷性格孤傲,却又剑术了聪慧过人,文可定国武可安邦,却因为母氏一族曾经出了逆贼而地位低下,不被先帝所看重,只能当王爷。”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定要琴棋书画定是要样样精通,还能博古通今做的一手好菜,成为能配得上他的人。于此,我便从小吃苦耐劳,不叫苦不喊累,学的一手好本领。” 她说着看着某处空虚,自顾自地笑了笑。 染柒低头。 “娘娘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贾嫣汐只是苦笑着,缓缓摇头。 “可是后来,我才得知,这世上竟有比我还优秀的女子。” 而后,她轻叹一声,低头,双手紧握裙面,眸中泛起了一层薄雾。 “倘若是输给她,也就罢了只是,现在输给了她” 却输给了一个大字不识,几个却又行为异常粗鄙之人。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如火一般的身影。 贾嫣汐扭头,看向窗外。 姐姐,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你真的不知道,皇上为了你,为了最后能活下来等待你的一个解释,究竟受了多少罪 姐姐,若是有可能的话,你能不能回来,解释一下当年的事情的真相到底何如? 东宫。 风侍葬看着眼前人,眸底的血色已经蔓延开来,注视着他,竟像是一只厉鬼。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 他的声音阴恻恻的,宛如万年寒冰。 风偲曦摇头。 “没了。也就这一招式,孩儿实在是好奇。” 风侍葬笑了。 依旧是冰冷毫无温度的笑容。 那一剑,满城花落花飞花满天。 她站在群花中央,身边缠绕着夹杂着花瓣的气流,一身大红色的长裙随风起舞,翩翩如仙。 有多美? 美的让他一眼难忘,一眼沉沦。 那场景,常常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 自此,竟赔上了自己的半生性命。 他的笑容,淬了冰。 “好。” “父皇,今日就告诉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招式。” 第三十章 密室与铁索囚禁(第27章 打卡超过三十个人,专门加更的哦) 几个人低着头,面面相觑,任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连这等话都敢说出口,怕不是嫌自己脑袋多了? 一想到那是怎样的一种话,几个人竟像是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鸡仔一般,哆哆嗦嗦的挤在一起。 这么多年来,在这罗刹殿,还是第一个有人敢这样骂他的。 而他 笑了 风侍葬面色青森,双眸毫无温度,却笑得畅快。 这个笑容不比他平日里的狰狞或阴郁的笑容,而是一种极为愉悦的笑容。 那是捕食者见到了猎物的满足感。 “好啊” 他轻声喃喃。 回来了嘛 倘若是那夜的灯笼只能让他感觉到她似乎是过来了,那么今夜这件事情,便让他笃定她一定是来了。 这世上,敢这样说他的,定是她。 也只有她,敢这样的放肆。 指着他的鼻子,掐着腰,连名带姓地骂,唯恐天下人不知他叫什么一样。 最终,岳非谕斗着胆子单膝跪在他面前,捧着一个包裹。 “属下还从他们身上发现了此物。” 陆渊亲笔手信 他只是扫了一眼,颔首。 “丢入玄冥营,把该问的,都逼出来。” 岳非谕一愣。 是错觉么? 为何竟觉得,皇上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似乎是这进入鬼道这么多年来,最好的一次? 玄离与沈听澜互相看着对方,交换着眼神。 两人眉来眼去,恨不得暗送秋波。 终于,还是玄离叹口气,大着胆子问道: “皇上老朽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问无妨。” “若是抓住了那女子,如何处置?” 就算是被通缉,成为他的阶下囚,他也依旧不敢直呼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在这坞暝国的皇宫之内,便犹如一条禁令一般 他只是冷笑一声,走向龙辇。 片刻后。 养心殿。 让所有人都退下,他独自走到了卧房之内,而后,走到一面墙前,抬手摁下机关。 墙上多出来了一个门,门后则是一条没密室,他走了进去。 密室内的摆设呈现大红的颜色。 床榻,幔帐,桌椅,甚至是用来装饰的瓷器,都是大红色的。 墙上挂着一个人。 不知是因为疼得还是因为怕的,见到他来了,四肢不断颤抖着,拼了命地想要往后退,连带着四肢上的铁索“铮铮”作响。 却因为四肢用不上力,而徒做挣扎。 他看着他的瞳孔皱缩,充满了恐惧,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因为舌头被割掉,只能吐出一声“啊啊——”的喊声。 风侍葬看着他,眸子毫无波澜。 看样子,这一招式,已经成功了。 就算是被断掉了全部的经脉却依旧能活,不是习武之人都能做到,想必她也能活。 她的耐力,要远远高于一般人。 将一个习武之人的浑身经脉全部断掉简单。 为难的是如何让她活下去,并且失去反抗能力。 为此,他专门练就了一种秘术。 可以让人活下去的秘术。 四肢经脉断裂地,活下去。 他看着他,眸子暗了暗,抬手,一根手指指着他的眉心,血眸中的一抹红色猛地一跳。 “噗嗤——”一声,房间内的烛火猛地朝一个方向跳跃,而后——暗红色的实木墙壁上被溅上了串串殷红。 那个人,头一低,停止了挣扎。 昏黄的灯光下,墙上的颜色显得极为的诡异。 其余两个下仆低着头站立,面色平静,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迹象。 风侍葬转身。 “将这房间内所有摆设,都擦拭干净,不留一丝血迹。点燃熏香,檀木安眠。” 她若是受到了惊吓,夜里定是睡不着。 唯有点燃檀木,才能沉睡。 旁边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男子。 他站在昏暗的烛火阴影之下,脸上的表情无法被看清。 “可还需要再带人来?” 他转身,看着他。 “不必。将每一个物件,都仔细擦拭干净,明日夜里,便用得上了。” 站在他背后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知肚明,却没有说话,立即低头行动。 明日,便是万国来朝之日。 夜里 万国来朝之日上,谁会被 锁在这里? 风侍葬走到中央的床榻边。 被子表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金凤凰与腾飞的金龙。 那条金龙腾跃在云巅之上,却将最无防备的腹部展示在了凤凰面前,姿态明显是臣服于凤凰。 那是他在他们大婚之夜,亲手带到她头上的凤簪尾端的装饰模样。 意味,他屈服于她,愿做她的下之臣。 他微微俯身,抬手,轻轻触摸着上面铺的锦缎被,姿态温柔地竟好似在抚摸一个婴孩一般。 她皮肤光滑细腻,握在手里如上好的锦缎一般,也因此稍微有些褶皱都能让她身上留下疤痕。 所以他选择了锦缎,铺在身下细腻光滑,完全不会在她身上留下半点伤痕。 今夜他走的时候,风偲曦追问,那一剑是否真的如同书上写的一般,是最美的景色。 他只是让他早点歇息,并未回答。 念及此,他笑了,阴铡铡的。 最美的景色? 怎么可能。 最美的景色,便是她被他欺压在身下,双手被他一只手扣在头顶,不着寸缕,浑身皙白的皮肤布满了他留下来的痕迹,青红一片,背上的火莲烙印因为她的血脉喷张而怒放,傲如火。 一头火红长发凌散披散至腰间,双眼迷离,被他欺负地泪珠挂在眼角,嗓子沙哑着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求他给她完整。 绽放的火莲,含泪的眼角,沙哑的嗓音,无一不刺激着他身上的征服欲。 每每这时,他深邃的玄眸底部总是会染上一层情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身上每一处独属于他所留下来的痕迹。 他看着她的一哭一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皆被他掌握,眼底一暗,心中滋生的疯狂暴涨,低头啃咬上她肩上那一对极为漂亮的锁骨,在已经青肿的皮肤上再留下一片晶莹。 他幽幽眼底一片猩红,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 那才是他所见到过的最美的景象。 这世上任何的良辰美景都比不过。 他想着,深邃的黑色眼底,床上影影绰绰出现了她的影子,被他压在身下,欲望汹涌奔腾。 断子绝孙? 他的眸子暗了暗。 儿孙满堂? 眼底的狰狞跃然喷发。 他可是等着她继续为他生孩子呢。 哪里来的断子绝孙? 她这一辈子,便被他锁在了这里,日日夜夜只能供他一个人享用。 她能生几个,他就要几个。 一个个地生,一个个地养,她能生,他就会养。 一直生到她不能再生为止。 浑身筋脉被他如数挑断,四肢带着下了咒印的铁索被困在这密室之内,能力被完全封锁,插翅难逃。 她饿了,他喂她;她困了,他搂着她睡;她觉得乏了,他陪她聊天。 待他处理完朝政,便会过来,届时将书案一并搬过来,便可以在批阅奏折时陪在她身边。 她这余生,便生活在这个密室里。 自此以后,便只能见到他一个活人。 从生到死,身边也只有他一个人。 不是会逃走么? 打断双腿,她想去哪,他搂着她去。 不是会捅他么? 拧断手腕,她的一切,穿衣洗漱用膳,他帮她。 不是会反抗么? 折断她身上的每一个处傲骨,自此以后,见到他只能剩下恐惧与臣服,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其余念想。 她不需要任何外界感情,只要安安静静地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辈子,足矣。 那样漂亮的小美人,就算是失去了所有感情只剩下恐惧,锁在床上,也是极为诱人的存在。 也够让他沉沦着搂在怀中娇惯着一辈子了。 第三十一章 曾经的战神(第二次加更) 深夜。 边玉鑫在房间内左右踱步,不断地扭头看向大门,就是不见人来。 怪了,这丫头今日晚膳后便借口着有事要出去,要了件夜行衣便出去了,还不让他跟,也不知道到底去干什么了。 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不会是在外面闯祸了? 他第一个反应是慌着想要出去,但又转念一想这丫头平日也不是一个惹事的性格,更是青出现在自己的地位不会乱惹事的,便决定站在房间内再等一段时间。 果然,不到一刻钟,房间门便被敲响了。 开门,毫无意外的便是她的那张脸。 不过,脸上的欢喜却超出了他的意料。 边玉鑫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子,实在是奇怪。 “今日怎么这样开心?”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 “骂人了呀~报仇了呀~雪恨了呀~” 语气欢快地,就差点要唱出来了。 边玉鑫一愣。 “骂人?” 他赶忙偏侧过身子看着她的背影,只见她大大咧咧地一挥手,示意他安心下来。 “反正不是骂的你,就别管了~” 边玉鑫愣了愣,看着她一蹦一跳如同一只奶白兔一般的背影,无奈叹口气,摇头关上了门。 这女魔头,看似行事疯癫实则心思细腻如针,应该不至于给他扯上什么大的乱子。 陈湘熙坐在房间里,哼着小曲褪下一身夜行衣,心情愉悦。 打不过,我还骂不过吗? 他从不骂人,动怒就杀人,脏话一句不会说,自是骂不过她的。 估计是看着那一排字,被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一口血喷出来,却也不知如何回怼。 她想着在原地轻轻一跳,哼着小曲。 让你和别的女人有关系,让你和别的女人有私生子,让你骗了我那么久! 反正你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哦! 一想到他被她寥寥数语便被咽得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心情更为愉悦。 我打不死你,但我可以骂你,还可以气死你! 反正我跑得快! 你也追不上我! 想当年,一见到他脸色冷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她便二话不说扭头就跑,窜的比谁都快,逃出城门他也没有追出来,到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她想着弹了一下灵兽空间,却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表情略微一僵,随即冷了下来。 怪了,小白怎么还不回应? 刚入这坞暝国,她便以身体不适为借口从灵兽空间里出来而后消失。 念及她的修为是罕见的数百万年,性格极为谨慎,能力强横,就算是遇到了坞暝国的护国兽玄离也不会落下风,便由着她的性子了。 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回来。 她眉头一皱,眼底的笑意转瞬消失,立即将脖颈上带着的项链摘了下来。 那项链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是几根金丝将一个大红色的珠子串了起来。 但若仔细来看,那珠子的颜色实在是透亮,在光泽下十分的圆润。 毫无任何的瑕疵,竟是浑然天成,多次看下去才知道是价格不菲的。 就算是找到京城最负盛名的当铺主,怕是也难分辨的出来这到底是什么。 她拿着珠子敲了敲,不多时珠子的上方便有一个身影浮现出来。 她有着火红的长发,眼角有一颗美人痣,看起来像是泪珠一般。 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听到那句熟悉的“姐姐,出了什么事情吗?”,陈湘熙立即问道: “繁漪,小白这一段时间都不在我这,是去你那边了吗?” 与此同时,东宫。 刚将那帮人的事情处理完,岳非谕正欲骑马回军营,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东宫门口徘徊,便一拽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那身影实在是令他熟悉,便立即赶了上去。 是风偲曦。 他看到来者轻声道: “杜衡伯伯” 岳非谕,字杜衡。 按照年龄也可以算着上是他的伯伯了,又因风侍葬私交甚密,也就一直叫他伯伯。 看到他身边并未有人,这才把话题继续下去。 “听说今日抓到了几个谋反之人,吾一时好奇,便想出来看看。” 岳非谕想了想。 “殿下可有什么好奇的?” 风偲曦直接道: “那些逆贼,其中可是那陈湘熙?” 这话让岳非谕挑眉。 “殿下似乎对此女子十分上心?这可是为何?” “听说她用兵如神,在战场上横扫千军,是这‘这天地下当之无愧的战神’,吾想要知道,究竟是怎样惊艳的人,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既是‘四海八荒之内第一美人’又是‘天下第一战神’,剑术又在这世上绝对名列前三甲,明明是一个女儿身,却有着男子都无法超越的实力,吾想要知道,这女子在战场上,究竟有多英姿飒爽。” 少年说着两眼有着抹不开的想往,眼底的明亮宛若天边星辰一般。 他很完美地继承了他娘的双眼,一样的熠熠生辉,宛若天边繁星。 岳非谕翻身下马。 “殿下当真想知道?为何不问问陛下?” “父皇只是命吾早些休息不要多想,很快便能见到她了,却并未说任何的话。” 岳非谕想了想,挑着自己可以说的话来讲。 “那种威压” 曾在很多年前,他们在战场上相遇过。 不过是一次演习,友好地演习。 因为两国结盟,为的是一同敌对边疆蛮夷,那个时候他实在是不相信一个女子竟有那样的实力,传闻将她妖魔化了,便擅自向他提议来一场演习,为了是在战场上更好地互相帮助。 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也幸好那只是一场演习。 否则的话 他永远都玩不了,那一个傍晚,她站在夕阳之下,背后是千军万马。 她看着他,高举手中的龙骨战刀,抿嘴一笑,双眸如漾了一滩水,实在是像一只魅惑的妖。 “非谕将军,起风了,你可曾听到了?” 声音糯软,尾音夹杂着铃铛般的笑意,丝毫没有任何大军攻城的感觉。 他正奇怪着四下里一片肃静,气势强大的连鸟鸣虫叫都不曾有了,哪里来的风的声音。 只见她突然直着手臂放下,长刀刀尖指着他,而后—— 他浑身一个冷战,看清楚眼前的人这才从回忆之中惊醒。 背脊,一时冷汗津津。 自此以后整整一年的时间,他都怕风。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缕小风,都足以让他吓得将自己缩在被褥里。 那样的场景,他绝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想必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再见到了。 “伯伯,可曾在战场上与她相遇?” 是风偲曦。 在问他。 第三十二章 天下若没有了孤,几人称王,几人称雄? 已是深夜。 外面寂静一片。 陈湘熙坐在椅子上,手持书卷,在灯火下看得入迷,只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阿熙。睡了吗?” 是边玉鑫。 她将书放下,起身前去开门。 “还没呢,怎么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绸缎长衫,半个身子挪了进来,背靠着门框,搂着双臂问道: “明日的万国来朝之日,你到底去不去啊?” 很罕见的,脸上没有平日玩世不恭的笑容。 “” 陈湘熙看着他片刻后,她不答反问。 “你怎么突然问起来了这个?” 这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却前来多问一句,想必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果然,边玉鑫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在担心,这是一场局。他对你”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果然呢,一旦扯上与她有关的事情,他的所有谈判技巧全部崩坍,所有被万人称赞的冷静果断全部消失。 完全像个小孩一般焦急地口不择言,立即将内心话说了出来。 原来是因为这。 陈湘熙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世诚,你可还曾记得你问过我的一个问题?” 边玉鑫,字世诚。 “什么?” 她说的不急不缓的。 “那是我第一次前来拜访你,希望你能借些钱财于我,好让我招兵买马同意雍耀。那一次谈判,你得知我的来意后问我,‘若是这天下统一,究竟是你雍耀的天下,还是我坞暝的天下?’,你还记得么?” 他忙不迭地点头。 “当然记得。” “我的回答呢?可还记得?” “怎么会忘?” 他一辈子怕是都忘不了。 当时他其实是不想借的。 倒不是说碍于对方是敌国将军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看到她一身大红石榴裙坐在他对面,风姿绰卓美的不可方物,那样的漂亮,以为不过是一个富家女子心血来潮想要见识一下战场的厮杀,没有任何实际头脑,毫无用处的花瓶罢了。 若是借给她,定是被她用的血本无归,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但碍于她背后的皇室宗族,又不好拒绝得太过于明显,便这样问话。 他本以为,这样刁钻的问题他笃定她答不出来。 就算答出来,也定是“我雍耀国必将永垂不朽”之类的话,届时他便有机会好好耻笑她一番并且拒绝。 没想到,她的答案是——“自然是这百姓的天下。” 他被这答案惊得一愣,抬头仔细打量着她。 一双眸子清澈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天真,漂亮动却衣着严实,丝毫没有任何出卖自己姿色来换取利益的念头。 那一刻,他直接就被她震住了。 看着眼前人,不仅仅是一个美人了,更是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百姓,忠贞于家国大义的奇女子。绝对不是那种在深闺之中,拘泥于男女情爱,与各种婆娘缠斗着那些鸡皮蒜毛上不了台面的小事。 她是鹰,搏击长空的鹰,她是兽,生而为皇的兽,她是皇,万人之上的皇。 绝对不适合在那闺房之中,被如同婆子的缠胶布那样又臭又脏的凡俗事物缠身。 或许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开始关注眼前这个女子,并且相信她定会做出一番成就,就算是他们只有一个照面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不论他身边再有任何出色的女子,亦或是美貌动人亦或是才气逼人,都竟不如她给他的感觉这样的惊艳。 骄傲放肆,肆意张扬,明艳如火,最为重要的是——心怀大义,真真是能够做到家国天下。 这样的人,不称雄不称王,这天下,又有谁能称王? “所以,你觉得我会退缩么?” 第三十三章 般配(加更第一次)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所有思绪。 是陈湘熙,想必是已经猜到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抬眸,着她。 只见她笑道: “此时的我,自然是不愿意在面对他。有吃的有喝的有朋友做伴,安安稳稳地活着,什么都不用去想,足够我在最后这三年来过的肆意潇洒让常人都艳羡。但是百姓呢?” “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城外的逐鹿盟围攻太子,苾懿的那样嚣张,恐怕我也不会去动入宫的念头。只是,这两者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其背后的线索其实都是龙坐不稳有人窥伺的象征。” “自绝世之战后这三年,他大赦天下,鼓励农耕,大肆修建水利来为百姓谋福利,让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这幸福的日子,又怎能因为这龙坐不稳导致朝堂动荡,以至于百姓再次流离失所?” “自从我登上了护国师的祭台,向天地祭祀,我便是一名祭祀。将自己的身体献祭给这天地之神,来庇佑这世间所有百姓。不问喜怒,不问哀乐,不徇私情,不有感情。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天下百姓,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自那时开始,我便将所有私人感情都置于身外,为天下而活。” “所以,你说的我明白。我也确实不愿意再见到他了,但是为了百姓不再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别说这万国来朝之日面对他,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被活活扒皮抽筋丢进油锅中,也在所不辞。” 她的话说的不急不不缓,笑容是那样的明亮,极为的从容不迫,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 这是只有看淡生死的人才会做出来的觉悟。 边玉鑫皱眉。 “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 “倘若是常人,单单是遇到一个太子在城外被围攻,便已经足够罕见,又恰好遇见了苾懿的飞扬跋扈,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巧合?” 巧合的,太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刻意行为。 陈湘熙点头。 “想到了,自从第二天恰好见到了太子便——” 天上传来“嗖嗖——”的声音,如此的不同寻常,两人不由得一同看去。 只是一眼,她惊叫: “荧惑!!” 与此同时,逐鹿盟。 “盟主,您为何如此确定,那个陈湘熙一定是在万国来朝之日进宫?” 库陆渊端起茶杯,幽幽道: “因为我足够了解她。” 所谓用兵,不过是用人。 胜仗,不外乎胜人。 小到胜于对方将军,大到胜于千军万马,其本质,不外乎都是人。 纵兵之术,无外乎纵人之术。 这,便是用兵之道。 陆渊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前方不远处的屏风之上。 那屏风一共分为四块,每一块上都画着一个绝世美人。 美人各个出众却又美的不同,各有各的特色。 妖娆魅惑的,清纯可怜的,明艳如火的 为首的,便是陈湘熙。 他朝着那屏风猛地一挥手,“咔嚓——”一声,她的头颅所在的地方,被击碎了,只留下一个黑色的空洞。 陆渊看着屏风上没有了头的身影,眼神阴铡铡的。 这话可是你说的 真是想不到,竟然这样快地上了勾。 堂堂战神,敬业不过如此而已嘛 陈湘熙看着天边的星辰陨落,惊得面色发白。 “竟然是荧惑!!” 荧惑,大凶之兆。 荧惑现,龙座易主。 历代惶惑的出现,又意味着皇权的更迭。 她扭头,目光更为坚定了几分。 “明日,我去。” 消逝的光芒中,她的眸子明亮清澈,夹杂着坚毅。 边玉鑫大惊。 “你怎么——” “我猜到了,就从他突然前来拜访我就猜到了。” 她认真道: “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但背后的操纵者绝对不是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陆渊。” “我保证,绝对不是他。” “我去的目的,就是好好调查一番,将潜伏在宫内的势力击碎,保护龙座不受到任何威胁。” 大约是没有意识到她竟然会这样回答,边玉鑫直接被震在了原地。 他愣愣地注视着她良久,突然摇头苦笑。 “所以,阿熙,你知道我最觉得无力的是哪一点吗?你们真的很配。” “你们真的很配,耶律他还在世的时候就对我感叹过这一点,但是我当时没有注意。” “你们对于彼此的了解,信任,不管经历了多少都不曾出错过。因为你们两个太匹配了,不管是思维还是敏锐度,亦或是实力,都是足够的强。性格又恰好互补,不说是般配都愧对这‘天生一对’的词了。” 他的笑容里透着些许的无奈。 相配到,连我们这些外人插足的机会都不给。 陈湘熙顿了顿,扭头看向窗外,转移了话题。 “此番入宫,有多凶险我知道,若对手真的是陆渊,凭借那老狐狸的本事,大概现在已经做好了杀他的手段。” “我曾经欠他两条命。进宫帮他化险为夷,算是还给他一条,倘若是我还能活下来,身份定会被识破,届时我定会消失,算是欠他的第二条命还给他了。” 边玉鑫没听明白。 “消失?” 她点头。 “当他认出来我的那一刻起,我定时已经被宣告死亡了。” 他大骇之下破了音。 “他真会杀了你?” “不会,但在你们所有人的眼中,一定是我死掉了。” 凭借他的性格,定是不会杀了她。 不过,他真的能做出来将她锁在密室被迫夜夜承欢,承受着他的所有的事情。不再见到任何天日,不再见到任何外人,只能见到他一个人,只能被他控制。 他以前都有过这个念头,早在注视着她的目光里她都能够感受到,只是一直没有足够的能力执行罢了。 他不说,她也装作不知道。 她曾是护国师,想要动她,还需要问问她背后的雍耀国——实力与坞暝国相当的一个国家。 现在,坞暝国被咒语诅咒,早就已经无暇保全自己,更别提守护她——一个在最终之战落荒而逃的叛徒罢了。 他又是唯一一统天下的祖龙,有资本,更是有手段这样去执行。 只是希望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 她最终的归宿是真的死在了他的床上 切莫再把她的骨灰就这酒一并吞了下去 第三十四章 心爱之人 已是深夜,皇城深处的密牢却依旧传来嘈杂的声音。 阵阵铁索碰撞的声音夹杂着野兽的低吼,若是仔细听的话,那是老虎的吼声。 只见它被五花大绑起来,卧倒在地上,不甘心地瞪着眼前人,吐出一口鲜血恶狠狠道: “该死的人类竟敢用如此阴谋诡——啊——!!!!!” 话未说完,浑身便被化为荆棘的绳索伤住。 倒映在它玄色瞳孔中的倒影的人,清清冷冷,一席玄色华衣,白发如雪,清冷地竟像是黑夜之中走出来的仙人。 几道黑色雾气猛地缠上它的身体,而后化为了一条条带着刺的荆条,猛将它四肢缠住。 它瞳孔里的那个人,面色平静,注视着它,抬手,而后—— “噗嗤!” “噗嗤!” 几声传来,荆棘条顿时又重新化为了厌烟雾,融进了它的身体里。 “咳——” 那白虎又是一口鲜血喷吐出来,因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喘着气,瞪着眼前人。 嘴角殷红的鲜血好似黑夜里绽放的妖艳花朵,在它雪白的皮毛的衬托之下,竟有着一种极为诡异的美感。 看着它浑身抽搐着,只剩下一口气了,风侍葬抬手,指着它的眉心。 “服从于朕或者死!” 瘫倒在地上的白虎抽搐着,却仍旧不愿意服从,仍旧拼尽全力吐出一句话。 “休想挟持吾来令吾主!” 风侍葬抬手冷笑。 “哼!愚蠢!” 而后,他掌心内多出阵阵黑色雾气。 那雾气飘飘悠悠,好似薄纱一般将它包裹,而后——猛地刺探进它的皮肤。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血腥的甜腻味道。 殷红的血雾,像是暗夜的精灵,飘荡在空中。 “吼——” 白虎疼得咆哮出来一声吼,却在吼声还未完全消失的刹那间,被他猛地一击击中头部,昏了过去。 风侍葬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人,冷哼一声。 想自杀? 那可不行。 让它活着,不是因为他的大度仁慈,而是因为,他活着对他还有价值。 若是她见到了自己身边最贴身的白虎在她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逃走了。 看着昏倒在地上的野兽,他眼神冰冷,丝毫没有任何的怜悯之情。 “带下去,好生看管。” 左右人又怎敢违抗,立即将那已经昏迷了的母虎拖了下去。 风侍葬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神色阴冷。 母虎喷溅在他脸上的血,还未干。 点点滴滴,散开。 在他苍白到极为诡异的皮肤衬托下,竟像是大朵大朵在黑暗中之中傲放的红梅。 在黑夜里,竟像是摄魂勾魄的艳鬼一般。 陈湘熙 他闭眼,让内心翻涌的杀意平静下来。 她的弱点,他最清楚不过了。 那就是心软。 她的心,太软,完全狠不过他。 他和她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他的血是冷的,要比那万年寒冰都要冷上个几分,就算是见到血亲在自己面前血溅三尺,也丝毫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而她不同。 她最护短,最见不得的,就是看到自己的同伴受到伤害。 若是见到这只受伤的母虎,她定是想尽办法留下来。 他想着,转身。 大概是身上的力气太过于逼人,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了湖边的黑暗之中。 眼见得黑夜寂静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正不知如何是好,湖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在无尽的漫漫长夜之中,竟有一种凄清的美感。 是箫声。 只见他坐在湖边的石凳上,面对着平静的湖面,吹奏着手中的箫。 一轮清冷的弦月高挂天空,地上一层银白清辉,犹如被镀上了一层碎银。 而这天地之间,他则是另外一番美景。 这箫声,已经有三年没有出现在玄冥城了。 他从未说过这声音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也从未有人问过。 但是他们都知道代表着什么意思。 那是他在想她了。 但凡,他想她想得不行的时候,总是会坐在池边吹箫。 他身为一国之君,出行总是会受到限制,自然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只能凭借着这样的方式来念想着她。 为何? 因为宫内之人,都曾见过一个场景。 他们两人一站一坐,站是依着湖边的垂柳,坐则是坐在湖边的石凳。 站着的那个吹着箫,坐着的那个,拂古琴。 在月色下,两个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倒影在地上,仿佛是纠错在一起的恋人。 那个场景是在是美好,美的这世上千言万语都无法准确形容。 他们所有人,远远观望着他们,凝神闭气,生怕不小心惊动了这一场景。 一曲闭,风侍葬抬头,仰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站在他身边负责守护他的玄离沉默着,陪着他。 他突然道: “玄离,你可曾有过心爱之人?” 玄离低头。 “老朽一心为国,不敢有半点二心,自是没有。” 风侍葬捂住胸口,一瞬间,声音冷了下来。 “最好没有。” 他的眸子极为阴寒,好似被堵度了一层霜。 也省的,趁他不备之时,反手就捅了他一刀。 第三十五章 夜袭(修改版) 陈湘熙从梦中惊醒的瞬间,便听到了远处窜传出来的似有若无的钟声。 飘飘忽忽,在黑夜之中像是低沉的呢喃,心里有了断定——应该是丑时。 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惊醒,抬手打开了身边的窗户。 窗外一片黑暗。 夜色正浓,一轮残月高挂天空,花草树木一片安静,仿佛黑夜里的尸体一般安静。 寂静地,仿佛进入了一个无人之地。 多年来的战场经验让她刹那间便清醒过来,身上的困意全无。 这实在是太过于不同寻常了。 作为天下第一有钱的盟,自然会招惹一些势力。 为了防止有些亡命歹徒趁着夜色偷袭,边玉鑫专门将所有主客卧房都用木材建造,目的就是木材容易变形。 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将空气中的水分吸收,逐渐变形膨胀扭曲。 但因为这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所以哪怕是经过了上百年,从外表上也绝对看不出来。 太过于微小,如同一层纸张一般的缝隙。 不过,这些建筑之间的缝隙,足够了。 但凡有点风,哪怕仅仅是人的吐息,都能够因为缝隙而发出声响。 而这些声响,定能被夜巡的顶尖杀手给觉察到。 也因此,这栋房屋,绝对不会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她心里笃定自己的清醒绝对不是因为被某些声音吵醒,而是多年来因为身处血腥之地而培养出来的惊觉迫使她醒来。 她侧耳倾听片刻,猛地一个起身下床,抄起旁边备用的枕头塞进被褥内使其鼓起,装作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样子,又将床铺整理一下以至于让人在黑夜里看过去以为床上是有人躺着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旁边的密室内。 为了防止暗杀,房间内多有密室。 她住进来的第一天,便记住了所有密室的位置。 也就在她刚刚弄好没多久,房间门被悄然推开。 几道身影闪了进来,如同黑夜之中的鬼魅一一般。 只是一眼,她便肯定了他们的身份。 下半边的脸被带有血红蜘蛛文印的面罩遮住,手臂上纹有蛛网状的烙印。 影密卫。 坞暝国皇室内部最为贴身隐秘也是最为亲近的一个组织。 聚集了全世界最位顶尖的杀手,各个能力非凡,只听从他一人的号召,也是一个从他登基以后才开始建立起来的组织。 他究竟是怎样让这些亡命歹徒臣服于自己的,她不知道。 但她清楚,他们对他是极度的忠诚,丝毫不会有半分反抗之心。 她以前早就听说过,但一直都不曾见到。 没想到这一次刚刚遇见,便是敌对的场面。 她心里暗自一沉。 这帮人,个个都是杀手榜单上排名极为靠前的人物,定非是等闲之辈。 不管是放在这世上哪个杀手组织内部,都一定是极为顶尖的存在。 进入房间内的一共五个人。 其中两个守在门口,一个在房间内巡视,一个走到床边。 在外面潜伏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这绝对不仅仅是普通高手能够做到的。 只可惜,遇到的是她——陈湘熙唇角一勾,侧身从密室里猛地窜出,一把抓住离她最近的人的脖颈,手中一道寒光闪过,“噗嗤——”一声,旁边的墙壁便被鲜血覆盖,那人头一歪,一声不吭地倒下来。 她见状立即扶住他的腰将他推进地板上铺了一层毯子密室内——若是就这样任由他导致按地上,引起来的响动一定会惊动外面的两个人。 床边的人掀开被褥后看到床底下的东西立即反应过来有诈,转身看向房间内,却被从天而降的薄纱遮住了脑袋——是陈湘熙干的。 她看到他要扭头知道自己躲藏不及,直接将床边挂着的垂帘割断遮住了他的头,而后——她猛地一扯那个垂帘,照着他的脖颈处猛地一划。 那人的身体直接瘫软了下来。 她扭头,只见旁边的滴漏甚至只滴了八滴水。 她松了口气,将他随手丢在了床上。 这些人真不走运,遇到了她——从阴阳路里走出来的四个人之中速度最快的那个。一个从阴阳路里走出来的,身上带有烙印的人。 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她轻轻一舔手中带着血的匕首刃,眼底的兴奋弥漫——多年来都不曾沾染的味道,刺激着她又重新兴奋起来。 此时的她,嘴角沾血,手握新月一般的弯刀,身着淡红色纱裙。 月色洒落,在她身边勾出一串串淡紫色的残影,宛如仙境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她看着地上倒着的几个人轻笑一声。 葬,也真是托了你的福,当年那样地逼我,以至于被迫训练出来了这样如同鬼魅一般的速度。你可曾想到过,你最引以为傲的一个调教品,到了最后,竟然会反过来杀了你? 显然外面的两个人也都听到了动静,冲进来,却被迎面砸过来的两颗头颅击中,眼睛被鲜血沾染视线被遮挡,而后——一个身影猛地冲过去———“噗嗤!”“噗嗤!” 伴随着新月一般的亮光与血液四溅的声音,两个人也都倒在了地上。 但——其中一个,因为未被她的匕首完全割断动脉,血液流逝没有那么快,存有少许的体力,捏爆了一直被握在手心中的东西。 “轰——”的一声巨响,那人的手与那东西一同被炸碎。 被炸断了手的他颤抖着手臂倒在血泊里,被冲过来的她彻底割断了动脉。 陈湘熙暗自咒骂一句。 是传信弹! 她心一沉。 若是换做以前的她,先要解决这帮子人定是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够存有些许的体力与他对抗。 但现在 她听到了房间内极速奔跑的声音,都是朝着这里袭来,她眸子颜色一暗,咳出一口黑血。 陈世腾说的太对了。 这个咒语,就像是被种在她体内的一颗种子一般。 吸收着她的能力,吞噬着她的血肉,一点点长大。 她顿了顿,看着“砰——”的一声被撞开的门,笑了笑,擦干净嘴角的鲜血,理了理头发与衣物,看着他们。 既然相见是迟早的事情,何不干脆利落一点? 也省的东藏西躲浪费她的体力。 风侍葬,她整整躲了三年的人。 现在,正站在她面前。 第三十六章 再次相见,以仇恨,以鲜血(修改版) 房间内的影密卫见到她身上的鲜血,纷纷握住了手中的武器,注视着她。 目光虎视眈眈,夹杂着些许的恨意。 她知道,看到杀了自己同伴的人,他们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她杀死。 现在这样的隐忍,不过是因为房间内还有一个人没有下令。 她抬眸,打量着他。 相比于进入鬼道之前的模样,现在的他,更像是鬼魅一般。 幽暗的眼眸,深不见底,寒戾的目光,透着隐约的血腥。 深邃的五官,极为俊美的轮廓 身着玄色龙袍,胸口部位纹着一条暗红色的龙。 使得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妖媚。 陈湘熙笑了,竟有些释然。 他们,终于又相见了。 毫不意外地,他搂着手臂,注视着她语气玩味。 “还以为能撑多久呢刚满两刻钟。能力退步这么久,想必是,你这几年,过的十分的安逸了” 声音里竟有着调情之感。 她只是笑笑。 “还好。”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可是我过得不好,熙儿。我过的真的很不好。” 他说着,握住她没有拿着匕首的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隔着不料,她感受到了深浅不一的一道疤痕。 是被她伤着的那个地方。 一口一句‘熙儿’,仍旧是像曾经那样将她搂入怀中附在她耳边逗她,却丝毫没有曾经的任何笑意与宠溺。 现在的他,定是想将她千刀万剐。 “自从你上一次离去,已经过了三年零五十六天。在这三年零五十六天里,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你的,没有一天不因为而疼得。” 他摁着她的手,迫使她抚摸着自己的胸膛。 “每次一想到你,这里,就会很疼。” 她只是笑。 “能以这样的方式被你记得,也算是我的荣幸了。” 他轻笑一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血红的眸子里来了兴致。 “你穿成这样子来见我,是想勾引我?” 她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笑了。 现在的她,确实看起来极为的诱人。 本来就穿着薄纱衣,又被那帮子杀手割破了一些,沾了些许的血迹,使得衣服贴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圆润的曲线。 她本身身材就高挑极为诱人,平日里又经常练武,身体的轮廓自然是极佳的。 现在又穿成这样欲擒故纵的样子,怎么会不让他来兴致? 下巴被他抬起,被迫注视着他的眸子,他冷了脸。 “你这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穿的?” 定是想到了前几日她勾引边玉鑫的样子。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 “有问题?我穿成什么样子,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面色猛地一沉,猛地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他碰过你了?” 很用力,捏得她疼得面色发白。 她笑道:“我不会拒绝他的。” 除了这件事。 一句话,刺激地他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本来就气势逼人,现在又动了怒,面色青冷,身上的威压更是重了几分。 连捏着她肩膀的手,也有些颤抖。 陈湘熙只是笑。 这种事情,解释与否,都不重要。 她太清楚他的性格了。 若是相信,就不会问。 若是问了,心理定是有一番自己的答案了。 不管这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他生性多疑,但是 她表面上笑着,心里却暗自发疼——果然,他还是不信任她了。 以前她身边围绕着众多男子,一个个都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人物。她又性格偏虎,行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与他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自然从外界看起来关系极为亲密。 几乎所有人都说她很脏,竟然会豢养男宠,哪怕是她的亲哥哥都劝她,唯有他相信她是极为干净的,不会勾引人。 可是现在,他却已经 没想到 她垂眸,收敛了眼底的疼痛,理了理情绪,抬眸,依旧含笑,看着他。 他闭眼,顿了顿,睁眼再次看着她,眸中已是清冷一片,没有了刚才的嗜血与暴戾。 “既然见到我了,就应该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说,你是自己亲自过来,还是让我派人把你绑了带回去?”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 “想带我走,可没有那么容易。你不妨先问问,边玉鑫愿不愿意。” 刚才废话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等他。 等他带人来救她。 天下第一有钱盟,他定是不敢与之翻脸。 没想到,他听闻只是不屑勾唇。 “他?” 说着他的目光略过她的肩膀,扫了一眼他背后的人。 “啪嗒——”一声,陈湘熙心里一沉,赶忙扭头。 那是一串带了血的手手串。 那是他父亲临死前留给他的遗物,是他们乌金盟的信物,也是他的贴身之物。 他不死,就绝对不会把这东西摘下来。 他冷哼一声。 “明知斗不过还偏要反抗,现在,怕是自身难保了。” 语气中充满了对她的不屑。 “嗡——”的一声,陈湘熙呆呆地注视着地上的东西,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乌金盟的背后交错着不少势力,他竟然敢直接与之翻脸! 简直疯了! 肩膀突然被搂着,寒凉感传来,冷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是他。 从背后搂着她的肩膀,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违抗国令,可是重罪。现在的他,就算是被凌迟处死也算是轻的了。怎么,要不要观赏一下他被凌迟的场面?你喜欢先割哪里?嗯?” 说着,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荡。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迫使他不再继续。 “随便你。” 果然,他的手臂一僵,便不再动弹。 她冷哼一声,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转身,便抬眸看着他。 丝毫没有任何的多余目光。 “废物,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说话间,她的手心已经汗津津的了。 他的手段有多少她再也清楚不过了,尤其是手底下的那帮披着人皮的野兽。 一个个极度地嗜血残忍,哪怕是把对方的皮扒了还能保证他不死。 若是边玉鑫有意被他为难 明明已经急的额头冒汗,却仍旧不敢露出半分焦急的神色,生怕他会为此动怒。 她顶着他的眸子,心里祈祷不要被他察觉出来。 她的小把戏在他面前一向无效,不管耍什么手段他都能一眼看出,不戳破她只是懒。 希望这次能够糊弄过她 他注视着她的样子,突然笑了。 “哦,对,你不会感到伤心的,你没有心。” 她听闻松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竟然糊弄过他了,正放下心来,却被他下一句话惊得心又重新被吊在了嗓子眼。 “不如我命人将他的心脏挖出来,做给你吃?也好补补你的心?” 第三十七章 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她急了,一把扯着他的领子朝他一吼。 “你敢?!” 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抬眸便看到对面人又重新笑了起来。 这一个笑,让她顿时心里没了底,只好紧紧地扯着他的领子,仿佛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他也不挣脱,任由她拉着自己的领子,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眸子里却毫无温度。 冰冷的手指,好似一条被冻了上千年的蛇一般,在她脸上游走,冻得她浑身僵硬。 “果然呢为了他,连我都敢欺骗了?他对你,多重要?” 话说得不急不缓地的。 他一边说一边兴致勃勃地端详着她的表情,仿佛是一个胜券在握的猎人注视着自己面前无处可逃的猎物。 明明已经快要到手了,非要去将她玩弄一番,观赏着她被自己逼到绝路的样子。 看着一句话就将她心里的小伎俩给戳破,她急了,手臂猛地用力,将他扯到自己面前,瞪着他。 “很重要!你不许动他!” 他不答,只是伸手,顺着她的领子探入了她的衣领,在她胸口的柔软肆意游走的刹那,被她猛地一把握住。 他顺着她的意思停了下来,挑眉,看起来略有些惊讶。 “怎么?不想让我碰?” 她的目光有些哀求。 “你放手,我不想表演活春宫。” 看到她扫了一眼身边人,他轻“嗤”一声。 “怕了?” 说着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在她身上继续不安分地游走。 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被她抵在她的下巴之下,锋利的刃部摁在了他的动脉上。 “明明胆大包天到都敢骗我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下一秒,他的动脉,就会被她割开。 “如果我不想呢?” 他停了下来,含笑注视着她,也不气恼。 “那只母虎,应该是光明系的神兽?果然是护住。感受到了你的气息在宫中并不稳定,孤身一人就敢闯。” 陈湘熙一愣,随即如坠冰窟——怪不得联系不上她! 竟然是被他捉住了! 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轻笑一声,弹手丢在她面前一个东西。 陈湘熙瞳孔皱缩。 是兽核! 一只神兽的根本基础就在兽核上! 若是没了兽核,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鲜血奔涌,急逼头颅,她被鲜血刺激地红了眸子。 “风侍葬!你敢!” “我告诉你,你敢动它,我要你的命!” 他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耳边,将她紧紧罩在自己身下,眸中的猩红暴增。 “陈湘熙!这就是我最恨的地方!明明在你身边,最宠着你惯着你的人是我,为什么到头来只有我要遭受你的背叛?!” “为什么?!” 她捅了他整整两刀,都在胸口,刺破了心脏。 为什么? 她一愣,垂眸。 这个问题,她 无法回答。 “当啷——”一声将手中的匕首丢到远处的地上,陈湘熙垂下眉宇,把空无一物的双手伸到他面前,一幅听话乖顺的模样。 “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第三十八章 乖一点,听话我就放他走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眸中带笑,声音揶揄。 “怎么变得这么乖?这不像你啊” 她笑道:“他们在你手里,我怎么能不乖?”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拉在手心里一下下地揉搓。 冰凉的触感冻地她浑身僵硬,她笑容勉强。 “想跟我谈条件?你有资格么?” 声音阴恻恻的。 她附身,凑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眸子,笑容明艳。 “你觉得呢?” 那个笑容实在是久违了,大概是让他想起了过往,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陈湘熙眸子一暗。 就是现在! 她手腕一翻,掌心中多出一枚薄如蝉翼的刀刃,照着他脖颈侧的动脉猛地刺去,抬腿朝着他的小腹踢去——挟持他威胁那帮人放了边玉鑫! 一旦被他带进皇宫,再想让他放了他,难如登天! 她注视着他的脖颈,眸中杀意涌现,猛地刺去,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被突如其来的一击猛地弹回,而后—— “啊——” 仿佛有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刹那间的疼痛震得她面色发白。 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她的嘴唇刹那间失了血色。 竟然被他,反手钉在了墙上! 肩膀被彻底贯穿,死死地钉在了墙上,浑身衣物被冷汗浸湿。 看着她被疼得额头上冷汗密布的样子,轻笑一声,毫不怜惜道: “鬼把戏还真多” 而后,低头,注视着她。 疼痛感从伤口处传来,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她仰头踮起脚尖,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往上,好让自己的身体重量不全部压在伤口,缓解疼痛。 双眼迷离中,冰凉的触感从胸口传来。 不必看,就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以前就喜欢这样。 胸口热流传来,她不安分地动了动,想要挣脱开来,却被肩上传来的刺疼疼得呼吸一滞,头皮发麻,僵硬在原地,再也不敢动一下。 冷汗,又将她浑身渗透了一遍。 感受到了她的挣扎,他抬头,看着她的眸子,一双血眸似笑非笑,笑道:“疼?” 她头皮发麻,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好用眸子注视着他,祈求他能放了她。 就现在这个姿势,别说表演活春宫,很可能一次下来她就直接失血过多而死。 纵使她现在体内拥有凤凰血,却也因为参商咒被腐蚀个七七八八,早已不像往常那样拥有强大的生命力。 若是真的闹腾下去,真的有可能会死! 他俯身,咬着她的锁骨。 “乖,不乱动,越挣扎越疼” 陈湘熙心里一紧,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与身上的酥麻,立即停下来,生怕惹火上身。 他竟然动情了! 他平日里叫她“阿熙”,若是心情愉悦的话会叫她“宝宝,乖”等一类的词。 不过那种情况大多出现在床上,将她压在身下肆意折磨的时候,附在她耳边说的话。 一声声的“宝宝”“乖”,轻咬着她背上的一对蝴蝶骨,引诱着她哭喊着他的名字,沙哑着声音说“爱他”,被他逼着说出他每一个想要听到的字眼。 她双眼迷离,整咬牙浑身紧绷决定承担他的所有,肩上突然传来了剧痛。 突如其来的阵痛,疼的她瞳孔皱缩,头皮发麻,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他竟然直接把刀从她的肩膀里拔出来了! 只见他注视着她,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怜惜。 “真是没想到速度竟然下降到如此地步。” 他摩挲着她的侧脸,声音怜惜。 “非要逼我做到这一步才听话么?” 浑身已经完全被疼痛包裹,丧失了反抗之力,她哭着祈求。 “放了他” “天子之令,怎能收回?” “求求你,放了他” “这件事情跟他无关,你放了他好不好” 听闻她声音有些不对劲,慌忙停下动作,起身看向她。 只见她眼角的晶莹闪烁,一双眸子早已逝去了往日的桀骜,所剩的唯有祈求。 她性格极为刚烈,极度讨厌以女子柔弱的身份来哭泣,也因此,平日里很少落泪。 像今日这般眼眶一红泪水溢满眼眶的场景,是在是太罕见了。 饶是他,也愣住了,注视着她的双眸难以置信。 看着她的泪不断地从眼角滴落,哄着眼,他眸中终究是闪过几丝怜惜,附身轻吻上她的脸,一点点吻干她脸上的泪痕。 “不哭了,乖。” 果然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见到她哭了。 她不答,只是哭。 红着鼻子抽抽搭搭的,泪水不断涌出。 他叹口气,掏出手帕替她擦拭着泪水。 陈湘熙依旧是哭泣不止,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他怎知道她现在的心态? 明明是那样的想要见到他,明明是想扑到他怀里告诉他她错了,不管他怎么罚都好,就是不要赶她走,明明是那样的委屈,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潸然泪下的感觉,就有一种所有的委屈终于有发泄的地方了的感觉,却不知怎么开口。 葬,当年我们明明是这样亲密的两个人,怎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为什么我们明明都努力抗争了,与天斗与地斗,与自己的命格斗,到头来却依旧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 他摩挲着她的下巴。 “听话,跟我回去,不要再逃了。” “” 终于,她屈服了,低头放弃了反抗。 “好” 他这才笑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轻蹭几下。 “真乖。” 他褪下自己的龙袍,将她浑身包裹严实,又抬手捂住她肩上的伤口,默念咒语,直到伤口不再流血,这才见她搂在怀中。 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她现在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没了力气,不由得头一歪,靠在他的胸膛。 他低头,只见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竟像只小奶猫一般,不由得勾唇轻笑一声,附身吻上她的额头,声音竟柔的如如同化不开的春水一般。 “熙儿,别怕睡,睡一觉,就不疼了。” 就在这低声轻哄之中,她不由得闭上了眼,陷入了昏迷,浑身软了下来。 他这才走向外面。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春雨洒落,有些微凉,站在门口的侍卫见到他来了,立即撑伞上前,将伞罩在他的头顶。 他眉间戾气重了几分。 “混账!一群群的都是废物么?!怎么这样毫无眼色?!” 几个人一愣,看到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女子,顿时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将伞遮在她的身上。 伞不够大,无法将两人都遮住,落在伞面上的水珠顺着伞面流淌下来,滴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头顶以及后背衣裳,已经被春雨打湿,有人见状想要将伞撑在他头顶,却被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吓得退了回去。 宁愿自己被淋湿也不愿意让她沾染半点春寒,这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依然揭晓。 搂着怀中人的手臂紧了紧,低头看到她微皱的眉头知道这个姿势定是压住了她的伤口让她疼了,又稍稍换了个姿势,直到看到她眉宇平息下来,眸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往龙车走去。 第四十章 因爱囚困 她大骇之下惊叫出声。 “你疯了?” 尽管心里早有预期,真正面临的时候却仍旧是有些惊恐。 抬眸,便看到了他含笑的眼神。 “疯?” 只见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滑动。 动作轻柔的,仿佛是多年未见的恋人一般。 她只是被他冰凉的手指冻得一个哆嗦,浑身皮肤紧绷起来,肩上的伤口也因为绷住而猛地一疼。 浑身又止不住地轻颤,冷汗遍布全身。 他的抚摸,不带有任何感情。 他感觉到了她身体的轻微颤栗,轻笑一声继续往下,在她的胸口处,猛然停了下来。 “怎么会?” “从悬崖下面爬出来后,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会一逃再逃。也就到了后来,看到了你和陈世腾在一起的表情,我才意识到,或许是因为你恋旧。” 他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猛地附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你说你喜欢你的好哥哥,不会背叛他,那我就杀了他。你说你有你的国家,不能留下来陪我,那我就踏碎雍耀。你喜欢你的辉耀宫,我就一把火烧了它,挪过来。说——还有什么你在意的?!” 说着,他猛地用力,茭白的皮肤顿时留下青肿的迹象。 “我一个个,全都毁掉!你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便足够了!” 仿佛要把自己心里所有的怒火都洒在她身上,血眸杀意凌然。 “那时候,我浑身骨头刚刚愈合,伤口仍旧渗血,知道带不走你,只能转身离去。” “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抓住你以后,一定要把你的心脏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连着背叛?” 疼痛感传来,明明疼得让她冷汗津津,浑身衣物已经湿透,黏在了身上,使得她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陈湘熙不由得仰头,好让身体顺着他的力道,不是那么疼,勾唇苦笑。 他这辈子,最容不下的,就是背叛。 尤其是她的。 曾经他对她好,她不曾珍惜,甚至还肆意丢在地上踩踏。 现在的她,落得这样的下场,就是咎由自取。 强忍着痛,她反问。 “留着我,不怕被反杀?” 她想要知道的是,他还能留她多久。 “呵” 他听闻笑了,猛地扯开她身上的衣料,欺身将她压在墙上。 单手将她的手腕锁在头顶,低头啃咬着,在一片洁白上留下斑斑青肿吻痕。 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完全承受着自己,在她耳边恶狠狠道: “熙儿,说,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陈湘熙哪里还有力气再回答? 终究是受不住这样强烈的碰撞,她疼得昏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却不为所动,仍旧搂着她继续。 终于,体内的怒火被完全发泄,他这开锁链,看着她肩上的伤口。 她身上的布料,早已被他撕碎,只剩下几缕布条。 鲜血,顺着她的伤口流淌,宛如小溪一般。 他搂着她的腰,俯身摸上她肩上的伤,血眸隐隐有些波动,而后,将手覆盖在上面,掌心多出一层黑雾。 看着伤口表皮再次痊愈,他将她捧到床上,替她盖好被褥,又掖了掖被角,这才坐在她身边注视着她,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动作很轻,指尖轻划过她的脸颊,生怕惊醒了梦中人。 一双本就深邃的血眸幽幽泛起波澜。 不知坐了多久,他起身,走出房间,对着守在门口的人道: “看好她。若是发生变故,株连九族!” 第四十一章 背叛 “唔” 从梦中醒来,昏昏沉沉的感觉从头传来。 睁眼,便是熟悉的装潢,陈湘熙立即清醒过来,撑床起身,却因为手臂用力牵扯到了伤口,疼得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差一点又躺了回去。 咬牙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她这才长出一口气,使用巧力,避开肩膀上的伤口,坐直了身体。 浑身的酸痛略有些缓和,她这才打量着房间内部摆设。 空气中弥漫着淡香,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麝香,以及她嗅了嗅,闻到了夹杂在内的一股檀木香,心里了然——怪不得昨夜睡得如此沉。 点了安眠香的缘故。 抬起手臂,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皮肤表层泛着的一股光泽——香气,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她眸子暗了暗。 绛花膏,采用只生长在雪原高山之巅的绛花花蕊与落在花瓣上的雪一同装入瓦罐之中埋在泥土之下放整整十年,而后再加入已经研磨成为粉末的三七根等活血化瘀的草药一同研磨,再放入瓦罐子中埋在地下五年,这才能得到一小珐琅瓶的药膏。 因为其做工复杂,所取材料极为精贵,对于做工过程要求极高,故一瓶价值千金,可谓是千金不换的东西。 竟然用来涂这样的伤口 她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自己的皮肤,感到了略微肿胀的滚烫的表皮明显有些软,痛觉也不那么明显,这才轻松口气。 也不知到底是暴殄天物还是真的就不在意。 她扭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他人呢?” 那女婢本就是低着头,听到她的问话,浑身一颤,把头埋得更深。 “奴,奴婢不知。” 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看样子是怕了她的。 她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了然。 也对,她怎么会知? “他什么时候走的?” 这下她回答了。 “约为卯时” 她点头。 今日应该就是万国来朝之日了。 也不知边玉鑫到底如何了。 起身,脚下一个瘫软,她差一点就超前扑在了地上。 猛地收回身体缓了好一会,她起身,朝着左手侧的书柜走去。 兵书? 她拿着兵书翻看着,轻笑一声。 这还真是心细。 这样说来,这房间内的每一处细节,他都完美地还原了。 就算是这兵书的摆放位置,也都记得清楚。 还真是 把我当做笼中鸟养了 她笑着摇头,扭头看着背后的女子。 “那个” 只见她低着头,浑身又是一抖。 陈湘熙略有些惊讶——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她看着她身体微颤的惶恐模样,挑眉轻笑道: “你怕我?” 小女婢低头,不敢看她。 “娘,娘娘” 她问道: “怎么?” 她低头暗自打量了她一眼。 “奴婢,奴婢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问无妨。” “您” 她欲言又止,抬眸看了看陈湘熙。 只见她注视着她,在微笑。 “您为何要背叛皇上?” 能力出众,容貌俊美,身居高位,能被宠幸,简直是三生有幸。 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这样被她不屑踩在地上。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样的人,她竟敢背叛。 也竟然 舍得背叛? 第四十二章 叛乱 陈湘熙捂住伤口,垂眸思忖。 不过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肩上的伤口明明如此之深,甚至已经有溃烂的迹象,却没有丝毫的疼痛感? 是身体痛觉已经被参商咒给腐蚀了么? 她动了动肩膀,却依旧没有感觉到疼痛,不由得伸手轻按肩上的伤口。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 风侍葬坐在龙座上,环顾着下面坐着的重臣,神色冷峻。 “众爱卿可有何见解?” 最先开口的是上宫九卿之位的韩罗。 “依老臣所见,应立即攻打彪襄王。彪襄王军力更强,不若先攻击强的。” 他刚一开口,下面就立即接话。 “老臣复议!应主动攻击彪襄王!两者都居我国东境,并肩而居,都身居天险之位,难攻易守。彪襄王军力强,若是成功击溃,定是能够增强军心,且让相比而言更为弱势的南悍王心生胆怯,更容易不战而胜!” 是定国公。 于是,朝堂之上,众人情绪激动,纷纷表示必胜的决心。 这场叛乱,出现在万国来朝之日,实在是太过于巧合。 这万国来朝之日,不仅是各个藩王都要过来,大陆对岸的各种爪哇等一系列叫不出名字的小国国君也要前来,还有如同边玉鑫这等久负盛名的商贾之家也要出席。 可谓是这天地下所有有权势的人,除了雍耀国的势力,都会前来。 故,能在这个时候发动叛乱,想必不仅仅是窥伺皇权,更重要的,应该是杀威。 故意煞他们坞暝国的国威。 风侍葬不答,胳膊撑在书案上,双手十指交叉叠放在腿上,垂眸看着摊在桌面上的地图。 面色过于平静,完全让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他这一举动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用意。 一时间,所有情绪激动的大臣,竟然也都安静了下来,纷纷注视着他。 彪襄王与南悍王是两个位居东方的王爷。 当年他就是藩王起义篡夺皇位的,登上龙位以后自然大力剥削了其他藩王的兵权。 甚至连家里私人豢养卫士这等行为都不容许,更是不容许与其私自锻造务农工具等一系列可以作为兵器的物体。 能够闹出这样大的乱子,拥有这样强大的军队,这背后的支持,想必是极有权位的。 其背后究竟是逐鹿盟或是其他任何势力,都不得其要领。 他看着眼前地图,血眸深邃。 起身,他揉了揉发疼的眉,起身。 “此事明日再议。退朝。” 众人皆惊。 众多大臣纷纷看着他目瞪口呆的。 他向来杀伐决断,怎么会到今日如此优柔寡断? 唯有沈听澜,注视着他的眸子隐隐发暗,站在人群外围,保持缄默。 片刻后。 养心殿内。 看到他来了,女婢行礼。 “参见皇上。” 风侍葬走到长廊尽头,站在密室门口,抬眸便看到了她的身影。 他一向有这个本事——不管她在哪里,他总是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身影。 只见房间内的人半卧在太师椅之上,背对着他,悠然自得。 想必是沉浸在书中,没有意识到了他的到来。 只见她穿着大红的纱复裙,旁边的柜子上便是放着白玉高径瓶,里面插着几支绛红的早春梅花。 人花互衬,相映红。 他看着,眸子渐软,刚在朝堂之上积攒的一身戾气如数消失。 与他而言,她这里便是他最后的避风港,心底里面最后的柔软,一如血腥风雨之中的唯一潇潇弦音。 他注视着房间内的背影,仿佛是怕吵着了她,连眉宇间的戾气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柔。 开口,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些。 “退下。” 那几个人立即顺从地退下,他这才悄然走去,生怕脚下的动作大了,惊住了她。 今早离去的时候,身子有些微微发烫,伤口也有些溃烂,怕是昨夜没注意,伤口化脓了。 知她醒后,便派御医前来看诊,果不其然伤口溃烂以至伤了风寒。 万国来朝之日接到了边境叛乱书,这才得知叛乱已经连着攻下三城,大有攻入都城推翻皇权的苗头。 他推脱不开,只好先派人过来看着她,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禀报。 听说今日的一日三餐很是安静,不吵不闹的,乖乖进食,也就喝药的时候尝了一口便哼哼唧唧了半天,不怎么听话。 女婢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只好将药撤了,向他禀报。 药味太苦,就算是加了蜂蜜蜜糖也压不住这股味,他尝过,确实很难喝。 她素日娇气的不得了,稍稍苦一点就不喝,也不怪此番状态。 “把药喝了。” 陈湘熙看着他桌上一碗黑黝黝的汤药,撇嘴。 “” 风侍葬也不气恼,径直把手中端着的药罐子放桌上,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朝她伸手。 “过来。” 第四十四章 在这世上最怕的,果然还是她的泪水 陈湘熙看着他的眸子,十分认真。 “我可以策划,只要你能保证放了边玉鑫,不再为难他。” 听到“边玉鑫”这三个字,风侍葬眉头微皱,血眸隐隐发暗。 “陈湘熙,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和我谈判了?这本事谁教你的?” 他说着一把捏起她的下巴抬起,迫使她看着自己,质问。 陈湘熙急了。 “他是无辜的!” 他冷笑。 “无辜?” “外面的通缉令告示贴的那样清楚,他竟然还敢收留你,这叫无辜?” “是我主动找他的!” 一句一句,直逼主题。 她顿时被吓得背脊一阵冷汗——他定是动怒了。 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惹住他了,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又惹住他了,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袖子。 “是我求他的当时他也是担心我被你发现会出事,这才决定收留我的” 她说着声音小了下来。 “你——你不要这样” 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他以前,她想要干什么,他都会由着她的脾气来。 不管她怎样的咋咋呼呼,在外人嘴里怎样的不齿,他都不会因此生气。 看着他注视着自己的眸子依旧寒凉,她又急又气,又因为他的误会心里又委屈的不得了,泪水不由的流了出来。 这下轮到风侍葬慌了。 看着她眼角的晶莹,他赶忙收了身上的戾气,抬手擦拭她的眼角。 “行了不哭了,说几句就哭,怎么性格还是这样的娇气?” 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般流几滴泪哼唧几句,看到自己不生气了就收回去了,没想到这一哄,竟然泪水一下子收不回了。 陈湘熙揪着他的领子,如同被他欺辱了一般“哇——”的一下咧嘴哭了。 “你——哇——” 他这下彻底慌了。 赶忙坐直,将她搂入怀中,吻着她脸上的泪痕。 “莫哭了!莫哭莫哭莫哭!别哭!不许哭!” 怀中人依旧哭泣不止。 他无奈叹口气。 “答应你便是了,莫哭!” 她听闻突然抬头看着他,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抽抽搭搭,脸上还有没有干的泪痕。 “此话当真?” 眼看着她终于不哭了,他哪里还敢多嘴几句又惹得她哭,立即道: “千真万确,别哭!答应你了!别哭!” 看着她眼角的泪,他擦拭着安慰。 “不许哭!” 小丫头的泪珠还挂在眼角,他看着心疼地要命,慌着用手擦,却无奈她的泪实在是多,以至于龙袍袖口都有些湿。 也真是怪了。 明明进入了鬼道之身后按理说不应该有人类的感情,却在见到她的泪珠以后却依旧心疼的不得了,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怀中人抽抽搭搭地终于不再哭了,哼哼唧唧地扯着他的领子抽着气,鼻子红红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将她揽入怀中,他长叹口气。 “熙儿啊” 他无奈道: “你怕是知道这世上我最心疼的便是你的泪,故意流泪是不是?” 这世上,他向来难逢对手。 遇鬼杀鬼遇佛杀佛,纵横各国之中游刃有余,却对她的泪水毫无办法,只能用笨方法——哄。 小姑娘把脸埋在他怀里,抽抽搭搭了好一会,这才止住了哭泣,抬眸看着他,泪汪汪的。 “你刚说的,莫不是南悍王与彪襄王这两个藩王?” “正是。” 她脱口而出。 “怎么又是这俩跳蚤?都不知道自己能活着是你留他们命了么?现在竟然还敢造反?真真是蠢物一坨!” 风侍葬:“” 她抬头,将不远处墙上挂着的地图打量一番,思忖片刻,这才谨慎开口。 “自然是先攻击南悍王。” 全朝上下,一直认为要攻击彪襄王,唯有她,另辟蹊径,决意攻击南悍王。 “为何?” 第四十五章 我想要,你的命 “首先,这事情恰好出现在万国来朝之日,自然目的不仅仅是起义,更重要的是做给各国前来进贡的使臣,好让他们心里产生反抗的念头。选择现在出兵,利弊皆有。利便是若是真能一举将这样气势汹汹的两个逆贼斩草除根,那定是能显示出来坞暝的气势,也能斩断其他国家暗中跃跃欲试的反抗苗头。反之,则会助长其他进贡之国的蠢蠢欲动的心态。” “故,有关这场战役,自然是速战速决,用兵以奇为上策,打他们个措不及手落花流水。不仅要胜,更要大获全胜,胜的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心怀诚惶诚恐之意,心态完全臣服,这才叫赢。故此,若是我出兵,自然会选择以速战速决为首要考虑,既然如此,就绝对不能让军队面对攻打不下对方增加敌手的境地,使战事陷入泥沼之中。” “从地形上来说,这两者一个兵少却身居难攻易守之地,另一个兵多并且拥有两名极为擅长兵法的将领,故而在直面军队的情况之下,并没有难易区分。因此,在这个时候考虑地形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剩下能够决定战争胜负的,唯有人。” 陈湘熙说着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彪襄王那人我见过一次,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我能够看出他气短。”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地图上比划着行军路线,不急不缓地分析。 “他气短,若是攻击南悍王,彪襄王定是不会出兵,只会隔岸观火最后坐收渔网之利。倘若攻击彪襄王,则南悍王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前来救援,此时则面临着敌对双王的局面。故此,不若先攻击南悍王,解决一个,再说另一个。” 条理清晰侧重分明,既兼顾了地形又考虑了人,这样的人,怎能不被称为“一代战神?!” 若是真的领兵起义,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够称王的? 果然,风侍葬看着她,赞许地笑了。 “真是聪明啊” 她轻笑一声,抬手附上他脖颈处的动脉,在那个最脆弱的部位,缓缓滑动着,又不时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捏着。 这是一个威胁的姿势。 若是她稍微用点力,就能割断他的动脉。 身下人却不为所动。 也不知是料准了她完全不敢,还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被她要了去。 她注视着他的眸子,勾唇。 “我分析的这样清楚,你就不怕我真的领兵起义反了你?” 没想到,他竟然抬手捂住她手,摁在自己的脖颈上。 陈湘熙完全没料到他竟然会有如此行为,一时间惊住了,手臂也不由得发僵。 只见身下人注视着她,笑道: “好啊,若是这皇位你想要的话,给你就是。连这坞暝国,若是你想要,我就让你将这个国家踩在脚下,让这国家所有人,都对你俯首称臣。当然,倘若是你的国家想要” 他说着,笑意越来越深,眼底的冰冷却也愈加浓重。 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背,低头轻轻吻上,而后抬眸看着她,笑容猛地收敛。 “我踏碎它!” 第四十六章 爱恨之间 陈湘熙看着他愤恨的眸子,苦笑道: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风侍葬眸子如同淬了冰。 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熙儿,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湘熙没有理解这个问题的含义。 “什么?” 他注视着她,目光阴恻恻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答反问。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自然是” 他声音一冷,眸里冷光乍现,一把握住他她的手腕反扣在桌上,欺身压了上去。 “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躺在我身边。” 陈湘熙就这样被他压在了身下,注视着他的眸子,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如果说,我想要你的命呢?” 话音刚落,她便感到了身上的人明显身子一僵,低头注视着她的眸子也晦明深暗。 陈湘熙轻笑一声,抬手,手指灵巧地探入他的衣领,指尖灵巧地在他的皮肤上游走。 身上人明显身子一僵,看着她的眸子也由不得暗了几分。 她一边故意轻撩,一边轻笑道:“我连着捅了你两刀,你竟然还敢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不恨我么?” 一幅欲擒故纵的把戏,双眸漾水含笑注视着她,真真是如同一只勾人的妖。 他眸子一暗,掐着她腰的手微微发颤,声音也不由得恨了起来。 “当然恨!每一次想到你对我这样无情,我都恨不得撕了你!” 陈湘熙感到自己被他禁锢的呼吸一滞。 她眉头微皱。 “松手,不然我能被你活活掐死。” 他一怔,立即松了松胳膊,却依旧紧搂着她的腰。 “想要?拿去便是。只是——” 他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究竟是你想要,还是你的国家想要?” 抬眸注视着她,他的目光灼灼。 陈湘熙笑得自如。 “当然是我的国家想要。毁了我的国土,杀了我的百姓,若不是边玉鑫和小白在你手里我怕他出事,你觉得现在我会和你在这里谈笑风声么?” 她明显感觉到了他搂着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 “所以,你现在的笑,刚刚的哭,是因为他?” 声音,也冷了几分。 她轻嗤一声,表示对他这个问题的不屑。 “不然呢?” 身上人果然被她激得动了怒。 只见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反扣在她身下,扯开她的衣领欺身压上去。 陈湘熙挑眉。 “还敢来?” 吃了痛,她不由得双手握拳用力,指尖刺破皮肤深深没入伤口。 鲜血,顺着她的手心缓缓淌了出来。 在她茭白的皮肤上肆意游走,宛如一条极为冷艳的毒蛇一般。 闻到了血腥味,他抬头,看到她掌心的鲜红,一把抓过她的手,轻轻吻上了她的手心,将她手心的鲜血,一点点地舔干净,吻上了她的手指。 吻一片片地落了下来,动作温柔的好似怀中是一个极为易碎的精美瓷器一般,却在她身上留下来大片大片的红印。 极度的轻柔与近乎摧残的吻不断落下,在她仍旧有些发红的皮肤上又重新刻下了鲜红的烙印。 痛到了极点,陈湘熙仰头,紧咬下唇好让自己不至于惊叫出声。 身上的人看到了她因为疼痛想要重新握紧手指,抬手握住了她的掌心,五指穿插在了她的五指缝隙之中,十指相扣。 这幅姿态,任由谁见了,都定是会认为他们两人一定是一对缠绵的情侣。 来自他皮肤的冰凉触感减缓了不少她手心中的阵阵滚烫的疼痛。 陈湘熙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只听他带有极度宠溺的意味对她道:“乖,把手指张开,不然会留疤。” 不知是不是心里终究是认了,陈湘熙闭眼,心里长叹一口气。 果然呢,葬 第四十八章 故人相见 眼看着女婢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惊讶,陈湘熙这才意识到在他们眼里自己应该是皇上的人,并不应该惦记着其他男子,想了想补充。 “我怕他我担心” 她顿了顿,借口信手拈来。 “我担心他会担心我以至于以后给皇上添麻烦,所以我就想去看看他证明我其实是完好无损的。” 一个是担心他只是穿了个命令并没有去做,边玉鑫还在他手里被他刁难,另一个则是 她想要亲自去见见他,看看他到底如何了。 毕竟他折磨人的法子有太多套了。 不会用在她身上,却不能保证不会用在别人身上。 小女婢面色为难,慌张回答。 “此事,此事奴婢无法做主,还请奴婢前去上报皇上,咨以周知。” 这表情,搞得好像我要吃了她似的。 陈湘熙无奈的笑了笑——究竟把她当做什么人了? 先是上来质问她为何要背叛他,现在又这样一幅慌张的模样,想必是因为她捅了两刀的缘故以至于她在心里把她当做妖魔一类的东西了? 尽管内心已经因为眼前这个天真女子而笑得前仰后合,陈湘熙面色却依旧平静,点头同意。 “那就快去快回。” 女婢立即转身走向门口的侍卫让他们传话。 片刻后,就在陈湘熙刚用膳不久后,传话人来了。 可以见他。 她自然是又惊又喜,立即起身应答。 过不多久,城门外。 陈湘熙在很远的地方便见到了城门的那个身影。 挺拔却又慵懒,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懒懒散散的贵公子,骨子里却有着的凌人气势。 一个人身上竟然能够同时拥有锋芒毕露与慵懒闲散的气质,放眼这天下,也怕是只有边玉鑫一个人有了。 这让她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脚下不由得快了许多,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身影。 只见他站在原地不断徘徊,不时地朝着皇宫张望,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消息在等她。 终于到了与他只剩下很少的距离了,陈湘熙小跑着朝他挥手。 “边玉鑫!” 那人听闻喊声愣了一下,立即扭头看向她,面色略微惊讶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朝她走去。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持了一段距离,互相看着彼此。 很明显,眼前人眼袋浮肿面色憔悴,应该是被他刁难了。 陈湘熙不由得耷拉下脑袋,低声喃喃。 “对不起,拖累你了” 低头,余光扫到了他指尖的一抹狰狞红痕,她大骇之下抬头看向他。 “他伤了你?” 那抹伤,她前几日在乌金盟的时候,并未预见。 看着眼前人几欲躲开的目光,陈湘熙不由得抬高了音量。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只是喝茶什么的。” 想必是不想让她担心,这才撒了谎,陈湘熙却又急又气指着他手指上的伤口提高了声音。 “边玉鑫,你觉得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能将我糊弄过去么?” “他” 将眼前女孩浑身上下全都用目光扫了一遍,边玉鑫这才口。 “你的气色不好,他为难你了?” 第四十九章 劫狱 眼见得话题就要往自己身上转,陈湘熙立即挥手转移话题。 “这事你不要管了,他既然放你走了,你就赶紧离开这里。不要管我了,我落在他手里,他要是想让我死的话,就不会有今天。” 眼看着眼前人被正中下怀,边玉鑫果然急了。 “说实话,他是不是刁难你了?真大不了我拿着我全部家当和他拼了!” “边玉鑫你是不是疯了!” 陈湘熙见状一声大吼。 大概是这一生实在是大,不仅仅把皇宫城门口的士兵全部引了过来,连边玉鑫本身都被震住了。 确定他被自己给震住了,陈湘熙这才长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道: “你们乌金盟祖祖辈辈努力经营,从药铺学徒开始做起,每日起早贪黑挣钱养家,小心经营着自己的铺子,呕心沥血只为了乌金盟能够存活,有朝一日能够撅崛起。正是因为你的先辈们都在为这一目标而努力,才以至于到了你这一代成为了富可敌国的‘天下第一盟’!倘若是到了你这一代仅仅是因为一个女子而放弃,又怎么对得起你在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又怎么对得起你曾经的那些苦心经营的祖祖辈辈们!” 边玉鑫顿了顿,这才道: “对不起,阿熙,我终没有能耐我终究爱是做不到耶律瑄云那样去守护你。” 声音很低,满都是自责。 陈湘熙轻叹一口气。 果然,他们几个总是会因为耶律瑄云的选择而心里有坎。 仿佛是唯有做到了那一步,才能充分向她证明自己的爱意。 “但是瑄云却从未想到过,他的的那个选择,让我背负了很多。” 她说着,心里猛然一疼。 “边玉鑫,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曾经明摆着拒绝过么?” 眼前人慌忙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因为我不想让你成为他,这样会让我愧疚。他本想让我更为潇洒一些,却没有想到返行其道,让我背负的东西更多。” 生怕自己再说下去会落泪,到时候被他知道了难免又是一场酷刑,陈湘熙咬咬牙,一狠心,转身背对着他挥手。 “行了,你快走。我见到你平平安安的就行了。恰好我这边也有事,要先回去了。” 刚说完她便往前走,也不过背后的人到底会有一个怎样的答案。 脚步很快,仿佛是在逃避什么。 她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背影上,也从他的眸子中看出来了不舍,也知道他想让她留下来再聊聊。 但是她依旧往前走,头也不回。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这皇宫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线,又有多少在暗中监视着他们两人的。 但她知道,今日的一举一动他定会知道。 凭借他对她已经产生的怀疑,断然不会放心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 果然,刚刚跟着领路的女婢走回养心殿,就有人迎了上来。 “皇上有令,今日娘娘您可在这宫内四处游逛散心,他在前堂处理政务,就不来看您了。” “哪个宫?” “宫内任意地方。” 等等! 那这样说,岂不是皇宫城内任意角落她都可以去么?! 那么—— 她扭头,看向那一侧偏远的黑色塔楼,眸中闪过一丝狂喜——小白一定在那里! 她今日大可趁着这个机会劫狱,将她给救出来送回国! 但凡回国了,她就能找繁漪过来,将她救出去! 无标题章 宝宝嘛,是这样的啊。 第一,有关更新的问题。 姐姐并不欠大家的,所以说,如果哪天姐姐因为事情而导致这本书断更,也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 因为在上架以前,姐姐一分钱拿不到。 在没有拿到钱的情况下,姐姐和绝大部分的宝宝们并不是一个雇佣关系。 什么是雇佣关系? 简单的来说,就是花钱办事儿。 宝宝们看姐姐的书的时候,并没有花钱,所以说姐姐也并没有什么义务,一定要保证连续更新而让宝宝们开心,所以说如果把各位宝宝们因为姐姐这边断更而很不开心,以至于说话难听什么的,姐姐是无法接受的。 姐姐在这边说一下,请各位宝宝们放尊重一点,放尊重自己的说话语气。 姐姐觉得各位宝宝们年纪都小,说话无法无天的,平时也就包容了一下,但是姐姐觉得你们没有必要蹬鼻子上脸,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或者阴阳怪气的。 单独发一章节出来,就是因为连着好几天都有人在说风凉话。 还是那句话,不想看,可以离开,没有人逼着你去看。 麻烦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说话。 烦o?o! 另外,人家在这边儿为了让宝宝们看到新的章节,在地铁上拿着笔记本码字,各位宝宝们,是不是应该夸奖一下姐姐呀?? 第七十五章 祈求 染柒一听,急了,慌忙扯住她的衣角。 “娘娘,外面下雨了!外面下雨了!风大雨大,倾盆大雨,浇在身上透心的凉!” “风大雨大,不若明天早上,待到雨小了些,再去!” “真是胡闹!” 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 染柒被吓得浑身一颤,抬头,惶恐地看着她。 只见贾嫣汐扭头看着她,恼火道: “姐姐现在在受苦,我又怎么能束手旁观?” 她顿时被吓的面色苍白,再也不敢多嘴一句——平日里来贾嫣汐的性格柔软,说话一直都是轻声细语,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暴怒。 染柒被吓得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直到看着眼前人自己打理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跑上去替她梳头。 贾嫣汐拿起斗篷披上,拿起了伞。 “就平时恩当涌泉相报。我没本事,无法做到涌泉相报,只能拼尽全力,去救她。” 染柒着急道: “外面的人见到您失宠了,都纷纷为难您,说这时候天色晚了轿夫都睡下来,没有人给您抬轿,只能您一个人走过去。从这里到贵妃殿,少说也有一个三刻种的路程啊!不若待到天明了些,再——” “既然你明明知道这是有意为难,为什么还要等到天明?既然这是有意为难,天明了你觉得会有人抬轿吗?既然是有意的,难道天亮了,就不为难了?” 贾嫣汐扭头看着她。 染柒直接被问住了。 “这——” 还未来得及回答,只见眼前人已经撑伞走出去了。 “走过去。刚好也散散步。” 半个时辰以后。 就在陈湘熙刚刚又抄完了两页后,只听外面传来了一声报。 “皇上,皇后娘娘前来,想要见您一面——” 陈湘熙听闻,立即放下笔抬头。 “这么晚了,她过来做甚?” 是风侍葬的声音。 外面人继续道: “她想要见见从自己宫内拨过来的女子一面,有些事交代。” “莫不是刚才染柒前来送东西时,见到了她在这里受罚,看不得了?还真是重情重义。不过你去告诉她,既然来到本宫这里,就要按照本宫的规矩办事。她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没有任何人,可以为她开脱的。啊~” 是苾懿的声音,尾音还带着颤音。 外面人的声音有些为难。 “可是娘娘,皇后娘娘不肯走,依然要留下来,非要留下来见到皇上不可。” “让她走!” 是风侍葬。 很不耐烦的声音。 外面人显然有些为难。 “皇后娘娘跪在雨里,不住地磕头,想要见您一面!” “那就让她跪那!有些人,天生骨头软,喜欢做贱婢!” 声音更是不耐烦。 “可是,可是——” 外面的人显然有些迟疑。 “可是什么?” “可是,她现在已经将额头磕破,血流了满地都是。” 陈湘熙听闻急了,立即起身,对着房间内喊道: “求,皇上,赐给奴婢一个机会,能出门见见皇后娘娘。” 风侍葬扭头,看向窗帘外那个身影。 血眸有着隐隐波动。 他听到了。 她声音里的颤抖。 带着哭腔。 她在哭。 她在,求他。 第六十八章 站住 陈湘熙看着她,道:“岳非谕大将军是我素日来最尊重的一位将军,不论是人为还是武德,都是一个让我足以敬佩的对手。故而他现在落了难,我一定会出手帮他,只是现在宫内情况复杂多变,我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不能欣然动手,也不能立即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明白么?” 看着眼前人点头,陈湘熙继续道: “你在冷宫,吃穿用度都不比以前,自然是受了委屈。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对手在暗处,若是现在闹腾出来什么事情,只怕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要轻举妄动,随意作出决定,更不可感情用事。” 眼前人继续点头。 她双手分别拉住了她的手。 “灵犀,你记住了,你现在嫁入了皇宫,就是一国之后,一国之母,是这全国上下,至高无上的存在,身份极为尊贵。除了皇上,你不需要向任何人磕头下跪,明白么?” 说着,她眸中猛地划过一丝冷光。 “尤其是那种贱婢。” 贾嫣汐忙不迭地点头。 “姐姐所教,灵犀都记住了。只是姐姐受了委屈” 陈湘熙朝着她笑了笑。 “不过是忍辱负重,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内。” 而后,她拉着她的手,继续道: “你要小心,在冷宫内一切东西,不管是吃穿用度,都要由你的那个陪嫁女仆亲手过一遍,若是外面送来的食物,最好找几只猫先尝尝,再享用。” “你是将门出身,平日里习武惯了,枪棍样样精通,最好还是用些来。宫内自然是不允许此等兵器存在,但是若是用削尖了的粗木棍防身,也未尝不可。恰好冷宫人烟稀少,家具残破,有些大型木质家具若是有些残破,不妨借机拆下来作为防身武器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看着眼前人点头并且一一记下,陈湘熙又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好嘱托的了,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想起来了刚才的那个冰粉。 “对了,你有给这女人送冰粉么?” 贾嫣汐想了想,点头。 “有的。当时她想要一盒,我正奇怪天色仍旧微凉,不宜吃这等食物,为何要那么多,却又挨不住她多次恳求,给了她一盒。” “当时她给你要的时候,谁在场?” “我与她,还有随身女婢。” 陈湘熙听闻点头。 那此事就更不宜张扬了。 她说着看着她,耳提面命。 “这件事情,切莫向任何人声张,明白么?” 眼前人面色严肃地继续点头。 “不管谁人问起,你就说,那几日头痛,忘了,记不清了。懂否?” 依旧是点头,甚至连多余的问话都没有。 看着她认真的眸子,陈湘熙暗自松口气——毕竟是将门之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很多事情,终究还是懂的。 陈湘熙说着,抱了抱她。 “没什么事情了,雨下的这样大,你赶紧回去。” 贾嫣汐却拉着了她的手,担忧与依依不舍溢满了眼眶。 “姐姐” 陈湘熙看着她,用自己那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 “你放心,岳非谕将军在牢内一日,姐姐就在宫内陪你一日,直到这件事情解决了,姐姐再走。” 说着,她轻声道: “不怕,所有事情,都有姐姐在,不要害怕。” 背后传来了宫内人的叫骂声,嫌弃她行动慢,陈湘熙依依不舍地将怀中人又揉了揉,这才转身,走了回去。 贾嫣汐站在雨中,目送着她走近了殿内,转身离去。 这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她想着,红了眼。 就是她了。 次日清晨。 终于抄完了 陈湘熙走在回宫的路上,揉了揉手腕,长出一口气。 那苾懿大概是累坏了,也无暇估计她了,随便看了看就让她离去了。 她看着掌心之中仍旧流着血的手心,长出一口气——这宫外山头上不少止血的草药,一会抽空摘一些抹在掌心中罢了。 她正想着,只听背后有人道: “站住。” 她停下来,转身。 是风侍葬。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停留在了她的手上,眼底一抹血腥猛地一跳,盯着她的手大步上前。 “你手上的伤,怎么还没好?” 第六十九章 软肋(下一章上架) 看着他走到她面前,陈湘熙冷冷一笑,迅速将手伸到背后,躲开了他伸过来想要拉住她的手。 “我手上的伤,与皇上何干?” 风侍葬的手臂将在半空中,抬头,对上了她瞪着他的那一双眸子。 恨恨的,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眸中血色浓了几分,心里一阵刺疼划过,伸手又要抢,却被她抢先一步躲在了背后。 她本就是紧紧靠着墙而站立,现在又慌忙去躲,自然是一下子蹭住了墙壁。 疼得她浑身猛地一紧。 本来已经有些不怎么流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风侍葬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眸中的血色加重了几分,看着她那只受伤的手,抬起手臂撑到她背后的墙壁之上,将她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另一只手直接抓过她的手腕想要拉过来仔细检查,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松手!” 那一掌力道极大,直接将他的手背打肿了。 他扫了一眼已经鼓起来的手背,眼底的狰狞陡然增加,注视着她的眸子也不由得冷了几分。 没想到,眼前人却被靠着墙壁而站,对他笑得灿烂。 “区区一贱婢,不足挂齿,还请皇上注意自己的身份,切莫与我这等下贱的奴婢厮混,旁人若是看到了,定要嗤笑了去。” 说着,她转身离去。 风侍葬恼了,一把扯过她的领子将她拎起,迫使她注视着自己的眸子。 “陈湘熙,你能不能给我好好说话?!” 他本就比她高了一头,现在能与她直视,完全拜他所赐被迫足尖点地站在地上——受罪的自然是她。 风侍葬盯着她的眸子,声音渐冷。 却没想到,眼前人直视“嗤”了一声,翻给他一个白眼。 “好好说话?” “你还想让我怎么给你好好说话?我现在对你的说话态度就是这个,你爱听不听!” 他被她这一番举动气的面色发青,提着她领子的手臂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注意你现在的身份,是个宫女,怎么说话自己难道不清楚么?你这是以下犯上!” 本以为眼前人会被自己镇住,没想到,她仍旧只是冷冷地笑着。 “哦,对,想起来了,《宫女守则》上有写,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就连同注视着他的眸子,也带有了几分不屑。 “是我罪该万死!何不干脆杀了我?!” 风侍葬被她气的面色更是清冷的几分,抬手就想扯着她往旁边停着的龙撵走去,手背上猛地传来一阵疼痛,不由得松了手。 扭头,只见她愤愤地瞪着他,眼角有晶莹闪烁。 手背上的疼痛加重了几分,他低头,只见三条血痕狰狞万分——定是她,刚才用手指给他抓出来的! 那伤口实在是深,血液顺着伤口飞速流淌——她刚才一定是恼火了。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 只见一个人远远跑来,跪在他面前行抱拳礼。 “报——” 风侍葬头也不回,怒骂。 “去!没看到朕正忙着么?” 旁人吓得声音都是颤抖的。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才赶了过来,情况加急!” 风侍葬这才把目光从眼前人身上收回去,转身看向身边人。 “何事?” “刺客刺杀皇太子时所留下来的匕首,已被找到主人!” “何人?” 那人立即道: “雍耀国皇室铸剑师,梨落。” 陈湘熙瞳孔骤缩,脑子“翁”地一下,只觉得眼前昏天黑地。 梨落?! 怎么可能!!! 莫不是重名? 她心里一团乱麻,正想着是否是重名,只听那人继续道: “小人已经确定,就是那个与雍耀国战神陈湘熙关系极为密切的梨落!刺杀皇太子的谋划中,有她的一份。” 慌乱之中,陈湘熙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觉得大脑一团乱麻。 就在她颤抖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觉得一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冰冷,寒凉,像是冬夜里的月光。 她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他已经在看着她了。 注视着她的眸子,宛若淬了冰。 第七十章 他的温柔 只见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红着眼眶,泪水在眼角打转,却硬撑着不让泪水落下来,只是恨恨地注视着他,风侍葬呆立在原地。 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会为别人受委屈? 为什么她会为她舍弃自己的尊严? 她有多骄傲,他再也清楚不过了。 竟然会为了她跪下 所有的事情聚集在一起,他心里一阵愤恨翻涌,眸中杀意暴起,恨不得撕了眼前的人。 “为什么?” 他一把卡着她的脖颈,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拉到自己面前,眸中杀意翻涌。 “为什么你身边的人你都可以如此拼命去守护,为什么偏偏我不行?为什么?” 头脑被一阵阵的愤怒冲的发疼,他只觉得自己狠不得将眼前人直接掐死。 掐死好了,就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掐死她最好了。 掐死她,把尸体化作灰,就这酒,吞下去,她这一辈子,就完全属于他的了。 他想着,掐着她的手臂颤抖着。 眼前人已经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却依旧看着他,只是道: “你可不可以,饶了她——” 他被她气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就在用力的那一瞬间,只见眼前人突然低头,猛地咳出一口血,他被吓得立即松手。 “陈湘熙你——” 只见她又猛地喷出一口血,他顾不得自己身上已经被她咳出来的血沾染,赶伸手将她拦腰搂住,脸上浮现出来一抹惊慌。 “熙儿!” “姐姐!” 牢房内的两人异口同声叫着她,陈湘熙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游离,完全没有了能力回应他们的呼喊。 风侍葬看着怀中人,头一歪,昏了过去。 嘴角,还残留着血液。 红色之中,透着隐隐的黑色。 他一下子就慌了,抬手抚摸她的额头,惊慌失措。 身上,怎会如此之烫? 只见她面色发红,气息紊乱,似乎有点喘不过气的样子。 顾不得其他,随口交代了句“留着她有话要问”,他慌张地将她拦腰搂在怀中,冲出了牢房。 守在外面的人见他行色匆匆的跑出来,赶忙上前查看,扭头呼喊。 “皇上——摆驾,快摆驾——” 片刻后。 陈湘熙已经被安置在了床上,却仍旧昏迷着。 御医已经赶来,正在捏着绑在她手腕上的丝线替她把脉——他向来禁止任何人触碰她,包括诊脉的御医。 风侍葬坐在她身边,将一块绸布放在刚端上来的沸水之中,不顾水面仍旧冒着热气腾腾的白气,将依旧滚烫的绸布从水里拎出,拧干,而后,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额头。 约莫是感觉这样很舒服,床上的人不由得把脸偏侧过他这一方向,嘴里哼唧着朝着他的身子蹭了蹭。 如同一只小奶猫在给他撒娇一般,甚至用脸蹭了蹭他。 大概是这样的温柔实在是罕见,风侍葬拿着绸布的手臂僵硬在了半空中,盯着她好长一段时间,而后,再次用热水烫了烫绸布,继续替她擦拭额头,动作软了许多,眼底甚至带着笑。 若是她醒来,也能有现在这般听话黏人,而不是那般倔强,也不至于让他整日被她气的头昏脑涨的。 而后,余光看到了旁边的血迹,他不由得看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他瞳孔骤缩。 怎么可能? 第七十八章 疯批美人 片刻后。 苍离与沈听澜一同走在路上,苍离只觉得奇怪。 “这女子,真真是——不过到最后她竟然如你所判断那般答应了,你究竟是怎样断定她定是会答应的?” 沈听澜笑道: “一旦知道皇上涉险,她定是会关心一番。” “夫妻之间,正是应了那句‘床头打架床尾和好’之言,娘娘与皇上闹脾气,哪一次不曾吵架吵得鸡飞狗跳闹得整个皇宫鸡犬不宁,过不多时便又黏在了皇上身上?她不过是说些气话,若是真要论起来,应是比咱们这些做臣子的,焦急许多。” “” 苍离眸子暗了暗,并未回答。 沈听澜笑道: “今夜,还是让卑职一人去见她为好。若是您再见到娘娘,只怕是免不了一番争执。” 当夜。 冷烟殿。 这殿名正如同这殿一样清冷——所有被贬到这里的妃子,都熬不住寂寞的时光,上吊而死。 故而,就算是白天,这里依旧阴气森森。 破败的房间内烛火明明灭灭的,照的房间内一片诡异。 陈湘熙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人道: “你手里,他应该给你留的有权利?” 沈听澜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直接掏出了令牌捧在掌心之中,道: “娘娘果然料事如神,皇上走前担心娘娘的安危,特地给卑职留下一块令牌,可以——” 话未说完,令牌直接被她拿了起来。 沈听澜略有些错愕,不禁抬头看着眼前人。 只见陈湘熙一只手将令牌拿在手中上下抛着,一只手撑着头,看着他冷冷道: “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说这官话。你们朝堂上的那一套繁缛礼节,在我面前并不适用。我只看结果。” 声音平静,眸底冷光泛起,眸中的杀机藏不住。 只见窗外月色洒落,散落在她身上,宛若给她披上了一层薄纱。 她的身体轮廓被光亮勾勒出来一个轮廓,隐隐透着清冷的光芒,让她绛紫色的长发,折射出来一层清冷的光亮。 而比这更让人胆颤的,则是她眼底冰冷的杀意——要比窗外那轮残月,更为寒意逼人。 现在的她,浑身处处散发出一股子冷光,使得她看起来杀意盎然。 沈听澜看着脸上闪现过一抹惊讶,而后立即鞠躬。 她身上的气势,完全不疏于皇上。 “以后该怎么做,知道了么?” 是她在问。 沈听澜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丝毫不敢抬头。 “卑职知道。” 轻笑声传来,他估摸着她现在的心情不错,这才大着胆子抬头。 陈湘熙这才笑了。 “很好,我喜欢聪明人。” 脸上笑意温软,似乎刚才的杀意,仅仅是他一瞬间的错觉。 而后,她将令牌打量了一番。 “龙影牌,干什么的?” “可以号令全影密卫的所有人。” “影密卫可是分了阶级?” “自是。” “最顶尖的是哪个?” “因平日出行皆带有玄色面具,故而被称为玄阶。” “几人?” “五人,皆是影密卫之中最为顶尖的高手,故而在影密卫之中,拥有极强的拥戴。” 陈湘熙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去把这五人全部叫来。” 沈听澜哪里敢再有多余的话,立即转身出去叫人。 片刻后。 五个人分别站在了陈湘熙面前。 一个个面色不善,眸中满都是杀意。 陈湘熙坐在他们面前,将手中的令牌展示在他们面前。 “这是龙影牌,知道以后你们的主人是谁了么?”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扭头看着她,点头。 陈湘熙满意地笑了。 看样子都是些聪明人。 她搂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半倚靠在椅子上,抬头将他们都打量了一番,问道: “很好,那么,谁可有什么异议?不妨直接提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其中一人大步走出来,站在她面前,低头注视着她。 他的头颅小而线条分明,下巴上满都是咬出来的腱子肉。一只眼睛被黑色的眼罩所遮盖,另一只露出来的眼睛里透着惨白的光。 这人穿着无袖夜行衣,露出来的两条双臂结实而又精干,肌肉线条流畅分明,一块一块的肌肉清晰而又清楚,隐隐露出青色的筋脉。 他一条手臂上纹了一只黑色的蜘蛛,另一条手臂上布了一条丑陋的疤痕。 他低头,盯着她的眸子,面色不善。 陈湘熙也抬头注视着他,依旧是搂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半依靠在椅子上,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任谁都没有先开口。 一瞬间,房间内的气压骤降。 其他站在她面前的人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一下眼神,却也没有一个人开口。 沈听澜则站在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注视着两人,也没有开口。 而后—— “锃——”的一声脆响,黑暗的房间内猛地闪现出来一道透亮的光芒,宛若弯月下凡一般,只是一闪,一把修长宛若弯月的长刀便架在了陈湘熙的脖颈之上。 那刀子实在是锋利。 尖锐的边缘在月色下折射出来一片清辉,寒意逼人,竟像是腊月里的残月掉落人间一般。 只见那刀子锋利的边缘擦着陈湘熙的脖颈之上,精准地卡在了她的脖颈动脉处——只要他再稍微用力,动脉便被这锋利的刀刃割破了。 有血,顺着她被刀子抵着的皮肤,缓缓渗出。 一滴一滴,宛若血红的泪珠——只是刚才稍稍再一用力,陈湘熙的头颅,就真的会被割下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于迅速,以至于其他几个围观的人都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沈听澜看着这一幕,棕绿色的眸子暗了暗,并未多言。 而当事人陈湘熙,则仍旧保持着这个优哉游哉的姿势,抬头仰视着眼前人。 用刀低着她脖颈的人瞪着她,厉声喝道: “我有异议!” “你掌管这印令,凭什么?” 陈湘熙扫了一眼脖颈上的刀子,抬手,轻弹了一下刀刃,抬眸看着眼前人,笑了。 明眸皓齿的。 “呵,不服我掌管这印令?” 声音清冽,宛如夏日小溪。 第八十章 神秘身份 几个人并排走在路上,任谁都没有先开口。 毕竟刚才的事情所带给他们的冲击力是在是太大,他们都需要一定的时间缓和一番,才能反应过来。 几个人都面色苍白,如同鬼魂一般,行走在路上,鸦雀无声。 终于,带到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其中一个人率先开了口。 “这皇上离去还不到整整一天,这女人竟然就开始血溅皇宫城,若是这皇上离去多日,这皇宫之内,可不被他屠杀殆尽了?怕是皇上还未归来,这皇宫城内已经白骨累累!找不到一个活人!” 他说着朝着身边的椅子就是一脚将它踹翻在地,而后似乎是觉得这样做似乎并不过瘾,又抽出背上的长刀朝着倒下的椅子一把劈去。 于是,“噼里啪啦——”一阵声响,那用铁梨木雕琢而成的椅子,顿时被砍成了一滩碎块。 而后,旁边传来一声爆呵。 “住口!” 房间内顿时又安静下来。 饶是刚才那个拔刀的人,也被吓的身子一颤。 开口的那人瞪着他,双眸寒光迸发,面色发青。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议论谁?” 他说着,大步走到他面前,瞪着他。 “看丞相大人对她的态度,小心翼翼的恨不得跪下来求她,你可曾见过丞相对谁人这样态度恨不得卑微到了那烂泥塘的?” 那人听闻,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惶恐。 那人见状,语气这才略微缓和了许多。 “丞相大人位极人臣,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一个臣子,对谁都是极为高傲的态度,这样以礼相待的人,还可能是谁?” 拔刀人依旧有些不服。 “不过是雍耀国那个所谓的战神陈湘熙么?传说百战百胜,罕有败绩,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而已,区区妇人,说她几句又如何?” 话音刚落,却被眼前人痛骂。 “你个混球!果然是个没脑子的东西!” “你自己好好给我想想,自从陈湘熙当上了雍耀国的护国师,雍耀国的势力大涨,尤其是在外交方面更是强硬了不少,你以为这都是那个陈世腾的精心治国的下场么?若不是有着极为强大的军事,又有几个个国家敢于在外交方面的态度如此强硬?” “雍耀国的耀天军,作战威猛,不论是到哪里都动作迅猛大有排山倒海之势,简直是虎狼之师,却甘愿听从她一女子的号令,你自己好好想想这背后可有什么隐情?倘若是这女子没有什么本事,这帮子非人的东西,又怎会甘心听命于她?” 与此同时,冷烟殿。 陈湘熙正欲起身离去,只听被后人道: “娘娘在贵妃娘娘那里受委屈了,若是不愿意,不若卑职这就将娘娘召回,总是无法进入养心殿皇上那里,但是若在丞相府中,卑职能保证娘娘过的舒适,尽量做到一切都尽善尽美。” 她转身看着背后人。 只见沈听澜看着她,朝她伸手做出了邀约的动作。 【姐姐小课堂开课啦!!!! 敲黑板!!!!划重点!!!!各位宝宝们都看过来!!!!看过来!!!有关上一章的剧情解析——咱们陈姐姐的怼人方式与思辨思维!!! 这个思路咱们在前面讲过一次的,什么,竟然忘了??怎么看的??嗯??你是怎么看书的??嗯?? (可把姐姐我给气坏了,掐会腰。辛辛苦苦讲了那么多气不都是白费了??) 首先先说,那个死去的无辜路人,首先表达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他对男主的忠诚,进而表达了他得到这个位置并不容易,暗中说明了自己对女主——这个只是爬上了男主的床的贱婢,能够踩在自己头上管教自己的不满。 忘了的宝宝自己回去翻翻看看,就是这样子的一个状况。 然后我们看看女主是怎么回答的? 自然是见招拆招。 面对他控诉自己对于男主的忠诚,她表示这是他们分内的事情,是没有任何资格来炫耀的。 而后,她继续表示,能管住他们对他们发号施令的,是龙令牌,不是她本人,所以她本人的地位与他们没有关系,就算是在卑贱,哪怕是个供人玩乐的名妓,也有资格管他们。 现在是她拿着龙令牌,她便能发令命令他们!!! 所以!!!!!!!! 所以!!!!!!!!!!!!!!!!! 所以!!!!!!!!!!!!!!!!!!!!!!!! 都给姐姐看过来!!!!!!!!!!!!!!!!!!!!!!!!! 敲黑板!!!!!!!!!!!!!!!!!!!!!!!!!!!!!!!!!! 划重点啊!!!!!!!!!!!! 这是一个大女主文!!!!!!!!!! 大女主文!!!!!!!!!! 女主很强的!!!!!! 只是现在刚开头,权谋商战什么的都不敢写,怕太晦涩宝宝看不懂而弃书,所以放后面一点点的融入。 女主的强大,完全不是仅仅靠着耍嘴皮子的,背后有很多思维上的潜在逻辑,而这个潜在逻辑,就是让女主成功的点!!! 不靠男主!!! 再哔哔一遍,女主的强大,完全不依靠男主的!!!! 好了,咳,言归正传,咱们来开始分析前面两条女主的逻辑。 第一,有关炫耀自己的忠诚大可不必的问题。 就好比说你是一个学生,成绩好是理所应当的,你没有资格炫耀你的成绩好,因为成绩好是你的本分。你选择了学习这个路子,身为一名学生,那么你所应该做的就是学习,让自己成绩好起来,考到理想学校,就是这样。 就像是你的职业如果是一个外卖员,难道你应该为你送外卖的时候,没有将饭菜送错或者打翻,按时准点送到而炫耀吗? 你可以感到自豪,因为你很优秀,在自己的领域之内做到了极致,但你不应该炫耀,因为这是你本分内的事情。 所以就在那人刚表示自己的忠诚,进而认为自己有资本与女主谈条件质疑女主的时候,被她两句话给噎住了。 说白了这个时候女主说话,简单来讲就是“听君一席话,话胜听一席话” 说的粗糙一点就是,“放你娘的狗屁,废话真多” 第一点姐姐讲懂了吗? 那么再说第二点。 龙令牌的问题。 他说女主是卑贱女婢,这个时候女主肯定不能亮出自己的身份,这一章里有讲述。 废话,女主亮出来了自己的身份,怎么潜伏在苾懿身边收取情报? 所以女主就很敏锐地绕过了这一点,直接奔到了主题——就能谁有资格管他? 自然是龙令牌。 那么她拥有龙令牌,自然可以管他,就是这样一个潜在的逻辑。 看到这里,各位宝宝大多应该觉得这应该没啥,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那么姐姐就把这件事情简单拆分一下,前来给各位宝宝分析一下。 首先先概括一下前面姐姐说的一大堆话。 女主到底是怎么赢的? 就是,当面对这个人说了一大堆话的时候,女主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说话一共就两个点。 就是前面姐姐说的那两个点,而后,女主逐个击破,两个点逐个击破,成功地震住了对方。 (顿时有了一种姐姐写哲学论文的时候的赶脚了先仔细描述一下自己的观点,最后用几句话总结一下) 这个方法怎么运用到学习当中呢? 就是逐个击破。 面对题目,一定要仔细理顺自己的错误点在哪里。 就拿当年姐姐中招考历史的时候来说。 姐姐是一个竞赛生,整个初中就是一直在搞数学物理竞赛,上课是自己做竞赛题,没有怎么听过课,所以完全没有见过历史课本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最后到了初三下学期,即将面临中招的压力,姐姐才开始准备历史。 而这个时候,姐姐的历史基本功还完全仅限于,“唐宋元明清”的概念,甚至甲午战争是哪一年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百天宣示了,姐姐的历史,个位数。 知道最后中招的时候,姐姐的历史多少分吗? 满分50,姐姐考了48 方法很好用? 那么姐姐来说一下哈。 众所周知历史选择题是重头戏,一个三分一个三分分值很高,错一个就完蛋了。 而为什么历史选择题难度大? 因为历史选择题需要很精准的一个答案,要求各位宝宝必须将年代事件的意义记得准确。题目问某某战争发生的年代是,那就是那个年代,你记错了就选错了选项了。 所以,这个选择题,不单单考的是很扎实的基本功,更是你对一件事情记得是否精准,你的记忆能力是否很精确。 面对几乎没有对的选择题,姐姐从第一道开始入手。 首先,先问问自己,我错了,为什么错? 是年代没有记住,还是年代有一个印象但是记错了?这个问题里的事件正确的年代究竟是什么?我自己选择的年代又代表了什么? 一个题目四个选项,你能做错说明最起码有两个选项你就搞不清楚,若是三个选项你都可以判断对错,那么答案已经出来了,最后一个选项是否清楚都不重要。 而后,往大的方面来讲,就是当年申请的时候。 很多人都告诉姐姐雅思很难,姐姐想申请排名如此靠前的学校雅思最起码80,可是80就算是专业英语的硕士研究生,甚至北外的硕士都不一定能拿到的分数,大多人的雅思都是65的,你又怎么能得到这个80? 宝宝们仔细看看,是不是会觉得很难? 好难啊!如同海浪一般扑面而来的感觉,好难啊!! 但是,当时姐姐就平静下来问自己,为什么难? 雅思考什么? 听力阅读口语作文,想要拿到80最起码这四个都需要拿到多少分? 据说口语作文难,为什么难? 是这个考试问题本身难,不容易回答就好比数学压轴最后一道题,还是因为答案往往需要大量的词汇量,一般人词汇量不够? 于是,姐姐就开始找历年真题与正确答案,发现其实是单词词汇量太大,而且口语方面需要大量日常词汇量而这个日常词汇量并非是高考3500内的词汇范围之内。 所谓的阅读难,不是阅读难,而是词汇量太大大家根本读不懂,完全不是问题难。 这问题问的,甚至还不如高考语文全国卷第一篇议论文的难度。 那问题简直就是直白对话,只不过是因为掺杂了太多看不懂的词汇,就回答不出来。 于是姐姐就先花了三个月疯狂背单词,一天八十个单词,第二个月做真题,最后一个月才找了口语作文一对一帮忙修改,花了小几千块钱。 最后,姐姐的雅思分数是80,一共算下来加上买真题报班的费用,也就小几千,一万都不到 并没有网上流传的花了十几万还是5560的分数那样的情况 其实这是一个很棒的逻辑思维方式,叫做整体切割法,也是姐姐平时比较常用的方法,运用在平日的学习与生活之中,简直是一个不要太好用的学习与辩论方法。 面对一个很大很大的问题,首先要做的,是庖丁解牛,如同庖丁面对牛一般面对困难。庖丁面对一头牛,不是只看着这头牛,而是将这头牛以各个部位肉类的特征划分成为一个个区域而后拆分,面对困难也是如此,将困难拆分成一个个小问题,而后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对嘛,再简单强调一遍,就是,这个题目很难,我所要面对着这个情况很难。 真的很难。 光说很难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这个时候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难?? 为什么很难? 难在哪里? 是我的能力不足还是没有见过? 那么面对这个情况我应该做什么? 而不是傻呆呆地往那里一站,满脑子都是好难好难 姐姐的小宝宝们决不能犯蠢! 所以这真的真的是一个超级棒的能力,希望各位宝宝们都学一下! 笔芯笔芯~ 抱抱宝宝( ̄▽ ̄)((≧︶≦)~ 另外小声问问到底有没有人真正再看姐姐的小课堂??没有的话以后姐姐就不写了~】 第八十九章 葬,我疼 陈湘熙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由得搓了搓手指。 掌心的伤口,又似乎疼了几分。 她抬手,只见掌心中那道伤痕,血液已经干涸,发黑,但是边缘处仍旧有水光。 她尝试着操纵身上的灵气好让伤口痊愈,但是却在操纵灵气的瞬间,只见本来洁白的手腕猛地浮现出来一个黑色的烙印,而后猛烈的疼痛传来,她倒抽一口凉气,立即断了操纵——该死的,这参商咒,果然厉害! 而后就在她停止操纵灵气的刹那,手腕上的烙印消失,疼痛感也转瞬消失——速度快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错觉。 陈湘熙这才松了口气,背脊却依旧冷汗密布。 她扭头看向不远处宫女的住处,转身走了过去。 偌大的房间内空无一人。 一排排的床上整齐地排列着,却只有一张床上面放置有被褥——是她的床。 宫内的女婢个数是固定的,她这样的突如其来的自然是没有床位,也就只好单独腾出来的一个空房。 这是旁人对她的意思。 各种原因行得通,陈湘熙也就信了。 她当然不知道,其实这是风侍葬的意思——她的性格向来娇气爆裂,容不得一点难听话,别人说她一句她恨不得还人家五六句,睚眦必报的。 这性子在那女婢堆里,一定是要受苦的。 况且她的皮肤向来娇嫩,哪怕是被褥有点潮身上都会起痒疙瘩,她的被褥需要专门的人清洗曝晒,这样特殊照顾自然是需要单独放在一个房间了。 不过这些她都不知。 陈湘熙爬上了床,脱了鞋直接躺了上去。 今夜要开始晚班,下午就要去报到,先小睡一会罢了 这里的床不必皇宫内的锦缎棉被,柔软地躺上去就直接陷了进去,而是硬邦邦的,宛若直接躺在了木板上,硌得她浑身发疼。 陈湘熙不由得动了动,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身上不是那么痛。 好在她曾在阴阳路住了三年,这样的条件,也能忍受。 忙了一晚,她实在是有些疲倦,双眼皮很沉,直接躺在了床上闭眼,却始终睡不着。 昨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让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到现在依旧是兴奋无比。 所有的事情宛若电影一般在她脑海里不断翻滚,扰着她的思绪。 陈湘熙闭眼,猛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于觉得安静了,昏昏沉沉之中,手心处的疼痛传来,一阵阵的,疼得她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发紧。 她猛地握拳,指尖紧紧攒入肉中,好让掌心处的疼痛略有些缓解。 冷汗,顺着额头缓缓流落,宛若一条小蛇在皮肤上游走一般,疼得她嘴唇苍白,颤抖着。 思绪,也因为疼痛而有些恍惚。 若是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将她的手捧在怀中,小心抹药,还不断安哄着她,分出一些力量替她承担痛苦,不忍让她疼痛。 他向来如此,从不会舍得让她受到半分伤害,哪怕只是一个蹭出来的伤口。 陈湘熙顿了顿,嘲讽一般的勾起唇角。 只是现在 她冷冷一笑,暗嘲自己曾经的愚蠢。 算了,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不是吗? 她想着猛地用力握拳,掌心便没有那样的痛了。 现世报这种事情 她勾唇苦笑,趁着疼痛并非那样折磨人,趁机闭眼。 睡了。 她想着翻了个身子。 很快,空挡的房间内传来了两声絮絮的低语。 “葬” 轻声呢喃,而后第二句,便是带着颤音。 “我疼” 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滚落进了枕头。 很快,枕头的一角,便榻湿了。 待到定国公走后,风侍葬合上书,闭眼。 不知道熙儿究竟如何了 风侍葬揉眉。 走的时候确实恼火,连她的伤口究竟如何了都忘了去看。 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忌口禁止荤腥油腻,不要让伤口沾水 他无声地叹口气,闭眼,感知到她的方位后,起身,背后多出来了一个黑洞。 黑洞的那头,便是她的床铺。 他走过去,而后,就在身影完全出现在房间的瞬间,他背后的黑洞消失了。 低头,只见小丫头躺在床上,盖着褥子,卷缩成一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小小的身子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与倔强。 他看着,血红的眸子暗了暗,颜色深了一些,而后坐在了她的床边。 床上的人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小嘴一张一合的,姿态憨然。 他就坐在她床沿边,垂眸注视着她的睡颜,一双血眸晦明深暗,眸底有着隐隐的波动。 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卷缩在他的怀中,手掌握着他的一根手指,或者他的一缕头发,必须要把脸埋在他的怀中才能睡得安稳。 每每在夜间端详着她的睡颜,他总是会在心里划过一抹错觉——或许,她曾经的那些背叛,不过都是一时兴起。 毕竟小丫头喜欢意气用事,性格冲动毛糙,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接纳她。 但是现在 他抬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却在手指触碰到她脸颊的刹那间,脑海里浮现出来她瞪着他恨恨的模样,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真是被耶律那家伙给说中了…… 他想着,苦笑——她就是他心头上的一根刺,捧在怀中,疼在心里,让他疼得彻夜难眠。 但是,若是拔掉,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丢失性命。 他抬手,修长手指轻轻顺过她耳边一缕碎发,血眸底部,泛起了波澜。 床上人大概是被他的一番动作给惊醒了,抬手,一把卡住了他的脖颈。 而后,她睁眼,本来有些昏沉的眸子顿时变得清亮,立即翻身坐起,看着他,惊讶道: “葬?” 风侍葬抬手,轻握住她的手腕,轻柔道: “嗯,是我。” 她看着他,愣愣了半天,顿时红了眼眶。 “葬” 她抬手,把掌心的伤口展示在他面前。 “我疼” 只见小姑娘朝着他伸出了手,哼哼唧唧的,全然没有了刚才半分狠辣。 “葬,我疼” 她说着,泪就嗒嗒地往下掉。 “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 哼哼唧唧地噘着嘴,泪流满面。 “疼” 风侍葬看着心疼万分,赶忙将她拉到怀中低声哄着。 “乖,不哭不哭,我在。” 他说着一手拉过她的手腕,端详着她掌心的伤口,眸中满都是心疼。 陈湘熙见状,更是小嘴一张,“哇——”的一下哭出来了。 “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意理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揪着他的领子,哭哭啼啼。 风侍葬看着心疼万分,轻轻往她手上吹气,缓解她的疼痛: “怎么会呢傻丫头” 倒也不是很疼了,都恢复到这一步了。 况且她平日里骑马上战场,身上常常挂彩,大小伤痕不一,又怎会因为这点伤口而哼唧? 不过是想撒个娇,让他陪着她疼。 疼也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疼,要让他也陪着她一起疼。 伤口的疼痛在他的吹拂之下更是减缓了许多,本就不怎么疼痛的伤口,现在更是没了多少感觉。 小丫头憋了半天,又硬生生地憋出来了几滴泪,揪着他的领子哼唧道: “真的好疼” 风侍葬低头,抬手轻轻照在她的头顶,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中,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梳理着。 “乖,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别怕。” 有一股淡淡的黑气从他的掌心传出,顺着她的手臂进入了皮肤,而后,在她的掌心徘徊了一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皮肤。 她掌心的那道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愈合。 很快,她掌心的那道伤口,就完全消失。 重新长出来的皮肤,娇嫩如同婴儿一般。 而后,他又拉过她的掌心放在自己的眼底下端详了许久,松了口气,而后松了手。 掌心愈合了,陈湘熙却顾不得许多,一手扯着他的领子,一手勾着他的脖颈,抽抽搭搭。 “葬,对不起,我以前对不起你对不起” 她说着把脸埋在他的怀中,抽抽搭搭。 “对不起,连着捅了你两刀” 她低声抽泣。 “对不起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不想你走” 她闷闷地说着。 这是她第一次道歉,还是这样的认真,以至于风侍葬竟然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抬手,抚上她的头顶,有些不确定。 “熙儿?” 陈湘熙把脸埋在他的怀中,蹭了蹭。 “你不是葬,真正的葬,去边疆了,娶了皇后,生了孩子,妻妾成群的,早就不要我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蹭在了他的衣领。 风侍葬感受到了冰凉的触感,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依旧没有把她推开。 他低头,注视着怀中的人,一双血眸本是冰冷,忽而转为了惊讶与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了一丝丝的欢喜。 他抬手,抚摸着她的头颅,只听怀中人闷闷道: “可是我,可是我真的真的好想留在你身边啊我知道你恨我” 小姑娘低声道: “哥哥也说你绝对不会要我了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是我真的真的,好像留在你身边啊” 她说着,声音又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是梦,就是梦才敢对你说啊” “梦里的你还是没有变化,愿意听我诉说,愿意纵容我撒娇,现实的你,早就厌恶我了啊” 风侍葬低头,看着怀中小人身体颤抖着,眼见得又要哭出声来,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闻怀中人“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搂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 “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让我再做会梦,梦醒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怕,我怕醒了又要面对你的那些妻妾成群”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 “我怕醒过来,你就没有那个耐心在听我说话了” “我怕我醒过来,面对的那是哪个毁了我的国家,踏碎我的国土,侮辱我的子民的你啊” “我怕我醒过来,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再陪在你身边了” 风侍葬听着,安静地听着,手不断地顺着她的头发梳理着。 终于,待到怀中的人哭累了,只是露着他抽噎着,他这才开口。 “熙儿,等这次叛乱解决了,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怀中人浑身一颤,抬头,看着他,一双眸子难以置信。 “嗯?” 风侍葬看着她,抬手,替她擦拭着泪水。 “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了,好不好?” 小丫头眸中明显闪过一丝欢喜,却又黯然消失,宛若天边流星。 她低着头,噘着嘴。 “可是你都娶妻生子了,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啊” 风侍葬好脾气道: “那我把她们都散掉,好不好?” 顿时,陈湘熙的眸中又有了些许的光泽。 小丫头抬起头注视着他,连上满都是惊喜。 “此话当真?” 他抬手,揉着她未干的脸颊。 “真的。到时候我把她们都解散了,只留你一个人惯着你,好不好?” 小丫头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哼,不许骗我。” 风侍葬突然道: “熙儿。” 陈湘熙抬头。 “嗯?” 只见他抬手,梳理着她耳鬓的碎发。 “我哪一次对你的承诺,可曾让你失望过?” 陈湘熙低头思忖片刻。 确实,没有。 他并非是一个喜欢承诺的人,但是每一次的承诺,都一定会办到。 她低着头,只听眼前人道: “每一次,其实都是你在违约,对吗?” 她抬头看着他,只见他注视着她,眸中满都是无奈。 “熙儿,我一直都在你背后,等着你啊” 陈湘熙低头,又把脸埋在他的怀中。 “哇” 她一边说着,一边捶着他的胸口。 “葬,你怎么能这么好” 好到,我都不舍得离开你啊 他不答,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摁在自己胸口。 怀中人依旧抽抽搭搭。 “我知道这是一个梦,但是我就是不想醒啊” 若是她抬头,定能看到男人眼中的宠溺。 足以淹没整个世界。 浑身放松了下来,掌心也不疼了,她睡意渐涌。 陈湘熙脖颈一缩,把脸帖在他的胸前,低声道: “你抱着我好不好,就在梦里抱着我,我也依旧很开心的” 他低头注视着她,鼻翼间满都是她身上的香气。 他笑了。 “好。” 当夜。 终于睡醒了,陈湘熙睁眼,下意识地去找昨天哄着她的人。 “葬!” 目力所及,却没有任何的人。 她低头,只见自己又重新躺在了床上,本来欢喜的眸子转瞬间满都是失望。 抬手,预料之中的伤口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光滑的掌心,她眸中满都是难以置信。 余光瞥到了一个东西,她扭头看去,愣住了。 “葬?!” 感激打赏,特别加更 贾嫣汐一甩手中的棍子,“咚——”的一声,地面上被砸出来一个小坑。 很深。 她手中的棍子在手中不断旋转,“霍霍——”作响。 “当然是让自己变得更强。” 她说着略有些自言自语的意思,继续耍弄着手中的棍子。 “姐姐说的对,女子的地位,向来不是由孩子所决定的,而是让自己能力强大,成为那个不可替代之人,这样我就能帮姐姐与哥哥了。” 当然还有 贾嫣汐想着,眸中划过一丝雀跃与欢喜。 他。 我要变强,我要成为那个强大的人。 她说着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棍子,转身又走到树下继续开始舞枪弄棒。 成为那个能够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陈湘熙看着那个装有仍旧在渗血的双手残肢,颤抖着手接过,低头咬牙,猛地收回泪水,转身跟着其侍卫的指引走向后院。 领着她走的两个侍卫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转移到了这双断手上。 “啧啧,你说这雍耀国皇室内的人都偷东西,更别提这上下百姓了,估计都不怎样。” “就是,若是真的好,他们那所谓的战神会临阵逃脱?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罢了,有什么可称赞的?” “这手剁了,真是不亏。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偷东西啊,偷东西手都不干净。” 一句一句的,宛若小针一般,刺入了陈湘熙的心脏。 她跟在他们后面,默默地听着,不答,本是绛紫色的眸子,黯淡了许多。 距离后院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那边传出来了一阵阵的狂吠声,与阵阵铁锁链的撞击的声音。 鼻翼间充斥着血腥味,陈湘熙只觉得手都是在颤抖的。 好在夜色掩盖了她的手臂颤抖,倒也没有让旁人看出来异常。 皇宫后院养着獒犬,她知道。 风是顺着飘过去的,这样浓烈的血腥味,早就让那些野兽发了疯。 一个个体型巨大凶猛无比,仅是一只就完全可以单挑一只成年的熊。 陈湘熙端着那个装着残肢的盆,看着不断挣脱着锁链的野兽,咬牙,将盆递给了走过来的侍卫。 果然是血腥味让这帮子野兽都疯狂了 她看着那双手被丢进了藏獒的围栏里,看着那双手被撕成了碎片,看着那帮野兽疯狂地抢夺着那东西,浑身发热,血气上涌,却依旧看着。 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指尖深深地没入了木质栏杆之中,就算是指甲被劈断了,也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黑夜,遮住了她眸中的愤恨,杀意,与血腥。 陈湘熙注视着眼前的场景,目不转睛的。 她要好好看看这帮藏獒到底是怎样把这双手吃掉的。 她要好好看看,这双手是怎样被咬下来一层皮,而后被吞掉了肉,又被嚼碎了骨。 她会让苾懿,一同尝尝这个滋味的。 与此同时,贵妃殿内。 苾懿半卧在贵妃榻上,一手搭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瓜果问道: “你觉得,这宫女,会是那个陈湘熙么?” 第九十三章 敌国与爱情 只听那喜鹊噘着嘴道: “就是,若是陈湘熙,凭着她的性格,只怕是早就暴起了,又怎会如此平静?” 苾懿却是依旧有些怀疑。 “可是,若是仅仅是一宫女,皇上又怎会宠幸她呢?” 喜鹊想了想,道: “听说那丫头性格刚烈,要比这世上最难以驯服的烈马还要刚烈,又怎会忍受如此屈辱?” 苾懿这才确定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确实是阿爹多心了。” 她说着点头。 “一会派人发个密信,告知阿爹这件事情,让她放宽心罢了。” 而后,她思忖着,眼中划过一丝狠辣。 不过,这丫头也绝对不能留 她暗自想着。 既然皇上对她动情了,有第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第三次,届时若是坏了龙种,只怕是我的地位更是不稳。 当年我费尽心思所得到的这个位置,怎能就这样被区区一个女婢所得到? 必须想办法,除掉她。 趁着她现在还在我身边的时候。 终于那两只手被吃干净了,陈湘熙这才被允许回去复命。 那天的风略有些凉。 吹在脸上,带来了阵阵芬芳的味道——是远处山谷里的花开了。 今年的早春似乎是来的有些早,温度有些高,山谷里的花开的也早,气味也比往常浓了一些。 陈湘熙走在路上,闻着花香,心里的杀戮气息也减少了不少。 只是一个人,确实没有设么用。 就算是现在亮出了身份救下了她,那又如何? 照样还有许多其他雍耀国的人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也就在那一刻,陈湘熙心里一下子便放了空。 在雪原生活了整整三年,她承认,除了想要去用极为寒冷的温度压住自己身上的咒,自己还有一丝丝逃避的念头。 想着,陈湘熙抬手捂住了胸口,绛紫色的眸子暗了暗。 她没有办法面对他。 坞暝国与雍耀国之间的仇恨,持续了上千年,从刚建国之初都开始了,一直持续到了她父皇那一代,爆发了。 她父皇领兵作战,征战了四海八荒,一路将雍耀国的国土翻了倍,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坞暝国的地盘。 倘若不是最后因为领土面积过大无法完全掌控导致了雍耀国最终四分五裂化为了上百个小城邦,各个城邦自立为王,坞暝国这个时候才出兵收复了自己的领土,怕是在她这一代难免有一场恶战要发生。 故而,有关两国之间的仇恨尽管是血仇,但因为之间没有什么恶战,她对此的感受也不是很清晰,只是知道有这段历史。 没想到现在真的要面对的时候,竟是如此的残忍。 心口猛地一疼,陈湘熙眸子黯然失色,低头,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很失落,很茫然,仿佛是就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所以,她到底要怎么去面对他? 那个喜欢将她搂在怀中逗她哄她包容她所有小脾气的人? 那个知道她的每一个喜好,总是能将她照顾的很好的人? 那个喜欢在她熟睡的时候靠在她旁边,注视着她睡颜的人? 她明明,她明明刚刚被解开冷骨咒不久,才刚开始尝试着去品尝常人所拥有的爱情的滋味,明明 明明他们之间才刚刚开始啊 他们之间,明明才刚刚开始坦然相对,明明才刚刚开始 明明她刚知道什么是爱情,明明她刚知道什么是感情,明明她刚知道原来他是真的在爱着自己 明明这些都刚刚开始,却要面对这些事情 有风吹过,陈湘熙看到了地面上自己的倒影被风吹的有些散乱,好似在风中飘荡着的游魂,失去了自己应有的方向。 她想着,红了眼眶。 哥哥说的真的很对。 就算是他们两人都命大,同时侥幸活了下来,也是一种煎熬与折磨。 活着其实要比死了,更为残忍。 因为要面对更为血腥的事情。 不如一死了之。 有风吹过,吹乱了她的长发。 很冷 陈湘熙搂着手臂,只觉得今夜突然很凉。 真的很凉,彻骨的寒凉,让她浑身发抖。 明明以前不管多冷,她都不会觉得冷,甚至还出汗。 她身上的纯光明血脉从来都不让她畏惧严寒,甚至在严寒之中还能因为心火的燃烧而感到燥热。 但是今天,她却觉得很冷。 陈湘熙不由得捂住了胸口,指尖没入皮肤,力道之大恨不得将里面的那个心脏挖出来。 真的很冷,她知道原因。 那是因为,心中的那团火焰,熄灭了啊 她信奉的那个对象,突然就破碎了啊 她仰头,注视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有些茫然。 余光有一道绛紫色的东西飞了过去,她扭头,只见一个东西从她眼前闪过,转而消失不见。 陈湘熙皱眉,转身盯着那个东西消失的地方。 只是一瞬,她却看得清楚。 蝴蝶。 她心里又奇怪起来。 这时候,怎会有蝴蝶? 还是那样大的蝴蝶? 她思忖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诡异。 不对,这蝴蝶又大又漂亮,唯有在温热的山谷之中才会生长。 若是想要长到这么大,不仅需要温热的山谷,还需要极长的生长时间。 定不是坞暝国的东西,一定是外来的。 她抬头,脑海中浮现出来了一个身影。 那个人,她平生只打过一次照面,却印象深刻。 因为那人,实在是太过于美丽妖娆,让她作为一个女子都自叹不如,只是一眼,便印象深刻。 四海八荒之内第一蛊师,擅长操纵任何蛊毒。 她盯着那个蝴蝶消失的地方,眉头微皱。 与此同时,逐鹿盟。 刚落了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素白。 院子内安静地,似乎连鸟叫都不曾有。 放眼望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干干净净的,让人好生苍茫。 总盟大殿。 殿内有两人,面对着面,中央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着两只红瓷酒杯与一个红泥小火炉。 小火炉被架在火焰上,炉内的酒仍旧沸腾,盖上冒着白烟,房间内飘荡着丝丝酒香。 陆渊手握酒杯,摇晃着,不急不缓的。 他手指很纤细,骨节分明,红瓷酒杯在他手中,竟像是上好的雕琢品。 他穿了一套纯白的丝绸长衫,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缎带,看起来应是一身轻爽的夏衣,外面却披了一层纯黑色的豹皮袍子。 也就是这个袍子,才让人有了几分荒漠早春仍旧是冬的感觉。 他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竟然人有一种他是一个吟游隐士的错觉。 尤为是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至腰间,并未加冠,更是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逍遥客。 唯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坐在竹椅上,背脊直挺,甚至要比这竹条还要直。 这决不是一个生性散漫的人能够做到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是盘腿席地而坐,不过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毡,看起来也不很冷。 他的衣着相比较而言就比较中规中矩。 穿着夹袄,内侧是猩猩皮,外侧则是豹皮,手臂上戴着纯羊绒罩衣。 大概是干感觉到了盘着腿实在是不怎么舒服,他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则屈起直立,手臂搭在了膝盖之上。 待到杯中的酒凉了些,陆渊这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子放置眼前桌上。 “风侍葬现在在边疆,对于城内的事情长鞭莫及,而城内唯一一个能够管事的陈湘熙,一旦选择了袖手旁观,这城内,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周比渊听闻皱眉,似乎是有些半信半疑。 “那陈湘熙,不过是个战神,精通军事罢了,又怎么会对这朝堂之事有所了解?盟主如此忌惮,可谓是过誉了?” 陆渊轻笑一声,对他的质疑丝毫不放在心上。 “那丫头,除了‘四海八荒之内唯一战神’的名号,还有一个,你可知道是什么?” 周比渊停下了摇晃着酒杯的手,抬头看着他。 “什么?” 陆渊道: “丹青宫宫主。” 周比渊嗤了一声,继续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道: “那又如何,若不是当年耶律瑄云那厮性格懦弱自杀了只怕是——等等,莫不是那个定下了渊源之盟的人?” 陆渊点头。 “正是她。” 周比渊皱眉,抬眸看到了对面人的酒杯空了,立即拿起旁边的小火炉往里倒酒。 “怎么可能” 陆渊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高深莫测的。 “这丫头,不管多忌惮都不为过。她的实力,远远高于我们任何人的想象。” “若是她真想要夺得这天下,只怕是没有几个能有反手之力的。” 周比渊看着他的面容,想了想,问道: “既然如此,确实不能让她掌管京城动乱。只是盟主又有何法子,控制她的心思?” 陆渊抿了口酒,将酒杯放置在桌上,双手交叉合十搭在腿上,而后背靠着竹椅注视着他,一双眸子半眯着,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老狐狸。 “不必控制,只是让她知道一个事实即可。” 周比渊好奇追问。 “什么事实?” 陆渊顿了顿,这才道: “这坞暝国,无论如何那个皇帝多爱她,终究是敌国,他们之间,相隔着无数的尸体与鲜血,根本没有任何谈情说爱的余地。” 只是一句话,周比渊便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陆渊见状继续补充道: “若是她见到了自己国家的子民被残害,自己一直辛苦守护的子民被压迫,她又怎会选择帮助那个压迫她的子民的国家?” 周比渊彻底明白了,抬头看着他,接过话题。 “一个将军,一个赤诚的将军,看到自己的子民,被帝国践踏,羞辱,又怎会不愤恨?” 陆渊笑着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当年陈湘熙拼尽了全力,甚至连性命都快要搭上了,只是为了收复国土,现在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土任人践踏,又怎会助纣为虐?” 他说着将头依靠在椅子上,笑道: “那个时候他们关系密切,不过是因为坞暝国与雍耀国积怨已久,但是却没有真正开战,他们之间没有进行过战争,没有一方对一方的完全愤恨,也就没有办法让我找到办法挑拨离间,分头解决。” “现在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裂痕,而我,不过是稍加操纵,便让他们两个彻底断绝关系,如此一来,我就不怕了。” 可是周比渊的表情就没有了那么的闲散,依旧是眉头紧皱。 “除了那女人,皇城内那三个元老也都不是什么轻易对付的。” “沈听澜,智慧魔兽的化身,其身是上万年的凶兽,被风侍葬驯服听命于他。” “玄离,坞暝国的护国之兽,实力凶残能力殊卓,放在整个魔兽群里绝对是极为顶尖的存在。” “岳非谕,被称为兵神,其也曾有无数次辉煌战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只是恰好遇到了陈湘熙这样一个聚集了女子与雍耀国恰好四分五裂被她统一的时代,才没有被众人称赞。” 周比渊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如数家珍。 “这三个人,也都是以等一等的货色,不过是陈湘熙的光芒实在是耀眼,才没有那样的被注意罢了。” 陆渊却丝毫不在意,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他们处理,自然也能理顺,但是肯定要比陈湘熙所消耗的时间多。我们现在,不过是拖延时间,处理掉风侍葬即可。” “只要是风侍葬不在了,他们只能立太子为帝,而太子,则是逐鹿盟的人。亦或者是更混乱的,其他王爷领兵起义,将坞暝国打个四分五裂,重新陷入一片混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也就在那一瞬间,周比渊突然明白了眼前人的恐怖之处。 善于用人,还善于攻心,若这天下他不为枭雄,那又有谁,有资格被称为枭雄? 只听眼前人依旧是慢条斯理,声音轻缓,如同一个教书先生一般。 “有时间关心那件事情,到不如好好想想今夜的鸿门宴” 陆渊笑着,表情渐冷。 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副淡然的模样。 这场鸿门宴,我可真是等了,整整三年了 那夜后来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是平平淡淡过了一整夜。 不过陈湘熙总觉得有一股血腥的味道缭绕鼻翼,挥之不去。 很恶心的味道。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鲜血的味道是这样的难闻。 这样的 令人作呕。 第九十七章 棋高一步 (必买,这是新的章 不是以前的内容) 待到御医诊断完,眉头微皱,看着沈听澜微微摇头使眼色。 沈听澜自然是知道什么意思,立即将他领带了外边低声问道:“究竟是何事?” 那御医也压低了声音。 “丞相,娘娘这脉象,似乎是有喜了。” 陈湘熙的名声他知道,以前来的时候经常是浑身都是伤,一直都是他在诊断。 这一次,也是一样。 显然这答案是让他有些出乎预料的,沈听澜也是略微一愣。 半晌,他才压低了声音。 “此事先不要告诉她,她情绪不稳,先按照吃坏了肚子来说。容吾禀报了皇上再说。” 御医点头,开了些暖身子的药,也就离去了。 沈听澜站在宫门外想了很久,这才决议走进去。 却在刚进去的瞬间,只听陈湘熙问道: “可是怀孕了?” 一语正中下怀,沈听澜一个哆嗦赶忙道: “娘娘似乎是受了些风寒,又因为鲜血的刺激身体不适,这——还需从长计议” 陈湘熙不答,只是问道: “御医是怎么说的?” 沈听澜左右而言他。 “想必是有些受了风寒,御医开了些补身子的药,卑职派人熬一下,想必是娘娘和快就好了。” 却不成想,只听陈湘熙道: “可是怀孕了?” 沈听澜一愣,不知自己刚才究竟是哪句话说漏了嘴,却听闻陈湘熙捂住自己的肚子低声道: “一定是怀孕了,我感觉得到。” 说着,她扭头看着他。 “不要,你不要告诉他我怀孕了!” 而后,声音也有些颤抖。 “这孩子我不要!我喝药!我不要!” 彪襄王那边。 宴会依旧在进行着,房间内的气氛仍旧是剑拔弩张的。 紧张的气氛,昏暗的房间内,使得整个本来就有些矮的房间内,气氛更是压抑。 彪襄王却仍旧端着酒杯,笑声依旧是那样的爽朗。 “今夜,一醉方休!” 而后,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又继续喝了下去。 似乎完全不受房间内气氛的干扰。 风侍葬只是拿着酒杯在手中,轻轻地晃动着,却并未喝下。 一双血眸晦明深谙,看不出情绪。 那彪襄王见状立即端起酒杯,高声道: “皇上为何不喝?在这边疆,越是上等的客人,越是用上等的美酒招待。” 而后,他补充道: “这等酒,是奶酒,用羊奶制作而成,酒味之中泛着些许属于羊奶的甜美,故而是我们边疆最为拿得出手的美味!” 风侍葬只是扫了他一眼,依旧拿着酒杯在手中晃悠,不喝。 这杯酒里面,掺杂着血。 丝丝红色,在乳白色的酒中,显得极为诡异。 应是羊血。 风侍葬垂眸。 在上古书卷的记载之中,进入了鬼道,便是恶鬼之身,自然是嗜血而又凶猛的。 故而,鬼道之身与常人而言,更喜欢鲜血,不管是什么种类的,只要是新鲜的血液。 他知道这些,也知道自己自从进入了鬼道,似乎是对鲜血要比曾经那样敏感而又渴望。 尤其是面对鲜血的时候,心里更是会涌起一种抑制不住的疯狂,恨不得将那鲜血全然吃抹干净。 也就唯有在她身边的时候,那股子的疯狂会被压下去。 现在她不在他身边,身上的那股子戾气自然是很难以被压制,尤其是这样的鲜血,更是一种催发了他身上疯狂的条件。 这酒,自然是不能喝。 喝了,他今晚怕是要疯魔了。 那彪襄王看着他不喝,便也不放下了杯子,依旧是那样举着,大有他不喝他就不罢休的气势。 就连注视着他的目光,也有些犀利。 “皇上为何不喝?难不成是觉得今日这酒实在是寒碜,配不上皇上的龙体?” 一副子咄咄逼人的态度。 显然,这句话就有些难听了。 血液能刺激鬼道之身使其坠落为厉鬼,这等事情极为隐秘,就算是苍离与沈听澜都不知道,却被他知晓,想必是陆渊告诉他的。 风侍葬不答,只是对上了他的眸子。 显然,那彪襄王的身子猛地一僵,却依旧站在那里举着杯子。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一时间,气氛更是压抑万分。 落针可闻。 突然,韩时起身,挡在风侍葬面前,端起酒杯朝着眼前人举杯。 “皇上体弱,向来不能多饮,今日,就由在下陪着大王一同作乐!” 说着,他猛地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如法炮制地模仿着彪襄王的举动,端起了风侍葬面前的那杯酒,灌了下去。 “砰——”地一声将酒杯放在面前的桌上,韩时擦着嘴角,朝着彪襄王大笑道: “哈哈哈哈——好酒好酒!” 眼见得对方脸色拉了下来就要发怒,韩时立即抄起了桌上摆放着的烤羊腿,举到嘴边猛地咬下来一大块肉,而后大声咀嚼,一副享受的模样。 风侍葬扫了一眼那肉,眸子里的阴沉更甚——那肉上,血丝分明。 外表看起来已经烤了好,实则里面满都是生肉。 除了暗中布剑,竟然还引诱他喝血化身为厉鬼,虎狼之心,可见一斑。 那韩时一抹嘴角往下流淌着的夹杂着鲜血的羊油,朝着彪襄王大笑。 “这酒,简直是天上佳酿!来来来!吃肉吃肉!” 而后,他又将手中的烤羊腿举起朝着对方示意,让他也吃。 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彪襄王的脸色更为难看。 终于,他放下了杯子,直勾勾地注视着眼前人,目光凛冽。 显然韩时是注意到了,却只是一手端着酒杯走上前去,走到彪襄王对面朝着他举起了杯子。 身子左右摇摆,明显是一副喝醉酒的模样。 “好酒好酒!今日不才就敬大王一杯!” 彪襄王端着酒杯注视着他,不答,目光阴森。 韩时却猛地超前一扑,手中杯子洒落,单手撑在他面前的桌上,一手捂着头,叹口气。 “头有些晕,似乎是有些不胜酒力。” 而后,微微偏侧过头去,看向了彪襄王腰中的佩剑,眸中寒光一闪。 而后——只听“锃——”的一声,房间内一道冰冷的白光闪过,彪襄王腰间佩剑已经被握在了韩时的手中。 刹那间,彪襄王的面色变的苍白起来。 他左右的侍卫,也立即站了起来,却因为韩时距离彪襄王实在是过于靠近,都互相看着,任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只见韩时一手握他的佩剑,在手里左右转动着打量着,嘴里不住地啧啧赞叹。 “这剑,也是好剑啊!” 另一只手,则扶着他的肩膀,来撑着自己的身子,保证不摔在他的身上。 “今日这宴会,可算是没有白来!好酒与好剑,一同出现了,可真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啊!” 而后,他双腿一软,又朝着彪襄王扑了过去,手中剑的剑刃正对着彪襄王的面容,也顺着他的力道扑向了彪襄王。 却在触碰到他鼻翼的瞬间,又被韩时拉了回去。 就这样一进一出之间,彪襄王的面色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就这样的姿势,只要韩时愿意,下一秒钟,就可以一剑刺入他的胸膛,将他杀掉! 只见韩时依旧毫不在意,就保持着那个模样,继续道: “在下记得,这剑应是绝世名剑,由武夫所打造,所用长达将近一年的时日,每一处纹路无不亲手雕琢,用冰山上流淌下来的含有冰渣的水所冷萃,故而削铁如泥,乃是剑中上乘。” 一边说着,一边将剑在手中不住地晃动着。 “咕噜——”一声,只听那彪襄王咽了口唾液,脸色也不是那样的自然了。 而后,韩时又将那把剑在手里转动一番,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继续道: “而铸造这把剑的材质,则是玄铁,铁中最为上等的材质,本就是难以折断,现在又冷萃多次,想必断掉更是难上加难。” 说着,他猛然低头,身子前倾,一头撞在了彪襄王的胸前,手中的剑也顺势往后挪了挪,不让彪襄王迅速拿到剑。 “唔——” 他低声道: “抱歉,冲撞了大王,只是这酒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美味,韩时不由得贪了几杯,故而略有些微醺,行为举止也有些冲撞了大王,还请大王见谅。” 说着他抬眸对上的对面眸中满都是愤恨的人,道: “既然韩时已经不胜酒力,也就不再记得回去的路,无法护送皇上回营,还请大王多劳一番,护送皇上回宫如何?” 于是,彪襄王身边的人面面相觑。 自然都是面露难色一百个不愿意。 可是纵然有一百个不愿意又如何呢? 这大王在他们手里,自然不敢不听从! 故而那些藏在暗处的弓弩手,纷纷将手中的弓箭放了下来,等待着彪襄王的命令。 到了嘴边的肥肉又怎愿意放手?! 但是性命更重要! 彪襄王起身,大声吼道: “来人,开门!本王亲自送皇上回去!” 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咬出来的。 韩时顿时笑了,大步走到他的背后,挥动着手中的剑,一副醉汉的模样,道:“那就有劳大王了!” 片刻后。 风侍葬走进宫内,正欲喝茶冷静一下,只听沈听澜的声音从宫羽传来。 “皇,皇上,急报,容禀。” “何事?” “娘娘她,她怀孕了。” “当啷——” 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落。 之间,他扭头,愣愣地看着他,眸中满都是难以置信。 “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宫里御医已经前来确认,确实是有了身子。” “竟然竟然” “竟然” “有孩子了——可是真的?!千真万确么!” “是的,确实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真的朕,又要有孩子了” “她怎么想的?” “她不想要。闹得厉害。” 何止是闹得厉害? 简直是大闹一场。 得知自己怀孕以后非要流掉,他自然不敢,又不敢上前动粗,便只好站在一旁好言相劝,却不成想,她竟然直接将整个房间内的所有摆设全都砸了个遍。 瓷器等易碎之物全然砸碎,木桌等也都被砸得歪七扭八,最后还是御医用了极浓的安神香,这才让她昏睡了过去。 娘娘的性子是何等刚烈他清楚,简直就是“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又刚又烈,难以屈服。 也不知等明日醒来又该怎么做。 总不能一直用香让她昏迷到皇上赶回来为止。 沈听澜斟酌了一番,自知眼前人定是知道她性子刚烈会大闹一场,故而嘱托自己要保住龙子,但至于她做到了何种地步他却不得而知。 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毕竟若真是知道了,又不能赶回来,除了心烦意乱别无他法。 他在前线,相当于正面与陆渊对决,必须步步为赢。 若是一步输了,则定是会导致满盘皆输,以至于性命不保。 风侍葬甚至是声音都有些颤抖。 “要,必要!不论何种代价,定要保住那孩子。否则全部按照某谋害皇子的刑法,一律处决!” 沈听澜立即顺着他的意思。 “是是是,定会保住。” “下诏,让她从内务府出来,搬进养心殿,好生伺候。” 可是她不一定会按照命令搬回去 沈听澜斟酌了一下话语,悄声道: “可是苾懿那边” 是在提醒他还有苾懿,暂且不要这样去做为好。 却没想到,他直接拒绝。 “孩子最重要。不论何种代价,定要以孩子为先。” 一下子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沈听澜顿时觉得额头冒汗。 只觉得自己挤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明日等着她醒来只怕是又是一个考验。 “她可是,会有孕吐?” “确实,有些严重,茶饭不思的。” “她近日来,委实受苦了” 罢了,等回去再补偿一番。 “所有的吃穿用度,都顺着她的意思来,能满足都满足,不论代价。” 还真不担心她一时心血来潮,自己夺了龙印当皇上。 “爱卿,受苦了。让你费心了。” 沈听澜受宠若惊。 “这是卑职职责。” 转瞬间他才反应过来这也是因为陈湘熙怀了孕需要他多一份心思照顾,这才表明受苦,其实他是顺着了她的福,心里又不由得对陈湘熙感激了一番。 第九十八章 博弈 御药房。 已是深夜,两个身影却依旧在烛火之中不时动着。 最先开口的是沈听澜。 “娘娘性子烈,定是因为皇上的缘故而心生怨恨,不愿再要这个孩子了。” 那御医问道: “皇上的意思呢?” 沈听澜加重了语气。 “皇上要,定要。若是有误,当斩。” 御医略有些着急。 “既然双方都要兼顾,可为之奈何?” 沈听澜道: “定是要瞒天过海,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御医朝着他的方向凑了凑。 “怎一个瞒天过海的法子?” 沈听澜想了想。 “娘娘要喝药小产,小产可有什么迹象?” 御医斟酌着话语。 “流血,很多血,肚疼。” 沈听澜皱眉建议。 “娘娘的癸水日子可是哪几日?不若趁着那几日让她吃些令肚疼的药物?而后借机表明了她小产何如?” 话音刚落就被御医否决。 “可怀了孕后便不会再有癸水,一直到孩子生下来后才会继续有。” 身为魔兽对于人类的事情一窍不通的沈听澜、 “” 他只觉得自己略有些头痛。 “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为了瞒天过海而伤了娘娘” 那御医面色大惊。 “大人,这药可不能乱吃啊!是药三分毒,身子无大碍随便乱吃药,到时候伤住了龙子,小的性命可不保啊!” 沈听澜点头。 “总而言之,现在需想些办法让她肚疼流血,而后骗她这便是小产。” 御医面露难色。 “这” “任何流血都是伤身动气,娘娘怀孕本就血气有些不足,现在又流血,只怕是出事。” 一时间,两人之间竟无了话。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难色。 两个身居高位的人,竟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做了难。 互相看着对方,竟不知如何开口。 也真是奇事。 沈听澜只觉得自己的头在痛。 “这事还需慎重考虑,既不能伤了娘娘,也不能违抗了圣旨。” 御医面色更是有些为难。 小产的法子实在是多,保孩子的法子也很多,但是既要小产又要保住孩子,可真是 他突然心生一计。 “不若此事再容小人考虑一番,先熬些安胎药让娘娘服用,以一次无效必须多次才行为借口让她多喝几次先拖延着时间,何如?” 尽管这种事情完全是类似于拖延时间,单也算是一个暂缓之计了。 于现在的情况而言,也只有这样的选择了。 尽管仍有些不乐意,但是沈听澜却依旧点头同意了。 “多谢。” 而后,御医又道: “可问题是这药究竟谁来劝说娘娘喝下去呢?” 沈听澜:“” 为何又是这样的千古难题? “这” 要是认真回忆起来,每一次的陈湘熙喝药,都让人 一想起来每一次陈湘熙喝个药,都闹得宫里鸡飞狗跳气氛热闹的与过年并无二般,他只觉得自己的眉头都在跳。 这委实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他有皇上那个耐心的脾气,可真不知道如何像他一般去安抚她 他正面露难色,只听御医拱手推脱。 “小人只是一区区抓药的,这等劝说之事,还有请丞相代劳。” 沈听澜:“” 他这是第一次觉得相国这职位竟然如此难做。 但是,要说起来眼前的人,也确实 面对着对方关怀而又热切沈听澜点头,只觉得自己身上被压了上百斤的担子。 次日。 看着眼前人安安静静地将一罐子药一饮而尽,甚至连眉头皱步骤一下的,沈听澜只觉得自己如同五雷轰顶。 竟然,这么安静地将药喝完了? 本以为她会闹腾一番,他都想好了若是真的不行让蚩魉前来运用幻术让她喝,却不成想竟然不用。 他看着眼前人目瞪口呆,暗暗诧异自己滚在嘴边烂在心里的那番话竟一个都用不上。 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是中了什么幻觉,眼前人并非是真实的人,而是一个幻觉,想起来了前几日皇上嘱托自己的话,竟有些怀疑。 只见眼前人安安静静地喝完了药,而后拿起了果脯利口,抬眸正对上他的眸子,赶忙道:“娘娘,皇上想让您搬到养心殿里,您意下如何?” 陈湘熙不答,只是吃着果脯。 好在前几日沈听澜也都习惯了她的性格,这一次也就没有感到恐惧,而是站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管说什么,只怕是她都不会乐意的。 果不其然,陈湘熙问道: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预料之中的问题,沈听澜对答如流。 “卑职与皇上都有这个意思。” 陈湘熙皱眉拒绝。 “大可不必。” 果然! 沈听澜立即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语。 “可是皇上的旨意便是圣旨,若是娘娘不遵从,只怕是皇上一动怒,卑职要掉脑袋啊!” 却被陈湘熙回绝。 “放心他绝不会因为杀了你,只能把你关几天。” 沈听澜:“” 一句话堵死了他的全部回旋余地。 沈听澜只觉得,面对眼前这个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的祖宗,自己的头都是疼的。 “可是娘娘” 他略略斟酌了一下问话。 “养心殿不好么?” 提及这个殿,陈湘熙不由得皱眉,眸子里满都是不耐烦的神色。 “没什么不好,我嫌他脏。” 说着她与其一沉。 “沾了别的女人,脏得要死,连同他本人与他的住所,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预料之中的答案。 沈听澜点点头。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么 娘娘的性子,果然还是太烈了。 而后,只听陈湘熙继续道:“就算是住在这里,我也觉得要比住在那地方好的太多太多了。” “一想起来他曾经和苾懿在那床上翻云覆雨,我都感到很恶心。” 养心殿是不容许任何女子进去的,就算是侍女也不可以 养心殿的床,本就是单床,只能让皇上一人住。 坞暝国向来规矩严明,男尊女卑,皇上是龙体,更是高人一等,龙床怎会让嫔妃所沾染? 自然是每次临幸都是去嫔妃的宫中。 唯有陈湘熙是个例外。 皇上专门为了她将那床改成了稍大一些的,其实算是破了祖宗之法 也算是大不敬了 陈湘熙皱眉。 “我心里膈应,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与别的女人有染,我就嫌脏。” 说着她补充道: “不用担心什么抗旨。” “你放心,等他来了,我就走了,到时候你们随便一收拾假扮成有人住的样子就好了,反正我也不会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了。” 沈听澜暗自叫苦。 可是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法子,也只有娘娘您能瞒得过他啊 因为就算是他看破了,也依旧因为愿意惯着她而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瞒着她。 但是于他们而言可就不一样了。 那简直就是欺君之罪! 罪该万死! 说着陈湘熙继续问道: “这城内粮价一直上涨,可有什么想法?” “暂且开了两个粮仓。” 陈湘熙皱眉。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想着起身。 “我去找找边玉鑫。” 当夜。 两人坐在书房,分别对坐,中间相隔着一张桌子。 陈湘熙坐在椅子上,大量了一番对面的人。 她不知道他究竟在那狱中遭受了多少罪,只是知道为此他的左手有三个指头不能再动了。 脸上依旧带有因为狱中的折磨而落下的憔悴,眼眶依旧有些发黑。 但是却依旧如同曾经一样温润如玉温文尔雅,依旧是世人口中所称道的翩翩公子一般的人。 依旧是一身大红色的长衫,袖口绣着大朵大朵傲放的牡丹,牡丹边缘轮廓用金色丝线所勾勒,一朵一朵傲放着,花瓣极多却又不显得繁杂,反而是栩栩如生,仿佛能够招蜂引蝶一般。 只见他依旧是用开水将杯子烫了一遍,而后重新倒上了一杯茶,将瓷杯上带有花纹的那一面罩在手心之中,将杯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迟疑。 陈湘熙被他这一番气度所折服。 糟了那么多的罪,却依旧能保持这样的风度,平心而论,这世上也真是没有几个能做到如他这般地步的。 他没有主动说,她也没有主动问,她知道他心理定是不愿意提及——他怎么会说? 主动承认他失败了? 面对他依旧还是失败了? 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 陈湘熙抿了口茶,垂眸,遮掩住了自己得情绪。 简明地阐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边玉鑫放下杯子。 “你还记得我曾问你的话么?” 陈湘熙点头。 “双人遇虎,扭头而逃,若是想要活命,该如何是好?” “若是虎弱,则双人合力一同击败,若是虎强,唯有逃走。” “若是你试着二人之中的其中一个,又该如何活下去?” “自然是跑得比另一人要快。” 边玉鑫摊手。 “你看,遇到这样的情况,明明对手是虎,若是想要赢,却需要考虑人。很多时候,困难并非是肉眼所见,而是潜藏在下面的关系。” 她倒是忘了这一码。 陈湘熙低头,略略思忖片刻,抬头,眸中有光。 “所以,我们现在所要面对的,不是粮价的上涨,而是那个铁血盟与乌金盟之间的关系,我们现在需要想办法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破裂!” 沈听澜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聪明。” 看着她的眸子却浮现出了一层如同雾气一般的哀伤。 陈湘熙沉于思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依旧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的是需要想办法压下这个粮价,破开那个关系我有办法,但是需要时间,在这之间你要想办法破开粮食这个缺口。” 说着,她抬眸看向了对面的人,征求他的意见。 没想到,他竟然双手交叉叠放在腿上,看着她好整以暇。 “可以是可以,可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陈湘熙顿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笑了。 想要报酬啊? 陈湘熙抿嘴一笑。 “皇室宗族可以办成很多你们富贾商人所不能办到的事情,比如权力,现在玉玺在沈听澜的手里。” “而他现在有求于我,你现在知道要做什么了吗?” 说着她停了下来,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苦笑嫣然。 “我真是不知道你竟然会为此为我要报酬,你明明知道我的性格是不会亏待你的。” 难不成是因为因她而入狱,导致他心生怨恨么? 那么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可能是 她不敢再往下去想。 只听对面人道: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看着你这样为了他跑来跑去的,为了他而费心,我就感到不舒服,很不舒服。” “阿熙,他是皇帝,我没有资格与他争抢什么,我自有这个自知之明,但是我真的不甘心这样。” “我每一次看着你这样为了他真心真意地付出什么,而我只能看着,甚至是只有在你需要的时候才能想起来,我就很不舒服。” 陈湘熙的面色变冷。 她注视着对面人,收回了笑容,连同注视着他的眸子,也没有了丝毫的笑意。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这个答案的话,我只能如你第一次对我说的时候,告诉你的答案。” 声音很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模样。 却被边玉鑫打断了话。 “萧家大小姐,其实挺好的。对么?你每一次都是这句话。” 声音颇有责怪的意味。 陈湘熙对上了他的眸子,正色道: “我们之间拜过堂,有过婚喜,尽管是被我打断,但是我依旧是他的人。” “况且我本身就欠了他很多,现在还给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眼睁睁地看着对面人的眸中光泽渐渐暗淡下来,看着她,依旧是笑容满面,却充满了无奈,还有一丝丝的埋怨,陈湘熙狠狠心,咬牙起身。 “边玉鑫,我们之间,做朋友,其实还是挺合适的。” 说着她转身,连那杯茶都没有喝完,疾步离开。 “我先走了,承诺书我一会会派人送过来,你接一下。没有别的事情了,我就先离去了。” 边玉鑫注视着她的背影,勾唇。 阿熙 你果然还是 第九十九章 生辰大贺 当夜。 冷宫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柒柒大着胆子走到了门口,提高声音问道: “谁啊?” 陈湘熙压着声音,冲着门缝道: “我。” 声音有些熟悉,柒柒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打开了门锁。 “谁人?啊——小主,小主快过来看看——小主——” 看清来者,她立即扭头朝着内殿大喊。 本在看书的贾嫣汐听闻立即跑了出来,看到陈湘熙的身影在门口立即顺着台阶跑了下来,冲到她面前激动道: “姐姐,你来了?” 陈湘熙摘了头上的斗篷,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嗯,我来看你了。” 说着她将自己手中的篮子举了起来,在她面前示意。 贾嫣汐看着这篮子两眼放光,忙不迭地双手接过拉开上面所盖着的一层布。 “哇,这些都是——” 话未说完,又抬头看着她,惊喜万分。 陈湘熙笑容浮现在了脸上。 “吃的,喝的。” 贾嫣汐立即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冷宫。 那柒柒也是一个极有眼色的人,看到陈湘熙送来了美味佳肴,立即笑着上前道:“我去替二位小主端些汤,一会吃的时候能配得上。” 而后转身离去。 待到两人终于落了座,贾嫣汐这才道: “姐姐,你现在处境也不好,你究竟是如何拿到这些东西的?” 陈湘熙随手拿起篮子里的一个果子咬了一口。 “抢的。” 贾嫣汐: “啊?” 陈湘熙无所谓道: “别人不给,我就抢,抢过来多少算多少,反正跑得快他们也追不上我。” 贾嫣汐急了,但想到她向来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就没有很是放在心上。 “啊?这怎么能行?” 陈湘熙看着她,一本正经。 “怎么不能行?我被他贬成了宫女,又刚过这几天,自是没有什么钱财,玉石手镯等物又没有佩戴,又如何购买这些食材?” 贾嫣汐愣了愣。 “这——” 说的并不在理。 她转念一想,顿时提心吊胆起来。 莫不真是偷得抢的? 看着眼前左右为难的姑娘,陈湘熙顿时笑了,又重新恢复成为了往日的俏皮。 “放心,是花了我的钱,上街在红珠楼买的。上次在拍卖会场,那柱冰雪莲是我的,拍卖所得到的钱,我分给边玉鑫一半,剩下的一半是我的。” 贾嫣汐脸上的惊惧这才略略减少了一些,可是又道: “可是姐姐,你买这么多,咱们又吃不完,是不是有些铺张浪费?不若一次买一点,这样也能多吃几天。” 这次,却被陈湘熙拒绝。 “那怎么行?必须多买一些!今日多买一些,欢庆,庆祝一下。也算是个勉励与对未来的期待与祝福。” 看着她说的坚决,贾嫣汐不由得追问。 “庆祝?今日是何日?” 这倒是让陈湘熙有些惊讶。 眼前人是将军府的唯一千金,哥哥又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重臣,每一次诞辰都会大肆兴办甚至可以说是铺张浪费,又怎么会忘了今日? 想必是在这冷宫,真真是有些受苦了 陈湘熙看着她,声音也不由得放缓了些。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怕是忘了。” 果然,贾嫣汐愣住了。 看着她难以置信。 “今日?” 看着陈湘熙并未再开玩笑的样子,她一下子红了眼眶,拉住她的手,话未出口,泪水就流了下来。 “姐姐你好细心,这等日子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她说着肩膀一上一下地抽动了起来,鼻子通红,哭的泪流满面。 陈湘熙看着她,但笑不语。 只听窗外传来“滋溜——轰——”的爆炸声,紧接着这样的声音连绵起伏不绝于耳,陈湘熙推开窗户指着窗外的夜空,看着她笑了。 “这是我命边玉鑫放的烟火,在今夜,庆祝你的二十六岁生辰。” 窗外,烟花一阵高过一阵,绽放于夜空之中,照亮了整个夜晚。 贾嫣汐看着,眸低的光芒竟将整个黑亮的眸子照的晶莹璀璨的。 她抬头,痴痴地看着夜空,看着天空之中的光芒。 感觉到了头被摸了,她顺着看去,是陈湘熙。 只见她看着她,脸上笑意微扬。 “传说对烟花许愿,心诚,则就灵,不若你许个愿望来。” 贾嫣汐见状立即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眼睛摸摸许愿。 许了愿,陈湘熙将篮子全都一一摆放出来,放在桌上。 都是吃的,看起来做工都极为精细,价格不菲。 陈湘熙将大鱼大肉都摆在她面前,为她夹了一块鱼肉,而后自己拿起了一个杏。 “灵犀你记住,你是皇后,一国之后,万姓之母,这世上最为尊贵的女子,你的每一个生辰,都要大兴举办。” “不管身处何地。” 说着她抬眸对上了她的眸子。 “不是什么铺张浪费,而是因为身份尊贵。” “你身为一国之后,便是这世上除了皇上意外身份最为尊贵之人,故而每次生辰,就算是没有人给你过,也要自己庆祝一番。” “不论你身在何处,你都是皇后,这世上最为尊贵的女子,也只有极为奢华的宴会,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明白否?” 贾嫣汐忙不迭地点头,将嘴里的东西悉数咽下去以后问道: “这东西都是买的?” 陈湘熙将吃剩的杏核放置在盘中,撕下来一块鸡肉。 “哪有,唯有这猪牛肉是买的,鸡与兔是我在后山打的,这鱼是我下河捕捞的。护城河里鲜鱼肥美,都是从外湖游过来的。红珠楼的东西向来精致,价格自然高,光是这猪肉与牛肉都花了不少钱,我这一身平平无奇若是再买些,只怕是被人怀疑了偷东西,到时候又被扭送到了官府,可就麻烦了。” “故而这鸡与兔,都是我自己烤的。” 贾嫣汐自幼受到严格的闺中利益教导,故而没有她这样的大吃大喝的习惯,便用筷子将表皮撕开,加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小心品尝,又顺带用手帕擦拭了嘴角。 “这鸡与兔,烤的真好” 就算是她这样吃过山珍海味的人,也依旧啧啧称赞。 陈湘熙夹菜的手,不由得停在了半空中。 不过也是就在瞬时,她又恢复如初,重新加菜。 “嗯,他教我的。” 她又夹了块兔腿啃干净,而后放下了骨头,又放下了筷子。 她这人性格向来警觉,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半分自己的喜好,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被陷害,故而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大吃大喝。 每样菜都是浅尝辄止一番,便放下来了筷子,甚至连饱餐都不会吃。 除了他 唯有在他身边,她才会不顾一切地夹着自己喜欢的菜,吃的肚皮圆涨嘴角流油。 念及往事,陈湘熙垂眸,声音很轻,似无缥缈,好似在低声呢喃。 “那个时候我总是不会做饭,嘴巴又叼,在阴阳路那需要自己做饭的地方经常是顿顿都吃不饱。饿极了吃两口,不饿是坚决不肯开口吃饭的,故而经常饿的头都是疼的。后来遇见了他,他顿顿烤鱼烤兔炖锅地做,我这才开始吃的上饱饭。” “要说起来也很奇怪的,明明他不好这等荤腥,自己很少沾染,但总是能做出来很可口的饭菜,让我一口就难以放下,也不知他究竟使用了什么法子。” “就是在那里,他担心若是有一天不在我身边会饿死我,就教我怎样做烧烤,做锅,从生火开始教起,而后放血剥皮,手把手地教。” 那个时候她年少,不懂得这样的感情,只是坐在他旁边三心二意的,半学半玩,而后待到他烤好以后夺过来就开始吃,吃完就抹嘴开溜继续闹事,而后回来再给他带来一屁股的麻烦让他收拾。 连声谢意都不说的,也真真如同其他人对她的评价。 “养不熟的狼。” 仔细想来,他对她的感情真真是潜藏在每一个细节之中的。 那个时候,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 从来都不会正眼看待一个人,一向独来独往,如同一匹孤傲的狼。 却愿意坐在她身边一点点教她,附下身子低声细语,她学不会就重新开始,一直到教会为止。 他们都说他的脾气不好,阴晴不定暴戾嗜血。 却只有她知道他在她面前是如何的耐心。 其他人都不能近他的身,唯有她能坐在他身边揪着他的袖子与他撒娇。 他明明是那样的信任他她,却被她连着捅了两刀。 正想着,陈湘熙的眸子中浮现出来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想必也是真的恨 “他们说,阴阳路便是一阴一阳,正如整死一般,生与死相伴随,是一个血腥残忍到连鬼都呆不下去的地方,可是真的?” 是贾嫣汐,看出来了她的心情不好,立即转移了话题。 陈湘熙苦笑着摇头。 “只要有一个你在意的人陪伴在你身边,无论身处何处都是幸福的。” 她扭头,看着窗外,勾唇苦笑。 “其实如果认真算来,那两年,才是我们之间最为幸福的日子” 说着她垂眸,看着窗外轻声道: “没有家国大义,没有灭国仇恨,没有任何纷争” 突然意识到今天是贾嫣汐的生日,她是来给她庆祝的,陈湘熙赶忙扭头看着她,脸上是歉意的微笑。 “哎你看我,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怎么又提到了我的身上。快吃快吃,快点吃,我们不提这些事情了。” 说着,她将菜夹在了她面前催促她。 “好了,不提这些过去的事情了,怎么不吃饭?” 贾嫣汐只是看着桌上的菜,红了眼。 “姐姐,我觉得有些难过” 陈湘熙放下筷子看着她。 “为何?” 贾嫣汐只是笑,声音却开始颤抖起来。 “今日我生辰,家父家母都不曾祝贺,有情可原,我入了宫,便是皇宫城里的人了,与这越家,将军府,并无半点关系。但是竟然连同皇上都不给个表示,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没有爱情也该有些友情,可是他竟然不管不问。前几年还好,还知道让我回家住几天探亲,顺带把哥哥从边疆调回来陪我,可是今年竟然连个话都不提的” “也不知哥哥如何是好了,在牢里究竟遭受了多少罪,他明明是无辜的。” 她说着低头擦泪,却看到眼前有一个东西。 抬头,是陈湘熙,向她展示了一个东西。 “诺,这个。” 陈湘熙摊开掌心,是一块和田美玉。 “你哥哥赠与你的,我替他捎过来。” 贾嫣汐颤抖着手接过,将玉拿在手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哥哥?” 陈湘熙看着她,但笑不语。 半天前。 “沈听澜,你能见到岳非谕大将军么?” “娘娘何事?” “今日是皇后的生日,身为她兄长需要做些表示的,你问问他究竟要送什么礼物,描述一下,不方便我替他买了带给灵犀,不收他费。” “娘娘果真心细” “这是一块蓝田玉,大将军被压入大牢以前便交给了卑职,嘱托卑职若是他赶不上皇后娘娘的诞辰,便将这块蓝田玉赠予她。” “好,我这就捎给她。” 与此同时,丞相府。 沈听澜正与风侍葬报告今日的事情,突然听他提起。 “今日是皇后生辰,给她买些东西。问她想要什么,能满足尽量满足。想必是熙儿还记得,会带些东西去见她,或者命乌金盟做些礼物给她,恐怕都是些吃食,届时不妨你带些手镯裙子给她,切记都是要是上等的。她那丫头平日里也是被娇惯着长大,不好的东西也都不稀罕。” 沈听澜眸中暗自闪过一丝诧异。 “卑职以为,皇上与她,并无感情。” 只听那边的人道: “感情是没有,但是一想到为了这次事件让他们兄妹二人白白受苦,朕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需要做一些补偿的。” “为了让苾懿背后之人现身,她们两人,都受苦了冷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灵犀她向来胆小,夜里一有风吹草动就被惊醒再也难以入睡,也不知那样的地方她遭了多少罪。” 第一百零一章 我以一剑震天下,替君披甲定苍生 眼前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龙袍,领口的花纹是用暗红色的丝线绣成,胸口处则是一条金色的龙,腾跃在云端。 他面容温润,带着通天冠,眸中是温润如玉的神色,五官却是剑眉星目,一副英气飒爽的模样。 腰间佩戴一把暗红色的长剑,剑柄处是一条龙在飞跃。 陈湘熙看着他 博衍,雍耀国的护国之兽,只听从于历代雍耀国的国君。 是一只纯白色的巨龙化身为人形的魔兽。 拥有极为强横的能力与超高的智慧,一直伴随在皇帝身边守护其平安。 它只负责其平安,并不干涉朝政。 若是老一代的国君死去而新一代的国君还未登基,博衍便会陷入沉眠,一直到新任国君登基且能力足够强大。 但是陈世腾已经没有灵力了,故而就算是登基也无法将博衍唤醒,只能寄希望于陈湘熙身上。 若是她的能力足够强,那么让她来接手护国师的位置,也同样能够将博衍再次唤醒。 陈湘熙从小的剑术与修炼就是在博衍的指导下进行的,故而称它为“爷爷。” 陈世腾看着她,略有些迟疑。 “你真的要去阴阳路吗?那个地方” 陈湘熙苦笑着摇头。 “可是若我不去,阴阳路的大门只怕是无法关闭,更多的生灵会遭难的。” 她说的不无道理。 阴阳路是会选择人的。 根据修炼者能力的强弱与天赋选择人,而若是那个被选中的人没有如约走进去的话,那么阴阳路的门会一直开启,吸收这附近所有生灵,不管事人还是动物,直到被选中的那个人进去才会关闭。 至于规则,这边是阴阳路自己的一套规则,无人知晓。 阴阳路,顾名思义,生死阴阳间。 生死相存的一个地方,生就伴随着死亡。 阴阳路是一个地名,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无人知道这个地方究竟在哪里,只知道这里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方。处处都是毒草与毒虫横行,还有就是极为凶残的魔兽。 若是仅是这些也就够了,更为恐怖的是每一次进入阴阳路的人都是这世间的绝世高手,个数成千上万,能活着走出来的却只有四个。 一旦走出来了四个人,那么阴阳路的大门又会重新关闭,以至于其他人被关进了阴阳路。 而待到下一次大门再次重新开启,便是这四个持有烙印的人在世上全部去世。 陈湘熙的父皇便是这世上最后一个死去的烙印持有者,故而阴阳路的大门在这个时候重新开启。 因为这个缘故,在阴阳路里,人与人之间是要进行互相厮杀的——唯有对方死,自己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没有人愿意被关进阴阳路里等待着下一次的大门开启,没有人愿意与那些难缠的魔兽毒草为伍,不见天日。 况且据那些从阴阳路里成功走出来的人说,进入的时候不见活人,那些被留进去的人不知踪影,甚至连尸骨都没有,这更加重了人们的恐惧,无人敢留下来。 明明阴阳路是这样恐怖的地方,但是进去的人却趋之若鹜。 从这里走出来的四个人都会有阴阳路上所带有的烙印,而这烙印能够进行能力加持,让修炼者的修为翻倍提升,故而这些烙印持有者能力极为强横,在这世上难逢对手。 能力远远高于那些在外面靠着筑基灵液或者丹药辅助修炼的人。 况且因为各个进去的人都是实力极为强横的人,故而一人在那种地方绝不可能独活,唯有拉帮结派才能活着。 也因此,能成功活下来走出来,本身就代表了有着极强的纵横能力。 因而这四个活着走出来的人,都是这世上各国都争先抢夺的人——能拉拢这样的人,便能安国定邦。 也因此,从阴阳路里活着走出来,不仅代表了有着极为强横的能力,更代表了荣耀加身,成为各国的座上宾。 这个规矩传了有上百年之久,本皇室宗族是不参与的,直到出现了一个皇室拉拢的高手因对皇室所给出的礼物不满意转身选择了皇室的敌对势力,导致这个皇室一夜之间被血洗,甚至一个血脉都没有被流传下来,才让皇室决议派心腹或者自己同血脉宗族的人进入。 这一次,阴阳路的大门,开在了皇宫城。 定不会是为了陈世腾而开启的。 唯有陈湘熙——从小就在练剑方面展现出来了极为卓越的天赋,很好地继承了父亲的武学能力。 她又是皇室公主,进去,是雍耀国的不二选择。 可是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吃不得一点亏,进入那种鬼地方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陈世腾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听眼前人道: “我以一剑震天下,替君披甲定苍生!” 声音铿锵,满都是决心。 陈世腾不由得抬眸看向眼前人,对上了她眸中的坚决。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让他难以置信眼前人竟然就是平日里那个吵吵闹闹风风火火的小丫头。 陈湘熙看着他,笑了。 “哥哥,等我回来。三年后,我一定会回来的。届时,这雍耀,会由我们来开创一个新的篇章!” 看到了眼前人眸中的不舍,陈湘熙不待他的回答立即转身离去——若是再留下来,只怕是她就要落泪了。 先皇向来御驾亲征,目的不过是将雍耀国的边疆全部平定。却因为大肆开拓疆土以至于国内国库空虚,各个藩王纷纷揭竿起义自立为王。 她想着大步走到步撵旁,坐了上去,闭眼。 届时所有百姓又要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她陈湘熙身为一女子,并非不怕所要面对的死亡,也并非不懂在阴阳路里究竟会遇到什么。 可是生死相比于这天下苍生的性命,真的不足为惜。 走进闺房,面对镜子,陈湘熙将镜中人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遍,又拿起梳子将耳边碎发梳理一番,最后一咬牙,抄起桌上的金剪子,扯开头上盘着的长发,拽起尾端闭眼。 “咔嚓——”一声,只见平日精心保养的秀发被剪了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 (自此以后的章 都是新的不看会跟不上节奏)腹黑的他 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的,凌翼略有些奇怪。 “难道他不是这里面最为强大的人吗?” 那白衣男子摊手抹着眼角。 “是啊,就是因此才笑你的。” 凌翼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不由得恼火万分,插着腰。 “哼,不信我能打败他啊?” 本来已经停止大笑的他看到了他这样一副模样,又一下子笑出了声,一边笑着一边道: “呵,并非是不信,只是公子这想法委实有点太过于——” 说着,他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而后在他的头顶扫了一边,又收敛了笑容。 感觉到了自己被轻视了,凌翼又气又恼,冲上前挥舞着拳头。 “你果然还是不信!” 他恼火万分,正欲冲上前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轻视自己的人暴揍一顿,却在伸出拳头的刹那间,手臂僵硬在了半空之中——这——他看着自己巴掌大的小手,错愕了一下,转瞬间想起来了自己的缩骨——现在的他,看起来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个头甚至还不到前面这位的下巴,只是在他的下巴处,身材又极度的瘦弱,这样一个瘦弱娇小的人,别提击败修翼,光是活下来想必都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凌翼气急,面色涨的通红,却又不好发脾气,只好站在原地噘着嘴,愤愤地瞪着他。 大概是见他真是有些生气了,对面人这才收敛笑容,正色道: “公子进来,可是为何?” 这话提到了他的心头。 看着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问道,凌翼噘嘴。 “杀掉修翼,为民除害!” 而后,他补充道: “如同他这般的祸害,就算是走出这阴阳路想必也是这天地下一大祸害!不若让我就在这里除掉他,也算是为民除害!”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只见眼前本来已经收住的那人又再一次地狂笑不止。 “噗哈哈哈——!!!!!” 知道定是在笑自己,凌翼气得脸色通红。 眼见着那凌翼又要急的跳脚,白衣男子赶忙从旁边桌上拿起一杯茶递给他。 “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说着他自己也端了一杯茶,拿捏在手里轻轻晃动着,却不直接回答。 “好啦——喝茶喝茶,公子莫急莫急,不才方才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凌翼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接过了茶水却并不急着喝。 他打量着他面前的桌子,看着上面的摆设心里略有些诧异。 骨瓷茶杯,古琴,茶水,紫砂炉。 这一系列的东西无不在证明他是一个极为风雅的人。 就连倒茶水的动作,也是极为讲究的。 一只手轻轻握住握着茶杯手的手臂上的袖子顶部不让其滑落,而后另一只手为茶杯斟茶。 这茶,倒地只有大半杯。 他自皇室而来,放眼这全天下,身份可是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故而这礼仪自小训练,也是一个极为讲究的人。 却见到他的时候,依旧是有些惊讶。 一时间,凌翼的脑海里竟浮现出来了以前所看抄本的时候,看到的“风雅剑客”四个大字。 也是那样潇洒,就算是站在死人堆里也依旧能够从容饮茶吹笛。 明明脚下是尸骨累累满都是鲜血,衣角却干净地一尘不染宛若谪仙。手中握笛,放在嘴边吹着,动作从容不迫,自有一番气度。 那个时候她翻着话本,完全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之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现在看来,似乎也并非什么夸张描述。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微微脸红——尽管外貌是男子,实则是女子的她今年也不过未满及笄,正是少女思春的年纪,见到这样出色的人,又怎不会神魂颠倒? 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哥哥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角色美男子。 风度翩翩气质儒雅,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说话慢声细语的,眉宇间满都是柔。 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与他一样让她脸红的人。 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却足以让人倾心,做一个美好的梦境。 凌翼看着自然是小脸微红,暗含秋波的双眸也略带一些迷离。 直到对上他的目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是有些不妥,赶忙低头,手虚握挡在嘴前,轻咳一声,遮掩住自己的失态。 凌翼将他上下完全看了一遍,这才问道: “你进这里目的是什么呢?” 眼前人拿着茶杯在手里玩把着,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生活所迫,被逼无奈。” 笑容不变,在她看起来却略有些黯然。 绛紫色的眸子依旧是那样的透亮,却似乎在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表面上被蒙上了一层阴翳,遮住了他眸中的光泽。 原来如此 凌翼点着头,看着他心里浮现出来一股同情——想必也是与他一样,被逼无奈只好进来了。 他看着他,突然发觉他身上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略有些诧异。 “你没有带武器进来吗?” 白衣男子只是摇头,摊手。 “哎,时间仓促,什么都没有带。” 凌翼将自己带武器的话立即吞了回去。 “哦” 而后,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树枝,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诺,这个树枝给你,我刚削好的。” 他说着指着那树枝的尖端。 “尖端很尖锐,拔了毒草研磨成为液体涂抹在了上面,一旦刺重猎物猎物就会立即暴毙身亡。先拿着防身。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触碰尖端,因为我不知道这毒药是否有解药。万一被伤住了。” 白衣男子略有些诧异,却只是一瞬间脸色又恢复了平静,而后将树枝放在了自己身边。 “啊——谢谢。你真好心。” 凌翼看着他半天,心里有些不忍,而后转移了话题。 “那么——” “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前面人笑了。 “一琴一鹤,逍遥天下。” 凌翼挑眉。 “逍遥自在?” 他点头。 “是啊,如果有可能的活着出去的话,我想要做个逍遥客,泼茶下棋调琴,周游这世间各个列国。” “啊” 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的直接。 凌翼总觉得他是已经编制好了谎言来搪塞自己,却又转念一想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后,他将眼前人打量的一番。 这倒确实很符合他的身份形象呢 那么为什么要来阴阳路呢? 可是一想起来刚才他的“生活所迫”四个字,凌翼心里略有些自责自己竟然还是不长眼色,专挑对方的疼痛点。 他立即转移了话题。 “那么,可以对我说说有关修翼的事情吗?” 聊到这里,话题便没有了那样的沉重。 “修翼,这里的人,谁人不知?不回答公子,只怕是都畏惧他的大名。” 凌翼追问。 “畏惧?他很凶恶么?” 白衣男子立即笑了。 “呵,试问这阴阳路里,有谁不知他的名声?” “名声?怎样的一个名声?好的?还是坏的?” “这世上的名声何其多,怎能单用好坏来定义?” 凌翼的声音略有些提高。 “可是不用好坏来定义,做事不就没有了底线了么?” 这倒是让眼前人愣了一下。 只见他看着他,错愕了半天,这才笑道: “呵,有意思。你这样单纯,想必是在家里也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了。真是令人艳羡。” 这话里有话让凌翼皱眉有些不悦。 “谁人还不是在爹娘手里捧着养大的?难道你不是么?” 也看出了对面人的不悦,白衣男子立即转移了话题。 “我们还是聊修翼的事。” 而后,不待到眼前人说话,他就自顾自道: “修翼这人啊,是个魔头,混世魔头,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能力殊卓。这阴阳路里最不能招惹的,就是他。” “他向来独来独往从不与人结伴而行,性格乖戾暴戾阴郁,阴晴不定。” 这倒是和那帮子人说的一模一样。 凌翼听着点头,追问。 “外貌可有什么特征?” 他摇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 “可还有别的有关他的事情么?” 这问题估计是超出了眼前人的预料。 只见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挑眉。 “你怎么这样在意他?” 他对上了他的眸子,十分认真。 “我在意每一位强者。” “我喜欢与强者进行对决,能让我快速提升。” 那白衣男子立即笑了。 “这里面除了他,还有很多强者。不过那帮子人都是向来聚集在一起的,是一个群体。这帮子人以前联合挑战过修翼,却失败了,我想,若是你想要挑战修翼但是又找不到他的话,不若先将这一棒子人打败,再找他也不迟。” “况且这帮子人的名声向来不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招惹他们的人都被他们杀死,不招惹他们的人也会被他们找上门来,可以说这阴阳路里的人没有几个不被他们打的。你不是想要做大侠为民除害么?正是个好时机。” 凌翼转念一想,竟觉得有道理。 也对,反正修炼就是打架,打几架能力就提升了。 她立即问道:“那团伙叫什么名字?” “虎蝎帮。” 凌翼点头,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而后抬眸看向眼前人。 “你懂得真多,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那白衣男子挑眉,脸上却依旧是笑意不减。 “我的名字?” 凌翼认真点头。 “对,你的名字。我可以知道吗?” 爷爷说,想要展示对一个人的尊敬,最首要做的事情便是记住对方的名字,并且认真去说。 没想到,他只是笑了笑。 “若是有缘,以后再见,小生自会告诉你。” 凌翼皱眉——莫不是他的态度不够真诚让对方心生间隙? 他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放在了桌上——聊了这么多,想必也有些信任在里面。 不喝,只怕是他们之间会心生间隙。 那人看着他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道: “有意思。不过这世上能提升自己的方法,可不止与强者对决。” 凌翼抬眸看着他。 “是么?还有什么法子?”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道: “还有可能是被奸佞小人摆了一道。而后自此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凌翼立即意识到了手中这杯茶似乎是有问题,但又苦于自己刚刚喝完,看着空荡荡的茶杯略有些难以置信。 “什么?” 他们明明才见过第一面,他应该不会动杀心—— “茶里有毒。” 凌翼:“” 他顿时变得脸色苍白起来。 见了第一面就动了杀心,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后,只听前面的人轻笑一声,继续道: “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别人,你也真是有点天真的过头了” 突如其来的头昏脑涨让凌翼手臂一个酸软,身子一个软,差一点就要瘫倒在前面。 头脑昏沉之中,只听眼前人悠哉道: “放心,这毒微量不至于让你死掉,只是现在觉得头晕,一会就好了。三日之后来这里找我要解药,即可解开。” 而后,眼前一抹白闪现。 他强撑着抬眸——是他的衣角落拂过桌面——他站了起来,将琴搂在怀中,想必是要离开了。 混账 他手握拳,手背青筋暴起,暗自咬牙。 竟敢暗算我 恍惚中,只听他道: “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打败虎蝎帮。不过呢,若是你打不过,想必也不需要我的解药了呢” 而后,抬头,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那白衣男子步履轻盈,很快身影就完全消失。 凌翼这才不甘心地摔在了前方的桌上。 那白衣男子走出城郊,抬手看了看手中握着的那个尖锐的树枝,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轻笑一声,猛地握拳,只听“啪!”的一声,那树枝化为了粉末。 而后,他摊开手心,让掌心之中的粉末随风飞扬。 看着飞走的树木粉末,他轻嗤一声,继续往前走。 片刻后,城郊的一个竹楼中。 那白衣男子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魔兽身上所独有的血腥味。 房间内一片昏暗,伴随着他开门“吱呀——”的声响,房间内传来了阵阵低吼声,还有铁链子撞击的声音。 他面色平静,将琴放在桌面上,而后朝着魔兽走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哟,修翼,你提前回来啦?” 密室囚困 这动静实在是过大,让风侍葬有些猝不及防。 床上的人仍然在昏迷之中,却在感知到他的气息以后,潜意识中仍旧想要避开他。 这才有了刚才的举动。 于是,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眸子暗了暗,而后抬手,想要轻轻抚摸上她的头,却在刚触碰到她的一刹那,被她猛地躲过。 “你不要过来——” 陈湘熙卷缩着身子躲开他的手,而后缩进了被窝之中哆哆嗦嗦。 连同脑袋也缩进了被窝之中。 风侍葬看到了被褥之中,小小的一坨隆了起来,她的身子卷缩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想必是昨天真的让她受到了惊吓。 风侍葬眸子暗了暗,也就没有执着碰她。 只是抬手替她盖好被褥,将被褥从她头上拉开,将她露出来的指尖重新盖回了缎被之下,这才抬头看向床的四角。 四个角都挂了安眠香囊,角落里也点燃了养心沉香,竟然还是没有压住她心中的恐惧。 他注视着她并不安稳的睡颜,满心都是愧疚。 果然还是伤住她了 突然想起来她脚上的伤口因为刚才他急着给她沐浴还未来得及上药,轻轻掀起被子一角,映入眼帘的便是她斑驳着伤口的皮肤。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这样小的伤口,若是换在往常,只怕是她的伤口早就恢复如初,只是现在 刚刚沐浴的时候他明明是注意了这里,没有直接下水,而是握着放在了浴池边缘,用手帕一点点擦拭干净,伤口连水都未曾沾染半分,又怎会依旧流出脓水? 想起来了刚刚,他在回来时担心她撑不住,操纵元气注入她的体内想要帮她分担一些,却不成想元气进入她体内以后就凭空消失,仿若是被什么东西给吸收了一般,风侍葬皱眉,伸手捂在伤口上,试图直接替她疗伤。 却在刚刚将元气注入她体内的刹那,只见床上的人的身子猛地一颤,疼得轻哼一声,如同触电般的缩腿躲了起来。 风侍葬皱眉,赶忙伸手一下下顺着她的身子梳理,安抚她,却也没有再敢动她的伤口——疼? 怎么会? 以前多次这样替她承担疼痛帮她疗伤,都不曾有过的动静,怎么偏偏今天有了? 正想着,传着过来的御医到了。 他拎着箱子站在门口的瞬间,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床头挂的香囊,让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 皇上生性多疑,总是会担心香囊暗藏毒药谋害他,故而对这些繁琐装饰物向来厌恶,床头更是不容许挂这样的东西。 因此,这偌大的皇宫之中,这些东西是严明禁止的。 他看着那四角都挂着的香囊,又看着床边坐着的人,惊讶万分。 没想到竟然这样挂在床头 不过也就是眸中的一瞬,在他看清楚床上个人后,便也就没有了任何奇怪——若是她的话,那么一切也都很好解释了。 他走到床边,从箱子里拿出一根丝线。 片刻后。 “她如何了?” “娘娘本受了风寒身子有些不好,又受了惊吓,怕是有写惊厥。” 那御医说着顿了顿,暗自扫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眼,揣摩着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差,这才大着胆子斟酌了片刻,这才道: “脉象已经有些微弱,想必是这次动静委实太大,伤了胎气。” 伴君如伴虎,跟着皇上处处说话都要留一个几分。 而面对这女子的时候,更是要小心说话。 不然稍有不慎,就不仅仅是掉了脑袋这样简单的事情了。 风侍葬将丝线解开,将被褥重新盖在她的手臂上,这才问道: “孩子,可能留得住?” 御医立即接话道: “好在娘娘身子一向健朗,这孩子并不大碍。” “她的体内,可还有别的异常?” “老臣并无觉察。” 风侍葬眉头微。 怪了,为什么当时明明感知到了她体内有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似乎是在吸收她的内力? 他顿了顿,而后道: “退下,煎药。” 那御医立即鞠躬,麻利地收拾好东西,用一个中年人似乎不该拥有的矫健步伐麻溜地退出了房间。 “喏。” 皇上心情看起来并不好,这房间,他是真真不想多呆一秒种。 看着床上人没了动静,似乎是陷入了沉睡,也不再挣扎,风侍葬伸手又重新将她身上盖着的被褥边角压了压,确保不会有寒气进入,这才起身,走进了房间。 御书房。 沈听澜与苍离二人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见到他来了,二人赶忙双双起身同时朝他行礼。 “参见皇上。” 风侍葬不答,径直走到龙座前而后坐了下去。 “她为何出去?” 两人身子同时一僵,同时朝对方使了个眼色,而后,沈听澜道: “先是知道了梨落姑娘性子刚烈在牢内撞墙自杀,又尝出了那个卑职骗她的药里含有红枣一类的滋补固元的东西,一时恼火便翻墙而逃。” 他说完,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装作是报告完毕的样子。 苍离面色煞白——现在他距离皇上最近,若是他动了怒火,最先承担的应是他! 他想着不由得暗自朝着背后一瞥,心中略多了一点怨恨——这沈听澜一手好算盘! 感受到了苍离心中的怨念,沈听澜无奈苦笑,在心中默默道了个歉——皇上心情不好,这时候若是他们再敢互相推脱,只怕是二人同时性命不保。 但他也不敢承受他的怒火。 只能出此下策。 风侍葬了然。 也怨不得她说“沈听澜果然骗了她”,这可真真是骗了她在这喝汤药。 但是沈听澜,似乎也只敢出这样的点子哄骗她喝药。 念及此,风侍葬也就没有再追责,而是转移了话题。 “梨落怎会撞墙自尽?” 不放她走不过是为了牵制住她,若是她死了她自然也会无牵无挂,扭头就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故而他走的时候,专门下令看好她的。 有苍离挡在自己面前,沈听澜似乎胆子也大了几分,立即摇头。 “不知,想必是狱卒说了些什么。待到属下立即查明之时,那狱卒已然拔刀身亡。” 他说着自己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暗自庆幸幸好刚才就预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问题赶忙后退,让苍离挡在了自己面前,不然这一会若是他真动了怒,只怕是他承受不起的。 因为这算是玩忽职守。 眼前人最厌恶的便是这个。 不管什么原因。 念及此,沈听澜立即补充。 “属下现在正在调查,还请皇上多给些卑职时间。” 已经做好了被眼前人问责的他正心里忐忑,没想到眼前人道: “不必查,是陆渊。” 声音平静,让他略有些错愕。 但他转念一想,也就了然——确实是陆渊。 事发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了这是陆渊的行为,只是没想起来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能收买牢房的狱卒。 而后,只听风侍葬下令。 “梨落的尸首就先搬出来,从红珠楼那边扯上一副好的绸缎给她做套衣服,买副棺材在城郊埋在雍耀的国内。” 也算是忠诚,留个全尸体面罢了。 他轻晃着手中的茶杯,闭眼。 这样算来,他真真是算得精明。 但他终究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黑狱里安插眼线。 故意在狱卒里面埋藏奸细,激怒了梨落,而后故意将这件事情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刺激地她直接跑掉,也真是算了一步。 并且前提是他已经清楚了梨落的身份,脾气秉性,知道她最怕的是什么。 那么剩下的只怕是 风侍葬开口。 “传朕口谕,禁贵妃足,好生看管,绝不容许她自尽而亡!” “禁皇后之足,严加看管,严禁任何人与她主仆二人有任何的接触,每日的饭都由御膳房亲自送去。” 而后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略略一思忖,转移了话题。 “这一段时间,皇后那对主仆可是与其他人有什么联系?” 沈听澜点头。 “唯有娘娘。” 他说着心里替陈湘熙暗暗担忧起来——他尽然这样下令,想必清楚了陆渊的布局,并且开始进行防御。 念及此,他心里免不了的替陈湘熙担忧了一番——这下皇上只怕是开始怀疑她了。 这时候若是趁着私下里去找皇后娘娘,怎么说都有点像是在暗中策划什么。 毕竟在这个时候拉拢皇后那对主仆,才是陆渊下一步的风格。 却没想到,眼前人只是道: “罢了。” 连追查一下都没有的。 这不禁让沈听澜略略的错愕了一下。 不过也就是转瞬间的事,他便也没再多嘴——这时候皇上竟然还是无条件地信任娘娘。 “都退下。” 待到二人都出了房间,风侍葬这才长叹一口气。 也难怪她这样一声不吭扭头就跑。 她向来护短。 但凡与自己关系极好的人,在与他们一同遇到危险时,都会下意识地将他们拉在背后,挡在他们面前。 更不用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 头隐隐发痛,风侍葬伸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竟有些后悔 他起身,重新走回养心殿的密室,而后,坐在了她床的床边,垂眸注视着她的睡颜。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先问清楚的。 当时看着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落了泪,以为是她因为没有成功逃走而落泪,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想着叹口气,抬手抚摸上她的头。 床上的人已经不再挣扎,乖顺地让她去摸。 风侍葬心里满都是后悔。 怕是当时委屈至极,才会落泪 终究还是错怪她了 约莫是安眠香起了效果,她陷入了昏睡之中,并未再连连惊厥。 床上的人还是第一次这样睡觉。 她的性子向来大大咧咧跟个男儿身一般,故而每次睡姿都是四仰八叉四肢乱放。 每每他睡在她身边从梦中惊醒感到胸闷,都定是她又将双手手臂搭在了他的胸口之上,顺带还附带一条腿搭在他肚子上,甚至偶时还有一条手臂勾着他的脖颈。 现在却将自己卷缩起来,将自己卷缩成了一个弓着腰的虾米一般,嘴唇发紫颤抖着。 真真是被他今天这一番举动给吓住了。 风侍葬仰头叹气。 一听到她不要这个孩子,怒火中烧。 刚才气昏了头,也没考虑后果。 确实让她遭罪了 他想着,抬手抚摸着她的背脊,一下下顺着理。 平日里她最喜欢这样做。 找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往他怀中一埋,而后拉着他的手就让他这样抚摸自己的背脊,不到她睡着绝不容许他停下来。 也因此,很多时候在夜间,他撑着头注视着在他怀中睡得憨甜的丫头,总是会有一种错觉,她是猫变成的。 不然也不会这样喜欢让人顺着理她的背。 极度地黏人,蹭着他哼哼唧唧的,撒得一手好娇,贪嘴好吃甜食,还带有自己独有的小机灵。 喜欢晒太阳,偶尔打个盹,在他怀里蹭着。 外界传闻她心狠手辣,能坑杀十万民兵,手上沾满了鲜血,极度残忍,百战百胜,是个兵神。 却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闯了祸总是会试图以撒娇而躲过的小姑娘罢了。 他垂眸,注视着她的睡颜,手上的动作不停。 也不知声音是不是因为有些过大而惊住了她,床上本来已经睡着了的丫头突然浑身一个抽搐,而后哆哆嗦嗦往旁边缩。 他立即停了手,却也不敢欣然叫醒她。 旁地就是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炉,外面的黄铜被烧得通红。 若是她再往那边蹭蹭,只怕是——风侍葬立即起身,眼疾手快伸手挡在了她的肩膀侧,而后——只听“滋滋啦啦——”一阵声响,他贴在了黄铜上的手背,传出来阵阵黑色的血雾——他的手贴在了黄铜上。 他疼得皱眉,闷哼一声,却又不敢动静太大,再次惊动床上的人,只好咬着牙,将她的身子缓缓挪开,远离了那暖炉,这才抬手看向自己的手背——一片血肉模糊。 血泡被烫的一串串的,却又因为破了皮而脓水下流。 外面又传来了钟声,他估摸着床上的人已经昏睡了八个时辰,到了需要喝药的时候了,便抬手轻轻抚摸着床上的人的头,轻声道: “熙儿,起来了,喝药。”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睁眼,抬眸看向了他。 疼该! 陈湘熙睁眼,看到了身边的人,慌张起身,一挥手臂将他的手甩到一边。 “你松手!别碰我!” 眸中满都是警觉,完全没有刚才的温顺乖巧。 “我不喝!我不要这孩子!” 两句话,震得风侍葬面色又瞬间变了。 他后退一步,看着眼前人。 “你——” 没想到,她抬眸,狠狠地蹬着他,眼角晶莹闪烁。 “风侍葬!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你别碰我!” “如果当时我选择灵钧就好了!我选择灵钧也不会遭这个罪!” 就在灵钧二字被她脱口而出的瞬间,风侍葬本握拳的手指尖猛地扎进了掌心。 “当年是你亲口告诉的我,选择的是我,现在你没有机会反悔!” 他压着声音,脖颈隐隐青筋暴起。 陈湘熙却红了眼眶。 “我要是选择灵钧,也不会有今天!” 她受了伤,完全没好,还怀着孩子,很辛苦。 不可以伤了她。 风侍葬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 这是他残存的理智在拼命嘱托他。 “陈湘熙!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之间除了你哥哥,竟然还隔着耶律瑄云?!” 他压着声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证自己不要伤着她。 没想到,眼前人却越说越激动。 “还有雍耀国!还有梨落!还有无数被你们屠杀的雍耀国百姓!还有被你亲手杀死的哥哥!” “哦,对,还有被你血洗的丹青宫时的各位忠良!” 话音刚落,只听他厉声喝道: “陈湘熙!” 而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很快又要不受控制,风侍葬长吸一口气,额头青筋暴起,却拼命压着声音。 “你把这话给我收回去。” 陈湘熙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情绪已经在愤怒边缘,依旧自顾自道: “我说错什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我为什么要收回去?!难道我哥哥不是你杀的?难道雍耀国的百姓不是你亲口命人杀的?难道丹青宫不是你带头血洗的?!” 而后,看到他面色沉了下来,没有回应,她嘴角一扬,轻哼一声。 “然后呢,你现在竟然还想让我给你生下来你的孩子?!做你的梦去!” 说着,将旁边的药罐子猛地摔在了地上。 “啪嚓——” 一声瓦罐碎裂的声音,猛然在房间内炸开。 瓦罐碎片,在他们二人之间不住颤抖。 黑色的药液,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犹如长久暴露在外的鲜血。 刺地他双眸猩红。 “陈世腾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丹青宫的人也不是我杀的,也都是自杀。” 他低着头,缓声道。 逆光而站,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搂着手臂,冷冷一笑。 “哦对,我忘了,你才不会干这种蠢事被下把柄。他们被你逼的自杀?” 说着,她审视般地看着对面的人。 他一半身子在阴影之中,一半身子在光中。 光线将他的身影完全分成了两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自然也能看不到他的情绪。 更因为被他娇宠惯了,性子虎,在他面前毫不收敛。 “陈湘熙,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声音,似乎是压着的。 声音略有些沙哑。 “明明这种事情,放在以前,我说,你是信的。” 他已经在压着情绪了,若是换做往常陈湘熙早就察觉出来,立即住口。 只是现在她完全在怒火之中,怎么会意识到? 她心直口快,冷笑一声道: “放在以前?!以前有过这种事情吗?!以前的你从来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以前你从来都不会这样去做!” “他们说,进入鬼道以后,会化身为厉鬼,断绝情爱没有感情,我一直都不信,我一直都不信的” 她看着他,红了鼻子,抬头看着他,泪水决堤。 “直到后来看到你所做出来的那些事情,我真的是彻底信了!我真是后悔我竟然这样的愚蠢!蠢到竟然信任你!” 而后,她指着他的鼻子。 “日行万里,绝非一个常人所及。也只有你这样的鬼道之身,才能做得到!你果然已经不是人了!你是鬼!厉鬼!你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轰隆——”一声,风侍葬听闻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碎掉了。 怎么可能? 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这句话,所有人都可以说,唯有她不可以说的! 她不可以! 她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但是他听到了她浓浓的鼻音,感觉到了她似乎是在哭泣受了委屈,他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将她甩在床上狠狠教训一番。 却因为刚从昏迷之中醒来,她的身子并不好,他不敢。 只好压着一口气,暂时保持缄默,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想到,眼前人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擦眼角的泪,绕过他猛地跑向门口。 “站住!” 一声厉声爆呵,将她吓地站在了原地。 只听背后人道: “你要去哪?” 陈湘熙转身看着她,正在气头上,自然是什么难听挑着什么说。 “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我不要和你一个鬼共处一室!” 而后,她又直接蹦出来了一句更狠的。 “反正我在坞暝国无牵无挂的!你管我去哪!” 她说着还要继续,却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他一拳砸到了旁边的墙上。 突如其来的剧烈的沉闷声响,响彻房间。 顿时,她被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嘴一句。 只听他冷声道:“然后呢?回去个十年八年,继续让我等是么?” 他说着,朝着她缓步往前走了几步。 “最开始,在阴阳路里,你告诉我你爱我,选择了我,我信了,带你回来。为了你我放弃了本该属于我的财富权力,只是做了一个王爷,大婚之日,你捅了我一刀,毫无预兆的,在这里。” 他站在阴影之中。 陈湘熙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杀意。 纵然他现在是压着声音的,她却能够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威压。 陈湘熙被吓得赶忙后退一步,却被他身上的气势给吓得伫立在原地,,宛若被定在原地一般,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你说,为了雍耀国,让我去死。你会记得我一辈子。” 他说着又朝着她走了几步。 陈湘熙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冰冷,想要逃离,却浑身僵硬,完全不敢动弹。 面对她,他身上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威压。 强大的压迫感,压得她甚至喘不过气来。 陈湘熙被吓得双腿一软,一下子就跪坐在了地上。 仰着头看着他,手脚冰凉。 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万人臣服。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怕的不能动弹 她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他身边那么多智囊良将,却没有一个敢于反抗他的。 哥哥身上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灵钧也没有 曾经的他,也没有。 陈湘熙的身子不断颤抖着,哆嗦着,嘴唇苍白。 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 很冷。 他逆着火炉站在那里,背影隐没在黑暗之中,逆光而站,面色更是清冷了几分。 “我坠崖,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竟然还吊着一口气。当时我不甘心,不甘心你竟然这样出尔反尔,我以为你爱着耶律瑄云,骗了我,但我不信。我想找你要一个理由,我咬牙活了下来,领兵起义逼宫,夺回了皇权,为了找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她缓步走着,将她的身子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而后,找到了你,看到你哭了,我心软了,就没有狠心杀了你。那个时候,你亲口告诉我的,你选择了我,让我等你十年,你准备好了一定会回来。我信了,又等。这十年,我力排众议不娶妻纳妾,坚决不开后宫,坚持等你回来。” “那么多名门望族的美姬,那么多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每一个都比你可人,嘴甜,手巧,能居家,我却都拒之门外,没有一个心动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 大概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惊慌失措与不断颤抖的身体,也就没有再往前靠近,仍旧站在原地。 “我想,做皇帝的好处,是能永远护着你。只要我在这皇位一天,不管你身处何方,地位如何,我都有能力护着你,所以纵然我讨厌皇室纷争,但依旧选择了这个位置。” “我等了你十年,守着这个冰冷的皇宫。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在你背后护着你,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把我一脚踹开了,我也没有怨言,因为你说你会回来,我信了,我就一直在等着你。就这样我等了你十年。” 陈湘熙仰头看着他,看到了他身上腾升的黑色戾气,将他完全缭绕,瞳孔骤缩。 “我等了你十年,我等了你十年啊,陈湘熙。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他的声音,在颤抖。 不知是哭还是绝望。 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这个时候的陈湘熙,已经被吓得完全无暇估计他的想法他的感情,双手搂着手臂,哆嗦地看着他,惊慌失措。 “然后呢?然后你又捅了我一刀,甚至在刀上抹了剧毒!这两刀,刀刀都正中心脏,刀刀刺穿,陈湘熙!”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缓步走到她面前,一双血眸注视着她。 “我也会疼,我也会难过,我也会流血。被背叛了以后我也会很难过。” 他说着,单膝跪在她面前,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眸子。 “你却一点都不感到愧疚,甚至都不觉得心疼,陈湘熙,很多时候我都想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心?” 就在那一瞬间,陈湘熙低头。 这个问题她不能回答,也没有资格回答。 她现在已经……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机会告诉他真相的话,那么…… 那么其实她早都想再见到他的第一眼,扑到他的怀里哭,告诉他,这三年内,她受到了多少委屈,求他原谅自己。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呀…… 下巴被捏起来,被迫对上了他的眸子,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愤恨。 “还是我以前都做错了?太惯着你了,从未告诉过你你该付出的责任?你需要承担的后果?” 他的手,很凉。 陈湘熙只觉得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在触碰自己的脸。 没有温度,毫无柔情可言,只有透彻心扉的冰凉。 看到了他眸中在自己身上上下巡视的目光,带着毫无遮掩的贪婪与欲望,陈湘熙的脸顿时白了。 “你干什么——住手——” 却在挣扎的刹那间,被他握住了手腕。 “讨厌我?” 风侍葬迫使她注视着自己,垂眸看向了她的小腹,突然笑了。 抬手,他俯身,抚摸她的脸。 “孕期过不多时,等你肚子再大了一点,我就不能碰你了。” 果然,怀中人一听便开始剧烈挣扎。 风侍葬再也没了耐心,抬手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头上,撕开了她身上的胸衣。 “拜堂就是夫妻,你该做到妻的义务!” 她慌张尖叫。 “住手不要——” 却只觉得他冰凉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着,看着她脸上的慌张,冷笑道: “早知道你没心,我就不装了。” 看着身下人疼得冷汗津津,他冷笑一声,丝毫没有任何愧疚,俯身咬上了她的肩膀。 “陈湘熙你给我好好看看!看看你恨得这个人!” 说着,将她摔在了床上。 后来,陈湘熙只记得他实在是太过于疯狂。 前所未有的疯狂。 让她只能感觉到疼。 无休无止的疼痛。 她记得在自己意识游离之前似乎是轻声念叨了一句。 “疼——” 疼得她嘴唇惨白。 意识迷离之中,只听他冷笑道: “疼?” 她更疼了几分,指尖没入掌心,勉强能够缓解身下的疼痛。 而后,意识游离的刹那,听他继续道: “该!” 甜酒酿(小甜饼哦~) 陈湘熙看到是他,皱眉,心一横。 “我不想要这孩子。” 本以为他会为此再次动怒,都做好和他吵得准备了,却没想到,他直接回应。 “我想要,生。” 声音冷淡,丝毫没有任何情绪在内。 更不用说动怒了。 连给她谈条件的余地都没有给。 而后,看到她仍旧是皱眉,伸手抚摸着小腹,风侍葬眸中猛地闪过冰冷的杀意,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桌上,大步上前,猛地将她压在墙角,双臂扣在她的身上,将她罩在自己的身下。 “我向来不喜欢威胁你去做什么事情,只要你能张弛有度,做什么我都不管。” 他的声音很冷,注视着她的眸子,目不转睛。 刹那间,昨天的记忆全部涌来。 他的冰冷,他的杀意,他身上的陌生感。 陈湘熙一下子被他吓得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抬头,哆哆嗦嗦地看着他,眸中满都是惶恐。 看到她的恐惧,风侍葬这才起身,脸上的冰冷神色全然消失。 “但是这个孩子是个例外。” 他说着抬手,抚摸上她的小腹,注视着她。 “你不在意,我在意。” “边玉鑫,乌金盟,丹青宫,这天下没有哪一方势力我不敢得罪的。” “我既然能不管国家利害伤害边玉鑫第一次就能为了这个孩子而杀了他,我既然能血洗丹青宫第一次,就能血洗第二次。还有你放走的仓凌,你在乎的繁漪我都可以抹杀。” 一句一句,说的淡然,却字字如待血一般让她听的如坠冰窟。 感受到身下的人身子略有些颤抖,风侍葬声音轻了些。 “鬼道之身,这世上不遇对手,我既然说得出口,就做的出来!” “你既然能伤了我想要的人,我就能杀了你所在乎的人。” “况且你就算扼杀了这一个,我还能再要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数个,一直到我满意为止。最大不了就是等我回来,将你锁在床上,一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你说你这又是何苦这样?” 他说着顿了顿,捂着她小腹的手顺着往下滑,碰到了她仍然肿胀的地方。 她顿时被疼得浑身紧绷,再也不敢动一下。 自然是连反抗的话都不敢说。 风侍葬冷声道: “陈湘熙,别逼我。” “这孩子,是我最后的底线。” 他说着目光从她的小腹上移到了她的眸子,注视着她目光冰冷。 陈湘熙呼吸一滞,再也不敢多嘴了——他竟然将所有的底牌都摊在她面前! 赤裸裸的威胁! 顿时,房间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直到——“咕噜噜噜” 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 风侍葬顺着声音垂眸,看向了她的小腹,陈湘熙顿时红了脸,低着头,耳垂红的宛若要滴出血来。 他看着,眸子有些微微波澜。 自昨日下午她回来就一直开始闹她,一直到今天清晨,什么都没吃,也不怪饿了。 他起身,走向刚刚的桌子,转身看着她。 “要吃么?” 甜甜的味道传来,她腹中的声音更响了一些。 陈湘熙立即抬头,这才看到了他手中的瓦罐。 她轻轻嗅了嗅。 甜酒酿 闻到味道了,陈湘熙的眼顿时不直了。 好饿 她看着他手中的瓦罐,不禁垂眸,睫毛轻颤。 而且她最喜欢的汤食,就是甜酒酿。 尤其是被一场暴雨劈头盖脸地浇灌以后。 浑身发冷,冻得嘴唇都是青肿的,哆哆嗦嗦的喝上一杯甜酒酿,从脾胃再到腹中都是暖的,而后这暖意蔓延到骨子中一直到了皮肤,最后导致鼻尖汗津津的。 简直就是人间享受。 突然,陈湘熙觉得有些寒凉。 不只是因为他靠近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看到了这汤的感觉。 看着那个瓦罐,陈湘熙迟疑了。 站在那里,盯着他手边的瓦罐,眸中的神色也有些纠结。 只是一眼,风侍葬便知道了她心里的小九九。 他眸中神色有着隐隐的波动。 果然凑效。 他转身坐下,朝她伸手。 “你过来。” 他坐在躺塌的一角——这躺塌完全可以躺下一个人,平日里她用来侧卧着撑着头看书的地方。 陈湘熙看着他的手,略有些迟疑。 她看了看风侍葬,又看了看那个瓦罐,眨了眨眼睛,却依旧没有上前。 风侍葬也不急,知道她过来是迟早的事情,也就没有催她,而是侧过身子用木勺将瓦罐中的汤盛到碗中。 他故意将那木勺抬得很高,好让她看清楚着汤的颜色,也能让汤的味道飘得更远一些。 乳白色宛若牛奶一般的汤粘稠,糯米经过泡发都粘稠地宛若玉雕,表层泛起一层晶莹的光泽。 余光扫到了一个人影走来,他扭头看去,毫不意外的。 果然,陈湘熙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站在了他身边。 昨日她被睡的时候卷缩在床上一直在抽搐,不断惊厥,身上滚烫如烙铁,还连续咳嗽。 守在她床边良久,身上烫的惊人,手脚冰凉怎么都暖不热。 本应该昨夜都灌下去药的,但是奈何她一直都不喜欢喝药,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喝一些暖身子的汤,看看能否将她体内的寒凉给逼出来。 余光扫了她一眼,看着她的表情,他就清楚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就找了个台阶给她下。 “喝汤了,乖一点。听话。” 声音依旧冰冷,却在悄无声息之中给她了一个台阶。 果然,陈湘熙乖乖地走了过来。 他伸手将她一拉,禁锢住她略想要挣扎地身子,而后抬手将一勺汤送入嘴边轻吹片刻,送到了她的嘴边——果然是一旦有好吃的,连挣扎地欲望都不是那么的强烈了。 看着她伸手想要接过勺子,他故意将勺子往后缩了缩,避开了她的动作,而后重新送到她嘴边。 她看着勺子仍旧略有些犹豫,眉头微蹙。 风侍葬也不急,只是拿着勺子,垂眸,注视着她。 果然,她也就略略迟疑了一下,便张开口。 风侍葬看着她,将这一口缓缓咽了下去。 大概是真饿着了,吃的有点急,第一口就被呛着了。 陈湘熙俯身咳嗽了半天,嘴里的东西一下子就喷在了他的身上。 风侍葬抬手替她擦拭嘴角,连眉都不皱一下的。 他将勺子放回了碗中,而后抬手抚摸着她的背脊,替她理顺。 “慢一点,有没有人与你抢。” 而后,待到她缓了下来,风侍葬这才继续喂她。 第一口下肚,那么以后再喝,就顺畅多了。 果然,第二口,第三口,就没有那么地犹豫了。 剩下的几口,完全就是急不可耐,迫不及待。 不待到他送到嘴边,就伸着头急急忙忙地想要去抢。 脸色也微红,一副乖巧的模样。 风侍葬看着,眸中神色温软。 专门让林柳熬制的汤药,放了少许的安神药,她酒量向来不好,一杯就醉,更何况这放了药的酒。 不若趁机套些话出来。 片刻后,小丫头的动作缓了下来,在他怀中蹭着。 定是喝醉了 他趁机放下勺子问道。 “好喝吗?” “嗯” 小丫头卷缩在他的怀中,用发红的脸蹭着他身上冰凉的锦衣,一只手揪着他的衣服,像是一只小奶猫。 风侍葬看着神色恍然,不由得抬手抚她的脸。 她的脸很热,鼻尖有一层细密的汗,摸起来并非是虚汗。 风侍葬暗自松了口气,血眸颜色也变浅了些。 表层皮肤泛起一层微微的淡红色,像是刚刚绽放却又还未完全盛开的花苞。 双眼神色迷离,只是盯着他手中的那个碗,凑过来,迫不及待地喝着,像是贪食的小猫。 就在她低头喝汤的时候,头顶的碎发蹭在了他的脸上,痒痒的,像是挠痒痒一般。 夹杂着独属于她身上的香气。 风侍葬眸子底部的温软猛地消散,只觉得心里什么东西化开了。 他抬手划过他的背脊,摸到了一层薄汗,都是热的。 他低头,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 昨日的内寒,应是被逼出来了 “那就多喝点。” 平日里不好喝药,又喜欢玩雪,非要闹得里外衣服全部湿透才肯回去。 这时候,就算是披着貂也难免受了风寒,她又不喜吃药,他只好想起来这等法子,逼出她体内的寒凉。 片刻后。 怀中人的动作慢了下来,瓦罐里的汤也下去了大半,风侍葬扫了一眼罐子,放下碗,双臂将怀中人圈在怀中,而后一手抚摸着她的头,顺着发的方向往下梳理,注视着她的眸子轻声问道: “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小姑娘双眼神色迷离,红着脸看着他,想了想,摇摇头。 “” 双唇又一层淡淡的水光,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表皮。 果然是有些微醺。 风侍葬看着,眼底柔情似水,捏着她的下巴,不由得轻吻上她的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声音也软了下来。 “可是我有。”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眸中亮闪闪的。 风侍葬看着她,声音低了下来。 “熙儿,对不起,昨天我太冲动了,弄疼你了。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 说着,他抬手摸着她的小腹,轻声询问。 “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小姑娘不假思索,摇着头。 “不想” 声音软糯,娇娇的。 他眸中血腥猛地一跳,却也就是那么一瞬。 “熙儿乖,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怕你,不养” 声音依旧很软。 简直要命。 风侍葬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着,压制住眼底的疯狂。 他压着嗓子。 “为什么,怕我不养?” 大概是因为甜酒酿里面掺杂着的姜汁让她觉得热了,小姑娘低着头,在他胸口不断蹭着,用她发烫的脸磨蹭着他胸前冰凉的锦缎衣,哼哼唧唧。 “因为我怕你知道哥哥怎么对待我以后,不要这孩子了” 风侍葬血眸晦明深谙,声音却依旧温软。 “你哥哥怎么待你的?” 怀中人突然僵住了。 “” 风侍葬皱眉,赶忙伸手摸着她的头,一下一下的,动作轻柔。 怀中人沉默了好半天,这才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小小的一坨,颤抖着声音。 “我怕” 他低头,看到了她垂下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抖,肩膀也不住地颤抖,赶忙抬手抚摸着她的头。 “好,不怕,乖,不聊这个了,好不好?不聊这个了。” 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背脊往下滑,轻抚着她的脊骨,一下一下的。 估计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怀中人缓了好大一会这才颤抖着生意道: “葬” 呜呜咽咽,像是哭。 “我怕” 她说着身子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 不断颤抖,冷汗津津,扯着他衣服的手骨节泛白,也在颤抖着。 甚至抓了好几次还没有抓住。 风侍葬眸底那股狰狞猛地跳出——这是她继那次被黑蛟之乱以后第二次被吓成这样。 陈世腾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生怕她抓破皮肤,风侍葬伸手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手指散开不至于伤住自己。 “不怕不怕,我在,不聊这个话题了,换个话题好不好?” 怀中人这才安静下来,声音低低的。 “嗯” “那你知道,现在的太子是谁的孩子吗?” “你的” 看样子是放下戒心了。 “那你知道,他娘是谁么?” “苾懿的” 风侍葬:“” 怎么会想到这里? “熙儿,有句话我要认真对你说一次。” “嗯” “自始至终,苾懿就是我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我从来都没有动过她一下的,完全没有,甚至连碰她的时候都是幻术,我从来都没有碰过她的。你知道的,魅魍是魔兽,可以使用幻术,我和她每一次都是幻术,至于那孩子,是随手找的替身。” “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嗯” “你愿意相信我吗?” “嗯” “所以太子的娘不是她的,明白吗?我自始至终碰过的女子,只有你一个人,也只有你,上过我的龙榻,睡在我身边过。就算是皇后,我也没有碰过她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有没有孩子?” “嗯有” 果然。 “那你生下来了么?” “嗯” “那后来呢?那孩子去哪里了?” “我又把他杀了” 一瞬间,房间内,气氛骤降。 灰飞往事 真是没想到,耶律瑄云说的那件事情,原来是真的。 就在一刹那间,房间内而气氛骤然降低。 就连远处的火苗也因为他身上冰冷的气势而不由得抖了抖。 倒映在墙上的影子,影影绰绰,不断颤抖。 唯有风侍葬的怀中,是温暖的。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片刻,压着声音。 “为什么?” 陈湘熙把脸埋在他的怀中,揪着他的领子,小声道: “因为哥哥他不想要,而且,而且他说我是皇宫宫主,怀着敌国皇子的孩子,算是叛国我就,我就把他用,用一块锦缎包裹着,命人,命人丢到城门外了” 三句话,震得风侍葬眸中血腥浓重。 他搂着她的手指骨节泛白,微微颤动,却又担心吓着她而强行压住眼底的疯狂。 怪不得,后来见到她的第一眼,身上竟然那么多鞭笞的痕迹! 想着,眼前有浮现出来了女孩当时的身影。 茭白的皮肤上满都是伤痕。 血痕累累,就算是过了很长时间,结成了疤痕,依旧能够看出来挡视伤口的可怖。 整整一百鞭,鞭鞭见血,全都是疤痕。 宛若蜈蚣一般纵横交错,皮肉模糊,刺得他第一眼看过去,就双目猩红,恨不得直接一剑砍杀了那个陈世腾,强行带她走。 当时他只是知道是叛国,不清楚具体原因。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风侍葬眸子暗了暗,手上安抚她的动作却没有停,依旧揉着她的头。 “那个时候,孩子多大?” 大概是时间过了很久了,怀中人想了想。 而后,估计是那回忆吓住她了,她的突然身体一个颤抖,哭了出来。 “不足百天,连奶都没断哇” 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风侍葬赶忙将她搂着,紧了又紧,哄着她。 “熙儿不哭,熙儿乖,熙儿不哭啊,不许哭的哦” 陈湘熙却越哭越激烈。 “那个孩子,是我第一个孩子我亲手杀了他” 很快,他胸前的衣服就完全被浸湿了。 感受到了冰凉,他心疼得抚摸着她的头。 “熙儿不要哭,熙儿不要哭的哦没事的,没有多大的事情” 怀中人却依旧哭泣不止,颤抖着肩膀。 “对不起,我很想留住,但没有” 风侍葬将脸搭在她的头顶,轻声道: “好了好了,多大的事啊,没事的,不哭了不哭了。” 怀中人又抽抽搭搭了好大一会,这才停止了哭泣。 把脸埋在他怀中好大一会,全身放松下来,陈湘熙这才迷迷糊糊道: “困” 一副子赖赖卿卿的模样,打了个小哈欠。 这娇憨的模样委实可爱,平日也很少有,竟让他刹那间地失了神。 直到她将脸埋在他怀中好大一会,手臂一软随意垂落下来,风侍葬这才反应过来她真是睡着了,搂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昨夜她一直也没有睡好,今天好不容易能放松下来了,应是困乏了。 而后,他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事情没有来得及做。 没来及漱口 甜食 他低头,看着她小嘴微张,眸子暗了暗,心一软。 罢了,就这一次。 片刻后,终于将怀中人安顿好了,风侍葬这才出来。 御书房。 简单交代了几句,正欲离去,沈听澜突然问道: “皇上,皇后娘娘那边为何不直接关入牢房之中,重兵把守,也防着她被陆渊撺掇。” 风侍葬不假思索。 “陆渊定不会做这等事情。” 看着他仍旧有些担心,风侍葬补充。 “陆渊向来机敏如同狐狸,但凡露出一点脚码,就会立即收回去,不会再显露出来任何破绽。” “这安胎药味道极苦,你可是确保她喝了?” 沈听澜拱手。 “千真万确。卑职亲眼看着娘娘一口口喝了下去,句句属实。” 风侍葬:“” 怪了,怎么不闹一下的? 而后,就在那个黑洞浮现出来的刹那间,风侍葬突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着身边人。 “城内粮价不断上涨,可是有办法了?” 沈听澜立即道: “娘娘已经托边盟主处理这事,现在边盟主已经有了主意。” 风侍葬沉吟片刻,没有回应。 这让站在一旁提心吊胆的沈听澜惊住了。 皇上竟然没有因为娘娘私自去找边玉鑫而责怪她? 眼看着风侍葬又要走了,沈听澜急道: “皇上不若多留几天?” 他想试探他对陈湘熙的态度。 “太子在前,朕不敢久留。” 而后,他径直走了进去。 就算是她又怀了一个孩子,他也依旧不敢贸然让他出事。 生一个孩子真真是如同进了鬼门关。 当娘的定是要遭罪的。 若是有可能,这孩子生下来后,他便选择阉割,不再要了。 一大一小,万一大的出了事,小的还能顶替。 但若是大的真出了事,小的性命还未成年,她这怕是又要生一个遭罪。 皇位稳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要了。 沈听澜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脸上的错愕还未来得及消失,突然想起来不久前与他的问话。 “以后就让她安心养胎,这国事切莫让她干涉一份。” 他心里一沉,以为他不信任他了,追问道: “娘娘曾经管理的影密卫可是要先关入牢房?” 他淡然。 “不必。” “女子孕期本就辛苦,她性格又极为娇气吃不得一点苦,若是再管下去,只怕是劳心伤神。” “这一段时间先让妖胎调药,注意饮食,好生伺候。” 沈听澜听着,心里大骇之下却仍旧面色平静,点头忙不迭地答应。 妖胎,名林柳,玄机十三营将领之一,极为擅长制药。 玄机十三营的将领有十三个,都是这片大陆上的奇巧能人。 有的是能平地惊雷,一个落雷下去敌军的整个营都没了,有的是能操纵蛟龙,擅长水上缠斗,而妖胎,则擅长制药。 随便单拎出来一个,放在这大大陆上,都是几位顶尖的高手。 是在这片大陆上除了那个传说之中的鬼医以外,唯一一个以“擅长草药用药”而在大陆之上享有盛名的人。 妖胎本身是一隐士,从不加入任何帮派,性格洒脱,行踪隐秘。 外界都知他成长在百草谷却不知道他究竟住在哪里——百草谷向来聚集了毒物瘴气魔兽于一体的地方,进入插翅难飞。 据说三步一见人的残肢,五步一见人的白骨。 别说进去找他,那怕是进去了能活着出来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皇上也是多次入谷寻找,未见踪迹却毫不气馁。 后来找到他以后,据说是找到他了以后与之下了一夜的棋,将心中的抱负大义全然告诉了他,得到了他的赞许,这才将他请了过来。 但是妖胎本身却依旧是生性孤傲的一个人,就算是在玄机十三营这样能人聚集地,也是所有人都不入眼,向来独来独往的。 没想到竟然愿意为她熬药。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宫羽内的人道: “沈听澜。” 沈听澜一个激灵,赶忙抱拳。 “卑职在!” 只听对面人道: “她,拜托给你了。” 沈听澜愣住了。 皇上,竟然,在求他? 沈听澜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眼前的宫羽错愕。 “皇上?” “朕将所有兵强马壮的兵力都留给了你,能将这京城护地固若金汤。若是最后朕稍有不测,定是要护她一世周全,送回雍耀国,送到繁漪身边,不惜一切代价!” 沈听澜心里泛起一股感觉,却不知如何描述,只好道: “皇上,卑职向来从未担此大任,这次重担,只怕是卑职做不好” 他担忧不无道理。 这种事情 却没想到,对面人道: “等朕凯旋而归。” 错愕地抬头,看到他俯视着他的神色,他立即低头。 “是!” 声音坚定,铿锵有力,竟然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坚定的声音。 “卑职,定不辱使命!不付皇上隆恩!” 淡棕色的眸子光泽也有着波动。 以前娘娘还是雍耀国的将军之时,他仅仅是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有那么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氛,但是具体是怎样却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似乎皇上对这女子有点上心。 而陈湘熙本身又是一个极为聪慧的人,对一件事情有着超出常人的探查能力,故而他对她有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尊敬,便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娘娘”。 至于感觉到了皇上是对她真真正正地上心,也是只有今天了。 与此同时。 雍耀国。 耀金殿。 一淡黄色长发女子站在殿内,看着正中央漂浮着的球体,轻声道: “繁漪大人这次若是羽化,只怕是要化身成为金乌真身。” 她垂眸,“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去荒漠将主人接回来了。” 她身着火红色的长袍,肩膀上的金色披肩上有着淡红色的翅膀文案。长袍很长,将她的双腿完全遮盖。 眉心处有着一个羽毛一般的图案。淡金色的,是碎羽。 双眸呈淡金色,瞳孔是橙色的。 抿嘴一笑,很温软。 很奇怪的一个女子。 明明看起来是那样的明媚,如同天上的暖阳,身子周围却环绕着凌冽的杀气,带着丝丝的不怒自威的气质。 正说着,背后的门被打开了。 “吱呀——”一声,声音极其微小,她眸中杀意盎然,立即转身大喝道:“谁?!” 话音刚落,刀已入手——这样小的声音,只怕是潜伏进来了! 来者不善! 握紧了手中的刀,她大步往前走着——但凡那人再敢靠近她一步,她就能直接一刀划破她的咽喉! 却在刚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 顿时,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满都是殷红的鲜血,浓郁的腥味在房间内蔓延开来。 “救,救我” 虚弱的声音,证明了来这并非异类,她立即收敛了身上的杀意,低头,定眼一看,赶忙上前扶住她。 “仓凌!你回来了!主人呢?” 仓凌咳出一口血,捂着还在淌血的伤口喘着气。 “主人被风侍葬那厮给扣住了。朱雀,你立即” 她彻夜赶路,生怕在路上耽误,让陈湘熙多遭受折磨,故而没有多余力量修养伤口。 直到现在,伤口仍旧渗着血。 雪白的皮毛上沾染了不少鲜血,混杂着尘土,粘在了一起,看起来脏兮兮的。 朱雀听闻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开口,被突然想起的声音打断了。 “什么?!有是风侍葬?!他怎么阴魂不散的!非要缠着主人!” 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大殿内回声都在回荡着声音。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皮衣,一只手臂裸露着,露出宛若刀削般的肌肉。 他一头黑色碎发表层泛着淡白色的光泽,宛若上好的玉雕。身着墨绿色皮夹,袖口是毛领,两只眼睛瞳孔深处有墨绿色的光涌现。 像极了黑夜之中璀璨的夜空。 他一步一步走在地上,竟踩出了小坑。 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到了房间内的东西,面色一变,立即转身看向那球体。 只见球体中央的人并未受到影响,这才松了口气。 仓凌低头,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了下来,连同背后的白色长尾也垂落下来,轻声道: “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主人。” 丝毫没有提是陈湘熙让她走的消息。 那男子怒了,瞪着她额头青筋暴起。 “你怎么当时没有留在主人身边陪着她?!这主人若是落在风侍葬的手里,只怕是又要遭罪了!” 说着他就要大步上前,却在刚刚走到她面前的刹那间,被拦住了。 是刚才那金发女子。 “青龙,够了。” 那人看着她,皱眉,看向仓凌的眸中闪过意思不耐烦,却也没有回应。 只听朱雀道: “仓凌向来忠心,尤其是对主人。只怕是这次,应是主人让她前来,她才会选择过来的,对么?” 说着,她低头,朝她轻声。 “这不怪你,是主人的意思,你听从了。” “你已经很累了,先去休息。” 仓凌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看着那个金色的光球问道: “繁漪大人,还有多久才能羽化?” “最少半个月。” “好,再等半个月。” 半个月后,杀进坞暝国,夺回主人! 闹鬼+姐姐的小课堂 从梦中醒来,陈湘熙下意识地扯了一下,想要叫身边人,却扯了个空。 她立即睁眼,抬手摸向身边的床铺,却是冰冷一片。 陈湘熙垂眸,轻咬贝齿。 “葬” 完全没有他的气息,原来他已经走了啊?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陈湘熙垂眸,捂住胸口——空荡荡的,所有欢喜转瞬消失,所生的唯有无尽的伤感 竟然是裙子 她平日里不管是会见宾客还是提刀上马,都是穿着蟒袍朝靴,一副威风凛凛的强硬模样。 所有人都以为她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儿身,对裙子这等繁琐衣着并不在乎,其实不然。 她私下里,在闺房,独自一人,最喜欢穿的,就是裙子。 没有人知道,她最喜欢的其实是穿着大红石榴襦裙,或者留仙裙,纱裙,飘飘然,像是仙。 就算是陈世腾,也不知。 抬手抚摸着裙子的表面,陈湘熙眸子里泛起一层薄雾。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裙子的? 不过是为了家国大义,只好将这些裙子都收了起来,提刀上马在战场上厮杀,为了全天下的女子都能穿上自己心爱的裙子。 这些事情,是她内心深处最隐蔽的秘密,就算是他也未曾提过。 大概是翻了她的闺房,看到了压床底的衣服全都是裙子罢? 裙子边缘细细密密的琐碎装饰,繁琐却又不落俗套,与她房间内的裙子模样不同,但是款式一样。 让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陈湘熙垂眸。 应该是他亲自设计命人去做的。 这样的风格也真是有心了。 与此同时,丞相府。 沈听澜正批阅着奏折,只听门外传来一声。 “报——” 沈听澜抬头。 “何事?” 冲进来的那个士兵吓得瞳孔骤缩。 “城外,城外闹鬼!” [敲黑板!!!! 划重点!!! 姐姐的小课堂来啦!!! 今天的课堂主题是关于语言表达方式与人类性格的分析~ 算是语言学里面的一个比较简单的小把戏,拿出笔记本开始做笔记啦~ 首先是这样子的,昨天看到有宝宝说女主最后一句话看起来好好笑,姐姐当时看着留言心里:e 好,果然是稍微一不解释一下就,,,,,,掉链子了呀~ 那么姐姐现在开始讲讲~ 首先先说一下女主和男主的对话。 当时男主说,那孩子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对不对?其实这个问题还有另一种问法,你把这孩子怎么样了? 但是男主却选择了第一个问法,为什么呢? 因为第二个男主没有问出口的方式,其实是有一种诱导在里面,宝宝们再读读,会发现第二种方式有一种很明显的诱导责怪的含义。 你把这孩子怎么了,这个问法明显就是有些 嗯,不是很好表达这个想法呢姐姐尝试去用口语化的方式给宝宝们解释一下,而不是引出专业术语的方式。 就,宝宝们再读读看,会发觉这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其实是问的女主怎么做,但是女主并没有说她怎么做的啊? 对不对,宝宝们再往前翻一下,女主只是说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并没有说自己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 按照当时的视角来讲,理应是女主没有承认,那么很有可能这件事情就不是女主故意做的。 孩子没有了原因有很多个,可能是因为孩子最后得了风寒活不过去了,孩子丢了(大概率不可能但也是一个原因,古代人贩子也很猖狂),孩子是私生子的身份那个时候女主还不知道男主还活着怕自己养不了这个孩子,过继给了其他人。 总而言之这个孩子没有了,很有可能是其他原因而不是女主去做出了一些事情导致了这个孩子没有了,明白吗? 如果不是主观定义,如果不是宝宝们的上帝视角,通过前面看出来了女主心里所想,大概率是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孩子是被女主杀死的。 在最开始引出这个孩子的时候,很多宝宝问:女主生的女主竟然自己不知道??一脸o((⊙﹏⊙))o 对,那个时候上帝视角还没有到后来引出女主内心所想她已经杀死过一个孩子的时候,宝宝们应该与现在的男主心态一样的,都是不清楚女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孩子呢? 也就是说到了这一步,男主只是知道他们之间确实有了一个孩子,但是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结果。 这个时候他如果问女主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说明已经把责任推到了女主身上。 这个孩子你生下来了,但是现在却没有了,你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一定是你在做了些什么。 不管这个孩子现在是死还是活,总而言之是你对他做了些什么。 从这个角度读一下,宝宝们是不是会发现字里行间里都是男主在责怪女主的? 对的,男主这样的问话其实发出了两个信号。 第一,我知道这孩子没有了,一定是你在在做了些什么让孩子没有了。 第二,我怪你,因为你让这孩子没有了。 姐姐讲清楚了吗? 就是说,如果男主问“你对这孩子做了些什么?”或者其他类似于这样的问题,就在潜台词之中责怪女主。 因为,第一,他在发出问题的语气里面已经判定了,对这个孩子做出来的事情肯定了,就是你,不是隔壁王二狗什么的,就是你做的。 第二,他问话的时候先问的是说了你,在强调你,你,你这件事情的重要东西,比孩子重要,我是问出来这个问题的重点。 不知道宝宝们学英语的时候又没有学过一个句型,是强调句。 一般会把你要强调的东西放在最前面,而后进行倒状强调,语态是倒状的。 hedidthgtoakethisphenonon, 倒装句就是 whathedidadethisphenonon,(不要扣语法细节这个时候应该用过去完成时啥啥啥的,姐姐写的是对的,当然用过去完成时也是对的,用过去完成时怕宝宝们看不懂毕竟有的宝宝才初中) 意思都是他做了些什么造成了这个现象 但是第二句里面,把那个what提前放了,表示了强调,强调了他做的这件事情。 加重了语气,表示强调了他所做的这个事情 就是因为他做了这个事情,导致了这个现象 而不是隔壁王二狗做的这个事情 很明显,已经有责怪的意思了 行了别左右而言他,这件事情是你做的,因为你做了这件事情,才导致了这个现象的发生。是你是你就是你,别胡扯那么多,就是你 而不是,你做了一些事情导致了这个事情的发生那样的平淡 因为这个倒装句,第二局这个倒装句,上去就是指明了,这个事情,what代指了这个事情,代指了他所做的事情,直接强调着这个事情,潜意识就是这个事情很重要,不管是好与坏,就是很重要 比如你看到了你面前的三个人,你肯定会下意识的先把你最熟悉的那个人的名字叫出来,然后再说其他跟你关系不是那么好的人的名字叫出来(擅长隐瞒自己内心的人不算数的哦) 对? 是这个说法? 所以你最先开口说出来的是最重要的。 所以在英语里面第二个句子类型被叫做强调句型 而第一个那个语气就很平常,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鲁迅先生也有过这样的描述哦~ 在祥林嫂里面的,他描述祥林嫂手中的那个碗的时候,是不是说,“那个碗,空的,缺了个边角”啥啥啥的,姐姐这边暂时查不到原句(只能查到英文在国外看中文网也真的不是很方便,宝宝们自己查一下原句,大概是这个意思,就是先把那个要描述的东西写出来,而后写那个东西的特征),来强调她手中的那个碗破旧 如果说,她手中有一个空的缺了角的碗,是不是语气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宝宝们对这个碗的印象也就没有那么的深刻了,哇哦哦,原来是那么空那么的破旧,这样的话对祥林嫂的处境也没有没有那样的同情 这样的说法方式算是一种引诱,定义为“诱导”。 简单来说就是当你问出口这个问题的时候,里面潜伏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并且已经向对方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是男主本身没有责怪女主的意思(呜呜呜呜男主真的好好啊,无条件包容女主啊,不管女主做了什么哪怕是杀了这个孩子不要,他都没有说一句责怪的话的) 为什么能证明这个时候男主没有责怪女主而不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绪来故意诱导女主说话呢? 因为在这个时候,男主其实目的就是灌醉了女主套些话,前面姐姐已经描述了男主的心态,就是想要用这一瓦罐甜酒酿灌醉女主,然后趁机套出来一些话的,所以按照道理来讲男主这个时候为了防止女主撒谎,应该是直接直奔主题你对着孩子做了些什么,省的下面女主说不是我是其他,断了她撒谎的后路直接逼问,但是男主没有,而是给了女主自由的选择与 还记不记得前面说,女主经常用小把戏骗男主,但是男主每次都能上钩?? 什么?? 忘记了?? 行行前面埋伏的伏笔宝宝们都忘了 去前面翻翻看,好好翻翻看看前面女主被男主一刀刺穿肩膀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女主心里想了,骗男主,每一次男主都能被她骗过去,那个地方,说明每一次男主问女主都是给了她很大的自由空间,并且如果女主不想说骗了他,他也就很尊重女主不再追问,只要女主不犯下什么滔天大错,他一概不问不管云云,姐姐描述清楚男主对女主的态度了吗?? 男主对女主几乎就是毫无底线的纵容了。 对了写到这里姐姐还想起来一个小细节,就是如果男主真的按照没有说出口的那个问题问的话,女主会感觉到他语气里的责怪意味并且很有可能会撒谎。 当然要是男主真的问的话也能问出来,毕竟孩子已经在他手里了,他都清楚了全部真相(上一章里有些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说,原来耶律瑄云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宝宝们没有看出来男主原来所有事情都知道了很正常,因为姐姐在这里还没有完全写出来这个谜题,不过宝宝们应该已经有些眉目了?),所以女主撒不撒谎对他来将毫无意义。 他已经知道真相了,还需要女主亲口告诉他么? 他只是想知道女主对这个孩子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因为女主现在不想要肚中的孩子,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到了或许是第一个孩子让她产生了心理阴影毕竟,女主还想一直在隐瞒第一个孩子的事情。 所以他想趁着问问女主眼中第一个孩子的下落推测女主为什么这样不想要孩子。 他已经知道了女主不要这个孩子了,但是他丝毫没有任何责怪。 当然还有一个点,就是,男主问那孩子的结果的时候,女主说的是:“我把那孩子杀死了。” 而不是“那孩子被我杀死了。” 这一个内容的两种表达方式不同,代表了女主不同的心境。 前一个明显就是自责,第二个就是她在责怪她自己。 因为男主问的问题是:那孩子如何了。 正常的回答应该都是顺着这孩子咋咋咋云云,毕竟女主已经被灌醉了,没有反侦察能力,不会故意反侦察仍旧变换了语句,所以说那我把那孩子杀死了,很是责怪的。 没有顺着语气说“那孩子被我杀死了”,说明她内心还是很责怪的啊,很责怪自己杀了这个孩子的 另外姐姐这一段时间挺忙的,没有时间完全回复大家的留言,但是并不代表不看的,所以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留言的~比如宝宝说看到最后一句话觉得好想笑,姐姐这边就清楚了问题在哪里,就可以追加开一个小课堂,不然的话这个小课堂今天可就没有了~ 所以多多留言啊,感觉姐姐那里写的不好的可以直接说明,这样的话姐姐既可以反思自己的问题,也可以将宝宝们的知识盲区补充一下~ 另外,下一章要开始女主大杀特杀的场景咯~ 女主大显神威,大杀特杀哦~ 期不期待??] 鬼 一句话,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同时看向了巫妖,面色不好。 尤其是沈听澜,直接面色一变,朝着他大喝道: “巫妖,退下,不得无礼。” 巫妖却依旧是站在原地,看着陈湘熙。 这也不算失礼。 玄机十三营,直接听命与皇上,自然是沈听澜管不住的。 沈听澜见状顿时被吓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娘娘向来脾气暴戾,若是直接被这样冲撞怕是——“扑棱扑棱——”是扇动翅膀的声音,他还未来得及扭头看向背后,余光瞥到了红色的身影。 他以为她要做出什么举动,下意识地伸手就想要拦住她,却不成想,那小鸟只是开口道: “无妨。这样问,也是为了安全。” 小红鸟拍了拍翅膀,落在了窗沿上。 “他是敌国的皇帝,没有错,他领兵踏碎了我国的领土,也没有错。敌强我弱,理应被蚕食,没有任何怨言,我从不为此怪他。” 它说着抬头,对上了巫妖的眸子。 “我爱他,是他本人,而不是他的身份,故而他的身份纵然我厌恶,但并不代表我厌恶他本人。” 而后,它顿了顿,声音小了下来。 “尽管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的爱了。” 极其微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能听得见,其余人只能感觉到她是在低声呢喃。 而后,陈湘熙意识到了自己略有些走神,轻咳一声,看向了巫妖。 “至于我做这些事情的立场,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 “我的国家遭受磨难,并不代表全天下的百姓都要遭受此劫。若是陆渊的得逞,皇位动荡,那么不管是谁登上龙座,都免不了要进行皇位斗争,各个藩王领兵起义,最后遭罪的还是百姓。” “为了这全天下的百姓,我决议帮你们,就是这样。” 它说着,往前跳了跳。 “我可是讲明白了?帮你们,是为了这天下百姓,而非因为我爱他。故而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是闹得再怎样鸡飞狗跳的,也不妨碍我来帮你们。我也不会趁机倒打一耙。至于最后为什么我会反水灭了永耀国,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一席话,说得如此通透,这倒让巫妖被震住了。 家国天下,这世上,能说的这样透彻的,也只有她了。 只见他注视着她愣愣了半天,这才点头。 “娘娘说的,在理。” 小红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了沈听澜。 “好了,多说无益,沈听澜,领着我前去那个所谓的闹鬼之地。现在。” 马车很快就到了。 陈湘熙从马车的车棚上飞下来,落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看向了前方。 群山连绵,隐藏在雾气之中,起起伏伏,只剩下一片轮廓。 振翅往前飞了片刻,小红鸟挑眉。 竟然是这里 她挑眉——这地方,她怎么都不会忘记的。 这是当年她被他拦着的地方。 那是他刚刚登上皇位,发出邀约,让他们雍耀国皇室前来一同道合。 那个时候的雍耀,四分五裂,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敌手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自然是只能乖乖前来。 宴会上她就怕的浑身冰凉,尤其是在他目光的注视之下,更是惶恐个几分。 不过整场宴会他也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冰冷,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后来回国的时候,总是担心自己做的事情会拖累哥哥,于是陈湘熙主动提出来单枪匹马绕道丹青宫那边再回国,万一他找上来,也不至于连累住他。 陈世腾同意了。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她一个人赶路,就在这附近,被他拦住,拎回了宫中。 还记得当年他少年意气风发,完全一股子少年模样,还没有现在这样沉稳,会在她的故意挑衅之下怒不可遏。 她知道他最讨厌听什么。 一个是雍耀国,一个是陈世腾。 看着欺压在自己身上个人,她专门挑着这两个词来说。 “我是雍耀国的人,是我哥哥的人,你没资格动我。” 果然,他被她气的面色发青,看着她的目光也变的阴铡铡的。 “那就回来,把将军之位卸了,离开他,回到我身边。”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被时间磨平棱角,心直口快。 “我已经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了,发誓这一辈子都是雍耀国的人了,不可能跟你的,你死了这条心。” 而后,对上了他的眸子。 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竟然只是笑。 “陈湘熙。” 他抬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四毫不遮掩自己眼底的欲望。 “你放心,若是有一天,我真死了,下诏陪葬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而后,手指猛地用力,撕开了她的胸衣。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后来那一场缠绵是彻骨的。 他平日没有玩女人的嗜好,上任后励精图治,哪里有什么时间玩女人? 当然也没什么心思。 自然那个时候折磨她的手段花招没有现在的多。 唯有满身的青肿。 后来,她回去以后,陈世腾看到她身上的伤口竟然直接落泪了。 现在想想,怎么会哭呢? 就算是哭,也是猫哭耗子一样的假惺惺的,但当时她就信了,并且被感动地涕泗横流,发誓自己一定会强大起来,护好他,也会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再这样被当做鱼肉一般随意任人宰割。 往事汹涌,如雪花一般飞来。 头颅一阵刺痛,心口被憋得发闷,眼见得前方就要天地转,陈湘熙闭眼,顿了顿,不让自己再多想。 这片地,现在被当做了缓冲区。 丹青宫与坞暝国两个势力之间的摩擦,全然都发生在这附近。 不会在双方各自领土上开战,也没有闹到一定要撕破脸的地步。 陈湘熙看着前方的阁楼。 与其说是阁楼,倒不如说是破败的小屋。 顶部明显是已经破旧不堪,那断裂的木头显而易见,她略有些好奇。 “那个废弃的楼房,是什么情况?” 平日里几乎不走这条路,故而完全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着东西。 沈听澜道: “那是皇上曾经居住的地方。” 陈湘熙有些错愕。 “葬吗?” 怎么会那么破旧? “正是。” “他不是皇子么?为什么会” “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因为他母妃一脉参与过叛乱,故而被直接打入冷宫。” 小红鸟不再说话。 她垂眸,看着这房间。 对哦,这些事情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他贵为皇子,却被流放到这样的地方,生活了整整十年。 破败的房间,只怕是下雨天还会漏水,夜里恐怕连个烛火都没有。 相隔不远,就是繁华之际的京城。 就是他的兄弟欢乐逍遥之处。 同父异母,却命运迥异。 这样的滋味 定是不好受。 要说起来,真真正正心甘情愿去阴阳路的,其实只有她一个人。 还是被骗过去的。 念及此,她心里突然一颤。 “葬以前,似乎是不愿意让我过来的。” 他曾经叮嘱过她不让她过来,但那个时候她并不在意,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哼唧着就忘了。 毕竟这条路她本身也不会怎么走。 丹青宫与坞暝国之间的缓冲界限,身为另一派系的将军走,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而后在一次为了抄近道,也是念着深夜无人发现,她走了一次,结果愣是被他摁在床上折磨了一通。 连这个好几日都下不来床。 往后,她再也不敢走这条路了。 “皇上,怕您知道,担心她。” 是沈听澜。 小红鸟点头,正欲振翅飞过去,却听闻背后人阻拦。 “娘娘,莫要进去。” 她停了下来。 “为什么?” “皇上的母妃在那里病死,一直到了头七才被人发现。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有些腐烂生蛆,而皇上本人,就坐在房间另一角,一直都未曾上报。” “正是因为如此,先帝才大怒,一纸诏令,命他进入阴阳路。” “而且,闹鬼之地,就是那里。”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世人皆知现在的皇上母妃熹妃是先帝最宠爱的一女子,死后大赦天下,丧事极为奢华,陪葬品种多,却不知她竟然是死的这样凄惨。 更没想到,连同她的儿子,与她本人也是一样的宿命。 爱上了一个会反叛的女子 这等事情仔细说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急了。 或许,这些都是宿命? 正想着,小红鸟拍打着翅膀往前。 “我想进。” “我想进去看看,看看他。” “看看他以前生活的地方。” “这些事情,卑职做不了主。只是皇上有令谁都不许去。” 他应该是不想让她进去的。 不然也不会在一次她抄个近道走这条路的时候他大发雷霆。 小红鸟点头,倒也没有怎么执着。 “罢了,他若是不想让我看,我就不看便是了。” 说着她用落在地上。 “陷阱,就埋伏在这附近。” 沈听澜点头,正欲命人去做,只听脚下传来一声鸟鸣。 “呜——” 他低头看去。 只见小小红鸟伸出爪子,抓住比自己还要大的树枝,拼命地闪动着翅膀想要飞起,却无论如何只能在地上扑棱着飞不起来。 翅膀上的羽毛也因为她的拼命扑棱,而落了满地都是,让人直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变秃。 沈听澜赶忙上前微微俯身,冲着小鸟小心翼翼道:“娘娘,不若卑职派人前来协助您,可好?” 小红鸟想了想,松开了那个树枝。 “那就麻溜点。” 半天后。 “这就是炙翼将军设置陷阱的地方。” 边玉鑫站在树林外,看着内部,手握已经收住的扇子,负手而立。 将整个陷阱都大量了一番,他眸中有着微微的波澜。 竟然是在这里 她竟然动了杀心 边玉鑫嘴角一勾——有意思。 “城内粮价的事情,你可有办法了?” “那是自然。” 双方都很有默契,任谁都没有主动提及为何他这么久了才有解决的方案。 边玉鑫握着扇子的尾端,轻拍在另只手的掌心中,看着面前的小红鸟,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 “要听么?” 小红鸟摇头。 “我不听。” 而后,她拍了拍翅膀。 “怎么做,那是你们的私事,我不听。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边玉鑫笑了。 “呵” 外界都传闻这小丫头向来做事疯癫,性格张扬放肆,其实不然。 在这等大事上,她向来及有分寸,张弛有度。 外表粗狂,实则心细。 只听它问道: “你需要多久能将这件事情摆平?” “不多,五日,定能摆平。” 小红鸟点头,扭头看向沈听澜。 “他可是带着那个苍小将军一同前去了?” 得到首肯后,它满意地点头。 “好,那么,此事,不多十日就能解决。” 十日之后,他就能回来了。 而后,挥动着翅膀正欲跟着马车一同离开,它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小红鸟身子一僵,不由得顺着方向微微偏侧过头去。 这个奇怪的目光 它顿了顿,飞到沈听澜耳边,低声道: “沈听澜,扭头。” 沈听澜立即照做。 “娘娘何事?” “那个窗户边,是不是有一个女人?” “没有,卑职并未看到。” “熹妃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你可见过?” “不曾,自从皇上登基,便下令将宫内所有有关熹妃娘娘的画像全部烧毁,卑职并不知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不过特征还是知道一些的。” “什么?” “白裙。” 小红鸟顿默了。 刚才坐在窗边的那具尸骨一般的人,穿的,也是一身白裙。 “苍将军,你来这坞暝国,也有五年有余,这期间,可是有什么想法?” “回皇上,末将日思夜想,只恨自己无法亲自前往逐鹿盟,杀了那陆渊。” “这次领兵起义的彪襄王,是你的亲舅舅,可还记得?” “为了区区金银珠宝,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亲妹妹惨死于陆渊之手,这舅舅,我不认的也罢!” “很好。” “朕,给你个机会,让你手刃仇敌!” 心疼+博弈论解析 一日后。 彪襄王叛乱! 书信传到了京城,一片哗然。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吵吵闹闹不得安宁。 要求前线增兵的,要求将大将军放出来救驾的,甚至还有说要迁都的。 毕竟是这么大的阵仗,还真真是未曾见过。 彪襄王,边蒙十九族,全都是他的地盘。 骁勇善战,向来战无不败,骏马铁蹄在战场上,犹入无人之境。 这要是真真叛乱起来,可真是后果难料! 尤其是刚刚叛乱完,现在又开始叛乱,说明定时有足够的底气,况且皇上还在边疆,想必是对方有想要俘虏皇上的念头,挟天子以令诸侯。 重中之重是,太子也跟着皇上在前线,一旦出事,这皇宫城内,并无继承者。 最先紧张的就是苍离,相对冷静的是陈湘熙与沈听澜。 “皇上应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用书信将那两人挑拨离间,这个时候若是他加假装失败领兵撤退,让彪襄王领兵进入,陆渊定是会趁机跟着他一同前去,而后他定是会在这个时候模仿彪襄王的笔迹进行书信伪造让陆渊相信他与彪襄王私下有染,而后双方联盟不攻自破。” “很简单的技巧。” “你们都说,我用兵如神,唯有他曾经对我说,若是我当了这皇帝,也定是能够治理好着国家。为何?” “因为不管是用兵还是朝堂之事,其本质不过都是用人,我们都是擅长用人罢了。” 人如水,善用则救天下苍生,若滥用,则害天下百姓。 果然,逐鹿盟。 桌上摆放着的全都是摊开的书信,内容是有关平日里用兵,却大多数都是他主动去问而对方回应,都是些模棱两可的回应,却若是对应他平日所为也都能对应的上。 只是一眼,彪襄王脑子就直接懵掉了,看着发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距离他最近的一张纸上写着多日前的赏赐之事,他的笔记所写之事市有关这次赏赐的,他认为自己这次做的不错并未投敌想要赏赐,风侍葬应允了并且大肆褒奖了一番他的美酒好肉。 若是平日看来倒也都是些普通书信来往,叔侄二人感情尚好。 只是放在现在这个时间,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因为是他主动去要的奖赏,未免有些太过于令人想入非非。 陆渊这厮平日里本身又相当猜疑,草木皆兵什么事情都要怀疑一下,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更是怀疑了几分。 还有其他的事情。 彪襄王又拿起了一张纸看了看,晕晕乎乎的,又拿起来了另一张纸看了看,继而更为迷糊。 那笔记与他平日所写并无二致,只是这内容却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他心里只是暗暗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却又不知道这陆渊到底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于是抬头看向前方的人。 果然,陆渊问道: “这书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应该是少说一句为妙,于是,他主动摇头。 “不知,还请盟主主动点名。” 却不呈想,前面的人猛地一拍桌子,一声怒喝。 “笑话!” 顿时,桌上的东西被震得不断晃动,碰撞作响。 陆渊面色阴沉,看着他厉声喝道: “本盟主让你与他交好不过是为了迎合一下,你竟然真的与他私交甚好?!” 而后,他背后多出来了一个黑影。 彪襄王抬头看去,瞳孔骤缩——正是那日晚上,墙上所浮现出来的黑色蜈蚣影子! 恐惧。 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刺激地他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眼看着那个黑影的血口大颚就要伸到他的头上,“噗通——”一声,彪襄王跪倒在地上,哆嗦着嘴唇,再也没有了平日的威风。 “没有,盟主饶命,这都是那厮的阴谋——” 话还未落,只见那蜈蚣的头猛地停在了半空之中,距离他就差那么一小拇指的距离,蜈蚣的口器尖端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发梢! 陆渊只是冷笑一声,毫不在意。 旁边立即传来了一个声音。 “哦?这么说来是他的阴谋,暗中引导你做出了这些事情是么?” 是南悍王,站在一边搂着手臂,目光在他身上审视,冷笑道: “也就是说,其实你是做了这些事情的,你肯定你做了这些事情了,对么?” “先是玉带钩,又是这暗中书信,彪襄王,枕着噬灭又想到你竟然与他关系如此亲密!本盟主看在你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的份上并未与你计较那么多,可是你现在竟然得寸进尺,真真是有够让本盟主伤心的。” 他哆嗦着,脸色刹那失去了血色。 “盟主饶命——盟主饶命啊——盟主饶命——” 陆渊脸色一沉,抬手指着他的眉心。 “少废话——” “去死!” 与此同时。 风侍葬看着窗外的鱼塘,负手而立。 鱼儿之所以会被钓鱼者掉上钩,不过是因为贪食。 贪那一口美食,这才不慎被钩子勾住。 念及此,他眸子中闪现出几丝波澜。 双王内斗,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看着前方已经化为一探脓水的尸体,陆渊仰头怒吼。 “我没输——我没输——我还有底牌——我还有底牌——!!” 此时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疯癫,丝毫没有了平日的温文尔雅的气度。 抬头仰天怒吼,好似被逼到绝经而疯狂的人。 “联系太子,让他连夜领兵叛乱。” 几乎是喊出来的话语。 “让他连夜领兵叛乱!” 当夜。 听闻宫羽那边的人询问陈湘熙想要出来能否将她领出来走走,风侍葬顿默片刻,这才道: “朕过不几日就要回去,届时再将她带出来。” “皇上回宫之日是否有些急了?毕竟现在只是将这双双叛徒处理了干净,若是想要抓住陆盟主,只怕是还需要一些时日。” “可是熙儿她还怀着孩子,朕日思夜想实在是担忧,不仅是她怀着的孩子,更是她本人。总是担心她夜间着凉染了风寒,贪吃零嘴积了胃,为了零嘴又忘了吃饭,尤其是这几日,也不知她又哭了没有了。” 一个从来都不喊疼落泪的丫头,一旦是落了泪,那一定是真的受委屈了。 前几日确实一时恼火伤住她了,这回宫之后,定是要好好补偿一下的。 她想要什么就给,发脾气了百般安哄,不管发多大脾气都要耐心去哄。 怀了孩子,真真是有够遭罪的。 “小丫头嘴巴馋,又刁钻,总是喜欢吃些零嘴还不知节制,平日里脾气不好,不好喝药,在这宫内养着这几日,也是辛苦你们了。” “这都是卑职分内之事,还请皇上莫要称赞,折煞了卑职。” “能忍着她的脾气并替朕照顾好,你们真的辛苦。” 其实皇上怎知,娘娘在他面前是一个样,在旁人面前又是一个样? 在他面前撒娇哭闹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却一向落落大方,仪态得体,有一副公主的尊贵模样。 因此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其实根本都不必很是操心。 小丫头向来不喜欢珠宝配饰,每次送她的总是被她随手一放,亦或者是弄丢。 最开始还以为她是对他送的礼物不上心而大发雷霆,后来暗中观察一番才发觉她其实是真的不在意,也就作罢。 再后来暗中观察了许久,猜测她其实喜欢骏马弓箭等什物,就决心给她做一个。 也不知,她是否喜欢。 这次回去,守着她,将这孩子生下来。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让她遭罪了 罢了,回去再好好补偿一番,现在先处理干净前方的事情罢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喊声。 “前线叛乱——前线叛乱——” “皇太子领兵起义——前线叛乱——” 【敲黑板,划重点,今天的小课堂是有难度的哦~ 姐姐小课堂之博弈论模型!! 姐姐今天的小课堂并不打算讲的很艰难,以至于宝宝们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懂,因为博弈论算是数学里面的一个分支,博弈论最开始的提出者是纳什,纳什宝宝们知道吗?就是《美丽心灵》的主角,得了精神分裂症最终却拿到了诺贝尔奖的那位超级神仙的前辈!普林斯顿的幽灵就是他哦~纳什开创了博弈论的先河,而纳什是一个数学家,所以博弈论其实本质是数学,宝宝们如果自己翻书来看的话会发现呜呜呜都是些设么东西,为什么全都是数学公式?对的哦,博弈论的课本,尤其是国内讲的比较严谨的,都是数学公式,所以姐姐就不讲那么难,用语言来简单描述。 那么咱们今天开始的小课堂名叫:“蜈蚣博弈”~ 什么是:“蜈蚣博弈”呢? 简单来说就是三个人中两人结盟对抗第三个人,但是着两个人又互相猜忌信息不对称,而这两个人因为太弱了如果不结盟会被对面的那个人吞噬掉,所以这两个人就算是互相猜忌也不得不互相结盟,这个时候形成了双方对立的局面,就叫做蜈蚣博弈。在历史上可以追溯到三国的时期,孙权刘备曹操三人互相对抗,因为曹操实在是太强大了刘备孙权任意挑出来一个都抵不过曹操,任意一个都要面对被他打败消灭的危险,这个时候怎么办呢?只能选择结盟。但是这个结盟实在是有些危险啊~因为刘备向孙权借了荆州,这个时候来没有来得及还,而孙权也没有好意思拉下面子去要,在这种情况下结盟不是有点太过于尴尬了么? 因为刘备向孙权借荆州算是哄骗过来的,并且没有打算还的意思,而孙权也看出来了刘备不愿意还给他得了那狼子野心,知道自己若是想要把这个荆州要回来的话需要打仗,但是这个时候两人之外有一个名为曹操的更强大的敌人,两人知道不能打起来如果他们两个一旦打起来最后两败俱伤,曹操一定会上来讲他们都给收拾了。 这个时候结盟就有些困难了。 就好比宝宝你和你的同桌之间有一些很深很深的仇恨,互相看着对方不顺眼,这个时候小组合作,你们两人眉来眼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样的尴尬。 但是孙权与刘备都是人中豪杰啊,知道为了最高的目标需要潜伏需要隐忍,所以他们就装作冰释前嫌的样子互相联盟示好,而后结盟共同对抗曹操。但是这两人现在还有一个小九九,就是这个荆州到底什么时候归还捏? 孙权就算了一笔账,如果将这个荆州借给刘备大约十年(这个数字是姐姐自己说的,是为了举个例子假设一下,具体几年姐姐也不清楚),给了刘备十年以后刘备就变成一代枭雄羽翼丰满,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将荆州从刘备身边抢过来,但是如果把这个荆州给刘备九年,第十年他去抢回来,就能抢回来,于是他就暗搓搓地打算盘让把这个荆州借给刘备九年,然后自己第九年的时候撕毁条约把荆州抢回来,而他自己则在折旧年之内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与曹操对抗,就不怕与刘备撕毁条约了。 刘备也不傻啊,也是这样算计的啊,他也猜到了大概九年孙权会把自己的荆州抢过来,于是就决议自己只用荆州八年,第九年与孙权开战将这个荆州彻底收回,然后孙权也不傻,猜到了以后决定八年抢回来,就这样两人一边互相算计着一边想尽办法表面维持这个结盟友谊。 于是在历史上,不到十年,这两人之中的一人忍不住了率先开了战抢荆州,以至于双方都没有将利益达到最大化,因为想要将利益达到最大化是需要时间的,一个国家想要强大起来需要时间的,这两个国家需要时间让自己强大,但是现在因为开战而咩有来得及强大,于是两败俱伤,最后的结果宝宝们都知道了,是曹操赢了~ 当年姐姐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就意识到这其实就是蜈蚣模型,博弈论之中的一个典型的模型,其实就是信息不对称与心理战,互相猜忌的那种,于是姐姐就临时改编了一下放在这里~】 叛乱开始 废弃的宫殿旁。 突然多出来了两个身影,伫立在树林之外。 身影缓缓走进,而后,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暗金色的丝绸夹衣,淡金色的长袍,宽大袖口上纹着几多飘云的形状,无一不显露出这人的身份尊贵——这等服饰,就算是流云阁最上等的女工,也需要花上把个月来做成一件。 自然是有市无价的东西。 一双眸子漾着水,波澜微起,使得他本人看起来更风流了几分。手握翠白流云扇,衬的骨节修长好看,让人一眼看去便联想到温温如玉的翩翩君子。 腰间挂这一块白玉佩饰证明了他的身份——乌金盟盟主,边玉鑫。 他背后跟着一个侍剑的剑童,怀中搂着他的纯白翠玉长剑。 眼见得他就要撞在了眼前的那根绳上,那侍童面色一变,立即上前扑在他面前,伸出双臂将他拦在胸口,阻止他前进。 “盟主小心——” 就在他前方胸口处,有一个很明显的绳子。 系在两棵树中央,明显地让人一看就能看到。 面对对方的阻拦,也就停下了脚步,而后抬眸看着眼前的绳子,轻笑一声,用扇子轻轻一弹,那绳子在空中轻颤半天。 伴随着这绳子的颤动,那侍童的面色大变,紧紧地盯着那跟颤动的绳,大气不敢出一下。 生怕这根绳子断掉。 相比之下,边玉鑫的面色则非常平静,只是看着着绳子,眸中含笑。 只见边玉鑫看着这陷阱,唇角微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那侍童站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这根绳子的断掉,却不料,这根绳子却颤抖了半天依旧没有断掉。 “咕噜——”一声,他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这是赤翼大将军布下的局,完全不能有半分的大意! 没想到,边玉鑫依旧在看着那根颤抖的绳子。 一直到了绳子又重新静止下来,他依旧目不转睛。 侍童终于等不下去了,看着他忍不住问道: “这陷阱,为何您一直在看?” 眼前人听闻身子一颤,而后轻笑道: “看?明明本盟主是在欣赏,宛若端详一件上等宝物,怎能算是看?” 说着,他用扇子指着前方这条绳。 “你看看。” “这陷阱从四个方向上来看,不管从哪里看都会被引发。” “这丫头算准了当初在这里众多人设下陷阱,不管对方究竟是谁都能够觉察,因而若是再前来,定是会小心翼翼,对于这样明目张胆的陷阱自然会谨慎又谨慎,不知该动还是该躲开,故而会选择躲开绕行,然而,这周围又全都是陷阱,自然无路可走。” 看着旁人依旧是一脸迷茫不知所谓的样子,边玉鑫长叹口气,摇摇头略有些惋惜。 “不过是些利用人心的小把戏罢了,说了你也不懂,既然如此本盟主也不与你多费口舌,过不几日抓住了人再说。” 那侍童仍旧有些疑惑。 “既然如此,为何他能肯定那家伙一定会第二次前来而非看到了陷阱,躲开不再过来。” 边玉鑫顿了顿。 “为了证明,那个鬼,是个人,亦或者是场闹剧。” “因为能被这陷阱抓住的,定是个人。唯有人才会有独属于自己的弱点,定会中计。” 那丫头的鬼把戏一套多于一套的,真真是掰着指头都算不过来。 念及此,边玉鑫唇角微勾。 “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怪力乱神,不过都是些常人所想。她清楚这件事情,若是设下阵抓住了什么误入进去的人,自然是能够攻破这所谓的传言,毕竟这里常有什么盗贼出没,有人上钩也是常事。”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个纯白色的身影。 他某地波澜暗涌,却表面不动声色,依旧用余光盯着那身影,握着扇子的手却微微用力。 只见那身影只是一闪而过,而后消失。 他眉头这才紧蹙,扭头看向刚才那个地方,只见刚才那白衣女子出现的地方现在已经是空空一片,完全没有了任何的痕迹。 他面色这才沉了下来,顶着那片空地。 白衣女子?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来刚才的身影,他突然意识到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立即扭头看向那身影出现的地方,眸底颜色晦明深谙。 不对,除了那一头黑色枯发与白裙,简直不可被称作女子! 整个脸部干瘪,宛若被放了许久的干尸,常人女子定是不会有这副模样的。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莫不是 这个念头实在是有些突然,让他面色更是清冷了几分。 真有鬼? 边玉鑫想着大步走向前去,却在刚踏出一步的瞬间,被人拉住了袖子。 是那个侍童。 “公子,公子!公子万万不可前去!” “为何?” “那里就是闹鬼之地!” 与此同时。 “前线为何叛乱?” “回娘娘,因为皇上手中只有虎符与传国玉玺,并未有龙玺。太子就是借以此来引兵动乱,写了一封告天下书痛斥皇上当年暗害了先帝抢夺了皇位,这个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两个的区别是什么?” “虎符是兵权,传国玉玺是皇上号令天下之时用的,而龙玺则是先帝亲传。传国玉玺是平日放在养心殿用来处理诏令,皇上从不会随身携带于身上,龙玺不然,龙玺是历任皇上私藏在某一处唯有自己清楚的地方,代表着自己的身份,上面带有先帝的气息,若是放在正午阳光之下可以幻化出来先帝的身影。” 陈湘熙停了下来。 所以这东西完全不能造假。 她听说过这个传闻,滴血认主的通灵玉是可以通天地通人心的。 一块通灵玉本就难得,若是能滴血认主的更是罕见,这世上怕是也只有这么一块。 就算是有第二块,这玩意现在再去找也来不及了。 沈听澜还在继续解释。 “之所以有这样的规矩,就是防止其余皇子逼宫夺政。若是这皇子没有逼问出来这龙玺的下落,则这龙座代表着暗中使诈,自然无法夺得全天下人的臣服之心。” 陈湘熙眉头皱的却越来越深。 “他没有逼问出来么?就算是玄冥营这地方也没有逼问出来么?” 沈听澜摇头。 “若是先帝不愿意说出来,就算是逼问也无用。历代皇帝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的血液滴落在龙玺之上,让龙玺上沾有自己的气息,而后这块龙玺便通了灵,可以感知皇上的心意。若是皇上并非心甘情愿将这龙玺传给皇子,则这块龙玺也会自己隐瞒气息而化为一块普通的玉石,旁人根本无法找到。” 陈湘熙深吸一口气。 “怕是这龙玺他没有找到?” 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娘娘明鉴。” “现在造反的有几个营地?” “边蒙十九部。” “” 沈听澜听闻对面再次长出一口气。 确实。 边蒙十九部,听起来不过是个区区数字,本质上却是一个极为精锐的兵团。 大军压境,如入无人之地。 她曾经与之正面对抗过,知道这部族的恐怖之处究竟在哪里。 片刻后,沈听澜才听闻对面人继续道: “定国公定时很乐意,又可以趁机收税。朝堂之上怕是他的亲信喊声最高。” 他肯定。 “确实,今日要求迁都,整个朝堂之内都是吵杂的。尤为是那两个亲信,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涕泗横流。” “一旦收税,这京城内的家族又该埋怨声连天,粮价如何了?” “粮价仅仅是有些微微波动,还未完全下降。” 又是一片默然。 片刻后,沈听澜又听闻对面人问道: “你可有什么办法了?” 他立即将已经烂在心里的话掏了出来。 “迁都不可,卑职暂时能将这朝堂鼎沸之声压下去暂缓个几天,只是现在前线确实需要人手。皇太子与边疆所有部族联合起义,纵然皇上手中有玄机七营,但难防众人。” 这个时候,必然要坦诚相待,联手才能处理敌人。 他擅长操纵政权,但是兵法一事还是需要靠着眼前人的帮忙。 正想着,只听窗外有人道: “我知道了,你只需要稳住前朝,堵住那帮子人的口,我来想办法。” 沈听澜一愣,余光看到一根红色的羽毛飘落下来,立即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坐在树枝上。 那一席红纱衬的眼前人身段极为妖娆,沈听澜抬头错愕。 “娘娘——娘娘您怎么出来了?” 只见坐在树枝上的人冷哼一声。 “废话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再不出来只怕是要被俘虏了!” 而后,身下一跳,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极为安静,甚至连树叶碎掉的声音都没有。 轻巧的,像是一只猫。 沈听澜眸中隐隐浮现出来担忧。 “皇上那边——” 只见眼前人摇头,毫不忧虑道: “没事,我用繁漪的一根羽毛幻化成为了我的模样,代替我被那个锁链锁住了。” 而后,她抬眸,看着他。 “他不知道的。” 那片赤羽可以抑制住参商咒的能力,也可以戴在身上宛若火炉一般取暖。因而她一直挂在胸口处,当做暖炉为自己取暖。 繁漪是她的护灵兽,自然身上带有她的气息,可以代替她被这铁索给锁住。 她随身带着是为了对抗身上已经渐渐被参商咒吞噬掉的能力的,现在摘了,这参商咒的能力渐渐涌现。 哥哥说,参商咒会一点点吞噬我身上的能力,而后将我的能力吞噬殆尽,在开始吞噬我的灵气,我的血肉,我的骨头。 最后的结局,是我逐渐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陈湘熙垂眸,抬手撩起自己的一缕碎发——尖端已经变的枯黄发卷。 她的头发向来精心保养,一头火红色宛若绸缎,在光泽照耀之下表面折射出来一层淡淡的金色,宛若碎金一般。 可是现在竟然已经颜色逐渐暗淡无光。 这是她以前未曾出现过的情况。 发,血之余。 现在她体内的鲜血,已经不足以支持这头发了。 她垂眸,眸子颜色逐渐变得暗淡起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回来。 意识到对面还有人,陈湘熙立即抬眸。 看到对面的人眸子里似乎有些不解,不知她在干些什么,她朝着他抿嘴一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放心,上次我都是这么骗过他的,这次也是一样。” 而后,不动声色地松手,又伸手理了理头发,假意自己刚走出来还未来得及梳理头发的模样,遮掩住了颤抖的手。 若是他知道,那么他一定也会知道! 现在战乱在前极度的危险,坚决不能让他知道有关这些事情的半分! 决不能分心! 与此同时,风侍葬捂住胸口,感受到胸口竟然有一股无端的灼热感。 他眉头微蹙。 锁链那端的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灼热? 那条锁链上掺杂着他的能力,故而锁住陈湘熙那一端的锁链究竟情况如何,是完全能被他感知到的。 突然想起了曾经她的做法,他的眉头这才略略平了一些。 怕是那丫头又用繁漪的羽毛幻化成自己的身子代替锁链了。 罢了,一直被关着确实乏闷无趣,想要出来玩玩也未尝不可。 若是非要想出来,就出来玩玩罢了。 与此同时,房门外传来声响。 “皇上——急报——” 他抬眸看向大步走进来的人。 “太子已经领兵反水,现在唯有玄机营六营与一万将士愿意跟随皇上誓死征战疆场!” 风侍葬面色平静,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事情了,只是继续问道: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 “距离边疆最近的十三城,现在纷纷领兵支援太子殿下,誓死追随太子,已经再向这里赶来。还有,还有——” 眼前人欲言又止,风侍葬皱眉。 “说。” “还有京城传来战报,京城周遭一共八城,唯有环绕京城的三城愿意誓死跟随皇上,剩下五城也都领兵起义包围京城,誓要拥护太子为皇,替太子攻下京城!静候他的归来!” 他一双血眸,猛地闪过一丝杀意。 京城也要出事了! 她是他唯一软肋 该死该死——胸口好疼! 疼痛感越来越强,心里越来越急,陈湘熙加快了脚步往回跑。 旁边的贾嫣汐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与她一同跑起来,却跟不上她的速度,焦急问她怎么回事,陈湘熙只是言简意赅。 “回宫!” 看着她目光透着担忧,陈湘熙只好停下来解释。 “我身子不舒服,现在要立即回宫一趟!” 而后,她继续往前跑,将所有人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赤红色的眸子焦急而又紧张。 葬,葬他出事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 只见那一抹红色身影站在他面前。 女孩一声大红长裙,站在他面前,朝着他浅笑,明眸善睐。 “别怕,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她说着伸出手臂,将他搂在怀中。 温温软软的怀抱,扑面而来的香气,还有一股缭绕在鼻翼怎么也挥散不去的奶香。 转瞬间,风侍葬的眸中血腥全然消失,所剩唯有一片清明与少许的错愕。 “熙儿?” 抬眸,只见眼前有几分淡淡的红色。他低头,看着眼前人,难以置信。 “是你么?你来了?” 眼前人不答,只是朝他伸出了手,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 “别怕,我在。” 她的双臂楼的很紧,脸甚至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小鼻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她的发梢很软,蹭在他的鼻翼之下,直让他痒痒,连带着心里那个最深处的地方,也一同痒了起来。 风侍葬不由得抬手,将她搂在怀中,双臂紧紧搂住,生怕下一瞬她就离他而去一般。 她安顺地任由他搂着,比他底个半头,却宛若照顾一个大人一般,轻声安哄。 “葬” 手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他的背上。 “别怕呢,我在的” 风侍葬搂着她,低头,把脸埋在了她的肩上。 眸中血腥与暴戾瞬间消失,所剩的唯有温软。 他闭眼,把脸埋在她的肩颈窝,轻轻地嗅着她身上地温暖,闭眼,面色竟平静下来。 提刀赶来想要强行拦住他的玄离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他,难以置信。 “你究竟用什么法子拦住了他?” 魅魍在一旁搂着手臂,见怪不怪。 “幻术。” 玄离再次扭头看向风侍葬,愣愣了半天。 只见他唇角微勾,面色温软,应是见到了什么极为珍视的宝物。 他看着,突然想起了那次牢房之中,她将那白虎放走的时候,说的一番话。 当时皇上也是这样的笑容 继而他又问道: “你究竟让幻术变出了什么东西,让他竟这样” 魅魍依旧道: “不知,我的幻术,只能让被下幻术者看到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其到底是何物,我一概不知。” 玄离垂眸。 让皇上珍视成这样 他淡然,收刀。 “怕是那女子。” 魅魍不答,却也没有反对。 也对。 这世上,能拦住皇上的,唯有陈湘熙。 看着眼前人中了幻术,不会再引起血腥风雨,魅魍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这只是暂时的法子,想办法让陆渊撤军。” 玄离跟着他一同离去。 “不能先用幻术缓住他么?” 魅魍摇头。 “不知陆渊底牌,若是他有能克制我的能力,一旦被识破,那绝不是一点点的事情。” 看着他似乎还有些犹豫,走了几步又扭头看向背后的人,魅魍拦住他道: “出去了罢,这时候不管他在幻境之中说些什么都需当做不知,不若直接离去,省的徒增烦恼。” 玄离思索一下,便同意了。 与此同时,长廊。 将眼前的温软仅仅搂在怀中,风侍葬低声呢喃。 “熙儿” 他双臂很紧,恨不得没入她的身子中。 “熙儿,别走,让我抱抱。” 怀中人也顺着他的动作,搂着他。 “好,抱抱!” 这几天高强度的精神紧绷让他少许疲倦,见到她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将脸搭在她肩上片刻,低声道: “熙儿,等这次事情结束了,我们两个就回去,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声音有着些许的祈求。 她轻声道: “好。” “你不要再走了,你就留在我身边,陪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好吗?” “好。我留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好的,永远在一起,好么?” “好” 突然本是被她抱到怀里的人猛地将她一把推开,一手卡住他的脖颈,一手握住刀比在她的脖颈,只是下一秒,便能血溅整个房间。 “你不是她!你是谁?!” 他注视着他,眸中腥红暴涨。 那女孩儿立即挣扎着,双手发扯着他的手,想要让他松手。 “皇上,我是熙儿啊,熙儿!” 却被他卡了更紧。 风侍葬面色青了几分。 “住嘴!熙儿她永远不会这么听话!也永远不会叫朕皇上!” “你,何人?!” 转瞬间,眼前场景如同雪花一般完全消散,成为一片一片的碎羽一般的东西,顺着他的方向逆着冲去,眼前又恢复了刚才的景象。 他看着前方原本的样子。 幻术? 只见一只赤红色的长尾凤鸟停留在树枝之上,偏侧着身子看着他。 风侍葬抬眸,注视着那只鸟。 不,这只鸟 与此同时,密室。 将自己的手掌心割破,而后用淌出来的鲜血灌满一个可以完全容得下一把匕首的小碗,而后将匕首放置在碗中。 陈湘熙看着碗中“噗通——”一声沉下的匕首。 这把匕首,当年他送给她以前,专门剜了自己的一碗心头血喂饮这把刀,如此这般,便能保证她通过这把刀随身感知他的变化。 现在滴上她的鲜血,自然是能让他感知到她的气息。 一把刺穿他心脏两次的碗 陈湘熙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背后悠然自得的鬼。 “前辈,我的鲜血,真的能帮到他么?” 这是那一天她见到耶律瑄云的时候,所顺带见到的鬼魅一般的人。 只见他聊起自己鬓边一缕白发,咧嘴笑道: “那是自然,你可是凤凰血脉,这世上最为甄净的鲜血,任何魑魅魍魉都被净化的。” 她又看了一眼碗,有些不放心。 “他现在,真的如您所说,已经坠入了厉鬼的行列么?” 只见那老者嗤笑一声,指着旁地那面镜子。 镜子上正是风侍葬的身影,旁边便是满地尸骨。 而他本人,站在尸骨堆里,身上星星点点,满都是血滴的模样。 就连苍白的颜,也沾染了不少血液。 他指着他的外貌。 “你究竟是不信老夫还是害怕真相?真相就在这里明摆着呢” 陈湘熙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我要怎样做,才能救他?” 那鬼魅面容上竟浮现出少许的错愕,而后,转为了笑意,看着她,笑容阴惨。 “你竟然不怕他?现在他这副模样,若是真堕落成厉鬼,很有可能杀了你哦” 陈湘熙轻轻摇头,否认它的话。 “葬,他,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有极强的能力,却从来都不会滥杀无辜。 外人永远称他为暴君,坑杀了上万人,殊不知他杀的那些人,活活坑杀的那些人,其实不过都是些炼丹术是号称能通妖魔的祸乱百姓的祸害。 他的能力殊卓,却也只是为了守护着天下苍生。 纵然身着玄色龙袍,衣服上绣着一条赤色巨龙,干着最肮脏血腥的事情,却从来都不会被这黑暗所沾染半分。 有利于黑暗,玩弄权谋,纵横精明,却是守护这天下唯一的白。 他是守护天下苍生,才选择坠入黑暗,走上这条道路的。 陈湘熙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他向来都不曾被这黑暗所吞噬,却在现在坠落成为这番模样。 若非是因为她 她顿时红了眼眶,不敢再往下想,眼角泪光晶莹。 只见那老者如同鬼魂一般飘荡在她身边,舔着尖锐的指甲笑道: “救什么?是不让他再贪恋鲜血,还是让他从这厉鬼之身之中抽身而退?” 陈湘熙抬眸,对上它的目光,坚定道: “自是第二个。” 老者似乎是对她的答案很是满意,不由得笑道: “那就看小丫头你了。” 而后,他搂着手臂,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你愿意,为他做到哪一步?” 却依旧是坚定的答案。 “任何一步。” 那鬼魅对上她坚定的眸子,微微一愣,而后轻声笑道: “若是为了他,从容赴死,你愿意么?” 却依旧是坚定的面容。 它继续道: “你死后,再也看不到这世间浮华,陪伴你的唯有肮脏黑暗的地府,还有一堆长得丑陋不堪的魑魅魍魉,你日日夜夜要被这火焰灼烧,忍受无尽的疼痛与折磨,你愿意么?” “而后他在这人世间又重新恢复为了常人的身份,重新开启后宫,过上儿孙满堂妻妾成群的生活,膝下儿女双全,你愿意么?” “甚至因为你的离去,他不久以后就另有新欢,将你完全忘个一干二净,你愿意么?” “甚至那么个几十年之后,他年老了,再回忆往事,只记得有一个姑娘为了他而赴死,将你的名字全然忘记,甚至丝毫不觉得愧疚因为他的坠落就是因你而造成,你本身就欠他性命,你用性命换来他的新生也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还愿意么?” 看着眼前人的目光丝毫没有任何的波动,依旧坚定,他咧嘴一笑,突然凑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 “或者再说,他知道了你和你哥哥只见那个最为不堪的隐秘私事以后,你觉得,他还会在意你么?” 一句话,震得她面色瞬间变的苍白,瞪着他,眸中怒火喷发。 “住嘴!” 说话的同时,立即出拳打了过去。 那鬼魅见状,连忙往后躲,脸上却是嬉笑的模样。 果然呢,连死亡都不害怕,却害怕他知道这件事情 小丫头年纪果然小,这点心思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看到她紧接着又要打过来,它的身影立即化为一团浓烟,而后缓缓消失,徒留一串笑意回荡在房间之内。 “小丫头,这些事情,都很有可能发生在你死后的时光之中,老夫劝你,还是慎重考虑为妙” 徒留陈湘熙一个人站在密室内,皱眉。 这世上最纯净的鲜血,这千百年来还是第一个拥有者 居然又遇到了这世上千年不遇的鬼道之身,真真是 天地良配。 这要是无法结成连理,只怕是这老天爷,都不会同意啊 片刻后。 “我的身子现在已然恢复,今天的事情,还多亏你了。做的不错,比以前好多了。” 贾嫣汐不傻,一听便听出了画外音。 “姐姐你是在,有意培养我么?” 陈湘熙叹口气,摸着她的头笑了笑。 “将来你是皇后,自然是要有皇后的样子。” 本来欢呼雀跃的贾嫣汐听闻,表情刹那间僵硬了。 看着眼前人的表情,她顿时垂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来。 “可是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又怎么能够看到我的价值所在?” 陈湘熙抬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安慰。 “那就慢慢来,慢慢等等,他会看到的。你需要时间的。” 突然想起来什么,贾嫣汐抬头,略有些错愕。 “等等,姐姐,你竟然一点都不在意我会将他从你身边夺走吗?” “竟然还想着帮我出谋划策,帮我去追他?” “傻丫头。” “你是皇后,名言义顺的妻子,而我,什么都不是。纵然我们之间有两次婚礼,但我终究没有过门,有一天,迟早要回去的,离开他的。你不一样。” “你会永远的陪伴在他身边。” “姐姐你——” 不对,眼前人,变化很大。 她记得清楚,当年皇上大婚,她亲自赶来一刀劈开了当时的皇后,血溅皇宫城,引得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这是她哥哥亲眼所见,并且亲口告诉她的。 她对他的感情,是绝对的占有,所有人都知道。 但凡对皇上示好的女子,只要当众展示出来,不是被她恶言相逼被迫离开,就是被她以一个极为偏激的手段绞杀。 因为极为聪慧,擅长各种手段,就算是这些事情其矛头都指向了她,却依旧查不出来证据。 故而所有女子都知道进宫就代表着死亡,一时间再也没有了各个大户人家的会将自己的千金送入宫内。 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处于一个可以说是有些极度扭曲的感情上了,这是他们众人皆知的事情。 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又怎么会将他完全拱手相让? 贾嫣汐唇角下垂,刚才某种兴奋的光泽全然消失,拉着她的手,面色担忧。 “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让您” 他出事,她是最坚实后盾 陈湘熙只是抬手轻轻搭在小腹之上,苦笑着摇头。 “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有些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是毫无办法徒增烦恼的。 她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而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个真相。 若是他知道了那个真相,不仅不会要她,连同这腹中的孩子,也一并不会要的。 届时生下来,就没有了爹,这孩子的未来,定是命苦的。 那个笑容,实在是有些沧桑,与她平日古怪机灵的形象反差实在是大,竟让贾嫣汐有些许的恍然。 她心头一酸,立即伸手,将她的双手分别我在自己手中,轻声道: “姐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说出来不好么?” 她注视着她的眸子,鼻子一酸。 “说出来,我们一起担着,若是我不能帮您,皇上也会帮您的,他一定会帮您的。我们都一起帮您,不行吗?” 这幅态度竟是陈湘熙始料未及的。 只见她看着她,面色错愕,愣愣了好半天,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 “傻丫头” 说着她又将双手放回贾嫣汐的手中,紧紧地握着。 “姐姐能有你的这一份心意,就已经够了,别的也就不再多求了。” 怎么帮? 告诉他,她的好哥哥,对她所做出来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吗? 告诉他,那些不堪的过往,让他清楚那些事情,祈求他的原谅吗? 告诉他,那些事情的起因经过,让他替她承担一些吗? 那他,又会怎么去看待她? “我是敌国将军,当他选择攻城火烧皇宫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不能再那样简单地谈情说爱了。我现在的身份,是敌国将军,与他之间谈感情,是奢望。” “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我走了,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我没有什么其他想法,我此生,只求他能够平安活着,活着,儿孙满堂,妻妾成群,膝下成群,有一个能够完全信任并且依靠的人,有自己幸福的日子,就够了。” “姐姐你” 你当年,明明最在意的,就是他不是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陈湘熙只是笑着摇摇头。 她以前向来觉得风侍葬很傻很傻,真的很傻,又傻又蠢。 他明明知道她是敌国的将军,却依旧将她放走,眼睁睁地看着敌国一点一点壮大起来,降本该属于他们的领土用兵要走; 他明明知道她一心为国,却选择让她回去而不是动用皇帝的身份迫使她留在他身边,当做笼中鸟养在后宫之中看着她一点点香消玉损; 他明明知道她一心扑在她哥哥身上却依旧没有与陈世腾翻脸,而是相敬如宾向来恭敬有加,对她的每一个选择也是很尊重,甚至有很多次可是杀了她而后打碎敌国强盛起来的机会,选择了放手。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真正的爱情,向来不是什么极为偏激的完全占有,而是尊重她的每一个选择,知道她的每一个心思,并且加以鼓励,在背后做她的最坚强的后盾。 她能有那个“四海八荒第一战神”的名号,背后有一半功劳都在他身上。 正是因为他站在她的背后一点点鼓励她,教导她,指引她,这才让她羽翼丰满,成为那个传说之中的人。 她现在,只是想让他过得更好一点,能有一个安稳的家,能在这深宫之中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后盾,仅此而已。 正说着,有一个人急急地走了进来。 是沈听澜,面色焦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陈湘熙见状立即放下手中的个筷子,起身,看着他。 果真,他走来后只是略略行了个礼便道: “娘娘,您可是与皇后娘娘一同将一封信交给了萧家家主?” 匆忙到已经忘记了礼节,想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即将发生。 陈湘熙不敢怠慢,点头。 “是的,我让他交给萧家那个老头子。” 沈听澜面色大变。 “萧家家主与定国公向来走得很近,表面上看起来确实一般,实则私下关系一直都很好。” 而后,他补充。 “现在萧家家主已经凭借自己萧家的号召力,在朝堂上一直要迁都。” 陈湘熙却面色平静,只是接过他的话题继续道: “原因为何?” 沈听澜回应。 “现在仅存的力量不能够保证完全将敌军击退,况且京城已经被其他藩王包围,若是这时候再从京城调兵,只怕是京城难保而皇上本身或许也救不回来。” “故而他建议将仅剩的力量护住朝堂内的所有老臣,开始趁着夜色迁出都城,迁到沥地。” “与其用渺茫的机会营救皇上,不若用剩余的兵力护住最后的力量,有朝一日反攻。” 沈听澜说完,便低头,等待着眼前人的号令,提心吊胆的。 本应该不会这么快到这一步的,那个萧家家主向来做事严谨,滴水不漏,正因为如此,朝堂之事才进展如此缓慢。 沈听澜明明知道是他,却因为他从来都不带头,故而无法抓住现行。 现在这样带头起哄,想必是已经看到过那封信了。 本以为她会紧张焦急,却不成想,她依旧是那副平静的面容,在他完全说完以后轻笑一声,似是不屑。 他顿时愣住了,却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 陈湘熙暗自思忖。 坞暝国第二富饶之地,沥地。 并且这地方偏向南方,向来温暖,又是依山傍水,向来是坞暝国赫赫有名的游玩圣地。 无数贾商都在那里购置房产,朝堂上的人也都挤破头皮想要去那里办公,不过是因为山清水秀极为温暖。 这注意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皇太子叛乱,自然是无法登基,舍弃了葬,让他死在战场之上,皇帝驾崩,那个地方又没有任何皇室根基,只怕是这一迁都,葬是永无翻身之日。 这样的建议,确实有用。 况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定国公那两个手下也都不是吃素的。 这样看来,若是换做常人,确实无法应对。 不过——她眸中闪过一丝哂笑,轻哼一声——可惜啊可惜,遇到的是她。 紧接着,只听面前人道: “而且,而且战报整整晚了三天才传过来!” 一定是有人在前线压住了战报! 大概是因为她丝毫没有任何举动,让他误以为她不想管这件事情了罢? 陈湘熙却毫不意外。 “葬他应该是知道了?故意给定国公的?” “是。” 她点头——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湘熙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本以为她会立即出手相助的沈听澜一愣,以为她并不想管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唯唯诺诺了半天,顿了顿,这才退下。 待到他将门关上,旁边的贾嫣汐这才道: “呀,我想起来了!哥哥确实说过好像萧家家主与定国公二人走得比较近,两人都被那位老者厌烦,这是哥哥四下里对我说的,让我注意一下。” 而后,她眼眶一红,扯着陈湘熙的袖子焦急。 “怎么办?我忘了!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大事——” 陈湘熙只是笑了笑,安抚着她的头,否认道: “别怕,姐姐在,不怕的。” 其实,她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当她看到那个萧家家母眸子里神色的时候,就知道她或许会将这封信交到家主手里。 因为那个神色,遮遮掩掩。 但是贾嫣汐却看不出来,因为她涉世未深。 这一个举动,不仅仅是为了教导贾嫣汐,更是为了刺激朝堂局面更为尖锐一些。 本来决战派与迁都派双方势均力敌,迁都派表面上能力不够强大无法完全碾压实际内部暗中增长自己的势力,沈听澜知道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私下里找她诉苦。 她听了也立即他并不能做出什么——监国,只不过是一个代替皇上同意朝堂之内获胜的某个政策的人,而非主动表达自己思想的人。 他看着,只能干着急,自己丝毫做不了任何事情。 但是贾嫣汐可以。 贾嫣汐是岳家的大小姐,还是后宫之主,但现在已经被打入冷宫,而岳家也因为岳非谕大将军的事情而落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繁荣。 所有人都以为岳家已经不行,这兄妹二人都是皇上的弃子,自然无法撼动整个局面。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已经被废弃到冷宫之中,受尽耻辱的女子,却依旧能够改变一些事情。 但是她猜到了。 这才暗中派出影密卫守在冷宫之外,专门买些吃的给她们主仆二人送过去。 因为贾嫣汐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可以加速整个局面的发展。 抬手将眼前人安抚好,陈湘熙这才正色继续道: “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二课,灵犀,你要知道,在朝堂上,家族关系确实很管用,家族大在话语权方面很重,确实是对的,但并不代表能够肆意妄为,什么事情都能依靠家族的关系做成功。” 看着眼前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起身。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姐姐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袖子被人扯住,她停下来扭头看去,只见背后人站了起来,低着头,声音讷讷。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应该早点想到这一点的我以为岳家权力很大,他们萧家不敢不听从,况且萧姨娘平日里待我真的很好。” 她双手绞在一起,不安稳地搅动着,一副小孩子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却只觉得头顶上有一个温热的掌心。 她诧异抬头,只见陈湘熙抚摸着她的头颅,注视着她眸中含笑。 那个笑容带有很强的鼓励,就像是长辈面对自己晚辈的时候,鼓励的眼神。 就那么一瞬间,贾嫣汐竟然红了眼眶——印象之中,唯有阿爹阿娘与兄长,才会这样摸着她的头。 很温暖,很安心,只是一下,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只听眼前人道: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一定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当你不妨碍她的利益的时候,她会对你百般顺从,但是当利益受损,就立即翻脸不认人,这是任何一个人,但凡是个人,都会做出来的选择,你无需自责。” “再者,就算你不去,萧家也依旧会这样去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去了,加速了萧家家主的反应,让他早日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其实也算是做了一件大事。” “姐姐,你要做什么?” “去找萧家老头子。” 袖子再一次被拉住,想必是小丫头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骗了,想要亲自找对方要一个说法。 陈湘熙这一次没有回头。 她只是淡然道: “你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去了,你现在再去,就是证明了你们两个家族因为朝堂之事而发出了内讧,以后在朝堂之上,你兄长与萧家碰面,还怎么说话?” “你们两个都属于大家族,自然是不能明面撕破脸。现在是,将来也是,不堪曾经过往的情谊之上,也要看在皇上的面子适当后退。” “这等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你们双方,最好的办法就是都后退一步,你不正面与她对抗,我来出面。” 背后的人果然迟疑了。 却依旧没有将手从她的袖子上放下来。 陈湘熙也不急,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等待着她放手。 果然,不久后,袖子松了下来。 陈湘熙这才大步往前走。 只见她走到院子中央,停了下来,大声喝道: “影密卫,现身!” 本来按照她的命令隐藏在这个黑暗角落里的身影纷纷显影,跪倒在她面前。 顿时,院子里传来了“刷刷——”的声音。 就连在不远处烧火的柒柒都被这动静引了出来,跑到贾嫣汐身边抬手护住她。 陈湘熙站在他们面前,厉声喝道: “都牢牢护好皇后,以后他们主仆二人所有吃穿用度,皆由你们代劳!所有事物都不可再通过宫内人之手!” 那些人跪倒在地上,齐刷刷地低头。 “遵命!” 而后,陈湘熙继续朗声喝道: “来人,备马!我出去!” 话音刚落,她眸中血腥狰狞。 萧家,你不仁我不义! 从未与你们计较过那么多事情,但这次不同! 这次,你们要动葬! 就该付出点代价! 一怒朝堂惊,一愠天下惧 马厩。 刚将桶刷干净提着过来的弼马温看到马厩的大门被打开了,吓得立即跑上前,只见一匹黑马冲了出来。 他吓得立即避让开来,余光看到了马的背后被扯了一个人。 因为那马实在速度过快,尔后又不愿意被这样扯着,一甩腰部,以至于那人直接被手中的缰绳摔在了门上。 “咚!”得一声,厚实的木门被砸开了一条小缝,紧接着“格拉拉——”的声响传来,那小缝周围又多出来了无数更为细小的缝隙。 弼马温吓得面色苍白,来不及看清那个将马放出来的人,扭头朝着那个方向高声喝道: “你竟然把凌腾给牵出来了?” 却见到那个再次被马给撞地摔在旁边树干上人的身影,愣住了。 “相国,快住手!您无法驾驭得了!” 他说着冲上前去想要替他将那匹马给拉回来,却不成想相国大人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立即冲上前去再一次地扯住了那匹马的缰绳。 那马大概是被他这一系列的举动给弄得怒火中烧,发出一声嘶鸣,那两只前蹄高高扬起,摸过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的人头。 弼马温的心顿时到了嗓子眼——只是一下,相国大人的头就直接被这马蹄给踢碎了! 他立即一甩鞭子冲上前去。 “这可是皇上御用马!性格极其刚烈!常人难以驾驭!” 却不成想,那平日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子一个侧闪避开马的第一次攻击,趁着马蹄落地有些不稳正在调整平衡之时,再一次地将那匹马往前扯。 弼马温急了,却又不敢阻拦。 “就算是皇上,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这马给驯服,大人您这是要给谁——” 话未说完,那个翠绿色带领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陈湘熙刚准备好东西到达宫殿门口,就听背后一阵激烈的马蹄声,还有“噗通——”的重物落地之声。 她扭头看去,只见一匹黑色骏马朝自己跑来。 而马的背后,尘土飞扬,大路完全被这尘土淹没,隐隐只能看到尘土背后似乎有一个身影。 坐在地上,双臂往后撑着身子,翠绿色的。 陈湘熙看到那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马,起身避开,只听小路的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娘娘!快拦着!那是给您挑选的出宫用的马!卑职无法驾驭得了这样刚烈的马!” 是沈听澜。 估计是被这马给甩了下来。 陈湘熙趁着这马跑到自己身边的瞬间,一个翻身上马,抓紧缰绳,双腿一夹。 马往前加速。 一片尘土飞扬中,她扭头朝背后喊道: “多谢!” 身下这马乖顺地顺着她指引的方向往前跑,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这马她知道,彪襄王送来的,性格极为暴戾,在边疆无人能够驾驭得了。 当年他进贡过来就是为了给风侍葬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却被她,这个过来养伤的小丫头驯服了。 背后有风声传来,她抬手,一个包裹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手中。 传来跑步声,还有喊声。 “还有这个!皇上临走前专门留给卑职的东西!您一定用得上!” 不用扭头就能猜到,沈听澜定是追着这匹马朝她喊得。 陈湘熙没有回头,只是将包裹拆开,眸中闪现过一丝欢喜。 竟然是这个! 她嘴角一勾。 怪不得,葬如此赏识他。 这样聪慧及时事少的人,怎能不让人喜欢? 好极了! 马匹一路飞奔,径直冲到萧家门口,还未来得及下马敲门,只听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里面的人道: “萧家今天闭门不见客!” 而后,门又被关上了。 果然是有备的! 陈湘熙心里冷哼一声。 哼! 陈湘熙握紧手中缰绳,猛地将马的头往后一扯,那匹马立即站在原地,两只前蹄高高举起。 这马体型高大,两只前提举起的时候更显高大,高度甚至能完全没过那扇朱红漆门的高度。 陈湘熙看准了时机,双腿猛地加紧,爆呵一声—— “驾——!!!” 那马立即应声往前撞,两只粗壮的前腿朝着大门就是一脚——“咚——”那门直接被直挺挺地撞开了! “噗通——”一声,门背后那些拼命推门的门童直挺挺地被大门甩在了地上。 萧家护卫见状立即把刀上前,围成一个圈,将她包围在内。 骑在马背上的女孩英姿飒爽,想必定非囊中之物,他们摸不清她的底细,自然是任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陈湘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下巴微扬,高声喝道:“皇上御用坐骑,我看谁敢伤!” 果然,此话一出,那些护卫脸色大变,再也不敢拦着她。 陈湘熙趁机骑着马,冲进了主殿内。 殿内传来一声爆呵。 “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 陈湘熙这才拉近了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只见萧家老爷子正坐在餐桌旁,手中的筷子还未来得及放下。地上的木质地板已经被马蹄所踏裂,完全不成个样子。 大概是被她这突然的闯入给吓住了,只见他坐在软垫上,仰头看着她,目光发滞。 连守卫都忘记叫了。 陈湘熙垂眸,注视着他的面容,一字一顿。 “萧老爷子,我还真以为您正如您本人所说的那样,病的起不来床,只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那人顿时面色成为了赤红的猪肝色,注视着她愣愣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陈湘熙补充。 “声音竟然这样爽朗,看样子您的身体很好。” 而后,她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目光再次停留在他的脸上。 “真没想到您竟然如此壮硕,这桌上的饭菜,您刚刚吃了一整根红烧肘子?” 那人已经张开准备置辩的嘴顿时又被他这一番话给噎得僵了起来,面色通红,要比这桌上的红烧蹄子的颜色还要光泽透红个几分。 瞪着她,不知如何回应。 只听她继续道: “真真是好能耐啊,看样子您也不想外人所传闻的那样病入膏肓,完全无法上朝管事。” 看着他并没有回应的意思,陈湘熙瞬间转移了话题。 “如果萧家老爷子今天不出面,那么乌金盟会立即作出回应。” 她故意听闻了一下,留给他思考的时间,而后看到了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轻笑道: “我记得,萧家在街市上应该有不少值钱的当铺?” 果然,只见他双臂撑着地面,往后迅速后退,“咚——”地一下撞在了背后的屏风之上,整个身子哆哆嗦嗦的,看着她,嘴唇苍白。 “你——你要做什么?” 陈湘熙冷声道: “您说笑了。我并非乌暝国的人,自然是不能做什么,但是别人可以。” “乌金盟,这四海八荒之内的第一盟,自然是能做出来一些事情的,想必您也清楚,不愿意让萧家与乌金盟为敌,是么?” 果然,此话一出,萧均离面色煞白。 陈湘熙不动声色道: “萧老爷子,我向来敬重您,在朝堂之上有关您的言论也向来是清风霁月的。我想,外人是绝对不会想到,他们所敬仰的萧老爷子,竟然是一个尸位素餐的人。” “这件事情,我需要与我的夫人议论一番,我——” 却被陈湘熙打断。 “难道没有您夫人,您就无法做出任何抉择了吗?” 萧均理抬头,仰视着这个坐在马上的红衣女子,张了张口,竟然发觉在她的目光注视之下,自己完全不敢说话。 她的气势是在是具有极强的压迫感,让他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念头。 果然,一提到这个,萧均理的面色立即变的苍白无比,连开口都不敢再开了。 只听她继续道: “您不要忘了,我与边盟主交好,乌金盟,身为这世上第一有钱的盟,自然是能给您朝堂所给不了的东西。” 看着他注视着自己的眸中惶恐翻涌,陈湘熙知道他定时已经被自己给吓怕了,这才话锋一转,立即道: “您若是做得好了,自然是有很多奖励。” 而后,将沈听澜交给她的包裹打开,将里面拿竹简丢在他面前。 那竹简刚落在地,“咕噜噜——”地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萧均理看了看她,低头,只是一眼,便浑身颤抖着,再也不敢开口。 上面全都是他平日里为了充盈私囊所干出来的事情! 而竹简的末端则盖着印章,那是传国玉玺的印章! 原来——一个惊雷在他脑海里炸起,使得萧均理瞳孔骤缩——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不说!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哆嗦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只听眼前人继续道: “对了,皇上知道您饱受私囊,收了不少好处,但是他从未妨碍过您,不过是因为您在朝堂之上所给他的帮助价值,远远比您私下里受贿多得多,而他处理朝堂之上那些反对您的口舌也费不了几个功夫,这才留您一命,我想,您应该不会毫无自知之明,不知道这个道理的。” 看着他抬头看着自己,陈湘熙这才道: “一言以蔽之,您还有利用价值,这才让他选择了留您一命。若是您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凭您这么多年来收的东西,您觉得,您有几个萧家能让他抄的?” 而后,她指挥着马转过身来,把头朝向大门口,这才扭头看着萧老爷子。 “我在朝堂之上,等您的回复。” 说完,便立即指挥着马往前冲,直挺挺地冲向大门口,连给被后人解释的机会都不施舍一下的。 不远处的天空已经积压了不少厚重的黑云,陈湘熙催动身下的马往前飞奔。 马儿一路狂奔,冲进了皇宫之内。 本想上前阻拦的士兵却因为看到了那匹马的马鞍,顿时被吓的后退,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于是,马又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直挺挺地冲到了朝堂门口。 她在门口看着朝堂内,只见房间内群情鼎沸,沈听澜面色焦急,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压住她,却管不住这群激动的臣子,脸上的表情完全是无可奈何。 她毫不意外。 果真。 沈听澜身上一股书生气息,文文弱弱,完全镇不住这个场面。 就算是他拥有这玉玺也丝毫压不住群臣。 念及此,陈湘熙再一次猛地一拽缰绳,双腿一夹,驱使着马往前冲。 那马儿立即往前飞奔,巨大的马蹄声传来,群臣扭头一看,只见一道黑色闪电冲了进来,立即吓得连滚带爬,躲到一旁。 而后,就在龙座之下的那个台阶前,陈湘熙勒令马停了下来,马顺从地转过身,她俯视着群臣。 顿时,朝堂内群臣议论纷纷,炸开了锅。 有人高声喊道: “来者何人?” 有人立即喊道: “出去!朝堂之上,禁止有马入内!” “禁止女子进入!出去!” “来人!守卫在哪?来人啊!” 偌大的房间内一片吵杂,陈湘熙也懒得废话,直接抬手一个爆鸣球砸了过去,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大爆炸声,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突然进来的人,呆若木鸡。 房间内顿时回荡起清脆的爆呵。 “通通给我闭嘴!” 所有人顿时都不敢再说些什么。 他们看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难以置信她怎会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 突然,有人根据她的红发认出来了她的身份,继而面色变得如同猪肝一般,指着她哆哆嗦嗦。 “炙,炙翼大将军——” 眼见得那群锦衣卫一个个握剑上前,瞪着她气势汹汹面色狠厉,陈湘熙驾马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高声下令。 “影密卫听令,谁敢靠近我一步,立即斩杀,不必等待指令!” 顿时,早已听从她的指挥躲在不远处阴影里的影密卫纷纷上前,将她包围,背对着她,手握武器,面对着那帮锦衣卫。 果真,一见到这影密卫,本是面色凶煞的锦衣卫顿时面色怂了下来,一个个缩头缩脑再也不敢上前——这帮如狼似虎的人,他们可不敢与之对抗! 陈湘熙看着群臣,继续朗声喝道: “沈听澜,下令。” 背后人立即上前一步,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朗声宣读。 “禁止迁都,与他们决一死战。” 第134章 卿本帝皇 这话,掷于地上,声声回响,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 所有老臣面色皆惊,互相看着彼此却任谁都不敢多嘴一句。 他们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惶恐,无一人敢于反抗。 “这——” 这女子身材娇小,只是一身黑袍将她浑身包裹严实,看不出衣着打扮,面容平静,却带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头红发如火,双眸赤红,有着号令天下的气势。 这丫头,从未在朝堂之上见到过,究竟是什么来头? 所有人都看着她,愣愣的,呆若木鸡。 终于,有人通过她火红色的长发认出了她的身份。 而后,指着她,哆哆嗦嗦,颤抖着唇。 “通,通缉令上的,叛——” 话未说完,便对上了她冷冷一瞥,那个多嘴多舌的大臣立即被吓得浑身一僵,愣是将最后一个字咽回了肚内,而后,缩着脖子躲到人群背后去,再也看不到人影。 扫了一眼围绕在自己身下无一敢再反抗者,陈湘熙这才再次厉声喝道: “违令者,当斩!” 说着她手一挥,俯视着重臣。 偌大而又空旷的大殿内,顿时嗡嗡作响,到处回荡的都是她的声音。所有梁柱之间的缝隙,似乎都有被这声音震得在微微颤抖,御案上本是搭在砚台边缘的毛笔,都因为这声音而被震得又滴了一滴墨汁。 那黑色的墨汁落在正下方砚的浓墨里,溅起一层层水花。 就连同角落里铜缸里的水,表面上都漾起一层波纹。 而铜缸本身,也被这声音震得不断颤抖。 有些年纪大的臣子,捂住双耳,只觉得头被她的声音震得发疼。他们受不住这样大的声音,纷纷退后,而那些壮年的臣子,则被她吓得瞠目结舌,再也不敢多嘴一句。 他们都没有预料的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有这样强的气魄。 这女子的气势,完全不输于坐在龙座上的皇上! 而后,就在他们心里一团乱麻不知如何去做的时候,只听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议论迁都者,当斩!” 声音比刚才又大了许多,这次,就连同那些壮年的臣子,也都有些受不住了。 他们双耳被震的发疼,还未来及后退,只听又是一句爆呵。 “临行而退者,皆是叛徒,一律按照叛国罪处置!沈听澜!” 她稍稍停了一下,朗声道: “宣读叛国罪的刑法!” 背后立即传来了一声清冽的响声。 “凡有叛国者,皆株连九族,连同婴幼孩一同诛杀,外姓亲戚也都以律当斩!” 不急不缓的,丝毫没有她的声音响亮,却在这空旷的大殿之内,格外地有力。 顿时,那些刚才叫嚣着最为大声的臣子一个个都纷纷后退,再也没有了刚才舌战群儒的气势。 陈湘熙满意地扫视着全场。 “还有谁,敢议论迁都?!” 果真,没有了声音。 而后,看到了人群之中突然多出来了一个骚动,她立即看了过去。 只见那萧家族长猫着腰,背对着她,鬼鬼祟祟地在人群里穿梭,一步一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任何声响。 陈湘熙正欲开口叫住他,只听朝堂大门处传来一声爆呵。 “禁止迁都!把城门都关严实了!都给我留下来!迎敌!” 她立即住了口,依旧是盯着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只见那已经恨不得佝偻到地上的身影,僵硬片刻,立即站在了人群之中,再也不敢动一下。 陈湘熙听到了人群之中立即有人到抽了口凉气,眸中闪过一丝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听传进来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敢有出城者,抄斩全族!敢有将亲属送出城者以躲祸乱的,一并按照本人出城者处置!”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身影,拄着拐杖身躯佝偻,但是身上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身影——怎么可能? “萧老爷子?” 伴随着的还有沉甸甸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他身子周围不远处停下来,只听“咚吃——”一声,是粗木棍在地上剧烈撞击的声音。 而后,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道: “统统杀无赦!” 声音苍老,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气魄。 所有正欲开口反对的人都纷纷面色一僵,看向了门口。 他? 不是早就闭关,不问世事了么? 只见那身影走进朝堂之内,所到之处立即有人让路,完全不敢阻拦他。 他走的极为缓慢,脚步颤抖着,甚至走几步都要咳一声,但是却那样的坚定,手中的拐杖落在地上,“咚咚——”作响。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老者,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一下。 陈湘熙顺着他的身子看了过去,只见那萧家族长浑身明显一颤,而后立即拔腿就跑,却在还没有来得及跑出两步,就被追上来的老者一手扯住领子。 他梗着脖子,像是一只被卡住勒脖子的大鹅,而后,哆哆嗦嗦地扭头,脸上挤出来一个僵硬的微笑。 “父亲?” 却在话刚出口的瞬间,一个耳光响起。 “啪!” 极为清脆。 人群之中顿时又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萧家族长偏侧过脸,捂着肿胀的脸颊,连鼻子里流淌出来的血液都不敢擦,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只见他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个逆子!大逆不道的逆子!” 而后,举起拐杖,朝着他的腿就是一棍子。 “老夫从小让你进私塾,让你读圣贤书,是教你兵临城下做个缩头乌龟呢?!” “噗通——”一声,萧老爷子照着他的小腿就是一下,那本是衣冠楚楚的萧家族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住腿,疼得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反抗,只是仰头看着来者,哆嗦道: “父亲” 萧老爷子不答,只是握着拐杖朝着他,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我萧家什么时候出来了你这个软蛋,竟然带头做缩头乌龟?!” 而后又是一棍子。 “看老夫不打死你!你个混账!” 一棍子一棍子的,直挺挺地朝着他的脸砸下。 那萧家族长被打的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想要避开,却依旧被这落下来的棍子结结实实地砸着。 顿时,沉重的肉体撞击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开来,所有人都知道这萧老爷子是真的动了怒,在真打,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的。 那萧家族长被打的“嗷嗷”直叫,嘴里哭喊着“再也不敢了——”,想必是这朝堂之内,再也不会有协议迁都者。 究竟萧老爷子出山是为了什么,陈湘熙已经懒得去管。 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便扭头看向了沈听澜。 两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都懂对方的含义——这就是风侍葬的精明之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是唯有良木才能成为国家的栋梁。 故而有时候弃掉一些东西来保全这个良木,蛰伏甚至为此不惜后退被人耻笑,只是为了将来能有一天能进行更有力的一次反杀。 岳非谕,是这坞暝国唯一一个因为叛乱而被关入牢房之中,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审判酷刑逼问的将军。 也是留给她的最后庇护。 彻底的反攻! 开始了! 几十年前结下的恩怨,就在今天这一战,彻底做个了断! 陈湘熙看着眼前的大门,目光坚定,毫无惧色。 几年前,因为时间紧迫,雍耀国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她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现在,她有足够的能力,也有足够的耐心与之对抗! 来! 陆渊! 有什么招式,尽管放马过来! 让你哭爹喊娘找不着北! 看老娘我不打死你! 片刻后,冷宫。 看到贾嫣汐,陈湘熙便立即上前将手中的令牌交到她手中,焦急道: “灵犀,这是令牌,皇宫城的兵力足够,有沈听澜玄离还有我在,后方还有边玉鑫坐镇,很是安全,你现在立即去找你的兄长,然后让他领这这四营前去支援皇上。” 说着她将一张已经叠好的纸张交到她手中。 “这是圣旨,沈听澜早就已经写好盖章了,你拿着,狱卒没有人敢拦着你。” 韩灵犀愣愣地接过,拿在手里低头看了半天,又看了看令牌,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她抬头,看着她,试探性地问道: “姐姐?!” 却对上了陈湘熙一个鼓励的笑容。 “还愣着干什么?” 那个笑容极为有感染力,让忐忑不安的她顿时放心了几分,可是依旧有些迟疑,看着手中的圣旨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陈湘熙摸了摸她的头。 “太子反叛,葬他一个人,在前线,危险。” 贾嫣汐这次听懂了,却依旧有些不太确定。 “我,我可以吗?” 而后,她抬头,对上她的眸子。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中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中,却被她躲闪而过。 “我是谁,这样大的任务,怎能交到我的身上?您比我更擅长用兵,这种事情应该您去做?” 看着眼前人不接,她有些迟疑。 “我自幼确实学习兵法,但是从未真正上场应敌,做的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在皇家园林之中杀了几头畜生,这等大事,真能放在我身上吗?” 没想到,本是笑容温和的陈湘熙听闻,面容转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尽管仍旧是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却收敛了笑容。 只见陈湘熙看着她,厉声问道: “贾嫣汐,你是谁?” 她某种锋芒实在是太过于尖锐以至于贾嫣汐完全不敢与之对视,故而她偏侧过目光看向某处空虚,低声诺诺。 “我,我是贾嫣汐” 却没想到,眼前人直接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 “不!你不是贾嫣汐!”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大,以至于她被吓得浑身一颤,低下头来,完全不敢看着她。 而后,下巴被手指猛地一抬,被迫注视着眼前人。 对上了眼前人一双赤红色的眸子。 只见她注视着她,面色严峻,十分认真。 “你是皇后!你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他并肩的人!你是他最后的依靠!” 她一字一顿,朗声道: “你是这一国之母!坞暝国百姓的后盾!在他们遭受苦难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守护他们为他们浴血奋战的最后保障!” 本是有些唯唯诺诺的贾嫣汐,眸底闪烁出几分微弱的光芒。 像是黑暗之中刚被点燃的一团火焰。 很微弱,但是最起码有了光。 只听眼前人继续道: “你要担起你身为皇后的责任!” 那光芒大了一些,照亮了她本是有些阴翳的眸子。 “还有,你是岳家的大小姐!自幼熟识兵法,向来擅长用兵作战!你还有一个极为擅长兵术的兄长!你们岳家,几代都依附于皇族,向来对皇上忠心耿耿,要让皇上看出来你们的决心,为他脑干涂地的决心!” “你能行!” 看着眼前人的目光中羽变得坚定起来,紧紧握住令牌,陈湘熙这才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扭头翻身上马。 “沈听澜,城门就交给你了。” 本以为她会留下来与他们一同领兵作战的沈听澜不解。 “娘娘您——” “这是你们坞暝国的国事,我身为敌国将军自然是没有任何干涉的资本,你们的国,需要你们自己守护。” “我去找龙玺,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丢失的龙玺。” “皇上可是告诉您在哪里了?” “没有,我猜,他也并不知情这龙玺到底在哪里。” “但我猜到了龙玺或许会在一个位置。” 其实这龙玺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她也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猜到或许在那里。 就在她知道了风侍葬没有向先帝并报自己母亲的死亡,没有让先帝见到自己母亲时,被贬到了阴阳路的时候。 原来,他们父子二人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爱着一个与自己对立的女子,明知道她是不可动情的,却依旧义无反顾,宛若飞蛾扑火一般。 就在那个时候,她猜到了或许龙玺在哪里。 永远永远,在背后默默地付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付出的人。 就算是被伤的满身都是伤痕,却依旧不愿意伤她半分的人。 宁愿自己为此丧失性命,都不愿意责怪她半分的男子。 或许 看着不远处的房间轮廓越来越清晰,陈湘熙目光坚定起来,双腿一夹,催动身下的马冲了过去。 龙玺就在那里。 第135章 离弦弓 刚到那房间不远处,陈湘熙便起身下马,将马拴在旁边的树干上,改用走路前行。 尽管距离前方还有一段距离,这时期并未有人在这房间,骑马进入倒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只是她仍旧有些不愿意。 毕竟这是他娘临终的地方,这样大肆进入总归对于死者是有些不尊重的。 刚刚站在屋檐下,陈湘熙便不由得搂住胳膊,倒抽了一口凉气。 寒气,如同小蛇一般,顺着她的腿缓缓上爬。 她皱眉。 奇了怪了,这房间,为何白天都如此寒凉,竟如同夜间一般。 抬头看了看牌匾,只见上面已经布满了蛛网。 想必是长久没有人来打扰了。 走进房间内,寒意更甚,地板也因为时间长久而产生了裂痕,踩在上面发出了“格拉”的声音。 陈湘熙只好小心翼翼地,生怕一脚踩个空。 正入房间便是会客间。 这房间因为外面大门的缘故,完全无法被阳光所照亮,有没有什么烛火,自然是显得阴森可怖。 向前走了几步,陈湘熙眉头皱地更深。 为何感觉这房间着实要比其他房间冷太多了? 正想着,只听背后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你来了” 声音很轻,在这房间内显得极为诡异。 陈湘熙立即转身,背后却空无一人。 她眉头皱得更深,张开手指,每一个指尖都多出来一个小火苗。 而后,那火苗猛地窜到半空之中。 顿时,整个房间都亮如白昼。 房间内的所有景象顿时都被一览无余,但是却依旧看不到那说话者的身影。 陈湘熙抿嘴,猛地握拳,集气,正欲将火焰收拢在掌心之中爆炸来炸开这平静,却在那一瞬间,手腕一疼,她顿时被疼得额头布满虚汗,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下。 抬手,毫不意外的,手背上隐隐浮现出来一个黑色的烙印。 那烙印缓缓浮现出来,而后转瞬消失,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极为诡异。 陈湘熙暗中骂了一句脏话。 该死的! 能力被封印,完全无法使用能力! 只听前方又有人道: “你就是,修儿一直念叨的姑娘吗?快来,快来,快来让我看看” 声音很缓,带有少许的试探,陈湘熙抬头,却依旧看不到人影。 但是她通过声音捕捉到了那人的方位。 在门后。 那扇门,并非是她走进来的那扇门。 陈湘熙盯着门口,厉声问道: “真是漂亮呢” 在没有搞清楚对方是人是鬼以前,她不会轻举妄动地,往前走。 但转念一想这世上没有什么鬼神一类的东西,她眉头微蹙。 莫不是幻术? 先探清底细再说。 念及此,陈湘熙追问。 “你是谁?” 那边的声音略有些提高,显然是对她的问话有些错愕。 “我?哎”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竟然一点都不害怕,想必你就是他口中的熙儿真真是如同他所描述的那样,胆大心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可是他最喜欢的人” 夹杂着笑意。 “修儿他一直向我提及你,没想到见到的时候,真是好看” 风侍葬,字修宴。 这是先帝亲赐的字,却并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风侍葬厌恶自己的父皇,连同也厌恶这个字。 故而他平日里从不提及这个话题,也不想任何人诉说自己的名字。 这世上知道他字的人,除了先帝,唯有她。 这人 转念一想,陈湘熙灵光闪现。 当然,还有可能是一个人。 她挑眉,略有些错愕。 “您是熹妃?” 而后,大步向前走去。 那声音显然感知到了她在向她走去,笑道: “好姑娘,快,快来让为娘看看” 竟然是个庭园。 那院子呈四方,中央有着一颗苍天大树。 只见一女子坐在屋檐下的石凳上,于她侧着身子,抬手,手心向上,捧起空中旋转的一叶落叶。 而后,那女子扭头看向她,目光里带有少许的怨,更多的是无奈的笑。 只是一眼,陈湘熙经头脑一片空白,被呆在了原地。 那女子是何其的美艳。 绕是陈湘熙这种见惯了天下所有俊美男女也不禁为之一震。 素白长裙,朴实的打扮,丝毫没有任何奢华装饰,却美的让人错愕。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为何风侍葬会有那样的模样。 真真是仿了他的娘 太美了 长相雍容华贵,却又带有一些小家碧玉的精致气质,宛若黑夜里徐徐绽放的绛紫色牡丹。 名是那样富贵的模样,却带有些许魅惑与精美,一眼望去,终身难忘。 那一瞬间,陈湘熙突然想到了自己曾在阴阳路里见到风侍葬的第一眼。 一如这女子所给她的惊艳一样。 真好看。 只见那女子看着她,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你就是修儿口中的那女子么?真真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漂亮呢” 与此同时,玄冥营。 重刑牢。 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在长廊内飞速奔跑,而后最终停到了尽头。 贾嫣汐站在牢房门口,看着坐在牢房内草堆上的人,红了眼眶。 只见那人坐在草堆上,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拱起。 拱起的腿上打着手臂,另一只手撑在草堆上。 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面容因为长时间没有树立而略显脏乱,但却也掩盖不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男人闭目养神,神色安详。 看样子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 一时间,贾嫣汐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有些累了。 刚才她为了早一点见到兄长,一路狂奔丝毫不敢有任何的歇息,现在见到兄长平安无事后便松了口气,本是紧绷的身子这才松了下来,自然也感到些许的乏累。 她猛吸几口气,只是略略缓了一下,也不敢长时间休息,握紧了牢房铁栏杆,叫了句。 “哥哥!” 房间内的人身子微微一动,而后微微抬眸,朝着她这方向漫不经心的一瞥,却在那一瞬间愣住了。 只见他注视着她,难以置信,而后,立即起身,走到她面前,隔着牢房大门问道: “灵犀,你怎来了?” 看到兄长平安无事,贾嫣汐一心便转移到了风侍葬的身上,立即道: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我们快走,皇上遭难了!” 她说着立即低头开锁,岳非谕依旧没有听太懂。 “皇上?” 刚打开门,只听背后传来了跑步声。 她转身,手握令牌,伸手将人拦在背后,着那帮子人厉声呵斥。 “皇令在此,谁敢造次?!” 果然,那狱卒见到她手中的令牌,再也不敢上前,立即让开了一条路。 贾嫣汐立即拉着岳非谕往前跑。 到了营地门口,她手握虎符,大声喝道: “虎符在此,玄机三营立即听令!” 三个早已得到消息的将领立即道: “玄机幽部营已完全准备,可以随时出发!” “玄机厉部营已完全准备,可以随时出发!” “玄机冥部营已完全准备,可以随时出发!” 而后,三营的首领齐刷刷地跪倒在她面前,大声道: “将军!玄机三营已经整装待发,可以随时出击!还请将军调遣!” 贾嫣汐毫不迟疑,立即道: “现在出发!立刻前往边境,支援皇上!” 岳非谕站在一旁,有些惊讶自己身边这个平日里娇滴滴的姑娘竟然会有这样的气魄,竟然会将他守护在背后,但是看到她坚毅的背影,他欣慰地笑了。 灵犀现在仿若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少了很多单纯多了几分严厉,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势。 竟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模样 仿若蜕变了一般。 看着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贾嫣汐这才有功夫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她转身,朝着身边人抿嘴一笑,解释道: “阿兄,你在牢内太长时间,怕是不清楚外面的事情,一会便看我如何指挥,想必你能明白一些。” 刚说完,背后又有人道:“还请皇后娘娘下令如何行进。” 贾嫣汐又立即转身,高声道: “三营听令,分路前行!冥部从天空立即前行,不必跟随其他二部,能缩减时间便缩减时间,由岳非谕大将军带领,加速支援皇上!” “厉部与幽部跟随本宫一同,水路并行,绕开城外包围大军,火速支援皇上!” “冥部水上前行,利用蛟龙加速前进,不必等待本宫,进入彪襄王所在地的沧江,毁掉水面上停留的战船!然后将水军击溃!” 而后,她顿了顿,将陈湘熙离开前叮嘱她的话。 “三营听令!” “切记,城外包围大军目的都是为了攻城!与我们不会纠缠太久,故而不要恋战,能走则走,不要恋战!想必他们也不会如何阻拦!” 得到三营首领分别的肯定后,贾嫣汐这才松了口气。 抬手,掌心之中都是汗。 她搓了搓手指,感受到了掌心之中传出来的寒凉,她眸子暗了暗。 果然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是兵书上所不能感受到的气魄。 完全的排山倒海的气魄 正想着,感觉到了头顶又有人摸着。 宽厚的手掌,温暖的感觉,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 她一惊,立即扭头,只见旁人朝着她笑道: “灵犀” 他的眸中带有少许的鼓励与欣慰,一如当年她终于学会了岳家枪的时候,兄长所露出的笑容。 岳非谕平日里是个不拘言笑的人,因为常年领兵作战经历风雨,自然是眉宇间有一股极为压人的气魄。 况且他本身容貌又是棱角分明,眉宇里带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自然更是没有这样温软的一面。 贾嫣汐愣了一下,而后试探性地问道: “阿兄?” 只见他看着她,笑道: “你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呢” 与此同时,已经准备好正欲皮甲上马的沈听澜突然感觉到了宫羽传来的声音,他立即拿起宫羽道:“娘娘?” 那边传来了陈湘熙的声音。 “大军可是出城了?” 他点头。 “是的。” 兵是陈湘熙安排的。 先让玄机营打头阵,冲出去立刻离开,打乱敌人的阵营,而后由剩余四位将领领兵作战。 大概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文弱的书生,平日里向来与任何都人不曾翻脸的书生,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接在朝堂上自荐自己成为领兵将领,领兵厮杀,见战场上的血腥。 一时间,那些本来担忧自己被毁拉到战场之上当壮丁的老臣纷纷松了口气,脸上也都露出了松了口气的微笑。 他突然想起来贾嫣汐还没有回来,惊讶道: “娘娘,我以为您会让皇后娘娘留下来,不让她参与这些纷争的。” 那边人解释道: “与其让她被保护不问世事而后被人陷害当做活靶子,不若让她主动出击学会这些保命的技巧,将来也能留在葬的身边帮助他。” 说着,陈湘熙问道: “那个龙玺你可曾见过?” 沈听澜摇头。 “卑职不曾见过。” 她继续道: “关于这龙玺你可知道有什么特征么?” 这问题倒是有些罕见。 沈听澜足足思考了片刻,这才谨慎回应。 “据说是纯白玉石,因为玉可通人,有五德。” 陈湘熙立即轻轻将手中的盒子晃动片刻,侧耳倾听盒内的声音。 听这声音,应该是玉石,还很是清脆的 她轻笑道: “沈听澜,我想我可能找到了。” 那边的人立即惊呼。 “娘娘可真找到了,龙玺?” 大概是太过于惊讶,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着圈子回应。 “不知,毕竟是坞暝国皇帝的东西,事关龙座,我不敢欣然开盒,先带回去再说。” 说着陈湘熙将盒子收了起来。 真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地方 大概熹妃自己也没想到,这龙玺会在这里。 死后见到了先帝,这才知道了罢? 就在她正欲离开之时,余光看到了一个晶莹的东西,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折射出一层白光。 她挑眉,大步上前。 等等,这是什么? 而后,待到她靠近了些,这才看清楚。 竟然是 一把弓。 弓上有一行小字,黑暗之中陈湘熙看不清楚,抬手指尖多出来一团小小的火苗,拿着弓箭稍稍靠近了些火苗,这才看清楚上面的一行字。 “爱妻陈湘熙之弓。” 第136章 朕之爱妻,陈湘熙 “爱妻” 爱妻,帝皇之位,哪有什么爱妻之说? 但是他却承认她是他的妻,唯一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妻,是明媒正娶名言义顺的妻 短短一句话,包含了他所有情感,陈湘熙一下子红了眼眶。 潸然泪下。 往事如同雪花一般猛地朝她飞来,他的温柔,他的包容,他的默默守护。 她记得,当年他第二次前来求婚,住在了雍耀国。 那一夜,一阵激情过后,他将她搂在怀中,问她想要些什么作为新婚礼物。 那个时候她已经被累的眼都睁不开了,将他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指尖漫不经心地玩把着,随口道了句想要一把弓。 他亲手雕琢的。 能让她拉开的那种。 那些所谓的珠宝首饰她自小都看,倒也不怎么稀罕,只是这弓,倒是一直都是她的心头好。 她身为一女子,力道向来弱小,自然是拉不开平日的弓,但是在阴阳路,他曾经用一根沉木雕琢了很久,为她量身制定了一把弓。 小巧精致,韧性很大,轻轻一拉便开了,不需要用多大的力气。 完全是为了她量身打造的。 后来从阴阳路带出来以后她一直随身携带,再后来这弓就丢了,因平日不常用,她也就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但一直都是她的心头好。 他听闻笑了笑,俯身轻吻她的耳朵,道了声“好。” 而后陈湘熙记得自己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弓是她随口说的,也没有花什么心思,自然是没有什么期待,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执行了。 她突然想起来偶有一次与他闹了些什么不愉快,具体到底是什么她忘记了,只记得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她去做的,也不陪着她,她怒火中烧,指着他的鼻子一边哭一边骂,什么话难听什么往外说。 比如“你真的很烦人啊!” “不讲理!” “不懂得哄人!一辈子就应该孤家寡人!” 说了很多,他却只是站在她面前袖手旁观,注视着她,面色漠然,不哄她也不安慰她,似乎是铁了心的让她自己一个人哭闹,而后,累了自己回去。 她被他这副模样气的小脸涨红,头脑一热,想起来了前几日看本子上的话,直接顺着喊了出来。 “风侍葬,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真是错付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听起来完全没有前面那些话难听,却让他霎时变了脸色。 这之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她一概不知,只是看着他本是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波动,看着她的目光震惊错愕,而后脸色变成了铁青,她这才满意地把脸一擦,转身就跑。 他到底如何想的她不管,总而言之只要不让她自己一个人难过就对了。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夜市里逛了很久,东一烤串西一糖藕,吃的满脸都是不亦乐乎,全然忘了那些下午的不愉快。 而后,回宫的时候看到床上没有人,以为他是政务繁忙,本是想要去看看陪着他一起熬,但是一想到他下午惹了她生气,也就怒火中烧小嘴一撅上了床,独自睡。 次日她走的时候他出乎意料地没有送她,这很罕见。 临行时,唯有沈听澜低声对她道:“娘娘以后说话,还请谨慎为妙。您昨日说的些什么话,卑职一概不知,却知皇上确实有些不舒服。” “皇上那夜,坐在万花园的池边,一人喝酒整整一夜,清晨似乎脾胃有些出血,受不住卧了床,这才没有送您。” 她听闻只是冷冷一哼,道了句:“死了算了,管我什么事!” 便骑马飞驰而去,丝毫没有任何心疼。 后来想想,他上任后立即修改先帝的命令,砸了流传了上年前的佛像,废了上千年的君神一体的政策,自然是引发了诸多不满。 皇宫城内那么多人背后议论他,这京城之内讨伐文字满天飞,缴罚文字多如鹅毛,传遍了这京城,那些文官一个个指着他唾沫飞衡,他却字字听的从容淡然,眉都不皱一下的。 却对她说的话这样的在意。 甚至只是一句无心的话。 被她伤住了,他宁肯自残,宁肯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到脾出血,都不愿意斥责她哪怕半分。陈湘熙抬手,指腹缓缓划过眼前弓的表面,垂眸,眸中雾气涌现。 真真是 她垂眸,睫毛上沾满泪珠。 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他了。 这木头,是铁木,是这世上最为结实的木材。 比铁还要坚硬个几分。 但是却又极为轻便,拿在手里,宛若没有重量一般。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一点点用刀子雕琢了出来。 闭眼,眼前就浮现出来他坐在灯火之下,手握刻刀,一点点将这把弓从木块里雕刻出来,而后在上面刻上浮印以及镀蜡。 黑暗之中,陈湘熙伸手,摩挲着攻坚的光滑表面,泪水溢出眼眶。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宛若一根根细细密密的小刺,刺得她心里发疼。 心里猛地一揪,宛若被尖锐的绣花针猛地刺了一下,陈湘熙手一颤,手中的弓差一点掉落在地。 黑暗之中,稍显玄色的木材折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泽,宛若一颗颗小小的眼睛注视着她。 木头表面丝毫没有任何灰尘,这并不符合常理。 闭眼,仿若就看到了他这三年来独自纪念娘亲的时候,顺拿着这一块软布将这弓箭一点点细细擦干净。 那个时候,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来擦拭这弓箭,来咀嚼着他们的曾经,依然坚守着对她的承诺? 就算是被她伤成这样,依旧守着他们之间的诺言。 这么多年来,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没有变化,依旧待她那么认真。 黑暗之中,陈湘熙猛地握住了手中的弓箭。 与此同时,逐鹿盟。 兵临城下,万箭不发,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双方仍旧在对峙,却没有任何一方率先开战。 风侍葬看着双方大军,知道双方都不想率先开战。 率先开战的那一方,很容易被当做靶子。 他们,想要将他们包围在内,活活耗死。 只听周比渊道:“让他们围绕着营地唱思乡歌!” 而后,一阵一阵的歌声响起。 如同潮水一般,在营地里响起。 究竟风侍葬这边的士兵偷偷溜过去的有多少人,一概不知,但是仅仅凭着从对传来的这一阵一阵的歌声,足以证明。 陆渊听闻那歌声,轻笑一声,抬手,示意周比渊继续。 得令的周比渊立即拿着竹筒朝着对面大声喊道: “对面的将士们,都给我看好了!” 而后,他抬手,将背后的人展现出来。 “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最贵的太子殿下!这世上最为尊贵的太子殿下,未来的龙座继承者!” “若是你们现在拥护他,将来他登基后,对你们自然是大肆奖赏!大肆分封!都想好了!” “若是你们还在用户你们现在所拥护的那个人,将来一旦龙座易位,新皇登基,将来被当做叛徒的,就是你们所有人!” 一遍遍呼喊,不过是想让这里的人投敌。 杀人,诛心,这便是战术谋略。 若仔细算来,这陆渊,也算是个极其难得的天才。 现在就是一个平衡点,陆渊定是想要用最少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故意等待着不进行任何的出兵,只是想让他身边的将士再少一些,以便他们反抗的力量更少。 而风侍葬营地这方的人,看到对面的人呼喊,咬牙怒骂了一句。 “该死!” 话是这样说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前方,身子也在往前倾斜。 很明显是想要到对面去。 怎么能不想呢? 对面有美味的烤羊肉,馕饼,还有奶酿酒,这仅仅是闻到对面飘过来的味道都足够让人口水直流,更别提是往那边走几步大朵快颐一番。 他盯着对面房顶上的薄烟,又看着那似有若无的火苗,还有烤全羊的样子,直了双眼。 真的好想去,若非这营地门口挡着的人 他想着擦了擦嘴角即将流淌而出的口水,吸溜了一口而后又盯着对面看。 脑海里浮现出来那烤全羊的样子,他想着却双腿如同被定在了原地一般丝毫不敢动弹——但是如果过去,只怕是被当做叛国。 真真是想去,却又不敢 不若翻墙或者趁夜偷偷溜过去? 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背后有人道: “若是想走,可以走。” 声音很淡,丝毫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伴随着声音传来的,还有以估计为冰冷的气息。 他一愣,随即转身,而后,一股压人的气魄扑面而来。 只见一双血色的眸子注视着自己。 他逆光而站,整张脸都被埋在阴影之中,自然是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但是那双血眸,冰冷而后寒意渗人,让他背脊发凉,如坠冰窟。 那人顿时被吓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皇,皇上?” 风侍葬只是看着,血色双眸晦明神色,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想走,走便是了。” 他继续道。 站在他背后的是霍邪,他的贴身契约兽。 也是一双血红的双眸,注视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同样的冰冷,丝毫不带有任何的情感。 他们说,鬼道便是厉鬼,丝毫不带有人类的任何特征 没想到,这些传闻都是真的 “咕噜——”一声,他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竟然,是真的 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让人感到了恐惧 那人早已被吓得瘫软在地,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旁边听到的人立即啐了一口,朝着陆渊的营地跑去。 “切,他娘的,反正留在这里也是等死,既然皇上下令的,老子就不奉陪了。” 站在门口的侍卫见状本想阻拦,但是看到风侍葬并未下令,便白了脸,丝毫不敢阻拦,立即放行。 于是,那人顺利地跑到了对面。 旁边的人见状,丢掉手中的兵器,也道: “老子也是,不奉陪了,等的这几天真是腌臜,对面这烤羊腿的味道真浓” 风侍葬只是看着,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全部离他而去,面色依旧平静。 背叛,可以成为一种习惯。 他再也清楚不过了。 那人说着也大步走向对面营地,门口的士兵依旧没有阻拦。 而后,站在旁边一直在观望的人见状,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看了看风侍葬,又看了看对面,一个个地都往那边开始走。 风侍葬只是看着,一个都未阻拦。 很快,对面传来了欢呼。 片刻后,终于待到那些动摇的士兵完全都跑完了,只见对面的营地开始有了些动乱。 风侍葬知道,这是他们已经开始攻击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对着赶来听令的人道: “决一死战!” 得到命令的大军立即高呼着往前冲,风侍葬看着,扭头看了看坞暝国的方向,眸子泛冷。 他在赌。 一件事情。 若是赢了,便赢得了这天下。 若是输了,失去了她,这天下还有什么意义? 两军开始厮杀。 风侍葬看着,神色淡然——必败,他知道。 若是没有支援,必败。 风侍葬知道这是一场必定要失败的战役,因为人少,且没有地形优势。 与此同时。 养心殿,密室。 自从回来后,陈湘熙便开始暗自思忖着。 这有时间仔细考虑了,才发觉这背后的问题实在是严峻。 陆渊风头实在是猛,但是想要闹出来一番气派还是需要些时日,这样迅速地被击败,与其说是陆渊的势力过猛,倒不如说是风侍葬主动放弃,才让陆渊有机可乘。 整个事情看起来,都像是风侍葬主动放弃了那么多,让给了他一个机会。 而且,这致命一击,其实也就是太子的反叛。 为何风侍葬对着人没有丝毫的提防之心? 百思不得其解,她拿起了宫羽。 而后,陈湘熙顿了顿,又将这个问题思索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问错,这才再次问道: “葬他向来算无遗策,为何到这个时候却会被算计进去?” “太子的娘,到底是谁?” 第137章 我想回家,带我回家 这问题的答案确实有些难以回答,沈听澜垂眸。 太子之娘的身份实在是有些扑朔迷离,单且不论皇上对此从来都保持缄默的态度,就算是他与护国二人都不曾清楚,就凭平日里皇上从不让人宣告或是写书记录太子的娘来源,都有够让人奇怪了。 就算是她娘的身份在如何卑贱,既然立了后,再想要宣告自然是易如反掌,只是这 他转念一想,只觉得这件事情委实有点奇怪。 可若是娘娘的孩儿,又怎么会到现在都不知? 皇上又为何不告诉她? 明明在这里住了那样久,却丝毫不透露半分有关这孩子的身份。 若是娘娘真是太子的娘,只怕是皇上早就急着告知娘娘了。 一番话在心里酝酿半天,沈听澜终究谨慎道:“抱歉娘娘,卑职不知,这太子之娘到底是谁。” 本是觉得他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这样亲密的臣子都不知道这世上只怕是没有人知道了,但考虑到他还在战场之上,陈湘熙也只能作罢。 “算了。” 与此同时。 逐鹿盟,营地。 风偲曦走到他面前,抱拳行礼,道:“陆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亲娘是谁了么?” 只见眼前人坐在竹椅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搭在腿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目光甚至都未曾向他这里看去,丝毫没有任何想要回答问题的意思。 风偲曦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注视着他道: “当时签订协约的时候,是您亲口向我承诺的,若我支持您,您告诉我,我娘是谁。” 而后,他手握长剑,大拇指猛地一弹,“锃——”的一声,长剑出鞘。 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冰冷的刀刃上反射出惨白的光芒,倒映着陆渊的眸子,似笑非笑,眯成一条小缝,好似一只狡猾的狐狸。 风偲曦眉头皱得更深。 “现在可否告诉我,我娘是何人了么?” 陆渊嘴角微勾,带有些许的嘲弄。 “当然可以。” 他说着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你娘啊——” 他抬眸,看着他,猛地从袖口抽出一把短剑,稳稳刺入他的胸膛。 这动作实在是快,以至于风偲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以至于那把匕首稳稳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鲜血四溅,如泉水一般汹涌喷出,风偲曦瞳孔骤缩,低头看着胸口处的匕首,眸中满都是难以置信。 而后,他浑身一僵,仰天喷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陆渊看着躺在地上仍旧抽搐的人,目光仍旧停留在他身上,盯着他,夹杂着些许的愤恨错愕与惊讶。 那匕首将他的胸口完全刺穿,上面夹杂着钟离圭炼制的毒药。 陆渊看着从他胸口里流淌出来的毒药转瞬变为了黑色,眸子也有些暗淡无光,他冷哼一声。 那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少年的瞳孔开始僵硬,宛若死鱼一般,陆渊冷哼一声。 “在地府,你去地府里找她罢了。” 苍白的脸上溅了滴滴血迹,陆渊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唇角微勾,眸子里的嘲弄跃然浮现。 去死! 他,连同他儿子,还有那该死的陈湘熙——!! 你们都去死!! 一同在地府里团聚! 注视着地上的尸体,陆渊眸中杀意浮现,突然,背后有人闯了进来,大声报告。 “大人,外面已经被包围了!” 他转身,难以置信。 “你们怎么——怎么可能?!” 只见那人面色十分难看。 “盟主!攻城力道太大,属下怕是已经有些难以坚持,还请盟主主动撤离,暂且寻找地方躲起来。” 陆渊面色转瞬间变得阴沉可怖,注视着眼前的人眸中泛冷。 刚才他就听到了外面的呐喊声还有欢呼声,恐怕支援已经到了。 当时他实在是算不清楚究竟是谁有这能耐在现在领兵前来,毕竟前线战报已经说明那些忠臣都纷纷为了守城而决一死战,就算是沈听澜这样文弱的书生为了守城,也都上了战场。 外面的厮杀声传来,声音要比刚才多得多,想必是援兵前来。 刹那间,陆渊的脸失了血色,怔怔地看着窗外厮杀的军队,看这本该属于自己一方胜利的军旗倒下,看着自己的士兵被打的落花流水,眸中满都是难以置信。 老天爷 他握紧了手中的那一串佛珠。 你今天,真是要让陆某命葬于此么 与此同时,妖胎站在蛟龙头顶,看着前方的大炮,挥手大喝一声。 “幽部听令,立即派遣龙蛇潜入水下,将那战船全都掀翻!” 顿时,一个个好似天高身披铁盔的蛟龙朝着那舰队猛地一吐雾气,将那船队的方向弄乱,一条一条分别扭动着身子,将水面上的庞然巨船掀翻。 那体型粗壮的蛟龙看似粗笨实则灵巧,在水中扭动着身子灵活至极,完全不输于草地里的野兔。 而后,妖胎背后的部族立即纷纷上前冲了过去,将那落水的人一个个地杀掉活着生擒。 形式,已经完全逆转。 风侍葬仍旧是看着大军,只听不远处有人高声汇报。 “捉住太子了!” “禀报皇上,太子已被重伤,但还留少许的气息。或许伤他的匕首上沾毒,需要解药。” “敷药,压入囚车,好生看管,若是丧命,杀无赦。” 而后,风侍葬转身又看了一遍守在自己背后的两人,并未看到阑额意料之中的身影,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波动。 “她何在?” 贾嫣汐立即回应。 “您说是陈湘熙姐姐么?她在宫内,有事,无法前来。” 风侍葬走向马车。 “即刻回宫。” 岳非谕看了看那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人,着急道: “皇上,不若趁着现在先追一下,这陆渊已经日暮西山了,即将被捉住,不若属下带领追兵前去追赶,好赶尽杀绝,也防后患。” 本欲上车的风侍葬身子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问道: “何时轮到,你来质疑朕的决定了?” 岳非谕顿时脸色苍白。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末将绝不敢擅自质疑皇上的决定!” 风侍葬这才走进马车。 她在宫内,怎能在边疆逗留太久? 冷宫。 “吱呀——”一声将门打开,只见房间内那个本来卷缩在墙角的女子浑身猛地一缩,低着头浑身不住地发抖。 现在的她穿着粗布衣,头发凌乱,身上也脏兮兮的,额头不知是被谁打了,留下轻重的痕迹,还带着血液。 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是被人唾弃的叫花子一类的东西。 陈湘熙走上前去,只见她轻叫一声,浑身猛地一缩,拼命往后躲——想必是平日里受了不少打骂。 估计是有人授权,或者是平日里趾高气扬得罪了太多宦官,以至于被他们报复了罢? 陈湘熙看着她,看着她哆哆嗦的模样,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并未动。 意料之中的打骂欺压并未出现,她浑身一僵,颤抖着地抬头,看到眼前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问道:“你就是陈湘熙?” 陈湘熙颔首。 “是我,何如?” 她冷笑一声。 “原来是你在暗中帮他?” “你怕是不知道,你们雍耀国新来的那批流民,本事来到这里讨饭吃的,什么都没做,却被他派往边疆铸造体力活,我看圣旨的时候看到了,他没有告诉你么?” 看着她面色略有些变化,苾懿嗤笑一声,摇头嘲讽道: “看来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呢,真是可悲呢” “我看过圣旨,我知道。流放到边疆,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你爱信不信。” 陈湘熙听着只觉得头颅嗡嗡作响。 他在床上,那样温柔地哄她,吻她,逗她,竟然被后做出这等事情?! 她自认为成王败寇这样的事情怪在她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责怪他的立场,但是仔细想来他竟然隐瞒地如此之好,滴水不漏,应是有意隐瞒。 一时间,血液翻涌,刺激地她双目通红——她愤怒的不在于他将那些流民如何,而是在于竟然瞒着她?! 这种事情仔细算来,要说瞒着也无可厚非,但是——但是——一时间,陈湘熙竟然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红——他怎能这样?! 而后,只听她的话继续。 “若是他真的爱你,又怎会瞒着你这些事情?连我都不曾隐瞒的,竟然会瞒着你?” “若是他仅仅是喜欢我,甚至都不愿意碰我,我们之间又怎么会有孩子这样的说法?” “他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样爱你,为何又不与你要孩子?为何你们相处了那么久,你们之间连一个孩子都不曾有?” “对了,有一件事情他应该一直都不曾告诉过你?” “对于坞暝国的修炼者,因为能力渗透经脉,故而若是父亲不想要孩子是可以不要的,这也是为何坞暝国有国法。因为孩子一旦被生下来,就代表着父亲一定想要,不会存在不想要的情况。你们之间一直都不曾有孩子,想必他一直都不愿意要?” “不然他母亲熹妃纵然再如何不爱先帝,又怎会怀上孩子?外界一直流传熹妃与先帝二人相看两厌,互相讨厌彼此,熹妃却仍旧有了身孕,你以为这些都是什么?” “自然是先帝想要,熹妃才有,若非先帝想要,就凭熹妃的性子,又怎不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开?” 陈湘熙急了,朝着她怒吼。 “明明是因为他一直都不愿意要,我们之间才没有的!” 苾懿看着她暴怒的模样,只是冷冷一笑,嘲弄道: “承认,其实他根本没有那样爱你。” “不然你们之间,早就该有孩子了。” 一句话,噎得陈湘熙哑然。 他们之间确实不曾有孩子,每一次做完她也不曾喝过任何的汤水一类的东西。 这有点不符合常理,若非喝那些避子汤又怎会怀不上孩子。但是他从不主动提及,也不让她喝,而她本身回国后也不方便喝,就这样拖着拖着竟然一次也未曾喝过。 但是竟然也没有怀孕。 后有一次她实在是不放心,偷偷问他这事情,怀疑自己因为那次孕后并未护理好而落下了病根,他只是摸着她的头,对她道因为养孩子需要父母双方,而他们现在身处异地不能一直在一起,对孩子不好。 将来她留在他身边,想要几个他都给。 她想起来了他的父亲母亲的情况,信以为真,也就作罢。 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不想要 陈湘熙垂眸,眼前又浮现出来那把弓,耳边却回荡着苾懿的话。 他的温柔,他的安哄,他对她的一切纵容 苾懿的话,却让她濒临崩溃。 无尽的温柔掺杂着暴怒的恨意,逼得她浑身发疼,恨不得将眼前所有东西撕碎。 猛地一咬舌,使用疼痛让自己清醒,陈湘熙抬眸,注视着她,一字一顿。 “他爱我与否,这与你无关。我此番前来,只是告诉你,把脖子洗干净了,别脏了我的手。” 这样平静的话语委实将她吓了一下。 陈湘熙看着她被吓得脸色大变,这才转身离去。 这女人她要留着,留着有用! 走出冷宫,她眸中泛冷。 她要将这女人的头颅,摔在他的脸上! 密室内。 陈湘熙弓起腿,将脸埋在腿中,看着床上的宫羽,垂眸。 这女人到底有几分话说的是真的,有几分话说的是假的,她已经不想再去思考。 谎言交错着真心,而其中到底哪个有几分真心,哪个有几分假意,她已经不想再去追查。 她闭眼,接通了宫羽。 太累了 只听繁漪的声音传来了。 “姐姐?你那边如何了?” 本以为还在闭关的她略有些错愕,立即起身拿起了宫羽。 “繁漪?你可炼化成功了?” “是的,我炼化成功了,成为朱雀了。” “啊真好啊,炼化成为朱雀了成为光明之主了青龙白虎玄武可都在?” “在的。都因为您而选择留下来镇守江山。姐姐是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我现在有能力与他抗衡了。” “繁漪,你来接我” “我想回家啊” 第138章 站住,谁允许你走了 约莫是她的声音带有少许的哭腔而这在平日时并不常见的,繁漪一下子慌了神,赶忙追问道:“姐姐,他又如何欺负你了?” 极为熟悉的关切,宛若又回到了当年。 陈湘熙一个哽咽,泪水又流了出来。 她握着宫羽哽咽。 “你带我回家,我想回家了” 声音未断,泪水却已然流淌。 回家,吃糕点,喝明前茶,泛舟在水面摘菱角 纵然没有坞暝国的大漠孤烟骏马奔驰那样肆意,却也悠然自乐,有着自己的愉悦 她抬手搭在小腹之上。 这孩子还未出生,纵然没有爹,却也能有一个美满的人生。 回家啊,这孩子会有一个爱他的干爹繁漪,会有带着他玩水摘菱角吃的叔叔玄武,有会教他雷暴术格斗技巧的仓凌,还有会将他一直放在肩上的青龙 那边传来了焦急的声音。 “姐姐,别急,从这里现在启程到养心殿,我们所有光明之兽赶过去,需要足足六个时辰,这期间你睡一觉好不好?你睡一觉,我就到了。你醒来了,就能看到我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带你回家。谁敢拦你,我杀了他。” 字字铿锵用力,陈湘熙知道他这个时候说话,是由底气的——四灵镇守,万世无恙。 况且还有未成年的应龙与白泽。 放眼这天下,无人敢动。 陈湘熙这才满足地闭上双眼,躺在了床上。 “好” 泪水仍旧流淌,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心里的酸疼一阵一阵,宛若小锤子在不断敲打。 陈湘熙闭眼,安慰着自己。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脑海里回荡着繁漪的声音,竟让她无比放松。连着几日的无休无止的操劳,让她身心俱疲,现在终于能有些许时间放松歇息,又怎能不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睡一觉,繁漪就来了。 她就可以回家了 很快,陈湘熙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睡一觉,醒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个了断了 那一觉,陈湘熙实在是睡得不安稳。 梦中的景象交替出现。 先是他将她搂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又是两人一同泛舟在湖心之中,他给她剥菱角,她一边吃一边玩着水,不亦乐乎。 本是很让她安心的场景,却又在转瞬间变为了他领这千军万马踏过城门领兵烧杀抢夺,苍白的脸上沾染上殷红的鲜血,而比这更为冰冷的则是他的一双血眸。 所有场景飞速变换,冰冷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从梦中惊醒,陈湘熙吓得从床上弹起,身上冷汗密布。 “啊不要——” 红色的幔纱,熟悉的摆设,空气中溢满了芬芳的气息,却没有梦中狰狞可怖的人。 陈湘熙愣了愣,这才浑身松了下来,喘了口气。 “呼呼呼——” 原来是一场梦啊 一抹身上,冷汗密布。 她起身下床,绕道后方温泉沐浴一番,换上一身红色长裙,这才走出养心殿。 没想到,外面竟多出来了无数士兵。 她立即问了问守在门口的侍女,这才得知在她睡这一觉,风侍葬已经领兵回来,沈听澜又放令那传国龙玺已经找到,这城外所有叛乱自然都已经不攻自破。 沈听澜作为功臣已经去往前殿迎接皇上的归来。 陈湘熙立即前往,只见沈听澜现在大殿前,想必是在等风侍葬前来。 她看着急了,立即猫腰跑到沈听澜身边低声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向皇上要允令啊!” 沈听澜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她。 陈湘熙着急道:“动用军粮救百姓之事还需皇上亲笔诏书,就算是监国也不可以!你立即趁着他还未回宫宣召向他要允令啊!不然届时宣召了就来不及了!” “朝堂上的人都精明着呢,一个个都盯着你的位置,但凡有半点事情闹大,你们二人都不好过。” 沈听澜恍然,看向陈湘熙的目光也便成为感激——他知道这些事情,上战场之前也都记得。 但是一见到皇上前来,激动道无以加复,甚至自己都忘了。 沈听澜行礼感激。 “多谢娘娘指点!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而后,不顾君臣礼节,立即小跑向着风侍葬跑去。 他人都言陈湘熙冷血,对任何事情都极为淡然,杀人不眨眼,是个女魔头。 实则不知,这女子对身边人向来关照,所有的事情都能帮他们事无巨细地想清楚。 他立即大步上前,拦住了风侍葬的马。 “还请皇上允令!” 风侍葬扯住马头。 “何事?” 沈听澜跪拜在地上,行了一个磕头礼。 “与铁血盟一站,卑职为了不使城内百姓遭受饥饿之苦,特在前线战事吃紧时擅自调用军粮,事出有因,也是一心为国为民,还请皇上特网开一面,饶恕卑职一次。” “允。免礼。” 沈听澜这才起身,朝着他行了个礼,背后跟着的朝臣纷纷跟着他一同跪拜。 “恭迎皇上回朝。” 一时之间,偌大的大殿内部所有群臣纷纷跪拜,朝堂上下一片肃静。 所有人都穿着官府,面色谨慎——边疆叛乱评定,陆渊大军已灭,这次出征,阵阵算是大获全胜。 又怎能不万臣前来? 群臣纷纷侧让开来,站成同一个队列,同时行跪拜礼,而路上则通过风侍葬所带领的马车。 点燃着火焰的巨大铜炉与飘扬的彩旗分居两侧,烈烈旌旗迎风而立,火焰“呼呼”作响,交相辉映。 而人群远处的偏僻角落,伫立着一个身影。 搂着手臂,冷眼旁观,仿若这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 陈湘熙在一旁看着,又想了一遍,确定所有事情自己都事无巨细,全然考虑了到了,并无遗漏。 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了,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 她一把扯住站在自己身边被她刚刚扇的鼻青脸肿的苾懿,朝着风侍葬的方向走去。 苾懿已经被她扇地双侧脸颊都在发肿,拼命挣扎着却又挣脱不开,只好被她往前扯着。 感觉到背后的人仍旧在挣扎,陈湘熙扭头朝着她冷冷一笑。 “仅仅是回扇你耳光又怎么够?” 被后人却还在挣扎,陈湘熙实在是懒得与之扯皮条,朝着她的脸猛踹一脚将她踹到在地,直接扯着她的头发往前拖。 如同拖一个麻袋一样。 起初,群臣并未注意到着人群之中突然多出来的人影,因为她拉着走的是旁侧最为偏僻的通水道路,无人站立,而陈湘熙本身并未动作又很小,并没有弄出什么动静。 所有人看到了就在风侍葬对立面的尽头,有一个黑影在缓缓走来。 群臣顿时闭住了呼吸,而后,看到了陈湘熙似乎是扯着一个东西,在往这边走。 那身影走得很快,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之中,完全如同走入一个无人之境。 有人终于认出了那个挣扎的人是谁,面色错愕——贵妃?! 这可是权倾朝野的贵妃?! 显然,风侍葬也看到了那个走向自己的人影,勒马停下。 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他面色平静,示意冲上前来想要护驾的士兵退下,下马,独自一人走到马头前,注视着她。 只见小丫头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恨恨地瞪着他,面色狰狞。 “风侍葬!” 声音很低,这三个字似乎是从嘴里咬出来的。 她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 “皇上救救嫔妾——嫔妾是无辜的——”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那苾懿再次被她打的偏侧过脸去。 只见陈湘熙反手一个耳光,将她摔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淌,苾懿扭过头来,愣愣地看着陈湘熙,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在刚扭过头的瞬间,对上了她的眸子。 “闭嘴!” 一声暴喝响起,苾懿再也不敢动一下,瑟瑟缩缩地缩在一旁。 陈湘熙蹬着她,只听背后人道: “放手。” 清清冷冷,让本来还想再来一把掌的她顿时手僵在了半空中。 扭头,对上了他的眸子。 风侍葬快速上前,身上想要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松手。 群臣都看着,若是她今天闹大了,真是无法收尾。 却不成想,陈湘熙注视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很明显,她不想让他靠近。 风侍葬立即停在了原地,注视着她,朝她伸手。 “你回来。” 却见陈湘熙看着他朝她伸过来的手,冷冷一笑,抬手,用风化为一把剑,一手扯着身边人的头发,一手挥剑,“噗嗤——”一声,鲜血四溅,群臣惊呼——她直接将苾懿的头颅斩了下来! 而后——陈湘熙扯着苾懿的头发,朝着风侍葬的脸猛地摔了过去。 “去死混账!” 旁边的贾嫣汐见状急的赶忙扑上前去想要伸手阻拦——陈湘熙这样当朝杀人,就算是皇上也难以堵住重臣之口! “姐姐!” 她喊着朝着陈湘熙跑了过去。 一旦这事传出去,那么流言蜚语将会满天飞! 却被被后人猛地一拉。 她看到陈湘熙挥剑砍向了风侍葬而风侍葬也抽出了剑,她急的脱口而出。 “等等,皇上,皇上不要——” 却被背后人阻止。 “灵犀——” 是岳非谕。 她立即站在了原地——她自小就听兄长的命令。 只听被后人道: “莫要管他们的事情,皇上自有分寸。” 她心里有所怀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注视着前面二人,替陈湘熙担忧。 看着苾懿的头颅朝着自己飞了过来,风侍葬微微偏侧过身子避让开来,而后看着她劈过来的剑,挥剑迎了过去。 平日里她生气的时候都会抽剑朝着他砍过去,而后他陪着她打,一直到她闹类了,这才罢休。 故而今日风侍葬并未放在心上。 却在下一瞬,血液四溅。 是陈湘熙主撞在了剑上。 以为她会挡着的风侍葬愣在了原地,看着她,极为震惊。 那剑,直接刺穿了她的胸口——刚刚她其实只是随手挥动了一下,完全没有攻过来! 一系列的动作都在告诉他一个现实——她是故意的! 故意撞在了这剑上! 陈湘熙握住插在胸口处的长剑,抬眸,看着他,笑了。 那是一个,很释然的笑容。 丝毫不掺杂有任何恨意。 只见她弓着身子,轻咳一声,丝丝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淌。 她抬眸,看着他,唇角微勾,笑容勉强。 “这一刀……我还给你了……” 她说着,咳出一口血——相必是这剑,伤住了心肺。 血液,顺着陈湘熙胸口处的伤口猛地喷溅,星星点点,溅在他的脸上。 这场景实在是出乎预料,就算是风侍葬也呆在了原地。 有那么一瞬,风侍葬甚至怀疑他失了聪,不然怎么会这样安静。 两人这样互相看着,任谁都没有先开口。 突然,陈湘熙胸口处浮现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咒印。 那咒印实在是大,将她整个人都完全覆盖,风侍葬看着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可能?! 是咒?! 他这一刀,激发了咒语?! 就在两人对峙的瞬间,只听背后的天空传来一声嘹亮的凤鸣。 “姐姐——” 是繁漪! 看到陈湘熙胸口的伤口,他被刺激的一声尖叫。 “啊——!!!” 旁边的沈听澜看着那繁冗的咒语,瞳孔骤缩,喃喃。 “参商咒” 此生不复见,动如参与商 在场的所有人,都转瞬间变了脸。 参商咒,生死咒。 “我留下来,帮你,是因为我欠你两条命,陆渊那里帮你解围,算是第一条,现在你捅了我,算是第二刀还你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欠你的了,我们互不亏欠。” 说着,她猛地踌躇一把小刀,顺着将自己的发梢割下来一截头发,丢在他面前,狠狠道: “从此我们,恩断义绝!此生不复相见!” 说着,陈湘熙转身,朝着背后人道: “繁漪,回家了。” 繁漪拉着她正欲离开,只听背后人冷声。 “站住。” 她转身,只见风侍葬身边沾满了魔兽——全都是梵谷国的魔兽。 能力不在他们灵兽之下! 大战,一触即发! 只见风侍葬冷冷道: “闹出这样大的乱子,竟然还想抽身而退?” 第140章 追妻火葬场 “吾若是想走,你又如何留住?” 风侍葬眸中血色更是深了几分——自是不能打起来。 但是 他的目光转到了陈湘熙的身上,停了下来。 繁漪抬手,指尖多出片片红羽。 那些红色羽毛都是他身上的,每一个都可以化为一把锋利的小刀。 这是威胁。 所有魔兽面色铁青,尤其是苍离,更是面色骤变——这红羽里所隐藏的力量波动,真真是恐怖! 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凝神闭气——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繁漪却毫无惧色,依旧道: “祖龙屠城之事,吾还未仔清算,等回去后自然会细算一笔,日后定会讨回来。” 袖子被人一扯,繁漪扭头,是陈湘熙。 “走。” 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呆,更不想将关系闹僵。 繁漪也知轻重缓急,点头,俯身将陈湘熙背在背上,猛地腾空跃起,在半空之中化为朱雀,载着身上的人,飞向了雍耀国的方向。 所有神兽也都按照他刚才下令的样子跟着他,最终,所有神兽都纷纷离去。 远处的空中一串嘹亮凤鸣响过,天边只留下一片残红,场地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风侍葬。 当众杀人减血,甚至还把头颅丢到皇上身上,这样的事情 所有大臣都纷纷交换着眼神,却只听皇上淡然。 “大典继续。” 他们脸上划过些许错愕,从不知这坞暝国竟然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却看着皇上面色平静依旧往前,相国与护国二人也都面色依旧若无其事,他们也都只好作罢。 大典都到这一步了,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人认真举办下去了,而风侍葬本人更是没有什么心思举办,这大殿最后自然是潦草收尾。 结束后,岳非谕与贾嫣汐二人都知皇上心情不好,也都纷纷退下。岳非谕在离开前专门给沈听澜一个暗示,让他在殿内陪着皇上,以免发生意外。 沈听澜自是有些害怕,毕竟伴君如伴虎,但一想到现在护国需要处理刚才大典上的尾声,而皇上那性子向来是也只好跟着走进了大殿。 暗中示意所有侍女都纷纷出去,他这才关上了大殿殿门,转身看到了风侍葬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三年前,他杀入耀金宫,抓住了陈湘熙身边最亲近的婢女,质问她的下落。 那婢女受不住酷刑,招了,说是在极北严寒之地,他自是不信——这丫头向来性格娇弱,纵然有凤凰血脉在身可以扛得住严寒,又怎会挑这样的地方受苦? 他本想再多问几句,不承想那婢女受不住酷刑直接死了,这是自然是没法再追问下去。 但是那是他所知道的唯一有关她下落的线索,自然是年年都去北漠荒地找她。 本是不信,但是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究竟还能做什么,才能不让自己彻底绝望失去所有希望,故而年年都去,却又年年失望回归,而后再陷入一个等待,一个期待,继续去寻。 他一直孤疑那样的地方她究竟为何要去,原来竟是因为想要压下身上的咒。 他以为找到了她,会是一个好的开端,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桌上放着那把弓,旁边还有几枚箭,风侍葬伸手想要拿起,却发觉自己双手颤抖着,无论如何都拿不起来。 那弓箭一次次地从他手中滑落,掉落在桌上,又被他捡起,再次掉落。 终于,他放弃了,只是坐在旁边看着。 旁边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一行留言。 “这弓,我不要了,你为这弓费心思了,我专门制作了几根箭作为回报,以后互不亏欠,你自己留着用。” 这一次,小丫头的自己不比平日,龙飞凤舞,一看就是随手写下的。 工工整整,字迹整齐,写的时候定是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她这是铁了心的不要他了。 断发,别离,她当众休了他。 他眸子黯然。 《礼记》之中有所记载,男女若是两情相悦,互送礼物表示心意之时坚决不可送弓箭,因为箭搭在弓上,被射出去,就代表着分离。 故而当年他雕琢这把弓时,故意留着没有做箭。 但没想到她竟然用虎骨制作了几根长箭。 他是知道的,这丫头的性格向来刚烈,不看任何人的脸色。 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刚烈至此,宁愿丢失性命都不愿与他有半分关系 心里猛地划过一丝疼痛,风侍葬不由得抬手捂住胸口。 小丫头,受委屈了。 他抬手附上盒子,只见盒子表面就在他的手搭上的瞬间,闪出一层淡淡的光芒,而后,那光随着他手离开而消失。 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白玉佩——龙形。 在他触碰到那玉佩的瞬间,龙印消失——这是认主的意思! 这就是龙玺! 他正是错愕,只听旁边人立即解释。 “娘娘说,这龙玺是皇位之事,除了皇上,任何人都不可窥伺,故而她在盒上设下了封印,唯有您的气息才可让这盒子的封印被破开。” 风侍葬看着,并未说话。 若是她拿了这龙玺,便能号令坞暝国上下所有人,想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这是她能亲手杀他最好的一次机会。 甚至都不用她动手,其他人自然回应声而上,将他赶尽杀绝。 既然恨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一刀一个痛快,非要让他活着,饱受疼痛折磨? 捅了他一刀,而后在他心灰意冷不抱希望甚至都已经绝望的时候,再站出来给他一点希望,而后再次把他推下深渊,让他生不如死。 小骗子,每一次都是这样。 既然恨他,那就不要救他,就直接杀了他啊 为什么还要让他活着 胸口猛地一股热流喷涌,风侍葬身子猛地朝前一倾,而后—— “咳——”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喷溅地面前桌上满都是殷红鲜血。 旁边的沈听澜着急万分,立即上前扶住他,焦急道: “皇上——” 风侍葬开口,还未发出一个音,浑身却又是一个抽搐,而后—— “咳——” 第二口血。 比刚才更多。 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滴落,衬得他本来就阴柔的面庞更是冰冷了几分。 丝丝鲜血,红的发黑,从他的薄唇一点点往外喷涌,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眼看着他的身子猛地一个抽搐,就要超前倾斜摔在桌上,沈听澜赶忙起身扶住他的肩膀,朝着门外提高了声音:“快——快传御医——” 手却被推开。 他连忙扭头看去,只见风侍葬将他的手推开。 “不必。” 并不想让他找御医。 沈听澜看着桌上的一滩血,有些着急。 “皇上?” 正说着,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门外一直守着的御医得令走进,却被风侍葬的冰冷目光给吓得浑身一僵,再也不敢往前走一下。 沈听澜立即起身到门口示意他们出去,只听背后人道: “子明,关上殿门,你过来。” 他丝毫不敢怠慢,立即转身走到风侍葬身边,做到了他刚才示意的凳子上。 “陪朕,好好聊聊。” “噗通”一声,他看着那个空凳子,听到了自己心脏漏跳一拍的声音。 伴君如伴虎,他知道,看着满桌已经有些发黑的鲜血,心中恐惧更是蔓延了几分。 但是——他心一横,坐了下来。 风侍葬摇晃着酒杯,看着桌上一滩血,若有所思,沈听澜也不敢说话,只是伸手拿起酒杯,模仿着他的动作,陪在他身边,站战战兢兢的,浑身僵硬。 酒杯中的酒从滚烫很快变为了冰冷,他却又不敢喝一下,直到掌心中那杯酒透彻心凉,他的手臂发麻发僵,也丝毫不敢动一下,生怕惊住了眼前人。 突然,只听风侍葬问道: “那咒,可真是参商咒?” 沈听澜丝毫不敢有所隐瞒。 “参商咒,卑职也只是听说过,并未真正亲眼见过,但是根据娘娘的意思,是的。” 风侍葬却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参商咒是咒印一类之力,唯有梵谷一族才能拥有,为何奉贤君会有这能力?” 奉贤君,便是所有他国国君对陈世腾的敬称。 沈听澜一时半会也想不出答案,却因为只顾着思索,并未理解身边人的意思。 “或许是假借他人之手?” 却只听风侍葬顺着他的口气问道: “或许只是弄错了?并非是参商咒?” 他一愣,恍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果然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么? 沈听澜心里一顿,思忖片刻,抬头,大着胆子。 “皇上,有些事情,既然已是事实,还是想办法解决为好。”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人上身又是猛地一个剧烈抽搐。 “咳咳——” 又是一口血! 沈听澜再也坐不住了,立即起身扶住他,让他靠着椅子仰着身子,好让血液顺着他的嗓子流淌而下。 “皇上!急火攻心,莫伤了身子!皇上!莫再想了,切莫伤了身子!” 风侍葬仍旧咳着,血丝再次顺着他的嘴角滑落,这一次不比刚才多,但是他的面色却苍白了几分。 挤压在心口的血又涌了上来,他又是一咳。 “咳——” 而后,抬手擦了擦嘴角黏连着的血迹,他示意沈听澜坐下道: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朕无事” 这明显是不想叫太医,沈听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不敢忤逆他的命令,只好大着胆子转移话题尝试让他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还有太子一事,皇上早些定夺,这逼宫反叛定是死罪,若不早点定夺,只怕是其余老臣又该当朝上书。” 说着沈听澜正想着子嗣之事不若趁机让他再纳妃,却只听他道: “她就生了一个,这若是死了,还有谁能任太子之位?” 感受到了冰冷的目光,抬头,便对上了那双血眸。 沈听澜顿时被吓的浑身一寒,立即低头,再也不敢与他对视。 眼前人却自顾自道: “朕就不明白了,她整日那样活蹦乱跳,吵吵闹闹的,与平日无异,又怎会是参商咒?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有就要没有了?” 沈听澜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道: “皇上有些事情,或许只是未知全貌?” 却见他苦笑一声。 “朕,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太宗,若是他真的在乎这个妹妹,又怎会狠下心来让她受那么多委屈。只是朕以为他真真是深明大义,为了这天下苍生甘愿大义灭亲,没想到竟会是这样——咳咳——” 本来仰着靠在椅子上的身子又一次猛地弹起,鲜血又喷了出来,沈听澜彻底急了。 “皇上!皇上!皇上不若卑职去请太医可好?这一直呕血真不是个事!” “不必,死不了。朕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爱卿,坐,坐下,不必紧张。” 他本是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去找太医,却在拉着他的瞬间,浑身猛地一个抽搐,仰面倒在了地上。 沈听澜立即将他扶起,“皇上!” 一行人到了耀金宫,繁漪背着陈湘熙进了她的房间,这才抬手附上她的小腹。 “姐姐你——你竟然——” 路上他感觉到了,却碍着众多人面前不好发问,现在房间内就剩下他们主仆二人,自然是可以问了。 却见陈湘熙苦笑着摇头。 “他已经与别的女子有染,有了孩子,太子都定过了,想必是不再稀罕我这一个了。” 但若是不想要又怎会留这么久? 繁漪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 “那这孩子,您想要么?” 陈湘熙垂眸,看着小腹并不答话。 “” “姐姐,不必担心,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来,若是您想要,就要了罢,您要,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们,生了以后照顾您的事情仓凌来做,我负责将他养大,玄武教他搏击之术,青龙带他去玩,他会有一个很好的一生。” 看着陈湘熙眉头微蹙似乎是有些犹豫,繁漪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 “若是您不想要,喝点药,让这孩子死了罢了。是否得罪风侍葬,我一点都不怕的。” 却在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人道: “报——” 他不悦,起身看着门口皱眉。 “何事?” “报告主人,报告宣明之主,门外有贵客求见。” “何人?” “坞暝国国君,独自一人前来。求见公主殿下。” 第141章 他跪下来,求她,只是为了得到原谅 陈湘熙听闻冷冷道:“不见,让他回去。” 丝毫不留情面,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 外面人应了声便又离去了。 陈湘熙这才继而又看向了繁漪,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垂眸,长叹口气。 “我并非不知你的苦心,只是这敌国皇帝的孩子,只怕是剩下来就要饱受非议的,我担心。” 小腹依旧平坦,完全看不出来有半分隆起的迹象,却不知自己前途未卜。 这孩子选了她,却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念及此,陈湘熙的眼眶又红了几分。 手在小腹上不断来回摩挲,而后,手背被一直温暖的掌心给握住了。 那掌心宽厚温暖,握住她冰凉的指头,暖意顿时顺着她的手指蔓延开来。 是繁漪。 她抬眸,对上了他的眸子。 赤红色的,却满都是坚定。 “我不管这敌国不敌国,我只在乎您的感受,只要您想要,我就同意,这要进攻内谁胆敢说半个不字,我割了他的舌头喂狗!”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这是铁了心的要护着她。 这有些超出陈湘熙的预料。 以至于她愣愣地看着他,半天,这才眼眶一红,泪水便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繁漪” 她抽了抽鼻子,抬手擦了擦眼泪,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 “你真好” 脸上也被温暖的指肚轻轻划过,抬眸便是繁漪温软的眸子,夹杂着笑意。 “当年您也是这般待我的,我只不过是用您带我的方式来报答您罢了。” 繁漪本体是朱雀,化为人形后眉宇遒劲,声音浑厚,丰神俊朗的,好一副阳刚的模样。 与曾经一旦有什么事情就大呼小叫地躲在她背后想比,全然不似一个人一般。 陈湘熙不答,抬手摁在他的手背之上,让他的手心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心里猛地一酸。 从亡国,到逃跑,再到从坞暝国回来,陪伴在她身边的,一直都是这只鸟。 如同家人一般的陪伴,如同家人一般的温暖,如同家人一般的贴心 纵然他们是主仆关系,但是却亲密如同家人。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风风雨雨,一直这样陪伴在她身边守着她的,唯有他一个人。 这么一想,心里一抽,陈湘熙泪水犹如没了阀的泉。 繁漪也不嫌她烦,任由她摁着自己手,注视着她哭泣。滚烫的泪顺着他的手指流淌,而后从手背划过,宛若一条冰凉的小蛇。 他看着心疼极了,只恨自己不能将那让她哭泣的人大卸八块祭天来解她心头之恨。 繁漪看着替她擦泪,却见陈湘熙抬手用掌心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繁漪看着,眸中满都是心疼,对风侍葬的怨恨更多了几分。 他的好姐姐啊,向来都是骄傲的人啊。 就算是哭泣,也是将泪水往眼角上方擦啊 能让她哭成这样的人,那风侍葬混球究竟做了多少混账事,让她受了多少委屈 好大一会,陈湘熙才止住哭泣。 繁漪这才一边替她擦拭着眼角一边问道: “他不知道么?” “什么?” “您与那混账之事?” 是陈世腾的事情。 陈湘熙本是擦泪的手臂一僵,垂眸,眸中有繁漪一层淡淡的雾气。 “” 好大一会,她才喃喃。 “我没告诉他。” 繁漪顿了顿,轻声道: “可是他终究是要知道的,姐姐。” “雍耀国的下一任国君,只能是他,他迟早要知道这件事情的。” 陈湘熙顿了顿,略微有些迟疑。 “但是能拖就拖” 而后,不知是否是自嘲,陈湘熙勾唇苦笑嫣然。 “若是我死后他再知道,也好,终归再怎么恨我,也不能将我的坟给撬了鞭尸。” 正说着,门开了。 仓凌端着熬好的药物走了进来。 “主人,喝药了。” 陈湘熙朝着她感激地笑了笑。 “小白,有心了。” 仓凌似乎是有些听不惯这样的话,两只本是支棱起来的耳朵顿时软软地塌了下去,目光也看向了别处,本是瓷白的皮肤也因为她的夸赞而略微有些发红,本来自然下垂的白色尾巴,也不由自主地在空中晃了晃。 一切都显示出来她因为夸奖而兴奋,但因为害羞而不敢表达。 陈湘熙见状笑了,抬手摸着她的头继续夸赞。 “在这雪原的三年来,一直都是小白在照顾我。出了洞捕猎,她在一旁帮我追捕。若是糟了暴风雪,她就直接化身为白虎,将我牢牢罩在怀中,替我挡住风雪,让我坐在她的宽大温暖的爪子上,用自己的肚皮温暖我,一直等到暴风雪过了这才起身。” “就这样相依为命了三年。” 仓凌的脸更红了几分,连着那一对毛茸茸的虎耳也都红到了尖端。 正说着孔爵也走了进来,繁漪立即问道: “参商咒还能有几年的日子?” 孔爵摇头,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若使用大人的精血炼制丹药每月服用一次,想必能勉强将这咒语压住,或许还能有个三年五载的日子。毕竟主人身体筑基很好,曾今服用无数丹青宫上佳丹药,也算是有一个好的底子。” 陈湘熙将药一饮而尽,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问道: “他可是走了?” 孔爵立即回应。 “那人还未走。” “他说,若是公主殿下不见他,他就一直站着等,等公主殿下肯出来见他。” 繁漪皱眉,厉声喝道: “那就让他等着。” “等累了,自然会回去。” 陈湘熙听闻垂眸。 这么多年,携手共进退,终究还是有些不舍。 终于,她长叹一口气起身。 “罢了,繁漪,扶我起来,洗漱打扮一番,我去看看他。” 片刻后。 梳妆镜前。 这纯金打造的金链步摇,还是他当年亲手设计的命能工巧匠去做的。 因为链子实在是纤细,有需要以繁琐花纹细细雕琢,镶嵌上各色宝石,故而极其耗费工钱。 据说是能换整整十座城池的价格。 当时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也就收藏起来。 陈湘熙看着镜中人,略有些恍然——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她去见他以前,总是会精心熟悉打扮一番的。 她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有这个心思。 明明已经不想见他了。 大概是因为想要打扮地漂亮一点,让他看到她的美,对欺辱她这件事情更为后悔了罢? 陈湘熙将木梳放回盒中,起身。 她也说不清楚,但是总是想打扮的漂亮一点。 起身,走到院子外,不出意料的,他果然还是站在那里。 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人再看他,他缓缓抬头,只见他看到她后本是黯淡无光的眸子突然有了亮光,眸中闪过一丝狂喜,看着她也不由得嘴角上扬,本是平静的脸终于有了些许的波动。 相比之下,陈湘熙的表情就有稍许的冷淡默然。 她只是站在那里,撑着伞,俯视着他。 两人就这样隔空相看,互相之间任谁也没有先开口。 他没有开口,但是她知道,他在求她,求她能下去看看他。 陈湘熙只是站在那里许久,而后转身,撑着伞离去。 她转身的瞬间,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满都是失望祈求,还有一丝丝绝望,这让她不由得脚步微顿,心里竟泛过一丝不舍。 她往前缓缓地走着,一步一步地走着,咬着牙不让自己回头。 她知道,这个时候一旦回头,就该舍不得了。 但是那一巴掌,那些累累尸骨,那些无辜的百姓,让她已经没有资格再随着自己的心意扭头看他了。 终于,走到了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陈湘熙停了下来,只觉得背脊一片虚汗,嘴里血腥味弥漫——她的舌尖,被咬破了。 陈湘熙擦了擦脸。 其实已经够了。 她亲自出来见他,就是为了让他死了这条心,赶紧回去,不要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够了。 但是为什么,泪水却依旧止不住呢…… 陈湘熙顿了顿,猛地转身,跑向外面,跑到了他面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然后,撑着伞,缓缓走到他面前。 她将伞递给他,道: “你回去,我不会跟你走的。” “这伞给你,这里聚集灵兽,他们的一吸一吐之气全都被水吸收,而后化为雨水落下,对于鬼道之身的你来说,简直犹如砒霜剧毒。” 他却没有接她的伞。 “熙儿,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你跟我回去。” “我派人找全天下梵谷国后裔,一定能解开你身上的参商咒,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呵,回去?” “风侍葬,你自认为你现在有什么优势让我回去?” “现在我身边已经聚集了所有灵兽,能力全然不输于你,自然不必怕你,而你所能请到的人,繁漪身为宣明之主也能请到,那我又有什么理由跟你回去?” “我照顾你,我会照顾好你的。” 陈湘熙听闻冷笑道: “照顾我?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么?你让那什么贵妃扇了我一巴掌,竟然连阻拦都不阻拦,你还想着照顾我?我回去继续被扇脸吗?你知不知道那贵妃后来又做了些什么事?朝着我拳打脚踢,我这一辈子都不曾收到的委屈,全在他身边受到了。” “我告诉你,我自幼在皇宫中长大,不曾遭过这罪!我既然在这里是被万人敬仰的,我凭什么跟你回去被人辱骂殴打?” “熙儿!” 而后,便是“噗通——”一声,陈湘熙本是狠下心来的心愣是猛地一缩,脑海里闪现过一个场景,她立即转身,惊在了原地。 他竟然朝着她跪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回来好不好?我都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完全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这样做,陈湘熙愣愣了半天,赶忙跑到他面前。 “你——你疯——你早干什么去了?如果不是你让那什么贵妃扇我一巴掌,你觉得我会狠着心回来么?” 他却只是抬头,仰视着她,声音满都是祈求。 “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错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有些错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 陈湘熙狠着心。 “就算不说那一巴掌的事情,你屠城,你残杀无辜百姓,还有血洗丹青宫,这些账一笔一笔历历在目,就算是我原谅你还有那些百姓,那些被你杀死的冤魂,你让他们怎么原谅你?” “你本就没有几日可活的,所生时日本就不多,能陪我的日子更少,你能不能让我任性一次,就一次,一次就好,陪在我身边。” “当年你让灵犀就这样跪在大雨里求你的时候你可有想过今天?当年你让我跪在外面抄写宫女守则的时候你可有想到过今天?当年你让我跪下来求你救救梨落的时候你可有曾想到过今天?” “对了,这不提我差点都忘说了,我为了让梨落活下去跪下来求你,可是到最后呢?梨落还是死了,你说我跪下来求你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那一次我跪下来求你都没有什么结果,你为什么又要奢求这一次你跪下来求我,能有什么改变呢?”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知道我错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求你原谅我,但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好不好熙儿” 他竟然,哭了。 他此生,只哭过两次,都是在她面前。 一次是他最爱的亲人大娘死了,她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到他身边,他把脸埋在她的怀中,哭的像是个小孩子。 另一次,就是这次。 他哭着,求她回去。 “你跪再久,都没用,死心。” 她说着转身,正欲离去,却感觉到裙摆被什么东西猛地扯了一下。 扭头,只见他栽在了地上,但是手指仍旧仅仅扯着她的裙角。 “熙儿,你不要走” 陈湘熙赶忙转身蹲下,试探他的鼻息。 “葬?!” 男人却呼吸极为微弱,她急了。 该死的,定是这鱼水之中蕴含的光明元素,侵染进入他的体内,以至于这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相撞,让他身子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扭头便看到了路过的人,她朝他挥手。 “孔宣,过来。” 孔宣顺从走过来。 “任凭主人吩咐。” 陈湘熙指着地上的人。 “将他扛到我房间床上。” “主,主人?” 孔宣一愣。 “” “啊” 这是要强上的 他看着地上人的目光,也隐隐变化起来。 节奏么? 却不成想,陈湘熙下一句话更是让他错愕半天。 “放心,我亲自将他扒光就是了,不会假借你之手。” 第181章 杀意四伏 “放心好了,安全着呢。我占用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将死之人,因为我的能力,才得以勉强残喘,若是他敢反噬我的话” 拉比抬手在光芒之下端详了一番掌心的纹路,冷冷一笑,眸底划过一丝嘲讽。 “这家伙自己也会被弄死!” 扎比在一旁赞许。 “不错不错,将自己的生命与被占用的人类身体完全连接起来,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反噬,你聪明了不少。” 拉比白了他一眼。 “白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能力占用人类的身体,只好寄居在蜘蛛的身体里?” 扎比被他噎得面色通红,抬起爪子就想要打在他的头上,却被他敏捷躲过。 “呵,诞生与黑暗之中,绽放于光芒之上。潘多拉女皇” 第三十三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守护你 拉比说着掌心之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位女子,五官精致秀气,一头绛紫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腰间,一身素白的长白纱裙,端庄地坐在花园之中,怀中搂着竖琴轻轻弹奏着。 她的眸子很软,就好像是夜色正浓,一只雪白的梅花小鹿踏着四肢蹄子,优雅地走到湖边俯身吻水,一圈圈涟漪顿时漾起,碎了满湖的银月。 就是这样的安静而又让人心动的女子。 没有人能够完全描述的出来她有多美,但是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不无爱慕地赞叹这是一位漂亮的女子。 美丽的,仿佛是与世隔绝的一场梦。 扎比贪婪地注视着手心中的人,而后猛地握拳,“碰!”的一声,将她的身影完全击碎,眸子里满都是疯狂地毁灭欲。 “我要把每一代的你,都给,完全毁掉!” 他的眸底有着荧荧绿光,就好像是饥饿的野兽看到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那是势在必得的目光。 人界。 程诺在这个时间点街道廖梦瑶的电话有些错愕。 “瑶瑶?突然打电话,有事吗?” 廖梦瑶笑了笑,说道: “没事,我就是今天去算命了,说是我生命之中将出现无法逃避的变化,我想不起来我目前会有什么变化,就担心会不会变数是出在了你的身上。” 程诺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但还是耐心地反问。 “变化?无法逃避?” 那边的人顿了顿,这才轻声说道: “嗯。” 傻丫头,这么担心我 程诺笑了。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任何变数的,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 廖梦瑶顿了顿,声音小了下来。 “你真的会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吗?” 程诺感受到了她的话语中似乎有什么含义,反问道: “怎么了?担心我会离开你吗?” “不是,我是说” 廖梦瑶顿了顿,声音发颤。 “我是说,如果我变了呢?我变成了那个你所不认识的人了呢?我把你给忘记了呢?你真的会一直守护在我身边吗?” 程诺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想问,但是廖梦瑶似乎在遮遮掩掩什么。 但是他尊重她,她不愿意主动说,他就不会追问。 “瑶瑶,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我的心目中,你永远还是我最开始认识的那个女孩。纯洁,善良,永远坚定自己的内心。永远不会再污浊的世界之中,迷失自己的方向与初心。” 学校。 城郊别墅。 这里的别墅区一向以低调奢华而闻名于整个城市,所以突然在夜间多出来了几辆超级跑车,也不足为奇。 先是一辆纯黑色的跑车开了过来,巨大的轰鸣之声引得所有的路人都纷纷围观。 法拉利最新款,全球限量,唯有黑卡才能订购。 在这里有几辆跑车并不足为奇,但是像这样极为顶尖的跑车却让人咂舌。 代表着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权与力,完全顶尖的牌子。 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一身洁白休闲装,头带帽子,带着墨镜。他一头柔顺的白色长发被散漫地系在背后,垂泄下来,一根根白发因为月色的舔舐,而隐隐折射出一层青色光芒。 这人身材很是高挑,站在人群之中完全是鹤立鸡群的类型。 他上衣顶端领口扣子未系,隐隐露出刀刻般的线条肌肉,一手插在口袋里,一身慵懒的感觉,好似午后的一个梦境一般。 看着站在小区门口用厚厚的呢绒大衣将自己完全包裹住的男人,他伸手冲他打了个招呼。 “莱缇丝,好久不见。” 第三十四章百年后的重新聚集 霍晨看到他,上前几步摘下墨镜点头。 “嗯,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戎狄希摊手。 “仔细算算,女皇陛下应该也二十多岁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又到了诅咒即将降临的时刻。” 霍晨毫不意外道:“二十四岁,即将大学毕业。” 戎狄希听闻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又是和你同一所大学?你当教授教导她?” 霍晨反问道: “怎么?你有问题?” 戎狄西顿了顿,扶额。 “不是莱缇丝,我发觉你总是很喜欢这种设定。每次传世你好像都是很喜欢做她的师傅,教导她之类的,就不能换个别的职业?” 霍晨:“” 他扭头看向远处无尽的黑暗花园,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一双眸子里满都是亮光,要比天空中垂下的星星更为明亮。 过了片刻,他这才缓缓开口:“不能。” “我这是在赎罪,在她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尽好我身为师傅的职责,没有教导好她,才导致她进入了诅咒与轮回之中。” “所以,我一直很自责,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让我选择以怎样的面孔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我还是会选择做她的师傅,站在她背后,成为她最为坚实的后盾。”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微弱起来,头也低了下去。 他双手紧紧握拳,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拼命的忍受住内心的痛楚。 戎狄希知道他这是沉浸在了过往的梦魇之中自责,难以从中脱离,眸里划过几分担忧。 他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莱缇丝,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再为那一件事情而自责吗?” 霍晨不答,只是看着某一处的黑暗角落,身子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 戎狄希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件事情,其实根本不怪你啊是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人类内心的黑暗与狡诈。” 正说着,又有一辆超级跑车开了过来。 是迈巴赫顶级新款,纯黑色的,于黑暗之中飞速穿梭,好似一头可以吞噬无尽黑暗的猛兽一般。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就是刚刚还在引爆全微博热搜的超级奢侈品的宠儿,梁恩泽。 之间他一身米白色的风衣,下面是一条休闲裤子,天鹅般的脖颈上系了一条纯白色的丝带,眼角涂了淡红色的眼影。 若是说他为女人,闭月羞花的美人,也不为过。 霍晨看着他不慌不忙的从车上下来,还向着在不远处频频向这里张望的女孩子,挥手比了个飞吻,不悦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冷声道:“你来迟了。” 那人听闻这才扭过头来,看着霍晨无所谓地笑道:“哎呀小霍晨,不要这么古板嘛!偶尔迟到个几分钟难道不可以吗?你是知道的,人类的媒体一向难缠,我为了摆脱他们低调地过来,花了不少功夫呢。” 霍晨不答,掏出手机找到微博热搜页面,只见梁恩泽那个“是一个小美女啦”的话已经完全引爆了微博热搜并且成功登顶。 一个个“我老公被人抢啦!”“实不相瞒那个女孩正是在下!”“不要啊,妈妈倾家荡产也要养你!”的话飞速弹出,恨不得让手机卡机。 霍晨眉头微蹙,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拿着手机让他看屏幕。 “这就是你所谓的低调?” 梁恩泽但笑不语。 “其实你最开始的时候,完全可以不参与这些媒体,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不用出在镁光灯之下的职业。” 梁恩泽摊手笑道:“几百年的隐居生活让我厌倦了,选择一个万众瞩目的事情也不是不好啦!再说了,我可以亲自为陛下设计衣服啊!帮她寻找最合适她的穿搭啊!” “别忘了,当年你只是她的师傅,而我,则是一直站在她背后帮她遮风挡雨的大祭司。” 看着眼前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完全生气了,眸子里甚至还有类似于小孩子“不服你来打我呀!”的样子,霍晨不禁暗自握拳,手背上再一次地青筋暴起。 第三十五章霍教授原来也是一个隐藏的富豪 梁恩泽也是注意到了他的心情明显不悦,故意样子嘴角的微笑,抱着手臂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肯多说出来一句话。 站在一旁的戎狄西见状嘴角顿时抽搐起来——该死的,这两个人但凡见面,就会发生争执!当年陛下明明已经选择一个人类了,这两个人是不死心么? 再这样下去——他看着两人只见恨不得擦出电火花,赶忙上前一步伸手将他们拉开。 “够了!今天我们齐聚一堂,是来讨论怎么解开诅咒的,吵架的话,请各位另约时间。” 提到诅咒,两人这才不约而同地把目光从对方的身上挪开,冷哼一声,拉开了距离。 别墅花园。 这个花园式别墅聚集地,所有能够在本市叫得上名字的富豪都会在这里买一栋来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 看起来都是富豪,其实私下里仍就是有阶级划分的。别墅所在的区域越靠近花园深处,则这个人的身份地位越高。 几人步行,顺着重重叠叠的树林和木桥往深处走着。 越往深处走,越是安静。 戎狄西嗅了嗅空气,明显感受到了强烈的水汽,暗自判断道——果然,越往深处去,越是安静,越是能够享受到特权。 霍晨的别墅在第二深处,隔壁最深处还有一栋。 霍晨隔壁,就是程诺名下的别墅。 同时也是,廖梦瑶从小成长的地方。 霍晨平日就居住在这里,独身一人,又因为平日行事低调,从不开车出门,一贯一人步行,也到没有让程诺注意到多少。 他用指纹打开门,只见内部家具摆放整齐,丝毫没有任何凌乱的感觉。 宛如线条勾勒出来的家具清一色的冷冷黑白颜色,单调的让人在炎炎夏日,都能够感受到一股子的寒意。 梁恩泽毫不客气,换了鞋走进去,直接选中了最中间也是最长的沙发,扯开上面盖着的白布随手丢在一旁的盒子里,一屁股坐了上去,评价中肯。 “不错不错,你这里干净的如同一个太平间一样。” 霍晨完全不接茬,脱下外套整理好搭在一旁的衣架上,转身从消毒柜子里拿出玻璃杯子为两人到了两杯纯净水。 为梁恩泽放杯子的时候,他的动作明显大了一下,“咚”的一声,恨不得把被子给震碎。里面的水,也被溅出来了小半杯,洒在了桌面上。 戎狄西见状赶忙上前,坐在梁恩泽旁边拦住他,看着霍晨扯开话题。 “平日里你很少住在这里?” 霍晨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 “隔壁就是陛下传世所居住的地方,以前她还未成年的时候我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她成年了,考上大学后搬到了市中心的一个单身公寓里,我也就不再住了。” 说着他顿了顿,故意加了一句。 “这一世的陛下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被我暗自注视着。” 梁恩泽毫不停顿地接过话题:“嗯,是为了弥补当年对陛下的过失么?” 霍晨冲他抛了一个冷眼来显示他的警告。 梁恩泽面带微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仍旧十分温和,腿前的玻璃杯子却猛然“啪嚓!”一声碎裂,杯中的水则化为了一个透明的水球漂浮在半空之中。 “怎么,你有异议?你连这样的资格和机会都没有,又有什么立场在这里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