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不女扮男装不舒服》 第1章 伪冰山真大狗勾——总裁 自从绑定了这个垃圾系统，开局抽到个名叫“不女扮男装不舒服”的垃圾buff之后，唐今就很少穿女装了。 没想到这次睁眼身上就是女装，还是非常能展现女性魅力的旗袍。 还没去看原主的记忆，唐今先被那个垃圾buff带来的副作用折腾得快窒息了。 buff·不女扮男装不舒服的效果有两个。 第一个是顾名思义不女扮男装就会不舒服。 第二个是会让不知道她性别的人，看到她穿男装时不管她长什么样都下意识觉得她是个男性。 据系统说是因为它原本是个男性角色系统，只能匹配剧情中性别为男的角色，顶多帮唐今找些女扮男装又没在剧情里写明的。 红绿交烁晦暗不明的灯光伴随着热烈的舞曲闪烁着，唐今抬头看了眼群魔乱舞的人群，抬手按上额角，扒拉开人群往洗手间去。 她扑了两把水清醒了下神智，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被她附身后，原主的相貌都会被她同化，逐渐趋向于她本体，所以唐今主要看的是穿着打扮。 长发，红唇，曼妙的旗袍。 怎么着，这回总算没让她穿成男配/男炮灰/男反派了？ 唐今感受着心肺阵阵的窒息感，来不及多想，扶着墙就往外走。 有人看她好像喝醉了的样子，甚至想上来带她走。唐今没客气，撩阴脚一个个绊倒。 总算走到了外面，唐今又有些头疼，想着去哪折腾一套男装换上。 她从原身的小包里掏出个手机，查了下地图，往最近的服装店走。 结果刚走了两步，手机又响了。 上面显示的备注是“夫人”。唐今从原身记忆里翻了下相关的，然后接起了电话。 “夫人。” “小唐啊，是这样，念念……就是我的儿子你还记得伐？” “他今天回国了来着，我都给弄忘了，他现在在机场迷路了，哎呀这孩子，这么多年了路痴还没好……” “咳咳，我跟你秦叔都在外地呢，你能不能帮忙去接下人呀？” 这位夫人名叫白言佳，是原身的恩人。在原身的心中地位很高。唐今没拒绝，“好的。” “哎呀那就谢谢你啦，诶我们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哈~” “等……”唐今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 ……不是，哪个机场，人长什么样都没告诉她啊。 她又发了信息过去问，迟迟没收到回信。 唐今判断了一下，还是先去买了男装换上。 这酒吧附近的男装店当然不会是什么高档西装定制，唐今挑了一套相对简单的卫衣牛仔裤换上。 唐今打了个车，随便报了个机场名，就靠着休息了。 倒是司机大叔频频从后视镜里看她，半晌，终于忍不住了，“靓仔，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哦？” “女的。” “哦哦，我就说嘛，美女长得真俊啊，这么晚去机场是去接人吗？” 唐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司机聊着，聊着聊着，手机又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 接起，对面传来一道难掩冷清的声音：“我是秦念。” “谁？” “……” “……抱歉，夫人没告诉我您在哪个机场。”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才报出一个机场名。 唐今扔了句“门口等着”。 秦念挂了电话，站在机场，眼底迷茫一闪而过。 门口在哪？ 唐今到了地下车，让司机等她一会，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只能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立马就接了，唐今开口：“您在哪？” “……机场。” “机场哪？” 那边沉默了。 唐今也沉默了，半晌，她开口，“你找个人，把手机给他。” 秦念没说话，但过一会，一个女生接过了电话，喂了一声。 唐今跟对面沟通了一下，想不明白他一个下飞机怎么又跑到转机的通道里去了。 偏偏通道里还没工作人员，只有赶飞机的乘客，唐今只能麻烦那个好心的女生把手机还给了秦念。 她回到出租车司机那，借了司机的手机搜了下这机场的平面图，然后电话指挥秦念走。 大概十五分钟后，唐今看见一个穿着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男人很高大，约莫有一米九，五官比普通人更深邃一点，眉眼如出鞘的宝剑，睫毛很重，在眼底压下的阴影很深。 那双眼睛的眸色带点灰，抬眸转眼都是冷意疏离，无形中将人群阻隔开来。 唐今朝他招手。 他一身西装笔挺，手臂上挂着一件风衣，一手拉着箱子，长腿不过几步便走了过来。 “秦先生？”唐今多问了一句。 秦念点点头。 “上车吧。” 秦念将行李箱塞到后车厢，然后坐了进去。 唐今报了秦家的地址。 秦念沉默了一瞬，然后冷淡地开口：“我母亲让我先跟你住。” 唐今：？ 唐今看了眼手机，才看见白言佳发过来的信息。 上面说，秦家别墅里佣人都放假了，秦念一个人住不方便，麻烦她先收留秦念一段时间，等过几天他们回去了再让秦念住回去。 唐今收起手机，又跟司机报了另一个地址。 原身自己有一套房子，三室一厅也能多收留一个人。更何况这房子当初是白言佳送给原身的，收留下她儿子就更没什么了。 车上，唐今抽空看了下原身的记忆。 原身是一个受到秦氏集团赞助的孤儿，秦氏董事长秦东跟他夫人白言佳对原身资助良多，还邀请过她到家里做客吃饭。 原身也知恩图报，在从最高学府毕业后就进了秦氏，她经过自己的一番努力成了业务特别助理，很多公司决策都能直接做决定。 白言佳喜欢她，特别是自己儿子秦念出国去开辟海外市场后，她就常常邀请原身到家里做客。 后来原身一次工作做得很不错，白言佳直接把一套房当奖金给了她。 【任务：挽救秦氏。】 秦氏集团主营的是互联网相关，同时涉及房地产，电器，娱乐圈，甚至生物医药，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集团。 然而这样庞大的集团还是比不过男主光环。 这个世界的剧情大纲也传给了唐今。 简单来说就是一对情侣之间作妖，女主心里有白月光，白月光回国后她去追求，男主吃醋就针对白月光。 那个白月光就是秦念。然后秦氏就被男主整得衰败了。 这么大一个企业说衰败就衰败，还是在秦氏没有任何违法违规的情况下，这个世界对男主也太偏爱了点。 唐今按着额头，有些无语。 秦念这次回国就是结束了海外的开拓，正式回来接管公司的，估计过两天就要到公司上任了。 出租车停下，唐今付了钱，领着秦念往家走。 如白言佳所说，她跟秦东在外地旅游，两人估计还要个把月才能回a市。 唐今进了门，将手里的袋子随手一放，给秦念找备用的拖鞋。 “先穿这个吧。明天我再去买。”唐今翻出最大的一双给他。 秦念脱了鞋也快有一米九，鞋码也大，她这边可找不到够大的鞋。 秦念看着那双明显小了很多的拖鞋，也没说什么，安静地换上了。 他跟唐今其实见过面。 秦东跟白言佳偶尔会带着他去秦氏赞助的孤儿院做做志愿者，这几年也听白言佳说到过几句唐今这个名字，但是对这个人的印象还是几近于无。 直到今天。 首先是头脑很清晰，能对着机场平面图就从电话里带他出机场，然后就是长得很好。 看起来很年轻，穿着卫衣牛仔裤，好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皮肤很白，身形有些偏瘦，长得很漂亮，长发很适合那张有些精致的脸。 秦念在国外也见过很多男性留长发，所以对这人的长发接受良好。 唐今见他盯着自己，开口道：“房间有备用的床褥，需要帮忙吗？” “不用。” “哦。”他冷，唐今也没多热情，“要洗澡的话柜子里有没用过的洗发水沐浴露，牙膏牙刷也有，都可以用。” “嗯。” 交代完这些，唐今就没什么好说的，她看了眼手上的表，“没什么事那今天就……” “咕噜噜。” 唐今的声音顿了下，秦念也顿住了。不过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唐今，“有吃的吗？” 唐今放下手，“面吃不吃？” “吃。” “忌口？” “没有。” 唐今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等唐今人不见了，秦念才摸摸肚子，迟钝的红了下脸。 他站了一会，然后开始铺床放东西。 翻到箱子底部，他翻出一个小号的棕色毛绒熊玩偶，郑重其事的将它放在了床头。 想了想，他又给小熊盖上了被子。 铺完床，秦念走出房间来到客厅。 客厅的装修很简单，没有太多的东西，他看了看，便看见唐今进门时随手放着的袋子没挂稳，倒掉在了地上。 他走过去想要捡起。 袋子里的衣服掉在地上散开来，是一件刺绣粉色旗袍。 第2章 女主上门啦 秦念顿时僵住了。 若是别的他还能帮忙收拾一下，这衣服…… 唐今刚好端着面放到桌上，看见他站在那掉落的衣服袋子前，也没在意，“面好了。” 秦念捏了下指腹，面色如常，或者说根本没什么表情的坐到餐桌前，平静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开吃。 唐今过去把衣服捡起，拿回房间。 其实唐今还是没逃过那个buff，原身平时在公司也是穿男式西装，因为她自己喜欢。 她身高一七八随便穿双鞋就一米八了，体态又端正，就算穿男式西装也撑得住。 今晚之所以这样其实是碰上毕业同学会，原身一时兴起就穿上之前白言佳送她的旗袍去了。 说起来，原身原本也是一头短发图方便的。 但因为白言佳说觉得她长发一定很好看，想看看她长发的样子，原身才蓄起了长发。 这个世界里原身最在意的就是白言佳。 孤儿出身的她既把对方当恩人，又暗暗把对方当成母亲。 幸好白言佳也是个心善的，对原身也确实很好。 难怪执念是挽救秦氏。自己做不到就心甘情愿让出身体给唐今。 唐今想着这些，等出去看的时候秦念已经自己把碗洗了。 见状，唐今也没多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下厨房跟秦念说了一声就回房间了。 秦念回国的消息要过几天才会被女主知道，在这之前还有几天安生日子过。唐今早起上班，就看见秦念也起了。 “你要去公司？”秦念淡淡地问她。 唐今点头。 “一起。” 唐今原以为他最早也要明天才会去公司，没想到今天就要去。 不过人都说了，秦氏前段时间也已经通知过这件事，所以唐今也没说别的。 秦念看着唐今一丝不苟的西装打扮，又想到了昨晚看见的那件旗袍。 ……嗯，人各有所好，女装而已，只要不影响工作他都没意见。 唐今提前在公司群里通知了一声，又跟秦念加了各种联系方式，然后把他拉进各种公司集体群聊。 对于这位空降总裁大家倒是没什么意见。 因为已经听说过对方一是董事长的儿子，二他本身在国外已经替秦氏扩展过海外市场，这几年秦氏在海外发展不错，说明秦念是有头脑手段的。 除了唐今，秦念还有两个助理两个秘书，负责各项业务文件。 秦念先跟他们五人开了个小会，将秦氏最近在进行的重大项目了解了一下。他之前已经从文件上了解过，现下只是再听一次。 秦念提前上任，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都等着他动作。 结果第一天他什么都没干，只是一个劲地翻看文件。 等到下班的时间点，见他还没走人的想法，唐今只能去敲门喊人。 秦念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放下文件起身。 两人坐电梯下楼，半晌，秦念冷不丁出声：“再招一个生活助理。” “小杨就是负责这方面的，我待会让他联系秦总。” “嗯。” 唐今今天开了车，秦念坐上副驾驶，唐今看了他一眼，“秦总晚上想吃什么？” 秦念把差点说出来的“蛋糕”咽回去，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吐出三个字：“都可以。” “我一般自己做饭。” “嗯。” 唐今一踩油门，“那先去超市买菜。” 到了超市门口，秦念沉默了一下，还是下了车，跟着唐今一起去买菜。 唐今动了动唇，还是没说什么。她宁愿他在车上待着等，免得走丢。这可是个路痴。 唐今也没多耽误，买了一堆菜结账然后开车回家，秦念跟在后面啥也没干，有点呆。 回了家，洗手做饭吃饭各自回房间，一天又结束了。 新的一天，秦念召集公司大大小小管理层开了个大会，算是正式上任。 之后唐今跟秦念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 然而秦念就碰到了一件相当纠结的事。 他看着小棕熊上的一大摊咖啡渍有些头疼，他刚刚看文件看得太入迷，不小心打翻了咖啡，然后就泼到了小熊身上。 那毛绒绒的卷毛都被打湿了，他喝的还是黑咖啡，颜色挺明显的。 秦念只能挽起袖子洗小熊。 好不容易洗干净了，晾哪又成了问题。 如果挂起来晾肯定会变形的…… 就在秦念抱着小熊皱眉的时候，唐今出来接水，看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干嘛就多看了两眼。 秦念抱着娃娃有点僵硬，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你的？”唐今看了眼他手上的小熊。 秦念抿唇，微微抓紧了手上的小熊，“嗯。” 大男人还喜欢这种毛绒玩具好像挺奇怪的。 但他从小就喜欢这些，白言佳跟秦东也没觉得有问题。 可他初中的时候带好朋友回家玩，结果那个朋友看着他一屋子的毛绒玩具回学校里就告诉了别人，跟别人一起嘲笑他。 那之后他也再不给别人看自己的娃娃了。 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他自己开心就好。 虽然这样想着，但估计对面的人可能会在心里偷偷嘲笑他，他脸色还是不由得淡下去了些。 唐今接了杯水，随口道：“还蛮可爱的。” 秦念一愣。 唐今给他指了指冰箱上面，“那有个镂空篮子，干净的，你把玩偶放里面挂阳台晒。不会变形。”说完，她拿着杯子回房间。 “……”秦念看着她的背影，半晌，低头看了一眼娃娃。 棕色的小熊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衣，露出软绵绵的肚子，嘴角的笑容很温柔。 第二天，秦念跟唐今照常上班。 唐今的办公桌跟其他四个助理秘书一起在总裁办公室外。 这一层都只有他们跟一个用来开会的大会议室，秦念办公室的玻璃窗是特殊设计，可以双向也可以调节成单向。 唐今正在处理一个报表，座机就响了，她接起，是楼下前台打来的。 “唐助，这边有一位齐小姐，说是秦总的朋友……” 齐小姐。哦，女主啊。 女主齐娇，秦念的高中加大学学妹，暗恋秦念多年，秦念出国前就对他穷追猛打。 她家里虽然比不上秦氏，但也是白富美一个，个性很傲，今年二十五，是个小辣椒。 另外说一嘴，男主段霆，是个三十六岁的大叔。秦念跟唐今同岁，二十七。 唐今直接将这事报给了秦念。 不出所料，秦念蹙眉，没见。 齐娇在楼下收到回复，一跺脚，左右看了看，问前台，“你们这还招员工吗？” 前台保持微笑，“招的，具体岗位您可以上我们公司的官网查看相关信息哦。” 齐娇点点头，踩着一双恨天高走了。 到了下班的点，齐娇又来堵人，但秦念跟唐今直接坐去了地下停车场，开了车就走了。 齐娇等不到人，无奈之下只能离开。 第二天是休息日，唐今不用上班，秦念自己看文件，到了吃饭的时候唐今喊他，两人又一起吃饭。 吃晚饭的时候，白言佳突然打了个视频过来。 秦念接起，就看见白言佳在那边热情地问他：“念念~怎么样，回国还习惯吗？跟小唐相处得怎么样？公司的事情习不习惯呀？” 白言佳问了一大堆，秦念挨个回答了。 “念念这是在吃饭吗？小唐在吗？嗨喽嗨喽，小唐！哎呀小唐又好看了，果然长头发特别适合你呀，哎哟这要是去当明星得迷倒多少少男少女啊……” 白言佳不用唐今接话自己就能说一大堆。 秦念顺着白言佳的话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唐今。 唐今长得好这件事他自然早有体会了，毕竟都相处这么多天了。 但顺着白言佳的话一看，才发现唐今不仅是长得好看，还是偏向于美与漂亮的那种好看。 今天没工作，唐今就穿了一件家居的米色针织衫，露出清晰的锁骨，漂亮的雌雄莫辨。 秦念见过的所有留长发的男生里，真没人能好看成这样。 察觉到他的目光，唐今抬起浅色的眸子不带感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淡淡的收回视线。 如果说唐今是往“男女通杀的中性美”这个方向疯长的话，那秦念就是往“冷漠迫人的俊美”这个方向狂奔了。ωωw..net 深邃的俊朗五官，清晰的下颚线轮廓，猿臂蜂腰的倒三角身形在穿着衬衫马甲，带着袖箍时展露出来的紧绷肌肉，搭上冰冷禁欲的神情，看着就叫人脸红心动。 白言佳说了半天，最后又说了一下他们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就挂了视频。 两人继续吃饭。 第二天周日，大早上唐今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放下锅勺，取下围裙去开门。 唐今拉开门，看着比她低一个头的齐娇，声音淡淡：“小姐，有事吗？” 齐娇一呆，半晌，疑惑的开口：“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门牌号，没错，查到秦学长是住在这啊。 唐今歪了歪头，“我住这。” 齐娇越发疑惑了，“秦念是住这吗？” “嗯。” “你们住一起啊？” “嗯。” 齐娇沉默了一下，“你们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唐今后退一步，“他还没起，你要进来吗？” “……那就打扰了。”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好不容易才找到学长住的地方，还能进门，齐娇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 唐今让她在沙发上坐下，顺便问了一句：“吃早饭了吗？” “还没。”齐娇左右看了看，有些心急，“秦学长什么时候醒？” “再过十分钟吧。” “哦。” “吃馄饨吗？我刚好准备下锅。” “可以吗？那麻烦你了。” 唐今又进了厨房，煮了三碗小馄饨。 秦念穿戴整齐走出房间，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齐娇，对方看见他有些激动地站起身，“秦学长！好久不见了！” 秦念皱了下眉，也没多看，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齐娇有一瞬的尴尬，但迅速抛开了。 等唐今端着三碗馄饨出来，就看见秦念坐在餐桌前面无表情，齐娇坐在他旁边自顾自地说话，回忆两人以前。 唐今把碗跟勺筷给他们摆好，说了句“吃吧”就动筷了。 秦念闻声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见他都吃起来了，齐娇也不好多说了，也吃起来。她没吃早饭就跑过来，刚好有点饿。 她刚喝了一口汤，就眼睛一亮，又咬了半只馄饨，眼睛更亮了。 “这个馄饨什么馅的？好好吃，汤也好喝。”齐娇也是个大小姐，她能这么说那就说明确实是好吃。 “虾肉。”唐今回了一句。 “真好吃。” 齐娇吃到最后连汤都喝完了，她看着空空的碗有些脸红，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做的真好吃。” “谢谢。” 吃完饭，秦念拿着碗去洗，齐娇见状，也自己洗碗。 两人挤在厨房里，齐娇跟他搭话：“秦学长，我们好久没见了吧？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第3章 一起出差啦 秦念冷飕飕地蹦出两个字：“没空。” “那后天呢？大后天也行，你什么时候有空？”齐娇不依不饶。 秦念将洗好的碗放下，转过头看着她声线微冷，“齐娇，我不喜欢你。” 齐娇一下就瘪了嘴，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现在不喜欢，难道一辈子都没可能吗？你接不接受我是你的自由，但我要不要追你是我的自由。” 她又赌气的开口：“反正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 他们没关门，坐在客厅的唐今将这段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好像剧情中后期秦念还真被齐娇打动了，但齐娇那时候却已经喜欢上了段霆。 唐今托着腮，换了个台。 周末过去，照常上班，唐今一心三用，一边处理工作，一边整理自己的财产，顺便研究段氏集团近期的动作。 段霆早就看上了齐娇，也知道她一直喜欢自己的远在国外的高冷学长，为了追到齐娇一直在温水煮青蛙追人。 可现在秦念的突然回国，一下打乱了他的计划。 段霆是个城府很深的商人。 他想弄垮秦氏肯定不只是因为一点情爱，主要是段秦两家企业在很多项目上都相撞了，彼此之间存在竞争。 如果秦氏倒下，那段氏自然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一块蛋糕，能独吞谁又愿意分给别人呢。 唐今把所有资料研究了一遍，才终于找到了一点端倪。 段氏想要弄倒一个跟自身相差无几的庞然大物，自然不能上来就暴露目的，他们率先瞄准的是秦氏大额参股的子公司焕娱文化。 焕娱文化主要涉及网络小说、动漫影视剧电影制作，在电影领域还挺有名的，旗下还签有知名演员。 焕娱文化未必是秦氏产业里最赚钱的一个，但出事后如果牵连到秦氏整个品牌，那绝对是影响最大的。 唐今看着焕娱文化近期的相关资料，上面提到公司里三个有名的艺人演员都不打算继续签约。 本来艺人有名之后自己单飞倒也很正常，但唐今研究了一下后，发现这三个人不是转去了段氏的子公司，就是自己开工作室然后参与了段氏投资的节目或影视剧。 也就是目前只有这三个人如此，看起来才不是特别明显。 除此外，焕娱文化跟段氏子公司同期各有一个大ip电影快要上映，二者题材差不多，估计播放时期也差不多。 这种事唐今甚至不用跟秦念说，她就能调查。 她当即让焕娱文化那位再跟这三个演员沟通一下，尽量挽留，又让那边把准备送去审核的电影拿过来检查。 迅速看完整部电影，老实说这部电影算不上优秀但也算不上差，就是普通仙侠电影的水平，播出去不会被骂也不会被夸的程度。 但同期有一个一样的大ip对打擂台，如果双方差太多，这电影就会被嘲死。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带资入组的。 唐今对他们娱乐圈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她直接让人把这个演员的片段进行剪辑，在不影响剧情的前提下降重。 拍都拍完了，演员服化道那些是没法改变了，幸好这些也不是特别差，唐今只能让人重新制作特效，把里面那些3d神兽建模全换一遍。 她刚处理完焕娱文化的事，那边秦念的办公室里就响起了毫不留情的斥责声：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数据会出错？底下交上来的时候你没有进行二次核验吗？” 秦念大部分情况都是调的单向玻璃，他们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过了一会，赵秘书出来了，脸色很白。 “没事吧？”小杨跟他关系不错，问了一句。 赵秘书勉强笑了笑，“没事，弄错了个数据，幸好秦总发现的及时。” 他又朝唐今道，“唐助，秦总喊你进去。” 唐今点了点头，拿着手里的文件进去了。 秦念的眉头皱得很深，看见她拿着文件进来，便一伸手。 等看完，他眉头总算舒展了点。 他翻到文件最后一页，“跟辰方约的什么时候签合同？” “明天下午。” 秦念转了转手中的签字笔，“下周要去s市跟进万寅的项目，预计出差一周，你跟小杨和我一起去。” “好。” “拿去吧，不用改了。” “好的。” 没两天，唐今就在公司里看见了齐娇。 齐娇看见她，瞬间凑了上来，“是你啊，原来你是秦学长的助理。” “齐小姐。”唐今问好，看过她脖子上挂的工牌，“齐小姐这是进了营销部？” “啊这个，对。我本来也想应聘助理的，但是没有这个岗位需求。” 她有些失望，又问唐今，“秦学长平常吃午饭在哪吃啊，会去食堂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秦总的生活助理才知道。” “这样啊，那好吧。”齐娇有些失望。 唐今跟她告辞后就去了食堂，等她吃完饭回去，就看见小杨跟齐娇在位置上有说有笑。 先不说女主怎么上来他们这层的，能这么快跟小杨混熟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唐今摇摇头，将刚买来的仙人掌放到桌上。 “这么说，唐助跟秦总只是暂时住在一起咯？”齐娇想了想，压低声音问小杨，“唐助是单身吗？” “应该是。”小杨点点头，“没见唐助谈过恋爱相关的话题，而且她长这么好看，估计没什么人敢追。” “长这么好看怎么会没人追呢？”齐娇心想着。 虽然她更喜欢秦学长那种高大的帅哥，但是像唐助这样的美人款她认识的小姐妹中倒是有人喜欢。 没办法了，唐助长得太好看了，美的男女通杀的，这么一个大美人在旁边，她怕秦学长更看不上她了。 唐今感觉有人在偷拍自己，就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齐娇的摄像头。 她皱了下眉，齐娇便直接走了过来，也不隐瞒，直接道：“唐助，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你一下，我拍了张照片给她，可以吗？” 唐今看了她一眼，眸色有些冷，“不可以。” “啊，那我撤回吧。不好意思啊。”齐娇去看。 她是直接发在姐妹群里的，果然，照片一发出去立马有了回声，一群小姐妹都冒头问这是谁。 齐娇这才把照片撤回，然后当着唐今的面删除了。 唐今扯了扯唇角，懒得跟她说什么。 等到了楼下，齐娇这才慢悠悠地跟那群小姐妹说这个人是自己暗恋的秦学长的特别助理。 她又从工作群里找到了唐今的微信，将微信推给了一个兴趣非常高的小姐妹。 做完这一切，她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 说不定她还促成了一对呢。 而这边，有人加唐今，她理都没理。 唐今的这个微信只加了同事和合作商，还有一个微信用来放以前的同学跟孤儿院的家人。 秦念熟悉了几天工作后，就开始跟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他也逐渐展现出他冷面阎王的一面，一周过去大家一提到这位新总裁，工作的态度都端正了不少。 要准备出差，秦念跟唐今都收拾着行李，秦念看着晾干的小熊玩偶犹豫再三，还是忍痛没有带上。 一行三人到了s市，先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各自在房间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去了秦氏在s市的分公司跟进项目。 这次的项目是一个商业区的开发，涉及很广，也很重要。 秦念刚回国只看文件没法确实了解这个项目的细节，所以才亲自来s市跟进的。 唐今除了这个项目既要留意手上的资产，又要注意焕娱文化那边电影特效的事情，一时间忙得有些晕头转向。 她不由得跟系统吐槽，“下个世界让我当条咸鱼行不行？” 【呵呵。】 连轴转了五天，秦念终于发话休息一天，第二天下午再一起回a市。 小杨是三人中最轻松的，毕竟他只是生活助理，只要负责秦念的早午餐日常出行等就行了，当即就想在s市玩一玩，他还来邀请唐今跟秦念。 唐今是想当条咸鱼躺一天的，但奈何秦念点头了。 老板都点头了你拒绝什么意思？她自然是只能陪行了。 还好小杨也知道两个人有点累，没整那些虚的，就找了个温泉馆带着两人一起去了，三人打算顺道就在这边过夜。 秦念看到唐今跟他们分开泡也没多想，说不定对方有些什么小洁癖之类的。 连着忙这么久突然泡个温泉确实挺舒服的，唐今多泡了会，才裹上浴衣恋恋不舍的从池子里出来。 温泉馆除了泡温泉还有一些别的娱乐，喜欢的还能去打打乒乓球，玩玩游戏机。 秦念跟小杨也正好出来，小杨看见她喊了一句，三人一起去吃东西。 唐今注意到，秦念面无表情地盯着角落里一个等身高的巨大泰迪熊玩偶看了很久。 那大概是个什么游戏的奖励品，被透明塑料袋包着，还系着蝴蝶结。 泰迪熊穿着一件棕灰色的小毛衣，周围的棕色卷毛一看就很柔软，脸上是憨态可掬的笑容。 唐今看见好多情侣在那试，都想要那个玩偶。 三人一起吃了餐温泉馆提供的日料，然后各自分散行动。 秦念转着转着还是转到那只泰迪熊面前了。 看见熊还没有被人赢走，他立马站到了队伍后面开始排队。 这游戏是个短时记忆游戏，一张网格图片上随机显示出数字，十秒后数字被遮盖，玩家必须按升序点击数字的位置。 随着游戏的进展数字会越来越多，成功点对一次可以获得10分，120分就能获得那个玩偶，失败两次游戏直接结束。 看似简单，但看队伍排了这么久那个大娃娃还好好地摆在那就知道这游戏有多难了。 还有工作人员看着，不准用手机拍照作弊，完全靠记忆力。 能获得五六十分就是个中高手了。排了许久，终于轮到了秦念。 秦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凝重地盯着屏幕开始游戏。 类似的游戏他在国外玩过，但是不知道十次之后这个机器会跳出多少个数字…… 分数从零分快速跳动到了九十，人群中不免有些躁动。 “好牛。” “哇这个记忆，也太厉害了吧，我就记住了个一跟二。” “他应该能赢到那个熊了吧？” …… 第十一次，秦念皱起眉，十秒后他按顺序点击，然而最后两个数字，他却有些犹豫。 半晌，他先点了一个，游戏没有中断，说明他点对了。 他略松了口气，继续下一次。 还差十分…… 这一次，屏幕上跳出来十五个数字。 秦念快速扫过，然后按序点击，然而这一次，他点错了。 幸好，还有一次机会。 连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轻声说了句加油。 然而落到最后几个数字时，他眉头紧锁，有些无从下手。 半晌，他落下。 游戏缓缓黑屏，然后浮现出一个动画风格的youlose。 他抿着薄唇，半晌，又站到了队伍后面重新排起队来。 第二次，秦念还是失败了。他又排起队来。 第三次，还是失败了。这个游戏仿佛就不是给人类设计的。 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等身高的泰迪熊玩偶，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就魂牵梦萦坐立难安了。 可这个游戏真的好难。 而且这样高度的集中注意力用脑，他有点头痛。 他想着想着，有点伤心。 第4章 总裁完蛋啦 第四次失败后，秦念按了按太阳穴，一双灰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可爱的泰迪熊。 一人一熊就这样静静的对视了许久。 秦念抿了抿唇，垂眸，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唐今靠着护栏，看着楼下那个仿佛无声中跟泰迪熊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狗血剧情的高大男人，突然有些想笑。 她拖着侧腮，看着秦念走到一边坐下，然后继续用那种看起来毫无感情，实际分外渴望的眼神看着泰迪熊。 秦念安静的坐在一侧。他想等有人赢下那个玩偶去试着买下，或者人都走光了，去问问工作人员卖不卖。 他对怎么获得它的方式并不在意，他就是单纯想要那个玩偶。 那个泰迪熊仿佛在跟他说：我可爱吗？你喜欢我吗？你看，我的毛毛超级软哦，快带我走吧~ 他攥紧了手。 时间不早，人群渐渐散了，秦念难掩失望。 他想，就算待会店家不肯把娃娃卖给他，那他也一定要个链接……不，那样的话就不是它了……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到了游戏机前。 那人穿着一件浴衣，长发扎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跟玉雕的似的好看。很多人看着这人瞬间走不动道了。 唐今点开游戏。 这游戏是可以展示十秒，但如果玩家确定自己记住了也是可以不等那十秒直接从1开始点起，其他数字会瞬间被遮挡。 于是旁观者就看见她玉白的手指没犹豫过，数字几乎是一闪而过，她的手指就直接点了下去。 积分涨到120就用了一分钟不到。 120分后，她没继续玩了，指着那个坐着都有一米五高的泰迪熊，转头问工作人员：“我可以抱走它了吗？” “啊、啊？可、可以，可以的……”工作人员傻眼了。 唐今过去抱起那个泰迪熊，她一抱到就觉得熊身很软，隔着一层塑料都让人觉得它一定很好摸。 唐今抱着它走向秦念，看着翘首以盼的秦念，眼中笑意转瞬即逝。 她好像没注意到秦念隐含期待的小眼神，疑惑地问他：“秦总，您怎么在这？还没休息吗？” 秦念的视线差点黏在玩偶身上，他欲言又止，要是别人赢了也就算了，但是唐今，他的下属……他还真不好意思从这人手里买娃娃…… “唐助也早点休息。”他站起身，朝唐今浑不在意的点点头，转身就走。 背过身，秦念眼底灰暗一片。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越发想笑了。 第二天，三人回a市的飞机买的是头等舱。唐今塞了又塞，挤了又挤，成功把玩偶按进第二个行李箱带上了飞机。秦念看着她按着玩偶挤压的时候，眉头深皱。 旁边的小杨看得不明所以，唐今只当没看见。 下了飞机，唐今就给大熊解压了。好在大熊弹性非常好，一点没变形，唐今就抱着大熊跟秦念一起回去。 三人定的是下午的飞机，两人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唐今将大熊往沙发上一扔，拉着行李箱回房间。 秦念静静地盯着那只被随意扔到沙发上的大熊，半晌，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艰难的回房间了。 它已经是别人的熊了。 回到房间，秦念抱着自己的小熊，脑子里想的却全是那只大熊。 唐今居然就这么把它扔在沙发上…… 它一只熊肯定很孤单…… 秦念洗完澡，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想着自己怎么也赢不了那个游戏，想着唐今赢了玩偶却毫不珍惜它，想着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随手扔到了一边，想着他还不能去捡回来。 他抱着自己的小熊，分外难受。 房门突然被敲响。 秦念顿了一下，这房子里就两个人，敲门的只能是唐今。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然后缓缓走到门边，拉开一条门缝，背对着室内昏黄的灯光，白日里捋上去的黑色发丝垂落，遮住了些眉眼。 他声线冷淡：“有事吗？” 唐今将手里的玩偶拿出。 “你要吗？”她将大熊往前递了递。 你要吗？要吗？吗？ 要！ 从天而降的馅饼将他砸晕了头，秦念忍住一把抱过大熊的冲动，声音低沉：“……为什么给我？” 唐今微微歪头，“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秦念没说话，突然想到了唐今赢到了玩偶后朝他走来时，眼里若隐若现的笑意。 所以，唐今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 他的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要么？”唐今捏着大泰迪熊的两只胳膊朝他晃了晃，浅色的眸倒映着房间里的灯光，折射着琉璃一样的光彩，“它也很喜欢你呢。” 秦念压住想要上翘的唇角，缓缓伸出手，低敛有些锋利的眉眼：“谢谢。” “不用谢。晚安。” “……晚安。” 秦念站了一会，才关了门，抱着巨大的泰迪熊坐回床上。 他心跳快的离奇。 他抱着如想象中一样绵软可爱的泰迪熊，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与巨大的熊脸对视，半晌，他一把倒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好一会才抬起红红的脸看着大熊。 周围开心的能冒小花。 心跳的频率异常的快，秦念忍不住弯起唇角，紧紧盯着大熊，开心的无与伦比。 ——“它也很喜欢你呢。” 唐今清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秦念莫名耳热，抬手揉了揉发红的耳尖。 他抱着大熊一翻身，看着天花板，却好像看见唐今抱着大熊朝他招手，浅色的眸子仿佛宝石一样夺目。 秦念没多想，举起大熊，盯着它看了好一会，才满意的抱着玩偶甜甜地睡去。 秦念睡眠质量很少，很少做梦，但今天他却做了个梦。 梦里光怪陆离，却有一张脸格外的清晰。 穿着修身旗袍，漂亮到雌雄莫辨的美人站在他面前，抱着巨大的泰迪熊，晃了晃它的胳膊，声音低喃：“它很喜欢你呢。” 那双浅眸仿佛要柔的滴出水来，将他溺死在那里面。 如花瓣一样的唇微张： “我也喜欢你……” 清晨，秦念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他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然后听到有一道模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秦总，该起床了。” 他下意识地说了句：“不要……” 门外的声音顿了顿，声音变得清晰了些，“您是生病了？需要请假吗？” 秦念猛地惊醒。 他一下坐了起来，刚想起身却突然僵住，仿佛一尊不会说话的石像。 良久，秦念才对着门外声音低哑地开口：“我有点不舒服，你先去公司。” 唐今想着他的路痴属性，半晌，“好的。您要去公司的时候给小杨打电话，让他来接您，别自己出门。” “早餐在桌子上，记得吃。” 秦念含糊的应了。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半晌，是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房间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秦念看着掉落在床脚的巨大泰迪熊，半晌，脸上流露出些许茫然无措。 秦念将头伸到水龙头下猛冲，冰冷的水将他剩下的睡意全都清散。 他怎么会梦到唐今…… 秦念想不明白，干脆接了满满的水将整个脑袋埋了进去。 好一会，他才抬起头。 陌生的感情迅猛而无厘头，他这会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昨晚的心跳加速不是因为失而复得的玩偶，而是因为…… 那个给他玩偶的人。 可……对方是…… 秦念沉默了半晌，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第5章 总裁纠结啦 一直到下午，小杨才接秦念到公司。 秦念一进公司就钻进了办公室，沉迷进了文件中。 而另一边，唐今将重新制作完特效的电影看了一遍，勉强满意了。 手机上，那个异常执着的人已经加了她好几天的微信了，这回对方的申请信息是：我爸是辰方的执行董事，辰方刚跟秦氏签约，唐助给个好友位吧~ 唐今手指动了动，还是通过了。 通过后她没看了，倒是那边尖叫一声，也没有贸然发信息，直接点开她朋友圈看。 一片空白。 好吧。 她给齐娇发信息：娇娇！唐助通过我好友申请了！！！ 她又加了一句：虽然是用的我爸的名头呜呜呜呜呜 齐娇立马回过来信息：没事，你已经成功迈出第一步了！！！加油！ 周韵笙嘿嘿一笑，然后点开唐今的对话框，思来想去，发过去一条消息。 皮蛋瘦肉周：唐助，我听说你是a大毕业的？好巧哦，我现在就是a大生~ 她等了十分钟，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她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皮蛋瘦肉周：唐助你学的是金融吗？你统计学学得好不好啊？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对面宛如一潭死水。 直到晚上，差不多是下班时候，对面才回过来一条消息。 唐今：许老师教得很好，可以多问他。 皮蛋瘦肉周：人家想要你教嘛。 皮蛋瘦肉周：打滚.gif 唐今：不好意思，没有时间。 皮蛋瘦肉周：/大哭/大哭/大哭 皮蛋瘦肉周：你三十八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那边没再回消息过来了，周韵笙忍不住又翻了下屏幕，又发过去一堆打滚卖萌的话，附带各种表情包。面对这种冷漠的人就要不要脸一点，她就不信了，还拿不下唐今了。 一想到在群里惊鸿一瞥的那张照片，周韵笙心里头就一片火热，这么好看的男人啊，带出去给小姐妹看一定特别长脸。 她又发了一堆消息，殊不知唐今已经把她设置成了免打扰。 唐今正在超市买菜。 她看着面前的鱼和虾陷入了犹豫，转头问旁边的秦念，“秦总想吃什么？” 秦念：“鱼。” 唐今看着全身紧绷的秦念有一瞬的莫名，又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只能装作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点了点头，称了条鱼。 秦念恨不得离唐今三米远。 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秦念在心中碎碎念。 然后又忍不住看了唐今一眼，只见她正在捡菜。 捡菜也这么好看…… 秦念耳尖有些发热。 唐今走出两步，才发现人没跟上。她疑惑地回头，看着傻站在原地的秦念，又走回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秦总？” 秦念猛地回神，低头看着那张脸，好半晌，用僵硬的语气开口：“还没好？” 这话说完，秦念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好像他很不耐烦跟唐今一起逛超市一样…… 他下意识想找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唇抿得更紧了。 唐今看着他拉平的嘴角，有点疑惑。 今天这是怎么了…… 唐今开口：“那就回去吧。这些菜已经够了。” 秦念看着她转身走了，拳紧了紧，有点无措。 唐今是不是生气了？ 回去的路上，唐今发现秦念好像越发不开心了，面无表情地盯着车前，好像要用视线把前面车的人全都冻死。 唐今默默加大了油门。 回到家里，唐今换了衣服就进了厨房。她买的是整条鱼，超市只帮她去了鱼鳞，没有剖开切段。 她刚一刀剖开鱼肚，厨房的门就被敲了两下。 厨房的门是推拉的玻璃门，她看见秦念站在玻璃门外，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衫加一件西装马甲，宽肩窄腰长腿，好看得仿佛随时能去走秀。 他也不说话，一双如寒星的眸子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唐今沉默了一会，“进来？” 秦念这才拉开门进了厨房。 “……有事吗？” “我帮你。” 唐今嘴动了动，看着秦念那张脸，怎么也说不出“那你洗个菜吧”这句话。 秦念见她不说话，周身都开始冒冷气。 “……那你洗个菜吧。菜在盆里。” 厨房很大，洗水池在侧边，秦念安静地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有模有样地洗起菜来。 唐今看了两眼继续剖鱼。 秦念视线往唐今那边飘，飘着飘着就落到了她身上的围裙。 围裙的带子绕过腰间，将细腰勾了出来。 秦念又想起那件旗袍。 唐今手里的鱼突然垂死挣扎了一下，扑了她一脸水。 唐今啧了一声，擦了擦眼睛上的水，猛地一刀剁下去了结它顽强不息的鱼生。 那些水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从尖尖的下巴滑落，一路滑过玉白的脖子，滚进了能养鱼的锁骨里。 …… 秦念默默红了脸。 秦总洗菜洗了半个小时，等唐今把一汤一荤都做完了他还没洗完。 唐今微仰头吸了口气，舌尖顶了顶腮肉，走过去，“秦总，还没洗好吗？” 秦念掰菜梗的手一顿，“马上。” 唐今看着那被他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菜叶，他一块块拿出冲水洗的动作，欲言又止。ωωw..net 秦念也意识到了不对，“……错了？” “……没有。您洗得很细致。挺好的。”免得她再切了。 秦念得到夸奖，洗得更用心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仿佛要给菜叶子们做个全身马杀鸡。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间迟了点，也没迟太多。唐今刚端了碗准备盛饭，秦念就将一碗盛好的米饭塞到了她手里，然后拿过了她手上那个空碗。 唐今莫名想起网上挺火的那段话：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打牌你自摸…… 秦念今天撞鬼了？ 因为这股子莫名其妙，唐今吃今天的饭都不香了。 秦念与她恰恰相反，他觉得今天的饭格外的好吃。虽然唐今做饭本来就很好吃。 秦念默默地想着，现在他还只会洗菜，等做多了，就可以切菜，炒菜，跟唐今默契无间，然后一起炒菜…… 等等。 …… 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 第6章 总裁心碎啦 吃完饭，秦念又主动承包了刷锅洗碗的工作。 唐今看着他拿着抹布擦锅，脸上的表情逐渐趋近于老僧入定。 她佛系的开口，友情提示：“刷锅的刷子在墙上挂着。这块抹布是擦桌子的。” 秦念僵住了。他之前只负责洗碗，从没刷过锅。 唐今走过去拿过锅，“我来吧。” 秦念低低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后退了两步，看着她刷锅。 刷完锅，唐今看着他灰色的眸子认真地开口：“秦总，您从早上就有些不对劲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提到早上，秦念瞬间僵住了。 唐今抬起手探了探他的额温。 冰凉的手落在他额头上，温柔的好像春风拂面。 秦念如卡碟的磁带，说不出话来了。 唐今感受着手下的温度沉默了一瞬，“客厅的茶几下面有医药箱，里面有感冒药，您可以多吃两粒。” 可别把脑子烧坏了。 秦念嗯了一声，然后卡在了原地。 过了很久，他才呆呆地坐到客厅沙发上，翻出两粒感冒药，往嘴里送。 还没进嘴，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吃药？ 哦，因为唐今让他吃药。 为什么？ 秦念迟钝的伸手碰了碰脸。 烧得厉害。 半晌，他有些失态地跌跌撞撞地跑进房间，一把反锁住了门。 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虽然唐今好像有穿旗袍的爱好但实际是位男性而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他喜欢女生他…… ——“我也喜欢你……” 梦中的对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秦念呜咽一声，将头埋进了泰迪熊的肚子里。 秦念抱着泰迪熊，内心产生了对自己浓浓的唾弃感。 明明只是没有认识多久的下属，他居然就对对方产生了那种心思，他真是…… 过了好一会，他拿出手机。 …… 唐今撑着脸看电脑上显示的数据，动了动手指，修改了几个细节。 然后她电脑右下角突然跳出一个小框，上面显示：您关注的【nian】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快来看看吧~ 唐今想了想，才想起这好像是她前几天翻到秦念在国外的一个私人账号，当时顺手就关注了。 想到秦念今天的古怪，她点开看了一下。 开头暴击。 nian：为什么会梦到他，为什么被摸下额头就脸红，为什么……【点击查看详情】 唐今鼠标在红色的叉跟蓝色的查看详情间徘徊。 这时，她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 夫人：小唐，我们明天就到家了，跟我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念念以前特别喜欢的女孩子 夫人：他以前还哭着闹着要娶她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夫人：哎呀要是念念能早点带个女朋友回来就好了，我都想抱孙子了 夫人：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念念哦，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古今的今：好的，需要我接机吗？ 夫人：不用啦，小唐明天晚上你就约着念念吃饭，然后我们再跳出来给他惊喜好了！ 古今的今：好的，等我跟秦总定好后将时间地点发给您。 夫人：爱你哦，么么哒~ 古今的今：么么 回到电脑屏幕前，唐今点了红叉。 秦念躲在被子里，想到唐今，又是愧疚又是对自己的厌弃又是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抱着泰迪熊，两颊发酸，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的难受。 这时候秦念手机上突然蹦出一条微信消息。 是唐今。 唐今：秦总，明天的晚饭可以出去吃吗？ 唐今发了个地址过来。 唐今：这家餐厅的评价很不错，他们家招牌菜很有名，我准备去试试。 秦念立马发了消息过去。 秦念：一起。 唐今：好的。 唐今：那我定位置了。 秦念：嗯。 秦念盯着聊天记录。 好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开心。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 可是唐今……他一会开心一会难受，就这么着，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秦念就忍不住频频看表。 他办公室的玻璃被他调节成了单向的，他看着坐在外面的唐今，颇有些望眼欲穿。 时间都到了，怎么还不来叫他，平时不是下班很积极吗…… 唐今将最后一个字敲完保存，收拾了下东西，然后走向秦念的办公室敲门。 秦念立马正襟危坐，目光深沉地盯着电脑，声音低沉：“进。” 唐今推开门，“秦总，走吗？” “嗯。”秦念站起身，正了下西装，“走吧。” 唐今点了下头，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上车的时候唐今看了眼手机，又将静音调成震动放进了口袋里。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唐今是在想事情，秦念是在紧张。 到了餐厅，两人在预定的位置上坐下，秦念屁股还没坐热，唐今顺手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唐今翻过手机，秦念看见一个扎眼的红心显示在通话页。 唐今说了句“抱歉”拿着手机离开座位接起。 她走得有点远，秦念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好像轻轻地笑了。 过了一会，唐今走回来，朝秦念歉意的开口：“抱歉秦总，我有个朋友在附近，我要去找她。” 秦念想也没想，“一起。” 唐今愣了一下，脸上有些为难，“嗯……可能不太方便。” 这副样子看得秦念心里一沉，抿着唇，眉低沉了下来。 唐今手机又震了起来，她匆匆看了一眼，扔了句“抱歉”直接就转身走了。 秦念眼睁睁看着她走出餐厅，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朝着马路对面一个身材清瘦穿着白衬衫休闲裤的男生走了过去。 那男生高兴地拉住唐今，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格外相配。 唐今近前一步，靠近他。 两个人的姿态好似恋人一般。 秦念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一幕，灰色的眸中逐渐氤氲起水雾。 他的耳边好像突然响起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那是一颗少男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偏偏这时候白言佳拉着秦东推着一个巨大的草莓蛋糕走了出来。 “念念，祝你生日快乐——” 第7章 总裁没救啦 白言佳唱着生日歌将生日蛋糕推到秦念面前，“surprise念念，祝你二十八岁生日快乐——当当，快看看这是谁！” 秦念转过头去，沉默了一会，“桐曦姐。” “哟念念，生日快乐~越长越帅了啊，瞧这小脸蛋啧啧啧，二十八了吧，在国外有没有谈女朋友啊……” 三人围上来开心的给他庆祝生日。 “念念，快许个愿。”白言佳将蛋糕推到他面前。 秦念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摆满草莓的大蛋糕，半晌，吹灭了蜡烛。 吹完蜡烛又分蛋糕，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最大的一块给了他。 秦念灰眸里黯淡无光，他捏着叉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蛋糕。 “念念许的什么愿望？”白言佳好奇地问。 “儿子啊，你也快三十了吧？什么带个媳妇回来给爸看看？” “小念念不会到现在连初恋都没给出去过吧？”白桐曦看着自己表弟道，“你可千万别回答是啊，我会鄙视你的。” 秦念顿了一下。 他初恋给出去了。 但就在几分钟前，他的初恋结束了。 秦念往嘴里塞着蛋糕，酸甜的草莓只剩下酸味苦味。 这真是他过的最糟糕的一个生日。 “你的衣领都翻出来了。”唐今低头帮唐古调了下领口，余光扫过他身后玻璃窗的反光，抬起头，“怎么还这么粗心。” 唐古瘪嘴：“你好不容易有空约我这个哥哥见面，那我可不得赶紧过来吗？” 唐今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去买衣服。” “走走走，今天非得给你多买两条裙子。”唐古拉着她的手臂就走。 唐古是唐今的哥哥，当然，不是亲的。两人同一天进了孤儿院，院长干脆就让他们跟她姓，给两个人取了古今这对名字。 两个人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关系不比亲生兄妹差，只是各自工作后忙碌起来，见面的时间少了。 唐古目前在一所大学任教，住的跟秦氏企业离得有点远。 “你啊，别老是穿这些西装，偶尔也穿穿漂亮的裙子吧？”唐古边说边拿下一条长裙，“你试试这个，肯定很适合你。” 唐今听话的去试了。 “好看。”唐古极力推荐。 “你也试试，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唐古身高跟她差不多，一米八，就是长得偏嫩，在学校当老师就把自己往成熟打扮，其实有点不适合他。 两人没逛太久，吃了顿饭后互相告别，唐今才提着一堆口袋回家。 秦念已经在屋里收拾行李了。 白言佳他们回来了，那他也自然要搬回去住了。 搬回去也好，可以减少跟唐今的相处。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又闷得慌。 刚纠结万分的决定接受喜欢上对方的事实，还没鼓起勇气追求，就发现对方已经有了交往对象。这样一来，就算对方好像喜欢的是男性也没有什么用了。 秦念看着那个巨大的泰迪熊沉默了很久，还是抱上了。 不管怎样，这是他酸涩且甜蜜初恋的开始……虽然这初恋结束得太快点。 唐今刚好回来，看见他拉着行李箱便问了句：“秦总要回去了？” 秦念没有什么交流欲望，声音低低的：“嗯。” “东西都收好了吗？” “嗯。” “需要我送您吗？” “……不用，司机在楼下。” 唐今了然地点头，“那我送您到楼下吧。”她看了眼被秦念抱住的巨大泰迪熊，“您还要拿箱子，这样抱着，容易蹭到灰。” 秦念唇动了动，声音更闷了：“……谢谢。” “不用。”唐今过去接过大熊。 秦念看了眼她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口袋，都是几个女装品牌，瞬间内心一窒，酸涩的滋味涌了上来。 唐今是喜欢男性的，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人家都有男朋友了，这些衣服也只会穿给自己的男朋友看…… 两人坐着电梯下楼，唐今把人送上车，“慢走。” 秦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应了一声，关上了车门。 秦家的车统一都是外面看不到里面的玻璃，所以唐今也看不见门关上后秦念依旧目不转睛地从车内盯着她。 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开走，唐今的身影被抛在身后。 秦念紧紧抿着唇后车窗里看着她站在原地目送的身影，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等车彻底消失了踪影，唐今才慢悠悠地上楼。 人走了自然要把房间收拾一遍。唐今收拾房间的时候从床底扫出一张纸，像是不小心留下的。 上面是秦念带着锋芒的笔迹，内容却是：如何礼貌而不冒犯的跟喜欢的人聊天。下列数十条注意事项，看纸张的空白应该还有得加。 唐今看得有些好笑，将它跟其他垃圾扫到了一起。 这边秦念刚回秦家，齐娇就找上门了。 “秦学长——” 秦念心情不好，也不想听她说那些滚轱辘一样的话，直接开口了当地扔下一句“我喜欢男的”，就转身走了。 留下齐娇如遭雷劈，好半晌，踩着高跟鞋梦游似的走了。 这天晚上秦念又做梦了，梦到唐今走向他，然后开口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泰迪熊，说：“我不喜欢你，我要把它送给我喜欢的人。” 然后唐今转身把那只大熊给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生。 秦念一下吓醒了。 他看着床上的泰迪熊，又看了眼周围摆着的各类毛绒玩具，半晌，抱紧了大熊。 至少他还有熊。唐今都给他了，就是他的，不能要回去。 第二天上班，秦念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来了，眉峰皱起，路过一众助理秘书进了办公室。 “秦总怎么回事？今天看起来很严肃啊。”赵秘书偷偷问小杨。 小杨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昨晚熬夜忙工作了？” 下午开完会，唐今去交开会报告。 秦念沉着脸看完，指出了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声音像是冬日里的冰雪吹打在唐今身上，“十分钟，我要看见改好的报告。” 唐今点点头，把报告拿回去改了。 等唐今关门出去了，秦念按了按眉心，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没错，就是这样，跟对其他人一样，他可以的。 他看了眼坐在位置上改报告的唐今，过了会，看见她站了起来，拿着报告又走了过来。 秦念看了眼时间。 ……他居然看着唐今发呆了十分钟。 他没救了。 第8章 妈妈助攻啦 等看完唐今改好的报告，秦念冷着脸将单向玻璃调节成了双面都看不到的。 化失恋的力量为动力，秦念加大了工作强度。 唐今观察着段氏的动向，又把秦氏底下的几个重要子公司查了一遍，把资料综合在一起报给了秦念。 秦念抛开他的个性不谈，能力还是很强的，早让他知道也好早做准备。 秦念把她给的报告看了一遍，眉头深皱，“我知道了，你手里的事先停一下，先跟进段氏的动作。” 唐今点头答应了。 这么大一个企业要运转起来是很忙的，除了秦念本人外，他的秘书特别助理都会参与到决策中，还有底下各个部门的主管经理，身上至少都揽着两三个事。 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好在秦氏给出的加班费一向大方。 刚好秦氏跟段氏在一个政府的项目上撞上了，为了拿下这个项目秦氏大厦灯火通明了半个月。 投标的当天，唐今正式见到了段霆。 段霆身为男主外形条件自然不必多说，与秦念不同，他通身气质温文尔雅，看着像是个温和好相处的人。唐今给出评价：笑面虎一只。 投标结束，秦氏以微弱的优势拿下了这个项目，段霆也没有生气，反而上来跟秦氏的人祝贺。 回到秦氏，自然是庆功宴。庆功宴结束，秦念给这几天加班很多的人放了一天假，连着周末双休，就是三天小长假。 白言佳约唐今出门，“小唐啊，正好你今天放假，我们……” 唐今跟着白言佳玩了一天。等逛街逛累了，白言佳一个电话把儿子叫来拎包。 秦念今天也休息，秦东接替他在公司，他刚好没事就来了。 看见唐今也在，秦念心口又是一刀扎进，薄唇紧抿也不说话。 “唉，小时候多可爱啊，现在一出家门就变成冰块脸了，要不是长得还行，我都不想带出来。”白言佳拍了拍自己儿子结实的胳膊，“小唐，你也别客气，拿不动东西了就让他提。” 秦念也看向她。 唐今含笑婉拒，“不用了，也不是很重。” 秦念敛眸，脸色微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生气了。 逛完街，白言佳又兴起，“咱们吃完饭再看个电影怎么样？” 两人都点头。 最近的时间档上映的电影都挺一般的，白言佳挑了个重映的买了票进去了。 三个位置连挨着，白言佳走在前面，坐在了右边。唐今走过去坐在她左边，秦念自然就坐在唐今左边。 秦念电影看着看着就变成看人了。 这电影他没什么兴趣，而且唐今还就坐在他旁边，他就更没什么心思看电影了。 放映的是一个爱情片，唐今观摩学习看得认真，白言佳则是本身就喜欢，也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秦念，靠着椅背，看着黑暗中随着电影播放时明时暗的那小半张脸，就这样看完了整场电影。 一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完，三人走出电影院，各自心态不同。 白言佳还沉浸在电影最后悲伤的结局中，唐今神色淡淡，秦念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看似冷酷实则神游天外。 时间也差不多了，白言佳跟唐今告别，上了秦念的车回家去了。 车上，白言佳想着刚刚电影中主人公明明互相喜欢却因为各种误会硬生生错过的结局，忍不住想到自己至今没有谈过恋爱的儿子身上。 “念念啊，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跟妈说说，也快三十了，老大不小了，再不谈次恋爱可就晚了。” 秦念开着车，没有说话。 “唉，你这样天天摆一张冰块脸，妈真担心你像刚刚那个电影里一样，有了喜欢的人也不敢跟对方说，明明互相喜欢却硬生生错过了……” 秦念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闷闷地开口：“他不喜欢我。” 白言佳听得一晃神，然后就是惊讶：“你有喜欢的人？！” 秦念沉默了一瞬，“嗯”了一声。 白言佳想到他刚刚说的，追问：“你怎么知道人不喜欢你？你跟人说过喜欢吗？” 秦念更难受了，“他有男朋友了。” “啊……”白言佳没想到这一茬，“这，既然人家都有男朋友了，那咱还是换个树吊吧，乖啊。” 秦念没说话，跟个没表情的机器人似的。 要不是白言佳当了他二十多年的妈，她还真看不出他在伤心。 但这种事又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心累地开导：“你现在喜欢她，说不定是因为你根本还不了解她。说不定你们根本合不来？” 见秦念不说话，白言佳又好奇问道：“那人是你国外认识的吧？你现在已经回国了，这样正好，面都见不着感情自然就淡了，总有一天能忘记的。” “……他在国内。” 白言佳一惊，“你以前认识的？你这是暗恋了多久啊我的傻儿子？” “不是。” “什么意思？她跟你一起回国的？” 秦念短暂沉默后，“不是。” “那你这是……”白言佳不理解了。 秦念黑眸沉寂，好半天，蹦出几个字：“回国后认识的。” “啊？那才多久啊？”白言佳算了算时间，也就是说，才一个月的时间她儿子就从暗恋过渡到失恋了？ 这不等于刚开始就结束吗？ 有点惨。 但她又一想，回国后秦念不就进公司了吗？照他那个公司住宅两点一线的属性能认识几个人？那肯定得是日日相对才会喜欢上啊，这么一说，是公司的？ “儿子，你偷偷跟妈说，你喜欢的是小周呢，还是钱秘？”她记得，这两个刚好都有男朋友。 秦念默默开车，看着前方的秦家别墅不说话。 见他不说，白言佳也不强逼，掏出手机，“算了，我问小唐~她肯定知道。” 秦念猛踩刹车。 白言佳踉跄的前扑，“哎哟……还跟妈玩这套，我这就问小唐。” “不行。”秦念瞬间慌乱起来，憋着气，手忙脚乱，“别、别跟他说。” 白言佳难得见自从初中之后就变成小冰块如今变成大冰块的儿子慌成这样，存心逗他，“这么紧张啊？你放心，小唐嘴很严，不会跟别人说的。” 她说着，点开唐今的微信，就拨通了视频。 秦念一把接抢过手机挂断。 他紧紧捏着手机，看着那边唐今回给白言佳消息。 古今的今：怎么了吗？ 古今的今：是出什么事了吗？ 古今的今：夫人？ 古今的今：我现在来找您 一个挂断的视频就紧张到这种程度，跟回复他消息时的公事公办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别提这个微信不是他加的那个用于工作的微信，而是唐今的私人微信，他连个好友位都没有了。 白言佳看着他低头看着手机，一双灰色的眼睛有点像可怜的大狗。白言佳新奇地看着他这副样子，“妈也就是逗逗你，你不想说就算了。” 秦念垂眸，好半晌，才从嘴里飘出来一句：“我喜欢的是唐今。” 第9章 不太聪明啦 白言佳瞳孔地震。 唐今那边回拨了视频过来，秦念把手机还给白言佳，白言佳见状连忙接起，“小唐啊，我没事，你放心，嗯，我就是不小心点错了。” 唐今清淡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您没事就好。” 听到她那边一声电梯的叮声，竟是已经出了家门准备来找白言佳。 白言佳挂断视频，看着儿子，沉默了一会，“你说小唐有男朋友了？” 秦念虽然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震惊自己喜欢唐今，反而先问这件事，但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白言佳没记得唐今说过自己有男朋友，于是不确定的开口：“儿子你是不是弄错了？你怎么知道小唐有男朋友的？” 这简直是往秦念心口扎刀子，“我看见他跟男朋友……”秦念顿了一下，调整了下措辞，“亲亲。” 白言佳嘶了一声。 当场目睹暗恋对象跟别人接吻，那得多难受。 …… 唐今回家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小区里遛狗，女主人跟一位帅哥聊天将它忘在了长凳上，它就眼巴巴地看着狗主人，嘴里小声嗷呜嗷呜地叫。 白言佳突然打了个视频过来，她还没接到，对面就挂了，她发了消息过去，却不见回。 又发了几条都没有回信，唐今皱起眉。虽然白言佳是跟秦念一起回去的，但也难防万一，白言佳很重要，不能出事。 结果她刚下楼，白言佳的视频就回过来了。她没事唐今也就放心了，不过人都到楼下了，唐今就在小区里转了转。 遛狗的狗主人已经不知道跟帅哥转到哪里去了，就剩大狗一只，趴在长凳上无精打采。 唐今上去撸了两把毛。 大狗抬头看了她一会，挪挪屁股，让出点空位。 还挺聪明的一只狗。 唐今揉揉狗头，转身回去了。 别人的狗关她什么事。 而这边，被暗恋的人居然是个同吓住的齐娇也终于冷静下来。她倒不怎么担心秦念是骗她的，秦念也不至于用这种理由拒绝她，毕竟对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她觉得秦念说的应该是真的，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说明他内心确实就有喜欢的人。那问题就来了，秦念喜欢的是谁？ 齐娇不能不往唐今身上想。 齐娇询问周韵笙她最近的进度，周韵笙顿时给她抱怨了一大堆。 “老娘发十几二十条消息，没回一条，非得我提一句我爸才回，我是真累了，给他发自拍也半点不心动，他什么意思？还是不是男人啊？”周韵笙大吐苦水，“什么破人，姐姐不伺候了！” 齐娇挂了电话，心中的怀疑越发加深。 休息了两天回到公司，齐娇直接在停车场堵住了唐今。 “唐助，我想和你聊聊。”齐娇带着笑。 唐今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可以。” 齐娇的笑容有点僵，半晌，她道：“这里不太方便吧，我们……” “如果是与工作无关的话题，建议齐小姐下班后再说。”唐今绕开她，走进电梯，又淡淡问，“齐小姐，要上去吗？” 齐娇瞪圆了眼睛，半晌，“不是还有十分钟？” 唐今了然地点头，按下了关门键。 秦念没一会也到了公司，开了两场会又各自忙碌起来。 晚上的时候唐今加完班去停车场开车，又被齐娇堵住。 “唐助，我们聊聊！”她脸色比早上还难看，眼中还莫名充斥着一丝鄙夷。 唐今看了她一眼，“齐小姐有话可以直说。” “呵，我倒是无所谓，唐助自己不怕吗？”齐娇翻了个白眼。 唐今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今天是哪里不对劲，拉开车门就想上去。 齐娇急了，直接拦住她，“唐助喜欢男性还是女性？” 唐今垂眸看着她，“这好像是我的私事。” “私事？如果唐助喜欢的是女性有什么不能说的？”齐娇轻哼了一声，“唐助，你喜欢男的吧！” 唐今挑眉，“是又怎么样呢？” 齐娇的表情半分了然半分鄙夷，她将手里的东西亮出来，“唐助穿成这样出门，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唐今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五光十色的几张照片上，身穿粉色旗袍的美人红唇微启，依靠着墙壁，头发微湿，面色有些红润迷离。 嗯，总之就是看起来很成年人。 好像是她刚穿来因为buff正难受的时候？ 所以……？唐今看向齐娇。 “唐助，你现在应该有时间跟我‘好好’聊聊了吧？”她娇纵的脸上带着些恶意，“毕竟，你也不希望全公司都知道你是个喜欢穿女装喜欢男人的变态吧？” 唐今：……这个世界的女主，看起来不太聪明啊。 她挑眉问了一句：“这些照片你从哪得来的？” “几张照片而已，只要有钱自然拿得到。”齐娇慢慢后退，高高举起手，“唐助可别想着抢走，我那还有备份呢。” “备份什么？”冷冷的声音突然从齐娇身后响起。 她被惊了一下，转瞬间她手上的照片已经被人从上抽走。 她一下转过身抬起头，只见秦念正站在她身后，难掩锋芒的剑眉深深皱起，一双灰色的眼睛仿佛狼一般注视着她。 他从齐娇质问唐今是不是喜欢男人的时候就到了，看见齐娇拿出什么照片威胁唐今便加快脚步走过来抽走了照片。 秦念扫了一下手上的照片，眸光一顿，很快又移开。 “你在做什么？”他不带半分感情地问齐娇。 齐娇顿时噎住，半晌，她开口：“我在做一个追求者应该做的事！” 秦念俯视着齐娇，声音冰冷：“齐娇，没有人教过你‘适可而止’四个字吗？” 齐娇被他冰冷的话语刺激到，张开便斥：“我说过，这是我的自由！” 秦念眼底最后一丝忍耐都消失不见，“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秦氏恐怕用不起齐大小姐。” 齐娇眼眶一红。 她也算是白富美一个，从小千娇万宠长大，学习好长得又漂亮，也就在秦念身上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不甘委屈是难免的。 她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到底为什么，我追了你那么多年了，你以为我热脸贴冷屁股很开心？难道我就不会难受的吗？” 第10章 谁是老板啦 她不提以前还好，一提秦念反而更心烦。 齐娇自己追不到秦念，就也不准别的人靠近秦念，严密监控每个靠近秦念的女生，甚至上门警告，以秦念女朋友自居。 在学校的时候她就扰得秦念不厌其烦，秦念出国的时候她还想追过去，是秦东警告了一下齐家，齐家才把齐娇关住了。 秦念声音彻底冷了下来：“齐小姐如果是想追来追去的游戏，建议还是别把心思放在秦某身上。我会跟齐总联系，问问齐总是不是忙到连管教女儿的时间都没有。” 秦氏一个世界级企业如果想要针对只能算是本城豪商的齐家简直轻而易举，齐娇的父亲未必没有放任女儿去追求秦念，通过联姻抱上秦氏这根金大腿的想法。 但被秦念这么警告一番，他自然会管好齐娇以免她真的惹恼了秦念。 齐娇听到他的话，诧异地睁大眼睛，好半晌，狠狠一跺脚，丢下一句“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就捂着脸跑了。 看着她走了，秦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向唐今，将手里的照片递给她。 唐今接过。 见她脸上毫无多余的表情，对于刚刚的闹剧也没半分别的情绪，秦念眸光灰暗了一瞬。 他跟唐今道歉：“抱歉，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影响到了你。” 唐今笑笑：“没事。” 说完这句话，两人间好像就没话说了。 秦念沉默了一瞬，才声音微低的开口：“时间不早了，唐助早点回去吧。” “秦总也是。” 唐今看了下周围，“小杨呢？” “他今天晚上请假。” 唐今多嘴问了句：“那秦总打算怎么回去？” 秦念原本想说已经让家里的司机来接了，但话一出口，变成了：“还没想好。” 唐今恨自己为什么多嘴问那么一句。她皮笑肉不笑，“那我送您回去吧，正好顺路。” 秦念忍不住抿了下唇掩饰开心，表面假装冷淡平静地开口：“那就麻烦唐助了。” 趁着唐今上车，秦念立马给自家司机发了信息让他别来接了。 等坐上副驾，秦念竟有种久违的感觉。 真好，想坐一辈子。 路上，秦念努力找话题。 “唐助晚饭吃了吗？”他记得唐今一直在加班没吃晚饭，只要唐今回答没吃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邀请唐今一起吃晚饭…… “吃了。”唐今睁眼说瞎话。 秦念一顿。 半晌，他闷闷的“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他又开口：“唐助之前说的段氏的问题……” 这个话题唐今倒是没再避开，多跟他聊了几句，将段氏的活动都说了一下。 听完，秦念忍不住陷入沉思。 他不是那种等着对方出手的人，既然对方已经展露了獠牙，那他肯定也要一边做防备的同时一边也捅两刀。 他正想着，就听到耳边轻飘飘的一句“到了”。 秦念一下回神，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地。 秦念张了张嘴，仿佛不经意的开口：“唐助要不要进去坐坐？” “今天就不了。”唐今礼貌婉拒，“下次有空再上门拜访夫人。” 是拜访夫人，不是拜访他。 可对象是白言佳，秦念都不知道这口醋该不该吃。 白言佳正带着秦东一起在敷面膜，两人就看见自家儿子回来了。 他虽然没说话，但唇抿得紧，两人一下就看出他情绪不是很高。 “怎么了念念？”白言佳含糊地问了一句。 秦念说句“没事”，就上楼去了。 秦东看了眼儿子，又看了老婆，“儿子这是怎么了？” 白言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我刚刚还问吗？” 秦念回到房间，一下累的倒在沙发上。高大的身躯在单人沙发上蜷缩起来，显得有些可怜。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半晌，又一次在心中发誓。 明天，从明天开始，一定要彻底断了对唐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第二天，他满眼坚毅，冷酷无情地走进办公室，开了个会，下午又签了个约，顺带询问了下之前从段氏手里抢来的项目的进度。忙碌的工作将那点心思挤压得消失不见，他几乎没有想到唐今。 他本想叫小杨给他倒杯咖啡进来，却发现单向玻璃外，小杨，小周跟钱秘三个年轻人挤在一起，兴奋的压低声音讨论着什么。 一看就是在摸鱼。 秦念皱起眉，默不作声地走出办公室，悄没声地站到了三人身后。 他刚想咳一声，就听到平时最严谨的钱秘书暴言：“求姐姐正面x我！” 秦念：…… 平时比较害羞不爱说话的小周：“唐助！我永远的老婆！” 一向鬼灵精的小杨：“咳，你们两个女生能不能矜持点，再说了，你们跟唐助是没有未来的，我说不定还有机会……” 秦念瞬间皱起眉，死亡视线一下锁住了小杨的后颈。 他冷漠的开口：“在做什么？” 这一声，差点把三个人吓得灵魂出窍。 论上班被老板当场抓住摸鱼该怎么办？ 三人尴尬地站起身。 秦念扫过三人的脸色，看向钱秘手里的手机，“你们在说唐助？”他蹙起眉，“发生了什么？” “呃……”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钱秘尴尬的开口：“刚刚……有人放了唐助的几张照片在公司的群聊里……” 秦念瞬间就想到了齐娇，他心里一沉，拿出手机查看公司的大群聊。 才两分钟不到，消息记录就刷爆了，秦念冷着脸开了全群禁言，无视掉一群狼嚎，上翻。 发图的果然是齐娇，她还没正式离职，今天中午或许是气不过，怒而将唐今那几张旗袍照片放到了群聊里。 当然，令她没想到的是，群聊全是舔屏，不是夸唐今女装好美，就是一片狼嚎，根本没人骂唐今变态或什么。 她气得差点咬碎牙，恨恨地想：都是一群只会舔高层的舔狗！ 秦念将齐娇踢出群，又把她发的消息撤回，在全群禁言的群聊里发了条消息： 秦念：图片涉及唐今助理个人隐私，禁止随意传播，造成不良影响将由公司法务部负责追责处理。 发完，他却还有些替唐今担忧，有些人就算表面不会说什么，但背后呢？ 唐今跟赵秘去负责项目进展了，人还在外面没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群里的消息…… 秦念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安全，直接让法务部的负责这事，先是把本公司的再次警告了一遍，又让他们去处理齐娇。 秦家作为秦氏控股最多的大股东，公司的法务部有时候也会负责处理他们本人的一些私事。 唐今跟赵秘忙完也没回公司了，忙完也到了下班的时候，各自就回家了，所以秦念也没见到唐今。 他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给唐今发了消息。这件事还是告知一下唐今本人比较好。 于是他编辑了一段话，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又再次跟她道歉，因为他影响了唐今。 他紧张地等着唐今的回信，大概过了两分钟，那边才回过来短短的一句。 唐今：好的。麻烦秦总了 就算加上标点符号也不足十个字，跟他的近两百字小作文形成剧烈反差。 秦念心口又中了一箭。 第11章 总裁又恋啦 他在公司还好，工作忙起来就忘了这事，一回家空闲了，就忍不住地想起唐今，郁郁寡欢，连饭都少吃了两碗。 这副样子看得秦东跟白言佳心疼不已，问他他又是个闷葫芦不说话。 白言佳倒是猜得到原因，她想来想去，叹了口气，给唐今发去消息。 明里暗里的，都是暗暗打探唐今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交往对象，有的话就带给她跟秦东看看之类的。 她想着，唐今毕竟没谈过恋爱，万一，万一，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呢？她就让人查一查，既能帮一下唐今，又能给自己那个傻儿子一个机会。 毕竟傻儿子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 而这边，唐今看着白言佳发来的消息微微皱眉。 白言佳这么问她，多半是跟秦念有关的。 她想了想，发过去一条消息。 古今的今：我没有交往对象。目前也没有恋爱的想法，我是丁克族。 白言佳想抱孙子，应该多半不会同意秦念跟她在一起。 白言佳收到消息瞬间惊到了，一是因为唐今没有男朋友，二是因为她说自己是个丁克。 但其实白言佳没唐今想的那么在意孙子的问题，她自己是女人，知道生孩子带孩子养孩子有多难，很能理解这种想法。 于是她当即就把消息给秦念看了。 秦念紧紧地看着那条消息，半晌，有些结巴：“那、那我是不是可以，追唐今了？” “这还用说？”白言佳想了想，“这事你多问问你桐曦姐，她有经验。” 秦念忍不住又问：“你们不反对吗？”他去追一个男人。 白言佳以为他说的是丁克的事，当时就道：“不就是没孩子吗？养老防老，可咱家这么有钱还怕什么？你爸那我做工作，别担心。” 秦念点点头，有些感动，“谢谢妈。” “傻儿子。”白言佳敲了下他脑袋，“对了，你上次说看见唐今跟男朋友接吻是个什么事？是你看错了吧？” 秦念左思右想，却想不起来，本来那天就隔得远…… “应该是……”他没在意，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对话，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嘴角一咧，傻乐。 白言佳那边没再发消息过来，唐今就以为对方如她所想的一样。 然后第二天，她跟秦念在停车场撞上，对方跟小杨一起下车，秦念看见她，脚步不自觉跨大了些许，快步走到她面前。 “早。” “秦总早。” 三人进了电梯，各站一角。 秦念昨晚熬夜问了白桐曦一晚上各种追求人的注意事项，当下就用上了第一条，他看着唐今，开口问道：“唐助昨晚睡得好吗？今天精神怎么样？” 一般老板这么问，就是试探你今天能不能加班。 “昨晚在看报表，睡得比较晚。早上喝了咖啡现在还算精神。” 秦念有些卡壳，半晌：“公司的事情可以不用那么急，身体重要。” 一般老板这么说，就是试探你对公司的忠诚度，如果你的职位已经够高了，那你就既不能表现得太忠诚，也不能太不上心。 “平时都是固定时间睡觉的，只是昨晚睡前刚好想到这件事，心里有些担心就多看了一会。” “这样啊……”秦念干巴巴地接了一句。 电梯也到了，秦念不好再说什么，三人一起走出了电梯。 等秦念进去了，小杨才跟唐今说了句：“怎么了？最近是又有什么大项目要准备加班吗？” 唐今：“应该是。” “唉……” 没几天，段氏那边很快再次出手，这次他们针对的是秦氏旗下一个食品公司。食品问题一向很受大众关注，段氏这次打的就是名声战。 很快，网络上传出秦氏旗下食品公司车间制作不卫生等各种小道消息。 之前制作的仙侠电影过审后，也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爆料，焕娱文化这次拍摄的电影中有人带资入组，恶意改剧本等等。 这两个公司都是秦氏旗下的，纷纷爆出黑料难免牵连到了秦氏主体。 秦念被唐今提前告知后就做了准备，不仅立马让人去监督子公司的处理，还直接放出了一波段氏的黑料。 他手段挺不留情面的，暗指段氏集团外资注入严重，是不是本国企业还难说。 虽然段氏大股份还是在段霆和其他股东手上，但段氏确实有外资入股，分量还不少，段氏连夜发通知都没用。 段氏会议室中，段霆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冷：“倒是小看秦东这个儿子了。不过，他是怎么反应这么迅速的？”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众主管，直看得他们坐立难安，才温文尔雅地笑了：“应该是谁‘不小心’才漏了消息，你们觉得呢？” 一众人纷纷应是。 这场小小的博弈以段氏退败告终，过了几天这事情也被压了下去，并没有对两个集团造成太大影响。 秦念也终于有时间继续自己的追求计划了。 他这几天每天都提前上班，次次都能在停车场等到唐今，然后再短暂地搭几句话。 又是一天，秦念道：“唐助今天也很帅。”他是想说好看的，但是又觉得男人被夸帅会更开心。 唐今：…… 小杨：…… 虽然女生也能被夸帅吧…… 半晌，唐今回了一句：“谢谢，秦总您也是。” 因为这句话，秦念一天的心情都还不错，工作效率更高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秦念故作镇静走到唐今办公桌前，声音低沉冷冽：“唐助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午饭？” 唐今觉得，事情可能出现了某些偏差。 午休的时间有两个小时，但鉴于秦念知道自己的路痴属性，所以两人也没走远，只是到了公司楼下的一间环境清幽的餐厅。 因为这餐厅他走出公司一眼就能看见，绝不会迷路。 点完菜，秦念假装不经意的开口：“对了，上次吃饭唐助去找的那个朋友……”没说完，他又自己打断致歉，“抱歉，这应该是你的隐私，是我冒昧了。” 唐今：…… 唐今面无表情地开口：“是我哥哥。” 秦念耳尖动了一下。他知道唐今是孤儿院长大的，并没有亲人，那这个哥哥多半不是亲的，不过哥哥的话就证明他之前看到的果然是误会一场…… 误会解开，心里那点小小的酸涩也就没了。秦念看着坐在对面，没有太多表情看着窗外的唐今，又问道：“唐助这周末有空吗？” 唐今看向他，疏离客气：“有的。秦总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带半分让人暧昧的想法。 秦念对上那双浅色眸子胸膛处的心跳加快，他开口：“不。我刚刚回国，对a市很多变化都有些陌生，唐助有空陪我逛逛吗？” 他紧张地看着唐今。 第12章 总裁不见啦 唐今对上那双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灰眸，半晌，密羽一样的睫毛垂下，“有空的。” 秦念内心的小人一下蹦起老高。 目的达成，秦念的心情更好，一整个下午说不上和颜悦色，但也比之前柔和了些许，还不到下班的时候就工作效率极高的将事情都处理完了。 说是周末其实也就是过两天，晚饭的时候其实秦念还想约唐今吃饭的，但是等他去找唐今的踪影的时候，对方已经下班走人了。 好吧，唐今不加班的时候下班一向很准时。 唐今回到家，又打开了那个社交平台，搜索用户【nian】。 果不其然，对方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 nian：他答应跟我出去了！ 就这一句话，没有别的，但唐今仿佛已经隔着屏幕看见了秦念面无表情发送动态的样子。 嗯…… 秦念找的理由倒还算不错，他确实对a市这几年一些新建筑不太了解。他在网上好好搜索了一番，找了好几个适合情侣一起去的地方。 周末早上，秦念开车在楼下等待。 幸好这年头汽车导航很灵敏，唐今坐他的车也不用担心会迷路。 秦念没有再跟平常一样穿西装，而是穿了一条黑色长裤，上配一件白衬衫灰色针织衫，柔和了几分冷意。 巧合的是，唐今今天也是下黑上白，套了件灰色卫衣。 诡异的像情侣装。 两人都意识到了这点。 “早。”秦念面色如常地打招呼。 “早。”在秦念还没给她拉开门之前，唐今先自己拉开了车门。 秦念有些遗憾地收回手，绕回驾驶座，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了点。”唐今看了眼时间，“秦总还没吃吗？” “已经吃过了。”秦念调着导航，“今天没有工作，不用这么叫。” 唐今默了一瞬，“秦哥。” ……也算是一个进步吧。秦念默默想着。 第一站是a市近两年新建的水族馆，一向是网红打卡圣地。 秦念显然已经做过攻略，与其说是唐今带着他逛，还不如说是他带着唐今逛，走过第一层的小水箱展览，第二层的水母馆企鹅馆等，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层。 蓝色的灯光从头顶打下，高大八米的玻璃墙后是蔚蓝色的水，细密的泡沫如链珠一般从水底升起，优雅扇动两翼的蝠鲼如蝴蝶一般慢舞，鱼群穿过泡沫，撞上巨大的鲸鲨，瞬间游走。 那鲸鲨腹部长着白斑，缓慢的游动着，游至唐今面前时翻了个身。 一条小鱼也仿佛迷了路，游到唐今面前。她伸出一只手指，抵在玻璃上，左右滑动，那小鱼便跟着她的指尖游动。 她画了个圈。 小鱼翻了肚皮。 唐今忍不住笑了一下。 秦念垂眸看着她，蓝色的海水前，灰眸中的冷意被掩盖，只剩下温柔。 他松了口气。 一路上，哪怕是最让人惊艳的水母馆唐今都没有太多的表示，他还以为对方不喜欢海洋生物，他选错了地方。 咔嚓一声，同时引起了唐今跟秦念的注意。 两人对这种声音都有些敏感，不由得看向后面。 拍照的是一位戴着围巾的长发摄影师，看起来像是西方人。他主动上前跟两人道歉。 他的国语一般，但两人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刚刚的画面真的很美好，忍不住就拍下来了。”他将照片展示给两人看。 国外也很流行这种街拍。秦念看着照片，照片是斜后方视角，唐今看着鱼，而他看着唐今。 有人说眼里的爱意是藏不住的，正如这张照片里的他。 几乎看见这张照片的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高大男人对另一人的心意。 秦念心里一慌，看向唐今。 唐今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声音也很平淡：“只要不进行商用，我没有意见。” “我将照片发给你们吧？”摄影师很热情。 “我就不用了。”唐今看着身后的巨型鱼缸，没什么兴趣。 秦念见她也没注意两人，便跟摄影师要了照片。 从水族馆出来，两人吃了中饭，下午又去了一个景区公园，逛到附近的电影院顺理成章看了场电影。 他们看的是一部爱情电影，休息日里来看的大多是情侣，两个人坐在一堆情侣中还挺明显。 从电影院出来，秦念去看唐今的脸色。 如果说上午的水族馆还能说是熟悉a市的新建筑，下午的行程就已经跟普通人约会没有什么区别了。 唐今要是没看见那张照片或许还不会多想，但是现在……秦念忍不住停了下来。 一时间不知道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秦念想问又不敢问。 他怕唐今看出来了，却当作什么也没看出来。这已经表明一种态度了。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忍不住越来越低落。 唐今朝外走着，出电影院的人很多，她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身后的秦念。 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走出好远了。 她回头一看，秦念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是，她那么大一只总裁呢？ 第13章 总裁跑掉啦 秦念情绪低落的顺着人群走，走着走着就发现。 他好像又走丢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然后熟练地拿出手机。 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他已经不会因为这个慌神了。 然后他发现，手机没电了。 秦念沉默地看着四散的人群，扭头看了下四周。路痴对于三维空间的认知很弱，如果路面空旷点还好，如果行走的人或者各式各样不同的建筑物太多就非常容易迷路。 秦念试着往回走了两步，越走，脚步越慢，直到最后再也走不动了。 他突然觉得很挫败。 明明一开始跟唐今出来只是想跟对方拉近一点距离的，但是却连自己的心思都藏不好，现在又还跟唐今走散了。 当然他也可以借路人的手机打个电话，但他还没来得及记下唐今的电话，现在只能打给家里的司机或白言佳他们，这么一来，今天的约会就得这样结束了。 豆大一滴雨掉在地上，然后越来越大，路上行人惊叫着连忙避雨，只有秦念还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想，不用抱什么侥幸心理了，唐今肯定已经看出来了他的心思。 唐今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上司所以才不得不答应陪他出来吧，毕竟唐今一整天下来看起来情绪并不高。 秦念垂着头，眼眶忍不住泛红。 他今天的表现真是糟糕透了。 唐今找到秦念的时候，他站在路边的广告牌下躲雨，高大的身形很显眼。 挺好，还知道下雨找地方躲。 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被注意到，更何况他长得还那么打眼。就走过去这一段路，各种撑着伞回头看他的人可不少，要是他神色再开心点，说不定回头率更高。 唐今看了眼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差不多快到路灯亮起的时候了。 她刚刚给秦念打电话听到关机的时候就知道他手机估计是没电了。 原本想着秦念应该会借别人的手机给认识的人打电话，今天她能提前回去了，结果却迟迟没等到电话。又看到外面下起了雨，她这才来找人。 唐今撑着在商城里买的伞走过去，拍了拍秦念的肩膀。 秦念正难受得紧，被人拍了一下下意识开口：“手机没电了，加不了微信。” 这么熟练，这么点时间他这是被要了多少次微信了。 她只能无奈地出声：“是我。” 秦念一顿，立马转过身。他应该是淋了不少雨，湿漉漉的头发丝打在眼前，一滴水珠顺着那双灰色的眼睛滴落。 秦念抿紧唇，看着微微侧身看着他的唐今，一双灰眸沁着水晕有些朦胧。好半晌，他声音低沉，“你找到我了。” 语气中藏不住的雀跃好像是捉迷藏被遗忘，等了很久最后才被找到的孩子。 “是啊，找到你了。”唐今收回有点想揉狗头的手。 “抱歉……我，麻烦你了……”他自责的道。 唐今弯唇，调侃：“也不是很麻烦，至少秦哥还知道在原地等，不到处乱跑。” 秦念忍不住有些脸热，“因为习惯了……” 唐今笑了一声。 他这会没了平时半分表面表现出来的冰冷，浑身湿答答的还往下滴水，有点狼狈，又有些可怜。ωωw..net 雨下成这样，他还淋了雨，未免感冒生病两人还是提前回去了。 秦念开车送唐今到楼下，见唐今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忍不住开口问：“你……今天开心吗？” 唐今扣在车门上的手顿了一下，眸光微转，看着窗外还在不停下着的雨，语气淡淡：“挺好的。比待在家里有意思。” “那就好……”秦念微翘了下唇角，踌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试探，“明天我们去艺术馆好吗？” 唐今没说话。 两人坐在正副驾驶，隔得不远，秦念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细腻润白的侧脸。 秦念有些压不住内心盈涨的情绪，“唐今，我……” 唐今打断他，“你身上都淋湿了，先回去吧。” “我——” “回去吧。”唐今又说了一遍。 像是陡然一盆冰水从头顶浇落，秦念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拒绝，心里一下凉了个彻底。 他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唐今拉开车门，打伞，下车。 她看着车上的秦念，伞柄微偏，遮住了眼。等她摸清楚白言佳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再考虑要不要发展一下办公室恋情吧。 反正人就在那，也跑不掉。 周一上班，秦念坐在会议桌前，西装笔挺，浓重的眉下压带出些冷厉。 “这次项目就按照刚刚的方案进行，接下来我要去g市出差两周，有事情可以通过邮件联络我。”他率先站起身，“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唐今收着东西，问了下旁边的小杨，“小杨，秦总什么时候说的出差？” “昨天晚上跟我说的。”小杨挠头，“咦，秦总没通知你吗？” 唐今挑了下眉。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秦念没跟她说了。 因为这次跟秦念压根就没准备让她一起出差，这次跟秦念一起去g市的是赵秘跟钱秘。 唐今问了下两人，“什么项目，要秦总亲自出差两周？” “好像不只是忙项目吧，还有跟合作方签约的事。”钱秘随口道。 唐今转了转笔，半晌，“好好玩。” “嘿嘿，我努力摸鱼。” 唐助手指在桌上轮了一圈，没再问话了，整理刚刚会议的内容。 秦念走得又突然又急，第二天就直接飞去g市了，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倒是挺果断的，那……她这是少了个待解决的事项？唐今将备忘录上那条【养只大狗勾】划掉。 说起来，这几天段氏小动作不断，各种宣传赞助砸下去，勉强把之前的名声拉回来一点。唐今转头就给段氏买了一堆水军，各种吹捧。 吹了没三天，网友逆反心态就上来了，又是一番厌烦抵制。这段时间段氏的股票跌跌涨涨极不平稳，连带段氏股东内部都有些人升起了些怨气。 段霆当然知道这是有人在搞他们，当即就打算回敬回去，结果还没动手，段氏的股东就突然一个个的因为违法乱纪被请去喝茶了。 第14章 掉金豆豆啦 唐今动动手指，事情便在网络上爆发开来。 秦氏跟段氏两家企业主攻的都是互联网，不过各自经营方向略有些不同罢了，但在网络上是将对帅的关系。 段氏股东的问题一爆到网络上段氏的声誉顿时就跟着他们的股票一路下跌，这还没完，唐今又联系了下被段氏挤压到没有生存空间的其他几家公司，这几家公司直接告了段氏恶意垄断。 这个问题就够段氏喝一壶了。 唐今就每天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段霆忙得焦头烂额，还没有老板盯着摸鱼，她跟小周过得那叫一个惬意舒服。 跟着她工作了两周就胖了三斤的小周咸鱼瘫，“好想秦总再多出差两周。” 秦念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他出差就是为了躲开唐今，对方已经隐晦地表露出来了拒绝，他再一味纠缠就太不识好歹了，只会让他跟唐今都很尴尬。 所以他选择了避开。 连夜选择了不用亲自去看也可以的g市的项目，通知了小杨，清理了行李，坐上前往g市的飞机。 每天忙碌完工作，睡觉前秦念都会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 他不喜欢唐今他不喜欢唐今他不喜欢唐今…… 效果却一天比一天差。 特别是他注意到段氏的动作后就万分期待着唐今联系他，结果对方压根不需要他就把段氏弄得晕头转向。 每天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是唐今。 为此秦念只能拼命给自己找事做，两周过去，跟着他的赵秘跟钱秘纷纷消瘦了许多。 秦念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云层，目光有些放空。 他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任谁都想不到他内心有多丧。 秦念回了秦家，跟游魂一样上了楼。 白言佳看着他这副样子担忧无比，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秦念为什么突然出差她是知道点的，无非就是被唐今拒绝了呗，儿子想避开唐今散散心她也能理解。 就是怎么这出去散心了两周，看起来反而更不对劲了。 秦念没锁门，白言佳一转门把便拉开条了门缝，她从门缝中往里看。 只见秦念一双眼睛盯着房间里一个上锁的柜子，面色冷凝。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这模样都快看得白言佳摸不着头脑了。要知道因为秦念对毛绒玩具的喜爱，他房间里的玩偶可以很多的，基本上是一步一个小娃两步一个大娃，他平时不是给这些娃娃顺毛就是把它们一个个扶正摆好。 这还是白言佳第一次看见他盯着个柜子不放的。 那柜子里有什么？ 她充满好奇。 终于，秦念动了。 他慢腾腾地走到了柜子前，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柜子。 一打开那个柜子，那只巨大的泰迪熊就朝着秦念倒了下来。 秦念抱着那只泰迪熊缓缓滑坐在床边，灰色的眸里氤氲起水雾。 良久，吧嗒吧嗒，眼泪顺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滚了下来。 白言佳瞳孔二次地震。 …… 秦念出差回来后就投入了工作中，工作效率极高，面对唐今的态度也是完全的公事公办。 “啊——”小周递了个草莓到唐今嘴边。 唐今正在看她的报告，闻声偏头一口咬了。几下咽下去，唐今才开口：“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再调整下格式就行了。” 小周感恩的笑，“谢谢唐助，要不是你帮我过一遍我都不敢拿给秦总看。” 唐今看了眼白茫一片的玻璃窗，“秦总没你想的那么严格。” “可是我怕嘛……”这种感觉就像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但面对班主任的时候还是会莫名的心虚。 唐今揉了揉她的脑袋，将报告还给她，“好了，快去改吧，午休要结束了。” “好的好的，辛苦了。” 小周感谢的拿着报告坐回了位置上，唐今转头看起段氏最近的动作。 办公室里，秦念目光幽幽，看一眼小周，又看一眼唐今，半晌，将玻璃调节成了双向都看不到。 他担心自己再看下去，就要盖不住酸味了。 段氏自上次遭受连环打击后就沉寂下去没再作妖了，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段霆是男主，又睚眦必报，唐今必须把他再按下去点才能安心。 于是唐今又让人去抢占市场，趁着段氏现在身上的黑料还没洗干净，大众对其正是最讨厌的时候，挤压段氏旗下子公司的生存空间。 段霆目光阴郁的看着桌上飘红的报表，脸上虚假的笑意消失，他阴鸷的压低声音：“唐今，秦念……” 这两个人，都比他想象的更狠，特别是这个唐今，一点都不像个商人。 他合着眼睛想了许久，最终拿起手机，给秦念拨过去一个电话。 秦念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有些惊讶，但面上也没流露什么，接起，“段总。” “秦总，好久不见了。”段霆声音中带着笑意，开门见山，“听说秦氏在s市那个万寅的项目就快完成了？恭喜啊。” 秦念隐约猜到了他的来意，“还要一段时间的功夫，毕竟不是交了工就能完结的项目。” “呵呵，都快完工了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个项目一结束，秦氏可就更上一层了。” 秦念跟他互相客套来往。 两人你来我往了半天，段霆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不知道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请秦总吃个饭？” 明天中午……秦念掩去眼底的冷意，“不巧，明天中午有些事。” 段霆眯了下眼睛，声音如常，“那秦总什么时候有空？” 秦念转了转笔，“这两天怕是都没什么时间。” 段霆当即就捏紧了电话，好半晌，才开口：“秦总现在可真是大忙人啊。” 双方都心知肚明，吃顿饭而已，秦念完全有时间。他现在不答应吃饭，也就是不答应跟段氏和解。 半点面子不给，多少有些年少气盛了，难不成他秦氏还能一朝让段氏破产不成？段霆有些不屑。 秦念也没想着一直跟段氏对打下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不能保证一定能将段氏按死。如果把段氏逼急了，对方拼个鱼死网破要跟秦氏开撕，可能造成的损失也是不小的。 晾了段霆几天后，秦念答应了跟他吃饭，同行的自然还有操盘手唐今。 段霆不愧是老狐狸一枚，面对把段氏弄成这样的唐今也笑得跟朵花似的，直夸唐今年轻有为，手段了得。 甚至还当着秦念的面试图挖墙角。 唐今当然是拒绝了。 一餐饭吃得是言笑晏晏，吃完饭，各自转头就变了脸。 “两个小年轻，半点不知藏锋。”段霆冷冷的出声，朝旁边的助理递了个眼神，“之前的事办好了没？” “好了，对方已经答应了。” 段霆总算满意了点，“到底是年轻。” 另一边，小杨开车送两个人回公司。 车上，唐今和秦念各坐一边，都没说话。 好半晌，秦念才声音清冷的冒出一句：“多注意点段氏。” 第15章 看到视频啦 唐今应了一声，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想着段霆眼中藏着的深意。 原剧情中秦氏一朝倒闭绝不简单，这事上段霆肯定有一腿，就是看他准备做什么…… 秦念从车窗的反光上看着唐今的脸，目光灰暗。 晚上回到家，秦念吃了两口饭就回了房间。 儿子一天比一天消沉，白言佳心疼不已，她好几次点开唐今的微信，敲敲打打，又最终什么都没发。 她知道唐今感恩她，感恩秦东。可如果她用这份恩情去逼唐今跟她儿子交往，别说她自己都觉得不像话，就算唐今为难之下答应了，她不是真心的，自己儿子又能开心吗？ 白言佳叹了口气，也不想吃饭了，一样垂头丧气的上了楼。 秦东坐在桌前，看着空荡荡的餐桌，有些无语。半晌，他也故作深沉的一叹，然后将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浪费食物可耻。 秦氏跟段氏暂时休战，度过了一段相对平稳的时间。 然而没过两周，万寅的项目就出了问题。原因是有部门突然说项目有问题，将他们的进度卡住了。 这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段霆干的。 这种审查流程极其缓慢，如果就这么被拖着，万寅的项目至少要延期半年的进度。 “这周之内把万寅的资料修整好交给我。”秦念沉着脸，朝唐今道。 唐今沉默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可今天是周五。” 秦念声线低沉，“你可以选择现在去改，或者周六加班改。” 唐今：彳亍口巴。 她转身出了办公室，将原本在做的事情先推到一边，开始整理万寅所有的项目信息。 秦念看了眼唐今的工位，抿了下唇。 嗯，他表现的应该很正常，跟普通上司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万寅项目的资料很多，还要加上各种证明材料，便是唐今也没能准时在下班前整理完，秦念那边也是，一直在联系人处理。 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等到晚上九点，秦念从办公室出来，“今天就先到这，都回去吧。” 众人一松。 唐今看着手上还差一点的资料，跟小周道：“我这马上快弄完了，你先回去吧我交给秦总再走。” “好，那我先走啦。拜拜。” “嗯，拜拜。” 慢慢的，几人都走了，就剩下唐今跟办公室里的秦念。 小杨是生活助理，但秦念今天好像打算在公司睡了，他有专门的休息室，不回去也行。 唐今按了按额角，手指跟飞一样迅速敲着字符。 拒绝周六加班，从我做起。 叮咚一下的微信声音很明显，那是她给白言佳设置的特殊提示音。 唐今瞥了一眼手机，上滑解锁，点开信息。 白言佳给她发了个视频，封面黑乎乎的。 唐今顺手就点开了。 视频拍的有些晃，显然是偷偷拍的。白言佳大概是躲在门外朝里拍的。 视频晃了一下，画面中一闪而过很多毛绒玩偶。视频最终定格在秦念的身上。 秦念抱着那只巨大的泰迪熊，一米九的高大个子委委屈屈的挤在床脚，那张五官深邃的脸破冰，灰蒙的眼睛里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 秦念从文件里抬起头，就看见还没走的唐今。他疑惑了一瞬，想了想，推开门走了出去。 然后就听到一声清晰的，格外熟悉的，哽咽的。 ——“唐今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 带着哽咽哭腔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将秦念止在了原地。 唐今沉默的看着白言佳发过来的，分外刻意的消息。 夫人：桐曦啊，你看你表弟天天这么哭到底怎么办啊？ 夫人：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发错了啊小唐，你别点开，千万别点开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秦念，又低头看了眼手机。 她以为秦念是已经放弃了，结果，是自己私下里偷偷的躲起来哭吗？ 秦念看着没说话的唐今，鼻间一酸，无声无息的退后两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唐今整理了下资料，敲了敲办公室门。 背靠着门的秦念不敢出声。 唐今也没想要他说话，自顾自地开口：“万寅的项目整理好了，我放在外面的桌上。”她顿了顿，“我就先回去了。” 许久，唐今才听到一声闷闷的“嗯”。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秦念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眶掉起金豆豆来。 他不敢出声，默默的等了一会，才扭开了门。 有什么关系，不就是被唐今知道自己还喜欢她，还因为被她拒绝私下里就抱着她送的娃娃哭吗？反正他在唐今面前早就狼狈的不行了。 可还是难过，又难过又难堪。 唐今肯定很看不起他。 秦念找了下被唐今放在桌上的资料，边看边擦眼泪。 旁边一道轻飘飘的问：“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做得很好。”秦念回了句。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秦念顺手接过，擦眼泪。 唐今做的真好，换别人肯定不能在一天内就把这么多的资料全部排整好。 …… 好像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秦念擦眼泪的手一顿，猛地转过身，看到背着手的唐今左脚拐右脚一下倒在地上。 唐今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第16章 那就交往啦 秦念撑着手，仰头面色僵硬的看着站在面前唐今。 唐今默然一瞬，“要拉你起来吗？” “……”秦念站了起来，脸上忍不住的泛起红。 唐今将两碗粥放在桌上，“吃点东西吧。” “……嗯。”秦念垂下头，不愿去看唐今的表情。 唐今吃了一半，就看见对面的秦念吃起了盐水拌粥。大颗大颗的眼泪水往碗里掉。 有一说一，他顶着这么一张脸哭，真的很诡异。 唐今搅着碗里的粥，冷不丁的问：“你喜欢男人？” 秦念湿漉漉的眼睛抬起看了唐今一眼，唇动了动，“嗯……” 他之前不喜欢男人，但现在喜欢唐今，所以就是喜欢男人吧。 “啊。”唐今将勺子松开，“可我是女的。” 秦念手里的勺子啪的掉了。连眼泪都一时间卡住不掉了。 半晌，他回过神，还来不及从唐今是个女人这个事实中反应过来，张口就解释：“我……我以为你是男的，但是我以前不喜欢男人的，我喜欢的是你，不是男的，我……” 他越解释越着急，前后语序都有些混乱。 唐今有些好笑，“我知道你的意思。” 秦念才闭上嘴，又看了唐今一眼，“那，你……” 唐今微微后仰，“可我是四爱。” 秦念一怔，“四爱是什么？”他显然没听说过这个。 唐今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然后将手机摆到秦念面前。 秦念去看。 看着看着，他的脸逐渐越来越红。 唐今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接受。 好一会，秦念才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有些艰难，“我……” 看他这个反应，唐今就差不多猜到他的想法了。显然，秦念有些难以接受。便是之前他觉得唐今是男的，也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或者说他压根就没考虑过在下面的问题。 秦念太直了。 这也是唐今没特别想接近他的原因。 唐今收着碗，声音平静：“秦总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秦念今天晚上遭受到的冲击太多，一时间都有些没法回过神。 先是喜欢的男性突然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女性，他没弯。然后女性就告诉他，她是上位的。 连女孩小手都没拉过的秦念完全没想过男女还有这种关系。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唐今已经走了。 接下来几天，秦念每天的情绪都很不稳定，但却没再找唐今。 白言佳一直关心儿子的情绪，见他这样，又想找唐今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上次的事情还没结束，她已经表现的太过刻意了，这会再去找唐今她有点不好意思。 秦念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不自觉咬紧了牙，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关掉了电脑。坐了一会，他又再次打开，自虐一样继续看。 秦念的奇怪唐今当然注意到了，但她没有太多关注。反正她已经给出了自己拒绝他的理由，秦念最后会怎么选择都是他自己的事，她的任务只是保住秦氏就行。 见秦念好像无法接受的样子，唐今也就没打算继续跟他纠缠了，唐古非逼着她去相亲的时候，她也同意了。 唐古还是比较靠谱的，给唐今介绍的相亲对象至少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唐今也就顺势跟对方聊几句。 但显然，她的身高就已经让很多男性退却了。一米八，还整天穿男士服装，走出去别人怎么看？更何况她一上来就先说自己的取向。 唐今倒无所谓，唐古先帮她生气了：“自己长得矮就怪女生太高？什么人啊。” 有一次，唐今下了班，一个相亲对象就约她在秦氏附近的咖啡馆见面，正好被赵秘撞见了。 赵秘是个喜欢谈家长里短的，没两天这件事就在公司里传开了。 传到秦念耳朵里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 唐古这次找的相亲对象还不错，对方没唐今高，只有一米七，但是是娃娃脸很可爱的一个男生。对方一来就张口道：“姐姐，我听说你是四爱？” 这是有备而来啊。唐今点点头。 对方眼睛一亮，脸色羞红，“太好了，我也是。” 唐今挑眉，生出点兴趣。 秦念咬着手看着两人相聊甚欢。眼看两人互换微信已然准备起身换个地方继续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朝着两人走过去。 一走进，就听见那个娃娃脸男生红着脸：“其实我是个双，以前交过男朋友，姐姐介意吗？” 说着说着，他的视线就飘移开了，目光凝聚在了走近的秦念身上，闪了闪。 秦念并没有意味到这道视线的意味，冰冷的目光刮过男生身上，站到唐今旁边，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唐助，需要我向你汇报工程的开发进度吗？”ωωw..net 原本还有些奇怪他怎么在这的唐今顿住，愣了一下。半晌后，唐今垂眸无声地笑了。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男生，声音淡淡：“有过男朋友没什么，但骗婚就是你的不对了。” 众所周知，双性恋都说自己是异性恋，同性恋都说自己是双性恋。 骗婚都骗到她头上来了，诡计多端的小钙。 对方估计是看中了她的外表，还是个四爱，所以才心动想骗婚的。只是这看见秦念这么猛的，眼睛里都快冒光了。 她无视掉对方难看的脸色，拉着秦念往外走。 出去的路上她顺便给唐古发了条消息，说明了下这个情况。 唐古立马发来道歉，扭头就去找介绍人的麻烦了。介绍人也是冤枉，这么一来直接拉黑了这个意图骗婚的男的。 秦念被她拉着，一想到刚刚在她耳边说的话，他就忍不住耳热。 唐今拉着人到了街上，她看了眼紧张的秦念，有些好笑，“你真的……？” “我……在试……”秦念红着脸声音有些弱。 唐今叹了口气，秦念猜不透她的想法，声音低低：“我是认真的。” 看出来了。 唐今看了眼时间，还早。反正刚刚也没吃饭，她看了眼紧张的看着她的秦念，终于开口：“先吃饭。” “……嗯。”秦念有些失望，情绪了低落了下来。 两人一起找了家餐厅吃饭，吃着吃着吃到一半，秦念冷不丁的听到对面飘来一句：“那我们就先交往试试。” 第17章 真的好直哦 “咳、咳——”秦念直接呛住了，连忙捂着嘴别开头。 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涨红着脸看对面的唐今。对方一脸淡定，好像刚刚什么都没说。 但……那应该不是他幻听吧？ 唐今撑着脸看他，又开口道：“要去看电影吗？” “好、好的。”秦念立马点头。 到了电影院门口，一下车，唐今就极其自然地拉过秦念的手，声音淡淡：“别再走丢了。” 秦念耳根一下红了，他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嗯。” 一场电影结束。 唐今拉着他走出，看着前方问他：“好看吗？” “好看。”秦念回。 唐今淡淡的哦了一声，又道：“我也觉得我挺好看的。” 她还没瞎，秦念刚刚又盯了她一整部电影。 意识到唐今说的不是剧情而是她之后，秦念一下就反应过来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脸就红了。 两人牵着手默默的走在路上，彼此都没有说话，唯有相牵的手上传来彼此的温度。 唐今看了眼，回头朝秦念道：“在这等我，别动，别乱跑，知道吗？” 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但秦念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秦念点点头：“知道了。” 唐今绕了几步路，很快就消失不见。 秦念安静的等在原地，听话的一步都没动。 等了好一会，他才又看见唐今回来。 唐今将手上的蛋糕盒子递给他，轻声道：“补给你的生日蛋糕。” 秦念顿了一下，缓缓接过，半晌，他意识到了什么，小小的出声：“你那次……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让他误以为她有男朋友了。 唐今没否认。 秦念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没忍住上前抱住了唐今，声音低低的：“那天我好难过。” 唐今拍着他的背安抚了一下，“抱歉，毁了你的生日。” 过了很久，秦念才低声说：“那你以后都要陪我过生日。” “好。” 毕竟是在大街上，两人也没抱太久，松开后，唐今拉着秦念回车上。 秦念送唐今回家，在楼下的时候，秦念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我们算，交往了吗？” “当然。”唐今应了一声。 秦念看了她半天，没头没尾的冒出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唐今听明白了。 她咳了一声，“也不用那么努力……” 秦念也有些耳热。 唐今犹豫了一下，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秦念下意识低头让她多揉了两把。 嗯，手感跟之前推测的一样好。 白言佳在看肥皂剧，从窗户里看见儿子进门就连忙下楼过去。她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帮傻儿子去跟唐今聊聊，哪怕让唐今先跟秦念试试呢？她打算把这个事跟秦念说一句，让他开心一下。 结果一进门，白言佳一看就他就顿住了。 秦念唇角微翘，头发有点乱，眼神飘忽。 ……行了，她感觉自己不用去做那种拿恩情压人的坏人了。 秦念回到房间，抱着床上的泰迪熊猛吸了两口。他滚了两圈，想到自己跟唐今说的，耳朵冒红。 第二天，唐今居然在楼下看见了秦念。 “我……我来接你一起去公司。”秦念拿着一捧鲜红的玫瑰花，递到唐今面前，“送给你。” 唐今：……真的好直。 唐今收下，“谢谢。” 见她收了，秦念更高兴，“我以后都来接你，好吗？” 唐今想了一下，“好。” 有什么不好的，有人愿意开车接送为什么不答应。 就是这个花有点麻烦。 唐今将一大束花抱进了公司。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小周跟钱秘率先上来打听这是谁送的。 “有情况！唐助你谈恋爱了吗？”小周眼巴巴的看着唐今。 “嗯。” 钱秘嘶了一声，“是之前的相亲对象吗？” “不是。” 钱秘八卦地开口，“难不成是公司里认识的？” 毕竟唐今平时呆在公司的时间最久，很难不让人这么猜测。 办公室恋情可不太合适。唐今面不改色，“不是公司员工。”是老板。 “啊？那是谁？” 唐今没回答他们的问题，将花放好，坐回电脑前。 只有小杨一脸惊恐。联想到今天秦念莫名不让他去接，还跟唐今一起来公司，某个真相昭然若揭。 所以他是该装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呢。 为了自己的薪水考虑，小杨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下班的时候，秦念又送唐今回家。 到了楼底下，唐今看着呆呆站着的秦念，问他：“上去喝杯茶？” 秦念抿唇，耳尖不知道为什么又红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嗯。” 唐今将水杯放到秦念面前，在他对面坐下。 秦念默默喝着水，也不说话，就一个劲的脸红。 唐今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废料，清了下嗓子，“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吧。” “好。我帮你。”秦念立马站起来，非常踊跃。 见他这样，唐今也没拒绝，让他帮忙打下手。 两人吃完饭洗完碗，唐今看了眼时间，问他：“还不回去吗？明天还要上班。” 秦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才开口：“你，你不想……” 碰上他那张压不住红的脸，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歪。 唐今有种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感觉，她只能拐个弯道：“以后再说。” 秦念的脸更红，他有些拘谨，身体绷得僵直，好半晌，他用那双灰色的眼睛带着些羞怯和天真地看着唐今，开口：“你不想看看吗，我的成果……” 唐今忍不住捂住眼睛，后颈上，漆黑的妖纹若隐若现的往脸上爬。 …… 唐今还是忍住了，她洗完手，朝沙发上的秦念道：“下次再说。” 秦念头埋在靠枕里，低低的应了一声，耳朵红的滴血。 秦念回家的时候，面色一直很红，他避开眼神了然的白言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扑倒在床上，好半晌，才又将脑袋埋进了床上的大熊里。 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第18章 念念再见啦 情路顺利，事业上却有些小小的麻烦。 段氏那阳奉阴违的行为使得秦氏算是彻底跟段氏闹开了，双方打起了宣传战，价格战。这回是半点不留情面。 万寅的项目难免还是被拖累的进度，段氏便趁着这个时间对外公开了他们已经准备好的与万寅几乎没什么差别的项目。 秦念刚跟唐今交往没两天，还没感受到恋爱的快乐，就被迫一头扎进了公司的业务中。 大概忙了一个多月，万寅的项目完成推出，但段氏已经抢了先机，收益远远达不到预期。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万寅这个项目就要亏损了。 秦念见状，直接放弃了原本的高端市场，将设定下沉。 他的选择是对的，加上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宣传，很快数据就好了起来。 之前唐今针对的段氏一众子公司也齐齐撑不住压力倒闭，给了段氏重重一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唐今跟秦念商量过后决定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有野心的是段霆，而不是段氏的全体股东。 于是，唐今将用一开始就投入市场的自己的资金在几次段氏股票下跌时购入的股份，再利用秦氏的资金收购散股，收购到百分之五后，联系上了段氏几位股东。 在这次比拼中，段氏明显输给了秦氏，有人乐意将手中的股票甩出，但也有人不愿意。 不愿意的唐今就只能让他们进局子喝茶了。 有一只蟑螂那就一定藏了一窝，段氏本来就不干净。 计划进行了半年，唐今收到了近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等段霆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秦念一直在明面上跟他对打，以至于他没防住身后。 要知道段霆手上也才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段霆想不明白，“百分之二十五？怎么可能！”纵使这半年段氏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没到股东抛售股票跑路的地步啊？现在段氏的股份放出去也还是很强手的。 然而来不及他反应，唐今就已经联系上了几个不想跟秦氏继续对打的股东，直接罢免了段霆的决策权。 只半年的时间，段霆便下台了。 唐今跟秦念回秦家的时候，秦东对两人赞赏有加。 “早就看段霆那小子不爽了，整体阴恻恻的，还是你们争气。”秦东满意的拍了拍秦念的肩膀。 白眼白了他一眼，拉过唐今，“公司的事都解决了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订婚也行的。” 秦念一顿，忍不住偷瞄唐今。 唐今面色如常，“再过段时间吧。” 秦念眸色一黯。这半年来他一直努力跟唐今亲近，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却始终不肯更进一步。 更别说商量结婚订婚这种事了。 当晚，送唐今回去的时候，秦念试探地提出想留宿，果然又被她拒绝了。 秦念一下就不开心了，声音闷闷的：“你为什么不肯碰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唐今摸了摸鼻子，半晌，“你确定要跟我在一起吗？” 秦念是标准的一爱，平时的所作所为也完全趋向于一爱，如果不是必要，她不想强行掰弯他。 秦念眼眶都红了，“我们已经交往半年了……” 这半年唐今一直很忙，从早到晚都要盯着股市，忙着处理那些段氏的股东，一开始只是打算让秦念再多思考一段时间的，结果就这么过了半年。 如今秦氏的事情解决，这问题也就不得不提上来了。 唐今沉默了一下，“低头。” 秦念听话的低头。 唐今拉着他的领带亲了上去。 一吻结束，唐今面无表情地掰开秦念搭在她腰上的手。 虽然秦念不自觉的行为还是偏向一爱，但他确实是努力顺着唐今的来，既然他自己愿意，那唐今也就不纠结了。 两人没多久就订婚了，结婚的时间就定在第二年。 订完婚，秦念就想试试。 唐今抽身，又亲了他的唇一下，安抚道：“乖，结了婚再说。” 秦念咬着唇，试图挣扎，都被无情镇压。 结婚当天，唐今还是穿了婚纱。其实她自己也挺喜欢穿女装的，毕竟女装还挺好看，就是因为那个破buff的原因穿不了没办法而已。 新婚夜，秦念紧张的不像话。 唐今看他这么紧张，又试探的开口：“要不再过几天？” 秦念一下就沉了脸色。 这就是不开心了。 唐今咳了下，“来，我先检查下开发进度。” …… 度蜜月的地方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择了热带，也不知道秦念怎么想的，不是往雨林里钻，就是往沙漠里跑，再加上他那神奇的路痴属性，好好的蜜月让他玩成了荒野求生。 唐今每天晚上看着头顶的星空，都要叹气。顺便解决掉一条蠢蠢欲动的毒蛇。 幸好她不是人，不然不保证度完蜜月人还有气。 这种蜜月，还真是头一回见。 度完蜜月，秦念又一如往常的投入了工作之中，不过稍微有些不同了。 比如，某天，唐今把整理好的文件给他。 签完字，秦念冷酷无情的开口：“上桌。” 唐今：…… 能不能别说的她跟盘菜似的。 唐今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桌上。 秦念瞬间没了力气，抱住她的腰，疲惫地将头埋在她的腿上，低声道：“好困……” 唐今揉着他的脑袋，“是你自己不肯睡的。” 秦念搂紧了些，“我本来想睡的，是你……” 属于是恶人先告状了。唐今叹了口气，“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秦念没有如唐今想象的那样当个彻底的卷王，他在四十岁的时候就找了职业代理人管理公司，然后就闲了下来。 唐今惊讶：“怎么想不开了？” 秦念闷闷的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唐今挑眉，“怎么说？” “我现在老了，你就不喜欢我了……”秦念不开心，“你对新来的助手那么好……” 自己躲起来吃闷醋可还行。 “所以这就是你背着我跟妈一起做瑜伽敷面膜的原因？” 系统再次跳出来的时候秦念已经垂垂老矣了，两人一起坐在长椅上，牵着手。 “我又掉了颗牙。”秦念委屈的开口。 “没事，不还有一颗吗？” “就剩一颗了。” “那就好好保养，别再偷偷啃牛肉干了。” “嗯……大熊晾干了吗？” “晾干了，待会让人拿过来。” “好……”秦念说着，有些撑不住的合上了眼皮。 唐今坐了一会，年轻的助理拿着一大一小两只破旧的泰迪熊走过来，递给唐今。 唐今接过，将大熊放到了秦念怀里。 那只小熊她看了一会，封进了神识空间。 【大熊不带走？】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嗯？】 “不要抢别人最喜欢的玩具。” 第1章 伪反派真小可怜——练习生 优雅的钢琴声在装潢高档的大厅中回荡，水晶吊灯折射出明亮的光线，照见穿着西装礼服来来往往的人们。酒杯碰撞，轻笑吹捧。 唐今靠在二楼的围栏，垂眸打量着大厅角落里的正在跟一个男人交流的少年。 少年身形高挑，体态端正，一眼看过去给人的印象就极好。 再仔细看，他的五官很精致，清晰明朗的轮廓，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但最有韵味的是那一双眼睛。 那像是古代大家细细勾勒出来的工笔画，眼皮很薄，漆黑浓密的睫毛长而柔软，却在眼尾处微微上翻，让那双干净的眼睛在顾盼间像是带上了一把小钩子一样勾人。 像只小狐狸。 不过他此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就是他？”唐今懒懒地问系统。 【对。】 以前那些倒也罢了，这次任务世界是不是多少有些离谱了。 她成了男团选秀节目中的练习生之一。 【任务：改变曲终死亡的结局。】 系统传输给她的世界剧情很简陋，很多细节都不清楚，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主线。 富二代男主被损友坑进男团选秀节目《偶像之夜》，与作为节目导师的女主经历误会摩擦，互生情愫。剧情的最后男主成功c位出道，在男团解散后跟女主官宣。 恋爱文中难免会有一两个阻止男女主顺利恋爱的小反派，比如，楼下那个少年——曲终。 唐今看了眼少年，手指在栏杆上敲了敲，又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 “今天晚上跟我去见张老板，他是这个节目的赞助商，他很看好你，你多给他敬点酒……”男人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 曲终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对面的男人是他的经纪人，尹平奇。 早在他还在公司里当练习生的时候他就听说，尹平奇这个人喜欢做一些拉皮条的事，看来是真的…… 尹平奇还在说：“公司那边帮你垫钱是以你一定能c位出道为前提的，要是你做不到……” 他拍了拍曲终的肩膀，透露着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将曲终彻底当成了一个可以交易的商品货物。 说完威胁的话，他又开始跟曲终说红了之后会有的好处。 曲终垂眸，长睫掩盖了墨色双眸里的情绪。 半晌，他抬起头，声调柔和：“我知道了尹哥，我会去的。” “你想清楚就好，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的。不过能让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袖口给尹平奇看，“刚刚不小心沾到了奶油，有点弄脏了。” 尹平奇打量了一下他。 漂亮的少年弯眸，眼眸清澈，看起来乖顺又温和，像是无害的小绵羊一样。 尹平奇略点了点头，“去吧，我在停车场等你。” “好。”曲终轻轻应了一声，转身上楼。 绕过大厅，曲终将手里的酒杯往服务台上一放，脚步不停地上楼。 今天是节目赞助商给节目组准备的庆功宴，所有的练习生都来了，他们被分配在三楼的房间里，两人一间。 他原本想回房间，结果刚走到二楼，就听见楼梯间里一阵暧昧的声响。 “等一下嘛，这么急……” “咱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你不急？” …… 曲终的脚步停住了。 他认出来了那两人的声音，一个是节目组的制作人，一个是当红小花——可那制作人是已经结了婚的。 曲终的房间在三楼，这会怕是上不去了。他深吸了口气后，转身下楼。 结果一转身，口袋里的手机就发出声响，顿时惊醒了那对野鸳鸯。 “谁？！”男人惊骇的声音。 曲终抿紧唇，顺着扶梯飞快地下楼。 可男人已经发现了有人，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一阵剧烈的呼吸声，沉重的脚步声砰砰砰地响起。 男人冲到二楼，目光又冷又毒地扫视着。 空荡的走廊上一眼就能看全，压根没看见任何人。 刚刚也没听见开关门的声音，应该不是进了房间。 男人狐疑地看了一圈，皱着眉缓缓走进走廊。 曲终紧紧抿着唇，被一双手压着肩膀抵在墙上。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心跳也慢慢加快。 他现在就被压在某扇房间的门前。房间门与墙壁有一个凹陷，刚好能挡住他。 曲终忍不住看了眼旁边后仰着头，非常闲适地靠着门框的人。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唐今瞥过去一眼。 曲终当然认识她，他们这次出来庆功分配房间的时候，这个人是跟他分配住到一起的。 就是他觉得这个人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那脚步声越靠越近，曲终忍不住抿紧了唇。 唐今看了眼头顶的灯光，目光微移。 走廊尽头的灯突然灭了。 男人吓了一跳，他扭头看过去，目光顿时一变。 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 男人脸色不太好看。毕竟他现在的着装可是有点不太得体。 半晌，沉重的脚步声逐渐离开。 曲终松了口气，刚想站出去说话，就被捂着嘴拉了回去。 蓦地撞进对方怀里，他睁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但出于思量还是没有反抗。 走廊里脚步声又突兀地响起。那男人又走了回来，他看了两眼，确认还是没有人后，冷哼了一声。 就算被看到了又怎么样？他量那些练习生也不敢说出去。 这次男人是真的走了。 唐今松开手，看了眼掌心沾到的一点唇膏，又看了眼曲终带着些润泽的唇，有点莫名。 曲终也看见了，不免有些尴尬，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谢谢。” 唐今接过纸，刚想说什么，背后的门就突然打开了。 房间里的人打开条门缝，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有事？” “走错了。”唐今淡定地回了一句，顺手拉着曲终走人。 曲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牵着走了。唐今抓的是他的手腕，他有些不太舒服。 无他，那双手太凉了，搭在手腕上让他有种血液都要被冻结的感觉。 第2章 危险 确认制作人已经离开后，两人回了三楼。 回到房间，曲终再次跟她道谢，唐今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她打开电脑，连接上了酒店的wifi，操作了一下后，成功进入了酒店的系统。 唐今替换掉了监控里拍到的她跟曲终的画面，然后开始剪辑那制作人跟某个女星的画面，准备打包发给一个知名狗仔。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一边做着手上的事，她一边想着有关曲终的剧情。 曲终也是《偶像之夜》节目邀请来的练习生之一。他的公司签了对赌协议，赌他c位出道。 原本他人气很高，c位唾手可得，但男主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眼看c位就要被男主拿走了，曲终的公司便使出了一些不太干净的手段。 但一朝事情被曝光后，激动的粉丝们开始愤怒地开始攻击曲终，尽管他对那些事情压根就不知情。 曲终最后被疯狂的粉丝毁了容，背上了一大笔债务，销声匿迹，人间蒸发。 唐今附身的角色则是剧情中的一个路人。 节目组缺人，刚好发现了外形条件还不错的原身，便让她来凑个数，原身没有工作没有父母，见能赚钱就答应了。 只是后来她在节目录制中逐渐变成了曲终的粉丝，原身无父无母本来就没有感情寄托，再加上曲终努力上进又温柔确实很优秀，原身就把曲终当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甚至于，为了改变曲终的结局，她付出一定的灵魂力量与唐今的系统做了交易，提前转世将身体让给了唐今。 唐今来的时间点还算早，这个时候剧情才开始没多久。 任务是改变曲终的结局，但他现在的面临的困境可不仅仅是节目里c位的竞争，更有来自公司跟经纪人对他的逼迫。前者也就算了，后者她作为一个练习生——就算最后出道成为明星，恐怕也帮不上他什么。 她将电脑上剪辑好的视频发送出去，打开文档开始写东西。 曲终看不懂她在干嘛，再加上两人确实不熟，便也不再贴上去。 只是他坐了没多久手机就又开始响，他看了一眼，是尹平齐。 曲终将手机调成静音扔进了抽屉里。他换下外套将之挂在衣架上，但衣服刚挂上，就有个小盒子从口袋里滑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曲终弯腰捡起，看了一下才认出这好像是润嗓子的冲剂。 他这两天喉咙确实有点不舒服。曲终按了按有些涩哑的喉咙，拆开一小包服水喝了。 一旁的唐今闻到点奇怪的味道，一时间又想不起这是什么味，便看了两眼。 曲终转头看见唐今看着自己，本着友好互助的精神，他问道：“润嗓子的，你要喝吗？” 唐今想了下，点了点头，“麻烦了。” 曲终给她冲了杯。 唐今刚好弄完手上的东西。她关掉电脑，端着被子喝了一口。 有点熟悉。 “你觉不觉得……”她转着杯子，跟系统交流着，“这东西好像有点熟悉。” 【有吗？药都这样吧。】系统看似随口道。 唐今又喝了几口。 确实有点熟悉。她应该是喝过类似的东西……可是太久了，有点记不清了。 曲终见她喝的好像津津有味的样子，莫名地，也多喝了几口。 等喝完了，唐今皱着眉，盯着那杯子看了好一会。 她绝对喝过类似的东西，这种成分莫名的熟悉……到底是什么呢…… 这一思考就有点久，久到曲终开始不自觉地开始扯散领口。 唐今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便去问曲终，“你这药叫什么名字？” 曲终晃了下神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从口袋里翻出药包，起身递给她，嗓音带着点软哑，“不知道，我经纪人给我——” 他膝盖一软，直接栽了下去。 出于人道主义唐今伸手捞了下，才没让他脸着地。 她扶着曲终的腰将人抱起，“你怎么了？” 曲终垂着头，好半晌，才慢慢抬起脸来，“不知道……” 唐今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那白瓷一样细腻的肌肤上泛出浅浅的粉晕，弯月一样的眼眸里带着水汽。他微张着唇，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唐今表情奇怪，“你经纪人给你的什么药？” 曲终也意识到了，肩膀不自觉颤抖，嗓音微哑，“他说是……保护嗓子的……” 唐今不由得皱了下眉，将人扶起往浴室里走，“冲个冷水澡就好了。” 她把曲终扶进浴缸里，打开了冷水。 两人都有点尴尬，曲终抱着膝盖低头看着逐渐漫上来的冷水，声音低低：“对不起……” 唐今顿了顿，“我先去外面了。” “……你没事吗？” “我吹会风就行。有事喊我。” 曲终低声应了。 关了门，出了浴室，她问系统：“故意的？” 系统装傻，【什么？】 “呵。” 这系统热衷于看她翻车，像今天一样明知道那药有问题也不说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相对的，唐今也从来没信过它。 她打开窗户吹冷风，刚吹了一会，就听见浴室里响起一阵水声。 唐今按了按太阳穴，思考了三秒，还是过去敲了门，“你没事吧？” 没听见回答，只听见一阵艰难地咳嗽声。 她又等了十秒，直接推开了门。 一进浴室，唐今便看到了半个身体在积满水的浴缸外垂着头无助咳嗽着的曲终。 他手指捏着浴缸边缘，嘴里不断咳出水，看起来像是不小心呛水了。 唐今看着格外狼狈的曲终，皱了下眉，上前扶起他。 他声音哑哑，“谢、咳咳咳——” 唐今无奈，只能把人扶正，帮他拍出肺里呛到的水。 曲终的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袖角，整张脸都是湿的，但人却是滚烫的。 她的手是冰的，人也是冰凉的，当自己靠近她的时候，身上的燥热好像得到了缓解。 曲终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头顶的灯光有些晕，但眼前人的样子很清晰。 精致到有些矜冷五官好像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从那眉眼间透出像是骨子里带着的凉薄。 很危险，但……人就是热衷于靠近危险的物种。 在他看唐今的时候，唐今其实也在看她。 鸦羽一样的睫毛被水打湿，变得湿答答的，水珠从他的发丝滴落，滑过微微上扬的眼尾，顺着白皙如玉脸庞流过，宛如精致易碎的人偶娃娃。 唐今动作顿了下，眸色一点点加深，属于妖类的本能逐渐涌了出来，妖纹顺着她的后脊往脸上爬。 曲终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墨色的眸颤着，湿答答的睫毛如淋雨鸟兽的翅羽无力地垂落，让那双勾人的眼睛带上了几分无助。 像是……轻易就能弄坏。 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浴室里水声翻涌。 曲终翻身坐了起来，头发上还滴着水，眼里有种迷离的靡色，他哑着嗓子，低声道：“我要在上面。” 唐今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 你说这话的时候，腰别这么软，会更有说服力点。 浓的像要吸走一切光的黑色妖纹爬上唐今大半张脸，给那张精致的脸带来一种异样的色彩。 第3章 分组 唐今是被一阵不停的“笃笃笃”所吵醒的。 运转了一晚上妖力的的唐今心情一般，她拉开门，看着门外一堆练习生和摄影师，压着眉，“有事？” 站在前面的几个练习生看着唐今有些冷淡的脸色，不知为何一时间竟开不了口。 后面一个离得远的练习生不明白他们怎么了，开口道：“曲终发高烧被送医院了，他不是跟你住一起吗？你不知道？” 唐今皱起眉想了想，才模糊想起早上的时候，曲终好像费力推开她自己出去了。 “我们现在要去医院你要不要……” 唐今眉心拧着，语气冷淡，“不去。” 说完，她嘭的一声关了门，把旁边的几个摄影师都吓了一跳。 一群人都呆住了。 这个人是没看见摄影师在吗？ 最后，率先反应过来的练习生开口道：“他可能还没睡醒。我们先去叫别人吧。” 有人打圆场，大家便嘻嘻哈哈地含糊了过去。 …… “还好，只是低烧，打完这两瓶就可以出院了。”护士跟尹平齐交流着。 曲终看着尹平奇走了过来，脸上没有半分愧疚或心虚，反而是皱着眉问他：“你怎么回事？昨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曲终盖在被子里的手忍不住攥紧了手下的床单，他垂下眼睛掩盖眼里翻涌的情绪，哑着声音回答道：“昨天身体很不舒服，回去之后就睡了。” 尹平齐打量了他许久，半晌，开口道：“曲终，你也知道，公司签了对赌，可现在你的排名才第三，第一才能c位出道，别看现在二三名跟一名差别不大，但是等你们真正成团，那差别就是天上地下了。” 他好似苦口婆心：“你不差实力，你只是差一点助力，我帮你介绍赞助商是想让你跟他们应酬应酬，也好帮帮你自己。” 曲终想抄起床头的杯子狠狠砸他脸上。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做。 “算了，赞助商的事过几天再说。节目组有人在外面，你打完点滴自己跟他们回基地。” 尹平齐走到一半，一拍脑袋，又想起件事，“对了，你们节目那个制作人，今天早上被人爆出出轨小花，现在网络上全都在喷，你记得留意下。” “……知道了。” 尹平齐很忙，他手底下的艺人不少，很快就匆匆地走了。 等他离开，曲终一把将手边的枕头扔出去。 压抑不下的怒火让他整个人都轻轻颤抖，好半晌，他才垂下手。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包裹，几乎淹没他的感官。 缓了许久，曲终从床上起身，面无表情地将枕头捡了回来。 就是碰上了个混蛋吗？从小到大他都碰见多少个混蛋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床边上有一张化验单，曲终已经看过了，并没有任何异常药物的成分。他身上也是，白的跟豆腐一样，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要不是屁股实在是痛他差点以为自己做梦了。 尽管他也很想当作什么都发生，但…… 不就是睡个觉吗，都什么年代了，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曲终鼻间酸涩，飞快在眼睛上抹过，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镜头都没一个，别在这浪费眼泪了。 曲终不自觉捏紧了化验单。 …… 唐今一觉睡到了下午，才起身出门。 不出她所料，那群练习生已经回来了。或许是因为早上的事，她一到大厅吃饭，就收到了几个人暗中打量的视线。 唐今撑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盘子里的意面。 下午的阳光偏向热烈，一般人在这种光线下很容易暴露一些皮肤上的瑕疵，但落在她身上，却好像变成了陪衬。 一群人看着看着，就忘了原来的目的。等对方起身离开，他们才恍然回神，然后就是心里一沉。 这家伙……外形过于优秀了。 精致到雌雄莫辨的五官，完美的骨相，清瘦高挑又不显羸弱的身材……特别是那双浅色的眼睛。 当揉碎的光映入那双浅色的眼睛的时候，就好像一颗装载了金色星河的琉璃珠突然掉落在地，星河溅涌，而光晕流转破碎，有种惊心动魄梦幻般的美。 如果这期真把唐今的镜头剪进去了，骂肯定有人骂，但粉也一会疯涨的。 他们节目刚刚剪辑完第二期准备播出，现在录的是第三期，这人只要多出一点镜头，就一定能起飞…… 一时间许多人心里心绪翻涌。 但其实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唐今是没兴趣出道，可惜这话说出去怕是也没什么人信。 聚会结束他们这些练习生就要回基地了，四人宿舍里彼此都不算太熟悉，唐今回了宿舍也没说什么就接着睡了。 第二天，睡饱了的唐今早早去了食堂。 她取了餐坐到窗边，懒懒撑着脸，“所以说小说男主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一夜七次第二天还能开演唱会唱跳……干脆找男主取个经好了。” 这一夜七次完还能唱跳说的就是剧情中的男主处衡。 系统拖着长音嘲讽：【你一只妖精比不过人类还好意思说，呵呵。】 这话当然是说来讥讽的，运转妖力需要消耗的不仅是体内更是精力，相当费神。 唐今没说话，她抬眸地看向门口。 曲终跟几个练习生刚好从门口进来。 食堂里没人的情况下，唐今一个人就很明显了，于是基本上那群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了。 唐今顿了一下，收回目光继续吃东西。 曲终抿了下唇，也收回视线，没什么反应的从唐今那桌走过去了。 今天他们就要抽取第一次公演的表演曲目了，唐今吃完饭，又给三个室友带了份早餐回去。 “早饭，有没有人要？” “要！” “哇这么好。谢谢啦。” 还躺在床上的那位也从床边钻出个脑袋：“给我留一份！” “行了周选你赶紧起来吧，马上迟到了看你怎么办。”段维朝上面吼了一句，又转头看唐今，“你昨天咋了，没事吧？” 唐今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拿起个苹果削，随口道：“没事。就是没睡好。” 翟光萤闻声看了她一下：“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冲点药？” “真没事。”唐今懒得听他再问，便先问，“吃苹果吗？” 翟光萤看了眼她手里的苹果，有些惊讶，“兔子？” 唐今就是随手削的，见他眼睛都要发光了，便递给他。 翟光萤节目里的人设就是喜欢小兔子，想了想，也没有拒绝，而是朝她笑了一下：“谢谢啦。” 吃过早饭后，一行人一起去了摄影棚。 他们这次摄影留给练习生的位置倒是很随意的台阶座，熟悉的人，同寝室同公司的都自然坐到了一起。 很快pd到了。 他们的pd是目前正火热的一线明星楚江，楚江原本也是男团出身，脱离团队单飞后热度极高，真情实意的粉丝有大几千万，也是他们节目的主要流量来源之一。 “都到齐了吧？”楚江站在所有人面前，开口问道。 “到齐了。”几个排名靠前的练习生主动回答了。 “好，那我们今天就开始了。”楚江低头看了眼流程卡，然后开始讲述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们已经进行到了第三期，预计在第五期开始第一轮公演，今天就要抽取分队。 排名前十的成员可以自己选择是vocal，dance，rap外，其他人则靠抽签。 许多人都开始担心自己抽到不擅长的分组。 抽取是按照排名顺序来的，轮了很久才轮到排名78的唐今。她站起身走向抽签桶的时候许多人都开始迷茫。 这人从哪冒出来的？以前怎么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 就连导演都疑惑了，问旁边的副导演：“这谁啊？” “好像是个人练习生……” “他这排名怎么回事？” “这……网投的……” “这条件排名才78？”导演开始头疼了，“网友都什么眼光？到时候播出去还得骂我们不给镜头。” 副导演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才播出去两期，他们给的镜头其实没有太多偏向，特别是一开始每个人还有个人介绍视频呢。 副导演想到了什么，翻出了唐今的个人介绍视频。 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 “大家好，我是唐今。”青年垂眸，“我是个人练习生，来自……我表演的才艺是……” 视频中，青年老老实实的表演了一段舞蹈。 不算出彩但也绝对不出错，但……这个脸就已经够他得到很多投票了。毕竟他们这节目前两期根本就是纯纯看脸的。 副导演看着抽到dance什么也没说，又顶着众人目光走回位置的唐今，默默想着：不过这一期之后应该就要开始发力了，可以适当多给点镜头炒一下节目热度。 抽完分组便是开始选歌。还是排名前十的练习生自主选歌，剩下的人靠抽签。 唐今随手抽了一张，低头看了一眼。 她抬头找了一下自己抽到的歌。 然后就与站在那首歌下的曲终对上了目光。 第4章 秀色 唐今朝曲终走去。 就算不刻意去看也能发现某人僵硬到不行的肢体。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主动对唐今说着欢迎。 唐今点了下头，站到了最后。 他们这一队的定位是dance。一队七人除了曲终外还有排名第六的王柒天，和排名二十一的蒙俊杰。剩下的排名都不怎么样，唐今78是最低的。 分好组后他们就要去练舞室看舞蹈视频扒动作了。 看完视频最首先的还是分位置。 王柒天虽然排名考前，但他擅长rap，最后的c位跟队长都没什么异议地落在了曲终身上。 曲终公司给曲终安排的人设是温柔努力又谦让，不过他们这队伍里除了他确实没人能站c位了，便不再推辞，“那我就先暂时拿下c位了。” 选完了位置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曲终问了一句：“有人比较擅长扒动作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人出声。 他们倒是有定位为dancer的，但都自认比不上曲终。 曲终拿着视频：“那我待会扒一下，过后也会有老师来带的，大家先记一下歌词吧。” 除了c位的歌词固定，其他歌词都是随意谁唱的。舞曲的歌词不多，但能抢一句是一句，曲终也没有偏私，尽量平均的给他们分了。 到给唐今分的时候，曲终垂眸看着歌词纸，手指忍不住微蜷，尽量跟平时一样：“唐今，你唱从……到……可以吗？” “好。” 曲终抬眸看了她一眼，发现唐今只是托着脸看着歌词，根本没注意他。 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蒙俊杰好奇的问：“唐今你原来是什么位置啊？” 唐今的定级只有d，他们也跟她不太熟。 唐今回忆了一下：“dancer吧。” 舞蹈老师还没来，他们就先自己试着唱了一下歌词，原本还有些莫名紧张的曲终，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毕竟唐今刻意放低存在感后，人就跟不存在一样。 等到舞蹈老师来，分配站位，第一轮争执就产生了。 这首歌毕竟是激烈的舞曲，张力很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表演机会，但越靠近c位被注意到的可能性越大。 最后的位置还是按照排名排开了，有人不满但也不会在镜头下表现出来，于是很快进入了正常练舞环节。 唐今跳的没多认真，但等舞蹈老师一走，一直站在唐今旁边的人就开口了：“唐今你好强啊，第一遍就能跟下来，都没有出错。” 虽然她跳的很敷衍，但确实没出错。 他们这组基础都不太好，舞蹈老师带了三遍，但他一走，能完整跳下来的就只有曲终，可他一个人带这么多人也不方便。 曲终手里的歌词纸都快被他捏破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才走向唐今：“唐今……可以麻烦你再跳一遍吗？” 唐今：…… 这时候再装不会已经没什么用了。 跳完了一遍后，唐今就被拉到前面开始带动作。 王柒天性格比较大大咧咧，此时也没多想就开口：“唐今你要不要换个位置啊？” 本来唐今的位置是最边缘的。 气氛稍微变了一下，毕竟如果唐今往中站，其他人就要往边上靠了。 “不用。” 于是气氛又松和了。 练习的过程是枯燥的，组内水平差异过大，曲终很快就能流畅的跳下来，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只能努力练。 一个上午练下来，到中午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饿的找不着北了，于是稍微擦了个脸就一齐去了食堂。 基地的食堂还是很不错的，也不用排队。 取了餐，同一组的大家都坐到了一起，莫名的，唐今跟曲终被挤着，坐了个面对面。 闲下来之后，曲终就没法那么淡定了。 特别是当坐下后他不小心踢到唐今在桌子下的腿后，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僵直状态。 唐今看着他脸越来越红，头越埋越低，突然胃口就好了起来。 “唐今！”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喊了起来。 唐今抬头看过去，翟光萤正端着个盘子从她身后走来。 他十分开心的跑到唐今身后，然后把手里的盘子递给他：“还给你的。” 唐今看了一眼，是几只水果兔子，不过不是她弄的那种活灵活现的兔子，而是很简单的几刀割出来的那种。 “谢谢。” “不用谢啦。”翟光萤笑的很开朗，跟她做了个鬼脸就走了，倒也没人特意注意他们。 唐今将盘子往面前一放，继续吃饭。 吃了没多久，她就发现对面的曲终好像在盯着她面前盘子里的水果。 唐今叉起块水果。 曲终被她的动作唤回神，下意识顺着她的手看向她。 唐今看着他水润润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把兔子塞进了自己嘴里，卡擦卡擦，咕咚一声。 曲终：……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唐今跟曲终旁边的人突然感觉到某种诡异的气氛在蔓延，然后慢慢的，本来还在说着话的组内成员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王柒天一脸天然地开口：“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其实大家也没那么熟，突然沉默下来气氛顿时就尴尬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气氛才又活跃了起来。 唐今吃完饭，开口：“我去拿水果，谁要？” “帮我拿一份吧。” “我不吃了，吃饱了。” …… 曲终没说话，在安静地吃东西。 过了几分钟，唐今才端了几个盘子回来，依次递给那些要水果的人之后，才把手上最后一份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推给了曲终。 曲终的动作顿了一下。 眼前是用鲜红的石榴粒堆出来的小狐狸。 他没见食堂有这个。 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石榴，可惜基地食堂的都得自己剥很麻烦…… 曲终莫名心口有点痒，“……谢谢。” 【你有够闲的。】 “死去的原身在攻击我罢了。” 午饭结束，有人回宿舍睡午觉，也有人回练舞室，像唐今这样的当然是回宿舍睡觉了。 到了下午，又是一番练习。 一直在旁边摸鱼的唐今注意到了曲终的一些异样。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偶尔起身的时候会下意识皱一下眉，像是有点低血糖。 晚上训练到九点大部分人就准备回宿舍了，唐今看曲终没有回去的想法，朝曲终走了过去。 “我回去了。” “……好。” 唐今看着不自觉避开她视线的曲终，盯了一会后开口：“你还好吧？” 曲终僵住了，本就因运动泛红的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了颜色。 唐今看他不自然的样子顿时也不打算多说了，眉头拧了一下后开口道：“多喝热水。” 什么钢铁直女发言…… “……嗯。” 唐今说完也意识到这句话有点呆：“……早点休息。” 说完，她拿着东西走了。 倒是曲终，犹豫了一会后，揉了下耳朵，也拿起东西回去了。 摄影师早就下班了，他们这段对话应该是没有被拍到的。 如果没有监控的话。 离第三期播出还有一周，在这期间节目组会放出一些不会剪到正片里的花絮，除了给排名低的练习生更多的表现外，也是给粉丝的福利。 唐今自觉很低调，没想到当天晚上，节目组发的长达十分钟的花絮里就把她为数不多的镜头放进去了。 短短几个片段，就多出了她的两对cp。 第5章 弹幕 节目组剪出来的花絮开头就是曲终住院，练习生们准备去医院看望，然后依次叫醒其他人，叫到唐今时的情景。 在唐今刚出现那一刻是几个怼脸镜头，弹幕飞快的刷着： 【好帅好帅！】 【woc哪来的帅哥？】 【果然花絮多宝藏，爱了爱了】 在唐今摔门后开始变成了： 【这个态度emmm】 【不是说已经九点多了？这个点还这么大的起床气？】 【yue了yue了，再帅也不会投的】 …… 之后又插播了很多其他练习生的花絮，在这期间骂唐今的弹幕没少过，骂声中偶尔参杂着几句颜控的舔屏。 骂着骂着视频过半，唐今又出现了。 相比视频开头的恶劣态度，唐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居然还给室友削兔子！ 经过节目组的刻意剪辑，原本只是随便削两下然后把兔子给翟光萤的唐今，就变成了看见翟光萤后刻意给他削了个兔子。两人之后的简短互动，虽然节目组没有刻意加粉红滤镜，但某种奇怪的气氛还是诞生了。 【我怎么觉得……】 【情况突然不对劲了起来】 【这就是双标吗？好甜】 …… 不过某些反转很快就来了，先是在食堂翟光萤给唐今递了水果。 【兔子！！！！】 【妈的躺赢cp磕了磕了】 【等会，这个座位暴露了啊，这是下期小组分队吗？】 【曲终坐在唐今对面！】 【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 【曲终啊啊啊啊老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曲终怎么一直盯着那盘水果啊？】 【我怎么感觉唐今放到嘴里的时候，曲终表情快绷不住了】 【这小狐狸还挺可爱的】 【确实，食堂还有这个？】 【等会！！！！我刚刚拉进度条回去看了，食堂根本没有这个摆盘，只有石榴粒！！！】 【唐今手上有水，洗过手了好像】 【不会是唐今摆的吧？】 …… 画面一转，又是其他练习生的花絮，期间弹幕还是有不少骂唐今的。直到视频再次临近夜晚，进度条也到了最后一分钟，许多练习生都从练舞室陆陆续续的回家。 唐今以为没有被录到的，其实也被监控尽数收录。 【讲个恐怖故事：看进度条】 【怎么又是唐今，这人有什么好看的，态度那么差】 【这是监控视角欸】 ——“你还好吧？” ——“好。” ——“……多喝热水。” ——“……嗯。” ——“咳……早点休息。” 【这直男发言，曲终：有被直到。】 【曲终脸好红】 【感觉……唐今好像只是比较别扭？人不算坏吧】 【一直在练舞当然脸红啊】 【怎么感觉两个人有点奇奇怪怪的】 在唐今睡得昏天黑地一无所觉的时候，跟她有关的两组奇怪的cp已经缓缓站了起来。 今天早上没有要求集合，练习生们各自起床吃完饭就去练舞室练习了。 练习其实是有些枯燥的，下午有导师来指点了一下，唐今也第一次看见了女主白舟留。 白舟留原本也是女团出身，现在单飞了开始拍电视剧，人气依旧很高，甚至练习生里不少人都说是她的粉丝。当然，真的假的就没人知道了。 晚上本来就该无聊的回寝室了，唐今往寝室走的脚步一转，准备找点乐子。 比如，去看看男女主爱情的小火苗是如何越燃越烈的。 剧情里，处衡对白舟留一见钟情，立马就开始了主动的攻势，当着镜头还好，避开镜头处衡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处衡一个富贵大少爷，跟唐今是一样的三不会，纯靠脸被投到第一，哦，他的富二代损友们也凑乐子帮他投了很多票，还买了水军宣传。他索性便用什么都不会为借口，缠着白舟留给他开小灶，白舟留一开始不知道他的目的，也答应了。 唐今站在黑暗的食堂二楼，从远处看着对面单独亮着光的练舞室。 说实话处衡长得确实很帅，是很多女孩看见都会脸红加速的坏坏的帅，再加上他的家世给他的底气，整个人便更耀眼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唐今没回头。她知道是谁。 眼见不知道怎么的，练舞室中处衡和白舟留齐齐摔倒，来了个戏剧似的亲吻。 唐今回头，只见曲终有些愣愣的看着那间亮起的练舞室，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见表情。 作为一个合格的让观者厌恶的反派，这种情景曲终怎么能不在场呢。原本的剧情中，避开摄像头拿到手机跟经纪人通话的曲终看到了这一幕，还动手拍下了照片。 要唐今说，换她她也拍，那两个人怎么回事，不小心亲上了就赶紧起来，怎么还天雷勾地火真亲起来了。 唐今看那两人亲的越来越起劲，心里想着，难道这就是男女主的独特气场吗？ 她不理解。 唐今摇了摇头，准备回头看看曲终照片拍好没。 曲终捏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亮在通话页，半张脸都被阴影掩盖。 她目光扫过曲终手上的手机，看到了一道跟尹平齐的通话记录。 曲终本来就很白，但现在唐今看到的，好像更近似于没有血色的苍白。 唐今微挑眉，看见了曲终眼下一点水光。 那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混沌不清，只看得到一个轮廓。 唐今撑了下桌角，站直，“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 她伸出手，试探着，碰了下曲终的脸颊。 指尖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第6章 过往 唐今默了一瞬，在桌上坐下，将人往怀里揽，“想哭就别憋着。” 这句话像是某个开关，止不住的泪水从曲终眼角滚了出来。 泪水流的凶，却听不见哭声。唐今托起他的脸。 曲终被迫抬头，借着点细微的夜光唐今也总算看清了他的样子，鸦羽一样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长长的细影，像是横生划过他脸上的一刀。 泪水像断了线了珍珠一样顺着眼角往下掉。 唐今垂眸，伸手抹掉他的眼泪。 曲终微微睁开眼睛，粘腻的睫毛湿哒哒的。 唐今以前觉得那眼睛像狐狸，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 聪明的狐狸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呢？ 唐今的系统是一个非法逃窜的系统，它只能帮唐今抓取世界的主线大纲，也就是系统所说的剧情，但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并不会绝对按照剧情来，有时候剧情突然歪到完全相反的方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这样粗糙的剧情中，当然记录一个反派的生平。 而在唐今所得到的粗糙剧情中，只描写了曲终作为反派的一些对男女主影响较大的行为，从来没有描写过曲终的过去，也没有描写过他拍下男女主接吻照片的那一天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有人说不需要去了解一个坏人变坏的理由，因为任何理由都不是一个人选择变坏的原因。唐今不否认这个观点。 但眼下，她有点想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过了很久，也许是终于哭累了，也许是已经没有更多的眼泪可以流了，曲终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唐今不知道他是不是靠着她睡着了，也没有推开他。 过了许久，曲终微微偏头，唐今才听到一道极小的声音。 “我母亲……走了。” 这个走，自然不会是单纯的走。 唐今没有说话。 说完这一句，曲终好像丢失了全部的气力，也不再说别的了，只是静静的靠着唐今。 唐今低头看了一眼曲终，从上往下只能看到他被碎发挡住，不甚清晰的轮廓。他直直的看着前方，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 “要请假吗？” 她相信节目组这点还是可以通融的。 曲终勾了下嘴角，弧度有些莫名的讥诮，他用哭完后有些沙哑的声音平静的道：“她在戒一毒所。” 短短的一句话，却突然让唐今看到了剧情之后，曲终藏满阴暗的，不曾被揭露过的过往。 唐今在心里叹了口气，“愿意跟我说说吗？” 曲终睫毛垂落，没再说话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安稳的夜晚。 过了很久，曲终只记得，自己后来似乎是躺在唐今怀里睡着了，可第二天醒来却已经躺在了宿舍的床上。 他起身，下床照了下镜子，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既没有肿也没有发红，看不出曾经哭过。 昨晚的事…… 曲终闭了下眼睛。他太不甘心了。 为什么，同样都是那个人的儿子……为什么境遇却是天差地别？ 既然不被期待，又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曲终看着镜子里了自己逐渐流露出恨意，泛起红的眼睛，白皙的指尖用力，将镜子倒扣在了桌上。 除了少数几个练习生，大家起床的时间都差不太多，很多同小组的成员早上在食堂碰见就会一起去练舞室。曲终跟室友到食堂的时候视线下意识扫过了一圈。 只见靠窗的位置上，唐今百无聊赖的撑着脸看着窗外。 曲终拿了早餐后，视线不自觉看向窗边。 “欸曲终，你站这干嘛呢？”程嘉忆就是他的室友之一，此时拿完早餐看他好像在发呆便走了过来，然后顺手揽住他的肩膀，“走走走，我们去那边。” “我……” 曲终挣扎了一下，又顿住，最后什么也没说跟着程嘉忆他们坐在了一起。 排名高的互相间总是熟识一点，很快陆陆续续几个高排名的练习生都坐了过来。 曲终也把脑子里莫名的想法甩开，只是眼神又往窗边瞥了一下。 位置已经空了。唐今应该是已经吃完了。 曲终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粥，心里蓦地空落落的。 程嘉忆看他这副模样，想了想，开始说一些乐事。 他们实际上只剩十天的练习时间，一周后就要给导师检查，剩下的三天就是彩排准备，然后就要面临公演了。 公演之后就将面临第一次淘汰…… 【第一次淘汰只要进前60就能留下，你别这么就被淘汰了吧？等你退出节目你都接触不到男女主和曲终了。】 唐今思考了一下，“不是说公演赢的组有十万票吗？”她看过了，排名靠后的很多人甚至只有几千几万票。十万票，再加上一点自来水，进个60应该还是可以的。 唐今不知道，节目组的花絮播出后她已经多了一些挖宝的颜粉了。 虽然说不上一下就逆袭，但进个60应该是稳了。 日子一天天临近，大家的情绪也紧张了起来，马上，明天就是导师检阅的时间了。 这几天唐今说不上认真但也没拖后腿，她倒是无所谓，但曲终很重视第一次公演。 唐今看向铺满练舞室整面墙的镜子，镜子里曲终正在认真给别人纠动作，眉梢不自觉拧着，眉眼比平时少了些柔和，多了一分认真。 唐今看了一会，敛眸，走到旁边喝水。 第7章 意外 水就放在门边，她刚喝了两口，门就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唐今偏头看了一眼，正巧看见翟光萤跟一个她叫不出名字的练习生鬼鬼祟祟的探头。 翟光萤一抬头就看见了她，连忙竖起手指，“嘘！” 唐今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被发现啦？”另一个练习生问。 “没有没有，这是我室友。”翟光萤小声回他，又对唐今开口，“你们练习的怎么样啦？” “来打探的？”唐今往他们面前一站，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嘿嘿……” 翟光萤他们组跟唐今所在的组正好是一首歌的ab两个对立组，来打探也很正常。 “唐今你让我们看看嘛。”翟光萤道，“我们就看一眼，就一眼！” 说着，翟光萤从背后拿出一罐汽水，递给唐今。 基地里可没汽水买，估计是他自己偷偷藏的。 翟光萤期待的看着唐今。 唐今沉吟了一下，伸手。 一场充满罪恶的交易即将达成。 指尖触碰到汽水罐，居然还是冰的。唐今一个爱吃垃圾食品的宅妖精顿时更开心了。 “你们在干嘛？”一颗脑袋不知道从哪突然冒了出来，“可乐？你从哪拿来的？”王柒天眼睛发光的看着翟光萤。 这一声，算是把大家伙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唐今手指颤了颤。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三分钟后，可乐分装成了九杯。 原本可以独吞的唐今慢慢的喝着，视线从王柒天的脖子上滑过。 王柒天蓦地缩了下脖子，嘟哝了两句。 唐今看了一圈，注意到了曲终没动杯子，想了想，走了过去。 曲终刚吃完感冒药，不能喝碳酸饮料。他拿着杯子在犹豫，唐今一过来他就发现了，顿了一下，“怎么了？” “你喝吗？”唐今指指他的杯子。 曲终看了下杯子，又看了下她，半晌，主动将杯子递了过去。 “谢谢。”唐今顺手就接过了。 眼看唐今拿起杯子就喝，曲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等——” 唐今咕噜咕噜两下喝完了，她看向曲终，“怎么了？” 曲终一句话卡在嗓子眼愣是说不出来，好一会，他泄气，“没什么。” 那纸杯子是他刚刚接热水喝药的……他都忘了。 唐今喝完还看了眼杯子，微微挑眉，有些奇怪，“怎么还有话梅味？” 他的唇膏是话梅味的。 ……曲终别开头，有些难受的捏了下滚烫的耳垂。 “你感冒好了吗？”唐今的声音突然近了很多，曲终一回头，便发现她竟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侧，微微前倾看着他，两人的距离不过一臂。 曲终瞳孔微缩，下意识扶住身后用来压腿的栏杆，脑子混沌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唇动了动，“快好了……” 那就是还没好。唐今将她和曲终的杯子往曲终脚边的垃圾桶里一扔，嘴上说着，“难怪脸那么红。” 说完这句话后，唐今一直没听到曲终出声，便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曲终看着那人抬眸看自己，清浅的眸子把他的样子格外清晰的倒映出来。明明是他自己的样子，在她眼里倒映着的那个人，那个脸红羞涩的人，让他感到陌生。 不像是他，他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我没事。”简短的三个字，却让他说的有气无力。 唐今静静的看着他。 曲终有点没法看她的眼睛，想躲开，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欲盖弥彰了些。 幸好，唐今没有一直看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将那双清浅的眸子掩盖。 曲终松了口气。 导师检阅的当天还会给他们重新定级，唐今跳的还行，也可能是长相的原因，她的等级从d升到了b。 他们也顺利拿到了演出服，他们这一组的演出服是花衬衫黑西装加皮鞋，跟他们表演的花花公子的舞曲适配性很高。 而隔壁b组拿到的是白衬衫花领带。 唐今拎着衣服回去的时候刚好看见翟光萤在试衣服。 “欸，你们是花衬衫啊？感觉比我们组的好。”翟光萤看着唐今随手扔在床上的衣服道，“你不试试？” “不试了。” 唐今直到正式公演那天才穿上了演出服。 公演的地点就在他们录主题曲的地方，后台有个休息室，不过他们约好先去练舞室集合。等她慢悠悠的走到集合的地方，才发现组内几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慌乱。 唐今站了一会，看了一会他们慌张的样子，才开口：“怎么了？曲终呢？” 蒙俊杰看起来很焦躁，看见她表情也没有好到哪去，“柒天脚踝受伤了。曲终现在陪他去简单处理一下。” 唐今挑眉，在位置上坐下，“严重吗？” “不知道，但看起来也不轻松。”不止蒙俊杰，其他人的神色看起来也很烦躁，曲终跟王柒天，这两个人分担的动作是最多的，他们还有一个双人的互动，这下…… 唐今看着休息室后台的大屏幕，那里直播着场外观众的入场，距离正式表演只剩几个小时了。 过了一会，曲终陪着王柒天回来了。 “怎么样？”蒙俊杰率先上前询问。 “没什么大事。”王柒天随口一说。 曲终就没那么轻松了，“医生说这几天都不能太用力。” “那……” “跳动作没问题，我收着点问题不大。”王柒天在位置上坐下，“就是跟曲终的那段跳不了了。” 他跟曲终有一个双人的对舞，是歌曲中两个花花公子争夺同一个美人的部分，当然最后是以c位曲终的胜利结束。在这一小段其他人都当背景板的舞蹈中，属于王柒天的动作幅度很大，而且要求表现出很强的力量感。 “现在怎么办啊？”练习生们慌了。 “改成曲终的独舞？” “不行啊，一看就看出来不对了。” “不是还有个跪服的动作吗？他们要配合的。” “这……” 曲终看起来也有些不知所措，直到…… 他的视线一转，落在了大剌剌坐在角落里昂头闭眼睡觉的唐今。 三个小时后，公演正式开始。 第7章 舞台 第二天，《偶像之夜》节目的第三期也正式上线了。 第三期的内容主要还是团体舞练习的过程，处衡虽然是第一，但他评级只有b，所以主舞台的c位是排名第三的曲终。 排名第二的宣亭出演过网剧配角，有一定的粉丝基础被投到了第二，但是本身没什么实力，跳不了c。 剪辑师偏爱处衡，剪了很多处衡的镜头。 别说，这种痞痞的但又有礼貌的大少爷还挺受欢迎的，而且他等级一开始只有f完全没有学过跳舞，但在舞蹈导师白舟留教过之后评级上升到了b，这个态度还是让人很满意的。 或许是因为目前看起来唐今的潜力比较大，于是剪辑的时候被特意加了几个镜头进去，大多都是人在角落。 剪辑师们也很无奈，导演让他们多剪一点唐今的镜头，但唐今前期的存在感真的不高，也没有出彩的表现。 好在等到曲终被送到医院后再回来的那段开始，唐今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剪辑师甚至觉得，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好像突然亮眼了好多。 不过……剪着剪着，剪辑师发现不对劲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找副导演问了一下。 副导演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完后松了一口气，“正常剪，不用刻意加，也不用剪裁画面。” 或许是曲终这组上台前出现意外太戏剧化了，剪辑师连夜把这段内容也加进了正片中，再加上了公演第一个出场的排名第二宣亭选歌的ab组对决放了出去。 第三期正片播出，热度爆表，首期的播放量已经到了两亿。 【啊啊啊啊来了来了~】 【曲终c位实至名归实至名归】 【这个分组随机性也太高了吧】 【唐今，那个花絮里摔门的，态度贼差】 【前面的花絮没看完吧？建议回去看完】 【柒天没事吧】 【为什么偏偏在开场前出事啊】 …… 回到公演现场。 唐今看着镜子里嘴角画着一个红唇的自己，抽了抽嘴角。 这化妆师……玩挺花。 她的化妆师是女的，此时正双眼放光的看着她，“你信我，你这个扮相一定会让那些小女生抓耳挠腮的。她们肯定会疯狂嫉妒那个在你脸上留吻痕的人。” 唐今没说话。 化妆师继续叨叨：“不过你还是要做一下表情，别太死板了，稍微，嗯，你就诱惑一下那些小女生们……实在不行，你就想想你以前下课冲向食堂时的心情……” 曲终这组是倒数第二出场的，a组首先出场。 上场的时候，有粉丝叫着曲终和王柒天的名字。 灯光暗下后，再次亮起，变成了红绿交烁的灯光，轻快但激烈的歌曲响起，七个穿着黑西装花衬衫领口松散的少年或坐在椅子上或靠着墙体，手里各自都拿着一朵鲜红的玫瑰。 粉丝的呐喊声响起，随着以曲终为首的三人一动，场上每个人都变得肆意风流。透过少年们整齐又带着一些勾引意味的动作，仿佛能看见七个各不相同但同样让人沦陷的花花公子。 场馆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特别是七人一齐伏地挺身的时候，尖叫声几乎把房顶掀翻。 音乐逐渐激烈起来，五个少年经过几秒的个人solo后依次坐到了五个位置上，只留下中心的曲终和边缘的唐今。 唐今几个舞步便到了曲终身边，两人对视一眼背对而站，然后开始整齐划一的舞蹈动作。 两人好像开始争夺同一名女性的喜欢，眼神交错间都是让人头皮发麻的针锋相对。 最后，这名不存在的女性似乎是选择了曲终，唐今在一个舞拍后单膝跪地，仍存着一分不服输的看着曲终。 鲜红的唇印落在她的唇边，此时只显得讽刺了。 唐今看着曲终，等着他最后一个动作——将自己推开，然后其他人就会上来…… 一只手落在了唐今脸上，她愣了一下。 闪光灯正好闪过曲终的头顶，让她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唐今的唇边擦过，将红红的唇印擦成一道肆虐似的红痕。 唐今顿了一下，然后垂眸，低下了头。如同臣服。 下台后，曲终走在前面，脚步看上去有几分慌乱。 他想起自己刚刚鬼使神差的动作，根本不敢回头看唐今的表情。 回到休息室，已经表演完的队伍都对他们报以了剧烈的掌声，“厉害！” 曲终刚在位置上坐下，唐今就慢悠悠的坐在了他的身后。 他的后背顿时僵住了，不敢回头。 “曲终你刚刚是不是改动作了？”王柒天在曲终旁边坐下，“之前不是推开吗？” “……这样舞台效果好一点。” “好像是好一点。”王柒天又回头朝唐今道，“唐哥，这次真的多亏你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唐今托着脸瞟了他一眼，“没事。”又把视线转回了面前。 某人台上的时候胆子倒是挺大，怎么一下台就变得跟小媳妇似的。 第9章 不爽 唐今笑了一声，看到坐在前面的曲终越发僵硬后，满意的往椅子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b组没有什么特别有人气的选手，翟光萤就是他们组排名最高的，观众大部分的票都落在了曲终身上，小部分给了唐今翟光萤，剩下的人分配那些为数不多的票数。 他们组理所当然获得了胜利，赢得了十万票。曲终作为票数最多的又多加了三万票。 公演结束后节目组又给每个人都录了一个简单的采访，他们节目追求观众的实时参与度，要等三天后第四期播放出来，再收集一周的投票进行淘汰，也就是说接下来十天都没有比赛跟活动。 为此，节目第五期会延后一周播出。 同时，节目组也联系了其他大热综艺，所有评级为a和b的练习生可以通过完成节目组的任务来争夺参加综艺的机会。这也将成为第五期的素材之一。 唐今看了看，就跟节目组打报告申请回家去了。 他们在淘汰录制开始前的这段时间是可以回家的，不过她这样就相当于主动放弃了三个节目的资格，导致她走人的时候导演还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她。 她穿来的这个身份是个炮灰背景板，在剧情里连个名都没有，不过剧情外还是有正经的生活的。 不过嘛，无父无母无亲无友，这身份背景有等同无。 原身的父母去世的早，给原身留了一小笔钱，原身租了个房子独自一个人住。唐今回到原身的住处，也没多停留，就打开了电脑。 “系统啊，商量个事。” 【放。】 “下次能不能让我体验一把有钱人的快乐？” 【呵。】 唐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着，一串串字符从她手底下流出。 【你这是准备干嘛？】 “赚钱啊。”唐今理所当然的道。 系统好奇的看了下唐今的屏幕，然后就滞住了：【……您这是打算怎么个赚钱法？】 唐今撑着额头没说话。 想要利滚利滚利，第一要初始资金，第二要有名气。 原身的存款不多，在没有初始资金的情况下，很难通过投资来赚钱，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获取初始资金。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些以此世界水平暂时无法证明的猜想，而一般针对这些猜想国际上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基金会or协会设立奖金，只要你能够证明，就可以获得一笔巨额奖金。 唐今去过科技理论极度繁荣的世界，在那边生活了几百年后目前这个世界的一些无法被证明的猜想在她看来就是小儿算数一般了。ωωw..net 只需要将一些没有被推出的理论推出就行了。 她目前看到的，有一家数学协会对列出来的几个猜想被证明发布的奖金是一百万美金，看的唐今心热。 多证明几个初始基金就有了。名气这东西，到时候也有了，有了名气她想要迅速累极财富，也就更简单了。 系统也很快反应过来，又嘲讽道：【你现在写的这么高兴，可要等他们验证你说的是对的至少得要一年以上吧。】 “不。”唐今揉了下手，“距离节目结束还有两个多月，所以只要两个多月就够了。” 【你想干嘛？？？你搞这么大不怕被人盯上吗？】 “我选的全都是纯理论的东西。我证明出来了也只能说明我是个理论型天才。”这些个理论要用上，至少得这个世界的科技再发展两百年才能挨到边边角角。 系统所说的言论其实是包括了投稿，等审阅，然后等讨论再验证等等的环节，但唐今不打算投稿。 她准备把推算的内容全部发到一个知名的国际论坛上，然后再黑一下网站把自己发布的东西置顶，然后等着人联系就行了。 接下来的时间的时间唐今都在干这事，三天后，千呼万唤的《偶像之夜》第四期也终于上线了。 然后，唐今就爆了。 准确的来说，是唐今跟曲终的cp爆了。 又过了一周，唐今准备回基地录制第五期。 回基地之前她看了下热搜，除了节目的公演在热搜上，她跟曲终的名字也双双挂在热搜上。 唐今先把跟节目相关的看了，都是第四期的公演视频，还有一个淘汰名单预测，看完了，唐今才点进她跟曲终名字并排的那个热搜。 是一个热度挺高的粉丝自制的视频，她一点开，就是欲到让人耳朵发痒的歌曲。 看着看着，唐今都有点佩服这个粉丝了，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喝水间喉结的滚动，到了这个粉丝的手里都变成了张力极强的素材，中间还插了一段意识流车，结尾是他们公演曲终跟她互动的那一幕。 这粉丝剪了很多唐今的眼神戏，说实话唐今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练舞的时候她看了曲终那么多次。 评论已经不约而同的变色了。 夏夜永恒v：曲终太玉了吧，我想…… 来一碗番茄牛腩面：唐盯盯眼神侵略性也太强了 摆烂天花板ennn：说真的他俩张力太强了，之前路透就看见台下叫的跟鸡一样，是不是不行，叫这么小声，不行换我来叫 ww碎片化睡觉：访谈里说最后那个动作是曲终自己加的，啧啧啧 菠萝丸子：自动变sai.jpg echo满目星河v：第四期都给我去看，唐今全程盯曲终！ …… 看评论说成这样，唐今都生出了些好奇心，打开视频软件看第四期。 嗯……没会员。 那就不看了吧。 于是，唐今又把手机揣了回去。 …… 在每个小组的公演视频后都插入了小组内成员的个人访谈，唐今他们组被选中的幸运儿正是王柒天和曲终，节目组先是问了王柒天。 “柒天会不会觉得有些遗憾？” 王柒天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肯定啊，第一次公演就出问题。而且还差点连累队友……唉……幸好有唐今，不幸中的万幸。” “听说唐今是后面代替你的那段是速成的？” “对对对，说到这个我就佩服他，一遍下来就能记住，之前扒舞也特别厉害。” …… 轮到曲终，曲终刚在位置上坐下，采访的姐姐就按耐不住的开口了：“曲终，柒天说最后那个动作是你自己改的，为什么要改呢？” “嗯，这样舞台效果比较好。” “那之前怎么没有跟柒天试过？” “……就是突然的灵感。” “是吗？之前有跟唐今排练过吗？” “……” …… 弹幕疯狂的刷着： 【“就是看他嘴上的口红印不爽不行吗？”】 第10章 捆绑 【说实话改的挺好的，感觉是唐今所饰演的花花公子最后都心甘情愿败给了曲终，被他所折服】 【哈哈哈哈被争夺的美人实惨，争着争着突然两个追求者在一起了】 【再看一遍这组的舞台还是好，曲终伸手那一抹张力太强了嘿嘿嘿嘿】 【苦茶字，前面的是不是你的苦茶字掉了】 …… 唐今回了基地，换上了节目组提供的练习生的统一制服。他们晚上就要录制第一次百进六十的淘汰了。 “怎么办我好紧张啊。”翟光萤跟段维说着话。 “你紧张什么，你肯定能留下来的，就是我可能要走了……”段维的排名不高，这次很可能会被淘汰，他看起来也有些丧气。 “啊……”翟光萤听到这句话也没再说什么了。 周选看着换好衣服从浴室走出来的唐今，开口问了一句：“唐今，你排名多少啊？” “不知道。” “网络上不是有统计吗？” “是吗？我没看到。” “我帮你看了。”翟光萤插话，“好像……排挺高的。” 周选看了翟光萤一眼，也不说话了。他这次排名大概二三十，是肯定比不上翟光萤了。 顿时整个宿舍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过了一会，翟光萤戳了下唐今，朝她使了个眼神。 唐今看了他一眼，两人便一起出门了。 周选看着两人走出去，翻了个白眼，躺回了床上。 这边，唐今跟着翟光萤走到了楼梯角。 翟光萤左右看了看，确定了没人后便朝叼着棒棒糖的唐今直接开口道：“唐今，你要不要和我捆绑炒一下cp？”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唐今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之前两期播出之后，我们的cp已经有一些热度了，我跟你的排名都是十几名，如果我们炒一下cp的话还能再吸点粉……”翟光萤侃侃而谈，唐今却觉得有些无趣。 她靠着墙壁，百无聊赖的抬头。 曲终站在楼上的扶梯旁，垂眸看着她，墨色如同小狐狸一样的眼睛里晕着淡淡的恼意。 唐今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一边，歪头跟他对视，嘴角弯了弯。 翟光萤还在说两人捆绑炒cp的好处所在，声音虽然不大，但曲终站在楼上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唐今确实跟翟光萤有一堆cp粉……他看过两人的混剪视频，剪辑出来的当然是怎么看怎么登对，而且……唐今还给他削过兔子…… 一股莫名的烦躁便涌上了曲终心头，他看着还一脸散漫的唐今便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唐今有些想笑。 她截住了翟光萤滔滔不绝的话，低声跟他说了几句。 翟光萤回了她，过了会，便走了。等他走了之后唐今抬脚上楼。 曲终看着她上楼，心里突然漏了一拍，有些莫名的紧张：“……你上来做什么？” 唐今没答话，只是一层层慢悠悠地走向曲终。 曲终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却忘了后面是阶梯，顿时绊了一下，脚下不稳朝后跌去。 唐今伸手一把将人拉住，拖着长音无奈地开口：“我又不吃人。”跑个什么劲。 曲终被她拉回去，看着唐今的脸咬了下唇，眼睛里的光晕轻晃，半晌，他轻声问道：“你……要跟翟光萤捆绑吗？” 唐今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 “不要跟他捆绑。”曲终低低地说了一句。 “嗯？为什么？” 曲终脸颊上又爬上红，像是粉玉一般。他抬眸看着唐今，长长的睫毛轻颤，，“他热度没我高……” 所以，不要跟他。 唐今突然觉得掌心里温软的，肌肤有些烫人，她垂眸看着说完话自己先红起脸来的曲终。 一直没听到唐今的回答，浓浓的失落感在心头浮起，免得自己难堪，曲终咬了咬舌尖，张口欲说些什么。 此时，唐今却松开揽住他的手，不等他反应，又出声道：“我不会跟他捆绑炒作。” 有些事，还是直接说明白吧。 曲终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看着自己的视线极为认真，内心一纠，心跳加快，不由得又有些想躲避这视线，只低低应了一句：“嗯……” “我不打算出道。”她语气平淡的道。 曲终听到这句话，呆了一下，“……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的事，曲终看起似乎记得并不全，以至于到现在连她的性别都没分辨出来。 唐今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了起来，一直看着她的曲终也不由得收敛了神色，扶着护栏的手微微攥紧。 就在这一片正经严肃的气氛中，唐今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认真的看着曲终，“是这样，我昨天刚从泰国回来，我现在已经是女的了。” 所以她进不了男团。 曲终：“……” 曲终以相当复杂的表情看着她，“你当我傻吗？” 行吧。这个理由果然不行。 唐今想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国参加学术会议，大概率会错过出道舞台。” “……”曲终瞪了她一眼，甩手就走。这人不是个二傻子就是把他当成二傻子。 “诶——”唐今看着曲终气呼呼的背影，追了两步还是停下了。ωωw..net 算了，反正过段时间他就信了。 唐今看着曲终摔门进了自己房间，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视线收回后，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回到寝室，翟光萤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四人收拾了一下就一起去了录制现场。 唐今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来的人不少，都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着，有人欣喜有人愁。 没一会人就来齐了，pd楚江也拿着排名卡走到了台前，看着众人或激动或勉强的神色先是简单问候了一下众人这几天的生活，然后才开始正式宣布排名。 出人意料的，楚江开口道：“我们首先公布排名第一的练习生。”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没想到一上来就公布排名第一，顿时许多人都紧张了起来。 唐今垂眸看了下坐在前几排的曲终，她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一点他的侧脸，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我们首次排名公布的第一是——”楚江刻意的拉长的语调，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楚江笑了一下，“那排名第一的练习生总共获得多少票呢？” “欸——”对于楚江这吊胃口的行为，练习生们纷纷发出抗议的声音。 “排名第一的练习生总共获得一千零三十七万九千三百零一票。” “请处衡，宣亭，曲终到台上来。”楚江道，“排名一二三名就在你们三人之间。” 第11章 二公 唐今看过去。 处衡为先，也没客气，直接站了上去，宣亭回头等了一下曲终，两人才一起到了台上。 宣亭，这个人在剧情中存在感不高，但是排名一直很高，就长相而言他在练习生中也算是不错的，阳光开朗，有种校园初恋的既视感。 “首先公布排名第三的练习生。”楚江看了眼三人，笑着道，“处衡，你觉得自己会是第几名？” 处衡“啊”了一声，想了下，“前三吧。”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好了，那不废话了，先公布第三名。第三名的练习生获得了七百八十三万七千六十六票，在舞台上给我们展现了充分的vocal实力……” 话语一出，第三名就定下来了。 “第三名，宣亭，恭喜。” 宣亭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或者说他一直就笑得挺开朗的，这个排名也没有让他失望或是惊喜，简单说了一番话后就退到了后面。 “好，那接下来公布排名第一的练习生，那排名第二的练习生其实也拥有八百九十一万九千七千五百四十五票。”楚江看了下两人的脸色。 显然，处衡并不是很在意，反而是曲终，虽然尽量表现的放松了，但还是很紧张。 “那么排名第一的练习生是——” “让我们恭喜，曲终！” 曲终的名字出来的时候，坐在台下的唐今明显看到他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曲终能获得第一并不意外，毕竟他在主题曲里面跳了c位，公演之后他跟唐今的cp还火出圈了，带动了很多路人票。 不过，在原剧情中他是第二的，那之后，被逼着去“应酬”了一次。所以，他刚刚那过度紧张的表现，可能…… 想到原剧情中的发展，唐今抬起头，看着走到最高的座位上难得真心实意笑着的曲终，眸色沉了沉。 既然曲终是她的任务，那么有关影响任务的不安定因素还是尽快解决好，曲终躲过了这一次可下一次未必能躲过去。 她的视线过于不掩饰，曲终瞬间就从高处回看了过来，看到她的时候顿了顿，然后迅速别开了头。 若仔细看，能看见他耳尖慢慢的晕开了一点薄红。 唐今收回视线听着楚江继续公布排名，接下来楚江就开始从倒数60名公布了，等到公布前十还没叫到唐今时，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了。 “第九名的练习生在短短的时间内进步了六十多名，共获得两百九十一万票。”楚江赞叹着，又调侃道，“这样的进步速度真是让人惊讶。” “让我们恭喜，个人练习生，唐今。” 刷刷刷的，视线聚集在了唐今身上。 她站起身，走到了台上。 楚江问道：“对于这个结果，唐今你有什么感觉？” 碰到鬼的感觉。 唐今抬眸，“很惊讶，也很惊喜。” “我看了你们组的表现噢，你的表现很不错。”楚江夸赞道，“继续努力。” 唐今扯扯嘴角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走上去坐到了第九的位置。 排名录制结束后会之前小假期之间的游戏内容一起剪成第五期，后之后他们就要开始录制第六期了。 也就是新的公演，位置测评。 这一次的选歌可不是上一次抽签那样的随机性极大，而是按照排名挑选自由挑选歌曲，100进60之后唐今他们宿舍的段维被淘汰，只剩下了周选翟光萤和她三个人。 周选跟翟光萤明显不对付，之前有段维和稀泥还好，现在段维走了两人互相看不爽，唐今又懒得调和他们，于是整个寝室的气氛都有些凝重。 选歌的站位是按照排名来的，周选二十一名，翟光萤十四名，唐今第九名，互相都隔开了。 不过十二首歌曲公布的时候王柒天还是凑过来小声问唐今，“唐哥，你选哪首歌？” 王柒天是rapper，唐今上次跳的是dance位，但他觉得唐今应该也能rap，还期待着自己能跟唐今选同一首歌。 殊不知唐今想选vocal。 vocal多好啊，适合摸鱼。 但更多人选的是rap，rap组人少，表现的机会更多，曲终个人的dance实力已经很不错了，想要出彩的话，他想了一下，最终还是选了rap组。 就是不知道唐今会选什么？dance？或者……rap…… 当唐今拿着象征vocal的牌子站在一首抒情歌面前的时候，大家都绷不住了。 rap组就在vocal旁边，排名第五比她先选的王柒天不敢置信的凑过来，“唐哥你怎么选的vocal啊？” 曲终没说话，但也瞧着她。 唐今坦然自若，“其实我更擅长vocal。” 王柒天毫不怀疑，“哇，真人不露相啊。” 曲终微微蹙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克制不住的失落。在唐今进来之前，他其实也是有些期待的…… “哇唐今！”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只见翟光萤拿着和唐今一样的牌子飞扑过来，“我就知道我们有默契！” 顶着某人骤然凝视过来的视线，唐今躲掉翟光萤的飞扑，伸手将他按住。 翟光萤没在意，虽然之前唐今没同意跟他炒cp，但没关系，cp这种东西，就算没有唐今的同意也能炒。 他脸上的笑容便更灿烂了些，表现出对跟唐今一队的十足十的喜悦，“太好了唐今，我本来还有点紧张的，现在好了，我们一队。” 唐今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歌曲名，又偏头看了眼翟光萤，“我以为你会选《荧光》。” 翟光萤嘿嘿一笑，“嘛，《荧光》虽然跟我的名字很像，但我不太喜欢那首歌的结局，我还比较喜欢《summer》~” 这两个其实都是写的恋爱，不过，荧光写的是无疾而终的初恋，summer是怦然心动暧昧无比的双向暗恋。 这话一出来，唐今感觉后背一凉。 她瞥了rap组那边一眼，只见曲终紧紧抿着唇，目光盯着她按住翟光萤肩膀的手，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极了小狐狸。 炸毛状态的。 唐今清咳了一声，将手收回来，对翟光萤说了句“挺好的”，就转过身去了。 …… 她错了，她应该选荧光的。 第12章 合意 在第二天，就连夜剪辑好了当天的排名公布现场，很快百进六十的第五期播出了，有眼泪有欢喜，《偶像之夜》的话题再次登顶热搜。 基地内，被拿走了手机的练习生们看不到相关消息，还在训练。 组内选择c位的时候唐今还是保持佛系，c位最后落到了排名第10的周许圆身上。 这次练习的时间非常短，只有三天的时间。 summer是一首让人怦然心动的歌，作为一首vocal组的歌，它没太多的舞蹈动作，主要就是唱歌。 “唐今，你在唱什么？”音乐导师韩逸仲听完他们小组的表现后没说多的，直接点名唐今道，“我听不到你的感情。” 同组的周许圆翟光萤等人都看了唐今。 唐今低眉顺眼，没说话。 被训话嘛，她都多大的人了根本不怕被训。 “谈过恋爱没？”韩逸仲问道。 “没。” 韩逸仲叹了口气，“你的声音很好听，唱的其实也不错，但是每次你们组到你这突然就出戏了。” “就是，他们三个都是跟同桌双向暗恋偷偷摸摸搞小暧昧，然后你这就是那个抓早恋的教导主任懂吗？” 韩逸仲这话一出，坐在后面其他三个vocal组的练习生们也都笑了。 唐今咳了一声。 “想象一下你喜欢的人，把你这段再来一遍。”韩逸仲道。 于是唐今又唱了一遍。 还没唱完韩逸仲就喊停了，他满脸复杂的看着唐今，“从教导主任变班主任了。” “噗”翟光萤一个没忍住，“对不起老师。” 韩逸仲挠头，“我看你上次唱的还行啊，最后跟曲终那段挺不错的。” 韩逸仲看了下一脸无辜的唐今一眼，半晌，道：“你等一下啊。” 说着，他就站起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他领着一脸懵的曲终进来了。 韩逸仲把曲终往唐今面前一推，“来，看着他唱。” 唐今嘴角抽了下，复杂的看了一眼暗藏期待的韩逸仲。 ……教歌是假，在线磕cp呢这人。 练习生们都是爱玩爱闹的男生，这两人的cp最近很火大家也都知道，一时间练舞室里起哄声一片又一片。 被突然从rap组拉来的曲终：…… 突然c位被借走于是跑过来围观的曲终的队友：哇哦。 王柒天这次还是跟曲终一组，他没关注网上的走势，顿时有些不解，“怎么了怎么了？” 队友程嘉忆拍了下他后脑勺，扔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唐今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曲终，曲终明显很尴尬又很无措，有些紧张的咬了下唇内的软肉。 唐今看着手上的歌词，她这一段的歌词正好是看见喜欢的人不知所措的一段内容，她觉得让曲终现在来唱绝对比她好。 倒是翟光萤在旁边感觉有些不妙，他想跟唐今炒cp，但是再这样下去唐今跟曲终的cp热度肯定更高，到时候就争不过了。 于是他笑嘻嘻地假装打趣：“没关系啦，唐今你放松一点就好了……” 说着他还拍了拍唐今的肩膀。 曲终指尖捻了捻，他抬眸看向翟光萤，那双一向柔和的眼睛里居然有几分冷意。 翟光萤对上他的视线不由得眉梢一跳，下意识收回了放在唐今肩膀上的手。 等收回了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实在是曲终刚刚那一眼跟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温柔和煦区别太大了…… 两个人短暂而隐秘的交锋唐今没有注意到。 她捏着歌词纸，看了眼垂眸抿唇的曲终，开口唱了一段。 听完，韩逸仲沉默了一下，“你这样的话，我要考虑把曲终长期借过来了。” 这就是满意了的意思。 曲终的脸爆红。他今天没化妆，白皙的脸庞红了就挺明显的，从内里透出粉，像水蜜桃一样可口。 曲终当然不可能长期跟他们待一起，rap组歌词还要自己写，比vocal的挑战性更大。 很快曲终就被跑过来的rap导师领走了，领走前还谴责了一下韩逸仲这种不负责任拐带学生的行为。 导师指导完就到了组内自行训练，三天后正式表演。 公演按照dance，vocal，rap的顺序每次上场一组，唐今他们就是vocal第一组，让唐今有些惊讶的是，他们组上去的时候叫她名字的居然不少。 唐今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一群挺可爱的女生，遂弯唇给了个笑。 他们这组的服装挺青春化的，白衬衫加学院风针织衫马甲，跟歌曲的气氛十分贴切。 唱完唐今就到后台睡觉了，等到曲终他们组上台的时候又准时睁眼。 曲终他们这组的灯光打的挺性感的，歌也挺性感的，衣服…… 唐今看着曲终脖子上的choker无声的笑了下。 完了啊，这小孩越看越合她口味。 这还是唐今第一次在台下看曲终的表演，不得不说，他确实适合舞台，当他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就是最耀眼的那个。 不同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柔和，在台上他是贪婪的，是野心勃勃的，他能牢牢抓住观众的目光，他光芒万丈，令人神往。 尖叫声几乎将场馆掀翻。 余光瞥到镜头转向她，唐今转开了视线。 【别装了，一副狼看见肉的样子。】 唐今笑了笑，没说话。 位置测评的排名会分为vocal，dance，rap三个组决出三个第一名，各自增加三十万票，结果喜人，曲终拿到了rap组的个人第一。 这次公演舞台会剪辑成两期播出，他们要继续进行练习。 第二天就到了第三次公演选歌了。 这次选歌因为第二次淘汰还没来，所以有可能会练习完却惨遭淘汰，或者组内未淘汰成员太多被迫换歌。 粉丝选歌多少有些偏向性，将排名靠前的练习生投在了一起。 排名1，2，4，5，7的曲终，处衡，程嘉忆，王柒天，莫乾谦都分到了同一首歌，唐今则跟排名第2的宣亭，和排名第6的柏澄分到了一组，剩下的，排名都很靠后。 唐今估摸着，他们组得走不少人，偏偏他们组还是一个舞蹈动作很难的组。 “唐今，你能当队长吗？”宣亭试探着问道，“我们组好像只有你比较擅长舞蹈。” 他自己本身是不会跳舞的，柏澄倒是会，但他扒动作不太行。 事已至此，唐今也懒得拒绝，就答应了。 过了几天，第六期播出，唐今作为第一组被剪进了第六期，包括他们练习时韩逸仲的骚操作。 首先出现的是rap教室，只见两位rap老师正在教导四个小组，喊到曲终他们组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人在。 “咦，你队友呢？”rap导师奇怪的问道。 “呃，刚刚韩逸仲老师来把我们的c位抓走了，然后柒天跟嘉忆去救人了。” “？？？” 从两位rap导师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大堆问号。 【哈哈哈哈哈被抓走了】 【什么情况？】 【有点好笑，满脸问号】 镜头一切，切换到了十分钟前。 先是比较压抑的气氛，只见summer组正在依次演唱各自的片段，演唱完后韩逸仲针对唐今的问题沉下来的脸色，勾的观众的心情都不自觉紧张了起来，等韩逸仲说出他奇怪的形容后，气氛顿时就顿时变得滑稽好笑了。 “你等我一下。”韩逸仲说完这句话就走出了练习室，弹幕一片茫然。 然后韩逸仲就走到了rap组教室，从后门溜了进去。 曲终原本在跟王柒天练习，却突然被拍了下肩膀，他扭头看过去，“韩老师？” “来来来，你跟我来。”韩逸仲拉起曲终就走。 “嗯？诶……”曲终满脸茫然。 剩下的三个队友对视一眼，都是不解。 “什么情况？” “去去去，看一起看一下。” “我留着吧，怕老师叫。” “行。” 于是，曲终就被抓着，推到了唐今面前。 那一刻，教室跟弹幕都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韩逸仲太懂了】 【韩逸仲在线磕cp】 【哈哈哈哈哈哈感觉大家都很懂】 【我去我去我去曲终刚刚是警告了翟光萤一眼吗】 【是谁醋了我不说】 【唐曲cp和躺赢cp对决名场面，唐今这个罪恶的男人】 【曲终老公请用这个眼神瞪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公啊啊啊啊啊】 【前面的姐妹你苦茶子掉了】 唐今又重新唱完一段后，曲终的脸红有些盖不住。 【这歌词唱的我隔着屏幕都脸红了】 【完了完了曲终你克制点脸红！全世界都要知道你喜欢唐今了！】 【唐曲是真的！！！】 【唐今老公能不能对我唱一遍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曲终老公不要瞪我我是来加入你们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当时的场景太有话题性，导演组又插进去了唐今跟曲终的两段采访。 先是唐今的： “韩老师把曲终拉过来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挺意外的。” “是吗？韩逸仲老师说你对着曲终唱好多了，这是为什么？” 唐今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韩逸仲老师让我感受到了教导主任的紧迫感吧？” 【哈哈哈哈哈哈】 【韩逸仲：教导主任竟成我自己】 【确定不是因为……】 到了曲终这边： “当时突然被韩逸仲老师带走是什么样的心情？” 曲终有些无奈，“……就很突然。” “你觉得唐今唱的怎么样？” “……他唱的挺好的。” 【曲哥啊，你这害羞就耳朵红的习惯该改改了】 【锁死锁死锁死，我给你们搬民政局】 【妈耶我磕的cp好像真的是真的】 …… 也有些不喜欢的声音。 【节目组能不能别老炒cp？】 【都没出道，还是不要炒cp比较好吧】 第六期练习生们暂时是看不到的，他们正在练习，又过了一周，第七期播出，一天后，六十进三十五的排名公布。 第二次的排名曲终没能保住第一，落到了第二，处衡又被投上了第一名，而唐今则升到了第七。 这个排名倒也不出唐今的预料，处衡那边，除了本身的人气外，他那群富二代损友还买了水军投票宣发，热度又刷刷的上去了。 排名第二的曲终的票数跟他只差了几万票，有点可惜。 练习生们又走了一大堆，最要命的是，唐今他们组就剩下四个人，现在一组七人还少了三个人。 他们组没有多人，不需要淘汰人，只需要等人来，正在等人的唐今他们练习室的门就突然被推开了，练习生们纷纷看去。 只见曲终，程嘉忆，跟周选走了进来。 第13章 天凉 “嗨~”程嘉忆主动打招呼。 宣亭带头鼓掌，“欢迎欢迎~” “哇哦，大佬来了哈哈哈哈。”柏澄看着曲终开心的道，“正好我们缺dancer欸，快来快来。” 来的这三位都是dancer。 “唐今。”周选主动跟唐今打了个招呼，唐今应了，他就顺势坐到了唐今旁边，曲终看了一眼，低下头跟程嘉忆一起坐到了柏澄边上。 “欸人又齐整了，那我们现在重新分下part吧？”宣亭道，“对了，我们之前的队长是唐今，但是他太懒了，把事情都甩给我了，他现在只带舞。”说着，宣亭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唐今，麻烦你带一下他们三个吧。” “麻烦你了唐今。”程嘉忆这人很自来熟，当下就主动跟唐今招呼了。 他们这次临时重新分队，离公演只有三天了，整体流程非常非常的赶，舞蹈动作又很难，故而c位没有人抢，直接落在了唐今头上。 莫名其妙成了c的唐今：…… 【某人摆烂失败。】 唐今倒是没什么意见，和舞蹈老师一起带着三人练习，练到下午两点，总算能把全程跳下来了。 动作熟悉之后又开始全队练习走位，走位又磨了很久，一直磨到晚上九点，总算是能不出错的过下来了，不过整齐度还是差了点。 周选累的瘫在地上，躺了一会才弹起来，拉着唐今道：“好饿好饿，去食堂吧。”他们三个中途加入的晚饭中饭都没吃。 唐今看了一下时间，“行。” 路过曲终的时候顺手一捞。 “等会……”曲终猝不及防，跌了一下，连忙跟上了。 程嘉忆“诶”了一声，“都不带我啊？”说着自己跟上了。 曲终看着那只牵着他手腕的手，凉凉的，修长好看，只是扣着他的力气却让人挣不开。 “我还有一个地方要练练……”曲终快走了两步，跟唐今并肩，他还没想去吃饭。 唐今没看他，“待会给你开小灶。先吃饭。” “……”曲终抿抿唇，没挣扎了。 其实曲终已经跳的下来了，只是他追求动作的完美，所以才想继续练，唐今也看出来了，不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 程嘉忆赶上来，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眼底滑过一丝不悦，面上笑吟吟的问道：“你们说什么呢？都不带我？” “没事。”曲终不想跟他说，说了估计程嘉忆会想跟着一起来练。 ……他不想程嘉忆插一脚。 吃完饭，唐今依言给曲终开小灶。 “点没踩准。” “这里三个点，节奏是，哒，哒哒。” “手的位置，手是从这里，到这里。” “嗯，再来一遍。” …… 曲终一直在练习，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回去，周选跟唐今打了声招呼也走了，唐今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 她拿起水，打断曲终，“休息下吧。” 曲终喘了两口，接过水瓶，但没喝，有些苦恼，“感觉，力量感还是不够。” 他们这首歌的曲风就是凶猛且霸道的，野兽感十足，舞蹈动作不仅难而且追求力量感，混杂了很多街舞动作，一天的练习时间动作是能做下来，但全队的视觉效果实在不理想。 唐今拿着毛巾顺手给他擦了下额头脖子上的汗，动作之自然曲终都没反应过来。 看着贴近的唐今，曲终手指不自觉抓紧了水瓶。 不过唐今很快又退了回去，他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小失落。 曲终看了一眼坐回原地的唐今，他一开始还以为唐今说的给他开小灶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唐今居然真的非常认真的在指导他。 唐今虽然没有全程给他跳一遍，但是偶尔跳的几个动作都比他们全队一起跳的时候要更完美，这个人，明显之前一直在收着跳。 曲终有些不理解，唐今明明那么优秀，为什么一直藏着掩着，甚至直接说不会出道。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曲终走到唐今面前低声问道。 唐今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曲终的眼睛才回想了一下，“不出道那个？是真的。” “……为什么？” “我已经告诉你理由了。” 曲终无奈，“……别骗我了。” “没骗你。”唐今拍拍旁边的位置，让曲终坐下。 曲终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坐在了她旁边，紧贴的距离让他有些紧张。 “其实就是鱼与熊掌的故事。”唐今撑着脸侧脸看他，“两者择其一，我选择了那边。” 曲终绷紧了身体，目光垂落在面前的地板上，“你现在的排名很高，不管是中途退出还是最后再退出都可能……”会被骂。 无非就是浪费粉丝的心血，对不起被淘汰的练习生巴拉巴拉…… 唐今也想到了这点，她顺势一躺，躺到了地板上，抬手遮住眼睛，“不用为我担心。” 曲终攥着瓶子的手更用力了，“那你……”走了还会……联系他吗？ 如果唐今放弃了，他们的圈子从此以后就完全不同了，唐今到现在跟他连私下联系方式都没有互换过，人一走，要是缘分浅点，他们这辈子可能都…… 一想到这里曲终就紧紧抿住了唇，心里一下一下的空空作响，有种气短的感觉。 被他攥在手里的塑料水瓶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唐今一直没说话，曲终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唐今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好似已经睡着了。 曲终不自觉看着她，有些出神。 唐今的外貌是偏精致冷淡的，但这么久接触下来，曲终当然知道这人实际上根本就是个不着调的，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以前觉得自己是喜欢女生的。最少在碰见唐今之前，他一直十分坚定。 可是这段时间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有关唐今的念头越来越多，有时候不自觉就会走神，想到唐今。 曲终又忍不住偏过头打量唐今，视线不稳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 可那天……唐今从始至终都没有吻过他。 曲终的眸光黯了下来。 也许唐今根本就对他没有那种意思吧，至于之前的温柔……说不定唐今其实在内心觉得他很麻烦。 思绪像打结的毛线乱成一团。鬼使神差的，曲终伸出手，轻轻的附在了唐今脸庞，手指移动着，又慢慢移到了唇边。 手指隔着空气在那唇瓣上停顿了许久，但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做些什么。 曲终慢慢收回手。 可惜收回到一半，就被另一双带着凉意的手突然握住，动弹不得。 曲终一惊，只见唐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浅色的眸子正静静的看着他，眸光中有种意味不明的暗色，看得曲终心跳漏了一拍。ωωw..net 唐今挑了挑眉，“做什么呢，嗯？” “我……”曲终手指蜷缩了一下，却被唐今牢牢的抓住。 曲终疯狂搜寻着理由，最后才勉强找出一个合理的：“我想叫你……回宿舍去睡，别在这。” 唐今慢悠悠的坐起，“是吗，我还以为有人想趁我睡觉，行不轨之事。” 曲终呆了一下，耳尖顿时红的滴血，“你想多了！” “这样啊，太可惜了。”唐今感叹了一句，“我本来还有点小期待的。” “……别说了。”曲终红着脸掐了一下她的腿，他们现在这练舞室可还有监控摆着呢。 唐今顺着拉住曲终的手，逼近曲终，眉眼弯弯语气中带着调笑，“你不行的话，要不……闭上眼睛换我来？” 曲终心尖都在发颤，只觉得这个人真的太胆大，也太不要脸了些，而且，什么叫他不行？ “监控……”曲终咬牙切齿地道。 虽然他们的cp现在很火，但不代表cp成真之后就会得到很多人的祝福。本来男团成员就不允许恋爱，更何况是……而且……唐今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喜欢他，还是只是…… 他紧紧抿着唇，心里又是甜又是酸。 唐今笑了一下，看着又羞赧又紧张，还带着一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的曲终，内心蠢蠢欲动。 她可不是那种喜欢忍耐的人啊。 而且对方也很乐意的样子嘛。 唐今抬头，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笑意，“天凉了，该停电了。” “什么？”曲终没反应过来她话题是怎么突然跳转到这的。 然而下一秒，灯光仿佛停顿了一下，然后眼前白光一晃，整个练舞室陷入一片黑暗当中，连带走廊外的灯光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曲终愣住了。 练习到这个点的练习生不止他们两个，曲终还能听到还有人在走廊上走动，三三两两练习生抱怨着惊叫着的声音，似乎都被突如其来的停电吓到了。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曲终听到细碎的衣料摩擦声，微凉的手托住他的后颈，将他拉近。 唐今低眸，吻在他的唇角。 曲终睫毛有些无措地颤动，他不自觉攥着唐今的衣角，脑子里一半清醒，一半混乱。 第14章 害怕 不知何时落在曲终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将他带入怀中。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瓣相贴的地方传来，他几乎没有任何的戒备，空气被掠夺，曲终的呼吸越发凌乱，白皙如玉一样的脸彻底红透，眼角无措的渗出水光。 唐今有些无奈：“换气。” 那呼吸太过灼热，烧的曲终一片迷糊，他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细微的麻痒从背脊一路下滑，让他的腰软得一塌糊涂。 “唐今……” 他眼尾发红，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化作链锁，一圈圈的绕上了心脏，缠得紧，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唐今在他漂亮的锁骨上落下一个小小的红印。 “盖章。” 曲终轻轻推了她一下，却没拒绝，待呼吸平复了一会后，哑着嗓子低低的道：“我也要给你盖章。” 唐今安然接受，由着他在肩窝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等他咬完，唐今便再次吻住了他。 曲终模模糊糊的想着，这个人或许有很多秘密，但盖了章，人就是他的了。 …… 清晨，阳光洒进宿舍里，练习生们打着哈切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 “曲终你昨天练到几点啊？”程嘉忆看着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曲终问道。 “四点多。” “哇，这么狠。”程嘉忆有些佩服他，又顿了顿，问道，“唐今一直陪着你吗？” 曲终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不自觉蜷缩，低低嗯了一声。 “……那他也挺强的。”程嘉忆手里的东西放下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不过我真没想到唐今实力那么强……你觉得唐今怎么样？” “她很厉害……”曲终垂着眼睛，没有发现程嘉忆的异样。 “……走吧走吧，去食堂。”程嘉忆站起身收拾了下，目光从曲终脖子上扫过，随口道，“欸，曲终你脖子——” 曲终一僵，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脖子，“蚊子……” “有牙膏沫啊。”程嘉忆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加上剩下的半句话，弯着眼，“怎么沾到脖子上的？快去擦擦。” 曲终匆匆跑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看。 果然是沾到了一点牙膏沫。 曲终接水默默洗掉了那点沫渍，脸上的热度却一直下不去。 唐今…… 曲终捂着脸，连脖子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阿嚏！”唐今抽出张纸擦了擦鼻子。 “感冒了？”翟光萤关心的问道。 唐今抬手，轻飘飘将纸团投进两米外的垃圾桶，“不，是有人在想我。” 翟光萤：？ 唐今跟周选一起进了练舞室，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唐今目光一转，就跟曲终的目光对上了。 唐今抬手摸了摸脖子，然后满意的看着曲终的脸克制不住的染上绯色。 程嘉忆看着这一幕，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 原本又该是枯燥训练的一天，此时却多了些不同。 第三次公演的衣服拿到手，他们组的是松垮的黑衬衫黑长裤，身为c位的唐今拿到了一件黑白札染的衣服。 三公之前，曲终去漂了个头发，原先他一直都是黑发。 曲终对着镜子抓了抓自己银紫色的头发，有些迟疑，“好看吗？” 旁边靠着化妆桌的唐今头都没抬，认真研究着手里的口红，“好看。” 这敷衍的态度，气的曲终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唐今笑了一下，抽出一只口红，“真的好看。口红涂这个吧。” 曲终看了一下，“会不会太红了？” 本来他的唇色就比较红，涂个唇膏就行了，但唐今偏偏说要给他上个口红。 有点怪怪的。 唐今推出口红，抬起曲终的下巴，“不会。” 曲终眨了下眼睛，眼角的亮片闪闪的，随着睫毛的眨动，好似扑棱着磷粉的蝶翼一般。 其实唐今没敷衍他，他本来就白，配上银紫色这样浅色系的头发后不会显黑，反而显得越发白了，白嫩嫩的，让人格外想给他染上点别的颜色。 艳红的颜色刚在曲终唇上落脚，就被唐今吃得干干净净。 曲终靠着唐今，头埋在她肩膀里，呼吸有些凌乱。 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还涂口红呢，现在好了，不用涂口红嘴也够红了。 不过说实话他还是有点小开心的…… “好了，不闹你了。”唐今托起他的脸，伸手抹掉他唇上的水光，又仔仔细细替他涂了一层润唇膏，“走吧，应该快到我们组了。” 还好意思说呢。曲终克制着心跳，看了眼镜子，确定自己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之后才安下心来。 没办法，他那次跟唐今在练习室接吻……做贼一样回了宿舍后，傻兮兮的洗漱一抬头看见镜子，差点脚一滑摔了。 那个一脸被糟蹋后不可描述神情的到底是谁啊！ 可他们真的只有接吻而已啊。都怪她太熟练了……为此曲终自己在心里偷偷喝了几坛子老陈醋。 回到现在，两人一起往外走，走着走着，曲终突然想起什么，又拉住唐今，等她看过来，才道：“你待会台上不要收着。” “嗯？” “表现得好一点。”曲终很认真的看着她，这里没人也没摄像，他就不用担心这些话被听见，直白的道，“你表现得足够优秀，等你退出的时候，别人更会觉得可惜。” 辱骂的人也就会变少。 唐今一下明白了他的想法，她其实不怎么在乎，但看到曲终认真的眼神，顿了一下，“……好。” 曲终透白的脸在灯光下像是细瓷一样细腻，他松了口气，放心了，眼中星光璀璨，笑意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走吧。” 倒是唐今被他的笑容惊艳了一下，一时不察，由他拉着走了。 唐今这次跳的本来就是c位，站位服装都比较引人注目，当她真的放开跳的时候，不论后期剪辑之后的效果，至少台下的人眼睛里是看不到其他人了。 结束的时候，唐今这个名字成为场馆里最大的声音。 尖叫声，灯光，应援牌，唐今将一切收之眼底。 当担任主持人的楚江cue到她讲话时，唐今敲了敲话筒，然后平静开口：“希望喜欢我的粉丝们可以将票投给——” 唐今偏过头，目光落在旁边的曲终身上，听到底下有人尖叫着喊曲终的名字后，才慢吞吞的将后半句说出，“——我的队友们。谢谢。” 下了台，曲终刚想去跟唐今说话，副导演就走了过来，神情有些奇怪。 “唐今，你来一下。” 同队的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唐今跟着副导演走了，走之前给了曲终一个安抚的眼神。 唐今刚下舞台，脸上带着妆做着造型，这一身，让周鸣不敢相信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虽然他早从助手那听说了对方是个小年轻，还在参加什么选秀，但…… 他内心有些复杂，开始怀疑那几篇文章到底是不是出自这个怎么看，都不像会搞数学研究的小明星。 或许不是？只是负责代发？ 虽然带着这样的怀疑，但周鸣站起身，礼貌的朝唐今道：“你好，我是国内数学协会的会长，请问那几篇文章是你本人写的吗？” 唐今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神色，伸手跟他交握了一下，“如果你说的是一个月前发在tee并置顶的三篇文章的话，确实是我本人写的。” 周鸣还有些怀疑，当即出声问道：“你第二篇文章里说的……” 两个人热烈的交谈起来，倒是旁边的副导演逐渐陷入了迷茫之中。 光是有数学协会会长来他们这个选秀节目找人就已经很让他们导演组惊讶了，等听到唐今跟周鸣互相交谈间蹦出来的一堆让他仿佛没学过国语的话就越发混沌了。 唐今跟周鸣交谈了大概二十分钟，给他讲解了一些疑惑，才打断了这次对话，“您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周鸣本来还有些意犹未尽，此时他已经没有半点开始的怀疑的了，直到唐今这么一打断再加上旁边助理的疯狂暗示，他这才想起原本的目的，叹了一声，“小唐啊，你是不是都没有看手机啊？” 她的手机在节目组那。 唐今目光转向副导演，副导演被迫接受了二十分钟来自数学的降维打击，看向唐今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了敬畏，见他们的交谈，便果断让人去拿唐今的手机。 拿到手机后，唐今点开邮件，只见邮件中静静躺着好几封邮件。 唐今滑过，直接点开那封全英文的。 将邮件看了一遍，唐今对上周鸣的目光。 周鸣亦热切的看着她，“小唐啊，你这次出行可以跟我们协会的一起，国家那边都可以帮忙安排好一切的，你要是喜欢出名……咳，也可以安排的嘛。”他相信唐今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 唐今挑挑眉，“挺不错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时间不是还早吗？”唐今打断了他的话，“不急。”离日子还有二十多天呢。 他不急，可周鸣急啊，他们协会那堆数学疯子也急啊，急着见唐今等着听她讲解。眼见周鸣这么急，旁边的助理上前一步朝唐今说道：“如果您是担心节目这边的问题的话，我们也可以请人帮您处理解约事宜的。” 唐今咂舌，但还是拒绝了，“善始善终。” 周鸣有些不满了，“什么意思？” 唐今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等三公的排名出来吧，到时候我正式退出，算是给那些支持我的人一个交代。” 周鸣还有些不满，却被唐今一句话堵住了：“我就算不跟数学协会的一起，国家那边应该也能帮忙安排吧？” 国内数学界等一个能留名数学史的人已经等太久了。 周鸣没话说了。 唐今要退赛的消息递到总导演面前，他刚有不满，那点不满就被从上面传来消息压下去了，听到唐今没打算立刻就走人，他瞬间就开始思考这其中能谋划的热度。 离第三次排名发布还有半个月，在这期间还有一个导师合作舞台和一些小环节，看来唐今还可以照旧上，嗯，排名发布的时候还可以操作一下。 第15章 想念 唐今顺路跟着周鸣出去走了一趟，等她无情的摆脱一堆围绕着她的数学痴迷者回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三天里曲终情绪一直不高，程嘉忆倒是发现了，问了他几句，见他不肯说也没再继续问。 他们基地外围了不少粉丝，唐今从车上下来，躲过一众粉丝的围追堵截，然后就看见了就穿着一件卫衣扣着帽子等在铁门内的曲终。 凭借唐今良好的视力，可以看见曲终有些发红的眼眶。 保安在维护秩序，都没人给她开门，唐今也没干巴巴等着，离着铁门还有十米就开始助力，手借力了下栏杆，踩过几个横杆后就跳过了高达两米五的铁门。 后面一堆粉丝的下巴都被惊掉了。 “woc。” “妈耶，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唐今刚刚是飞过去了？” “……牛逼！” “妈的我录到了录到了，我要发站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今稳稳落地，拉下口罩朝曲终笑了一下，直接揽上他的肩膀，朝基地里走。 身后一堆粉丝尖叫着他们的cp名。 “天这么冷，外套也不穿？”唐今挡住风口道。 曲终也有被她那一跃吓到，不过接受良好，这人让他惊讶的地方还少吗。 “听到副导演说你回来了……”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了，外套也没穿，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堆粉丝。 唐今偏头看了一眼他发红的眼眶，有些玩味，“想我都想到哭了？” 这人就不能正经一会？曲终有的那点伤感都被她一下打散了，只剩下别扭，“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不会。”唐今跟他说着之后的安排，“跟导演商量过了，等第三次排名发布再走。” 曲终蹙起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那不还是要走？” “嗯……你们最终出道舞台我会回来的，再说你想我了打电话还是视频我都会接的。”唐今朝他摇了摇手机。 手机给了唐今之后导演组就没再让人来拿了，只是叮嘱她尽量别让其他练习生看见，看见了也别说什么，唐今自然是答应了。 “呵，训练那么累，哪有时间想你。” “哦？这三天没想我吗？” 曲终斩钉截铁，“没有。” 唐今笑了，笑得很开心。曲终看见她这样的笑容，心里升起一股不妙。 狭小的道具间里，细微的浮尘在空气中飘扬，轻啧声掩盖在远远传来的人声与白噪音中，曲终刚抽身，又被唐今掰了回去。 曲终想生气的瞪她，奈何眼睛湿漉漉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别……”曲终喘不上气，也硬气不起来了，只能软软地拒绝。 唐今看着他张口间露出的红软，心动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只是道：“真的没想我吗？我可是一有空就想你，你看，我都瘦了。” 曲终估摸着人确实是瘦了点，终于也不再别别扭扭地反驳，轻轻道：“我也想你。” 这三天睁眼闭眼都是唐今，他好像比他以为的更喜欢这个人…… 唐今轻笑，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 曲终被她撩的心痒，可想到她熟练的动作心里又有点发冷，纠结了一会，还是试探着开口：“你以前……有过几个人……” 唐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思索了一下，“忘了。” 曲终气闷，这人到底谈过多少个才会连数都忘了啊。 唐今嗅了下空气，“好大的醋味啊。”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曲终，“你闻到没？” 她笑得倒是开心，可曲终一点都不开心。他知道自己在吃醋，这种心情可是忍不住的，登时也不想跟她躲着镜头跟偷情一样在这搂搂抱抱了，推开她就想走。 唐今手疾眼快把人拉了回来，按住他挣扎的手脚，叹了口气，“骗你的。只有你。” 曲终皱起眉，“那你怎么那么熟练？” 唐今又不是傻子，有过人这时候也不能说。 “嗯……你可以理解为接受过非常系统化的教学。” 曲终睁大了眼睛，转过身看着她，“这种事还有教学？”他又皱起眉，“怎么教的？” 唐今噗嗤一声笑了，只觉得他这个醋劲还没下去，那个醋劲又上来的样子分外可爱，她抬起手发誓，“听课学习，绝对没有亲身上阵。” 曲终怀疑的看了她好一会，半晌，才半信半疑的应了，抿了抿唇，声音递了下来，“不管你之前怎样，以后……” 曲终的眸色很深，是少有的纯黑的瞳色，他浓密的睫毛在眼尾拉长翘起，让那一双眼睛带上了几分勾人。 此时他眼尾还带着晕红，眼底却泛上点点阴冷，他用微哑的声音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没有想过在她面前装温柔装善良，但很快曲终发现他可能做不到装一辈子。 看，她还没有给过他任何承诺，可他已经许出了一生。 唐今现在的心态就好似，看到一只藏藏掩掩假装食草动物，但终究还是露出了獠牙的小狐狸。 如果小狐狸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担忧她会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的怯意就好了。 表面装的再好，内里都是柔软的，一旦受到伤害便会血淋淋的。 终究还是心软了，唐今浅色的瞳孔中晃出微光，她执起曲终的手，在他掌心里印下一个吻，“我知道。” 知道你本性不善，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但没关系，她全盘接受。 她惯会哄人，这样一个好似近乎虔诚的吻就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四分五裂，只想捧着一颗心给她糟蹋。 曲终重重咬了一口她的肩膀 这力道有点大，是发了狠咬的。唐今歪着头，伸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曲终嘴上的力气一下就卸下了，过了许久，唐今感觉到被咬的地方被轻轻舔过，像是兽类安抚伤口一般。 好一会之后，曲终抬起头，看起来情绪已经平复了，只是声音还有点哑，“走吧。” 唐今应了一下，走过去开门，又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拉着他走出道具间。 曲终捂着脸，白里透红的脸颊特别好看。 他们前两天都在休息，在35进20前他们35人还有一个跟五位导师的合作舞台，导师们分别是楚江，韩逸仲，女主白舟留跟两位rap导师。 昨天就是选择导师合作舞台，因为唐今没来所以她的舞台由她的室友翟光萤帮她选了，翟光萤自然是帮她选了楚江，毕竟楚江热度极高。 曲终也是选了楚江，于是两人又能一起了。 昨天他们已经过了一遍动作，导师是最后两天才会来跟他们训练彩排，在此之前会有舞蹈老师代替导师的位置陪他们训练。 因为曲终的要求，再加上已经确定要退出了，唐今现在根本不收着，训练的时候水平跟其他人拉开了一大截，也就曲终勉强能跟上她。 其他人不知道她要退出的消息，看到她这样的水平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担忧。 他们组除了曲终唐今还有程嘉忆和其他几个排位低的，因为知道楚江要求高所以反而没什么人敢选这组，排名靠前的rap选手居多。 曲终发了狠的练，一天休息不到三个小时，唐今都找不到空偷偷摸小手亲小嘴了，于是她索性也陪着他练，反正他总归有休息的时候，那时候她就可以干点想干的事了。 最后两天楚江来了，跟他们练了一会，就不停的夸着唐今。 “说句实话，只有唐今的动作，有让我觉得满意。”楚江要求高，在他看来，程嘉忆70分，曲终80分，唐今能在他这打满分，其他人全都不合格。 “你们这个动作还得练，最少在集体动作的时候要把齐整这点做到，不然别人是看不到你们的。” 楚江训着话，“三公的舞台你们都有在后台看吧，唐今那个组当时除了唐今还能看到谁？曲终勉强还能看得到，至于其他人，都已经变成了伴舞了。” “你们都走到这了，应该没人想做配菜吧。” 楚江流量高，实力也顶尖，有内娱天花板之称，指点他们这群练习生是绰绰有余，他平时挺随和的，这突然严厉起来倒有些吓到这群练习生了。 不过效果还是好的，在楚江的指点下整个组的水平飞快的提升着。 他们这次舞台，所有组的镜头都采用一镜到底，视觉效果很棒，舞台效果也还行，台下观众看得也爽，整体反响还不错。 不过这一期是预留到第十一期播出的，现在节目刚播到60进35的第八期，过几天才播出第九期，也就是第三次公演的内容。 等第九期播出完后收集一天的投票，才会录制35进20。 在这几天里，为了收集素材和打发时间，节目组安排了一些游戏环节。 不过前十的练习生被单拎了出来，打包送去了另一个节目。 他们要上的节目叫做《谁是朋友？》，是一个类似剧本杀的综艺。 每期节目邀请六到十位当下热度极高的偶像明星参加节目，各自拿到一个剧本，按要求扮演相应的人设。 在节目录制期间不能崩人设，暗地里每个人又会拿到自己的分队，或两队或三队，他们要做的就是寻找线索辨别哪些人是自己的队友，完成对应的任务。 最先完成最终任务的队伍获胜。 这节目很火，一路上，几乎所有练习生都很高兴，坐在去录制的车上十分兴奋地互相交流着。 唐今坐在曲终旁边，略一低头，就接过了曲终塞来的一瓣橘子。 她当然不可能只吃橘子。曲终收回手，指尖跟耳尖一起发红。 第16章 警告 录制完《谁是朋友》，众人一起去吃火锅。 “好久没吃火锅了，真的。”王柒天感恩的双手合十。 “今天我要一次吃个够！”柏澄说着，将一堆肉下进了锅里。 唐今将东西放好，偏头问旁边的曲终，“你有什么不能吃的吗？吃不吃辣？” 曲终摇摇头，“没什么不能吃的。不过我不太能吃辣。” 唐今顺手帮他调了小料。 坐在曲终对面的程嘉忆看着抿了抿唇，过了会，他故意开口调侃：“唐今你对曲终也太好了吧？区别对待啊，咱们好歹也是一组过的人，也不给我夹点？” 唐今看了一眼，“你坐对面，是让我横跨过去给你夹菜吗？” 他们这桌子是长条形的，十个人坐成两边，中间的桌子里放了几个方形锅，横着有一米多了。 程嘉忆作哭状，“不行，我吃醋了，我也要呜呜呜……” 程嘉忆戏精不是一两天了，他的损友莫乾谦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捞起一堆肉放他碗里，“赶紧吃，少说话。” 这场小风波就被平息了下来。 但唐今看着低头吃饭的程嘉忆，又偏头看了眼曲终，掉线的第六感终于迟迟上线了。 饭后，大巴上她晚了一步，就见程嘉忆坐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上朝曲终招手，双眼明亮，“快来快来，我跟你说个事。” 程嘉忆看着唐今的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看得唐今眸色有一瞬加深。 曲终有些莫名，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唐今。唐今掩去眼中的异色，朝他弯了弯唇，主动坐到了原本程嘉忆的位置上。 见她这样，曲终便坐到了程嘉忆旁边。 原本程嘉忆坐在他们位置的斜后方，等唐今坐下，才发现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曲终的侧脸，一颦一笑。 唐今垂眸，捻了捻有些发痒的指尖。 旁边的莫乾谦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游戏机，递给唐今，“玩不玩？” 唐今接过，玩了一会扔给了他。 “不玩了？行吧这个游戏是有点难……你通关了？？？”莫乾谦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大神啊，你玩过？” “没玩过。”唐今冷淡地问，“很难吗？” “呃……”莫乾谦不说话了，有一种菜鸡遇到大佬的心虚感。 【啧啧啧，你不想跟人一起出道，有的是人想跟他一起出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唐今阖上眼，原本不错的心情掉到了谷底。 从大巴上下来，程嘉忆一直拉着曲终说说笑笑，曲终偶尔回两句，目光却是不自觉地回头找了一下唐今，看到唐今后才又转回去。 程嘉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抿了抿唇。 唐今看着程嘉忆跟曲终一起进了宿舍，瞥了一眼旁边的莫乾谦，“你不回宿舍？” 莫乾谦还在低头按游戏机，“待会，现在回去游戏机就要被收了。” 唐今看了一眼游戏机，下一秒，游戏机黑屏。 莫乾谦诶了一声，奇怪的左按按右按按，嘟囔着，“没电了？也太倒霉了吧……唉……算了，我回宿舍了，再见。” 见他进了宿舍，唐今才收回目光。 莫乾谦进宿舍的时候程嘉忆正站在曲终旁边，十分认真地看着低头找东西的曲终。 他本来想招呼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没见过程嘉忆这种眼神，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莫乾谦莫名的全身都不太舒服，鉴于这种不舒服，他还是果断出声：“嘿！干嘛呢？” 程嘉忆惊了一下，连忙转头看向他，“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说要打游戏吗？” 莫乾谦无奈地给他晃了下游戏机，“没电了。曲终你找什么啊？” 曲终翻箱倒柜的，终于从角落里找出了一副耳机，递给程嘉忆，转头跟莫乾谦解释道：“嘉忆说要借我耳机用。” “你不是有耳机吗？”莫乾谦奇怪地看了一眼程嘉忆。 程嘉忆随口道：“坏了。” “行吧。” 这边，唐今却没回宿舍，而是去摄制组借用了一下他们空闲的电脑，他们都被导演交代过，故而也没有反对。 敲敲打打半天，唐今看着搜集到了有关程嘉忆的信息，靠躺在了椅子上。 这人从履历来看竟然是个不错的人。 没法下黑手。有点不爽。 第二天一早，所有练习生又被聚到了一起，导演组安排了一些小环节。 先是鬼屋试胆，可以组队也可以单人，为了镜头很多练习生都选择了单人。 练习生们依次走进一个通道，然后响起了一片又一片凄惨的尖叫和鬼哭狼嚎。 这样的声音让等待的练习生们愈发紧张了，纷纷议论着。 程嘉忆见曲终又去找唐今的身影，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开口道：“曲终我们一起吧？” 曲终其实想跟唐今一起。 他内心蠢蠢欲动，说不定唐今怕鬼呢？然后吓得扑进他怀里什么的……好吧，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他还是想跟唐今一起，热恋中的人就是跟牛皮糖一样的想跟对方黏在一起。 恰好此时唐今主动走过来了，“曲终，我们一起吧？” 曲终回头，眼睛亮了一下，“行。” 程嘉忆却在此时插了进来，“带上我嘛，咱们三个还谁跟谁啊。” 曲终有些为难地看着程嘉忆，“嗯……” 唐今微笑地看着程嘉忆，“好啊，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吧。” 这话虽然是答应了，但明显把程嘉忆跟他们两人分成了两个圈，程嘉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还想说什么，却见唐今已经拉着曲终往通道里走了。 程嘉忆只能连忙跟上。 曲终虽然想过唐今会怕鬼，但……他真的只是想想而已。 …… 唐今靠着着曲终，声音低低：“抱歉，我有点怕这种……” 【呕，妈的我屏蔽了，不到要死的时候别叫我。】 曲终一碰到她的手就怔了一下，虽然唐今的体温一直不高，但从没这么低过，他好像碰到一块冰。 他下意识将她的手握紧，声音柔和下来，“要不我们不玩了？” 唐今摇了摇头，“有你在呢。” “嗯，我在。”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程嘉忆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他刚想张口，便看见唐今侧头瞥了他一眼。 鸦羽样的睫毛漫不经心地掀起，露出那双浅色的眸子，漆黑的瞳仁在昏暗的通道里倒映着不多的冷光，那双如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平静到不起波澜。 眸光转了转，落在了程嘉忆身上。 冰冷的警告意味乍然破冰而出，仿佛对上一双冷血动物的眼睛，程嘉忆脑子一片空白，僵硬在原地好半晌没动。 等他反应过来，唐今跟曲终早就走了。 程嘉忆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勇气。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程嘉忆卸力一般骤然靠住了墙才没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走到了一半曲终才发现程嘉忆没跟上，他回头看了一眼，“程嘉忆好像没跟上。” “前面是不是有东西？” 曲终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来，安抚她道：“没事，我牵着你，你小心点不要被绊倒了。” “嗯。” 曲终的夜视能力还不错，再加上不知道npc是不是累了还是怎么的，都没有出来吓他们，很顺利地就让他们通过了。 从黑暗中出来，曲终立马去看唐今，只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一层细汗。 “要不要回去？”曲终有些担心。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唐今靠着他，低低地道。 曲终心疼地擦掉她额头上的细汗，“先休息一会，不行的话还是回去比较好。” “嗯。”唐今点了点头，跟曲终一起在位置上坐下。 她的脸色很差，其他练习生都过来询问，就连导演组都围了人上来，唐今拒绝了去医院的提议，安静地靠着曲终。 过了一会，唐今体温逐渐上升，虽然还是有些低，但比刚刚已经好很多了。 唐今玩着曲终的手指，又拿自己的手跟他的对比。 曲终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手，他们的手大小倒差不多，不过唐今的关节要细一点，不如曲终的骨节分明。这样对比好像才看得出她是个女生。 唐今慢悠悠地碾过曲终的指腹，又绕着他的关节打圈。 曲终被她弄得有些痒，他们坐在边缘倒是没怎么被镜头关照，但也会被录进画面，他小声说了个“别”。 唐今弯唇，抬眸看了一眼从通道走出来的程嘉忆，又垂眸继续玩他的手。 曲终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怎么了？” “……难受。” “哪里难受？”曲终一下紧张起来。 程嘉忆有些魂不守舍地从通道走出，一眼就看到一脸温柔地任由唐今没骨头一样靠着的曲终，见他丝毫注意力都没分给自己，程嘉忆的眸光黯了下来。 他收回视线，没敢看唐今。 第17章 退赛 第九期播出后，唐今又上了热搜，关于她的应援会都已经有模有样地建了起来，一段关于她干净利落跃过高高铁门的视频也在粉丝中疯狂流传着。 此外，唐今跟曲终的“唐曲”cp的热度又被掀高了。 发布那个视频的粉丝原本是在拍摄曲终的，曲终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门边似乎是在等人，粉丝隔着远远的跟他打招呼他也应了，不过目光却盯着一辆驶进的轿车。 粉丝好奇地将镜头转了过去，只见一个戴着口罩的修长身影从车内走出，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唐今”，然后粉丝就围了上去。 这个粉丝也跑动了两下，视频晃动剧烈，等她围过去，却见唐今几个闪躲就从粉丝的包围圈中钻了出去，然后进了保安的保护圈。 粉丝突然想到曲终，镜头又转到了曲终身上，只见曲终目光紧紧盯着唐今。 唐今背对着镜头，脸上的表情没被录到，却见她离着铁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突然一个助跑，然后手拉住，脚踩了一根铁杆，两步就横跃了那扇高大的铁门。 视频背景听到周围一片的“卧槽”，录制的粉丝也惊叹了一声，但她还记得录制，视频跟随着唐今的背影，转向了曲终。 只见唐今拉下口罩，朝曲终笑了一下，然后就揽着曲终往基地里走，曲终也没反抗，顺着她的力就往基地走了。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走在一起的背影格外和谐。 视频背景是一阵来自cp粉的狼嚎。 摆烂天花板ennn：是双向吧一定是双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我的桃子被咬了一口可恶y：差点以为误入了运动会障碍翻越比赛现场，结果你告诉我这是个男团选秀选手？ 唐曲szd！！！：坑底躺平了，死都不出坑！我不管我不管他们就是真的！！！ 糖精制造工厂：唐今好帅好帅好帅一起走花路吧！ 那年盛夏v：自从磕了他们之后每天都糖分超标！！！欢迎入坑！ 曲终给我c位出道！：对不起了家人们，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个视频，垂直入坑了 …… 外界的声音其实唐今没怎么关注，她除了忙自己的事，顶多打开节目视频平台给曲终投个票而已。 很快，便到了第三次排名公布。 唐今去位置上坐下前被导演组拉着聊了会，她听完导演组的话挑了挑眉，“我都可以。” 唐今在曲终旁边坐下，他们身上都带了麦，所以曲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关心地看了她一眼。 楚江拿着流程卡走了上来，跟练习生们打了个招呼，“大家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今天就到了我们第三次的排名公布，这次排名公布之后就又有一些人需要离开了。” 楚江切入正题，“那么跟以往一样，我们最后公布排名第20名的练习生，首先公布排名19到15的练习生……” 一个个练习生上台，发表着感言。 很快到了排名前十的练习生，又迅速到了排名前五，前三。 “排名第三的练习生共获得……票，让我恭喜——个人练习生——” 众人的视线投向唐今和处衡。上位圈的个人练习生就他俩了。 有小声地议论声，“唐今上次是第七吧？这次直接到第三了吗？” “你没看人家的脸？第三很正常好吧。” 楚江低头看了眼手卡，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个人练习生——处衡！” 处衡起身，扫了一眼坐得端端正正的唐今，眉梢微挑。 处衡很快坐到了第三专属的位置上。 “那么接下来公布排名第一的练习生，曲终，唐今，请站到这里来。”楚江朝两人笑道，这两个人都是他比较看好的。 曲终跟唐今一齐上了台。 楚江看向两人，“有什么想说的吗？曲终。” 曲终拿过话筒，看着台下的练习生们道：“其实我现在想起了刚来基地的时候，那个时候一百个练习生感觉人特别多，大家约着打球训练互相串门，那时候真的很热闹……” 曲终眼眶有些红，说着说着台下有人先哭了。 唐今感触不大，不代表其他人感触不深，他们很多人做梦都想出道想留下，走到这里也实在是辛苦，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曲终说完，楚江却没有再cue唐今说话，而是直接道：“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公布排名第一的练习生，他共获得……票，那么他是谁呢？他是黑头发的——还是白头发的呢？他是——” 吊足了胃口，“来自澄星娱乐的曲终！让我们恭喜。同时也恭喜个人练习生唐今共获得……票，排名第二。” 掌声响起，曲终又说一番话，然后话筒递给了唐今。 楚江看向唐今，“唐今你是现在说还是待会……？” “待会一起说吧。”唐今笑了一下。 这番对话练习生中除了曲终谁都没听明白，而唯一听明白了的曲终原本只是眼眶有些发红的，现在鼻子又一酸，他垂眸，掩盖住自己的失态。 唐今跟曲终一起往上走，走到唐今所在的第二的位置的时候，曲终停下来，转身抱了一下唐今。 “上去吧。我看着你。”唐今松开他。 曲终点点头，然后走到了第一独一无二的位置上，缓缓坐下。 到了最后公布第20名的时候了，楚江看向剩余的练习生，“那么让我们看看四位第20名的候选人。” 四周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四名练习生的影像。 “我们从第23名开始公布。”楚江依次公布了23到20的练习生，“那让我们恭喜，第20的练习生——白覃。” “白覃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覃接过话筒，手还有些发颤，“我真的很惊讶，我以为我可能这次就要走了……” 说着说着，白覃落下泪来。 等他说完，坐到属于第20名的位置上，楚江才看向第21名的练习生罗旭元，“那旭元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对于这个排名。” 罗旭元眼睛很红，“我……”他声音发干，又咳了两声才能正常说话，“我其实刚刚就在说第21名真的很……没想到我自己就是21，现在就是后悔吧，感觉自己还不够努力没有让粉丝们满意……” 楚江等他说完，“我记得旭元其实很努力，我听到导演有说你每天训练到凌晨。” “来，旭元你上来。” 罗旭元有些迷茫，但还是站到了台上。 楚江看着他迷茫不解的样子，“旭元，你回头看。” 罗旭元回头看，却发现在20名之下，加上了一把新的椅子，他睁大眼睛，看向楚江。 楚江点点头，“比赛是残酷的，并没有例外。但是——” “由于有一位排名在前20的练习生因个人原因决定退出比赛，所以……恭喜你，旭元，你可以留下来了。” 巨大的惊喜将罗旭元砸的都忘了反应，半晌，他蹦了起来，激动的抱住了楚江，这一下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过于刺激了。 说完感谢的话，他在21的位置上坐下，激动溢于言表。 白覃跟他说话，“可以把回家的票退了。” “对对，哈哈哈哈。”罗旭元很开心，开心之余，他又开始好奇那个要退出的练习生是谁。 不止他好奇，几乎在场的练习生都很好奇。 楚江抬头看向唐今，“那，唐今，来说点什么吧。” 唐今从位置上站起，走下阶梯，站到了位置上。 “在这里先跟所有给我投票的观众们说一声抱歉，还有导演组，pd，所有工作人员，谢谢，以及抱歉。”唐今面色平静，“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份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邀请函……” 唐今的退赛让很多人感到惊讶，连离别的伤感都被这样的震惊所驱散，唐今收拾着衣服，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来自周鸣的信息。 “唐今。”他们宿舍的门被敲响，曲终站在门口。 唐今朝他招了招手。 “今天就走吗？” “嗯。”唐今点头，“不过我过几天才会去r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 曲终抿唇，帮她收着桌上的一堆杂物，“……没什么想要的。” “不开心？”唐今放下手里的东西，按住他的手，“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问过导演了，你们最终舞台直播是在15号，我应该能赶回来。” 曲终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眉头拧了一下，“我就是……” 唐今第一次跟他说她要去国外参加什么学术会议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是在说瞎话，没想到是真的。 曲终有种无力感，半晌，他闷闷地开口，“你喜欢我什么？” 感觉他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我想想，长得好看？” 曲终目光不善地看着她。 唐今噗嗤一声，咳了两声，正经了神色，“程嘉忆喜欢你。” “……什么？”曲终偏头看向她。 “他喜欢你。和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唐今说的直白，却把曲终惊了一下。 “我……不知道……”曲终是真没发现，程嘉忆喜欢他？曲终皱起眉，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感觉一阵怪异。 “他估计能出道，你们以后就是一个团的了。”唐今将他挡住眼睛的一缕头发拨开，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到，“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记得避嫌，不然我会吃醋的。” 家室……曲终好一阵耳热，“……知道了。” 唐今走了，不过他们最后剩下的20名练习生的手机也被发回了，所以曲终还是能从手机上联系到唐今。 唐今没着急出国，而是动动手指，将她这段时间搜集到了相关资料整合，顺手就举报了曲终的经纪人尹平齐。 尹平齐虽然是曲终的经纪人，但曲终是以公司的名义参加节目的，所以她也不用担心现在尹平齐出事会影响到曲终。 当然，曲终的公司也不能说多干净，唐今本意当然还是想直接给曲终换公司，最好是她开个公司然后…… 咳，扯远了，尹平齐这个人都能逼良为娼了，本身自然没有多干净，他这种事做过不少，但唐今查到他最严重的还是涉及毒品。 她是掐准了时间举报了，本来警方上门是想就举报的内容调查一下的，结果当场抓到他吸毒。 曲终所在的公司是个大公司，虽然藏污纳垢的，但眼下曲终热度已经跟他刚开始远远不同，于是公司就给他换了个经纪人，唐今又是一顿查，这回这个虽然有一些小毛病，但至少没有跟尹平齐一样烂到骨子里。 她这次去r国离开得有点久，人不在眼皮子底下有些不放心，虽然这个人还是让她不喜欢，但目前也只来得及暂时这样处理而已。 五天后，唐今坐上了前往r国首都的飞机。 第18章 热搜 《偶像之夜》第十期在晚上八点准时放送到了平台上，等候许久的粉丝一下就点开了视频，纷纷贡献着播放量和弹幕。 【来了来了，第一！】 【第一】 【我是第一】 …… 视频一开始是和之前两次排名发布一样的场景，楚江走上台，然后开始公布排名，在两波排名公布间会插放节目组录制的游戏环节，先放的是除去排名前十的练习生玩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旁边标注了前十的练习生去录制节目了。 进度条转到三分之一，开始公布下一波练习生的排名，中间又是插入一堆采访，然后才到了很多粉丝真正想看的上位圈排名公布，这次节目组没再插入什么片段，而是十分干脆的公布了排名。 【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 【曲终实至名归！】 【处少居然掉到第三了，前三简直神仙打架】 【唐今真的，从排名78到顺位第2，他值得】 【曲终眼睛红了，别哭宝贝】 【pd的话什么意思啊？让唐今待会说是个啥意思？】 【“上去吧我看着你”这两真是扒开我嘴往我嘴里塞糖】 …… 【？？？？？？？？？？？？？？？】 【罗旭元真的激动哭了……】 【退赛？？？？谁啊？？？】 【不会是……】 【前面楚江让唐今待会再说，不会吧？？？】 【别啊，我刚粉上唐今啊】 偏偏在这时候，插入了练习生们玩鬼屋试胆的镜头，也是猜到观众们的心态，剪辑直接将唐今放在了开头。 【嘉忆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人家明显是要一起走啊啧啧啧】 【这个“我们”妙啊】 【唐今真是糖精转世吧，一天不发糖浑身难受了】 【《关于我磕的cp扒开我嘴往我嘴里塞糖这件事》】 【……不是，唐哥你刚刚那么硬气怎么进来就软了呢？】 【前面是什么虎狼之词？】 【啊啊啊啊啊啊唐曲是真的我说累了！！！！】 【装弱腹黑占有欲爆棚攻×温柔纯白见坑自己跳受，磕到了磕到了】 【脑补了一万字不可说】 【前面的，借一部说话】 【唐今收敛点吧，你也抱太紧了】 【程嘉忆：再笑不能】 【程嘉忆怎么了？】 【不知道啊，嘉忆怎么了】 【程嘉忆：勿cue，连夜爬上崆峒山】 【别说，看起来高冷大佬的唐哥居然怕鬼，还有点可爱】 【唐今好像是真的怕鬼，额头上都出冷汗了】 【没事吧没事吧】 【不去医院吗？看起来有点严重啊】 【别以为你俩坐在角落里就没人看见啊，唐今你真的是一点都不收敛啊】 【唐今：怕鬼虚弱但还能玩老婆手手】 …… 随着鬼屋试胆的镜头结束，终于回到了排名公布现场，高高坐在第二的唐今从位置上走下，仿佛在印证那些不妙的猜测。 【不是吧……】 【别啊】 身形修长的青年接过楚江递给她的话筒，目光浅淡，表情没有太多变化，那被粉丝称作冷泉击玉的好听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在这里先跟所有给我投票的观众们说一声抱歉，还有导演组，pd，所有工作人员，谢谢，以及抱歉。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份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邀请函……” 说到这里唐今顿了一下，“我知道我这个决定会让支持我的人很失望，对不起。” 唐今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简单说了几句，然后祝所有留在节目的人继续走花路就下台了。 【？？？？？？？？？？？】 【不要啊，我真的哭了】 【说对不起有用吗？我从节目第二期就开始给你投票结果你现在说你要退赛？】 【唐今一生黑】 【路人都替唐今粉丝觉得离谱的程度】 【说走就走也太不负责了吧？既然这样一开始就别来参加节目啊】 【弹幕戾气别那么大啊，唐今不是都说了是一份很重要的邀请？】 【不会是什么录取通知书吧，那也不影响录完最后一期啊】 【粉转路，就这样吧，不黑是我最后的情分，当我两个月的心血喂狗了】 【好笑，说得好像唐今有什么好黑的地方一样】 【从今天开始不就有了？】 【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替那些被淘汰的练习生感到不值，他们那么努力想留下】 …… 这一期节目播出后，除了曲终再次成为第一位，唐今退赛也登顶热搜，知情不知情的人点进热搜，都开始了声讨唐今的自发行为。 同一天播出的《谁是朋友》有唐今的画面也有人闻讯来喷。 只有cp超话里还勉强维持着和平，不过也流失了很多粉，剩下的又开始大批量整be文学。 曲终拿回手机后就有关注网上的信息，偶尔还会切着小号默默点进他跟唐今的cp超话看那些同人，他早猜到唐今退赛一定会被骂，但没想到骂声这么大，他有些着急。 刚好手机收到一封信息，曲终点开看。 唐：好像你。 唐：图片 图片上，一个人偶娃娃立在橱窗里，银紫色的短发，灰色的眼睛，穿着少年感满满的英伦马甲。 曲终的目光却落在倒映在橱窗上的那道身影，唐今垂眸看着手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背景明显是国外。 曲终原本着急的心都一下平复下来了，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个娃娃，别说，这种精致的娃娃跟他……还真有几分相似…… 曲终看着那张照片嘴角不自觉上扬，他还没回复什么，唐今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唐：一对诶。 唐：图片 曲终去看那张新的照片，只见那个银紫发色的娃娃被拎到了木制桌上，和另一个黑发浅眸的娃娃靠在了一起。 心里又被那种甜蜜的感觉胀满，想了想，曲终敲敲打打。 曲：黑色的像你，但是另一个都不像我…… 唐：嗯？哪里不像 曲终看了下四周，找了个背景拍了一张照片，他看了下照片，又在修和不修中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小的修了一下。嗯，还原美貌罢了。 为了和最后的舞台配合，他的发色染成了浅金色，这种浅浅的颜色和唐今的眼睛有点像。 曲：你看，发色都不一样 唐：嗯，还是真人好看 唐：好想回国 曲终翘起唇角，忍不住捂了下脸。 两人又是左扯右扯了半天，曲终才好不容易想起正题，跟她说了下网络上的事。 唐今没跟曲终说过她具体要参加什么学术会议，见他那么担心，只能好好安慰了他一番。 倒是他们这次随行的一个特别主管也知道了这件事，特意跑来跟唐今说明。 “我们已经跟主办方沟通过了，到时候您讲解的现场会全程拍摄，视频会放到相关网站置顶，微博上也会有热搜置顶的。”主管似乎是担心她会被网络上的消息影响心情，极力保证着。 唐今随意应了一下，看着放在玻璃盒里的黑发浅眸小人，问了一句，“寄东西回国最快要多久？” “这边最快的邮寄是48小时，不过您要是需要的话，正好我们这边有一个回国的专机，再让专人送一下的话12个小时就可以了。” 唐今敲了敲玻璃盒，“那就麻烦了，这个帮我送给曲终。” 他们这些人都是知道唐今的真正性别的，毕竟身份证上她标的还是女，虽然疑惑过她为什么会跑去参加男团选秀节目，但对于她跟曲终的事情接受良好。 于是第二天，曲终就收到了横跨大洋而来的巴掌大的人偶娃娃。 曲终指尖从人偶娃娃手臂上挂着的那枚尾戒上抚过，眼神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程嘉忆刚好看到这一幕，心情复杂，“唐今送来的？” 曲终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转瞬冷淡，“嗯。” 程嘉忆心里一坠，半晌，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宿舍。 曲终目光又落回那枚尾戒上。 尾戒的内圈刻着t＆q。 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喜欢这个人的时候，她总能让自己更喜欢她。 曲终将那枚尾戒拿出，戴在了小指上。 大小刚好。 曲终摸着的手指上的银色尾戒，想见她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大洋彼岸正在睡觉的唐今被一通视频通话叫醒，她看到来电，笑了一下，接了。 “怎么了？” 曲终本来想说的话一下止住了，他竟忘了两人现在还有时差，她那边估计才凌晨两点多…… “……我打错了，你继续睡吧。” 唐今挑挑眉，目光却看见了他身后被摆着的玻璃盒，“收到了？” “嗯。”曲终脸微红，“挺好的……” “娃娃还是戒指？” “……都很好，你快睡吧，我挂了。”三言两语又被她说的脸红的曲终催促道。 唐今声音低了下来，“别挂。” 曲终一下就顿住了。 唐今眉眼间有点疲倦，但还是跟曲终解释道：“明天我们就要正式开会了，为期七天，期间我可能没空回消息。” “好。”曲终应了，又顿了一下，“七天之后刚好是直播……”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太浓了，连忙补充，“你不用赶回来……”也没事的。 “会回来的。”唐今打断他。 曲终怔怔的看着屏幕那端的她，“……好。” 其实他就是带着小私心把话说出来的，她答应了他会来看他c位出道的…… 这样被宠着的感觉真好啊。曲终看着玻璃盒里跟她格外相似的娃娃唇角微扬，漂亮的眼睛水色微漾，浓浓的幸福感从眼角溢出来，本就优秀的五官越发明媚。 可惜这一幕只有一个没有思想的娃娃看见。 网络上的风向不减，不过偶尔也会跳出几句为唐今退赛可惜的，比较唐今的实力通过几个舞台大家都看得特别清楚，特别是第十一期导师合作舞台放出来后这种声音就越发大了。 但更多的声音还是在骂唐今这种半途退赛的行为，很多粉丝转黑，为自己的心血不值。 就在这个时候，国家数学协会放了一张照片在官网和微博上，四年一届的国际数学大会正式召开了，照片上是此次参会的本国人士，还有一长串按照字母排序的名字。 关注这个账号的网站的自然是数学迷，没有引起《偶像之夜》粉丝们的注意，直到三天后，官网和微博上又放上了一个视频。 同时，一个【唐今国际数学大会】的话题空降热搜第一。 第19章 出圈 唐今这个名字最近还挺出圈的，路人也都多多少少听过。 至于国际数学大会，虽然不怎么了解，但是一听就感觉不简单。 不明所以的粉丝路人们点进热搜。 置顶的是国家数学协会发送的视频，和视频一起的还有关于国际数学大会的一些简单介绍，不了解的人不太看得懂，但大概知道是一个含金量很高的大会。 视频点开，就是一位看起来有些老态的主持人宣布接下来由来自他们国家的唐今上台，所讲解的内容是关于三个猜想的论证和两条定理的提出。 主持的语言是纯英文，视频贴心的附上了国语翻译。 视频的角度不变，似乎是被固定好的摄像头。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完毕，从坐席中站起一道修长的身影。 青年眉眼冷淡，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腿上挂着细细的链条，贴身的西装勾勒出修长年轻的体态，在一群老头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青年缓步走上台，插上u盘，打开幻灯片架好黑板，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始讲解。 弹幕： 【卧槽】 【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woc，唐今？？？？】 【他他他他他不是选秀idol吗？】 【帅哥好帅，斯文败类本类】 【老公斯哈斯哈】 【卧槽】 弹幕几乎被粉丝震惊的卧槽和路人的舔屏占满。 评论区： 薛定谔的猫v：为了证明猜想所以顺手证明了两条定理，这是人说的话？ 芝诺的乌龟v：差点以为我活在什么爽文世界里，这是真实的吗？ 糖精工厂倒闭了：这翻译的什么玩意，有跟没有都没差啊，反正我都听不懂 拉普拉斯兽v：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听了一半就跟不上了，这就是天才跟我等凡人的差距吗？ 麦克斯韦妖v：我看见我们教授了，教授别抓头发了再抓就没了哈哈哈哈哈哈 echo满目星河v：这就是唐今说的那个很重要的邀请吧，多少能体会他的选择了 偶像之夜所有人一起走花路啊~：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祝唐今走花路吧！ …… 为了宣传，唐今的热搜在接下来的几天都挂在热搜第一没下来过，就连电视台新闻都正式播报了这一事情，转瞬间，唐今这个名字变得家喻户晓。 《偶像之夜》粉圈震动。 在唐今的个人超话里挤进了一堆数学迷，交谈间说出的一大堆让人脑袋发胀的术语让原本唐今的粉丝们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只有在原本的后援会粉丝群里，才有人疯狂用刷屏来掩盖自己内心的震惊。 后援1群-唐今大老婆柚子：《关于我老公一夜从选秀爱豆变成数学大佬这件事》 后援1群-唐今二老婆橘子：《关于我以后可能要在教材书上看到我老公这件事》 …… 后援1群-小宣：【数学大会截图.zip】 后援1群-小宣：从视频截出来细化过的图包，需要自取 后援1群-唐今小老婆桃子：金丝眼镜链什么的真的，疯狂戳我xp好吗 后援1群-团子：超话被神秘力量入侵了，我都不敢在超话说话了，显得我不太聪明的样子 后援1群-夏深：我也…… 后援1群-鹦鹉：这个男人是真的是宝藏啊呜呜呜呜呜 …… 后援1群-q：抱歉来的有点晚，那个图包可以麻烦再发一下吗 后援1群-小宣：我给你私发吧 后援1群-q：好，麻烦你了 曲终将图包下载好，解压点开。 不得不说这位粉丝真的牛，就原视频那个垃圾画质跟视角，她都能截出这么多好图，加上细化处理后，原本有些模糊的眉眼都变得清晰。 这位粉丝一看就不简单，很多地方处理的很十八岁以下不宜多看。 曲终看着看着，就脸红了。 果然，他潜进唐今后援群的决定是正确的。 唐今的讲解持续了四天，每天讲四个小时，还要被底下的人追问两个小时，数学协会那边每天都会将对应的视频上传。 讲到后面唐今的嗓子都哑了，于是弹幕又是一片心疼。 【多喝热水啊唐今！】 【好帅好帅好帅好帅】 【救命，我好像得了没有唐今会死的毒，咋办】 【朋友给我安利他的舞台我没入坑，结果他站在台上讲一堆我听不懂的术语我垂直入坑】 【明明能靠脸吃饭非要靠才华】 【话说今天晚上就是《偶像之夜》最终舞台直播啊，唐今会来吗？】 …… 由于退赛选手这样戏剧化的身份转变，《偶像之夜》的热度最近也是一提再提，原本对选秀不感兴趣的为了看唐今也慕名来看，看完之后或被吸粉或被震惊。 练习生中也围着唐今的事情热切的讨论交流着。 “唐今真的，明明能靠脸非要靠才华。” 王柒天拉着曲终感叹，“我看了下那些视频，感觉要是唐今现在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敢过去跟他说话，就是那种来自学霸哦不，学神的碾压感，啧啧啧……” 曲终别开他的手，“快去做造型吧。” “好。话说唐今会不会来啊？”王柒天又问道。 他知道曲终跟唐今关系挺不错的，这两人微信名字都一个风格，就一个姓，头像一黑一白的，不知道还以为整情侣套餐呢。 曲终的目光投向那些为淘汰掉又被节目组邀请来的练习生们坐的位置，最中间的位置上贴了唐今的名字。 “会的。” 王柒天半信半疑。 晚上八点，《偶像之夜》最终出道舞台直播准时开启，恐怖的弹幕瞬间将屏幕淹没。 【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曲终】 【曲终我爱你！！！！】 【王柒天别傻了出道舞台了给我认真点！！！！】 【处衡处衡处衡处衡处衡处衡处衡】 …… 粉丝们激动的刷着喜欢的练习生的名字和应援词，让整个直播间都一卡一卡的。 导演组迅速让人开启了发言限制，只有会员才能发送弹幕，这样一番操作后弹幕总算少了，平台又收到了一大笔会员订单。 现场灯光暗下，两边的大屏幕上开始放送练习生们的采访。 采访播放完毕后，所有练习生，最终的20人和已被淘汰的练习生都站上了台，属于《偶像之夜》的熟悉主题曲响起，粉丝们立马就开始跟唱。 灯光亮起，所有少年挑起节目的主题舞曲。 练习生们的粉丝叫着他们喜欢的练习生的名字，灯光绚烂从天而降的金箔，现场的热度再度攀高，镜头给了c位特写，顿时粉丝们尖叫着曲终的名字。 主题舞后，楚江站到了所有练习生前面，“晚上好，欢迎来到《偶像之夜》出道舞台的直播现场，我是楚江。” 最终留下的20人分为两首歌进行表演，直播期间可以投票三次，最后综合前段时间的投票选出最终出道的九人。 这次舞台除了楚江外，节目组还请来了知名主持人王锐，两人一起过着流程介绍着，在第一个舞台开始之前将所有公司代表介绍了一遍，然后采访了一下被淘汰的练习生们。 当直播的镜头扫过练习生座位上那唯一的空位，几乎所有人都跟王柒天想的一样。 【空位置？是给唐今留的吗？】 【他应该回不来吧，他们那边好像正好是今天结束】 【啊啊啊啊啊我想看唐今啊啊啊啊啊】 …… 采访结束后，播放了一段关于c位选拔的视频，又插播了一些广告，然后第一组表演的练习生们上台了。 很快，第一组的表演结束，轮到了第二组，同样开始播放c位选拔的视频。 曲终站在后台，看着屏幕里那个空位置紧紧的抿着唇。 ……其实粉丝说得对，她那边结束就要到晚上九点，再坐飞机回来还要12个小时…… 曲终闭上眼睛。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尖叫，曲终猛地抬头看向屏幕。 只见镜头上，穿着黑衬衫的唐今，手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眼睛上还挂着那金丝眼镜，正缓缓走向练习生坐的位置。 “唐今，唐今，唐今！” “唐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谁怒吼了一声：“唐今你个渣男还知道回来！老娘都快等哭了！” 这一声把粉丝们都逗乐了，唐今也抬眼看过去一眼，金色的眼镜链在脸侧垂落，那张冷淡的脸挑了挑眉，一瞬间，从禁欲精英变成了斯文败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阵狼嚎。 唐今可是没带妆的，按理不带妆在镜头里多少都会有些瑕疵，但是显示在镜头里的脸，称得上完美。 弹幕早就疯了。 【卧槽要是唐今没退赛我死都要投他】 【素颜啊家人们，这个皮肤，绝了】 【这是刚赶回来吗？看起来好像有点累】 【这个高清怼脸，摄像师懂我】 【妈妈问我为什么舔屏幕】 …… 唐今在位置上坐下，都没人敢搭话。 练习生们隐隐觉得这个人的气场跟他们格格不入，明明之前都是一起训练过的。 最后还是段维先跟唐今打了个招呼，“唐今，你刚回国吗？” 唐今点点头。 “哇，那不是很赶？” “还好。”唐今声音嘶哑，虽然不难听但听得出来状态很差，她按了下喉咙，轻咳了两声。 见她喉咙哑成这样，段维也不敢跟她搭话了。 好在灯光变换，第二组练习生出场了。 唐今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曲终，目光专注。 第20章 奇怪 鲜花掌天的金箔银纸，舞台边的焰火灯牌，但曲终真正站在出道舞台第一的位置上时，唐今好似已经看见了巨星璀璨。 最终出道九人确定，按照排名：曲终，处衡，宣亭，王柒天，程嘉忆，莫乾谦，柏澄，宋彦，林宇。 团名为daybreakstar，意为黎明之星。 热搜榜被《偶像之夜》的话题刷屏，从上到下都看得见见缝插针的偶像之夜相关，匆匆到场的唐今也占据了一个靠前的热搜，当然，置顶的热搜还是【曲终c位出道】。 鲜花掌声落后便到了庆功宴，唐今作为特邀嘉宾也参与了庆功宴。 由于周围一直有人或找曲终搭话或找唐今搭话，一整晚，两人竟一句都没说上。 终于一切都结束后，曲终跟王柒天道别，回到了房间。 他洗漱完坐在床边，找出手机忽略掉那些小红点，直接点开置顶的消息。 消息停留在七天前，曲终翻了两下，键盘敲敲打打，改了又删，终于发过去一条消息。 曲：你在哪，我去找你 他看着屏幕，好半天都没有消息回过来。 曲终躺倒在大床上，看着手机发呆。 半晌，他腾地坐了起来，翻出帽子口罩往外走。 想见她。 曲终拉开门，唐今敲门的手指停在半空。 唐今放下手，看着全副武装的曲终，眉眼微弯，“恭喜你，c位出道。不过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这是准备去哪？”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听的曲终心里胀满了酸酸涩涩的甜蜜。 “我想去找你。” 嗯？今天居然不害羞了。唐今看着曲终像是落星一样的眼睛想到，“那……” 唐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曲终一把拉进了房间。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唐今怀里蓦地撞进了个人。 曲终说：“我很想你。” 哪怕他们可以通过手机交流，也能互相视频，可他还是想她，疯狂的想触碰到真实的她。 唐今停顿在空中的手放松下来，转而揽住了他的腰。 她的声音带着以往不曾有的缱绻：“我也是。” 两人静静抱了许久，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他们相拥着踉跄倒在了沙发上。 一吻结束，曲终后撑着手坐起，微微上勾的眼睛里氤氲着水雾，别开头躲开唐今。 他有些无措，“……等一下。” 唐今轻笑一下，抱着曲终让他坐起：“我帮你。” …… 唐今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曲终将自己包在被子里，连头都不露出来。 她笑了一声，走过去戳了戳那一团被子，沙沙的声音带着点好听的韵味，“怎么了？” 被子不动。 唐今循循善诱，“捂在被子里睡对身体不好哦。” 被子装死。 唐今叹气，“不想理我的话那我回去了？” 说着，她假装要走。 从被子里立马伸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精准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唐今有些好笑，看着那只抓住自己的手，目光落在两只手上戴着的同款尾戒，目光又柔和了下来，她刚想说什么，突然就失声了。 她这段时间开会太多，用嗓过度，声带里跟卡了刺一样的疼。 唐今按了下侧颈，找回声音：“每次都这么害羞，以后怎么办？” 曲终一下就听出来了她的嗓音不对劲，他纠结了半天，可偏偏又不敢面对她。 一想到刚刚自己的样子他就想找个洞钻进去。 做好心理准备，曲终一鼓作气从被子里钻出来，也不去看唐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盒口服液，往她怀里一塞就想躲回被窝里去。 唐今釜底抽薪，直接将他被子一扯一扔，让他没处躲。 看着他茫然的小表情，唐今忍不住笑了。 曲终咬着唇，拿着枕头往头上一盖，背对着唐今开始掩耳盗铃了。 唐今没立马去折腾他，而是拿着他给的口服液喝了，感受到状态好点之后才栖身从背后抱住他。 曲终的身体一僵，本就红透的脸染上了更深的颜色。 唐今将他往怀里抱，“我们现在是恋人，可以不用那么拘谨。” 或许是她现在的声音太过温柔，曲终不由得慢慢的放松下来，好半晌，他才声音低低的开口，“我刚刚……是不是……很糟糕……” 糟糕吗？唐今的眸光暗了暗。 他的体质好像过于敏一感了一点。想起他们的之前，她一直以为是他是因为被下了那种药才会那样，现在想来应该也有体质的问题。 唐今咳了一声，“不会，你的样子很可爱。” 曲终浑身都被羞意席卷，脚趾都缩了起来，“可是，我、那样太……” 被唐今触碰后脑子里就变成了一团浆糊，他变成连自己都不敢看的样子。 “可我们是恋人啊。”唐今将他掰过来，见他要躲自己的视线，便强硬地托住他的脸，“不愿意让我看见这的话，你是想给别人看吗？” “不是。”他嗫嚅了一下，“就是觉得，太奇怪了……” “不奇怪。”唐今强调着重复了一遍，“不奇怪。很可爱，我也很喜欢。” 她的目光太过真诚，以至于曲终找不到怀疑的理由。 曲终内心又一次软得一塌糊涂。 唐今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差不多想开了，深思了一下：“要不你再习惯习惯？” 说着，她晃了晃自己修长又干净的手。 曲终内心的那点小心思一下就被她冲散，羞恼的拿起枕头扔向她。 出道成功后他们就会忙起来，到时候会有为他们团打造的专辑综艺等等行程，这次节目之后他们可能就很难再见了。 于是，所有练习生们约着一起找个地方再聚一下。 有些练习生答应了有些练习生没时间，最后一共凑齐了八十多位练习生，也算是大部队了。 他们也没打算走太远，毕竟现在dbstar的热度很高，到处都有粉丝蹲点，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下就在本市郊外的一个轰趴馆聚一下。 唐今能留下来参加简直就是个惊喜，他们都以为这人应该会很忙，但实际上她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再加上她的态度好像跟之前也没差别，于是那点莫名的隔离感很快就消散了，相熟的人纷纷跟她打招呼。 唐今在这悠闲的很，那边周鸣急得直转悠，他们这边约了官方电视台的采访，结果唐今一下飞机先跑去劳什子选秀直播现场，这也就算了，她参加完直播就回来呗，结果又一个消息过来说要再待一天。 周鸣那不多的头发越发稀少了，好在唐今保证第二天一定去找他，他这才罢休。 轰趴馆还是一次性接待他们这么多人，房间不够，最后只能两人一间住着。 曲终当然是跟唐今住了同一间。 馆里娱乐设施很多，ktv台球桌游游戏机一应俱全，大家都玩的挺尽兴的，就连曲终都跟王柒天玩了好久的街机。 曲终还跟其他人一起下了水游泳，唐今只说自己不会游泳怕水，在岸边晒太阳，偏偏曲终还吃醋，水池里一堆男的，他游了一会就气冲冲的拉着她进屋，不让她看了。 晚上几个会做饭的练习生做了饭，又点了一堆外卖，还搬出了烤肉架八十多个人直接弄起户外烧烤，气氛格外热闹。 曲终喝了两口饮料，找了下唐今，却发现她不见了。 曲终站起身去找人，兜兜转转在酒吧吧台前找到她。 找到人的时候她面前摆着一杯刚调好的酒，曲终走过去，“你还会调酒？我能喝吗？” 唐今看了他一眼，“这个度数高，我给你重新调一个。” “好。”曲终在位置上坐下，安静的看着她调酒。 练习生们基本都在别墅外，他们这倒难得安静。 调好一杯新的酒，唐今将它推到曲终面前。 曲终试着喝了两口，有一点酒味，但很淡，更多的是水果的味道，“好喝。” 唐今拿起之前的那杯，也喝了一口。 曲终见她喝的面不改色的样子，内心有点好奇，“我想喝你那个。” “度数很高。”唐今再次道。 “我就喝一口。”曲终期待地看着她。 “……好吧。” 曲终接过酒杯，在手上转了一圈，然后照着唐今喝过的地方，将唇印了上去，一双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唐今，跟什么只男狐狸精似的。 唐今：……这是在勾一引她？ 见唐今垂眸，曲终弯起唇，照着酒杯抿了一口，刚抿一口，他便蹙起眉，咋舌，“好高……” 唐今拿回杯子，一口闷，“走吧。” “去哪？” “跟他们一起啊。”唐今指了指外面。 “你不是不喜欢跟他们闹吗？”曲终托着脸懒懒的看着她，“不然干嘛一个人在这躲清闲。” 唐今没说话，她却是觉得那群人有点过于闹腾了。 “要不，我们去看电影？”曲终提议道，“我记得好像有家庭影院。” “也好。”唐今答应了。 上楼，曲终翻了个两人都没看过的片子播放，这片子是个文艺片，还挺有名的。 唐今颇有些没骨头的靠着曲终，懒懒地看着电影。 其实她对这种文艺片没多少兴趣…… 唐今看着画面上逐渐走向和谐的剧情，感受着曲终逐渐僵硬的肩膀，默默收回了刚刚那句话。 其实她对文艺片还是挺感兴趣的。 第21章 跑吗 唐今玩着曲终的手指，对耳边的声响置若罔闻。 倒是曲终，看着那突然和谐的画面整个人都僵了。但是，文艺片里出现这种画面还……还挺正常的。 俗话说是艺术就不要打码，文艺片将这一点贯彻的非常之好，如果是曲终一个人看或许还不觉得怎么样，但他偏偏是跟唐今一起看的，而且两人昨天才…… 唐今微凉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捻着他的指腹，好似只是随意的在玩什么好玩的玩具，偏偏那或轻或重的力道叫他无法忽视。 曲终僵硬着，想要抽出手，却根本抽不出。 曲终抿着唇看向唐今。 那双浅色的眸中染上了某种让人心惊的暗色，唐今声音低低：“要跑吗？” 曲终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想逃，再不逃的话他有种要被这个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的感觉…… 可是目光中一道银光闪过，他的视线落在唐今手上那枚朴素的尾戒上。 唐今好整以暇的等着他起身，却一直没见他动，她奇怪的抬眸看了一眼，一下就移不开目光了。 曲终白皙的脸上是蔓延开的红晕，对上唐今的眼神，他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唇瓣微张，“……我不跑。” 唐今垂眸，动作顿住了，“你想清楚……” 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等唐今推开他，就听见曲终的声音：“你是不是不行？” 唐今：…… 幸好系统已经屏蔽了，不然得笑她三天三夜。 半晌，唐今摸了摸有点发痒的胸口，低笑一声，将说完那句话后就陷入纠结的曲终压进了沙发里。 室内响起沙沙声，好像某种生物在游动。 手臂无力的垂在沙发一侧，脖子处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他长眉微蹙着，双颊像是晕了两团胭脂，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闭合着，眼角的泪意让他看起来脆弱无助。 门外突然响起转动把手的声音，似乎有人要进门，曲终浑身一僵，脚背猛地绷紧，惊慌的睁开眼睛，声音中溢出些哭声，“有、有人……唔嗯……” 唐今嘶了一声，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他的声音堵回去，凑到他耳垂边轻声道：“我锁了门。” 曲终的睫毛颤了颤，一双沾满泪水的眼睛再次闭上，却没再给太多的反应。 外面的人奇怪的交谈了几句，也没多停留，又离开了。 唐今松开手，目光落在曲终的脸上。 那沾满泪水与汗水，诱而不自知的神情……这副样子可不能被别人看到啊。 不过…… 唐今附在他耳边低声问：“你是在害怕，还是在兴奋？” 曲终的头侧埋着，听到她的话，轻颤了一下，迷蒙睁开的双眼中，瞳孔微微涣散，已然浑不知事了。 唐今的手指从他眼尾擦过，微凉的手掐住柔韧的腰，声音低喃，“还早呢……” …… 曲终睁开眼时，从窗帘间泄露出来的一抹阳光，是昏黄的。 他动了动，有些无力，但没有粘腻不舒服的地方。 他下意识去找唐今的身影，却没看见人。 曲终蜷缩起来，有些失神。 ……太恐怖了。 舒服到让人觉得害怕的程度。 曲终将脸深深的埋进被子里。 他又动了动，却嘶了一声，他撇过头一看，后腰上两个清晰的掐痕。 脸上的温度迅速升高，这次他的记忆很是清晰，正因如此反而觉得更加羞耻。 他垂头看了一眼，不止后腰，两只手腕和两边脚踝上还有清晰的一圈红，好似被什么东西绑过。 他知道，自己脖子上也有一圈。 心尖发颤的同时，曲终又有些苦恼，这些印记一时半会可消不了，可他…… 话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已经被抱回了他跟唐今的房间，手机应该就在床头柜放着，他找了一下，打开手机，被上面的时间吓了一跳。 居然已经下午了？他这是…… 曲终头疼的不行，看到手臂上的印记又一阵无力。 实在不行就说自己过敏了…… 他思考着该怎么掩盖身上的痕迹，唐今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醒了？”唐今心情愉悦，“来吃点东西。” 看到她，昨晚的记忆又在脑中翻涌，曲终的耳尖很快红了起来，“我……” 刚一张口，他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现在他的声音哑的跟唐今有的一拼。 两个都哑了嗓子的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唐今将东西在床头柜上，将曲终抱到怀里，“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曲终全身无力，只能靠着她，小声抱怨了一句，“都怪你。” 唐今吹了吹青菜粥，递到他嘴边，果断认错：“我错了。” 曲终接过一口，“……你煮的？” “嗯。”唐今又递过去一勺。 “手艺挺好的……”何止是挺好，简直让吃的人有一种幸福感。 吃了一半，曲终又不开心了，他现在颇有些持宠而娇，指尖戳了戳手臂上的印记，他没照镜子但猜都猜的到他脖子那些地方肯定更多，“这怎么办？” 唐今看了一眼，“吃完粥就好了。” 虽然她挺想让人带着她的印子，不过还是算了吧，偷偷留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印记就行了…… 果然如唐今所说，等曲终吃完粥，一身印记就莫名的淡掉了，浑身也有了力气，“你煮的粥还有这种魔力？” “是啊，神不神奇？” 曲终点头，“那我以后生病是不是也能……” 唐今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没那么神奇。” 曲终好奇心起来了，唐今没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的奇异之处，他也一直没问过，这会却压不住了，他拉着唐今的手，“你昨晚那个、那些是什么？” 唐今瞅他一眼，将吃完的碗摞在一起，“自己猜。” “看着像……”曲终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你该不会是只章鱼吧？” “……”唐今表情差点没崩住。 “水母？”曲终又猜。 为什么都是海底生物……眼看他还要猜下去，唐今受不了了，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曲终听完后犹豫了好一会，才忐忑的开口，“那你那样……会开心吗？” 唐今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是我本体的一部分，你说呢？” 怕他继续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唐今直接打断他的话，“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我跟他们说你不太舒服要休息一会再走，你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一会。” “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了，公司应该要找我。”曲终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要走？” 唐今点点头，“我送你回公司，然后再走。” 曲终抿了抿唇，漂亮的脸上一下就不开心了，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一味的黏着唐今，“好吧。” 送曲终回去之前，两人又黏糊了一会，等到公司前才不舍的分别。 看着人走进公司大门，唐今才拿出已经不知道响了多少遍的手机。 她接起，没等对面说话直接开口道：“钱什么时候能到？” 她证明了三个猜想，按照前人设下的奖金她能够拿到一笔巨款，不过这期间可能会有一些波折，时间也会很长，但有特殊部门的人安排之后这笔钱的到账就变得迅速利落了。 去除掉税款，还剩下一笔挺大的钱。 有了初始资金，唐今就好开始她的赚钱计划了。 俗话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之前有系统盯着她还收敛点，一开始也没打算弄多大一笔资产，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而且曲终身上的事情有些麻烦，不是简单的钱就能压下的。 这段时间，唐今已经将曲终的事情调查清楚了。 父不详，母亲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过气演员，她因为吸毒被抓身上背了很多违约金，这些账务最后全落到了曲终的身上。因为从小送到专门的学校学习的原因，没人知道曲终是她的儿子。 这个父不详……唐今看着调查到的有关曲终母亲那个女人的事迹，结合一些过去小报上的绯闻，隐约猜测到了曲终的父亲是谁。 估计曲终自己也猜到了一些。 压下这些信息，唐今接受完各类记者针对数学大会的采访问题，转身用收到的热乎的钱建了一间实验室。 这才有人发现，她名下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间名叫盛唐的科技公司。 一个月后，盛唐公司推出了一款智能芯片。 熟悉的青年，熟悉的那一脸【尔等凡人速速退散】的冷淡神情，唐今面对着记者们的疯狂提问，开口：“是，没错，以这款芯片为核心的机器人/系统，可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我学习自我升级。” 说着，她拧了下眉，“还有问题什么问那个机器人。”说完，她一脸冷漠的坐下，一直静立在原地的雪人状机器人主动开口：“哎呀，小唐唐好多天没睡很累了，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哦，问实验室的其他成员也可以啦~” 记者们面面相觑，机器人转了个圈，“怎么啦，不知道问什么吗？那就由我来说明好了，对了对了，我叫小钟钟哦~” 正在录制团综在路边看见采访的dbstar成员们：…… 诡异的目光投向曲终。 曲终：…… 一年后，限定团dbstar解散，盛唐公司收购濒临倒闭的启明娱乐，团内c位兼队长曲终与经纪公司澄星娱乐解约，签入启明娱乐。 第22章 收尾 曲终这一行为引起了大众的不解。 澄星娱乐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而启明娱乐虽然抱上了盛唐这个大腿，但盛唐自公司建立以来一直是走高端科技路线的，这就算走娱乐圈资源人脉也拼不过澄星啊。 只有cp粉们欢天喜地，没忘了盛唐的老板是唐今。 曲终转换门庭没多久，网络上就爆出了一大堆跟曲终有关的黑料。 他的母亲是吸毒女明星曲檀，父不详疑是豪门私生子，澄星替他还钱却在红了之后立马踹掉老东家…… 然而黑子们刚冒了个头就被按了下去。 有关澄星的一大堆罪行被官方账号发了出来，偷税漏税，黄赌毒占了个遍，从上到下整个公司就没几个干净的。 有关澄星的黑料洗干净了，然而曲终父母的事情他却始终没有发表过任何文字。 黑红交织，曲终的热度却越来越高。 这样的热度在他越来越完美的舞台和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努力后逐渐变成了实打实的人气。 启明娱乐像是一个工具，它全部的作用就是用尽所有的资源来捧旗下唯一的艺人——曲终。 顶级的音乐制作，耗费巨资的舞台，铺天盖地的宣传，让所有圈内人都眼红的节目资源。 于是残余的黑粉们又找到另一个黑点。 即曲终一定是被金主包养了，还专门写了详细的文章分析，说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此文一出，这么多年来依旧坚持的cp粉大喜，奔走相告，仿佛过年。 众所周知启明娱乐就是盛唐的子公司，而盛唐的老板是唐今，换而言之那位金主就是唐今。 曲终终于被唐今包一养啦！ 唐今专门收购了一个娱乐公司就为了捧曲终！ 老娘磕的cp成真啦！ 而曲终的唯粉们没法找cp粉干仗，因为目前他们的战线是统一的，于是唯粉们追着黑粉们咬，颇有些你死我活的架势。 都怪你们，又让cp粉站起来了！ 这么多年了我们唯粉容易吗！ 垃圾黑子爬爬爬！ 疯狂的粉丝们战斗力是非常可怕的，黑粉们陷入迷茫。 明亮宽敞的办公室里，曲终撑着桌面，扭过头，“他们都说我被你包…养了。” 唐今抚过他的后颈，“不好吗？” 曲终咬唇，“就不能是正当关系吗？” 唐今沉吟，“你不觉得，这样比较刺激吗？” 曲终的身体突然一颤，就要倒下，唐今将他拦腰搂住，“你看，你也喜欢……” 汗水顺着玉白的肌肤滴落在文件上，唐今看了一眼，将之扫到了一边。 虽然口嫌体正直，但曲终还是想公开，因为最近唐今的粉丝越来越多了。 明明她已经退圈了，但偏偏粉丝们仍能从各种地方扒拉出她的消息。 不是公司新产品发布就是国际上领数学奖，然后坑一波无知的新粉入坑，再利用新粉们的热情继续挖，如此反复。 唐今那几乎废弃的微博账号莫名其妙有了千万粉丝，几年前的微博还有人追着喊老公。 他醋劲一向大，明明追着他喊老公的更多更疯狂来着……唐今默默想着。 不过既然他想公开，那就公开吧。 但在那之前她要铺好路，让那些黑子粉丝都只能闭嘴祝福。 之前曲终被黑的最严重的时候，虽然唐今一直陪着他，但他的情绪还是不高，被黑子的言论影响了心情。 想了想，唐今俯身，贴着他的耳畔，“想不想演电影？” 她要把他变成全世界最耀眼的一颗星，当所有人都不敢染指只能仰望的时候再将之摘下。 “……嗯？”曲终声音含糊，细白的脖颈仰起，白玉的背脊弯成诱，人的弧度，没听清她说的话。 “……待会再说。” 曲终的转型进行的意外的顺利。 实在是启明娱乐太肯在他身上花钱了，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优秀的剧本优秀的导演，再加上在唐今的指导下演技也逐渐进步的曲终，属于曲终的第一部电影就正式上线了。 因为是第一部电影唐今没给他选挑战难度过高的，而是给他写了个悬疑剧本。 优秀的悬疑电影能够在口碑和吸粉方面达到不错的效果。 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商就是盛唐，最终的目的就是捧曲终，可想而知电影一出，曲终就爆了。 由此开始，曲终每年一部电影积攒着经验和人气，在四部电影时，唐今为他写了一个比较沉重的剧本，是一个在战争中长大的孤儿的故事。 其内参杂了亲情友情朦胧的爱情以及战争对人的剥削，处处充斥着反战意识。 此前唐今给他写的剧本主角个个都是和尚，有人喜欢他但他绝对不喜欢别人，这突然出来一个感情戏曲终还有些惊讶，他把剧本翻了一遍。 那个跟主角有感情戏的是他落难到一个难民营时遇见的一个人。 那个人跟他分到了一个棚里，私下帮了他很多，两人一起出逃在路上也互相帮助，结果最后这个人被士兵打死。 整个剧本中没有明确标明两个人的感情，但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非常掉动人心。 唐今：“我来演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曲终看着剧本中那一段主角跟那个人同吃同住，还不小心亲了一口的剧情，“我能拒绝吗？” “可以啊。”唐今笑眯眯的，“等我改改剧本。” “……你想怎么改？” “改成他是个变态，被主角刀了。” “……” 完全从白月光变成反派炮灰了啊。 这样精心制作的一部电影最终将曲终推上了最高峰，荣获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 此后一年一部大制作，曲终这个名字成为所有国内艺人向往并只能仰望的存在，星途璀璨，再无人质疑。 再过了几年，三十多岁还始终单身的曲终也开始被催婚了。 粉丝们都希望自己追随这么多年的人找到幸福，就连唯粉都逐渐松口，希望他可以有人陪伴。 哪怕那个人真的是唐今呢。 第23章 唐曲 什么叫哪怕是她。 唐今扯了扯嘴角，招来助理，“tpx人体临床实验进度如何？” 助理激动溢于言表，“目前第三期临床试验，从全球召集到的两万名志愿者中没有出现副作用，效果良好……” 唐今听他说了半天，最终发话，“那准备准备，申请备案吧。” “是！”助理激动的走了。 一年后，针对恶性肿瘤的tpx特效药剂经过重重检验，正式上市。再两年后，身为药品研发者的唐今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以女性的身份。 此消息可谓震惊了国内外所有关注的人，唐今她她她她她她——是女的？？？ 如此尴尬的时机，原本在平时公布这消息会绝对会被黑子追着喷的，此时却没多少人骂。 那可是肿瘤特效药啊！换而言之，世界上大部分的患者都有生存下来的希望了啊。 出人意料的，这性别的公布并没引起多少反弹的水花。 同一天，曲终发了一条微博。 曲终v：你们磕的cp成真了。图片 图片上，是两只勾连着小指的手，同款的尾戒熠熠发光。 微博服务器直接瘫痪。 头秃的工作人员连夜抢救，到了晚上才将服务器稳定下来。 曲终那条微博底下已经聚集了百万评论。 王柒天v：……说好的大家都是兄弟呢？ 楚江v：祝福~/鲜花/鲜花/鲜花 韩逸仲v：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曲是真的！ 启明娱乐v：小启滚过来蹭喜糖啦/doge，好吧好吧小启是来发红包的啦~转发此条官宣微博并带上话题#唐曲999999999#抽一百人送99999元现金红包哦~ 宣亭v：呀，恭喜啊~ 莫乾谦v：牛，999999999 …… echo满目星河v：妈的等了二十年老子娃都跟我一起磕你俩了总算官宣了 全唐曲冰：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唐今是女的之后我感觉更刺激了/流鼻血/流鼻血/流鼻血 糖精工厂今日上市：我早说了是同款戒指！！！ 一曲人不散：曲哥开心就好，祝福！愿99 唐曲是真的：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今属：逆党的狂欢/doge 长曲直今：曲哥，我相信你，你一定是在上面那个，对吧？是吧？啊？ 齐曲并今：对不起曲哥，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唐今是女的之后我……唐今加油（敲小声） 古今终外v：我不管我不管我站的cp可拆不可逆，既然你们已经不可拆了那也一定不能逆！唐哥勇敢飞，糖粉永相随！ …… 除了祝福的，当然也混杂了几条唱衰的，但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 时间回溯到刚发微博那会，唐今刚下领奖台，就被扑上来的曲终抱住了，他朝唐今晃了晃手机上的界面，“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唐今没想到他自己就官宣了，原本唐今还准备再请水军造势一段时间然后再顺理成章官宣的。 不过这样也好。唐今按住曲终的后脑勺吻了下去，“对，我是你的。” 第24章 曲终 这一段恋情过于轰动，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两人既然都已经官宣就顺理成章办了婚礼。 唐今依照曲终的心愿婚礼全程直播，直播平台用的是盛唐旗下的，没办法，除了盛唐的服务器其他的服务器未必撑得住那恐怖的流量。 为了防止一些闲杂人等混入，唐今干脆买了个岛来举办这场婚礼，此举也被网友们称为“壕无人性”。 在梦幻一样的岛屿与城堡内，两人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交换戒指。 看着屏幕上两个已经快四十依旧年轻帅气的像二十多岁的青年的人相视一笑，很多粉丝都真情实感的流下了眼泪。 曲终直接跟唐今度了一年的蜜月，环球旅行玩够了才重新回到大众视线，回到他热爱的舞台和荧幕前。 唐今目前的名望和财产已经足够让她做所有想做的事，于是她终于开始摆烂起来。公司被她扔给专业的代理团队，她每天的日常就是吃喝玩乐搞搞慈善攒攒功德，再调戏调戏老婆顺便秀秀恩爱虐虐狗。 曲终四十岁生日的时候唐今带他去深海里游玩了一趟，等两人从水里出来，另一条消息铺天盖地。ωωw..net 处氏董事长去世，处衡继承遗产，他与白舟留的婚姻破裂官宣离婚，这对曾经也是很多人羡慕祝福的夫妻最终还是离婚了。 原因大家或多或少都猜到了，处衡跟他那个滥情的父亲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初结婚还能守着白舟留一个人，时间久了就被那些年轻的小明星们吸引，出轨了。 曲终看着那些新闻，半晌垂下了眼睛。 他曾经羡慕嫉妒过这个人，他们体内流着相近的血液，他躲躲藏藏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迫背负巨额债务内心扭曲到连自己的厌恶，而处衡却生来什么都有那张扬肆意的模样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可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愿意把他宠到天上的人。 而这些年处氏已经日落西山，相关的产业跟盛唐撞型却每每落后一步，就算是处衡也没法再扶持起处氏，日后顶多也就能保证衣食无忧罢了。 心中那最后一丝郁气散去，曲终跑到躺在太阳伞下懒洋洋昏昏欲睡的唐今面前，托着下巴，“我同意了。” “什么？” “狐狸尾巴那个。”曲终脸红了红，“我同意了。” 唐今一下就不困了。 …… 相伴六十年，曲终也走到了生命尽头，曾经让所有人倾慕的容颜也老去，他躺在病床上，双眼中蕴出些微泪意，看着同样苍老的唐今，声音破碎哽咽，“下辈子……再来找我……好不好？” 唐今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好，别怕，我就来。” 曲终勉强扯出一个笑，一下秒，苍老的手无力垂下，落在唐今掌心。 唐今静静的看着已无声息的人，半晌，取下他手指上的那枚尾戒，与自己的那枚放在一起，一同封入了神识空间。 空间内，两个已经褪色的人偶娃娃互相依靠着，相牵的手臂上挂上了那两枚尾戒。 【该走了？】 “嗯。” 【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帮你带他一起走。】 “你一个非法系统，半点保护机制都没有，普通人的灵魂哪里禁得起时空穿越的折腾。不用了。走吧。” 【也是。行吧，你这个世界攒的功德都给了他，他以后的转世都会幸福顺遂的。】 同年同月同日，相伴一生的知名数学家、化学家、医药学家唐今与国际巨星曲终一同去世，无数粉丝纷纷落泪。 第1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 在这大齐京都城里，有四位知名纨绔。 第一位，是礼部尚书之嫡幼子李裕光。 十三四岁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每每将礼部尚书气的头顶冒烟。 第二位，是镇军大将军之子成旭。 行为乖僻肆意妄为，惹下不少麻烦事，镇军大将军没少抽他。 第三位，是成国公世子贺云清。 刚及弱冠日日里莺莺燕燕花红柳绿混迹青楼，偏偏成国公领兵镇守淮州不在京都，家中女眷又对他多加宠溺故而成了这京中一霸。 第四位，是永乐小侯爷唐今。 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一副好相貌可惜腹内草莽，痞里痞气，有名的大草包一个。 唐今刚一睁眼，眼前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她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姿容绝艳，簪星曳月的青年正缓缓收回脚。 青年右耳上别着一鲜红的流苏耳坠。 那耳坠随着他的偏头滑过肩侧，打在墨色如绸缎般的长发上，从脸侧滑落的几缕凌乱的碎发若有若无地，遮住了眼尾那颗小小的殷红美人痣。 那青年穿得实在花哨。 他身上拢着一件用各色丝线绣着仙鹤祥云，繁花鱼鸟的黑边大红外袍。 繁复艳丽，风流华贵。 不过人靠衣装，其实衣也看人。 如此花哨的衣裳落在青年身上却不显艳俗，反而与他那过于昳丽的容貌相得益彰。 青年的桃花眼将唐今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懒懒地拉着清越声调，“哟，唐侯爷，真巧啊。” 【任务：阻止贺青棠进宫。】 说着，系统将剧情一股脑塞进唐今脑海里。 这个世界的剧情是围绕穿越女贺青棠产生的。 具体讲的是她与男主新皇和男配们的故事，略去一众感情纠纷，剧情最后贺青棠最后入宫为后，与新皇成就一对。 系统给的任务多少都跟原身的执念有关，原身将贺青棠当成了好姐妹，不愿她在深宫中蹉跎—— 剧情结局看似美好实则不然。 贺青棠入宫后新皇虽然爱她，但他更爱江山。 皇帝就算有了贺青棠这个皇后其他妃子那也照旧关照。 贺青棠身陷朱墙，最后从天真烂漫的少女磨成了深宫怨妇。 女扮男装继承侯位的原身曾与她多番接触，在心里将她当成了挚友，见到她在后宫疲惫不堪的样子心生不忍。 于是这次的任务就变成了阻止贺青棠进宫。 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贺青棠…… 唐今迅速接受了原身的记忆，一下认出了眼前踹她门的就是贺青棠的那位嫡长兄—— 成国公世子贺云清，与原身其名京都城的另一位纨绔子弟。 眼下她正在京都城里最大的青楼玉奴楼里。 哦对，她身上还倚着一个姑娘，只是那个姑娘自贺云清踹门后就坐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拘谨。 贺云清只见她垂眸半天没说话，手指摩挲了一下眼尾招人的美人痣，墨色柳眉一挑。 “怎么了侯爷，莫不是清梦伺候不周竟让侯爷哑了嗓子？” 他略压低了腰，那繁丽的外袍落在肩侧。 内里白色中衣松松垮垮，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与精致的锁骨，好一股风流韵味。 就是他嘴里的话有点冷—— “还是，侯爷抢了我的人，见了我后，怕得说不出话了？” 唐今这时也差不多理顺了思绪，看了那开屏孔雀般穿金戴银，每根羽毛都在诠释着华贵骄傲的青年一眼，伸手将清梦揽了怀里。 她借着清梦的手端起桌上的杯子递到嘴边，喝了口酒。 放下酒杯，唐今笑着揽着美人，看着对面的世子。 “清梦什么时候成了世子的人？此前从未听说过啊，若真如此，是本侯横刀夺爱，那就是我冒犯了。” 说是冒犯，她的手指却抵着清梦的侧颈，在上轻轻抚过。 清梦脸上浮出红云，含羞带怯。 贺云清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转而笑了。 他玉扇一合，抵住下颌，“我与清梦，情投意合，你侬我侬，这玉奴楼里还有谁不知？” “哦？不如……清梦，你来说说？”唐今挑起清梦的下巴，低声问道，“你是选本侯呢，还是选世子殿下？” 清梦的样貌与她的名字极为相符，清灵秀丽，是顶顶的剔透美人。 然而美人此时却颇为头疼，用求饶似的眼神看向唐今，“侯爷……” 两尊大佛打架，可快别折腾她这小女子了吧。 美人求饶，岂能不应。 唐今勾着她下巴笑了一声，声音散漫下来，“算了，你下去吧。” “……是。”清梦福身，就要退下。 路过贺云清旁边，那艳丽的青年顺手拉住她的手。 他眼尾那颗招人美人痣缠缠绵绵好似情深似海，声音哀怨，“清梦，本世子可真真伤心了。” “世子殿下……” 清梦神色纠结，她对这位姿容绝艳的国公世子也并非没有心思的，哪怕是入国公府做个妾室…… 贺云清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眼底滑过一丝无趣。 不等清梦反应，便一把甩开她的手，声音顿时冷了下来，“罢了，终究是你我无缘，下去吧。” 这喜怒无常的样子看得清梦心里一抖，颤着声音，“是。” 唐今看完了全程，等清梦关上门离开，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她才讽笑出声： “这便是世子殿下的情投意合，你侬我侬？” 第2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 贺云清瞥她一眼，桃花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厌烦。 没了外人在，他也懒得跟她装样，眼神里都带着冰碴子。 “姓唐的，有些事情我只说一次，也只说这最后一次。你若再敢勾搭我家妹妹，便小心你的腿。” 这才是他今天的来意。 剧情已经进展到原身跟贺青棠相熟，并有所来往了。 “世子这说的什么玩笑话。” 唐今往椅子上一靠，颇有些无赖流氓。 “本侯与令妹何时‘勾搭’了？世子可不要因为姑娘被本侯抢了，便凭白污人清白。” 她又啧声：“若心有不甘，也该凭本事将姑娘抢回去才是。” 贺云清冷笑一声，绝艳的脸上露出些嘲讽，“本世子可空跟你玩笑。” “国公府的护卫都已接了我的令，若是看见有什么不知好赖的流氓靠近公府小姐，不论对方是谁，都先断他条狗腿。” 那冷色的视线落在唐今身上，“侯爷，可要小心些。” 唐今挑眉，忽而一笑，坐直身凑近他。 “世子放心，我定不会勾搭你家妹妹的。” 她答应的这么好，贺云清不由得皱了皱眉。 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他也再忍受不了跟这草包无赖待在一起，便轻哼一声，起身甩袖而去。 唐今托着腮，看着青年的背影，半晌，理了理衣服，站起身往门外走。 等在门外的小厮立马上前，“侯爷，要回去了吗？” 唐今瞅了一眼那珠圆玉润仿佛一个皮球的小厮一眼，“天还早，再逛逛。” 锦竹偏偏胖乎乎的小脑袋，“侯爷想去哪？” 唐今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走，去成国公府。” 锦竹一噎，“侯、侯爷？” 不是，世子殿下不才刚警告过侯爷，让侯爷离成国公府小姐远点吗？ 这是上赶着找打？ 要知道，世子殿下毕竟是常年沙场征战的成国公的儿子，那身手是顶顶好的啊，是真能把侯爷狗腿…不是，金腿，把侯爷那金腿给打断的。 锦竹瑟瑟发抖，思考要不要给府里报个信让人来救。 就在锦竹忐忑不安的时候，唐今领着锦竹来了成国公府的……后门。 两人站在树后——幸好这树是棵老树，不然不一定挡得住圆滚滚的锦竹。 唐今看了一眼巡视的护卫们，朝锦竹道：“在这等着你侯爷。” “诶，好。” 锦竹好奇的看着自家侯爷，又瞅了一眼那门墙下一个小洞，心里暗戳戳的想： 侯爷该不是想钻狗洞吧？ 唐今当然不是想钻狗洞。 她打量了下头顶的树杈，衡量了一下距离，然后几步踩着树干上了一根延伸进墙内的分枝。 锦竹在下头看得心惊，想开口让侯爷小心又不敢，怕被旁人瞧见。 唐今看了下院落里，见没旁人，便纵身一跃，稳稳落地。 身后传来一阵吸气声。 唐今挑眉，转身看过去。 只见一个钟灵毓秀的姑娘正蹲在那个狗洞前，两只杏儿猫眼直直地看着她。 半晌，贺青棠朝她竖起大拇指，“少侠好身手！”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瞧见目标人物。 唐今瞅瞅她那一身小厮打扮，又瞅瞅那刚好能钻过一个人的狗洞，“怎么着，你这是打算钻狗洞啊？” 贺青棠嘿嘿笑了两声。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那不是我没你那身手吗？正好你来了，你带我出去玩呗？天天待在这宅子里我可快闷死了。” 前段时间原身在街上撞见一身男装的贺青棠，原身一眼瞧出她的女子打扮，为她遮掩了一下。 就这么顺手为之的一个举动，爱恨分明大大咧咧的的贺青棠便视原身为好友了。 唐今点头，“走，我带你出去玩。” 她上前，揽住贺青棠的腰肢，一个跃身便跳出了高墙。 贺青棠相当兴奋，“哇，这就是武功吗？好厉害。” 这个世界只有外家功夫，应该是没有贺青棠想象的那种武功。 唐今揉揉她的脑袋，没解释，“刚好到中午了，我带你去吃饭。” 一听到这个，贺青棠眼睛亮了，“好啊，刚好我这次带钱了不用你请，我请你！” “行。”唐今也没计较，贺青棠作为国公小姐是不缺钱的。 唐今领着她去了一家大酒楼，点了一堆菜让她吃了个饱。 等吃完了，贺青棠摸着小肚子一脸惬意，毫无防备之时，唐今突然冷不丁出声：“奇变偶不变。” 贺青棠下意识接：“符号看象限？” 半晌，贺青棠：“卧槽？” “卧槽，老乡！啊啊啊啊老乡啊……” 激动的贺青棠失去了言语能力，一个劲地喊着老乡往唐今身上扑，瞬间两眼泪汪汪。 唐今摸了摸她的狗头，有些嫌弃，“别哭了。” “呜呜呜老乡啊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日子过的有多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没手机二没wifi，连本小说都全是老套路看得不得劲，出门也不准天天躺着都快躺废呜呜呜呜……” 贺青棠一擦眼泪，握住唐今的双手，“哥，话不多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唐今沉默了一会，“这事，你要不要问问你亲哥的意见？” “啊？” 唐今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门口。 贺青棠顺着唐今的手指看过去。 贺青棠对上那张黑成锅底的依旧瑰丽精致的脸，沉默。 “……哥，你听我解释……等等，哥，不是，阿兄不是他的错是我……嗷嗷嗷嗷嗷刀下留人啊哥哥哥哥哥——” 第3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 唐今将那漂亮的青年按在桌上，似笑非笑。 “世子殿下，何必如此激动呢？动气伤身。”ωωw..net 贺青棠劝着：“是啊阿兄，莫生气莫生气，你若气死谁如意，气出病来……” “闭嘴。”贺云清狠狠瞪了一眼这个自一年前落水后就傻傻呆呆的妹妹。 他冷声：“姓唐的，给本世子放开！” 他还是第一次在拳脚上输给旁人，还是这个京都城里有名的草包侯爷。 贺云清又挣扎了一下，然而双手被绞在身后，丝毫挣不开，因为愤怒他脸颊都染上了薄红，美得惊人。 这世子，脾气虽坏，但这张脸确实…… 不过唐今没想招惹他。 她略一退身，便松开了手。 眼见他起身就要再次攻来，嘴里轻飘飘的，“世子殿下，再来一次本侯下手可就没那么轻了，卸个关节什么的，可有些痛。” 贺云清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唐今面前。 好一会，他冷静下来，“侯爷这般好身手，此前从未听说过，真是藏得一手好拙。” 唐今朝他露出个礼貌又不失疏离的笑，“此前也没人跟世子一样拔剑便砍啊。” 说着，唐今将脚下踩着的剑踢向贺云清。 贺云清看都不看，目光冷冷的刮过唐今，落在贺青棠身上，“谁准你出门的？” 贺青棠一缩，躲到了唐今身后，只露出个脑袋，小声道：“家里太无聊了……” 贺云清狠狠蹙了一下那漂亮的眉，声音压得低，“回去了。” 贺青棠张张嘴，对上贺云清冰冷的眼神，又将话憋了回去。 她默默走到了贺云清身后，只是等贺云清转过去之后便疯狂朝唐今挤眉弄眼的打手势。 唐今瞅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她那手势是个什么意思。 回成国公府的路上，贺云清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坐在马车上，他开始训人。 “你想出门，可以跟母亲说，跟着外男出门算什么事？若被旁人知晓你可知那些迂腐书生该如何骂你？” 贺青棠低下头，声音小小的，“我、我不是穿了男装吗？谁知道我……” “你当人都是瞎的？”贺云清冷笑了一声。 “套件男装便是男人了？装也不装的像点，你莫非是想当这京都城里第五位纨绔不成？” 贺青棠被骂得狗血淋头，小脑袋越埋越低。 到底是自家妹妹，贺云清也骂不了太狠。 他深呼了口气，问起另一件事：“你跟那姓唐的到底怎么一回事？” 贺青棠瞥他一眼，把自己跟唐今相遇的故事说了一遍。 贺云清听完脸色一般，“那你是什么个心思？若是欢喜他，便寻了媒人去说，私下相会像什么样子。” 贺青棠都快被她哥的话吓到了，“不是不是，我跟唐哥不是那种关系，就是，那种好兄弟的关系……” 贺云清看了她一眼，多情的桃花眸中覆着一层薄冰。 他语气微凉，“不是最好。既如此你以后还是少与他接触，那姓唐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贺青棠还想说什么。 “此事我会告知母亲。” 贺云清目光流转，脸上染上些困乏，又倚回凳子上，“你还是想想如何同母亲解释吧。” “不要啊阿兄——” 贺青棠是他嫡亲的妹妹，多年的兄妹情谊在，他是不想看这个妹妹跟唐今那种人联系上的。 不说那人草包一个，就是那他眼见的流连女人堆里的样子也绝不是什么好归宿。 他自己虽逛青楼，但只是为了躲开城里那些不知好歹的追求者，去青楼也只是喝喝酒看看歌舞，从不碰人，但那姓唐的看着可不是。 就今日他对清梦做的那般熟练的挑逗，简直混不吝的下三流流氓无赖一个。 被贺云清称为下三流流氓无赖的唐今回了侯府，就一个美妇人迎了上来。 美妇人嗔怪的问：“今儿，你今日怎得又逃学？都被主簿找上门来了。” 这位便是原身的母亲，已逝老侯爷的正妻林楚。 “左右都是些我听不懂的天书，去不去又有什么分别。” 唐今随口道，顺便将手上的东西推给她，“路上看见个漂亮的簪子，想着娘应该喜欢就买了，娘你看看。” 林楚果然被她岔开注意力，接过木盒打开一看，便小小的呀了一声，“这蝶好似真的，真是巧思。” 她拿出簪子左看看右看看，显然是喜欢极了。 “娘喜欢就好。” 可惜轻松应付过母亲，却躲不过祖母，吃完晚饭唐今便被叫了过去。 “祖母。”唐今问安。 祖母方氏看着她柔和了神色，差人拿了软垫又招呼她： “好孩子，过来坐。” 唐今坐下。 她刚想着怎么应付过去，方氏便开口了： “今日，国子监的主簿刘大人来了，说你已经小半月未曾去过国子监了，可是真的？” 第4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4 当然是真的。 原身不喜欢念书，跟同学关系也不好，就不想去了。 唐今咳了一声，“祖母，并不是孙儿不想去，而是那些同窗都看不起孙儿，排挤孙儿……” 祖母听到自家孙儿被排挤，顿时就不开心了。 她颦眉道：“怎会如此，你可是侯爷，他们一群五品官的子弟身上没官没位的还敢看不起我的孙儿？” “博士让做文章，我不会。” 唐今捏着袖子抹不存在的眼泪，“他们表面上自然是不敢为难我的，但心里都瞧不起我……” “祖母……我、我心里难受，不想去国子监。” 方氏听的心疼，嘴里却不松，“既是如此，你莫搭理他们便是，可这国子监还是不能不去的。” 她语重心长的道：“如今你虽继承了侯位，可身上无一官半职，日后这唐家的基业……” 方氏并不知唐今的性别，在这偌大侯府里知道她真实性别的只有她那个没心没肺的娘亲。 没心没肺的娘亲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心机最深沉的事，便是在老侯爷去世，而她恰好生下老侯爷子嗣时谎报了她的性别，才保住了侯府侯位未免落入她不喜的庶子手中。 说起来，她那几个庶兄弟都被林楚安排到远离京都的书院去了，也算是为母则刚了。 唐今被方氏足足念了半个时辰才放出来。 说来说去，其实方氏的意思就是要让她好好念书，努力上进。 毕竟侯位只能传三代，她这一代便是最后一代了。 第二天，还没睡醒的唐今就被方氏打包送进了国子监。 她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正梦游仙境，桌子就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唐今耳朵动了动，没醒。 杜仲皱了皱眉，又重重敲了一下唐今的桌子，低声呵斥了一句：“唐今！” 唐今睁开一只眼，目光转到杜仲身上，“哟，夫子，许久不见啊，学生甚是想念。” 杜仲的脸一下就黑了，说的话也重了下来，“你若是来课堂睡觉的，自可回家去睡。” 唐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坐直了身子。 她表情严肃地道：“怎会，学生自是来听课的，不过晨起疲倦不小心睡了过去，在这给夫子致歉了。” 见她认错了，虽然态度一般，但杜仲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个学生身份远高于他们这些国子监官员，他也说不得，只能轻拿轻放了。 “好了，都拿出书本，今日我们讲……” 见杜仲走回台上，唐今又打了个哈切，坐得直，眼睛却闭上，昏昏欲睡。 一个纸团突然砸到她脑袋上。 唐今睁开眼睛，看着那掉在桌面上的纸团，回头看了一眼对她挤眉弄眼的成旭，慢吞吞的将纸团展开。 ——下了课去找李裕光那小子，去不去 唐今写了一行字扔回去。 ——做什么 过了一会纸团又被扔回来。 ——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头狼狗崽子，跟宝贝似的护着，去看看 要是换原身就不去了，但唐今撇头看了一眼成旭眼里的兴致，略一点头，应了。 下了课，两人一同出门去寻李裕光。 贺云清没管这鬼鬼祟祟的两人，兀自翻着书，刚翻了一页，就被旁边的人拉了下。 贺云清托着半边脸，一身书院统一制式的白色儒衫被他穿出了明艳之感。 别在右耳上的鲜红流苏耳坠随着他的偏头，轻悠悠地打在白皙修长的颈上。 他倦懒地抬起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有事？” …… 李裕光比他们小上四五岁，作为京都城知名的几位纨绔子弟，互相之间关系还行。 平日也就贺云清跟他们玩不到一块。 两人一过去就看见李裕光带着两个小厮叉腰站在池边。 一只漆黑的狼狗崽子对着池子里一个脸色苍白的书生不停叫着。 李裕光笑得开心，还从小厮的手里拿了块肉喂那凶恶的露出獠牙的狼狗崽子。 “叫的好！他若敢上来就去咬他！” 也不知这可怜的书生是如何得罪了李裕光。 正值夏末，池水说不上多暖，书生脸色苍白看来在这池里泡了挺久了，很是受罪。 成旭上前，拍了下李裕光的后背，“李裕光，这就是你那狼狗崽子？看起来不错啊，够凶，爷喜欢。” 李裕光看见他俩，高兴了，“是啊，怎么，你想要啊？我可不给。” 成旭搓搓手，“嘁，看看还不成？” “那你看呗。” 两人围着狼狗崽子兴致勃勃，没一个人去看那水池里冷的瑟瑟发抖的书生。 唐今瞧了一会，脚踢起一块石头朝池子里飞去。 石头刚好砸在那书生旁边，那书生被吓得尖叫一声，李裕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唐今这才好像随意的开口问道：“怎么着，这人又是哪招惹你了？” 李裕光看了一眼，皱起鼻子，“他弄脏了我的鞋面。” 说着，他将鞋子伸出来给唐今看，只见鞋面上一个浅浅的墨点。 “这可是我新做的鞋。”李裕光强调道。 成旭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继续逗狗。 唐今动了动手指。 “诶哟！”成旭惊叫一声，只见那小狼狗崽子突然猛地跳起，往他脸上扑，大叫着就要咬人。 成旭连忙躲，边躲边骂，“李裕光你这是什么破狗？怎么突然发起疯？” 李裕光连忙带着小厮追上，“别打别打！这狗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 眼看一行人被狗追着跑开了，唐今的目光才落回那脸色苍白的书生身上。 她看了一眼书生，“还泡着呢，上来呗，人都走了。” 书生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她，半晌，才连忙往岸上爬。 好不容易上了岸，冷风一吹，书生便是一个哆嗦。 他小声跟唐今道谢：“多谢侯爷……” 唐今语调懒懒的：“赶紧走吧，待会人又回来了。” 书生被这话吓得又是一哆嗦，连忙跑了。 唐今见人跑了，也不在原地多呆，她也不想撞上成旭跟李裕光，便绕了个路往回走。 没想到这一绕，就让她撞见了一个好场面。 园中走廊尽头，贺云清和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面对面站着。 那青年道：“云清，听说你又去青楼了，这样不好……” 贺云清看着廊外的一簇修竹，轻靠着朱红廊柱，耳边是那人不断的念叨。 他昨夜又没睡好，好在他已经习惯，对情绪倒影响不大，只是旁边这人拉着他左扯右扯也不说什么事，他难免有些不耐。 贺云清语气冷淡地打断他，“到底什么事？” 对面的青年被他侧脸轻瞥的一眼勾得心神荡漾，好一会才回神，低声喃喃：“若云清是女子……定是祸国殃民……” 第5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5 听他这话，贺云清蹙了下眉头。 他瞥向那人，眸底似笑非笑，“说的什么话？” 他虽不悦，但也没有即刻发作。 或许是他这样的态度给了对面青年勇气。 踌躇过后，俊美的青年结结巴巴地开口：“云清，你应当知晓我的心意……” “我已经没法再欺骗自己了，云清，我心慕你……” 剩下的话止在了那双转瞬由多情含媚变得冰冷无比的眼瞳中。 贺云清睨着一双潋滟冷冰的桃花眼将青年上下打量了一遍，半晌，染上嫌恶。 “真恶心。” 说完这句话，贺云清连待都不想多待，甩袖转身就走。 他大步走过走廊，一拐弯，就撞上了唐今。 唐今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笑着开口：“世子殿下魅力真大，竟连男子都为之倾倒。” 没想到被她撞见这一幕，贺云清的表情一瞬冷如冬日寒冰。 半晌，他面上挂上一个虚假的不能再假的笑，“是啊，本世子也颇为苦恼。” “想来唐侯爷一定不曾有过这般烦恼？当真让本世子艳羡。” 唐今闻言长叹一口气，“便是有，在下也无福消受啊，不比世子，我见犹怜，还如此长袖善舞男女通吃……” 贺云清脸上这会是半丝笑容也不见了，冷哼一声，没性子跟她在这互相阴阳怪气下去，直接冰冷道：“滚开，别挡道。” 唐今也不跟他多扯，笑着让开了路。 只是她看着贺云清离去的背影，又悠悠地喊了一句：“世子可别气坏了身子，动怒伤身啊。” 贺云清紧紧抿着唇走了，周身萦绕着冷气，显然被气得够呛。 贺云清自幼容貌昳丽，早些年还未长成京都城里就有不少好南风的打他的主意。 这种情况等他武艺越发高强，越来越常驻青楼，传出沉迷女色的消息后才好上一些。 只是没想到居然在学院里被同窗告白了，还被姓唐的那草包瞧见，贺云清直恶心的吃不下饭。 碰上那姓唐的就没好事，真是晦气。 贺云清又是三天没来国子监，外面又传言他为某某花魁一掷千金三天三夜不曾回府。 这行为看得李裕光和成旭心里痒痒。 这贺云清平日里不跟他们一道走，偏偏还这么能出风头，他们三个不闹点什么岂不是显得被比下去了？ 说好的四大纨绔可不能变成一超多强啊。 唐今其实不太能理解他们两个这奇葩的脑回路。 不过她这几天在书院待着，早五晚九的，确实也憋不住了，便跟着他俩一起逃了学。 翻墙出了学院，李裕光看向成旭，“现在干嘛去？” 成旭想了想，“走，去赌场，咱们也一掷千金！让城里人知道什么叫败家！”让成大将军听见他这话，非得抽死他不可。 唐今想到什么，看了一眼两人，“输钱算什么本事，赢钱才是本事。” “不如我们仨比一比，看谁赢得钱多，赢得最多的那位，以后便是老大，如何？” 李裕光眼睛一亮，“这个好。” 成旭想了想，李裕光年纪小比不过他，唐今也没听说爱去赌场，这人多去的是青楼，而自己可是个中好手…… 盘算了下，成旭果断点头，“既如此，那就说好了，可不能违约啊。” 唐今笑了一声，“你们俩个就等着叫老大吧。” “怎么，难不成你还擅赌？”成旭不太相信，“可别大话说断了舌头。” …… 贺云清在青楼待了几天，看了几天美人歌舞，总算把心里的恶心劲洗掉了。 从青楼起身，贺云清带着一身胭脂香粉味回了国子监，还没进门，就在门口撞见那三个。 只见那成旭跟李裕光对着唐今一口一个老大，叫的一个热切。 贺云清眉梢高高挑起。 姓唐的不说，那两个他还是多少知道点的，有长辈压着大错大恶虽没有，但小错小恶可不少，最是烦人。 现今这两都围着那姓唐的叫老大？ 姓唐的已经坏得这两人都俯首称臣了？ 唐今眼尖看见了贺云清，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哟，世子殿下，您这是……刚从女人堆里起吧？有没有看见清梦啊，她这几天如何？” 贺云清摇着画有美人图的玉骨扇，笑得轻佻，眼神带着些真的似的疑惑，“清梦？这名有些耳熟，怎么，侯爷认识？” 说完，他那与扇骨冷玉一般白的手拢起折扇，在脑袋上一敲，恍然大悟： “哦——难不成是唐侯爷的心上人？放心，若有缘见到本世子会为侯爷留意的。” 这阴阳怪气的时候，就一口一个侯爷的。 唐今见状，故意开口：“世子殿下真爱开玩笑，本侯爱慕之人自然是咱长袖善舞的世子殿下，哪有什么其他的心上人。” 贺云清被她的话激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知道唐今在故意拿三天前那事恶心自己，脸上的表情又维持不住了，“侯爷真不要脸，本世子甘拜下风。” 唐今哈哈大笑几声，招呼成旭跟李裕光，“走吧，进去了。” 成旭看着毫不客气翻了个大白眼的贺云清，又看了眼人模狗样的唐今，跟上去悄声问道： “老大，你真喜欢贺云清啊？” 也不是不可能啊，贺云清长成那样，京都里对他有意思的可不只有姑娘家。 唐今战术后仰，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想什么呢，我就是喜欢李裕光那条狗也不可能喜欢他啊。” 李裕光：“什么什么？” 唐今拍拍他的脑袋，“没什么，说你的狗勇猛无比。” “对对对，我也觉得。” 就在他们后面，身手好耳力也好，把唐今的话听得明明白白的贺云清：…… “姓唐的——！” 第6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6 【你可记住你说的话，我这都录下来了。】 系统贱兮兮地道。 唐今无所谓：“录呗，我不可能喜欢他。” 【真香？】 唐今长叹，“不是我的菜啊。” 一天不diss唐今浑身难受的系统：【啊？你不是只看脸的吗？】 唐今：……？ 看脸…… 唐今回头看了一眼。 贺云清今日穿着一件黑底的外袍。 可偏偏袍上用五颜六色的丝线锈满了繁复的绿枝红花，不见半分沉稳，他耳上鲜红耳坠还是一如既往的扎眼，远远望过去，浑身流光溢彩的如开屏孔雀。 可那张脸却没被这些堆砌的颜色压下半分。 ……长得确实不错，可惜，性格实在不是她喜欢的。 当个朋友，平日看着那张脸养养眼还行。 说起朋友，唐今又想起贺青棠，她好像被家里母亲关了禁闭。 要唐今说，这也好，免得她又自己跑出去跟那位喜欢微服私访的新皇勾搭上。 思考了一番，第二天唐今又翻墙逃学，买了只烧鸡去慰问这位女主了。 贺青棠说是被关禁闭，实际上也就是在自己屋里关着。 唐今翻窗进去的时候，她正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榻上发呆。 “哟。”唐今朝她打了个招呼。 贺青棠转头，目光一下定在她手上拿的油纸包上，鼻子嗅了嗅，眼睛一亮，“烧鸡？” 唐今点头，将烧鸡扔给她，“听说你被关了，特来慰问。” 等贺青棠吃饱喝足了，唐今才道：“你这要被关多久？” 说起这个贺青棠瞬间就蔫了。 “一个月。没手机没小说啥都没有，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度过这一个月，要不……” 她期待的看向唐今。 唐今嘴角抽了下，“我再带你出去，又被你哥抓到你还得再关，下次说不定得关个半年。” 贺青棠：“可我真憋不住啊，这古代也太无聊了吧。要不哥，你帮我带点什么话本子也行？虽然故事老套了点，但总比过没有啊。” 唐今点头答应了。 只要她不出去乱跑跟新皇撞见，一切都好说。 “想要什么类型的话本？” 贺青棠眼睛转了转，“有没有那种武侠高手刷刷刷的？” 唐今想了下，“现在好像没这种类型的，都是些书生文人千金小姐之类的。” 贺青棠瞬间萎了，半晌，她又坐起来，“你觉得……我来写几本小说怎么样？” “你还会写小说？”唐今诧异。 “嘿嘿嘿，我那十几年的小说又不是白看的，知道的套路怎么也比这些古代人多吧？” 贺青棠掰着手指数着： “什么红眼掐腰喊句老公命都给你，挖肾流产替身带球跑……哥，亲哥，你会帮我发出去的吧？” 贺青棠朝她疯狂眨眼睛。 唐今：“……” 这样……也挺好的，女主沉迷写小说，也能减少出门的次数。 最终，唐今还是答应了。 当然，其中也有她也想看看女主能写出些什么小说的私心。 贺青棠要发这些小说自然不能用本名发，于是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合欢先生，也是她名字青棠的别名。 这时期合欢的意思多为合家欢乐，这名字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贺青棠乐滋滋地写她的狗血流小说，唐今则翻墙回了书院。 “老大，你怎么翻墙出去也不叫我？”成旭上来，一把勾住她肩膀，“这可不够意思了啊。” “我可是去干正事的。”唐今随口道。 “正事？什么正事？” “你爹没跟你说？新皇登基，那些附属小国要来朝庆贺。” “哦这事啊。” 成旭倒是知道，但不解：“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顶多去宫里吃顿饭，能算什么正事？” “我说的正事不是这个。” 唐今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忘了，戎族也要上贡，到时候肯定要办围猎。” “戎族？” 说到这个，成旭想起来了，“那群蛮子啊，每次都跟斗鸡一样要炫耀自己的马上功夫，啧。” 唐今见他这样，“刚好碰上新皇登基，当着戎族那群人的面，为了展示大齐雄风，肯定要办围猎的，到时候，你不想去？” “想。”成旭老实点头。 他又道：“我爹肯定会带我去的，你也要去啊。你要参加围猎？你不是不会马上功夫吗？” “你还说我不会赌呢，你看我像不会的吗？” “……真的假的，所以你刚刚翻墙出去是干嘛去了？” “找匹好马啊。”唐今理所当然的道，“普通的凡马怎么配得上本侯？” 贺云清因为之前那事，为了避开那个人已经换了位置，正巧就坐到了两人的前方。 此时他转过头来，凉凉地开口：“好马配好鞍，侯爷嘛……” 贺云清的目光上下扫过唐今，眼尾轻扬，那画着新美人的扇子刷地展开，遮住了唇角。 第7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7 成旭听他这话就来气，“贺云清你找茬呢？” 唐今一把将他拦住，笑吟吟地看着贺云清，眼底无甚情绪，语气平缓，“世子说得都对。” 贺云清瞅她一眼，自觉无趣又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了。 成旭朝他背影翻了个大白眼，音量毫不掩饰，“他没事坐咱们这块来干嘛？” 唐今眼瞅着前面那人玩自己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朝成旭煞有其事地道： “世子殿下不是说了，好马配好鞍，兴许觉得与咱们甚是投缘呢。” 成旭噗嗤一声。 听到这句话，贺云清登时一口郁气堵在心里，偏偏又不能回过头去辩驳自己为什么突然换了位置，便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正如唐今所说，上贡国们赶着入秋的时节进了京，公侯王孙，礼部大臣都赶着进宫参加宴席。 唐今带着锦竹在宫门前跟成国公的马车撞上了。 贺云清今日穿了深绯色官服。 那衣服端正了些没有太多花样，只是配上那么一张脸，带着那被祥云纹腰带勒出来的窄腰，怎么看怎么引人遐思。 唐今身上的官服与他相差不多，只是颜色为正红，纹样也多些。 双方下车，互相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别开了头。 相看两厌不过如此了。 “唐哥！” 一道小声的叫唤将唐今的注意力又拉回贺云清那边。 她挑眉看了一眼，便看见贺青棠脸涂的黑黑的，作小厮打扮跟在贺云清身边。 贺云清立马将贺青棠往身后一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唐今，“永乐侯，一同进去？” 唐今收回目光，嘴边的笑意是一样的虚假，“有幸与风华绝代的成国公世子同行，当真是本侯的荣幸。” 贺云清内心泛呕，偏偏在宫门前还要端着面上的笑，“哪比得过永乐侯才貌双全呢？” 才貌双全？ 这京都城里几个不知道永乐小侯爷腹内草莽，说这话是存心膈应她呢。 双方对视，半晌，再次不约而同地别开头各自翻了个白眼。 贺青棠打量着两个人的神情，不敢说话。 完了，老乡跟她的便宜哥哥好像关系很差。 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穿越一年多以来她这个便宜哥哥对她还挺好的，她早把这便宜哥哥当成亲哥了…… 但老乡对她也好而且还是老乡…… 到了宴席之上，贺云清刚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唐今就在他上侧的位置悠悠坐下了。 贺云清：…… 他虽出自国公府，但到底只是个世子，还没继承公爵位，落座于侯爵之下也是正常。 真是晦气。贺云清蹙了下眉。 殊不知唐今也没多喜欢这个位置。 这位世子殿下外角内壳满是棱角，老是跟他待在一起也挺累的。 随着大臣们纷纷落座，宴席正式开始。 很快，新皇携太后一同到了。 众人起身跪拜，训练有素的宫女们上好菜，然后便是那些小国开始上贡。 这上贡的过程实在无趣，唐今昏昏欲睡。 直到一股掩盖不住的酒香在大殿中弥漫。 唐今睁眼看过去，只见一个袒着胸口，带着羊毛帽，穿着皮甲衣的戎族青年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揭开了封口。 “大齐陛下，这是我戎族酿制的百年佳酿一坛，特为此次宴席准备，邀大家共饮！”那戎族青年应该是戎族第三王子。 新皇贺游应了他的请求，便有宫女上前将开始分酒。 唐今面前也分到了一碗，她端起嗅了嗅，又放下了。 古代的酒，再怎么酿也始终差了点。 眼下这坛酒大概有个三十度，在这酒的度数普遍不过几度十几度的古代，已经称得上千金难买的好酒了。 不过其他人没唐今这么好的鼻子。 虽闻的酒香醇厚，但入口细绵味美甘甜，一碗下去，等酒劲上来感到不妙时已经晚了。 不少不善饮酒的大臣摇头晃脑，扶额撑桌很快就不行了。 见此，戎族王子豪爽的一拍酒坛，“此等烈酒，便是我族第一勇士也饮不过半坛。不过倒没想到大齐人如此不擅饮酒，倒是我失策了。” 眼看好好的一场宴席却因一坛酒变得有些混乱，高高在上的新皇跟太后脸色都没多好。 不过他们看着那个好似十分爽朗的戎族王子，倒不知他此举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戎族王子环顾一圈，便看到了身前酒碗动都没动过的唐今。 他当即远远出声：“这位小哥可是不会饮酒？若是连饮酒都不会，人生可就少了一大乐事啊。” 贺青棠也看出来了那酒度数不低，又见自己那个便宜哥哥喝了两碗后便撑着头不再说话，顿时将担心的目光投向了唐今。 唐今端起酒碗，慢悠悠地晃了晃，“王子见笑，本侯向来喜欢用坛子喝酒，这小碗喝不惯。” 戎族王子一挑眉，“侯爷？侯爷这话倒是豪迈，只是不知道酒量可有这般豪迈？” 唐今酒碗端到嘴边，仰头咕咚几下喝了下去。 喝完一碗，唐今将碗放下。 戎族王子追问，“如何？” “尚可，淡了些。” 这话听得戎族王子不高兴了，眼睛一转，“既如此，侯爷不如多喝几碗？” 唐今却没立即答应，而是看向上座，朝新皇告罪。 皇帝点点头，准她随意。 唐今便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戎族王子。 “王子殿下，不如你我来比上一比？” 戎族王子没思考太久就点头答应了。 在他看来，这皮白肉嫩的小侯爷是不可能比得过他的，刚刚的豪言壮语也不过是逞强罢了，待会就要他好好出丑一番。 第8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8 两人各自一点头，便便真真比上了，顿时殿内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当两人连喝五碗的时候已经有人喝彩了，等十碗下去那戎族王子瞪直了眼看着面色如常的唐今，又看了看碗里的酒，脸色相当难看。 “老大上！干翻他！”坐在后面的成旭顶着自家老爹的黑脸给唐今应援。 唐今揽起袖子，起了兴致，一脚踩上那桌案，颇有些地痞流氓之气，“王子殿下，继续啊，本侯也是许久未曾跟人喝的如此尽兴了。” 戎族王子其实已经站不住看。如他所说，他们族里第一勇士也不过半坛子的酒量，他连喝十几碗，头晕脑胀，要不是偷偷吃过醒酒丸此时已经倒下了。 唐今见他神色不好，便朝一个小宫女招招手，倒了一碗清水递给戎族王子，“王子似是喝急了，来，喝口水缓缓。” 戎族王子也想喝水，没多想就接过碗咕噜咕噜进口了。 一进喉咙，他哇的一声就扔了碗吐了起来，“你你你，你给本、本……” 话没说完，噗通一声，人倒下了。 戎族使团顿时有人跳起来指责唐今下毒，唐今理都没理，拍了拍手，转身朝皇帝告罪，“陛下，王子殿下好像喝醉了，还是赶紧唤太医来醒酒吧。” “宣太医。”皇帝带着笑意。 太医很快上来，给戎族王子检查了一遍后朝皇帝道：“陛下，王子是喝了太多酒水醉倒了。” 席中响起一些闷嗤发笑声。 戎族之人跟着太医下去后，闹闹哄哄的宫宴总算回归了以往的平静祥和。 唐今坐回位置上，就见贺青棠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 不过这还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唐今就没跟她眉来眼去了。 等宴席散了，出宫的宫道上贺青棠悄悄凑到唐今身边，“唐哥，你给他喝了什么？” “二锅头。” “！”贺青棠震惊了，“你还有二锅头？？？” 唐今随意道：“之前意外弄出来的。我理科生。” 这就是神奇的理科生吗？ 文科生贺青棠丝毫没有察觉被忽悠，对于文科生来说理科生好像是某种奇异的生物，她朝唐今投去了崇拜的目光，还道：“唐哥，能给我两瓶吗？嘿嘿……” “改天给你拿过去。”唐今看了她一眼，目光瞥向那一路没说话，行走间有些迟钝的贺云清，一抬下巴，“你哥没事吧？” “我哥？”贺青棠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看她那个便宜哥哥的情况。 贺云清好像没听到他们说的话，一步一步地走着，贺青棠上去戳了戳他，小声道：“阿兄，你没事吧？” 贺云清顿了一下，才偏头看向她。 他两颊都是酡红的。 他看了贺青棠半天，身形一晃，直直倒下。 “阿兄——”贺青棠惊呼。 唐今嘴角抽了抽，伸手扯住了贺云清的腰带，把人勾了回来。 贺云清身子软软倒在她身上，朱红的流苏耳坠打在唐今脖颈上，一阵痒意。 他如玉的脸上飞红，嘴里呵出的热气都带着浓浓的酒味。 “他喝醉了。”唐今跟贺青棠解释道。 “醉？我没醉……”混混沌沌的贺云清动了动，修长的手臂勾上唐今的脖子，那束着袖子不让掉落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绯色的宽袖从手臂滑落，露出藕白的手臂。 他微眯眸，盯着她的脸瞧。 根根分明的睫毛自带三分柔情，那双潋滟的桃花眸里水色弥漫，漾出点点碎星。半晌，红艳的唇瓣微微开阖：“……你生的真好看。” 他眼尾美人痣靡艳招人，带着不自知的魅惑之色，玉白的手指不太安分地去触唐今的唇，尾音微扬，“不若跟我回府……” “我定好好疼你……” 第9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9 宫宴散席之时，天色已全黑，但今晚十五，天空圆月一轮，照的地面荧荧泛着光。 那月华银光照到贺云清脸上，落在他氤氲的眼底，一张因醉酒而殷红的脸，似雨后极尽妖娆的海棠，又如惊鸿一现的白昙，妩媚又青涩，复杂矛盾的气质在这个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痴痴地笑着，一双手勾着唐今，指腹压在了唐今的唇上。 唐今偏头躲开那勾勾搭搭的手，想说什么，唇动了动，最后又只是叹了口气。 她懒得跟一个醉鬼计较。 世子殿下醉的不分天地，意识涣散开来，动作却越发大胆，他压在唐今肩膀上，唇瓣从她脖子擦到耳垂，张口便咬。 说是咬，不如说是磨，那轻悠悠的动作带满挑逗意味。 他们还在宫里，不能动手。 唐今压下把人抡个两圈揍一顿的火气，扯着他的后领子把人拉开，那边的耳垂已被他咬得红艳一片了。 她看着眼神涣散，却还勾着唇笑得慵懒惑人的贺云清，顿觉心累。 这世子殿下果然骨子里就是个浪荡的。 如今还未出宫，宫道上不少往外走的人，目光隐晦吃惊地瞧着两人。 唐今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皱了皱眉，只想迅速带着人离开这。贺青棠扛不起这么大一个人，锦竹那珠圆玉润的小个子也没这个力气。 唐今一把将人拦腰抱起，转头朝贺青棠道：“我帮你把人扛上马车，你们再自己回去。” 贺青棠呆呆地点头，看着唐今皱着眉，抱着她那个唇红颈白格外招人的哥哥脚步极稳地往前走，内心突然躁动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跑过了不可言说的万字长文。 唐今走了一会见她没跟上，回头唤了一句，“傻站着干什么？” 贺青棠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贺云清的酒品其实还算好，起初闹了唐今一下后便没再作妖，安安静静的。也幸好这样，不然唐今还真没那个好脾气送他回国公府。 是的，回国公府。 这贺云清喝醉就喝醉了，偏偏人赖着唐今不肯离，手拽着她衣领用劲极大，她黑着脸扯了半天没扯下来，官服又不能随意弄坏了，最后也只能作罢，跟着国公府的马车把人送回去。 贺云清还醉着，靠在她怀里，似睡非睡，墨色的长发垂落到他嘴边，落了一丝被沾了水色的唇抿住。 唐今看了一眼，帮他扯出了那丝头发。 贺云清拽着唐今衣领的手紧了紧，他抬起眼睛，眼神飘忽地吐出舌尖，似乎在疑惑刚刚从舌尖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这副模样颇有些新奇，唐今伸手捏了捏他两边脸颊，看着他鼓起的嘴有些好笑。 世子殿下有些不满地小小捶了她一下，她便松开了手，于是世子殿下又自己在她怀里转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唐今将人抱稳了些。 看到这一幕的贺青棠双眼冒光。 唐今抱着人进了国公府，有人想来接过他们的世子殿下，奈何贺云清手死活不肯松开唐今的衣领，唐今只能面无表情的把人抱回他房间，然后把身上那件被贺云清抓的不像样的外袍脱了，换上下人递来的衣裳。 成国公府阴盛阳衰，唐今今天可算是见识了，上到祖母下到伺候的丫鬟婢女满满的站了一院子，全都热切地关心着贺云清这个世子。 唐今不想多待，礼貌地跟一众女眷告别，登上自家马车回了府。 难得一夜未醒到天明。第二天，贺云清坐起身，便发现手里抓着一件鲜红的衣服。 只一眼他便认出来了，这衣服是那姓唐的的官服。 顿时他便黑了脸，偏偏此时身边的下人开口：“世子您醒啦，正好永乐侯府那边让人来讨衣服，您抓着不松手咱们正苦恼着呢。” 贺云清：？ 他，抓着，姓唐的的衣服，不松手？ 他跟触电一样将那沾着点草木清香的衣服扔到下人手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 “事情就是这样啦，幸好唐……咳，侯爷好心送阿兄你回来，不然我一个人可扛不动阿兄。”贺青棠小心瞅着贺云清的表情，解释道。 贺云清面色复杂，“你说我……调戏那姓唐的？” “咳……是。” 贺云清按着额头回忆那不多的记忆。 记忆中只记得醉酒头晕很是难受，而这时好似闻到了一点草木清香，让脑子舒服了点。 草木清香…… 贺云清放下手，半晌，他打开扇子，神色不明，“那姓唐的可有说什么？” 贺青棠回想着当时唐今虽然没说什么，但好像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又想着自家哥哥与老乡那非常不友善的关系，仔细斟酌了一下，将事实美化了一番。 “侯爷脾气很好，不但没有怪罪抱怨，还全程安抚阿兄呢。” “……安抚？”贺云清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是啊是啊，马车颠簸，侯爷还将阿兄抱在怀里，生怕阿兄不舒服。”事实上，是贺云清一直揪着唐今衣领，她气憋得慌，才只能把人往怀里抱。 贺云清浑身一抖，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贺云清一想想那个画面，人都不好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这事别往外说。” “啊，可是昨夜宫道上好多人都瞧见了，就是阿兄你……那什么侯爷的时候。” 贺云清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的跳。 第10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0 贺云清的烦恼暂且不提。 这边唐今跟李裕光还有成旭正在看马，虽然昨夜戎族王子被她喝倒了，但预定的围猎却是照旧的。 三人挑了马，各自领回家，再三日后，便到了围猎的日子。 围猎的场地在京城之外百里，伴随着皇帝的车驾行过去也要好些日子。 因为要外出挺久的，这次唐今多带了几个人，除了锦竹外还带了两个护卫和两个健壮的婢女。 她带的人数还算是少的。 不少皇亲国戚车后都跟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 行了几日才到了围地边缘，众人先在别院里休整了一晚，第二天才入了围地。 这围地周围山川延绵，中间有一大块平原，便是众人安营扎寨的地方。 围猎围猎，自然是由人将猎物赶来缩小包围圈，再让人猎。 这种活动很是无趣，若只是如此唐今就不必跟着来了。 果然，在戎族使团的几句言语下，众人纷纷放弃了围猎的传统模式，而是选择了主动入林找寻猎物，最后再看谁猎到的猎物多。 唐今之所以跟着来，是因为这是剧情中女主和皇帝感情进展的一大步。 有刺客刺杀皇帝，皇帝被追至一处山崖，意外撞上这一幕的女主同皇帝一同跌落山崖，两人在崖下共度三天三夜，暗生情愫。 唐今随意看了两眼，便找到了贺青棠。 这不是贺云清同意她来的，而是她悄悄跟来的。 带她来的是剧情中的男配——邢王贺持隽。 贺青棠早在唐今来之前就跟贺持隽认识了，她也没法阻止，只能跟着贺青棠，别让她跟皇帝有接触了。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骑着马往林子里走。 唐今慢悠悠跟在贺持隽和贺青棠后边，只等到时候拦下贺青棠别让她掉下崖就行。 身后一阵马蹄声，唐今转过头去，看到了一身黑红骑装的贺云清。 “哟，世子殿下。”唐今悠悠喊了一句。 贺云清看见是她，内心涌上一股怪异，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开口讽刺，“永乐侯，上次多谢了。” 听到他这话，唐今没过多反应，只是随意道：“不必谢。世子怎么这般悠闲，难道对那第一没有兴趣吗？” “我不善骑射，侯爷不也一样吗？” 贺云清其实会骑射，水平还不错，不过他对那头名确实没什么兴趣。 唐今没接这句话，而是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拉弓，朝着天上射了一箭。 啪嗒，一只大雁掉在地上。 唐今捞起来，拎着朝贺云清亮了亮，扯开嘴角一笑，欠揍地开口：“我跟世子可不一样。” 贺云清看着那只大雁，看着唐今气人的嘴脸，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唐今扯扯缰绳，驱着马越过了贺云清。 贺云清等唐今慢悠悠超过去，才回过神。 他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他刚刚是被唐今鄙视了？ 贺云清嘴里发出一道疑惑似的“哈”，一甩马绳追了上去。 “姓唐的，你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他这一点就炸的脾气到底怎么养成的。 唐今没跟他纠缠，一夹马肚，加速去追那消失了身影的贺青棠。 这林中道路四拐八拐的，唐今一时还真找不到贺青棠跑去哪了。 一碰见这位世子殿下便没什么好事。 找了许久都没看见贺青棠，唐今拉着缰绳，马在原地踱了两步安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去分辨周围的声音。 这时，贺云清跟了上来，“姓唐的，你……” 唐今脸色一沉，冷声喝了一声，“驾——” 被她甩下的贺云清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半晌，他冷哼一声，也驾马追了上去。 剧情的力量还是挺大的。 唐今赶到崖边之时，只见贺青棠跌坐在地，而皇帝跟几个护卫站在崖边，被几十个黑衣刺客团团围住。 唐今拔出一把箭，重弓拉满，箭飞出直接射中了三五个黑衣人。 不过少这几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纵身跳下马，手中重弓如曲棍一般抽向那些黑衣人的后颈。 贺云清赶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便看见了那崖边正跟黑衣人且战且退，处境危险的皇帝和他身后的贺青棠。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贺青棠会出现在这里，他同唐今一样闯入黑衣人中。 两人身手都极佳，很快杀出一条血路。 一根羽箭突然破空而来，唐今一把将羽箭的目标贺云清拉过，推到了皇帝那边。 羽箭入地三寸，可见后劲之强。 唐今猛地看向那射箭的方向，心下一沉，“小心。” “小心”两字刚说完，又是数支羽箭直直射向皇帝。 皇帝脸色有些发白，但也没有失态。 他有护卫牢牢护着，暂且没见受伤。 只是这几支羽箭不简单，精准的拿去了几名护卫的性命。 唐今躲过黑衣人的一刀反手将他踢出十几米，顺手抽出扎在地上那根羽箭，后跃一步，抬起弓，长弓拉满，朝那射箭的方向狠狠回出一箭。 林惊鸟飞。 “啊——” 唐今刚射完一箭便听见身后一声尖叫。 她转过头，只见贺青棠和皇帝双双被打落悬崖，而贺云清飞身去救。 余光瞥见围场士兵已来救驾，来不及多想，唐今脚下借力跳出，抓住皇帝狠狠转身一掷将他扔回了悬崖之上。 只要贺青棠跟皇帝分开了那就不用担心他们两个勾搭在一起，在崖下她也有信心能照顾好贺青棠…… 她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逻辑，自觉得没毛病。 她刚准备拉住下坠的贺青棠别让她因为下坠受伤，眼角余光就看见又一道身影被甩了上去。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被甩上去的贺青棠，扭头一看，便看见贺云清急速坠了下去。 ……靠！ 第11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1 下落途中唐今想了很多。 比如万一贺青棠还是跟皇帝牵扯上她该怎么解决。 比如这次刺杀究竟是谁干的。 比如她回射的那一箭射中的会不会就是幕后之人…… 她闭眼坠入了冰冷的潭水中。 已到深秋，河水冰冷刺骨。 她在水下睁开眼睛，冷漠地看着缓缓下沉的那抹绯色，好半晌，才下潜将人提了上来。 贺云清已经呛了许多水，唇色发白，被提出水面后睫毛颤了颤，一时间也没清醒过来。 唐今将人拖上岸，探了下脉搏，帮他排出肺里的水。 贺云清剧烈地咳了许久，湿漉漉的眼睛睁开看了一下唐今，又晕了过去。 唐今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贺云清，皱起眉，在周围转了一圈，试图寻找能上去的路。 能在剧情中困男女主三天三夜的地方凭人力是上不去的。 唐今本身的话当然能上去，但贺云清…… 至少目前他这个样子，恐怕是没力气跟着她上去的。 若带着他一起走，就得用上些妖力。 可这个世界对高武高魔的排斥度很高，她做点什么小动作还行，大量使用妖力的话怕是会被直接挤出这个世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半晌，唐今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扶起地上的贺云清，进到了崖底下的山洞。 山洞里有大型动物的粪便，唐今估摸着应该是熊。 这倒不成问题。 她将贺云清放在地上，出去捡了点枯枝树叶给他简单铺了个地方睡觉。 生火就别想了，没有火源，钻木生火太过费劲，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没那个闲工夫留给她，尽快安置下来才是正道。 唐今拧干衣服，回头看着贺云清湿的滴水的衣服，皱了皱眉。 半晌，她果断上去把贺云清衣服扒了下来，全力拧干，才再给他穿上了。 给他套外衫的时候，唐今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微颤的纤长睫毛上，松开了手，“世子醒了？” 贺云清蹙了下眉，睁开了眼。 半晌，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拉过领口处的衣服，遮住裸露的锁骨，清越的声音有些沙哑，“嗯。多谢侯爷。” “可有伤筋动骨？” 剧情中男女主坠崖的时候男主摔断了腿不利于行，基本靠女主养。 贺云清感受了一下，“没有。” “那便好。我已经看过四周了，没有上去的路，时候不早了今晚先在这山洞里勉强吧。” “嗯。”贺云清闭上眼睛，没再多说。 他们从高处坠落，虽然是掉到了水里，但触水那一刻还是让他受了些皮肉伤。 不过没伤到筋骨，勉强能忍，他便懒得跟唐今说了。 便是说了又如何，两人关系称得上一句恶劣，唐今没嘲笑他就不错了。 如今处境不妙，两人各坐一边，都没什么心情跟对方针尖对麦芒，各自靠着洞穴墙壁休息了。 到半夜时，打坐冥想的唐今突然听见贺云清那边咚的一声。 她睁眼看过去，只见原本靠坐着的贺云清倒在了地上，披着的外衫掉落，露出内里湿皱的中衣。 这洞口不深，借着洒进来的月光，唐今能看见贺云清的脸不正常地红着。 靠近他时，唐今闻到一股浅淡的蔷薇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发热的原因，这香气有些浓郁。 她走过去将人扶起，摸了下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这个世界没内力，只有外家拳脚功夫，练武只能让身体强壮，却做不到烘干衣服。 深秋夜间气温低，这附近又有一个清潭潮气很重，她刚刚一模，贺云清的衣衫还是湿的。 唐今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月亮，脱下贺云清的衣服，将自己已经干透的外衫披到他身上，然后将人抱进了怀里。 日行一善。 清晨，贺云清睁开眼，喉间便传来一股刺痛，干涩不已。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抬头，却对上一张放大的，毫无瑕疵的脸。 他先是被惊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人是唐今。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被唐今抱在了怀里，甚至于，他自己的手还搭着唐今的腰。 腰挺细的，有些不同寻常男子的硬朗，是温软的…… 不对，这是什么情况…… 贺云清动了动手指，看到了摆在旁边的自己的衣服，而他身上裹着的，是唐今的衣服。 他蹙起眉，就要去推唐今，只是刚刚一抬手全身就一阵乏力，他脑袋迟迟的晕乎了起来。 贺云清定了定神，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半晌，他终于意识到，他发烧了——喉间的干涩正是因此。 唐今这时也睁开了眼睛，看见贺云清发愣地看着前方，便毫不留恋地松开手起身。 “昨夜见世子烧的厉害，怕出事才冒犯了世子，世子莫怪。” 温暖的身体突然离开，贺云清有一瞬的怅然若失，不过这一瞬的感觉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他仰起一张脸看着唐今，病中仍带着些嫣红的唇瓣勾起三分笑，“侯爷仁义，云清感激还来不急，怎会怪罪侯爷呢。” 此时他穿着唐今的黑色外衫，一头墨发柔顺的披在身后，脸色因病少了些艳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倒显得沉稳了很多。 唐今刚这样想着，就见贺云清整理了下右耳上的流苏红坠。 他侧眸微懒，玉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过殷红的流苏。 媚态横生。 唐今收回了视线，“我去找找能不能猎到点食物，世子不要乱走。” 贺云清挑了下眉，“侯爷注意安全。” 第12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2 没多久唐今便拎了几条大鱼回来，还捡了一堆有的没的。 她把鱼扔到一边，递了几个果子给贺云清，“世子先吃这个填填肚子吧。” “多谢侯爷。”贺云清接过果子，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唐今将捡到的树枝枯叶清理了一下，然后开始尝试生火。 折腾了一刻钟总算弄出了红星子，唐今生起了火，然后将鱼弄好穿过树枝，将之递给贺云清。 “世子殿下，帮个忙。” 这点事他还是能干的，贺云清点点头。 唐今又出了山洞一趟，过了会，她抱着一堆草回来了。 贺云清看着她盘坐在地上，对着一堆草挑挑拣拣，实在不明白她在干嘛。 半晌，唐今挑好了。 她将挑出来的草药仔细洗干净，从贺云清手里接过那几只烤鱼，将草药顺手递给他。 “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草药，世子殿下姑且服用这些吧，生嚼便可，对发汗有些帮助。” 贺云清一愣，半晌，才从她手里接过草药。 唐今递完药便不再看他了，安静地烤鱼。 贺云清看着手里的草药，稍微辨认了一下，良久，才递到嘴边吃了。 嚼着那微苦的草药，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遍唐今，只觉得这个人跟他以往的认识有些出入。 贺云清垂下眼睛。 不像草包纨绔，倒是…… 很沉稳，行事自有底气，很让人安心。 吃完鱼，唐今没休息，又出去挖了点野菜果子，捕了两只野鸡当备用粮，然后转悠了一圈找出来一块石板和木柱，抿着唇开始磨草药糊糊。 贺云清实在无聊，唐今如今这模样又与他平时所了解的草包侯爷相差甚远，心生好奇，竟也一直安静地坐着看她弄东弄西。 贺云清很少仔细看过唐今。 两人互相看不上，他也不会去关注唐今到底长个什么样，如今两人难得共处一室，还不争不吵，他看着唐今，看着看着，便出神了。 京中关于永乐侯的传言有两个，一个便是永乐侯腹内草莽，另一个便是永乐侯天生好相貌。 贺云清生得已经是顶顶的好，满京都也没一个敢说自己比贺云清长得更好的，然而现在贺云清看着唐今，却觉得…… 这人长得不比自己差。 只是唐今玉雕似的清，不比他容颜浓丽，大家一眼看去多会注意到他。 贺云清细细打量过唐今的五官，只觉得实在是优秀。 那脸上的每一寸都好似细细斟酌后方才长成，眉骨卓绝，鼻梁高挺，唇饱满而不厚重。 一双眼睛是少见的浅色眸子，如同琉璃珠子一般剔透。 只是睫毛垂下后便在眼底投下暗影，不显得明显。 那浓密的睫毛突然抬起。 “把衣服脱了。” 唐今端着磨好的草药糊糊淡淡地对贺云清道。 还没回神的贺云清：“……什么？”ωωw..net “昨夜帮世子换衣服，看见些瘀伤，今日又见世子始终不曾靠坐过，想来是后背伤痛，既如此还是早些抹药好。” 这人竟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所以这人捣鼓了个把时辰就是在给他弄药？ 贺云清内心有些怪异，表面却是分毫不露，也没倔，端着笑，“那就劳烦侯爷了。” 唐今应了一声，看着他脱衣服。 贺云清的动作慢条斯理，白玉一样的脸微垂，仿佛不是身处破落山洞，而是在什么香艳的香闺暖阁里宽衣解带一般，手指一点点解开衣领。 衣衫落下，露出象牙般瓷白的肌肤。 宽肩窄腰，平日里看着不显壮，但贺云清好歹也是练家子，没了衣服遮挡后覆盖在表面的肌肉，线条流畅，柔韧有致且肌理分明，很有美感。 可惜唐今内心烦躁着那贺青棠跟皇帝的事情，这一幕落到她眼里跟屠户摊子上的滚刀肉也没什么分别。 她抓了一把草药糊糊，便往他背上一块形状恐怖的淤血上抹去。 “世子忍着些。” 要按散淤血自然要用力按揉，她发起力来。 按着按着，便看见贺云清两块肩胛骨突起，腰背如绷紧的弓弦，那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衣角。 汗水顺着修长的白玉脖颈滑下，显然是痛极了。 不过他没出声喊疼，唐今便也只当不知，自顾自的给他把他自己够不到的地方涂好了药。 “剩下的地方你自己上。” 唐今交代了一句，便转身去处理那两只野鸡。 贺云清还在发烧，吃不到什么药材那只能吃点好肉补补了。 贺云清看着她拎着鸡走出洞穴口，彻底不见了身影，才身形一软，倒在铺着的衣服上。 “嗯……” 他眼下漫上酒醉般的酡红，眉头紧皱着。 半晌，咬的红艳艳的唇上下碰了下，声音低低，似怨非怨，“这手也太重了……” 疼的他差点就喊出来了。 处理鸡的时候唐今又找了些那种发汗的草药，带回去照旧让贺云清吃了。 身体发热出了两场汗后，贺云清的状态也看起来好了些。 “侯爷近来真让我刮目相看了。”贺云清坐在唐今生起的火堆旁，目光看着那火堆，冷不丁的出声道。 “是吗？”唐今扔了根柴火进去，“世子倒是一如既往。” 贺云清撑着半个下巴，“不管如何，侯爷此番照料，云清铭记在心。” 他不是不知恩的人。 他二人关系一般，甚至称得上互相看不上，不说踩上一脚，唐今明明可以放着他不管的…… 可她所作所为，却都是在照料他，他会记住这个恩。 唐今没在意他说的话，抬头看了眼乌沉沉的天，皱起眉。 “夜里可能有雨，我再去拣点干柴禾。” “有劳侯爷。” 唐今抱着一堆干柴禾踏入洞口的时候，身后便猛地落下一帘雨幕，时间点卡的刚刚好。 这洞穴只不过三米深，雨丝凉飕飕的飘进来，还有些飞溅到了人身上，唐今看了下，让贺云清坐到了里面。 “侯爷也坐过来吧，若侯爷也病了那接下来的日子可就难了。” 不跟唐今互刺了，贺云清也能好好说话了。 唐今也没坚持，便坐到了贺云清旁边。 两人围在火堆前，看着洞外的雨幕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贺云清主动开口道：“你见识不俗，功夫极佳，为何要在京都城里那般做派？” 第13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3 “哪般做派？我日子过的逍遥，没什么不好的。再者，世子还不是一样？” 一样吗？ 贺云清垂眸，“……我和侯爷可不一样。”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是愣了一下，这话，好像不久前唐今才说过类似的。 半晌，两人同时笑了，气氛一松。 “侯爷那药好用，是哪来的药方，可否给我一份？”贺云清问道，上午被唐今一通按之后，他后背的疼痛消了不少，如今靠着墙也不难受了。 “不是什么药方子。”唐今一挑眉，“就是把活血的草药一股脑捣在了一起，主要还是靠手劲将淤血揉搓开。世子喜欢？若是喜欢，我可以再帮世子按一通。” “……谢了，不必。”贺云清那点感谢的心思顿时消了，为什么这个人总能精准的踩在他的炸点上？ 外头的雨劈里啪啦的下得极大，洞穴里的温度猛地降了下来，深深的寒意萦绕着两人。 唐今又添了几次柴，看着外面朦胧的雨景坐了一会，才去看旁边歪着头闭眼睡了过去，呼吸平稳的贺云清。两人坐的近，唐今便能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他还烧着。 她搭着贺云清的脉把了一下，半晌，熟练的把人捞了过来。 她的体温正常情况下是比普通人低的，毕竟一根草你要求她保持恒温37度太难为人了，但是她想的话，是可以任意调节体温的，再加上虽然不能过度使用但也可以偷偷用一小撮的内力，足够她保持体温像个暖宝宝一样了。 贺云清无意识的蹭了一下，靠着她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贺云清醒来的时候唐今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或是因难得好好睡了一觉的原因，他今天的状态好了一点，便站起身在洞外溜达了一圈。 下了一夜雨，虽然土地泥泞了些，但云雾缭绕，空气清新，鼻间还隐隐有股草木的清香。 草木清香，这味道昨夜安睡时好似也有……贺云清睁开眼，想了想，看了下周围的痕迹。 唐今没掩藏过什么痕迹，贺云清很快便分辨出了唐今的去向，顺着一路去找唐今。 唐今今日走得有点远，崖下雾气很重，五米外白茫一片，贺云清走着走着，从满眼绿叶走到了满眼红荫。 这处地方，开满了鲜红的杜鹃花，人身处其中，与白雾贴身，不似在人间，似身处仙境。贺云清忍不住慢下了脚步。 若是处境不是如此，他还真想好好欣赏一番美景。贺云清心里有些可惜，继续找着唐今的身影。 就在他越走越远，逐渐皱起眉时，突然听见一声野兽的凄厉惨叫，他一顿，迟疑了一下还是往那地方走。 目前看来那野兽方向与唐今是一致的，唐今身手虽好，但若是碰上什么野兽，也未必……想着，他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贺云清还没走出这杜鹃花林，便听见了拖行的声音。白雾浓郁，他没再走，站了一会，才瞧见一道黑色身影穿过云雾走来。 唐今一手抱着柴，一手拖着一头黑熊。 看见他，唐今挑了下眉。 倒是贺云清看见那只巨大的黑熊一时间也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世子身体好点了？”唐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问了他一句。 见他一直盯着黑熊，唐今便解释了两句。 这黑熊原本就这生活在他们目前住的那洞里，前几日应该是追着猎物跑远了，今天早上又跑回来了，想要袭击他们，唐今便诱着他寻了个地方让它合眼了。 唐今说的轻巧，贺云清却一脸复杂的看着那只不知是死是活的黑熊，顿时觉得以前的唐今对自己真是十分容忍了。 贺云清上前拿过唐今手上的柴火，没说什么。 两人安静的往回走，贺云清敏锐的察觉到唐今心情还不错。只是他不太猜得到原因。 回到洞穴前，见唐今熟练的开火准备弄早饭，贺云清也不好一直站着，便道：“我帮侯爷吧。” 唐今头也没回，“你风寒还没好，歇着吧。” “……我还不至于如此虚弱。” “那你把这皮毛拿去洗洗吧。夜间也能用来御寒。” 给谁御寒自然不必问了，唐今看起来可不需要这个。贺云清微微歪头，半晌，眼底漾起点笑意。 “多谢侯爷。” 好好的四个字让他说的，跟从舌尖滚过一圈一样悱恻缠绵。 “嗯。”唐今随口应了一下，相当残暴的徒手撕下一块肉，点点猩红溅到她那张仙人一样的脸上，顿时跟个魔头土匪似的。 贺云清默然无语。真是糟蹋了这么一张脸。 不过，他现在是真心觉得，唐今之前对他真是多有容忍了，他不觉得自己比那么一头熊耐打。 到了夜间，起了火，再有皮子盖着，虽然皮子味道难闻了些，但好歹挡风，贺云清皱着眉也渐渐睡了过去。 只是或许这两晚睡习惯了，睡着睡着，他便往唐今这边靠了，靠着唐今的腿睡得安逸。 唐今睁眼垂眸看了一下，又阖眼睡着了。 按理，再待个一天一夜，就有人来找他们了，结果直到又一天过去，唐今都没等到人来。 没人来，那便是有变。 唐今站在崖底看着那直直的山壁沉思。 今天唐今出去的有点久，贺云清等到下午还不见人，他疑惑唐今是不是出事了，找了下，竟没找到人，顿时心里越发烦躁不安起来。 到了下午，唐今才回来，一回来便朝贺云清道：“我找到一条小道，不过比较艰险，世子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在这等着。” 在这等着？贺云清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侯爷觉得本世子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那便是一起走了。 唐今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第二天再走。 第二天，贺云清看着那唐今说的“小道”，沉默良久，“小道？‘比较’艰险？” 唐今抬头望了下头顶几乎垂直的崖壁，“我观察过了，这面壁上刚好每隔一段距离便有踏脚的地方，只要落地别晃，不会怎样的。” 贺云清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他看着那几近垂直的崖壁，怀疑唐今是想趁此让他摔个半身不遂。 “……要是晃了呢？” 唐今摸了摸下巴，思量道：“每年的今日，我都会来此纪念世子的。” 贺云清没说话，就一双桃花眼没好气的睨着她。 唐今忍不住笑了几声，好一会，笑容渐渐淡下，她抬头看着头顶，清风拂过耳边的碎发。 清晨淡淡的雾气盘旋在崖底与山间，随着轻风肆意的被拉扯成各种形状。 这几天不是下雨便是阴沉沉的，难得今天出了太阳，斑驳的阳光刺破那绵似的云雾打在唐今脸上，她那双浅色的眸澄澈明亮的像是泛着光的琉璃球。 “晃了啊……”她神色淡淡，目光落在那一阶一阶的崖壁，好似在认真思考，又好似只是随口一句，用如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的语调，清越的声音在涓涓的泉水声与鸟雀的清鸣中响起—— “我会拉住世子的。” 第14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4 深秋的早晨，气温并不高，空气中的凉意像是蛇一样贴着人的衣服往上爬，贺云清的体温一向偏低，此时更是四肢冰冷，没有一丝热度。 那人说话时的语气过于平淡，以至于等到她说完，贺云清才慢半拍的意识到，原来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说：“我会拉住世子的。” 冰凉的四肢，在那样的一句话中突然多了点温度。 周围的鸟雀声没停过，却不让人觉得聒噪，只觉得如隐世桃源一般清幽。 贺云清看了她许久，半晌，笑了一声，语气轻飘飘的，“既然侯爷都这么说了，那便走吧。” 他说的潇洒，真开始爬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甚至不小心踩空过几次。 好几次他脸色苍白几乎以为就要命绝于此的时候，偏偏每次唐今都如她所说的一样，拉住了踏空的他。 无论是那一刻从掌心传来的热度，还是心脏过快的跳动速度，都是贺云清从未体验过的。 等真的爬上了悬崖，贺云清一张昳丽的脸上浮现出不太合他性格的茫然。 唐今拍了拍衣服，观察了下四周，“走吧，回围地。” 贺云清下意识乖乖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回到营地，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神情紧张，甚至没注意到他俩。 不是是谁最先发现了他们，一声惊叫，一群人顿时围了上来。 清洗一番后，唐今才从匆匆赶来的锦竹口里知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他们坠崖后虽然士兵赶到，但皇帝还是不甚中了一刀，那一刀砍的有点深，当时就血流满地了，太医们匆匆救治，一天一夜才稳定下来，如今还躺着养伤呢。 这一遭，也没人有心思去找他们两个了。 唐今问了下贺青棠的情况，锦竹想了想，摇了摇头，他根本不知道贺青棠也来了。 得到这个回复，唐今皱起眉，转身又出了营帐，去找贺云清。 贺云清刚洗完澡，一头如水般柔软冰凉的墨发披在身后，正懒懒的躺在雕花榻上。 唐今一掀帘子，目光扫过营帐内，便问他，“青棠呢？” 原本还因为她突然到来有些莫名的贺云清蹙起眉，漆黑眼眸里刚点出的笑意顿时散了，“她刚出去，去找邢王。侯爷有事吗？” 不在皇帝那就行。 唐今看了一眼慵懒侧躺着，长腿微曲，素白中衣贴着弯曲的腰线，露出胸前雪白细腻肌肤的贺云清，真心实意的疑惑了，“你不冷吗？” 贺云清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半晌，他勾着唇笑，语气凉凉，“多谢侯爷关心，不冷。我热。” 唐今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我去找成旭，世子去不去？” 贺云清有些惊讶于她竟然会叫自己，不过思量一番之后，便应了。 他挑了一件玄色银纹的冬衣，披上锦白的披风，便跟着唐今一同出发了。 唐今找成旭是想详细了解下情况，锦竹一个小厮知道不了多少事，成旭就不一样了，好歹是大将军之子。 当然，她一开始问贺云清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真会跟来，不过两人已经在崖下一起过了三天，虽不至于是什么过命之交，倒也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了。 但成旭看到两人一起出现还是满脸不可思议。 他偷拉着唐今，“老大，你怎么跟他一起来了？” 他不喜欢贺云清，明明大家都是纨绔，怎么偏偏他就一副跟他们混不来的样子，大家不都是一样的不成器？ “这事不重要。”唐今揽着他肩膀，“你先把这两天的事情跟我说说。” 成旭看了一眼贺云清。 “不用避着世子。” 成旭这才开始说，基本跟锦竹了解的差不太多，不过有一件锦竹并不知道的事情——那些刺杀的刺客所用的箭乃是军方特制，不是普通小众能拿到的。 因为这件事，成旭的父亲，大将军成邺还特地赶过来了。 成邺因为之前一场战事受了些伤，在京休养，成旭的姐姐自皇帝还在潜龙之时便是他的侧妃，如今在宫中也是四妃之一，皇帝对他很是信任，这次围猎的护驾事宜负责之人就是成邺推荐的。 结果皇帝一被刺杀，那人就自戕了。 成邺是怎么也说不清，于是连忙赶来了。 “这事现在由我爹主办。”成旭道，“不过刑部那边应该会来人。” 一直安静听着没说话的贺云清插了一句，“户部，应该也会插一脚。” 唐今点点头，“你爹推荐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陈明。”成旭奇怪的问道，“这事跟户部有什么关系？” 贺云清玉白的手指闲懒的绕着头发，理都不理，似乎是不想跟他解释这么简单的问题。 唐今只能替他开口：“陈明有问题，你爹既然能推荐他那说明他官位没什么大问题，那就只能是户籍的事了。这个人，是不是大齐人还难说。” “不会吧，陈明跟了我爹好多年了，从七年前就开始跟着我爹了。”成旭喃喃着，“我还叫过他哥呢……” “探子细作，最是无情。”贺云清凉凉的道。 唐今摸了摸成旭的狗头。 贺云清目光在唐今那双漂亮的手上顿了一下。这人好像很喜欢摸别人头，之前看她也揉过李裕光那小子的脑袋。 这事虽然复杂，但他们这群还在国子监上学的学生可暂时管不了。 唐今了解完这些，便打算去找一下贺青棠，不过她想到什么，又跟贺云清说道：“世子殿下，要不要一起去找青棠？” 贺云清当即挑起一边眉，“你找她做什么？” “世子明鉴，我跟她只是朋友，绝没有冒犯的意思。”唐今觉得还是得把这件事跟他说明白了，免得他一直觉得自己勾搭她妹妹。 贺云清瞥了唐今一眼，半晌，“一同去。” 唐今点点头，又把想跟着他们一起去的成旭一脚踹回他帐篷里，拉着贺云清赶紧走了。 贺云清看着那双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指，挣了一下。 第15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5 唐今也没用什么力，就是随手一拉而已，他一挣自然就挣脱了。 唐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脚步不停的往前面走。 两人一路来到邢王的营帐前，禀明了来意。 “贺……”那守门的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唐哥！” 唐今转头看过去，便看见了依旧一身小厮打扮的贺青棠。 贺青棠看起来很高兴，立马冲了上来，在贺云清的视线下紧急刹车才没扑到唐今身上，“……侯爷，你回来了啊，我本来一听到你回来就想去看你的，但是邢王他……” 都不用唐今开口，贺青棠一张小嘴就叨叨叨将所有事情说了个遍。 原来那天邢王也跟士兵们赶去救驾，不过显然他更在乎贺青棠，帮贺青棠挡了一刀，这几天也在养伤。 “刚刚我本来就想去找唐……侯爷你的，但是邢王突然发热了我就过来了。”贺青棠有些不好意思。 唐今看着她这个样子，估摸着她应该是被男配为她挡刀的行为感动了，内心应该对男配有了一小撮好感。 这倒不重要，只要不是对皇帝有好感就行。 贺云清看了一眼营帐，低声问贺青棠道：“邢王现在伤势如何？方便见客吗？” 来都来了，不拜访一下倒有些不好了。 贺青棠摇摇头，“他刚睡着。” 那就没办法了。 贺云清指节抵着唇思考了一下，“既如此，你还是回我那边去，邢王这边自然有太医照料。” 贺青棠有些不乐意，她张了张嘴，唐今却也开口了：“这围猎是办不下去了，估摸着再几天我们就该启程回京都了，你要是不想跟着你哥，跟着我如何？” 唐今朝她眨了一下左眼。 贺青棠瞬间明白，她可太喜欢跟老乡待着了，自由还默契，比跟古代人待着舒服多了，当即就想答应，结果肩膀上突然一股力道将她扯过了过去。 她一抬头，便看见贺云清，他带着微凉的轻笑，“就不劳烦侯爷了，毕竟是外男。” “外男”两个字，被他咬重了读音。 唐今摸摸鼻子。 贺云清拉着贺青棠走了，唐今看着贺青棠求助的眼神无奈的摊了摊手。 贺青棠当时蔫了。 贺云清将两人默契的互动收在眼底，桃花眸里泛起点不悦，他跟贺青棠道：“他毕竟是外男。” 贺青棠没说话。 “你若是不想嫁他，就别跟他牵扯。”贺云清又冷下声音加了句。 “……知道了。”贺青棠嘴上答应了，心里却在想，这古代也太麻烦了，唉…… 回到营帐，安置完贺青棠，贺云清翻找了下纸笔，打算将今日所见所闻整理一下思绪。 翻着翻着，他却翻出几张写满字迹，又被画上大叉的纸张。上面的字体他一看就认出了，是贺青棠的。 贺青棠的东西怎么留在这里，本来贺云清没想多看的，说不定是什么小女儿心思呢？还是不看为妙。结果他眼神一扫，便扫到了几个单独列出来的大字。 ——霸道侯爷的娇俏世子。 贺云清：…… 他将几张废稿整理了一下，放到桌面上，挑起一边眉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 ——他，是京都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花花世子。 ——他，是京都城里人见人爱邪魅狂狷的霸气侯爷。 ——世人皆知两人不对付，一见面就要争吵，殊不知，夜深人静之时，那个对旁人不屑一顾的侯爷掐着那不安分的世子细细的腰肢，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叫声夫君，命都给你……” 贺云清：…… 他颤着手指拿起了第二张纸。 ——世子以为那人是深爱着自己的，直到亲眼看见侯爷对着另一个与他有七分像的人体贴入微，掏心掏肺。 ——世子上前质问，侯爷却一把将他推开，一双眼睛好似染了血，他说：“谁准你碰阿竹的，你不过就是个替身罢了！” ——世子心神俱裂，他心灰意冷，绝望之下投入了护城河。殊不知，他消失后，侯爷发了疯了的寻他，几乎将整个京都城都翻了过来，世人都说，侯爷已经疯了…… ——三年后，世子带着一个与侯爷八分相似的两岁小童回到了京都城。 贺云清面无表情的将那堆纸揉成了纸团，然后扔进了火盆，亲眼看着它们化成了灰。 夜间，贺云清如往常一般阖眼睡觉。 月上中天，他冷着脸坐了起来，唤醒了打瞌睡的婢女，“再拿床被来。” 怪冷的。 婢女依言帮他抱来了一床锦被。 贺云清盖着两床被子，安静的躺了许久，又坐了起来。 前几日不是已经能正常入睡了吗？怎么好端端的，今天又同往日一样睡不着了？莫不是好好的锦被睡不了，只有在山野间才能睡着？ 贺云清睡眠极浅，夜间经常惊醒，可前几天他都一觉睡到天明。 他坐了一会，有些不耐，干脆出去走了一圈。 嗅着鼻间淡淡的来自山林的草木清香，他突然有了睡意。借着这点睡意，贺云清回到营帐又睡下了。 这回他倒是睡着了，只是清晨醒来时他按着额头，脸黑的像锅底。 他做梦了。 梦到唐今按着他红着眼睛对他说—— “叫声夫君，命都给你。” 第16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6 贺云清冷着脸洗漱，偏偏这时候贺青棠乐呵呵的跑过来，一双灵动的眼睛洋溢着喜意，“阿兄，我去找侯爷一趟。” “做什么？” 贺青棠傻乐，“我写了一些……呃，文字，想请侯爷帮忙看一下。” 贺云清静静的看着她，就在贺青棠以为他不答应时，贺云清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去吧。” 不能光他一个人膈应。 “阿嚏！”唐今打了个喷嚏。 “定是有人在想侯爷。”锦竹说着讨巧的话。 唐今摸了摸额头，“说不定是得风寒了。” “小的立马去请太医。” 唐今摇摇头，“不必了，随口说说而已。”现在太医都围在皇帝跟邢王身边，哪有功夫管她一个没实权的草包侯爷。 “唐哥！”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贺青棠抱着几张纸开心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这么早就来找她。 “我昨晚灵感爆发，熬夜写出了小说的开头三章，你帮我看看呗~”贺青棠嘿嘿笑着。 唐今擦了手，“写的什么类型的？” “嗯……就是，哎呀你懂的嘛……”贺青棠搓着脸，一脸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今没搞懂她这是个什么反应，拿着贺青棠写出来的开头三章看了起来。 看完后，她沉默了一会，“里面那个医谷传人是以你哥为原型的？魔教教主是谁？自己原创的？” 贺青棠悄咪咪的看了她一眼，没敢说自己就是以她为原型的。 是的，贺青棠仔细思考过后将原来的《霸道侯爷的娇俏世子》改成了《邪魅教主的花心医仙》。 她怕如果按照原版来的话，唐今一怒之下不帮她出版这小说了。 “就是……随便写的。”她糊弄道。 唐今将稿子还给她，“挺好的，就是对于古人来说太刺激了，你回去再改的委婉点。” “懂懂懂，我懂的……” “你懂就行，回去好好改。” 贺青棠一蹦一跳的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贺青棠文思如泉涌，唐今跟贺云清一起坠崖，并在崖下待了三天三夜的事又给了她充足的灵感，等一行人终于回到京都的时候，贺青棠交给唐今一打厚厚的手稿。 唐今简单看了下就不敢看下去了，将之交给了下面的人拿去编成小册。 京都城里的形势还很紧张，皇帝遇刺的元凶还没抓到，但这些都影响不到国子监里的学生。 围猎之行算上路途上花费的时间一共用了一个月，去时只用了十天，回来时因为两位皇室受伤速度便极为缓慢。 也就是说，他们落了国子监一个月的课业。以及作业。 大概是三十篇字，一篇文章，以及一千字的理解背诵。 唐今跟成旭一起苦哈哈的赶作业，等到终于把作业赶完，京都城里也下起了第一场雪。 雪色晶莹，纷纷扬扬，天与地都是带着写灰的白色一片。 唐今抬头看向天空之上缓缓落下的绵状雪，半晌，偏头跟旁边的贺云清说道：“世子有事？” 在这漫天白茫的世界里，贺云清便是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他如今手里也不拿扇子了，该换抱一个精致的暖手炉，身上穿着藏青色裘衣，披着一件银线作暗纹绣着祥云仙鹤的玄色大氅，玉白的脸在那圈分外厚实的墨色毛领的包裹下越发白皙。 贺云清亦看着那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脸上有些倦怠慵懒，“青棠的书可是侯爷帮忙出的？” 他知道这事不足为奇，唐今也没否认，“是。怎么了？” 贺云清侧脸看她，鲜红的流苏耳坠打在脸侧，桃花眼微微上扬，“侯爷看过吗？” “……不曾。”否认就对了。 让贺云清知道，她明知道贺青棠以他为原型写狗血虐恋文还帮贺青棠发行，那还得了…… 贺云清轻轻的笑了一声，“侯爷当真没看吗？” 听到他这语气，唐今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贺青棠每十章拿给她一次，第二次的十章前两天刚拿给她，但唐今实在没勇气看，故而也不知道那里面写了什么，但看贺云清这个样子…… 贺青棠到底写什么了？！ 见她神态不似作假，贺云清倒也没继续纠缠下去，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便抱着他的小暖炉慢悠悠的走了。 他一走，唐今便让锦竹去拿了一本《邪魅教主的花心医仙》第二册给她看。 “侯爷，这书的作者是谁？最近这书卖的可好了。”锦竹一边递给她一边道。 京都城里好南风的不少，这书也能有受众，只是依照锦竹这话，估计要比唐今想得卖的更好。 唐今抱着学术研究的态度翻开了那本小册。 翻了大概两三页，情况就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上面写道：教主跟医仙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医仙主动认输求饶，为求教主饶自己一命还哭哑了嗓子。 唐今合上小册，将之扔进了火盆。 难怪贺云清来找茬。贺青棠，真有你的。 虽然心里理解了贺云清的行为，但明面上唐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只要她装傻，坚持不知道医仙的原型是贺云清就行了。 今年的雪越下越大，雪能埋掉人半个小腿，天气寒冷，早起出门时道路还黑漆漆的，老不方便。 冬日早期困难，可国子监的早晚作息却不曾改过，因为这，很多原本不住国子监的官生都准备搬到国子监号房里住了。 本来按照规定所有学生不论官生还是民生都必须住在国子监的，想要离开必须告假，但落在如唐今贺云清这样贵重的身份上，都成了空话。 唐今选了个号房，然后就看见贺云清从旁边的号房走出。 “哟，世子。”她随意打了个招呼，继续指挥下人搬着东西进去。 贺云清墨色的头发上落了几片晶莹的雪，他靠着廊柱，“侯爷今日便住下？” 唐今点点，想到什么，又朝他道：“今晚我们打算约着一起聚一下，世子来不来？” “夜间聚会，不怕被学录抓到？” “小心一些，不会的。大冬天的，学录也要睡觉的。”唐今哄着，“世子一个人不觉无趣？不若一起来玩玩。” 贺云清盯着她看了一会，最后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应了。 聚会的地方就是唐今的房间，倒没让贺云清废脚程。 时间一到，成旭跟李裕光偷偷摸摸的敲响了唐今的门，唐今给他们一打开，两人便赶紧钻了进来。 “这天也太冷了，冻得爷脸都裂了。”成旭龇牙咧嘴的，转头一看就看见悠闲坐着的贺云清，“你怎么在这？” “自是侯爷请来的。”贺云清懒懒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百无聊赖的玩自己的头发去了。 成旭当即就不爽了，拉着唐今，“老大你找他来干嘛？” “人多热闹。”唐今将一杯茶递给他，“先喝口热茶。” 她又领着李裕光在位置上坐下，相比于成旭，李裕光对贺云清只是感到陌生，倒不至于讨厌他。 说是聚在一起玩，实际上能玩的也就那些活动，见成旭还是一脸不太高兴，唐今咳了一声，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四缺一。” 成旭勉强坐下了。 四位纨绔坐在一起，自然不会玩围棋那些高雅的游戏。 成旭带了牌子骰子，李裕光带了烧鸡牛肉，唐今拿了酒，刚开始有点小尴尬的场面，等一圈酒灌下去，也就逐渐热火了起来。 骰子混杂着牌子，输了喝酒，玩着玩着成旭都逐渐忘了贺云清跟他不对头，两人合起伙来搞唐今。 一个人是搞不过她的，他们算是认清了。 至于李裕光…… 李裕光：“什么什么？” 唐今拍拍他的脑袋，“没什么，说你玩的好。” “对对对，我也觉得。” 越玩越上头，最后贺云清跟成旭还没从唐今手里赢到一把，两人就一个接一个醉倒了。至于李裕光，早就醉的只会傻笑了。 外头冰天雪地的，唐今也懒得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去，好在房间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张榻。 唐今把李裕光跟成旭扔床上，把贺云清单独抱回榻上，给他们盖好被子，自己打个地铺睡了。 外头寒风冷冽，房间里烧着上好的炭火却是温暖不过，唯一凉的大概只有用来通风的房顶几个通风口了。 夜间，贺云清又醒了过来，然后便如往常一般再也睡不着了。 他安静的躺了一会，待醉意散的差不多了，便看了下周围。 这一眼便让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唐今。 他蹙了蹙眉，轻下了榻，走到唐今身边试探着伸手碰了她露在外面的侧颈。 温热的，跟他比起来暖的多了…… 倒是自己……贺云清收回冰凉的手，然后又回到榻上躺下了。 只是他手指尖却好像还残留着那样的温热，令人留恋，令他……心生向往。 第17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7 唐今在他走向自己的时候就醒了，见他就是碰了下自己就坐回去了也没多想，继续睡了过去。 这人体质偏寒吗？手那么冰。 …… 清晨醒来，三人都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样子，唐今又给他们一人灌了一碗醒酒汤，拉着三人去上学。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唐今扶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整的自己跟个老妈子似的。 她刚头疼着呢，旁边的成旭就悄悄凑过来，“贺云清那家伙好像也没那么清高？人还行嘛。” 唐今瞥他一眼，“嗯。” “我觉得可以让他跟我们一道，不过他不定肯叫你老大。”成旭纠结说道，“他不叫你老大，我跟李裕光岂不是差了他辈分？” “没事，你们也可以不叫。”唐今看着他惊喜的脸又补充道，“在心里知道，你老大永远是你老大就行。” 自上次小聚之后，成旭便把贺云清纳为他们小团体的一员了，四人一起在学院为非作歹，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堪称一大盛景。 然而四大纨绔的名号再怎么响亮，他们也要面临一个困境，那就是考试。 国子监学生分为三级，初级中级高级，初级便是李裕光那样的，只读四书不通五经；中级学生便是唐今他们三人这一行了，四书经书皆通；高级学生则是经史子集皆通，在国子监学了七百天以上的。 初级中级学生的考试并不难，不过他们这几个纨绔平时课堂不停，时不时就逃课，考试也就不太行了。 然而今天，唐今却咬着笔头，在认真看经史。 成旭被她吓到了，“老大，你这是……？” 唐今若有所思，“你觉得，是从国子监被推举做官快，还是去科举做官快？” 成旭默默坐了回去，“……我觉得做梦比较快。” 贺云清回过头，“你想做官？” 唐今将书扔下，“总不能坐吃山空。” 贺云清见她好像是认真的，便道：“你如今去科举，从头开始最少也要三年，若是从国子监被推举上去，最快只需要一年。” 他倒是清楚。 唐今多看了他一眼，托着下巴，“你就没想谋个一官半职？” “……我有爵位。”而且不像唐今一样，他的国公位还能再传一代。 唐今了解了，叹了口气。 冬日越发寒冷，大雪茫茫之中，唐今被人堵在了回号房的路上。 “侯爷……还记得我吗？”书生苍白着脸，衣衫单薄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她看着对面那个书生，想了下，“是你啊，有事？” 眼前这个书生正是上次被李裕光逼得在池子里泡了许久的书生。 书生的唇嗫嚅了一下，见唐今神情冷淡，原本想说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多谢侯爷上次的帮助。” “就这事？” “嗯、嗯……”书生胡乱地点了下头，然后匆匆从唐今身边走过离开了。 唐今若有所思地看着书生单薄的背影，过了一会，淡漠地收回了视线。 她一向不爱管旁人的事，但直觉告诉她，那书生想说的事情与她有关，还是一件对她有坏处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还涉及了另一个书生不敢招惹的人。 上次刺杀皇帝的人还没抓到呢，如今这京都的水还真是越搅越浑了。 唐今摸了摸下巴，是因为上次她回射过去的那一箭吗。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唐今摇摇头，往自己房里走去。 刚一进屋，便看见那三人正坐一块，聊着近来京城中的话题，唐今关上门，坐过去。 话题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拐到了嫁娶之上，贺云清已及冠，成旭也快了，唐今还要等两年，李裕光还小。 四人中，风流之名最盛的是贺云清，其次就是唐今，其余两个人倒多的是其他名声。 但偏偏，两位风流的院里连个通房都没有，那两个倒是有了。 李裕光年纪还小，还没碰过，但院里已经备上了。 “贺云清，你不都及冠了，怎么府里还没给你张罗亲事啊？”成旭好奇地问道，“我家都给我看了好几拨了，不过别人看不上我罢了。” 成国公府可是没传出过什么婚嫁的消息。 贺云清抿着酒，“谁说的，本世子不是每日里都在看吗？” “……你上青楼看啊？” “怎么，不行吗？” “……行，当然行。”成旭只觉他在敷衍自己，转头看向唐今，“老大你呢？不会也是在青楼里看吧？” 唐今摇了摇头，“怎么会。” “我就说嘛……” “我是在等。”唐今说得煞有其事，“我在等一个能真正拨动我心弦的人，在那之前，每个美人都有机会。” “……”成旭算是明白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浪荡不安于室。说得好听，不就是不想成婚吗？ 啧啧啧。 倒是贺云清，垂眸转着手里的杯子，注意到刚刚唐今说的是美人，而不是貌美的女人。 美人，可不是只能用来形容女子的。 他想到了唐今帮贺青棠出的那些热销小册。 唐今不可能没看过，那天贺青棠都说了拿去给唐今看了，那唐今必定知道贺青棠写的东西，也该知道原型就是他们二人，可唐今却一直不曾说过什么， ……最少，唐今是不厌恶断袖的，不然不会不仅没反对，还帮着贺青棠出小册子。 唐今顺手将烫好的酒放到贺云清面前，“云清？” 贺云清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他们刚刚好像在说什么新开的青楼。 “冬日里开青楼，也真是胆大。”成旭说着，“不过据说那藏莺楼的花魁是位西域美人，与京都女子大有不同。” “哦？”唐今起了兴趣，“西域来的？那我倒是得去看看了，云清，你去不去？” 第18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8 贺云清挑眉，“去，当然要去。” “那可好，趁着年节前去看看，听说这大雪天的还有不少人冒雪赶着去藏莺楼呢。” 约好要去藏莺楼，成旭格外兴奋，又喝了不少酒然后成功醉倒了。 唐今把他扔上床，问剩余的两人，“你们呢？是要留下还是回房。” 今天时间还早，李裕光叫上等在一边的小厮，拍拍屁股回去了。 贺云清双手拢在袖中，他倚着门不经意地问唐今，“你今日睡榻不成？” “自然是睡床。”唐今理所当然。 她那床那么大，成旭躺一边也还有一个很大的位置。 贺云清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擦过手臂，他看着床铺上的成旭，又看看已经让小厮开始收拾的唐今，半晌，勾着唇开口：“这屋里酒气熏天的，侯爷不如去我那边睡？” 唐今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下，这人龟毛的很，竟还邀她去他那边睡，“……睡床？” “呵。” 一声不咸不淡的轻笑，唐今就懂了，去他那睡可以，睡床是免谈的。 唐今瞅了瞅床上成大字躺着开始打呼噜的成旭，“那就容请世子收留了……” “云清。”贺云清直起身。 “什么？” “愣什么神，方才你不是已经叫过我名了？现在又叫起世子了？”贺云清朱润的唇碾了碾，眼尾的美人痣好似脉脉含情，“唐……侯爷……” 这一声，叫的唐今尾椎一麻。 她咳了一声，“那就麻烦云清了。” 贺云清满意了，“走吧侯爷。” 让锦竹照顾好成旭，唐今就跟上了贺云清。 贺云清的号房就在唐今隔壁，也不过几步路就到。 唐今一踏入贺云清的房间，便闻到一股味甜闻之令人愉悦的香味。有些像蔷薇之香。 这时候，蔷薇香的香料千金难买，贺云清倒是用的毫不心疼。 唐今突然想起之前在崖下洞中，她也从贺云清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所以是平日里熏入味了？唐今有些自娱自乐地想着。ωωw..net 而那边贺云清给唐今翻着锦被，翻着翻着，他蹙起眉。 “怎么了？”唐今好奇地走过去。 贺云清顿了顿，没转过身，“只带了两床被……” “那不是正好，一人一床。” “……嗯。” 等贺云清从自己的床上抱起另一床被子给她，唐今才明白他刚刚的犹疑是为什么。 想起之前猜测他体质偏寒的事，唐今挑眉，“你怕冷？” 贺云清弯眸轻笑，似乎并不苦恼此事，“还好，我不喜欢烧炭所以盖得被厚了些，今夜多烧点炭便是。侯爷安心睡。” 唐今接过那床被子，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便多烧些炭火吧，我那有无烟的炭，世子……云清若是不够可以去我那拿。” 贺云清也没说答不答应，只是下颌轻轻点了一下，悠然转身了。 等下人在房间里烧起炭火后，室内温度慢慢地高了起来，两人洗漱了一番，各自躺在了床上。 下人将烛火吹灭，下去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和呼呼的风声。 唐今看着头顶的房梁没睡。 许久，一道极为轻微的声音响起，“侯爷睡了吗？” 唐今挑挑眉，“世子怎么还没睡？” 贺云清亦睁眼看着头顶的帘帐，“风声嘈杂，有些睡不着。” 唐今嘴角拉了一下，好半晌，她才淡淡道：“未必是风声嘈杂。”自己心思太多，如何睡得着。 贺云清听得那人的话，轻蹙了下眉。 他对人情绪一向敏锐，他察觉到，唐今似乎有些不悦。 因为刚刚那句话？ 贺云清抿了抿唇，不知为什么，也生起些恼意，故意笑问道：“怎么，侯爷不睡，莫不是也被风声吵得睡不着？” 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可太熟悉了，唐今皱起眉，“你生气了？” “侯爷没生气？” 唐今莫名其妙，“我没生气。”顶多是觉得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那侯爷为什么不睡？” “我在赏雪。” 唐今枕在手臂上，声音清浅：“雪落落在积雪上簌簌的如轻羽刮过，又或夹杂在冷风或一同远去，或被吹打在窗上，若细细听，还能听见风中夹杂而来的细语声，还有……” 贺云清不自觉顺着她的话去听，渐渐地，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如同唐今所说的一般，有落雪声，有雪打门窗声，有远处的细语声…… 她的嗓音清淡，恍惚与风雪声相融。 听着听着，他渐渐有了困意，不知不觉地，竟睡了过去。 唐今听到他逐渐平稳的声音没再说话，她微微敛眸。鼻间有淡淡的蔷薇香，像是房间里的，又像是……寝被上沾的。 唐今闭上眼睛，过了会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贺云清久违的，又一觉睡到了天明，他带着些懒意地将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坐了一会，才清醒过来。 “醒了？快些洗漱吧，要迟到了。”唐今就是这时候出声的。 贺云清下意识应了一声，等站到铜镜前，他突然想起一个事。 昨夜，他是觉得唐今恐怕有断袖之癖，偏偏成旭喝醉了酒不省人事，加之唐今平日表现得跟成旭很是亲近，他怕两人同床共枕唐今犯浑，才把唐今拉来自己房里睡的…… 反正他眠浅，有什么事立马就醒了。 所以为什么最后他睡得不省人事？ 他没有断袖之癖，也不希望唐今对自己有什么想法，能维持现状最好，若是唐今真的对他有些什么……贺云清抿唇，穿衣的动作慢了些。 唐今见他磨磨蹭蹭的，便偏头看了一眼，正见他站在镜子前，袒露着胸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今有些好笑，“怎么，云清这是被自己的身姿迷倒了？快些吧，真要迟了，再迟到夫子就要让我在雪里头听课了。”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过头去。 贺云清没来由的有些气闷。 第19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19 新开的青楼名叫藏莺楼，楼内处处都以红梅妆点，取得是“梅花密处藏娇莺”之意。 贺云清抱着暖手炉靠坐在马车一角，不咸不淡的跟三人解释道。 “娇莺？爷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娇莺。”成旭说着。 李裕光率先跳下马车，抬头看着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惊叹了一声，“这字写的真好。” 李裕光虽然不学无术，但他爹是礼部尚书，自己写不出但也有几分见识，故而一眼就看出了这牌匾上三字的不凡。 成旭倒是没什么感觉，“也就那样，走走，赶紧进去，这外头也太冷了。” 两个没怎么来过青楼的闷头青急冲冲的，两个老手——贺云清跟唐今倒是一个比一个淡定，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进了楼，不比其他青楼那靡乱的胭脂粉味，这藏莺楼里干净清新，飘着一股梅的冷香，倒是好一番清雅之味。 唐今环顾了下四周，跟旁边贺云清道：“倒是个不错的地，怎么样，入得了云清的眼吗？” 贺云清瞅了她一眼，“侯爷怎么看？” “楼不错。”唐今弯唇，目光转向一处，“人也不错。” 贺云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一抹麦黑的身影。 耳边叮叮当当响起铃声与金银撞击之声，在这大冬天里，那道麦黑的身影却穿着单薄的红纱衣，露出细细的腰肢，只一个背身离开的背影便摇曳生姿，令人忍不住去遐想更多。是个美人，而且是个极其少见，极为特殊的美人。 贺云清下意识去看唐今的表情。 唐今饶有兴致的望着那道麦黑的身影消失，回过头，见贺云清一直盯着她，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贺云清收回视线，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没什么。”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再过一炷香，就该花魁摇寒姑娘出场了。 四人坐在包间，唐今摸着下巴，“刚刚那个姑娘就是花魁吧？”她偏头去问旁边倚着自己的清秀姑娘，“嗯？你们花魁生的如何？” 那姑娘皮肤白嫩，五官清秀，未语三分愁，柔若无骨的身躯贴着唐今，“摇寒姑娘自然是比奴家生的好看些的……” 她咬着唇，颤着一双水眸可怜的看着唐今，“只怕公子见了摇寒姑娘，便要舍弃奴家了……” “怎么会呢？”唐今勾着她的下巴调笑着，“爷心疼你还来不及，定会好好疼你的。” “奴家才不信呢……”姑娘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唐今满是心疼的擦过她眼角，柔情似水的轻哄着，好似已经对她情根深种。 旁边的成旭跟李裕光有样学样。 贺云清紧紧的捏着杯子，那镶银的玉杯子被他捏的嘎吱作响，虽然还坚持着没有碎裂，但旁边的姑娘觉着应该也快差不多了。 她连忙握住贺云清的手。 楼里给每个人安排的姑娘都是不同性格的，像贺云清这样一眼看过去便觉得定是个情场高手，风流浪子的，他们便给他安排了一个看起来清冷高傲的姑娘。 一般来说，正常流程该是贺云清上来勾她才对，可她等了又等，贺云清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冷气把她吓得小心肝都颤了起来。 他不来，那就只能她主动了。 于是，姑娘握住贺云清青筋蹦起的手，柔声道：“公子，奴家喂您。” 贺云清浓睫在眼底投下一层墨色，他好似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姑娘，长相尚可，若是平时，他倒不介意逗逗。 为何今日胸口如此不适。 发闷酸涩，让贺云清好生不舒服。 耳边是一道道娇笑声，唐今跟他人调笑的声音格外刺耳。 贺云清一下拂开了那姑娘的手，突兀的站起身。 他这动作动静不小，唐今微微侧头，疑惑的看过来，“云清？” 贺云清看着她搂着那柔若白莲的姑娘，狠狠皱了下眉。 这姓唐的就喜欢这样的？一脸寡淡娇柔做作的？ 见他不说话，还冷着脸，唐今稍微坐正了一点，“怎么了？” 贺云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张了张口，又合上了，半晌，有些烦躁的随便找了个借口：“有些头晕，出去走一圈。” 说着，他便走向门口，拉开房门走出去了。 一路下了楼，贺云清不耐这楼里到处可闻的聒噪娇笑声，转脚往人少的地方走。 藏莺楼里还有一个小院，种着几树红梅，远离人群，贺云清走到梅下才停住了脚步。 袖中的手紧了又松，如此反复，他眉宇间的烦躁分毫不见减弱。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突然对平日待惯的青楼地界反感不已，恨不得立马让人封了这该死的藏莺楼才对。 这不对，这不对……贺云清在心里念了好几句。 或是……或是因为冬日寒冷，加之睡得不好，刚刚饮的酒又不合胃口，所以才这般焦躁？ 贺云清紧抿着唇，任由冷风吹着，好半晌，他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了那晚唐今说过的话。 ——“未必是风声嘈杂。” 只是他心不定。 这莫名上来的烦躁不对。胸口胀满的酸涩也不对。贺云清紧闭着眼睛。 第20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0 在那其实并不聒噪，还有些柔美的女子娇笑中，还有清风卷雪，红梅落地，市井低语。纷杂的声音凑在一起，是最普通也令人平静的声音。 一朵红梅飘摇着，落在贺云清额间。 那轻轻的一声哒，却让贺云清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没有去拂开那片花瓣，却是继续安静的听着周围的声音。 容颜艳丽的青年披着黑色大氅，微仰着头闭眼站在一支红梅下，长发泼墨如绸缎披在身后，一朵红梅落在他眉心，却比不过他眼尾那颗殷红的美人痣招人。 流苏耳坠被风吹着，从大氅玄色的毛领上飘荡起几丝鲜红。 唐今过来，便看到这一幕。 她不由得停了脚步。 【他真的长得挺好的，你要不要真香一下？】 唐今歪了歪头，“天下美人何其多，难道我每个都要收了？” 【可长成他这样的也少见吧？】 “所以我现在不是跟他当起好兄弟吗？天天看他洗洗眼睛也挺好的。” 【呵呵。】系统讥笑了一声，等着唐今真香的那天。 唐今没管它，走了过去，“云清。” 贺云清缓缓睁开眼，那双桃花眸看到唐今，荡起光晕，他动了动唇，“侯爷。” “……你没事吧？” “侯爷是特意来找我的？”贺云清莫名的问了一句。 “嗯，有些担心云清。” “不必担心。”贺云清绕了绕头发，刚刚烦躁的心绪已经慢慢平复，“许是刚刚喝的酒有些醉人，现已好了。” “那就好。”唐今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佩递给贺云清，“之前看云清好似有些怕冷，于是让人试着找了一下，运气好找到了这枚暖玉，可让佩戴者不畏寒气。云清收着吧。” 贺云清愣了一下，半晌，伸手接过。 唐今抬头看了一眼，“落雪了，回去吧。” “嗯。”贺云清握着手里的暖玉，四肢开始回温，连心里也突然暖了起来。 两人一同往回走，走进楼里，刚好听到一声钟鸣之声。 顿时，原本在楼上包间的人都涌了出来，一楼的坐客也纷纷躁动。 一道道红绸抛下，伴随着漫天的红梅花瓣将原本有些清雅的藏莺楼染上靡靡之色。 清脆的叮当声伴随着轻轻的一道笑从房梁上传来。 唐今跟贺云清都抬头去看。 只见被横拉而过的红绸上，坐着一个穿着轻薄，露出肩背蛮腰，环金佩银，裸着双足，面上却带着一层银链红纱的麦黑皮肤美人。 美人从红绸上一跃而下，顿时引起一道道惊呼。 只见美人身姿轻盈的抓住几根红绸轻松从高高的三层落下，落地后她一转身，手上抓着借力下楼的红绸便被她扯落，随着她的旋转圆舞。 旋转的红绸，落满的红梅，以及那个勾人的异域美人。 唐今啧啧。 “胡旋舞。”贺云清抵着下巴轻声念道。 唐今颇带上几分欣赏的看着那风情满满，顾盼生辉的红衫美人。 这大概是除了贺云清外，这个世界她见过的最适合红衣的美人。 不知道若是贺云清……打住，打住。 那美人有一双金绿的猫眼，浓密的睫毛如勾人的小扇，比中原女子更深邃的五官带着神秘的韵味，一舞一动间腰间的银链闪烁着华光，腰肢柔韧纤细，极尽妖娆。 让唐今来看还好，然而其余人早被她热情大胆的打扮和动作羞红了脸，偏偏又不舍得移开目光。 美人脚踝上套着金质的脚镯，其上带着一个声音清脆的铃铛，随着美人的舞步发出一声声悦耳的轻响。 美人眸光一转，鲜红的唇勾起，旋转着舞步来到唐今与贺云清面前。 她伸出一只手臂，勾住了唐今的衣领。 唐今挑挑眉。 贺云清看着那只手。 美人轻轻一勾，便将唐今勾了过去。 见此，摇寒掩在透明面纱下的唇勾起，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美人，也就是藏莺楼花魁摇寒，拉着唐今的腰带往楼上走，唐今也没反抗，称得上你情我愿。 一双手突然捏住了摇寒那支手，用力之大，让摇寒低低的惊呼一声。 她瞪着一双猫眼回头，就对上了贺云清那双冷的仿佛能将人冻成冰的眼眸。 今天贺云清穿得是黑裳套一件孔雀绿锈纹浮光纱，跟摇寒两人一红一绿的站在唐今两侧，害得唐今一下遭了周围许多人的眼红。 “……公子这是做什么？”摇寒用力抽回手，不着痕迹的揉了揉，伸手掩了下笑，“摇寒已选中了这位公子，与您是无缘了。” 贺云清看着空落落的手，半晌都没接话。 唐今心中有事，见贺云清脸色又难看了起来，有些不解，“云清，又不舒服了？” 贺云清抿了抿唇，他垂下眸，掩盖住眼里肆虐的冷意。 控制不住的烦躁在心中蔓延，还有一丝隐秘的酸涩，这与方才一般来势汹汹的情绪让贺云清自己都有些莫名。 莫非真是今天喝的酒酒劲太大？ “……我没事。”他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抬起脸，与平时没甚区别，“只是这人突然将你拉走，我有些慌乱。” 他幽幽叹了口气，勾起唇角调侃，“定是这藏莺楼的酒太醉人了。” 而此时老鸨也匆匆赶来，看到三人站住脚的样子头就是一疼，连忙上去拉着贺云清道：“这位公子，我们摇寒已经选中了您的好友，春宵苦短，就不要耽误友人好事了吧？” “……自然。”贺云清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春宵苦短，是该好好享受。” 唐今看着他的笑，总觉得有些过于虚假了。 他平时也爱假假的笑，但那是故意带上的，用来刺人的。 然而现在的笑，却有些像……强颜欢笑。 唐今刚抬起手，就被摇寒握住了，她凑上来，一张如花的笑靥看着唐今，颇有几分勾人。 “公子，走吧……”摇寒的声音沙沙的，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贺云清看着那人仿佛被勾走了魂一般跟着摇寒走了，手里紧紧的抓着唐今刚刚给他的暖玉，胸膛鼓胀酸涩，活像是塞了一大团棉絮，难受至极。 第21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1 贺云清回到先前的房间，在位置上坐下。 “老大不愧是老大啊。”成旭感叹道，“听说这花魁先前都没留过人的，老大一来，她就看上了，啧啧啧。” “就是可怜了这位姑娘了。”贺云清言笑晏晏，拉起原本服侍唐今的那姑娘，“前脚嘴里还说着疼你，转瞬就投了别人。” 不知为何，姑娘总觉得眼前的人虽是笑着，但说话的语气却不太对劲，总有些……幽怨？ 她颤了下，“奴哪里比得上摇寒姑娘，公子弃我我又能如何呢……” 贺云清眼底一丝情绪都无，冷眼看着故作姿态的姑娘，心里一阵腻烦。 他还以为那姓唐的真喜欢这样寡淡的美人，原来也不过是看脸罢了，找着一个更美的便转头抛了上一个。 可那摇寒还没他生得好呢。 贺云清松开手，坐回位置上，手里摩挲着那墨色的暖玉，这暖玉确实有奇效，他感觉到玉上源源不断渡过来的温度，可眉目间凝着寒凉，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有姑娘上来问他：“公子，可要奴家给您捶捶背？” “公子，奴家喂您。” “公子……” …… 贺云清眉间漫着不耐烦，一把将身边的女子推开，转身出门。 “诶，他去哪？”成旭奇怪的问。 李裕光正在大吃大喝，“不知道。” 成旭本想着要不要看看情况，但一堆姑娘围上来，他很快就沦陷在了美人乡了。 这边，唐今正在跟摇寒你推我搡，郎有情妾有意，进展飞速。 摇寒显然是个好手，知道这些长期流连花丛的就喜欢找刺激，格外主动，几番交流后当即就将唐今推倒在了矮桌上。 唐今看着她媚笑着压上来，思考着是该直接推开还是直接敲晕。 敲晕不太好……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唐今倒着头去看，便看见颠倒的贺云清站在门外，老鸨在旁边一脸苦相，看见房内情形又是一声惊叫，连忙去推贺云清，“哎呀公子，早说了他们在……您何必打扰呢！” 贺云清看着眼前一幕，怒气不断翻涌，未曾多想就大步走过去一把将那摇寒从唐今身上扯了开来。 “啊……”摇寒轻呼一声，脚一崴就在跌坐在唐今脚边侧。她也没去指责贺云清，反而是朝着唐今，眼泪汪汪，“公子，疼……” 贺云清冷冷的看着那故作姿态的女人，想不明白唐今看上了她什么。 唐今有些头疼，只能先问冷着一张脸的贺云清，“云清，你来做什么？” 贺云清动了动唇，然后自己也沉默了。 是啊……他来做什么…… 只是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来到唐今房门前，听着里面女人的笑声，一脚踹了下去。 想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 好半晌，他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我……也想一睹摇寒姑娘的风姿。” 唐今看了一眼地上被他推倒还在泪眼汪汪的女人，又看了一眼贺云清，目光怪异。 你就是这么一睹风姿的？ 这话说出来，贺云清自己的都有些不太信，可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半晌，他看了下周围，干脆一屁股在位置上坐下了。 他撑起半边脸，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摇寒，“在下实在仰慕摇寒姑娘的风姿，想欣赏一番。二位自可不必在意我，继续便是。” 摇寒：……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唐今咳了一声，“这不太好吧？” 贺云清含笑，“侯爷还怕人看？” 唐今：…… 贺云清不肯离开，唐今也不好赶他走，她扶起摇寒，两人相对而坐，顶着贺云清的视线，有些莫名的尴尬。 半晌，摇寒受不了这种诡异的三人行，一把端起酒杯，跨过矮桌往唐今怀里一坐，揽着她的脖子笑着给她递酒，“公子，你我共饮？” 说着，她将杯子递到唐今唇边。 唐今捏着她的手，将那杯酒反喂给她。 摇寒一脸娇羞的喝下了，又带着暗示道：“公子可想尝尝刚刚的酒？” 说着，她轻启唇瓣，主动邀约。 唐今抚着她的侧脸，眸光清浅，好似满含深情。 “咔擦”一声异响，将两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只见贺云清捏着玉杯的那只手青筋分明，点点红珠随着酒水滴落在地板上。 贺云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玉杯突然碎裂扎了手，打扰二位雅兴了。” 摇寒：“……许是杯有瑕疵。” 贺云清随意的点了下头，将碎成三瓣的玉杯一掷，正巧落在两人面前的矮桌上。 唐今捡起看了一下，还真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小瑕疵，以此为点整个杯子才裂开的。 唐今推开摇寒，叫了人为贺云清处理手上的伤口。 那玉雕一样的手上突然多了几道鲜红的细痕，怪刺眼的。 摇寒恨恨的看了一眼贺云清，知道有这人在今日是成不了事了，那永乐侯估计还没不要脸到当着他人的面跟她做什么。 不过没关系，他拦得了一时，还拦得了一世吗？ 接下来摇寒没再主动做什么，而是跟唐今聊着她在西域的一些经历，那充满刺激充满神秘的大漠风景果然深深吸引了唐今的注意。 一夜聊到天明，告别摇寒，唐今领着成旭李裕光往外走，贺云清一言不发的走在她身侧。 就在唐今要上马车之际，摇寒突然从藏莺楼二楼红栏处冲出，声音娇脆：“郎君可会再来？” 唐今抬头望着她，“会。” 摇寒嫣然一笑，笑靥比冬日里的红梅更灼眼，“摇寒等着郎君。” 摇寒脸上那薄薄的面纱倏尔落下，飘飘的落到了唐今面前。 她自然是伸手抓住了。 有人放了钩子，她这条鱼儿当然该咬钩才是。 贺云清眼睁睁看着她将那面纱塞进怀里，带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思开口：“侯爷还真是风流。” 唐今摇了摇头，面露深情，“这次不是。” “我先前不是说要寻一个真爱吗？” 贺云清看着唐今脸上出现的笑，心里蓦地一沉。 她说：“我现在找到了。” 第22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2 说完，她上了马车。 贺云清静静的站在马车前，脑中轰然炸成一片。 半晌，他反应过来，掀开车帘钻了进去，拉住唐今的袖角，脸色难看，声音有些干哑，强调道：“她是个青楼女子！” 唐今没有回头，将成旭跟李裕光一人放一边，顺口答了一句：“云清不也每日在青楼相看吗？” 他那是信口胡说的！ 虽然他娶妻确实不会看对方的身世，可…… 思绪扭成了一团乱麻，贺云清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样的一路混沌中，马车载着他们送他们回了各自府上。 贺云清从马车上下来，便看见贺青棠刚好在门口，她看见马车眼睛一亮，连忙跑上来，“阿兄，侯爷在马车里吗？” 贺云清脑子还乱着，胡乱点了点头。 贺青棠立马开心的喊了一声，“唐……侯爷！” 唐今掀开车帘，“怎么了？” “哎哟，就是想问你点事，那个那个，你觉得强强相遇，然后为爱在下这个主题怎么样？我打算写一本新书~” 唐今沉默了一下，“你问我，合适吗？” “那我也没人能问了嘛……” “……” 唐今觉得自己再跟她讲下去估计能减寿几年，于是敷衍道：“我觉得挺好的，另一个人一定特别感动。” 说完，她放下帘子，催着车夫赶紧走。 贺青棠满意的抱着纸笔往回走，结果回头一看，自家阿兄还呆站在门口呢。 贺青棠瞬间怂了，小心翼翼走过去，“阿兄……” 贺云清看着她，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强强相遇，为爱在下……是什么？” 为什么会让另一个人特别感动？ 为什么……她跟唐今讲的话自己完全听不懂，他们却好像根本不用解释。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识了？ 原本就不舒服的胸口越发窒闷了。 贺青棠被自己阿兄的问题吓到了，战术后仰，满脸尴尬，“呃……这个……这个……” 见她吞吞吐吐，贺云清冷下了眸子。 贺青棠一见他这样就害怕，成国公府里真正做主的是贺云清，母亲祖母要关她禁足她，她还能求情，要是贺云清要关她…… 于是她火速跪了，以尽量柔和的方式颤颤巍巍的解释道：“强强相遇就是两个都比较强势的人相遇嘛……” 她偷瞄了一眼贺云清的脸色。 贺云清：“继续。” 贺青棠看着贺云清似乎没有发怒的样子，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为爱在下就是，两个人都是处于上位的，但其中一个人因爱慕另一个人，所以心甘情愿的处于下位。哪怕并不舒服。” 短短的几句解释，却整的贺青棠汗流浃背。 贺云清听完解释，轻蹙起眉，“并不舒服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在下？” “呃，因为爱对方啊。而且也不一定不舒服。”贺青棠小声叨叨。 贺青棠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挺清楚？” “呃，都是揣测……”贺青棠察觉不妙，转身就想溜。 贺云清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后领，“你为什么问唐今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贺青棠张口就来：“因为侯爷一看就是上位的啊……” 贺青棠隐隐觉得他这个态度有些奇怪，她看着贺云清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她试探着开口：“阿兄，你会愿意为爱在下吗？” 然后贺青棠就体验了什么叫冰冻三尺的视线。 贺青棠跑的马不停蹄，生怕被贺云清逮住。 不过她刚回屋激情创作了一篇强强为爱当受的文学，写好了前十章准备拿给唐今去出小册，京都就开始沸沸扬扬传播起永乐侯与青楼花魁的恋情。 传言，永乐侯已向家中长辈提出要正式迎娶藏莺楼花魁摇寒姑娘做正妻。 贺云清也已经整整三天没在国子监看见了唐今了。 “贺云清，贺云清！” 李裕光的脸突然放大，贺云清抬手挡住，轻轻挑眉，“有事？” 李裕光奇怪的看着他，“喊你半天了都，想什么呢？” 成旭嘿嘿一笑，“不会跟老大一样，被哪个小美人迷得魂都丢了吧？” “老大真要娶摇寒啊？”李裕光皱起眉，他稍微有点不能接受。 “我看是认真的，你没看他都好几天没来了吗？大冬天的还日日宿在藏莺楼。”成旭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指不定过不了多久，老大就要当爹了。” “真的？”李裕光蠢蠢欲动，“那我不是就要有侄子了。” 向来是家中最小的李裕光开心了，并期待着。 贺云清看着桌上的书，却思绪混乱，半个字都读不进脑子里，心里一下一下空窒的厉害。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三天了。 他按着额角，长睫微颤着。 当天，贺云清告了假，回了成国公府一回府，他便让人去请郎中。 下人一惊，连忙去请人了。 没多久，一位仙风道骨须发白眉的老者提着药箱赶来，为他把脉。 “如何？”闻讯而来的国公夫人紧张的问道。 老者顺了把胡子，“并未发作。世子不如详细说说，是哪里不适？” 贺云清撑着额，连续的夜间惊醒失眠，致使他眼下带了淡淡的青影。 “夜间惊醒……这倒罢了，思绪总飘散，胸口窒闷，心下好像坠了石头往下掉。” 听他这话，老者皱起眉，“这些症状，听着倒不像寒毒发作。” 贺云清声音倦怠，“胸中发冷，何解？” “这……” 老者谨慎的给他再把了一次脉，这次他过了许久才开口，“寒毒并未恶化。或是因冬日寒冷，致使寒症凝出的阴气聚集于胸口所致，老夫暂且给世子开几副药，世子先吃看看。” 贺云清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将藏在怀里的一枚暖玉递给老者，让他查验。 老者一接过玉便是惊奇的咂舌，仔细看过一遍后开口道：“此玉并未有不妥之处，如此源源不断发热的神玉当真奇异，世子长佩于身上应该对压制寒毒有些帮助。” 贺云清垂眸，没说话。 等老者跟着下人下去开药，国公夫人立马上前，“云清，可是难受了？” 贺云清阖目，低低的应声，“嗯。” 见他这样，国公夫人忍不住鼻间一酸，便想要落泪。 她忍着转身拿帕子拭了下眼角，又带起笑颜安慰贺云清道：“没事的，柳先生也说过了并未恶化，我让他们快些熬药，喝了便没事了。” “嗯。” 贺青棠跟着国公夫人一起来的，之前一直没敢开口，她倒是知道贺云清好像有什么病症在身，但只在一年多前她穿来不久时见他请过一次郎中。 当时那个郎中跟这次这个是同一个。 听到他们说什么寒症，再看自家娘亲那一脸悲伤，贺青棠都震惊了。 她原以为是内冷外热，冷漠浪荡世子人设的哥，居然还有病弱属性？ 第23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3 她带着震惊心疼回了自己院里，看着自己写的那依旧是以贺云清和唐今为原型的小说，突然就有点写不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将那些纸收了起来。 说起来，唐哥这几天在京都城里也闹挺大的…… 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一掷千金非她不娶啊，难道唐哥拿的剧本实际上是“穿越到古代后对花魁老婆一见钟情”吗？ 贺青棠抛掉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觉得总得帮自己那个哥哥做点什么，比如……弄个火锅暖身子？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辣椒，但是有芥菜和茱萸，应该也能弄出来？ 她出的第一本小册赚到的钱唐今都让人给她了，她应该也能用这些钱去打造一个鸳鸯锅…… 说干就干，三天后，贺青棠收到了打造好的鸳鸯锅。 而此时，京都城中永乐侯与藏莺楼花魁摇寒的绯色消息愈演愈烈。 贺青棠带着锅去找贺云清，将火锅的事情一说，然而贺云清却兴致缺缺。 “禀小姐，世子殿下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婢女跟贺青棠道。 她哥都病成这样了？贺青棠有些担忧，“郎中怎么说？” “柳先生开了药，世子也服了，可，世子殿下不见开心啊。” “这是为何？” 婢女踌躇了一下，瞥了一眼房中坐在书桌前看书，可眼神却有些涣散的贺云清，小声对贺青棠道：“小姐，恐怕，世子并不是旧疾发作。” 贺青棠奇怪的看着她，“那是什么？” 婢女左右看了看，才踮起脚在她耳边道：“依奴婢看，怕是心病。” “心病？”贺青棠将她拉到角落里，“你仔细说说。” 这婢女是贺云清院里从小服侍到大的，不像是会乱说的。 婢女名叫春雪，她拧着眉头，“奴婢也只是猜测，可世子这几日的情形……却与之前夏桃的样子极其相似。” 见贺青棠不解，春雪细细道来： 夏桃也是贺云清院子里服侍的婢女，之前她悄悄喜欢上国公府的一个护卫，可那护卫后来却与秋荷在一起了，夏桃便每日闷闷不乐，茶不思饭不想的。 据说，当时夏桃也是一看到那护卫和秋荷在一起就胸口窒闷，酸涩不已。 贺青棠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她看着春雪，“……那你觉得，阿兄他，喜欢谁？” “最近永乐侯跟那藏莺楼花魁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奴婢见世子殿下每次听到这事便会颦眉按着胸口，想来……” 贺青棠紧张并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想来，世子殿下定是喜欢那位花魁姑娘的。” 贺青棠死鱼眼。 春雪说着自己的猜测，“只是永乐侯与世子殿下关系如此好，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不，姐妹，你还是不敢想啊。 为什么就一定是花魁呢？侯爷不香吗？ 不过……贺青棠陷入了纠结，唐哥现在对那个花魁一心一意的，她哥现在这情况是…… 单相思？还是对一个直男？ 完了，这可不兴啊。 贺青棠理了下思绪，就雄赳赳气昂昂的敲响了贺云清的门。 贺云清回神，看着落了墨滴，就此毁了的一张字，将手里的毛笔搁下，“进。” 贺青棠推门而入，讪笑着，“阿兄，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贺云清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懒懒的问她：“何事？” 贺青棠看了看，搬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沉吟了一下之后缓缓开口：“阿兄，你可有心慕之人？” 贺青棠觉得，她还是该探探口风。 贺云清撑着额头抬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没有。怎么？你有心慕之人了？” 没有？还回答的这么果断。 该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人了吧？ 又或者他真的没喜欢上别人，只是她跟春雪多想了？ 贺青棠决定再试探一波，“没有啊，就是最近不是传侯爷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吗？我有些……” 贺青棠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看着自她说完“侯爷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之后，便注意力有些飘散的贺云清，心里一沉。 完了……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跟她大学室友失恋一毛一样的啊！ 贺青棠决定干脆给一点猛烈的刺激，她道：“阿兄，你带我去藏莺楼好吗？我想找侯爷说点事。” 她许久才听到贺云清的回答，“不行。”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贺青棠转念一想，又补充了一句，“阿兄你也好几日不曾见过侯爷了？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嘛。” 她恳求着。 贺云清撑着额头的手放下，那让贺青棠羡慕嫉妒无比的纤长睫毛掀起，“……罢了，便带你去一趟。” 他是不想去那藏莺楼的，反感藏莺楼，也厌恶那个叫摇寒的女人。 不过既然小妹都求了，去一趟也无妨。反正是小妹说她找唐今有事的…… 世子要出行，没多久下人就备好了马车，贺青棠也好好的掩盖了一番，把自己涂黑再画粗眉毛点上麻子，装扮好了才跟着贺云清一起上了马车，去藏莺楼。 他们到藏莺楼的时候，藏莺楼人来人往，马车在地方停下，刚巧停在了侯府的马车旁边。 贺青棠从马车上跳下来，先是将藏莺楼看了一遍，才拉着贺云清进门。 贺云清神色倦懒，有些不大精神。 贺青棠找到老鸨，“我们要找永乐侯。” 老鸨看了两人一眼，“哎哟，找侯爷的呀，可侯爷如今正在跟摇寒姑娘相伴呢，二人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出房了，我们哪敢去打扰啊，二位不如过几日再来？” 贺青棠没跟她废话，直接从贺云清腰上扯下腰牌，“成国公府的，有要事找侯爷。” 老鸨惊了一下，连忙伏地做小，“原来是国公府大人，您请，您请上。” 贺青棠气势汹汹的拉着贺云清上楼了。 这是唐今这个世界第三次被人踹门了。 第一次，她怀里抱着个美人；第二次，她刚被美人推倒；第三次，她手里捏着美人的脖子。 那麦黑皮肤的美人因呼吸苦难而挣扎着，身上带着一道又一道的鲜红血痕。 贺青棠心神俱震之余还带着一丝兴奋，“唐哥你原来喜欢玩这样的？！” 唐今：…… 她察觉到是贺青棠跟贺云清来了，但不在意，本来她也审的差不多了。 只是贺青棠这反应真是…… 摇寒见她目光落在门外，眼中戾色一闪，手中的利甲狠狠抹向唐今的脖子。 唐今腾手敲断了她的手腕，在她后颈上捏了一下，摇寒便双眼一翻软软倒下。 她颇带几分嫌弃的将人丢开，拿起桌上一块锦布擦了擦手，看向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老鸨已经被房中的血色吓得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贺青棠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贺云清此时反而冷静了，他目光没看地上的摇寒一样，而是紧盯着唐今：“你不喜欢她。” 唐今点点头，“这女人多半是个细作。正好国子监生涯无趣，我便跟她玩玩。” 自她后来调查到那个跟自己欲言又止的书生就住在藏莺楼所在的后街的时候，就带上了警惕心。 唐今说着说着，轻笑了下。 贺云清晃神，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不知为何，他的胸口倒是不堵了，只是脉搏突然有些加快的趋势。 第24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4 贺青棠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心的问了一句：“阿兄，你怎么了？” “……没事。”贺云清放下手，带上笑问唐今，“你现在打算如何？” “自然是送交官府了。” “送官？”他蹙了下眉，又舒展开来，“背后之人若要灭口，怎么办？” “不会。”唐今回答的果断，“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我已经让人将证词送给成邺将军，他马上会派人来交接。这细作身上藏的毒我也都搜出来了，手筋脚筋挑断，关进水牢里，任她想寻死也做不到。” 成邺？贺云清立马反应过来，这摇寒只怕与一直未抓到幕后之人的围场刺杀有关。 只是，他看着唐今，好半晌，才似随意的开口：“此事成旭跟李裕光知道吗？” “昨日告诉成旭了。” “……是吗。”贺云清抚了下袖子，喃喃，“侯爷还真是信任他呢。” 唐今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对了，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见贺云清看了一眼贺青棠，唐今便也看向贺青棠。 贺青棠：……她只是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她脑中灵光一闪，“那个，我是来找唐……侯爷一起吃火锅的！” “火锅？”唐今挑眉。 贺青棠点头，“对啊对啊，我一开始就是想来叫侯爷吃火锅的，毕竟人多才热闹嘛。”说完，她又自己点了下头，仿佛自我肯定一般。 唐今歪歪头，“也好，冬天里吃顿火锅也不错。你的调料食材都准备了？” 贺青棠疯狂点头，“冬天没什么青菜，但是肉我都找好了！不过要是有牛肉……” 这时候，牛肉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吃上的，国公府倒是能吃，但贺青棠自己弄的小东西还不好意思去问府里要牛肉。 唐今抬了下下巴，随意道：“待会我让人去侯府的人去买几斤牛肉给你送去。” “！”贺青棠满足了。 贺云清一直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聊着，眉头拧了拧，冷不丁出声：“侯爷还是先把这细作解决了吧。” 两人聊天被他打断，唐今看了一眼地上的摇寒，摸了摸下巴，“成邺将军的人也该到了……” 正说着，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三人走到二楼护栏边，便看见一列穿着铠甲的精兵站在楼下，为首的正是成邺。 “居然是成邺将军亲自来。”唐今挑眉，转头朝两人道，“你们就在这不要走动……” “唐哥你去买几个橘子？” “……”唐今被贺青棠的脱线整的一时失语，好半晌，才扶额，“我去将人交给成邺将军。” 怕贺青棠跟上，唐今又加了一句，“你先想想待会火锅还要准备些什么，回来告诉我。” “好咧~”贺青棠轻松便被她哄住。 贺云清就没那么容易了，他蹙眉，“我跟你一起下去。” 唐今能想到的事情他未必想不到。 “让青棠一个人待着吗？”唐今问道。 她不让贺云清一起走的原因就在这，贺云清身手不错，有他跟着贺青棠，贺青棠的安全便有了保障。 贺云清抿唇。 “我的身手云清还不清楚？”唐今安抚着他，“不会有事的。” 贺云清闭了下眼睛，“侯爷小心。” “知道了。” 唐今拎起地上的摇寒，推开了门。 这摇寒连同整座藏莺楼突兀的出现，造势如此大，要说藏莺楼背后的人跟摇寒没什么关系，她是不信的。 这摇寒她已经审问过，虽然招出了一些事情，但她对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却不清楚，但只要顺着她交代出来的事情摸索，必定能抓住一些马脚。 如今成邺就在藏莺楼外，而楼内，却安静的诡异。 那老鸨还倒在门口，却没人去管她。 看来，这老鸨只是个普通人，用来掩盖表象的。 唐今看了下，选了个方向走向楼梯。 刚走了两步，旁边的房门中突然刺出一把银晃晃的刀，她仰头躲过，那刀刃便迅速的后滑直指她的脖子，同时一柄小刀飞向被唐今拎着的摇寒。 这两人必须死一个，最好是一起死了。 然而电光火石间，谁也没看见唐今是怎么动的，只见银刀折断，小刀反向飞了回去，扎中了它自己的主人。 一声不甘惊骇的痛呼后，藏莺楼中越发安静了。ωωw..net 唐今抬手扭了下后颈，声音淡淡，“我说，要不你们一起上吧？” …… 房间内，贺青棠正想着火锅里还要加些什么，突然就听到外面好一阵乒里哐啷的声音，她好奇的探头，“怎么了？” 她的便宜哥哥睨着一双桃花眼瞥了她一眼，坐在位置上撑着侧脸，那怎么也坐不正的身子靠着茶桌，“继续想你的事吧。” 见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贺青棠也淡定了，继续神游天外。 桌子遮挡下，贺云清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扣着膝盖骨，指尖发白。 好一会后，外面的吵闹声才停下，贺云清站起身，在门前站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门。 “怎么了？”贺青棠问了一句。 贺云清没把门彻底打开，只是冷声朝她吩咐道：“安静等着，别出这间房。” 贺青棠一抖，不知道她哥怎么又一脸冷色了，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贺云清背身关上门，看了下肆虐的血渍，面不改色的穿过倒在地上双目圆睁的人，沿着楼梯往下。 待穿行过，他的锦白的衣摆已变成湿哒哒的一片红。 他难得穿这么素净的颜色，花纹也不繁复，只是银线勾锈的昙花，可这下这衣服也被弄脏了。 唐今将摇寒交给成邺，“将军可要小心，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太平。” 成邺坚毅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凝重，“侯爷见谅，方才路上遇袭一次，手下将士已受了伤，不敢贸然闯入楼内。” 他也没想到这楼里的杀手这么多，又怕里面有埋伏，原本想等去报信的人领着援军来再强行闯入的。 唐今倒不是特别在意，“将军一路小心。” “侯爷也是。” 成邺向唐今告别后，便将摇寒关入了一个四面封死的铁箱内，押送着走了。 这京都城里真是要有一番大动作了。 唐今安静的站在藏莺楼门前看着那一行人远去。 贺云清从楼梯上下来，转而走向门口。藏莺楼里的梅花香早就被浓烈的血腥味压下，他一路走来，心里的感绪越发复杂。 第25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5 一点白飘悠悠的落进血色里，很快变得透明，塌溶了进去。 又开始下雪了。 唐今站在门口，背对着他，束起的长发上落了几朵白雪，衣衫完整，面色红润，看起来并未受伤。 贺云清松了口气，弯起唇角走了过去，刚走到唐今身后，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糖！” 贺云清看过去，只见一个稚嫩的小童手里拿着一冰糖葫芦，跑了过来。 小童穿得厚厚的，像颗球，目光直直盯着唐今脚下，缺了牙的嘴还念着，“糖！” 贺云清顺着那小童的视线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唐今的脚下滚落了一颗鲜红的冰糖葫芦。 一个中年男子从远处追来，“小七，快回来！” 贺云清刚觉得有些奇怪，便见小童跑到了唐今脚边，捡了那颗冰糖葫芦便往嘴里塞。 贺云清上前一步，站到唐今身侧，微低身朝那小童道：“这掉地上的东西可不能入嘴。” 那中年人点头哈腰的跟两人道歉，朝小童道：“小七，快吐出来。” 小童懵懂的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然后好似听懂了一般，伸手去拿嘴里的冰糖葫芦。 他动作慢吞吞的，仰起一张脸黑黝黝的眼睛直盯着唐今，好似好奇。 唐今垂眸着看他，神情有些耐人寻味。 小童突然怪异的咧嘴一笑，嘴里的冰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一点黑芒猛地从他嘴里吐出射向唐今的面门，那刚刚还在点头哈腰一脸憨厚的中年人也毫无征兆的暴起，从袖中刺出一把刃尖染黑的匕首捅向唐今的心口。 破空之声穿来，迎面而来的铁箭直指唐今面门。 三管齐下，这是一定要她死。 唐今脸上毫无意外之色，抬起手。 她刚想动作，腰上便传来一股巨力，她被拉的猛地一晃，眼前的画面快速转变，余光便擦过一道素净又浓丽的颜色。 素净的是那人的衣裳，浓丽的是那张脸。 贺云清比她是要高的，他把唐今拉进怀里的时候几乎将她整个人遮了起来。 他抱着唐今用力一转身，那中年人见状转刀刺向贺云清，锋锐的刃尖只差一寸就可刺入贺云清背脊。 鼻间的蔷薇冷香清晰无比。唐今冷了眸色。 唐今反手夹住刀刃，微一用力便夹断了刃尖，勾手向上以刀刃破开那铁箭，一把将贺云清拉到身后，抬起两脚就踹上两个杀手的心窝。 她脸色不太好的收回脚，看着杀手断了气，不去管脑子里系统的尖锐笑声，转过身看着贺云清，带上了一脸惊奇，“云清刚刚，是打算替我挡箭？” 她弯着眼睛，勾起一个不太正经的笑，声音缓缓，故作戏谑，“云清该不是，对我情根深种，爱我爱到愿意替我挡刀了吧？我可感动了，以身相许给云清如何？” 贺云清手脚还冰凉着，刚刚那一幕他根本来不及过多反应，只是转眼，便将唐今拉了过来。 如今回过神，听见唐今戏谑的话，他下意识反刺回去道：“侯爷还真是不要脸了些。” “哈哈哈，只是没想到云清对我居然如此情深意重。”唐今拍着他的肩膀，“有云清这个兄弟，我可算是值了。” 她没让贺云清有空想这句话，便接着道：“云清，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最好的兄弟。此生都是。” 贺云清被她几个重重的拍肩拍的前倾了一下，顿时嫌弃的撇开她的手，声音凉凉，“能让侯爷如此说，倒是我的荣幸了。” 唐今扯着话题，过去捡起地上那根铁箭，很快将话题扯到了十万八千里外，让贺云清将刚刚帮她挡刀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倒是实在想不出火锅还能吃些什么，于是跑出来又被满地鲜红吓得狂跑到门口，恰好围观了全程的贺青棠意识到不对劲，她睁大眼睛看着唐今。 事情解决，三人却一身血气，眼看天快黑了雪还越下越大，他们只能约着改天再一起吃火锅。 贺青棠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唐今贺云清各自上了马车，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去跟自己那个情窦初开被人忽悠的找不着北傻兮兮的便宜哥哥说清楚。 此时，侯府马车的车帘突然被拨开。 贺青棠扭头看过去。 正值冬日，天黑的早，本来茫茫大雪便已遮挡了人些许视线，再加上微暗的天色，便越发让人看不真切。 纷飞的絮雪中，那玄衫银冠的青年撩起车帘的一角，眉梢眼角都带着比冰雪更胜的凉意。平日里浅淡的素眸在马车的阴影下带着晦色，是深藏冷色，是浅露锋芒，是望之触目惊心幽暗无边的深渊。 青年伸出一根玉白手指，抵在了浅色的唇上。 “嘘。” 第26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6 一股冷意突然爬上贺青棠的背脊，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车帘落下，侯府马车在大雪中慢悠悠的离去了。 贺云清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怎么还不上来？” 贺青棠猛地回神，整个人一抖，火速上了车。 上车后她老老实实的坐在角落，一句话都不敢跟贺云清说。 贺青棠脑子里疯狂回想刚刚那一幕。 她是被警告了？！ 唐今居然是这样的唐今！ 见她一直不说话，整个人还绷着，贺云清奇怪的看了她两眼，“今日总算学会女儿家的矜持了？” 看到贺云清，贺青棠有些小小的伤心，可怜的阿兄啊…… 原本还是不确定是不是单相思，现在，唉…… 古代的马车并不平稳，虽然京都城的大道铺了青石，但还是有些颠簸。 唐今靠着车厢，随着车厢的晃悠，整个人也轻轻的晃着。 【啧啧啧，红颜祸水啊……不对，你现在这样应该算蓝颜？】 唐今打量着手里那根铁箭，没说话。 【现在你咋办，你能忽悠他一时，还能忽悠他一世？】系统乐于看到唐今翻车，【实在不行，你就从了他吧？】 “早说了，我喜欢不来他这样的。”唐今将箭放下，懒懒的撑了下腰，撩着车帘望了眼外头的景象，“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让他一辈子意识不到自己喜欢我。”唐今笑着，有些无良，“正好有些无聊，走了一个玩具又来一个，挺有意思的。” 【……人渣。】 唐今无所谓的耸肩，“赌不赌？就赌我这一世剩下的时间里，我能修练出来的所有妖力。” 【赌！】 唐今这棵野草精怪了不得的，虽然每个世界都被世界限制着不能使用太多妖力，但偏偏她就是能顶着这样的压力修炼出妖力来，量还不小，对于缺能量的系统来说也是一大补品了。 系统想着，又在心里暗骂一句，也不知道让她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棵路边的野草竟也能成精。 不过野草就是野草，草木无心，变成了人也没有心。谁喜欢上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成邺押人回去的路上没有再遇到刺杀，幕后之人似乎觉得摇寒落网之事已成定局，没法再更改，便转而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收网。 转眼间，藏莺楼便彻底成了京都城里一间残破的青楼，京中之人也意识到不对劲，无人敢提。 年节将至，家在京都城的学生们可以回家休息几日，家不在京都城里的学生则大多只能留在国子监，与同窗一起过年了。 唐今抽了个空去成国公府吃了顿火锅，又在年节当晚进宫吃了顿饭，之后便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了。 她那两个庶兄也从外地赶了回来过节。 如今唐今已继承侯位，他们争也没用，也乐得跟唐今兄友弟恭，至于老侯爷的那几个姨娘，起初还想争，但老祖宗方氏一直向着唐今，如此十几年下来也早便看淡了。 永乐侯府过了个还算和谐的年。 年节过完，便要回国子监了。唐今回到国子监的时候，走着小石路往学堂走。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两个人。 唐今顿住脚步，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老上撞上这种事。 只见贺云清一身绯色里衣，套着一件金绿双色线绣着孔雀尾羽纹样的墨绿锦衣，泼墨的长发由一根红绸系着落在胸前。 旁边的人，正是唐今撞见过一次的，朝贺云清倾诉爱慕之心的那个俊美青年。 她记得，好像叫什么周旭？ “云清，家中就要给我定亲了，我……我是不愿意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便让人回绝了那门亲事。”周旭小心翼翼的道，语气中带着卑微的祈求。 此时，贺云清正低垂着眼，手指绕着那如绸缎的头发，任由旁边的人在耳边多可怜多深情，他也不曾抬头看一眼。 此情此景，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云清……你当真如此狠心？”周旭一脸心碎神伤，目光哀戚，“我……我们已经相熟五年了。” 贺云清终于动了，他缓慢的站直了身子，然后带上一抹艳色的笑。 周旭被他的笑意灼伤，眼中有满满的惊艳与痴迷，“云清……” “嗯……你说了些什么？”贺云清懒懒的拉长声调，“方才在发丝中看见一根打了结的，光顾着解去了。” 周旭张了张嘴，对面那张艳丽的脸突然变得有些可憎，“云清……” 贺云清放下发丝，抬袖掩了下嘴角，“没什么事，本世子就先走了。”说着，他也不管身后那人还想张口挽留的样子，直接拢着袖子走了。 他转过转角，看见靠着廊柱的唐今却毫不惊讶，桃花眸里浅浅淡淡的微光，“侯爷这次又想说什么？” 唐今摸摸下巴，“在想，要不要告诉与他订亲的人家此事。当然，我会抹去世子的名字。” 贺云清笑了笑，“侯爷真是好心肠。” “我一向好心肠。”唐今拍拍肩膀，“走了，别让博士久等。” 贺云清点点头。 两人身后，追过来的周旭看着两人一同离去却格外和谐的背影，喃喃：“难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目光骤然阴鸷，紧紧盯着贺云清的背影，充满了幽怨不甘与占有欲。 “云心水性的贱人……” 第27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7 唐今是真存了做官的念头的，这段时间表现的跟往常可以说是两极反转，让一众博士大为震惊。 贺云清见她这样，也没怎么打扰她念书，偶尔跟成旭李裕光出去溜达一会，但青楼确实再也没去了。问他缘由，只说突然没了兴趣。 贺青棠最近也没再写以贺云清为原型的狗血小说了，她开始试着弄一些小发明。 虽然她是个文科生，但初高中数理化基础摆在那，光是一些随意的想法便超出古人许多了。她也不笨，知道这些事情她提出来可能不太妙，就拜托唐今帮她。 现下她想弄的，就是水泥。原因是这个简单，她知道配方，还实用。 她沉迷搞发明，自然没空跟男主男配联络感情，原本跟邢王的一点小苗头似乎也被掐灭了。 也是这时候，皇帝答应了选秀之事。 待到开春，所有七品以上官员的未婚女，都需参加选秀。 其中也包括贺青棠。 顿时，贺青棠跟唐今都被这突然的选秀打乱了阵脚。 唐今毕竟只能拿到剧情大纲，很多事情都并不知道，她在脑子里把事情过了一遍，迅速想好了解决方案。 她当即去找了贺青棠，告诉了她自己实际上是个女人，然后提出了跟她假成婚的事。 “我要维系身份，如果娶其他人在这样的古代里没人能理解我。你放心，如果你以后有喜欢的人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或者你干脆想要一个新身份我也可以帮你安排。” 她可以给贺青棠最想要的自由。 贺青棠疯狂心动，但是…… 她想到了贺云清。 尽管贺云清自己还没意识到，但他明显就是喜欢上了唐今啊！ 贺云清对她真的挺好的，看着严厉，但私下里没真的罚过她，她看过很多其他府里的小姐，可没她这么自由，而且贺云清对于她最近弄东弄西搞发明的事情也没说过什么，默认准许了。 她以前没有哥哥，但现在是真把贺云清当亲哥了。她哥好像还有什么寒症，她做不到跟亲哥抢人啊。 但是眼下她也真不想参加选秀。 贺青棠含含糊糊，“要不，唐哥……不是，今姐，你跟我哥商量商量先？” “毕竟婚姻大事嘛……” 她那脑袋瓜子里想什么唐今难道不知道吗？ 唐今挑眉，“跟国公夫人商量便可以了。” “可是国公府是我哥做主的。” “你的婚事还是夫人她们掌看的。” 贺青棠动了动唇，又张了张，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姐，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哥？他长得不比娱乐圈那些明星好吗？放现代哪个粉丝看了不迷糊啊？” 她实在是好奇，说实话，就凭贺云清那张脸就足够招蜂引蝶了，她私以为，只要没瞎，就绝对狠不下心拒绝她哥的。 这个问题系统一度也很好奇，不过它现在觉得唐今一定是因为跟它的赌约所以不想跟贺云清在一起的。这家伙，压根就是只看脸嘛…… 不料，却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我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 “啊？”贺青棠有些为老哥伤心，又有些好奇，“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她跟老哥说说，看能不能让老哥往那个方向靠拢。 唐今搓了搓她的狗头，脾气甚好的解释道：“我喜欢内里柔软的人。”唐今想了想贺云清，“贺云清，他看着柔，对谁都柔，但实际上是个冷漠带刺的，又冷又硬……” 贺青棠瞪圆了眼睛，出声打断了她：“不可能！” “嗯？”唐今疑惑歪头。 贺青棠大声的吼出那句名句—— “再冷漠的男人口口也是温暖的！”ωωw..net 冬日将尽，气温逐渐回暖，甚至有顽强的新芽已经悄悄冒出嫩尖，室外温度回暖，室内却一下冷的让贺青棠哆嗦了一下。 该死的寂静在房间内蔓延。 唐今缓缓收回放在贺青棠狗头上的手。 贺青棠那不对劲的脑回路也在这样的寂静中扭了回来，好半晌，她讪笑着开口：“我开个玩笑……哈、哈哈……” 唐今叹了口气，“说亲这事我会找个时间跟贺云清说的，只要他同意你就没意见对吧？” 贺青棠疯狂点头。 她就不信了，贺云清被这么刺激一下还不能意识到自己喜欢唐今。 离开国公府，唐今坐上马车回国子监。 【你真准备找贺云清说？你不怕他被你刺激的当场黑化？】 “贺云清那样的人，没人直白的戳破他的话，是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的。” “这情感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若不是藏莺楼那一下，我还真不会知道这事。”唐今有些感叹，“当时真有些被他吓到了。” 【哎呀，他都肯为你挡箭了。再说，也不过就几十年的事，眼一睁一闭就没了，要不……】系统循循善诱，贪图唐今与它赌的妖力。 唐今撑着脸看窗外，慢悠悠的说出自己的评价：“他那种外热内冷的人，一旦喜欢上人就容易变得偏执，孤注一掷似的爱人。既扎伤别人，也扎伤自己。” “太难伺候。” 唐今有把握，在让贺云清意识不到自己喜欢上她之前，把她跟贺青棠的婚事敲定下来。至于之后…… 唐今摸摸下巴，那就之后再说呗。 如唐今所说，贺云清本该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对唐今的感情。 本该。 第28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8 国子监内，成旭正念叨着唐今逃课又不带他们，李裕光正专心致志地逗着狗。 贺云清站在廊下，看着雪从枝头掉落露出新芽。原是还不错的风景，偏偏有人要来打搅。 “云清……” 听到这哀怨的声音，贺云清便蹙起了眉，眼底有些不耐。 周旭站在他不远处，眼神幽怨，“云清，你为何如此对我？你既不喜我，为何又要搅了我的婚事？” 周旭乃是世家子弟，此次家中为他定下的婚事是另一位世家之女，对方在家中颇为受宠，瞧上他只因他长得俊美，此事若能成，他在族中地位可再上一层。 可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听闻了他好龙阳，派人来销了婚事，他也因此遭了家中白眼。 想来想去，只有贺云清会做这般事。 他欣喜于贺云清扰了他婚事，又有些怨气，毕竟这婚事确实是顶好的，而且还影响到了他的名声。 不过贺云清既然出手，就说明他不想看到自己成婚，心里对他定然也是有一分心思的……云清一向口是心非，只是不肯明说罢了。 如此想着，周旭心头便热了起来，上前一步，深情款款的道：“云清，你不愿我定亲只需说一句便可，我自然会听你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贺云清厌地听他在这废话，桃花眼冰冷一片，“姓周的，本世子最后警告你一次，把你那肮脏的心思给我收起来。你这嘴脸看了真让本世子恶心。” 他语言带刺，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看周旭仿佛在看一团污秽物。 这样的眼神看得周旭猝然变色，僵着脸，讪笑道：“云清，你别说气话……” 贺云清实在是厌烦无比，勾起讽刺的笑，“周家虽大，但恐怕不会为了你得罪国公府？” 成国公可不像永乐侯，那是兵权在握颇有实权的，便是周家世家之流，只怕也不会为了一个还没成器的子弟得罪国公府。 周旭见他竟说出了这般话，眼底染上些恼怒，语气不善了起来，“云清，何苦如此，你分明对我有意，若没有，此前为何多番对我献媚！” 他这话听得贺云清恶心之余还一头雾水，“我？献媚于你？” “我与你相熟五年，云清每每遇到我之时都与我笑意盈盈，还经常与我说话，整个国子监里与我最亲近。” 周旭越说越有底气，“若非你主动勾引，我怎会喜欢上你？” 贺云清：“……”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贺云清睨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直看得周旭莫名其妙。 “……你看什么？” “呵。”贺云清轻笑一声，眼尾含笑，“我在看，你的脸皮究竟是什么生成的，怎如此之厚。” 周旭一愣，反应过来，面孔扭曲了一下，神情怨愤，“贺云清！” 贺云清不掩眼中嫌恶，如看垃圾般看了他一眼。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这么对我？”周旭吼完，不等贺云清回答，他想到什么，眼神阴鸷，冷笑三声，“我明白了，你如今是见异思迁看上了别的人喜新厌旧了，你果然是个人尽可啊——” 贺云清抬起一脚把他踹飞了三尺远。 周旭倒在地上，捂着心窝惨叫不已。贺云清的身手可不是虚的，一脚下去若非还记得要留他一条狗命，只怕此时已经两眼一翻见青天去了。 贺云清双手揣在袖中，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他，鞋尖碾上他的脸，声音冷漠至极，“继续说。” 周旭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毒，却不敢开口。 贺云清发力，“本世子说，继续。” 脸被用力踩着，骨头都有种要裂开的感觉，周旭连连惨叫，好半晌，才喉咙嘶哑结巴着：“是、是我说错了……” 贺云清轻笑一声，桃花眼里漾着笑意，“听不懂人人话吗？本世子让你继续，接着刚刚的说。” 周旭被他的行为言语刺激，怒火中烧，反正两人已经闹到这般田地，他也不再顾忌了。 他顿时开始口无遮拦：“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原先我与你关系甚好，整个国子监里你只与我相交！如今你如此对我，还不是因为你云心水性，喜欢上别人罢了！” 说着说着，他仿佛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声音极尽委屈，“云清，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贺云清差点恶心到吐。 “与你相交？”他怒极反笑，“不过是你坐我旁侧多跟你说几句话罢了。” “跟你说上几句话便是爱你？那本世子爱的人可以从京都排到淮州城去了。” “按你的说法，那本世子跟青楼那些美人儿岂不得是三生三世的有情人，个个都得娶回家供着？” “还有，我若是喜欢男子，何必日日上青楼，我为何不去南风馆享乐？当真可笑至极。” 贺云清一连串的话将周旭问得回不上话。 “我、我……”周旭结巴着，但他很快又找补，“不过是假象罢了！你不想让他人知道你喜欢男人！” 贺云清抬起一脚将他踹进了池子里。 这种自说自话根本说不清的人，再与他争论简直就是浪费唇舌。 如今冰雪未融，这池子里还有碎冰，水温低的很，一被踢下水周旭立马被冻得惊叫一声，脸色刷地白了。 贺云清踢起旁边的竹竿，手抓着一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下压，“来，你继续说。” 周旭冻得瑟瑟发抖，刚想往岸上扑腾，迎面便被竹竿狠狠抽了下去。 他唇冻得青白，一双眼睛赤红地看着贺云清，满是怨毒。 他嘶吼喊出：“你难道敢说你对那姓唐的草包没有那等意思吗？！” 这一句话把贺云清听得怔了一下，他很快回过神，皱起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下意识的道：“我与唐今只是朋友。” 第29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29 “朋友？”周旭满脸嘲意。 他讽刺意味十足地开口：“明面上叫朋友，夜里说不得多想爬床吧！那草包满足得了你吗？” 贺云清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竹竿上加大力度，将他整个人都打进了水里。 周旭疯狂地扑腾着，却还是被压入水底。 大概过了百个数，贺云清才松了力气又让人浮了上来。 一浮上来，周旭便疯狂地咳嗽喘气，不停发着抖，整个人狼狈不已。 这一下，他不敢再对贺云清放肆，只能强忍屈辱眼神阴恻恻地开口：“是我说错话了云清，我只是太生气了，你就大人不——”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喜欢唐今？”贺云清看着他，似笑非笑。 刮起一阵风，吹得池子里的周旭又抖了一下。 他整个人已经冻得有些僵硬，只能颤颤巍巍地开口：“……每当我看你的时候，你都在看唐今。” 贺云清蹙起眉：“朋友之间，多些关注很正常。” 周旭见他死不承认，心中嘲讽，嘴上带着些快意地开口戳破道：“朋友？若是朋友，那唐今若有一日不再理你与他人亲近做‘朋友’，你会就此罢休吗？” 贺云清蹙起眉。 唐今除他外也与成旭，李裕光，贺青棠相交，他也没有怎么在意啊…… 周旭还在继续，他认定了贺云清是只在嘴硬罢了。 “若是朋友，那若唐今如我一样与你诉衷肠，你会拒绝吗？” ……唐今怎会与他诉衷肠？贺云清藏在袖中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若是朋友，你敢发毒誓这辈子都不会与唐今有任何其余的感情吗？” “若是朋友，唐今留宿青楼之时，你是何感受？” “若真是朋友，待到唐今与他人成婚之时，你会上门祝贺吗？！” …… 一声声，一句句，都像是巨锤突然敲在了贺云清的脑门。 他的脑子里轰然一片，四肢发冷，可脉搏的跳动却逐渐加快。 大概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他垂眸看着周旭，没什么表情，“我与唐今只是朋友，与成旭李裕光无甚差别。” 竹竿的尖端抵在周旭的脖颈上，只需稍稍用力，便可送他归西。 周旭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甘。 但眼下还是命更重要，他只能连忙点头，“是我、是我误解了。” 可他心里却满是嘲讽，朋友？谁信呢？ 说完这句话，贺云清不再理他，转身离开。 献春时节将来，到处的雪都在消融着，或掉落枝头，或融成滴滴雪水。 贺云清紧抿着唇，思绪成了一团乱麻。 唐今…… 他…… 他脑海中不断跳出唐今的脸。 唐今与他针锋相对互刺两厌时，面色冷淡却又细心照顾他时，混不吝不太正经地笑着与他说话时，唐今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时…… 贺云清握紧了拳。 心脏剧烈跳动，之前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心烦酸涩都有了理由，他停下脚步，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都没动。 他喜欢唐今。 天地间刮起冷风，吹得人脸颊冰凉一片，然而心里头却热的快要融化。 又有小雪落下。 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 唐今一下马车便看见贺云清站在原地，离得远却都能闻到若隐若现，如柳丝般的蔷薇香。 “云清？” 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张放大的脸，将贺云清惊得后退一步，脚下一崴就要倒下。 唐今手疾眼快揽住他的腰将他扶稳，“没事吧？怎么站在这发呆？” 贺云清看着她的脸，脸上耳尖蓦地升腾起热度。 他慌乱地推开唐今，僵硬着声音，“我、我没事……” 唐今歪了歪头，弯腰从下往下看着他，浅色的眸里关心之意毫不掩饰：“生病了？” “没有……”贺云清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躲避着她的目光，浑身都不太对劲。 唐今摸摸下巴，搞不清楚他是怎么了。 但正事要紧，唐今忽略了他那点不对劲，开口道：“云清，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没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人之前还好，意识到之后，他脸上的热度根本下不去。 贺云清尽量平淡着声音：“什么事？” 唐今想了想，斟酌道：“嗯……与终身大事有关。这样吧，明晚在城中天上居，我与云清细说此事。” 终、终身大事？！ 为何要找他说…… 他故作冷淡：“你的终身大事，与我何干？” 唐今笑了下，意有所指：“当然与云清有关。”我要娶你妹的嘛。 跟他的有关的，终身大事——他们二人的终身大事？？？！！！ 贺云清的脸刷地红了，像是抹上了一层胭脂的新嫁娘。 所以……唐今对他，也是…… 他攥着衣角，好半晌，才红着耳尖点了下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贺云清轻声道：“我今日要回国公府一趟，明晚再见。” “好咧。”唐今乐呵呵的，又嘱咐道，“雪水消融，路面湿滑，路上小心慢行。” 她刚刚回来的时候马车打滑好几次呢。 听到她的话，贺云清心中一暖。离开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唐今仍站在冷风里目送他，于是心里头又是一软。 贺青棠这边正在忧心自己老哥坎坷的情路呢，就看见被忧心对象满脸春色地回了府，走路都跟在飘一样。 贺青棠见他心情这么好，一脸疑惑，上前问道：“阿兄，你这是，有什么好事？” 贺云清被她拦下，看见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心情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试探着开口：“你、你之前说唐今是……是上边的？” 贺青棠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呃，这个……”那是因为当时候她不知道唐今是女生啊，现在她知道了…… 呃……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她吞吞吐吐，含糊其辞，“反正，我觉得……她应该是上边的。” 贺云清听完这话，若有所思，然后又梦游似的回院里去了。 贺青棠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联系到贺云清刚刚的春光满面和奇怪的问题，脸色巨变。 老哥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该不会—— 开窍了吧？！ 第30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0 贺云清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昳丽的脸，左看了一遍右看了一遍，确定找不到任何瑕疵了，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走出房间，门外等候的一众婢女看见他，瞬间被惊艳了，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世、世子殿下，您今天，真好看！”春雪赞叹道。 “是啊世子殿下，您今天真是太好看了！这衣服正适合您！”冬实也极力赞美。 “发冠也是，除了您定没人能如此合适了！” 有了人领头，其他小厮婢女都纷纷夸赞起来，赞美的话不要钱的一样往贺云清身上倒。 贺云清抿唇，掩住唇角的笑意，轻咳了一句，“好了，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春雪给他检查了一圈，“没有，世子今天特别好看，特别完美！” 贺云清忍不住弯唇，“嘴倒很甜，得多赏你点月俸才行。” 春雪大喜，“多谢世子！” 得了满院赞赏，贺云清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想了想，他带上了春雪跟夏桃随行。 国公府的马车慢悠悠的赶到了天上居前。 大齐的京都城里可没有宵禁这一说，灯火辉煌繁华无比，是有名的不夜城。 天上居是京都城里最大的酒楼，来此者非富即贵，贺云清下车，便看见了好几个品级不低的官。 一路上，贺云清收到了太多惊艳的目光。 他对这些视线早已熟悉，并不在意，或者说，他现在只想看一个人惊艳的目光。风有些冷，但贺云清人却是热的，被他戴在心口的暖玉一阵阵的散发着热度。 贺云清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唐今在楼上开了包间，正在跟系统聊天，便听到楼下隐有些骚动。 她摸了摸下巴，不明所以。 直到贺云清推开门。 便是唐今，那一眼也忍不住有些被惊艳了。 贺云清今天穿了一件有些飘逸的细红边黑衫衣，衣衫上有如星点般的金箔，肩上是细腻的祥云刺绣，细红的飘带系在肩侧，羽袖上，窄腰上。 他抬手关门，内里柔韧的暗红中衣自宽袍下露出。 他不经意的抬眼看唐今，细珠红锻的发冠上垂下细长的两根红链，擦过眼尾的美人痣，坠着金角。 花无其魄，玉无其魅。 对方的视线如他所想一样炽热，他有些高兴，又有些羞涩，忍不住拨了下耳上的流苏坠，“看我做什么……” 唐今眨了下眼睛，半晌，弯起唇角调侃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我今日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云清今天真好看。当然平日里也好看。” 贺云清指尖蜷了起来，看了一眼含笑的唐今，弯唇浅浅的笑，“你今天，也好看。衣服也是。” 唐今今日穿得是白蓝色儒衫，清逸温润。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就是临出门前随便套了件衣服，“咳，过来坐吧云清。” 贺云清缓缓在唐今旁边坐下，带着一股淡淡的蔷薇香气。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唐今咳了一声，让锦竹去通知人上菜。 很快菜品上齐，锦竹替两人关了门，也退了下去。 “不知道云清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点了些。” 虽然唐今这样说着，但贺云清看见端上来的菜里，一大半都是合他口味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唐今解释道：“之前在国子监看云清吃这些吃的比较多。” 贺云清垂眸，心头塌软了一块下去，想了想，又看向她，声音微绕，问道：“侯爷喜欢吃什么？” “我？我不挑食，没有喜欢的，也没有讨厌的。”唐今说着，给贺云清倒茶，“不过云清既然喜欢吃这些，那我也试试，说不定就喜欢上了。” ……这人怎么这么会说话？ 两人简单吃了几口，都有些心不在焉。毕竟他们都不是来吃饭的。 贺云清放下了筷子，主动开口：“你之前要跟我商量的事情……” “对，这事……”唐今想了想，委婉的开口，“云清可曾想过成家？” 贺云清抚了下袖角，没说话。 唐今自顾自的开口：“我也快及冠了，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此前虽然荒唐了一些，但云清也看见了，我如今已经改了。”ωωw..net 这是在……跟他表衷心吗？贺云清桃花眼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手指绕着头发，“青楼里那些美人儿呢？” 呃……唐今咳了两声，“我跟她们什么都没有，最多就是喝喝酒看看舞，从未留过夜。” 听到她的话，贺云清一愣，然后就是克制不住的喜意，“你说的是真的？” 唐今点头，抬起手，“我发誓，真的。” 贺云清忍不住弯唇，此前他已做好不计较唐今之前那些事的准备，可一下听到唐今从未与人……时，心中还是克制不住的喜意。 “你若是不信，我可发下毒誓，若我此言有一句虚假——” 贺云清伸手捂住她的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信你……我亦是如此。” 嗯？ 唐今看着对面的贺云清，有些惊讶。 第31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1 唐今看着对面的贺云清，有些惊讶。 世子殿下的意思是，他上青楼也就是喝酒看舞？ 原身是个女子还能解释，他也这样…… 难道，他不行？ 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兴，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跟他一样不行吧？ 那可不行啊，万一他因此不同意她跟贺青棠的婚事怎么办呢？ 唐今左思右想，咳了两声，解释道：“我并非有什么隐疾，只是洁身自好，不喜与人乱性。” “……我也是。”贺云清掩了下唇角，“早些年京中有些男人纠缠于我，我不喜应付，便想了这样的办法，营造了浪荡的名声借口躲避。但我，没有跟人……” 说到后面，他略有些结巴。 唐今看了眼杯子里的茶叶。 这也不是酒，不至于醉人吧？世子殿下怎么突然跟她说起这些来了？难道是准备当亲家所以要解释一下？ 唐今没想太多，选秀在即，她必须尽快解决了贺青棠的事情，于是又道：“既是这样，云清对我可还满意？” 这、这么直白吗？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这时候真来了，贺云清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浓丽的五官泛着桃色，久久都没开口回答。 唐今没注意他的神色，没听到回答只以为他还是不满意，于是便上前一步，握住贺云清的双手。 她眼眸极认真地看着贺云清：“我眼下虽无功名，但我有自信在三年内升至四品官，五年内升至正三品，身手尚可，虽护不了天下人，但可护我想护的人平安，让她一生无忧。” 她道：“若能如愿，我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贺云清听到一半时就已经撑不住了，听到最后，只觉得人都要飘起来了。 唐今看着他漂亮的，泛着水色的潋滟双眸，诚恳万分的道：“云清，我此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甘愿身首异处，天打雷劈。” 贺云清唇瓣上下碰了又碰，好半晌，他声音干哑的开口：“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此话当真？” 不要通房，不要妾室，这样他们若在一起可能一生都没有子嗣，他是不在乎的，但唐今所说的……是真的吗？ 唐今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愿意立下字据，若违此誓，可将头颅送上。” 贺云清怔怔的看着她，只觉得心中充斥的全都是胀满的感动与甜意。 先前还有些纠结的想法突然散了个干净，他回握住了唐今的手，白皙的耳根子染上一层嫣绯，绝色的脸上爬上红霞，一双眼睛难得又羞又怯。 感受到那双凉凉的手回握住她，唐今心中就是一乐，眼神火热，“云清，你相信我了？那——”你可以把你妹嫁给我了吧？ “我愿意在下面。” 唐今突然被打断话头，整个人都卡住了。 …… 半晌，她神情恍惚。 什么……下面？ ……下什么面？ ……是想吃面了？想吃牛肉面还是清汤素面…… 她下意识的去看对面人的表情。 贺云清眼尾的灼灼美人痣伴随着轻颤的睫羽摇曳。 说完那句话，他又有些难以抑制的羞涩。 他垂了眼眸，多情的长睫掩下，红润的脸庞有如海棠般的艳丽妖娆，又有面对心上人的万分情意。 唐今心神恍惚，好似被人当头来了一棒，有些发懵。 半晌，她才眼神飘忽的艰难开口：“你刚刚说，什么面？” 贺云清见她一副失神无措的样子，有些好笑。 就这么高兴，这么不敢置信吗？ 她无措了，贺云清反而不怎么害羞了。他微倾身，眸光潋滟，视线如绵般爬过唐今的脸上。 伴随着一股蔷薇之香，他凑到唐今的耳侧，脸颊微红轻悠悠地开口：“我说，我愿意，在侯爷之下。” 声音悱恻缠绵，如裹着蜜糖，从舌尖飘了出来。 唐今如遭雷劈。 良久，良久，她才回过神，沉默了下来。 贺云清见她这副样子，唇角勾起，声音悠悠，“高兴傻了？” 不，是吓傻了。 贺云清托着侧腮，手指尖轻轻戳了下她的肩膀，“侯爷早些习惯才好，我们日后……”他附在唐今耳边轻轻的说。 唐今的双眼逐渐失去光彩。 半晌，她坐了一会，幽幽的看着贺云清：“我是在做梦吧？” 贺云清忍不住轻笑一声，然后站起了身，往前一步便侵近她面前。ωωw..net 唐今仰起头。 世子殿下是真的好看。纵使唐今去过那么多世界，见过那么多人，世子殿下这张脸仍旧让她感到惊艳。 再者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平日里已经够好看了，今夜特意打扮了一番，再加上这样平时少见的目光柔情似水，面颊绯红带羞的样子，那便是更上一重的好看。 然后好看的世子殿下挑起了她的下巴。 唐今顿了顿。 世子殿下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唇上，他缓缓弯腰，那像是绸缎一般的墨发掉了两缕下来，轻轻的蹭过唐今的脸颊。 一抹柔柔的温凉印上唐今的唇，带着清茶的微苦，又含着万分的甜意。 蔷薇香浓郁的让人沉醉。 唇上的触感轻轻碾过，有些痒。世子殿下此时的声音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平日里多多少少的冷芒了，他缓缓地问她：“这是梦吗？” 唐今没说话，浅色的琉璃眸里光晕交杂，复杂无比。 见她不回答，又一脸呆样，贺云清还以为是这人害羞了，明明自个耳根红的要滴血，却仍是弯起一抹诱人的笑，又轻着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像是咬，又像是含。 “是梦吗？呆子。” 第32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2 唐今耳边只听得到系统过于嚣张的笑声。 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的呢？她承认，刚刚那么一瞬间着实是被美色迷惑了，所以没立马把人推开。 但是…… 贺云清浅浅的呼吸与她交缠，两人间的距离已经突破了界限，蔷薇香萦绕着唐今。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就此过界，二是悬崖勒马。 唐今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后仰头抽身离开了这股过于甜腻的蔷薇香。 贺云清有些疑惑，抬眸看她。 唐今浅色的眸里清淡透明，仿佛一眼可以看到底，然而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眼中覆着一层无法融解的薄冰。 肩膀上的力道轻柔而不容抵抗的将他推开。 贺云清一窒，心头突然被巨大的不安所笼罩，一颗心猛的往下沉。 她说：“云清，你好像误会了，我叫你来，是因为我想跟你商量我和青棠的婚事。我想与青棠定亲。” “抱歉云清，你应该是喝醉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唐今站起身，后退一步，朝门口走去。 贺云清怔怔的站在原地，门一开，外头吹进来的冷风将他浑身的热意吹散。 若唐今离开时回头看一眼，便会看得见那个刚刚还面泛桃花，眸光水滟的世子殿下，脸上的血色早已褪了个干净，苍白如纸。 然而唐今只是皱着眉下楼，上了马车。 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不知站了多久，贺云清方动了动脚，一时间竟没走动道。 四肢冰冷的像有冰渣子在血管里淌。 又或许是打开门吹进来的那风太冷，冷的化作了刀子，被他吸入肺腑，才让他觉得胸口仿佛有刀扎般的痛。 都快开春了，居然还这么冷。 守在外面的春雪和夏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永乐侯面色不太好的突然推门出来走了，而她们进去一看，就见自家世子脸色苍白的可怕。 “世子！您没事吧？”春雪惊了一下，连忙上前扶住贺云清。 贺云清拂开她，撑着额头在位置上坐下。 春雪与夏桃对视一眼，都不敢开口说话。 总觉得，那来时容光焕发的世子殿下，眼底突然蒙上了一层极重的阴霾，整个人都失了颜色。 贺云清盯着桌面上的茶杯，好像在看它，又好像只是盯着一处虚空出神，周身沉寂的如一潭死水。 真好笑。 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人了吧。 自作多情。 原来他跟周旭也没什么区别，兀自就觉得对方对自己有意，还上赶着给人笑话。 人家分明是想求娶他的嫡妹，他却恬不知耻自顾自的说什么愿意在下…… 唐今估计都要被他恶心到了吧。 多好笑啊。 贺云清抬手掩住发热的眼眶，无声的笑了起来。 压抑的气氛在房中蔓延，外头风声越发的嘈杂。 许久，贺云清放下手，站起身，声音干哑，“回府。” “……是。” 春雪大着胆子看了一下世子殿下的脸色，只见他眸色如无底洞般黑，眼尾又红的惊人。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偷偷打量，贺云清移过来一眼。 冷的刺骨。 春雪一抖，不敢看了。 不同出门时的欢天喜地，一行人气压极低的回到成国公府，明眼人都看得出自家世子的异状，一瞬间下人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贺青棠自从知道今晚自家老哥要去跟唐今吃饭后心里就惴惴不安，而且她在贺云清走之前躲在门口看了一眼，那盛装打扮的模样让她更不安了。 从昨天和今天老哥的反应来看，她估摸着，老哥八成是真开了窍……可是唐今叫他过去是要商量…… 唉…… 因为这股子担忧，她没睡觉，偷偷藏在贺云清院里蹲守。 等看到贺云清面无表情，连平日的假笑都懒得挂上走进院里时，她便知道事情大条了。 她细细观察，眼见贺云清眼底漆黑一片，好像藏了怪物的深渊。 她一抖，左思右想，决定蹲墙角。 而这边，唐今回了侯府，洗漱一番在床上睡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输了！！！妖力啊，别忘了。】 唐今翻了个白眼。 【嘿嘿嘿，你可别想赖账啊。】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担心任务吧。”唐今有些烦躁。 【任务？任务咋了，你去跟贺青棠定个亲把人娶了不就行了吗？反正你也拒绝了贺云清。】 “这亲事八成是成不了了。”唐今皮笑肉不笑，“你猜我为什么之前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感情？” 【呃……】 “你该不会觉得，我拒绝他一下，他就会就此罢休吧？”唐今翻了个身。 “不出所料的话，他绝不会同意贺青棠跟我定亲，给贺青棠另寻一门婚事。当然，他要是只是找个普通人家还好，要是送进宫……” “说不准，还会用点手段把我跟他绑在一起。” 【这，真的啊……】 唐今淡淡的说着：“真的啊。他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撞就要撞个两败俱伤。” “要么他疯，要么逼的对方疯……”唐今叹了口气，“事情真这样发展的话，未免耽误任务，我只能想个办法解决他了。贺青棠那边也得再安排人……” 【……不至于吧？】 唐今看着头顶的青纱帐，阖上眼睛，声音悠悠，“谁知道呢……” 第33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3 今夜冷风不止，吹的窗纸猎猎作响。 贺云清静静的坐在案桌前，周围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思考。 他的目光从某处空气转移到桌案上。 那是他昨日回府后心情极佳，画的一幅画。 画上只有两个人的背影，站在梅树下，并无亲近之举，却好似天然一对。 他看着那幅画，静坐了很久，缓缓伸手摩挲着其中一道身影。 桃花眼中压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幽深与冷戾。ωωw..net 他想，过两日就让贺青棠“重病”，然后把人送到淮州去。 京都是非多，去淮州还能躲开这次选秀，况且父亲在淮州，也能照顾好她。 若是唐今要跟着跑过去，那他就让人在半道劫下侯府的车。若唐今还要跟过去，他就干脆让人给永乐侯府找点麻烦把人困在京都。 明日去国子监，他就推说自己是去天上居前喝了酒，喝糊涂了才说的那番话。以唐今的性格并不会戳穿这个谎言。 他想，可以找个机会让人看见他与唐今同床共枕坦诚相对，最好表现得像是唐今主动欺负了他。 他得提前找点画册来学习一下。 此后还要将他们之间的事大肆宣扬出去，至少保证在五年内没人敢跟唐今定亲。 反正贺青棠与他是嫡亲的兄妹，或多或少也有两三分相似。要拿他当替身也好，移情也罢……五年，便是睡也要睡出感情来了。 若是五年还不够，那就再五年，还不够，那就再五年。 他想，总之，在他厌倦之前，唐今都得与他纠缠在一起。 贺云清轻轻摸上眼尾的美人痣。 贺云清抬起眼睛，含笑对窗外出声：“在外面待着不怕冷？进来吧。” 贺青棠差点抖成筛子。一步三顿的进了门装鹌鹑。 她真的只是想从窗缝里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而已，为什么这么吓人？怎么她好像看见贺云清都快冒黑泥了…… 贺云清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不太明朗，他打量着贺青棠的脸，寻找着自己与她的相似之处。 瞧，到底是兄妹，还是有那么些地方相似的…… 贺青棠很害怕，贺青棠觉得笑着看自己的老哥目光黑漆漆的很不善，贺青棠的第六感决定自救。 于是她鼓起勇气开口：“阿、阿兄啊，我听说，听说父亲要回京都了，是不是真的啊……” 贺云清垂眸，“有事，就直说。” “……咳咳咳。”贺青棠有些尴尬，“那、那个……阿兄今晚是去……去见侯爷吗？” “嗯。” “真是啊……那侯爷找你……是不是跟你说与我定亲的事？” 贺云清歪了歪头，语气轻飘飘的：“你也知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两情相悦？” 他一双眼睛漆黑幽深的盯着贺青棠。 贺青棠抖得更厉害了，求生欲爆棚，“阿兄阿兄你听我说！假的假的假的！我们只是假定亲！” 贺青棠想都不想就劈里啪啦将她不想参加选秀于是合谋与唐今假定亲的事情吐出来了。至于性别她还是留了一嘴，毕竟这事牵扯很深。 “阿兄，我与侯爷是纯纯的友情啊！！！”她撕心裂肺，就差没给他跪下了。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贺云清沉默片刻，“这么说，你跟唐今，没有别的感情？” 贺青棠疯狂点头。 贺云清又是好半晌没说话了。 贺青棠猜不出他的想法，只能试探着开口：“阿兄，你今晚是不是和侯爷发生了什么？” 贺云清冷冷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发生什么了。贺青棠好歹是受过现代几千万小说毒打的，猜都猜得出是个什么情节。 她小心翼翼的出声：“侯爷拒绝阿兄了？” 贺云清的眼神更冷了，良久，他开口：“你何时看出来的？” 看出他对唐今的心思。 “呃……”贺青棠挠挠脸颊，“阿兄之前不是因侯爷与摇寒亲近而不舒服吗？那时我就猜阿兄是不是心喜侯爷了……” 这么早吗？原来旁人早就看出来了。贺云清垂眸不语。 “那，阿兄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贺青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帮一帮自己的老哥。 贺云清盯着贺青棠瞧了一会，想到她似乎跟唐今很是熟悉默契，或许…… 而且他也不怕贺青棠跑到唐今面前说什么，于是笑着回答：“既动了心，自然要主动追求才是。” 勾人的笑与过于平静的眸色割裂开来，给人一种不和谐感。 “……阿兄，你不会是在想什么触犯律法的事情吧？” 贺云清顿了下，垂眸看着她，“怎会。” “怎会”两字落到贺青棠耳朵里，成了“就是”。 老哥这简直是在往攻略唐今的反方向埋头冲刺啊。 贺青棠心累之余又燃起熊熊斗志，“不行啊阿兄，你这样只会把侯爷越推越远的。” 她壮着胆：“我先前猜测阿兄可能喜欢侯爷后就问过侯爷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若是做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只怕侯爷会被你越推越远。” 贺云清听得顿了顿，一下抓住了重点，“侯爷喜欢什么样的人？” 贺青棠凑到他耳边告诉了他答案。 听完答案贺云清忍不住抿紧了唇。 确实，若是唐今喜欢的是“内心柔软之人”，那不论是他现在还是他准备做的，都只会疯狂的踩唐今的底线……贺云清眼底泛上些戾气。 见他面色不太好，贺青棠眼珠子转了转，灵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阿兄，我有个主意，你听我的……” 第34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4 按照唐今的猜想，贺云清今日应该还是会跟没事人一样来国子监，然后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推说昨晚的事，表面上跟她保持好兄弟关系。 结果她一整天都没看见贺云清出现。经过夫子提起，她才知道贺云清今日居然告了病假。 连着三天贺云清都没来国子监。 第三天，成国公府那边还让人送了帖子来，暗示让唐今跟贺青棠定亲。 【我都说不至于了吧，看看看看，人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哪里至于非扒拉着你。】 唐今心中怪异，没说什么，把帖子给了母亲林楚，让她去办。 第四天，成旭拉着唐今李裕光准备去国公府探病，唐今本来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去了。 “贺云清怎么回事，一病就病这么久？” “风寒吗？最近换季说不定是不小心染上了。” 唐今撑着下巴没说话。 三人来到国公府，先是跟国公夫人见了礼，才去了贺云清院里。 刚进院，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下人步履匆匆，神色凝重。 这情景，连带着成旭跟李裕光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连忙进了贺云清房里。 贺云清早由下人告知了他们三人探访的事，他安静地靠坐在床头，看见三人进来，嘴角只勉强勾起点笑。 他脸色苍白如雪，长发披在身后，一双漆黑的桃花眸没有往日的潋滟，唯余黯然，看了叫人心疼。 只是视线扫过唐今，便眼眶一红，别过了头去。 唐今：……这股子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她摸了摸鼻子，在位置上坐下。 成旭跟李裕光上去问东问西，话里话外都是好奇他怎么几天就病成这样了。 贺云清今日与平日大有不同，他眼下青黑，眉宇间是散不去的疲倦，看起来这几日睡的不是很好。 见他这样，成旭跟李裕光也不好多打搅，坐了一盏茶就准备走了。 唐今原是打算跟两人一起走的，出门前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贺云清坐在床铺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愣愣地盯着她，见她转过头，长睫一颤，便低下了头。 被褥上蓦地多了一滴泪印，然后越来越多。 清泪从他面上如滚珠般无声滑落，他眼眶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只有唇苍白无色。 唐今一顿。 房间中安静下来，许久，唐今听到一声有些嘶哑干涩的“抱歉”。 说实话，贺云清的反应与她所想的相差太多。 这副因情所困心神俱伤的样子……她还真就吃这套。 唐今原本要踏出门的脚收回，轻叹了一声，走到床边，微微抬起他的脸，“好好养病，别想太多。” 贺云清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溢满泪水，听到她依旧是隐含拒绝的话却没有做什么过激的反应，唇蠕动了一下，又极细声的念了一句，“抱歉……” 唐今用袖角擦去他脸上的泪珠，“早些养好病回国子监，不然就我跟成旭李裕光三个，你落下的课业我们可帮不到你。” “嗯。” “那，我先走了。” “……嗯。” 除了贺云清的事，唐今最近还在关注另一件事，成旭告诉她，之前抓到的摇寒供出来了一些事情。 此事涉及了戎族和大齐皇室，多的成邺没告诉成旭，只让成旭给唐今暗示，那群人应该目前是手忙脚乱没时间找唐今的麻烦了。 这也只能怪唐今只是个没有实权的挂名侯爷，若是她有权有势，成邺自然会将一切告知于她。 京中突然落马了一群官员，据说是与之前的那次围场刺杀有关，但唐今看了被判问斩的官员，最大的也不过一个三品，剩下都是些小喽喽，显然不是真的幕后主使。 唐今将落马官员名册翻看了一遍，已经将事情猜出了七八成，包括那位策划围场刺杀的幕后主使。其实也没什么好猜的，此事受益人也就那几个罢了。 对方会针对她估计是因她回射的那一箭对她产生了些警惕心，于是派摇寒来试探她这个“草包纨绔”，察觉到她好像真是个草包后对方就没耐心了，想让摇寒下手，结果被她反杀。 那藏莺楼不只是为了针对她，更重要的是想在京都城里建一个情报站，没想到因为她全灭了，对方估计恨她恨得要死，只怕不会像成邺说的那样对方会放过她，不过她目前日日待在国子监，现下又被成邺盯上，对方也不好下手。 此外还有一件事，成国公受伤递了折子请求从淮州回京修养，皇帝非常爽快的批了，估计路上再有个半月就能到京都了。 成国公在眼下这个节骨点回京，真有意思。 过了几天，贺青棠跟唐今的亲事进展到互换八字的时候，贺云清也终于回了国子监。 只是他看起来瘦削了些，一脸病容，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要关心问候他一句病是不是没好的程度。 贺云清在她前面坐下，脸色唇色都苍白，一双眼睛有些灰暗无神，像蒙着一层灰般。 成旭跟他打招呼，他愣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朝成旭扯出个勉强的笑，回说自己没事。 唐今歪过头，撑着脸看他。 贺云清察觉到她的视线，乌黑瞳仁后移，视线落在她身上，又瞬间闪烁着躲开，就连侧着的身子也转了回去。 唐今挑起一边眉。 第35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5 接下来的几天，贺云清明显在躲着唐今走。 他跟成旭李裕光说话还正常，但只要唐今一加入就跟哑巴了一样。 不知道还以为唐今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贺云清若是能如唐今猜测的那样跟她装没事人，她自然也能平常心的跟他互演，结果他现在这样，唐今是真没料到。 难不成，她看错了贺云清，他的心实际上……是颗椰子？ 看着冷硬，但剥开还是软的。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十天，下学的时候唐今收拾了东西慢慢往外走。 结果一出门就跟人撞了一下，那人低着头在找什么，被她撞了一下就往前扑，一下推着她，两人一起倒在了前台的教案上。 唐今看着身上按着额头的贺云清，声音淡淡，“还好吗？” 贺云清听见她的声音整个人就是一僵，立马就想爬起来，动作有些慌乱，“我不是故意……” 刚说完，起了一半的他一脚踩空了阶梯，又摔到了唐今身上。 贺云清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浓丽的脸上浮上与他完全不符的自厌自哀，肩垂了下去，一个劲地喃喃：“抱歉……” 唐今没说话，将人抱着扶起，看着他低头的样子，声音还是温和了下来，“在找什么？” 贺云清张了张嘴，手指攥紧，又闭上了。 见他不说话，唐今便四处找了一下，很快在角落找到一枚分外眼熟的玉佩。 玉佩入手生暖，很是奇异。 这是之前她送给贺云清的玉佩，内里存了她的妖力，才能源源不断地发热。只是眼下这块玉佩跟她送给贺云清之时有些不同了。 她看着玉佩上刻着的“今”默然了一瞬。 这字当然不是她刻的。 她捡起玉佩，转身看向贺云清。 贺云清脸色发白，声音干涩，“抱歉……我……” 唐今皱起眉。 好像自从那天后，他就只会跟她说这两个字了。 抱歉，抱歉，抱歉…… 她将玉佩递给了贺云清，“不必跟我说抱歉。” 贺云清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玉佩。 过于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唐今又是皱起了眉。世子殿下该是骄傲矜贵昂首挺胸像只花孔雀一般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惊弓之鸟一般，对她只有重复的“抱歉”两个字。 贺云清低着头，半晌声音轻飘飘的，“我先走了。” 没等到唐今的回答，贺云清也没再问，自己垂着头就往外走。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他最近花花绿绿的衣服也穿得少了，今日穿的就是一件颜色极淡的绿衣，一根细细的腰带绕过腰间。 好像才半个多月，他就瘦了一大圈。 贺云清没有回头，但唐今看见他肩膀轻轻颤了一下。 唐今仰起头，对着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为自己叹气。 算了，就算她认输了。 几十年的零星妖力而已。 眼看那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拐弯处，唐今快步追上去，将人拦下。 自她站到贺云清面前之后，贺云清便慌乱起来，连忙用袖子擦脸。 唐今伸手摸上他的脸侧，指尖落在眼尾的美人痣上，声音淡淡带着调笑，“云清日日这般哭，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似的了。” 贺云清垂眸。 实际上他哭得非常讲究，哭得梨花带雨分外好看就罢了，眼睛一点没肿，眼尾还红润润的格外勾人。 贺云清又低低哑哑说了声“抱歉”，便退后一步，绕开唐今想走。 走出没两步，便被唐今捞了回去。 “别再哭了好不好？” 贺云清见状，眼泪流得更凶了，比唐今还略高一点的人却埋头用袖子掩着脸，声音哽咽不堪，“我、并非故意，我只是，忍不住。抱歉……” 唐今看了下四周，干脆牵着他把人领回了他自己的号房里。 进了屋，让贺云清在位置上坐下，唐今给他倒了杯茶，免得他哭成人干。 贺云清接过茶杯，又默不作声了。 唐今坐在对面看着他，半晌，“云清这几日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贺云清睫毛轻颤着，没说话。 唐今转了转手里的茶杯，“云清喜欢我？” 贺云清一僵，幽幽地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她，欲说还休。 唐今站起身，越过桌面倾身贴近贺云清，“喜欢，还是不喜欢？” 贺云清默然片刻，他声音嘶哑，“侯爷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说着，豆大的泪滴又从嫣红眼角溢了出来，水色的眸颤着，“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唐今垂眸看着他苍白的唇，突然打断他，“云清这招是跟谁学的？贺青棠教你的？” 贺云清顿住。 唐今捏起他的下巴，轻笑，“演得不错，可惜太不符合云清的本性了。” 贺云清的手猛然收紧，还遍布水色的桃花眸中瞬间染上阴翳。 见他变了脸色，唐今眼底的笑意加深了，手指擦过他的眼尾，“青棠倒是了解我，不过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过云清一句话？” 贺云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知道她已经猜到了，再装也没什么意思，他也实在不乐意跟个漏口的堤坝一样哭，唇角拉直，眼底没什么情绪，有些漠然，“什么话？” 还是这副样子让人看着舒服。唐今掐着他的下巴往上抬，缓缓凑近，声音悠悠：“姜太公钓鱼……” 唐今看着贺云清略流露出些许疑惑的眼睛笑了下，低头堵上了那苍白的唇瓣。 还是红点好看。 第36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6 这一吻就从桌上滚到了床上，眼见贺云清开始扒她衣服，唐今抬起头按住他的手。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贺云清冷笑一声，紧紧盯着她的眸子生怕错过一丝情绪，“侯爷怕了？” 不等唐今回答，他又说：“怕了也晚了。” 说着，他一个翻身坐起，坐在了唐今腰上，手扯散了自己的腰带。 唐今：…… 她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心里默默道：不，我是怕你害怕。 她将贺云清的手腕压了上去。 …… 如今天还是昏黑的，却已经敲了几遍钟了，隐隐有学子们的读书声随着风声传来。千声呢喃，百声喘吁。 窗外，一点碎雪从枝头掉落，露出雪下如红碎一样的花瓣。 屋中，放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唐今扶着额头起身，看着地上的衣服床褥有些头疼。 她刚弯腰去捡，腰间便多了一截手臂。 贺云清黏黏糊糊地勾着她的腰，声音沙哑，“去哪？” “……要迟到了。” 贺云清蹙了下眉，面露不满，“你还有心思上课？” 唐今：…… “别闹。”唐今说了句，然后把他塞回被子里，“我会帮你告假的。” 贺云清并不开心，漂亮的眼睛眯了眯，“这才一夜，你就厌倦我了？” 唐今动作一顿，转过头去看他。 只见他趴在床榻上，眼神似怨非怨，“半分温存都不肯给我，我就这么不招你喜欢？” 唐今：…… 唐今抬手，遮住了眼睛。 所以昨天她到底为什么没忍住？ 美色误人啊。 “说话啊，侯爷……”贺云清勾着她的发尾缠绕，眸光流转迷离，肩侧的寝被落下，露出一堆被发丝盖着半遮半掩的红紫印记，“嗯？” 唐今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云清这是身体好了？” 贺云清一僵。 不过他很快又放松下来，抓着唐今的手往被子里送，“腰疼，侯爷帮我揉揉？” 手下的肌肤柔韧光滑，唐今知道，只要稍稍加大力气便会在上面留下朱色的痕迹。 她顿了顿，慢慢揉了起来。 “睡吧，我陪你。” 贺云清昨夜几乎没休息，本来就困，唐今按揉的力道很是舒服，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她手掌中传递过来，让人昏昏欲睡。 他捡起自己一缕头发，又拉过唐今的头发，将之绞在一起打了个结，“这下，侯爷走不掉了。” 唐今有些好笑，“不走，快睡吧。” 贺云清又看了她一会，才阖眼睡过去了。 唐今等他呼吸逐渐平稳了，才叹了口气。 美色误人啊。 系统正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我就是喜欢李裕光那条狗也不可能喜欢他啊”】 唐今呵呵两声，“我有老婆暖被窝，你有吗？” 一箭穿心。 系统捂着小心脏不说话了。 唐今摸着贺云清的头发，看着他难掩倦意的睡颜，柔了眸色。 做都做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而且比起让贺云清偏激来阻拦她的事，这是目前最合适的解决之道。就是这么一来，贺青棠那边就只能用另一个法子了。 贺云清跟唐今齐齐旷课，却没人说，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他俩……虽然唐今这段时间都表现良好，但大多人都只觉得她是三分热度。 贺云清一睡便睡到了下午，他睁开眼，人已经在唐今屋里了，对方还抱着他，似乎真的没离开过。 贺云清撑了下懒腰，像蛇一样缠上唐今，将头埋在她肩窝里，声音缠绵：“侯爷……” 唐今应了一声，“睡醒了？” “……嗯。” 两人都没再说话，也没起身。 “侯爷还打算跟青棠定亲吗？”贺云清绕着她的头发，声音幽幽。 “不行吗？” “呵。”贺云清轻笑一声，“与妹妹定亲，却跟兄长滚到了一张床上，传出去国公府跟侯府在这京都城里怕是都要成天大的笑话了。” 他懒懒的又往唐今怀里挤了挤，“侯爷看过国公府给的生辰八字吗？” 唐今的手一顿，低头看他，“我给母亲了。” 贺云清唇角微弯，“夫人就没说什么？” 唐今猜到了什么，勾起他下巴，“你做什么了？嗯？” 贺云清笑得如艳桃，“我给侯爷做妻好不好？” 第37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7 唐今摩挲着他微肿的唇瓣，没说话。 感情世子殿下把自己的八字给出来了，那年岁大约一算就知道是谁。难怪母亲林楚这几天都没给她说亲事的进度，这是被吓到了？ 不过，她还真有点想看贺云清凤冠霞帔的模样。一定很美。 她在贺云清唇上印下一吻，“好。” 贺云清弯眸，搂上她的脖子回吻过去。 天色已晚，两人一天都没吃东西，唐今便去弄了点东西回来给贺云清吃。 “你当真要嫁我？不说那些是非……”唐今看着低头喝粥的贺云清轻轻问出声，“成国公和夫人难道愿意？” 成国公马上就要回京了，要是知道自己儿子不想着娶亲只想着嫁人，估计要气的抱着伤抽人。 贺云清浑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侯爷不必担心，我自能解决。” 唐今见他这样，轻挑眉，转而说起另一件事，“若是不能定亲，青棠只怕要进宫，云清是跟青棠商量过解决之法了？” 贺云清抬眸看她，“若我说没有，侯爷是不是还会弃我娶青棠？” 这话问得有些尖锐。唐今叹了口气，“若我说是，云清是不是会把青棠送进宫？” 贺云清垂了眼，盯着碗里的粥没说话。 唐今又叹了口气，所以她之前一直不是很乐意跟这样的人相处，刺太多了。 她轻轻道：“云清，这话我只说一次。我既已选择了你，日后便绝不会主动弃你。在这世上所有人中，你永远是我的首位。” 贺云清听得颤眸，他敛去眸中情绪，久久不能，“侯爷……” 情至浓时，他忍不住抱上唐今，靠着她，半晌，轻声缓问：“侯爷可想继续昨夜之事？” 唐今将人抱正，捏起勺子递到他嘴边，“粥都没喝几口，这是打算成仙？” 贺云清头倚着她，半晌，张嘴接了粥，“我欲让青棠去淮州给祖母侍疾。侯爷可有别的办法？” 就知道他一心想着送贺青棠离开她视线，唐今又给他递了一勺粥堵了他的嘴，才开口：“过几日会有人寻上国公府，言明幼时未落魄前曾与青棠有过婚姻，过段时间他会被揭发是偷了死人信物，被赶出京都。” “人选侯爷定好了？” “嗯。” 贺云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利害，“如此，倒也不错……” 就目前而言，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等贺云清又睡下，唐今换了衣服，半夜回了侯府。 她突然回来侯府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那边林楚听见消息立马赶来了，看着唐今欲言又止。 唐今用润湿的帕子擦了下脸，“母亲有事就直说吧。” 林楚看了眼周围的婢女小厮，“你们先下去。” “是。” 待到下人们都退下了，林楚上前一步，面色凝重，“今儿，侯府送来的八字……是不是弄错了？” “哦？怎么弄错了。” “这……这，年岁对不上啊，说的是嫡出的那位小姐，可那位小姐不才十六吗？” 林楚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怎么送来的八字……足有二十……”整个国公府里这么大的小辈就一个人。 唐今放下手里的帕子，“母亲该不会真觉得我要娶一个女人？”她瞥了林楚一眼，“八字没错。” 林楚一惊，“你……那位国公世子？这可不行，你……你的身份……他……他那样眠花藉柳的……” “娘亲。”唐今转过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娘亲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可，哪有这样的，你们明面上都是男子，怎么能议亲啊？再说了，之后是你嫁他还是他嫁你？这可太荒唐了，你祖母那又如何交代？”林楚急得直转。 半晌，她想到好主意，“你与他私下如何我不管，你随便娶个明面上的作妻子……这人我来安排，不会出事……” 真要让她安排那还得了。 唐今连忙上前按住她，“娘亲先冷静些听我说，我与他只是两家先定了亲，估计着这两年内也没时间完婚，此事传不到外面去的。娘亲，你难道想看女儿孤苦一生与心爱之人只能私下相会吗？” 她握住林楚的手，“娘亲，他说愿意嫁过来保我身份，届时传出去也顶多是说我有断袖之癖，反而若是娘亲那般安排被发现了才会出事，这可是欺君之罪，株连三族……” 唐今不断跟林楚说着这件事的益处，说服着她。 林楚本身没太多主意，又有唐今循循善诱，她听完唐今的话，沉默许久，长叹一声，勉强答应了。 只是人临出门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微忧道：“娘的今儿……其实娘更担心你，他若不是良人，若他那浪荡本性不改，日后负了你呢？” 说完，她目光哀戚，“男人的话，总是只能过耳，不能入心的。” 若是当初她听得的甜言蜜语都是真的，又怎会有让亲女儿女扮男装跟庶子抢侯位的事…… 唐今没说话，看着林楚离开了。 林楚并不是最难的那关，方氏那…… 唐今指尖敲了敲桌面。 之后，唐今迅速安排了剩下的事情，那被她教好的人如她所说的在国公府门前演了一出戏，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国公府小姐早年有一桩婚事在身。 开春，选秀开始，贺青棠成功躲过一劫。 唐今在国子监，日日兢兢业业读书，成功升为了高级学子，再努力一年拿到授官资格的话就可以进朝堂了。 成国公的队伍也到京都了。 第38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8 成国公回京修养，刚进京都城第一天，拜帖就将国公府塞满了。 “父亲。”贺云清朝着正座上那个身材魁梧，面黑如炭的高大男人躬身，“孩儿有事跟您说。” 贺山崇一挥袖，“有事直说，别磨磨唧唧的。” “孩儿打算跟永乐侯府定亲。” “永乐侯？”贺山崇想了想，他常年不在京都，有些不大记得这人了，“唐玄那个小瘪三儿子？” 他啧了一声，“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那玩意不是个纨绔子弟？你乐意娶那玩意的妹妹？唐玄不是没有嫡女，庶女？” 贺云清面不改色，“不是跟侯府庶女，是跟永乐侯。” 贺山崇琢磨了一会他这句话，半晌，“你要嫁妹妹啊？不行，那永乐侯不是个好的，我不同意。换个人。” “不是妹妹要嫁，是我要嫁。” 贺山崇眨了眨那双铜铃大的眼睛，半晌，一屁股从椅子上弹起来，“你你你你你他娘说什么——！” 贺云清抬起头，直视着贺山崇，一字一句道：“我要跟永乐侯定亲，只跟她。” …… 唐今正在拜访大将军府。 成邺坐在她上首，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箭头，目光如炬，“侯爷这东西，如何得来的？” 唐今抿了口茶，“人自己送上来的，想杀我，没成。” 成邺握紧了箭头，半晌，“此事……容我再查查……” “大将军当真要再查？”唐今摇摇头，“如今成国公已回京，大将军还不早做打算吗？” 成邺沉默了一会，“侯爷为何告知于我？” 唐今放下茶杯，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听闻将军早年曾潜入西域各国长达十年之久。” 这事算不得隐秘，他还因此受过先皇嘉奖。成邺看着她，“侯爷想要什么？” 唐今直视他，一双眼睛里清淡无笑，“将军对西域奇毒，应该很是了解？” 成邺一顿。 唐今轻呵，“将军，须知成国公常年在外领兵，论忠君之心，可比不上将军。” 成旭猛地看向她，“你就不怕我将你今日之话传扬出去？” “将军何必跟我说笑。”唐今笑了一声，“留给将军的时间不多了，与其届时与成国公两败俱伤，不如尽早作决定……” 从将军府出来，唐今抬头看了会天色，乌云漫天，狂风不止，该是要下雨了。果然，马车刚到半路，倾盆大雨便砸了下来，将视线都模糊了。 她望着雨，突然想到贺云清，不由得蹙眉。唐今摇了摇头，托着脸，想着之后的安排。 这雨下得突然，只一瞬间就砸得国公府满院花草低了头。 贺云清安静地跪着，稀里哗啦的雨点打在他身上，将一声声铁棒落下的声音掩盖。 贺山崇也淋着雨，手里军棍一下下重重打在贺云清的背上，嘴里骂着：“你不读书，不上进，老子没意见，你要喜欢个男的，你好生生的媳妇不娶要去给人当媳妇，老子也没意见！因为老子欠你娘的，也他娘欠你的！” 他又重重敲了下贺云清的背，“但那个人不能是永乐侯！你瞎了什么狗眼看上他？” “妈的，净给老子找事。” 贺云清垂着头，那棍看着重，其实落着很轻，他张口，又是一句话扎心：“我已经跟永乐侯睡了。” 贺山崇一踉跄，“你睡的他还是他睡的你？” “……她睡的我。” “你……你，学武学的什么玩意，他娘的……”贺山崇骂骂咧咧，一脚踹向他后背，“连唐玄那瘪三的种都压不过，丢不丢人。” 贺云清被他踹得身形一晃，闷哼一声直接就倒了下去。 倒是贺山崇一愣，他那脚压根没用力，他想到什么，脸色一白，连忙去碰贺云清。 果然，人都是冰的，蔷薇香浓郁地散发出来。 “什么玩意破雨早不来晚不来的。”贺山崇暗骂了一句，连忙叫人来扶，“去把柳先生请过来，快！” 成国公府一夜不得安息，在大雨倾盆中整夜灯火通明。 贺云清之前跟她说过这几天成国公回京，他暂时不会来找她，所以唐今也没特别在意他两天没出现。 成邺做决定的速度比唐今想象的还快，第三天就让成旭喊她去将军府拜访。 成旭有些惊讶，“我爹居然让我喊你一起吃饭……你们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唐今瞥了他一眼，“这事别往外传。” “知道了，我你还信不过吗？老大，我就是好奇，你说我爹难得叫我不是要抽我，还让我喊你回家吃饭，这是个什么意思？” 唐今胡说八道：“兴许觉得你长大了，想弥补一下对你缺失的父爱。” 吃完饭，成邺一个眼神，成旭一抖，夹着尾巴溜了。 两人进了书房，成邺也不废话，“侯爷不妨说说你的计划。” 唐今弯唇，“此事当中最重要的三人，将军已经到位，剩下的两位，只需解决成国公便行。” “想来将军也知道成国公世子身中奇毒之事？此事正可利用一番。” …… 明亮的室内烧着炭火，贺云清身上压着几床被子，手却还是冰凉的。 他额角不断冒出冷汗，双眸紧闭，一张脸白的像雪，极力忍耐着，却仍是从嘴角溢出几声痛吟。 满室蔷薇香，带着血味。 “柳先生，您再看看，您再开服药吧。”贺夫人挡着那白眉老者，急得直转。 “夫人，真不是我不开，世子已经服了太多封闭痛觉的药，若再服，那就不是药，是毒了！”柳先生脸色也不好看，转而看向贺山崇，“国公，当初我便说过，我只能保命，其中痛楚我是帮不了的。” 贺山崇沉默的点点头，“麻烦柳先生了。” 贺夫人忍不住红着眼斥他：“云清体内的寒毒已是越发严重，你居然还让他平白淋雨？一回家就耍这么大的威风？你非要害死他才甘心吗！” 贺山崇低着头，高大的男人却一下缩了起来，“老子、不是……我，我就是……气头上来了嘛……我错了……” 贺夫人冷笑三声，“你还是待在淮州好。我娘俩还能多活两年。” 贺山崇一下就委屈了，“泉妹，我都三年没回来过了……” 贺夫人原名江泉，兵部尚书之女，与贺山崇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早些年两人也是十分恩爱的。 可眼下她却没法不生贺山崇的气，“滚！” 贺山崇看了眼床上的贺云清，老老实实滚了。 一离开贺云清院里，贺山崇便一脚踹向墙壁，“来人，拿刀来，跟老子出门。” “将军要去哪？”贺山崇的手下的兵一般不叫他国公，都叫将军。 “去砍人。”贺山崇烦躁得不行，“先去砍那个永乐侯，就他容易点。” 总归是要砍的，早砍晚砍也没差，而且那小子他现在看着不爽，就先砍了。 就在贺山崇拎着大刀往外走的时候，贺青棠领着唐今迎面走来。 贺青棠有些怕这个没见过的便宜爹，“咳，爹。” 贺山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唐今，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你怎么跟他混在一起？你带他来干嘛？” 贺青棠被问得一愣，先是有些奇怪他怎么认识唐今，又奇怪他的态度，一时间没回答。 唐今主动上前一步，笑意盈盈，“见过成国公，在下永乐侯唐今。久闻国公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唐今顿了顿，看着他黑沉的脸色，也敛了笑，“国公这是要出门？” 贺山崇没说话，他能在外边动手砍了这瘪三，但绝不能在自个府里。 “永乐侯来我国公府做什么？”贺山崇大步一跨，站到唐今面前，打量了一下，又不由得在脑子里想，就这小身板，居然…… “爹，是我找侯爷来的。”贺青棠挤出个脑袋，“阿兄病了，侯爷跟他关系好，我就让侯爷来探探病。”此时她还不知道贺云清已经跟贺山崇说了两人间的事情。 贺山崇眼角抽了一下，“你哥的病见不得人，他不见客。” 唐今挑了下眉，拦住还想说什么的贺青棠，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便转而对贺山崇道：“既然如此，那本侯就先回了。”她摸着下巴，“可别让玉奴楼的美人等久了。” 贺山崇当即就想砍人，自己那个傻儿子还病着呢，这瘪三可好，还找姑娘，什么玩意！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声音有些发冷，“不送。” 唐今笑了一声，转而走了。 那边贺青棠偷偷溜到贺云清院子里，探头探脑观察了一番，然后又跑回自己院里，对着狗洞外喊了一句，“喂喂喂，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唐今：……可以，但没必要。 等听完贺青棠的描述，唐今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就走了。 她去的方向正是玉奴楼。 一进门，就一堆姑娘围了过来，“诶呀这不是侯爷吗？可是许久不见了……” 柳先生没再给贺云清开止痛的药，但给他又开了几服安眠的，贺云清喝了，半梦半醒。 一片混沌中，他好像看见有人站在床边，擦去他额角的冷汗，为他掖了下被角。 有那么一瞬间，骨头里钻出来的痛好像一下消失了，贺云清缓缓睡了过去。 【哟，心疼了？这不是跟你计划得差不多吗？还不用你动手脚他自己就毒发了，多好啊。】 “滚。” 第39章 好兄弟世子红着脸说39 贺山崇跪在殿内，等着头上那个黄袍的人开口说话。 “原来如此，云清竟发病了？”皇帝面露担忧，“既然如此，那便将云清接进宫来吧，朕命太医院的人好生看顾，定保他性命无虞。” 贺山崇唇动了动，拳头不由得攥紧，半晌，才点头应是，“谢陛下隆恩，但云清此时身体虚弱，不便挪动……” “既如此，那朕也不勉强了。对了爱卿，你的伤如何了？可要叫太医瞧瞧？” …… 贺山崇走出大殿，眸色忍不住冷了下来。 他站了一会，才缓缓出宫。 在宫门口，他撞上邢王贺持隽，两人简单见礼一番，分道扬镳。 “皇叔，今日怎么有空进宫？”皇帝笑着看他。 贺持隽声音轻缓，“是春闱之事……” 皇帝放下朱笔，打断他，“有皇叔做考官，朕很放心，这些小事皇叔自己做主便好。” 贺持隽一顿，目光闪了闪，“谢陛下信任。” 贺持隽退下了，皇帝看着他离开，抬手摸了摸肩膀，眸光冰冷。 “朕的好皇叔……呵。” 月上中天，皇帝放下笔，按了按鼻梁，朝旁边大太监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陛下，刚过丑时。” 丑时……也差不多到时候了。皇帝起身，缓步走到殿外，看着天上那轮满月，良久，大笑起来。 成国公府里一片火光，贺云清又一次痛醒过来，他一眼便看见了窗外的明亮，还没弄清这是个什么情况，他注意力就被床侧坐着的人吸引了，“你……” 唐今扶着他，让他坐起身，闻着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蔷薇香，低声问他：“痛吗？” 贺云清一顿，半晌，勾着笑，“不过是些小病，有什么好痛的。” 唐今替他将头发拨开，垂眸没说话。 门外火光冲天，脚步声不断，贺云清皱起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今往他眼前一挡，“没什么。” 贺云清眉皱的更深了，“侯爷这是想瞒我什么？” 唐今摇摇头，“不是瞒你。等你病好了我再跟你说。” 病？他可不是病，只怕也没有好的那日。室内烧着炭火，贺云清身上压着几床被子，手却还是冰凉的。 “过了今夜就好了……”唐今多少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握住他冰凉的手，轻声道，“小孩子疼了尚且会哭，云清怎么不会？” 贺云清骨头里都在阵阵刺痛，身体冷的没有半分温度。 他听不懂唐今在说什么，但不影响他调笑唐今，“侯爷这是心疼我？”他转身搂住唐今的脖子，“我现在给你哭一个？” 唐今看着他苍白的脸，“……别了。” 贺云清挑眉，“你不是喜欢看人哭？” “……别乱说。”唐今将他抱稳，“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知不知道？” “我又不爱吃糖……不，我还是挺爱吃‘唐’的。”贺云清咬着重音，意有所指，“说起来，我都有些饿了……” 唐今果断地按住他被子里的手，“外边还有人。” “叫他们都知道才好。”贺云清跃跃欲试，祭出杀手锏，“侯爷就不想，弄哭我？” 唐今面无表情的在他脖子上捏了一下。 贺云清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世子殿下还是安静闭嘴的时候比较惹人怜爱点。 清晨，贺山崇一脚踹开房门，就看见自己儿子正扒着唐今的衣服。 贺云清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他，不满的皱起眉，“出去。” 贺山崇下意识听了，给两人关了门。 半晌，他反应过来，又是一脚踹开，“靠，小兔崽子你他娘的跟谁说话呢？” 贺云清到底还病着，最后他只能愤愤不平地拉着唐今起来打架，唐今把人揍完又回屋里了。 贺云清百无聊赖地捏着发尾在床头轻扫，看见她进来，有些不满的轻哼一声。 对于这个大早上就作妖的，唐今冷着脸，拿出一颗棕黑药丸递到他嘴边，冷言冷语：“吃了。” 贺云清懒懒地看了一眼，张嘴吃了。 “也不问问是什么就吃？” “再不过就是毒药，有什么好怕的。”贺云清抱着被子一翻身，背对着唐今，自怨自艾，“反正你都厌了我了，死了算了。” 唐今是真想抽他。 于是她真抽了。 她将贺云清从被子里抱出来，按在腿上对着腰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见他满眼不敢置信的样子，又抽了一巴掌，“能不能好好说话？” 贺云清恨恨地瞪她一眼，“不能！” 唐今冷眼看了他一会，半晌，将人翻过来堵上他那张破嘴。 她手把着他的脉，将人带上床，也不做别的，就一个劲地亲。 贺云清被她亲得舌根都痛，像条要溺死的鱼，抱着她情动不已，主动扒拉上去又被她死死按住，气得眼眶都红了。 贺云清忍不住在她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唐今嘶了一声，抬起头。 贺云清趁机翻身将她压下去，将长发往耳后一捋，就开始脱衣服。 唐今看他这一连续毫无凝滞的动作，突兀地开口：“不痛了？” 贺云清坐得稳稳的，“我憋得痛，你帮忙？” 看来是好了。 唐今摆手，暗色的藤蔓将柜子甩到门前堵住了门。 两人从床头折腾到床尾，又从床上折腾到椅子上，贺云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不痛了，也不冷了？ 他反应过来，抓着唐今问：“你给我吃的什么？” 唐今冷哼一声，“毒药。” 贺云清还想问，就问不下去了，连句话都说不全。 后来，贺云清还是知道了唐今给他吃的药是什么，也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围场刺杀是皇帝自己策划的？就为了陷害邢王跟成邺？” 贺云清皱起眉，“邢王在朝上名声倒是不错，可没展露过什么野心，成邺更一直是保皇党，他这是怎么想的？” 唐今翻着书，“有没有野心自己说了不算的，得看皇帝信不信才行。成邺受伤回京却不曾上交兵权，已是大错了。” “让成邺以为围场刺杀是邢王所为，让他领兵围王府，等邢王没了再让我父亲以勾连异族为由抓了成邺，他也不嫌麻烦。” 贺云清撑着下巴，看着坐在桌案对面的唐今，“我父亲收到的命令是除去邢王及成邺，还有你？”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贺山崇听到他要跟唐今定亲反应那么抗拒。 唐今点点头，“这位陛下是个小心眼的，我射了他一箭，便记上我了。” 当然，也有怀疑她藏拙别有暗心的原因。 贺云清立马想到刺杀当时唐今回射过去的那一箭，可皇帝当时不就在他旁边吗？ 贺云清稍微过了一遍脑子，便猜到了缘由。 替身罢了。皇室中人，特别是皇帝，给自己养个替身也是很正常的事。 贺云清啧了一声。 唐今早就猜到了这些，一直憋着，毕竟京都城里天子脚下，又被人记恨着，她做点什么都会被发现，便只能将计就计了。 至于怎么说反的贺山崇，也很简单。 那晚贺山崇杀到玉奴楼是真想杀了她，用她的人头去跟皇帝要寒毒的解药的。 结果人一进屋就被唐今撂倒了。 “听说戎族有一味奇毒，无色无味，任何方法都检验不出。服之可令人遍体生香，然而中毒者每遇冷风冷水便冰寒入体，骨痛欲裂，日夜难眠，中毒者皆活不过十年。” “世子中的，便是此毒吧？” 贺山崇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的？” 贺云清中毒一事他瞒得很深。 当初他全家都在淮州与戎族作战，本来那毒是下给他的，但最后阴差阳错却落到了怀孕的江泉身上。 可毒最后又转移到了腹中的胎儿，也就是贺云清身上。 贺云清出生后，为了让他活久点，他将人从荒凉的淮州送回繁华的京都。 最好的环境供着，教导武艺让他强身健体，又倾尽家财请出归隐的前任太医院院首柳太医为他祛毒，将毒都逼进骨中。 如此一来，虽然毒发时骨痛感更强，但却能保住性命。 唐今轻笑了一声，“国公好奇我怎么知道的，我却好奇国公回京的原因。” 她抬眸，“看来国公已经有解毒之法了。” “我猜，是用我，成邺，邢王三个人头换的？” 贺山崇沉默不语。 唐今长叹一声，“国公啊，你可知这毒，最早是从西域传入大齐，再由大齐传入戎族的。” 这毒压根就不是自戎族而来的，所以这么多年贺山崇一直大戎族，却一直找不到。 这毒也压根不是戎族探子下的，而是上任皇帝下的，就为了控制贺山崇，只是没想到最后落到了他儿子身上。 皇室拿得出毒药自然拿得出解药，现在的皇帝就是用这个解药吊着贺山崇回京都，命他私带一万精兵待成邺杀了邢王后再抓了成邺。 但他没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成邺手里也有这个毒的解药。 毕竟这毒当初就是他从西域带回来给老皇帝的，老皇帝对贺山崇下毒的事情他心里也门清，未免老皇帝过河拆桥于手里多留了几份解药。 贺山崇知道了前因后果，那一根筋的脑子想都没想就反水了。 不过他还是进宫试探了一波。 结果皇帝不肯提前给他解药，还让他把贺云清送进宫当人质，那他当然是怒了。 至于成邺那边。 那日唐今在藏莺楼外遭遇刺杀，那射箭的箭头她拿回去一看，居然是两种金属合造的。 这种箭头可太少见了，普通人或许认不出，但见过的人一眼就认得出。 那是皇帝的偏爱。 皇帝太小心眼了。 记恨她射回去的那箭让他卧床躺了一月，也想回射她一箭，也因此给了唐今说服成邺的证据。 那天晚上，本来是皇帝命成邺围邢王府的日子。 结果成邺跟贺山崇联合带兵进了宫，直接将皇帝废了。 此时皇帝被幽禁，估计再过几天就得暴毙了。 至于下任皇帝，贺持隽不想当，估计会从贺氏宗室里挑一个出来。 贺云清想明白了，又抬起一双潋滟的眸，似笑非笑，“侯爷是怎么知道我身中寒毒的？” “在国子监藏书里翻到了那毒的介绍。”唐今随口答了一句，看着手里的书津津有味。 “哦？”贺云清意味深长地问道，“侯爷跟我父亲谈完的那一夜，是不是来过我房里？” 唐今终于从书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书。 贺云清忍不住了，扑上去，“侯爷这计划，我看来看去，侯爷好像除了我身上寒毒的解药，什么都没得到，嗯？” “我问了青棠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嗯……侯爷这钩咬得紧吗？” “侯爷？嗯？你看着我，你说呀……” 因为选谁做新皇帝的事京中又闹了一波。 但这回怎么也干扰不到唐今跟贺云清了。 一年后唐今入朝，再一年她就坐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比她曾跟贺云清说过的还要快。 然后两人就正式成婚了。 不说这消息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但婚礼当日排场还是很大的。 贺山崇觉得自己儿子嫁出去这个说法不太好，愣是把婚礼办了两场。 先让唐今从侯府坐着红轿子过去，第二天再让贺云清从国公府坐着轿子进府。 两人另外置办了府邸住进去，如此一来还真不好说是谁嫁谁。 就是连着两天洞房夜，叫了一夜娘子又叫了一夜夫君，贺云清的喉咙跟腰都有点受不了。 再三年，坐到工部尚书之位的唐今大手一挥让贺青棠进了工部，成了大齐史上第一个女官。 贺青棠天天乐呵呵的，挖着脑子里不多但远超当下时代的化学物理知识，编书出册，将那些质疑的声音都打了回去。 贺青棠确实是个好帮手。 只要唐今给了她方法她自己就能把那些研究出来，等唐今成了尚书令的时候，她已经从化学转到生物，开始研究杂交水稻了。 贺持隽对她倒是有几分爱慕之心，一直默默跟着她。两人过了好些年，最后也修成正果了。 贺青棠婚后还继续当她的女官，又被一群人追着骂。 然后唐今把她养出来的虽然远远比不上现代，但比起之前亩产已经翻倍的粟种发了出去，然后又没人再骂了。 倒是贺云清，毒清了后跟着贺山崇上了几次战场，不知道怎么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他下手比他爹还要狠，他是真的从骨子里透着冷漠，格外适合战场。 等他一路把西域各国推平完回京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过去了。 唐今去接人，看见晒黑到一咧嘴只剩下牙的人扭头就走。 贺云清气得三天没让她出房门。 “当初对摇寒那个女人就爱得不得了，我黑了就嫌弃成这样？”贺云清恨恨地咬她。 唐今告饶：“我错了，你下去行不行？” 她都三天没上朝了，还不知道外面要传成什么样。 “做梦。”贺云清好像要把几年的空都在这几天里补回来，越发厉害了。 救命。 好不容易贺云清满足地走了，唐今像条咸鱼一样躺着，动都不想动。 黑色的藤蔓蔫头蔫脑地瘫了一屋子，根根都软的跟面条似的。 她不是不行了，就是心累。 真的。 次年，唐今丁忧，带着贺云清大江南北的旅游，一路上看遍了山川美景。 一次，天上突然下雨，两人跑进一个破庙里躲雨，半夜贺云清突然觉得有点冷，想拉着她做点暖和的事。 唐今一脸为难，“佛门清修之地，不太好吧。” 她左看一眼观音右看一眼佛陀，都是熟人啊。 贺云清翻了个白眼，缠了上去。 假正经一个，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还拉着他青天白日的在国子监屋顶，顶着瓦下屋内的读书声折腾。 事后，两人抱着取暖，贺云清突然问她：“人会有来世吗？” “有吧。” 贺云清看着头顶的廊柱想了一会，开口道：“要是有来世，你可一定不要去勾搭我的转世。” 唐今挑眉，看向他，“为什么？” “人都转世了，哪里还是我。” 贺云清理所当然，勾着唐今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现在的你，只准爱现在的我。我的转世，我的前世，都不行。” 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里全然倒映着她。 唐今愣了好一会，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贺云清满意了，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半晌，唐今抬手摸了摸心口。 …… 满是冰雪的山峰之上，被压在冰下的绿草突然晃动了一下，坐在旁边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半晌，声音干涩的开口：“是谁……” 他又恨又妒地想察看情况，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 他忍不住恨恨地一甩袖，顿时山摇地动，大雪如浓烟海浪般从山顶崩落。 好在，那绿草只是晃了一下就回归了平静，再没动摇，男人再不甘心也只能忍耐。 他喃喃着：“还不到时候，再等等，再等等……” 第40章 番外·蔷薇香 #番外·蔷薇香 贺云清身上的寒毒解了之后，那身蔷薇香一年半载的也散了。 唐今倒是不在乎，但贺云清挺在意的，买了金贵的蔷薇香料来研制，但始终弄不出原先的味道。 再加上唐今入朝后跟他相处的时间也减少了，他肉眼可见的不开心起来，表现在外就是有事没事冒个刺，简直明示唐今去哄。 自己老婆自己宠。行吧。 唐今抽了个空，带着他去城外爬山，荒天野地的，世子殿下果然很开心。 唐今收拾完，见他一脸餍足，就想卷铺盖睡觉。 贺云清手指勾勾搭搭的，不让她睡，见她睁眼，水雾弥漫的桃花眸低敛，声线像是什么鬼怪志异里骗书生的艳鬼，“你什么时候升四品？” 唐今说过升了四品两人就成婚，世子殿下这是等不及了。 没办法，最近上侯府明里暗里问唐今婚事的人有点多。 “还要一年。”唐今看着贺云清的脸色话语一转，“努努力的话，下个月也行。” “真的？” “真的。”虽然有点累，有点费心思，隐患也多……世子殿下开心就行了。 唐今在这种事上不会骗人，她忙着算计人，算计官位，为之后铺路，贺云清便开开心心地准备婚礼。 当然，这准备目前还是私下的，只有国公府跟侯府知道。 至于成婚的时节，贺云清想来想去，现在是夏初，夏季炎热穿厚重的婚服让人烦闷，婚宴菜品也不宜久放，秋季是花败时节，寓意不好。 想来想去，他还是中意冬天。 大雪里一对红，最明显，全城都看得见。至于赴宴的人会不会觉得麻烦……关他什么事，不想来可以不来。只要他们知道唐今是他的就行了。 他把想法跟唐今一说，唐今点头答应了。 万一结婚那天雪太大影响婚队行进……她相信不会的。嗯。绝对不会。 还没嫁过女儿先嫁了儿子的贺山崇在一开始的反抗被江泉镇压后，就积极参与了进来。 “凭什么就老子的儿子坐轿子嫁过去？不行！老子不同意！那姓唐的必须也这么来一趟！”他气得跳脚，“她自己不嫁过来就算了还让全城的人知道是老子的儿子被她睡？凭什么！” 江泉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揪着他的腰肉狠狠转了一圈，疼的他像被杀的猪一般叫。 贺云清想过之后，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唐今穿嫁衣的样子，然后可耻的心动了。 “嫁衣啊……”唐今看了下表面不在意，实际上眼含期待的贺云清，弯唇笑了，“好啊。” 真到了成婚那两日，下了几天小雪的天突然放晴，阳光明媚的好像一下跳转到了春天，来看热闹的人不少，毕竟侯爷跟国公世子成婚，真是天大的奇闻。 但偏偏朝内有权的大官都上门庆贺了，明面上还真没人敢说什么。 第一天是贺云清高头大马把唐今接进两人的家，他看着一身红嫁衣的唐今差点没站稳。 唐今其实很不舒服，呼吸喘不上气，跟被火烧一样的痛苦。 【亲，这边检测到“buff·不女扮男装不舒服”正在生效，建议您赶紧换衣服呢~】 唐今反手把系统屏蔽。 贺云清穿着大红的新郎装，光站在那唐今就蠢蠢欲动，黑色的草蔓探头探脑地缠上贺云清的脚踝。她已经开始期待明天他的凤冠霞帔了。 考虑到明天还有一场，唐今勉强克制住了。 贺云清仗着这个，笑得比盛放的芍药还勾人，满头乌发洒满床铺，玉白的肌肤被鲜红的新郎服衬得更白。 他攀着唐今的肩膀，“怎么了？今天好像没什么状态？” “要不换我来吧，嗯？娘子……” 唐今逐渐停下动作，半晌，呵呵一笑，把贺云清捆了个结结实实，“明天还有一场，要好好保存体力，我们今日便温和些吧。” 她附在贺云清耳边，轻声慢语：“你说呢？夫……君……” 贺云清被她叫的人都酥了，顿时就想扑上去，奈何是半分也动不了。 唐今笑得温柔，温柔地让贺云清心慌。 “温和些。节省体力。” 她耐心的像在进行不能错一丁点的化学实验，从容不迫，慢条斯理，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贺云清快疯了，一开始想法子激她，激将法没用还被堵了嘴。 第二天，贺云清整个人都是冒火的。穿嫁衣穿得跟要杀人似的。 又一次喝完合卺酒，贺云清就咬牙切齿的，“有本事你今天就还跟昨天一样。” 唐今皱眉，“不行。” “呵，为什么？” 唐今看着他那张艳得惊人的脸，义正词严：“因为我忍不住。” 世子的一整套行装都是她亲手做的，唐今活太久，什么都会，缝衣刺绣虽然挺久没干了，但废了几匹云锦后也找回了手感，紧赶慢赶花了半年总算做完了。 古代的染料稀缺，红色总带着些暗，唐今找了挺多料才染了这么正的红，又用金丝银线绣了繁花艳枝，在裙摆处用浮光手艺弄出了孔雀羽暗纹。为了这件衣服她还去掘了几个宝石矿，找来最耀眼的钻石来佩流苏穗，封腰带，这么一身嫁衣已是万金难抵。 贺青棠看到这件衣服后就哭着闹着求娶，等看到凤冠后只觉此生再也嫁不出去了。 见过这样绝美的一套婚服，她怕是心心念念永远都忘不了了。 那凤冠一丝一线都是唐今自己铸的，期间废了几版，被贺青棠开开心心地拿走了，等看到最终版的时候她顿时觉得手上的凤冠一点都不香了。 整套凤冠分为三部分，一个是额饰，一个头冠，一个侧边的垂羽。 主体还是黄金铸成，考虑到黄金的重量，唐今做成了镂空的手艺。 凤冠额饰前的垂珠由透明的晶石和细小的鲜红宝石组成，一朵朵镂空的金花仿佛真的一样，凤冠正中间用的是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围绕一圈盈盈发光的白珠，叫不出名字的宝石跟不要钱一样刻成羽状，金枝玉叶自两边生成，两边延伸出来的金质短簪，吊着尾端如烈火要烧起来一样流金溢彩，耀眼生辉的朱雀羽。 是真的朱雀羽。 唐今以前从熟人身上拔的。熟人追了她九十九重天，差点把她烤成熟草。 “说真的，唐姐，你娶我吧，求你了，做小妾也行。不求一样的配置，有一半就行。”贺青棠被唐今拉着才没扑上去，这一套头冠加嫁衣对女人的杀伤力太大，没人能抗拒。 唐今白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扎她心，“你穿，是你穿衣服还是衣服穿你？” 贺青棠踉跄两步，捂着小心脏，“唐姐，你这么说话会没有朋友的。” 她知道她比不上她哥好看，但勉强也是有点小知社吧。 这套衣服直到今早上才送给贺云清。 贺云清看到后心态如何暂且不提，他穿着这衣服走出轿子的时候，所有围观的人群都静默了，然后便是一重高过一重的惊呼赞美艳羡之声。 回到当下，唐今看着这张灼灼生辉的美人面，心里的欲无限扩大。 红色果然是最适合他的。这样浓墨重彩，簪星曳月的一套嫁衣凤冠也只有他撑得起来。唐今自认不行，她穿白的还行，穿红的，比不过世子。 “这衣服真好看。”唐今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没等贺云清开口，又道，“撕起来都有些心疼了。” 贺云清立马拦住了她，“不准撕！” “为什么？”唐今手痒痒。 贺云清捂着衣服，眼睛微眯，“你敢弄坏试试。” 快乐-1。 行吧，不撕就不撕，确实挺好看的，可以多做几套让世子穿给她看，然后再找个房间盛列起来…… 贺云清今天火气很大，看到那套凤冠霞帔稍好一点，但还是很大火，不想跟她废话只想把火灭了，但唐今又想起一件事，从袖子里翻出个小玉盒，涂到贺云清白皙的肌肤上便散发出清润的香味。 “给你做的，蔷薇乳，可以擦身体也可以擦脸。”唐今帮他擦，“强身健体，还美白。” 贺云清闻着熟悉的蔷薇香有些疑惑，“怎么弄出来的？” “试了几次。” “干嘛弄这个？” “你不是喜欢这香味吗？” 贺云清轻呵一声，“那不是你喜欢吗？” 唐今摸摸鼻子，“谁说的？” “还用说？” “……这种香味本来就有闻了让人愉悦的功效，不是我喜欢。”唐今又沾了点往里抹，“我兴奋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什么香味。” 贺云清手指攥得紧，半晌，忍不住了，骂了句脏话：“操。快点！” 室外冷风不止，室内却热得人大汗淋漓，满堂蔷薇香。 “你到底弄了多少这东西？” “备用的还有一仓库。够用，别担心。” 贺云清：……有没有可能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呢？ * * 1l：我靠靠靠靠靠靠靠你们看了最新被挖出来的那座墓吗？ 2l：唐今跟贺云清那个合葬墓穴？看了，人在医院，医生说我得了红眼病 3l：真绝了啊，那些衣服简直秒杀所有明星婚服啊 4l：最新进展：衣服头冠都是唐王亲手做的 …… 56l：我已经看见文了《穿越之我与贺云清抢老公》 57l：别，看看流传下来的画像，除了贺云清那张脸还有谁配得上这些衣服？ 58l：我要是唐今我也往死里宠 …… 106l：最新进展：衣服从墓室拿出来的时候瞬间变成灰了 107l：woc看到直播了，好诡异 …… 666l：墓室突然封死了我靠，救命还有工作人员在里面啊！！！ 667l：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668l：不知道，专家说是墓室主人设置的防御机关 …… 1008l：幸好工作人员没事 1009l：那个封闭墓室的碑大家看了吗，唐王留的字 1010l：“财可尽取，不可动棺，越此门者，诛。” 1011l：那个“诛”字好像要往我脸上冲，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杀气，这也太恐怖了…… 1012l：财宝你们都可以拿去，但不能动他们的尸骨，我哭了……神仙爱情 …… 1312l：那怎么办，就真的不探墓穴了吗？ 1313l：不知道啊，门根本打不开，而且从被放出来的工作人员的摄像头里看见外围的机关都很诡异，跟科幻片一样，里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绝了 1314l：就让他们安静地在一起不好吗，唐王不都说了财宝可以随便拿，干嘛非动人家的尸骨 …… 40009l：打卡，今天也是打开墓穴失败的一天 …… 81611l：门打开了，带着装备进去的，全死了，何必呢…… …… 100000l：好消息，官方宣布永久封存墓穴，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第41章 番外·一瞬间 #番外·一瞬间 “滚！”贺云清狠狠将桌上的茶壶扫落，看着站在对面的唐今红了眼睛。 唐今平静的看着他，半晌，转身离开。 见她真走了，贺云清脸色更难看了，他攥紧了桌角，良久，也出了门。 两人一个往城内一个往城外，分道扬镳。 唐今坐在马车上，眸色控制不住地加深。 其实这些年来，她跟贺云清不是没有产生过争吵，两人都是一样的冷心执拗的，磨合起来太难。这一次，就因为贺云清要跟着贺山崇去西域的事情而产生了争吵。 贺云清要跟着贺山崇去征战西域，唐今没意见。 贺云清有意见的就是她没意见。 他一走，至少三年，结果唐今半点没犹豫的就答应了，仿佛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是走是留。 本来这段感情就是他爱得更多一点，谋划得更深一点，当初唐今的“愿者上钩”让他内心甜蜜了很久，他觉得两人是两情相悦的，但真的在一起之后，他有时候真的感觉不到她的爱。 她宠他爱他，但好像也能对别人这么做。 贺云清喜欢拉着她上床，是因为只有在床上他才能看见她眼睛染上别的颜色。 唐今真的爱他吗？ 他有时候希望自己糊涂点，或许就能这么混沌的什么也不知道的过一辈子。 贺云清骑着马，绕着城墙跑了一整天，才回了府。 唐今没回府，最近她在忙着朝廷的事情，等弄完了，她有机会坐上尚书令的位置，到时候她便是真的权倾朝野。 贺云清等了她一晚上，没等到人。 天边一线蓝，他没等了，跟着贺山崇在天明前离开了京都。 唐今站在城墙上看着他，浅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那一线蓝，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贺云清是她目前爱得最累的一个人。 他漫不经心的皮囊下是一颗清明剔透的心，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深情在他那里完全不奏效。 唐今有些漠然。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系统说她的话句句属实。她是无心的草木，对人类只有几分类似看蜉蝣的怜悯，顶多还有几分属于妖类本恶的欲。喜欢看人类哭也不过是那种可怜的模样会调动她的那份恶欲罢了。 贺云清在她眼里跟路边的野花野草没什么区别。可能稍微开得艳丽点，但她偏偏是那种不会为路边野花停留的人。 她猜想，贺云清那么聪明，现在又选择了离开，所以，她跟他多半是要掰了。 掰了也好，她天天演，也挺累的。 一去五年，贺云清没递过一封信给她。 他给贺青棠寄西域的奇珍，给江泉寄中原难寻的藏书，给柳先生寄西域的药草，连春雪夏桃秋荷冬果四个丫鬟都有礼物，但没给她寄过一点东西。 贺青棠是最关注他们两个的，每次想看贺云清给唐今寄了什么，可每次什么都没找到，她渐渐猜到了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可贺云清离得太远，唐今又表现得太过平静，她都不敢问。 后来还是眼明心亮的贺持隽跟她说了些猜测，她听完，对唐今生了好大一通气。她没法理解，唐今怎么能做到一点情意没有的呢？ 单方面跟唐今冷战了一段时间，却对唐今却毫无影响。她如今也成熟了些，不免泄气，转而换了种方法。 她问唐今，不喜欢贺云清是因为贺云清不符合她心中【内心柔软之人】的标准吗？ 唐今有些意外她居然也看出来了。想了想，挑眉，索性都告诉她，之所以喜欢【内心柔软之人】，是因为他们好骗，不会像贺云清一样能自己从甜蜜陷阱里爬出来。 “因为内心太过柔软，一扎就会鲜血淋漓，所以他们会下意识忽略掉让自己受伤的答案，甘愿让自己生活在谎言里一辈子。”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贺云清，唐今仿佛在问菜价几何，“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贺青棠气得猛地推开她，然后怒而跟她绝交，放言老死不相往来。 唐今摸摸肩膀，没什么感觉。 当她懒得演的时候，连怒气这种东西，都不会有。 依稀记得，当初她想走仙路，想求得大道，怎么也走不通。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劈下来她强行登天路，到了神界又被天道一句“无心无情，怎能成仙”一脚踹出神界的时候，也没生气。 当不了神仙，那就不当呗。 当妖也挺好的。 就是有点太无聊了。 她想过死，但有句诗说得好。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差不多是死不了的。毕竟连天雷都劈不死她。 她后来大部分的妖生都在睡觉。她很喜欢睡觉。因为她不做梦，睡觉的时候，就与死亡无异，不会感到无聊，也不会觉得好像什么都是一样，思想是清醒的，脑子里却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一睡万年，沧海桑田。坐一会，看一会，换个地方，继续睡。这就是她大部分的妖生。 被系统绑定的时候，她是可以将这个玩意吞吃了的。 但她后来停住了。 这大概是她被人点化成精后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你有事情可以做了。 她不知道这个系统到底想干嘛，但也不在乎。虽然也很无聊，但有人告诉她要做什么事，总比什么事都没得做要好。 或许是活得太久了，见过的人太多，她演技还不错，模仿别人的表情，情绪，然后，再学习面前这个人的表情。 第一次跟人类滚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她也忘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她也不太记得了。当时大部分只是出于妖类的恶欲而已。 又过了很久，她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多了个爱好。就是假装爱一个人。 她对于这种感情很好奇，会刻意模仿。 她产生不了这种情感，但乐于看见别人陷入这种情感的样子。 大概跟人类乐于看见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是一样的道理。 她跟贺青棠说的是真的。 她喜欢内心柔软之人确实就是因为他们好骗。而且这种人产生的感情温热而不炙热，是刚刚好的温度。 不像贺云清，是会将人烧成灰烬的烈火。 植物总是怕火的。 五年后，贺山崇跟贺云清凯旋归朝。 唐今作为尚书令，代皇帝出城迎接。 贺云清黑了很多，一身白的像雪一样的皮肤成了煤炭一样，但还是好看。一朵漂亮的花，不管他是什么颜色，都是漂亮的。 她把人领进宫，就转身走了。 反正她已经跟贺云清掰了不是？ 当晚，贺云清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他们父子俩都喜欢踹门，唐今这门修了好多次了。 她坐起身，看着黑的在晚上只能看见一双眼珠子的贺云清，忍不住开口：“你千万别张嘴。我怕吓到人。” 贺云清猛地就扑了上来，一口大白牙在夜里发光一样亮，“当初对摇寒那个女人就爱得不得了，我黑了就嫌弃成这样？” 他懒得跟唐今废话，直接扒衣服。 贺云清试过放弃唐今。 显而易见，失败了。 那就算了吧。 反正在他跟唐今滚到一起前就做过心理准备不是吗？如果五年不行，那就再五年，还不行，那就再五年。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总得试一试。 就是他气，唐今居然连演都懒得演了，生怕他不知道她不爱自己。 没关系，反正她在床上的情绪总是真的。 贺云清很疯，疯得唐今都有点受不了。她忍不住吐槽：“采阳补阴的艳鬼都得喊你一句师父。” 贺云清脸上是阔别五年，熟悉的冷笑，“空了五年呢，可不得好好补补。” 一天一夜还行，别人当是小别胜新婚。 三天三夜，京都城里传成奇闻。 贺云清这五年在战场上练了回来，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唐今扶墙上朝。 两人好像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有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既然当什么事都没有，那唐今也乐意跟他演。 就像系统说的，左右不过几十年。 第二年，祖母方氏体老多病去世，唐今正好觉得有点无聊，便主动丁忧离朝，跟贺云清大江南北的游荡江湖。 贺云清一身皮子这时候已经养回来了，过于招人的长相一路上惹了不少麻烦，唐今每次都认命的收拾烂摊子。 他们一路从北地走到江南。江南多雨，人还没找到能住的地方，雨点就砸了下来，两人只能躲进附近一间破庙里。 破庙一没门二漏雨，怪冷的，贺云清便硬要拉着她暖身。 这虽然是间破庙，但石像还挺齐全，唐今打眼一看，都是曾几何时在小重天见过的熟人。虽然知道他们多半不会注意到这边，但唐今还是有点为难，“佛门清修之地，不太好吧。” 贺云清翻了个白眼。 唐今还是防了一手，放出草蔓将两人笼罩了起来。以防哪个假正经的佛陀偷看。 事后，贺云清突然问她：“人会有来世吗？” “有吧。” “要是真的有，你可一定不要去勾搭我的转世。” “为什么？” “人都转世了，哪里还是我。现在的你，只准爱现在的我。我的转世，我的前世，都不行。” 有不少人问过唐今这个问题，也求过她去找他们的转世续缘。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她看着贺云清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你不爱这一世的我，那也不要爱上转世的我。我可以接受你一辈子不爱我，但我不接受你带着此生的记忆爱上转世的我。 我只要这一辈子，不要来生。如果你不能给我，那就永远都别给我。 因为此后所有转世，都不再是贺云清。 直到得到她肯定的回答，贺云清才安心地睡过去。 唐今看着贺云清，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两腮有些发酸，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胸口淤积。 很奇怪。 很奇怪。 奇怪又陌生，因为从没经历过，所以也形容不出。 陌生成这样，她大概是上辈子都没产生过这种感觉。以后估计也很难再产生这种感觉。 她想，因为这一瞬间，她会永远记得贺云清。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长相，记得他的身体，记得他的话，记得这个人。 她见过那么多人，有时候为了记住他们会刻意留下一些东西，但很快，那些东西都会随着她的遗忘被永久尘封在神识深处。偶尔看见，她也许过很久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过这个人，也许看两眼后发现不记得了，就继续封着。 但有些人，烧出来的火光太亮，哪怕最后化为灰烬，那片火光也会让人难以忘怀。 这一瞬间的感觉，是她漫长妖生里唯一发光的东西。 贺云清睡着睡着又被她弄醒，他困得不行，“你发什么疯？” “你睡你的。” “……你看我睡得着吗？” “那就别睡。” “……滚！” * * 贺青棠后记： 知道唐今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可后来，我又替她感到悲哀。人生在世如果一点兴趣一点喜好都没有，那人活着又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这也不能让我平息对她的怒火。哥很爱她，真的很爱。他从西域寄回来的信里，一开始是不说唐今的，但后来有一次，像是终于撑不住了，写了一句：青棠，她提过我吗？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是说实话让哥痛彻心扉后彻底死心，还是编造一段谎话让他开心？如果一句实话真的能让他死心，就好了。 那封信后来我还是没有回，我大哭了一场，为了我哥。 哥从西域回来后，又跟她搅在了一起。他知道唐今不爱自己，我见过他一个人时面无表情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的样子，劝过他算了。何必赌上自己的一生去捂热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修复一根空心的虫蛀朽木？ 但就像她曾说过的那样，与内心柔软之人相反，如老哥这样的人，要么做一团火，要么做火后的余烬。 唐今，她只会火上添油，让老哥烧得更干净点。 我只能诅咒她早点死。放过我哥。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我一直是这样的人。 她丁忧两年多，带着哥也出走了两年多。时间一到，他们回了京都城。 我跟着去接人，看见两人坐在牛车上慢慢驶来。 正是花开时节，路边有朵野花开得很红，唐今停了车，摘了花别在了哥的耳边。 别完她又说：这花挺好看的，早知道不摘了，移回家。 她看着哥的眼神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哥走得比我早，虽然活了挺久，但人寿命总归只有那么多。他最后那段时间很少清醒，记忆混乱，分不清人，到最后，只记得唐今。 她看起来好像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有时候在屋里陪着哥，有时候坐在院子里弄弄花草看看鱼。 有一天我去看哥，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就是坐着，什么也没干。 我本来不打算跟她说话的，但她突然开口，她问我：贺青棠，怎么能让你哥开心点？ 我又想哭了。我说：你去跟他说你难受，不想让他死。 她答应了，我没再进去。 哥走了，但他是笑着走的。 办丧事的时候，我问她，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要问我怎么让哥开心？ 她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一会，才说：不知道，就是突然忘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反应。 我问：唐今，你难受吗？ 她说：难受会想哭，我不想哭，所以不难受。 我说：我哥去西域的时候也难受，你看见他哭了吗？ 不是所有人难受了都会哭出来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但我希望她也不是。我希望她只是不会哭，而不是一点悲伤也没有。 我不想她这么平静，所以我又说：除了刻意装出来骗你的，他应该没在你面前哭过，可他那几年，一点都不好过。 哥走了没多久，她也一副要走的样子，我去送她，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办的事要交代的事。 她说没什么事要交代了，想了想，告诉我：贺青棠，你哥不是没哭过。有一次我跟他在破庙躲雨，他睡过去又被我弄醒，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还哭了好久。 她说：可他看起来不像难受的样子。 那天回家，我忍不住哭了，为了我哥，也为了她。 我知道，我哥还是赌赢了。他很早就赢了。 第1章 九千岁努力啊1 一片秋叶从枝头晃荡了一下，打着旋掉落在地。 婢子仆从面色沉凝，静默地站在原地，院中缠绕着散不去的浓重药味。 天色渐暗，一个个背着药箱的太医走出，为首的朝那神情凝重的年轻小太监摇了摇头。 “就是这两日了，早做准备吧。”他叹了口气，领着一群太医扬长而去。 背过那小太监，一群太医的脸上却并没有对生死的怜悯，只有几分唏嘘。 这权倾朝野的九千岁竟就这样没了。 一月前，掌印大太监谢朝忽于众目睽睽下吐血晕倒，太医一探脉搏，才发现人已然是病入膏肓，没得救了。ωωw..net 此前虽然谢朝常年医药不停，据说天生不足，但或许是他过于狠辣的手段，以至于无人发觉他竟病得如此之重。 太医院中传出消息，谢朝怕不是撑不过一个月了。 刚开始朝臣们还有些警惕，不信这奸宦就这么倒了。然谢朝一病不起，连朝都上不了，他们这才渐渐信了。 眼见一月之期越来越近，朝臣们私下拉帮结友地庆贺，约好只等谢朝一死，就拿出藏了多年的好酒痛饮一场。 有人想着谢朝死，自然也有人不想。 往日跟着谢朝的日日惴惴不安，或另寻靠山或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然而闲暇之余也忍不住唾一声，就不能晚点死？ 小陆子推开房门小心走了进去，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男人眼眶就是一热，忍不住泣了两声。 这世上大概是没什么人真心关心谢朝的，但小陆子自进宫后就跟着他，倒也有几分真情。 轻轻淡淡的声音响起，“哭什么。” 小陆子一喜，连忙行至床边，“千岁爷，您醒了？” 谢朝缓缓睁开一双眼睛，那眼睛好似水墨画作，未语自有三分柔情。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陆子，“扶我起来。” “是、是。”小陆子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 谢朝闻着房间中浓重的药味忍不住颦眉，“开窗。” “这…太医说您不能吹风……”剩下的话在谢朝淡淡的一瞥中消弭，小陆子躬身去开了窗。 开了窗后，房内空气流通，总算味道好闻了些。 谢朝咳了两声，抹去唇边一丝血渍，“今夜看得见月吗？” “看得见的。” 谢朝嗯了一声，“好久没赏过月了，趁着我现在还有点精神，就再赏赏吧。” 小陆子一惊，朝他看过去。只见他虽然还是一副病容，却眼目清明，颇有几分精神气。 这是……小陆子忍不住鼻间发酸，也不再反对，只上前扶住他，替他披上外衣，扶着人到了院里。 院里等着传唤的人不少，看见谢朝出来都惊了一下。 谢朝挥手，“都下去吧。” 下人们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向来不敢忤逆谢朝，只能各自下去。 谢朝又对小陆子，“你也去吧。” “千岁爷，我，我陪着您吧。”小陆子知道，谢朝自己也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了。 谢朝看了眼头顶的月，“我死后先不要张扬，其间你自己收拾好包袱，去找老太傅，他会保你一命。” 小陆子眼泪顿时就忍不住了，“那您的身后事怎么办？” “呵……”谢朝摇了摇头，“下去吧。” 他加重了语气，小陆子不敢反驳，也对未来如何行事带上了几分担忧，默而无声地下去了。 谢朝坐在院中的木椅上，看着头顶那抹残月回忆自己这一生。 没想到汲汲营营一生，还是输了。 他想起宫中那个不学无术懦弱胆小的小皇帝，眼底漫上几分苍凉。 大魏啊……就这样完了…… 谢朝缓缓闭上眼睛，有些累。 今夜无风，天地间只有一层银白月华。空气中除了中药味，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院中树下落着枯黄的叶，细细碎碎的树影摇晃了一下，一声轻轻的“嗒”，突兀地在院中响起。 一道影子被拉长，如鬼影般延伸至谢朝椅下。有人自屋顶跳落到地面，踩着一路干瘪的枯枝落叶走进。 未曾掩饰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那影子也逐渐融入谢朝的影子中。 还不等谢朝闻声转头看过去，他的双眼上突然覆上一条柔韧的帕子。 肩膀上传来一阵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按在凳上，耳边是细碎的衣料摩擦声。 有人弯腰附在他耳边，嗓音沙哑，带着危险与蛊惑。 ——“九千岁，想不想活下去？” 那抹滚烫的呼吸打在他耳边，带起些热度。 谢朝神色平静，“你是谁？” “一个能救你命的人。” “你要什么？”他都快死了，谢朝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想要的。 身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冰凉的手指绕着他侧颈的青紫血管打圈，暧昧至极。 “救命之恩，以身相报，如何？” “我是个阉人。”谢朝面色不变，发白的唇微微弯起，“天阉。这样的，你也想玩？” 他猜对方多半是个趁着他如今虚弱，有几分功夫就不知死活上门的采花贼。须知，只要他抬抬手，隐藏在暗处的影卫就会纷纷现身，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捅成马蜂窝。 身后之人压低身，附到他肩侧，绕起他脸旁的发丝，“天阉……”那人念了一遍，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纯然的好奇，“我还真有些兴趣了。” 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他的前颈，半掐半抚，若即若离的触碰中带着隐秘的欲。 谢朝笑意渐消，手指轻抬。 侧颈上的手指突然加大了力度。 先是一痛，紧跟就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有某种东西被注入体内，顺着颈上血脉上蔓延开来。 谢朝说不明白，只感觉原本已经开始沉重的身体突然多了几分轻快，转瞬间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手指颤了颤。心绪乱了起来。 眼上的帕子猛地一紧，他不由得轻轻闷哼一声。 那人顿了顿，又替他松开了点，声音沙哑却又有几分温柔在内，“外头冷，我们进去？” 谢朝的手松了又紧，反复犹疑，就好像他的内心。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这具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身体又有什么好珍惜的，这人是骗子也无所谓，总归自己要死了，可若这人真能救他…… 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他还不能死。 最终，他猛地握紧拳，低低应了一声。 他被从椅上一下抱起，对方似乎因为他过轻的体重顿了一下，然后才转身往屋里走。 房间里开了窗通风，药味已经散去了不少，但仍然有些味道。 谢朝被放入床榻间，他撑着身后的床，微微后退，裤口处露出一截细白且骨节分明的脚踝。 如花瓣一样的唇紧紧抿着，苍白的脸上不可避免的多了几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不安无措。 看得人更想做些不太好的事情。 脚踝上骤然传来一股力道，将他拖了回去。 第2章 九千岁努力啊2 视线被蒙盖，感觉就越发清晰。 谢朝紧紧咬着唇，没出声。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如被堵住的血脉经络开始逐渐活了过来，多日的沉重正在缓缓退去，有新鲜的生命力注入到体内。 攥着锦被的手指越发用力，青紫色的血管胀起，骨节都泛着白。ωωw..net 谢朝忽而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房间中响起一声闷笑。 他的手被掰至耳侧，轻吻隔着被水渍润湿的帕子落在那眼角。 “九千岁弄脏了我的帕子，怎么赔我？” …… 早晨的鸟啼雀闹，最是扰人清梦。 谢朝睁开眼，安静地躺了一会，才坐起身穿衣服。 往日里身体里的沉疴尽去，仿若新生。那人当然已经走了。 谢朝看着掉在床脚的一条皱得不像话的白色帕子，皱了皱眉。 那人说，要想完全治好他的病，如昨夜一般的事还需再进行许多次。 谢朝坐了好半晌，才叫人进门伺候。 与督主府的喜笑颜开，松快气氛不同，都城里的人今早一起床就得了个天大的噩耗，每家府邸上都仿佛飘着团凝重的乌云。 那个大奸宦没死！ 还突然身体全好了！ 一处梅园林里，坐在席上的人满目凝重，“此事当真？” “真的，太医院刚传出来的消息。” “怎么可能！”他不敢置信。 如此一般的对话在都城各处不断重复。 谢朝不仅一夜好了，还迅速处置了一批趁着他病重而有些不太安分的人。没多久，都城里就传言此前谢朝是故意装病的，就为了找借口处理掉这些人。 对此，谢朝不置可否。 不出十日，谢朝就迅速再次把控了朝政。朝堂终于稳定下来后，他也终于有空想起宫里那个说好听叫天真烂漫，说不好听叫蠢笨好骗的小皇帝。 小皇帝唐今正在躺平当她的米虫。 有时候，系统还是挺靠谱的。 上次说了句想当咸鱼，这个世界就能实现愿望了。 她这回成了一个连上朝都不用，每天就在宫里吃了睡睡了吃，招猫逗狗，干啥啥不行的傀儡皇帝。 “下次我能想当首富，你看……” 【我没眼睛，不看。】 唐今就这么当了几天的咸鱼米虫。别说，还挺快乐。 “陛下，这是底下人上敬的。”一个干瘦的小太监将一个鸟笼提到唐今面前，邀功般地说道。 唐今看了眼，是只八哥。 “一只破鸟有什么意思。”躺太久躺得浑身都不太舒服的唐今挥挥手，“走，跟朕出宫，咱去宫外转一圈，那才有意思。” 小福子眼睛一亮，“好嘞。” 两人刚开开心心的带着护卫走到宫门前，就有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 “陛下这是准备去哪？” 两人均是一僵，身后的护卫哗啦啦跪了一地。小福子额顶冒汗，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唐今看了眼天，看了眼地，不是很心甘情愿地转过身，“督公。” 自古昏君配奸臣，她这个万岁还不太看得出是不是昏君，但这位九千岁谢朝就是朝臣口中实打实的奸臣了。 虽然唐今觉得朝上那群才更符合奸臣这两个字。 谢朝穿着一身青黑鹤纹的官服，长身玉立，身后跟着小陆子，面上带着温润的浅笑，“陛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唐今叹了口气，一脸苦相，“朕想出宫逛逛。日日呆在皇宫里，可太无趣了。” 听到这话，谢朝脸上的表情相当柔和，嘴上却说：“陛下何等尊贵的身份，怎可擅自出宫？” “来人，送陛下回宫。” 他一句话，那些护卫便转头面向了唐今。 唐今就这样被“送”回了宫。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你这个皇帝当得也太憋屈了。】 唐今躺在床上，半晌，“挺好的，至少人家面上还挺客气的。” 也就面上客气了。 旁边的小福子小声嘀咕：“九千岁也太无理了些。” 唐今瞥了他一眼“想出去？” 小福子点头，“陛下，奴才自打五岁进了宫，就再没看过宫外的天了。” “哦。”唐今翻了个身，“那你想着吧。” “呜呜呜陛下……” 唐今被他哭的想笑，“要不，你去跟谢朝说？说不定他心情一好就放你出去了呢？” 小福子一抖，面色讪讪，“奴才哪敢啊。” 唐今头枕着手臂，架起腿，有些二流子地抖腿，“你不敢朕就敢了？朕还想多活两天呢。行了，去把你那破鸟拿来吧，看那破鸟总比看谢朝那张破脸好。” 门外的谢朝脚步一顿。 第3章 九千岁努力啊3 小陆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谢朝的脸色。 谢朝面色如常，当作没听见那句话直接绕进了殿内，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抖腿没个正形的唐今。 “陛下。” 唐今腾的坐起，看见他，又看了眼门口装聋作哑未曾通报的宫女，沉默了一瞬，“督公怎么来了？” 小福子也吓得不轻，连忙扶着唐今下床，内心祈祷九千岁可千万别听见刚刚那句话。 谢朝好似对两人的态度没有察觉，眉眼微弯，“陛下是想出宫游玩？” 唐今瞬间察觉到危险的味道，“也没那么想。” “哦？”谢朝故作失望，“原还想着，陪陛下出宫一趟的。” 唐今忍不住挑眉，“陪朕出宫？” “陛下尊贵，若是碰上刺客恐有危险，既然如此微臣理当陪同才是。”谢朝看着唐今跟小福子期待的眼神，语气一转，“不过，既然陛下没那么想，那还是……” “想想想！朕想！”快躺得骨头都软掉的唐今立马近前，“朕可想了。” 谢朝弯唇，花眸里带着如春风般的笑意，“既如此，微臣这就让人安排。” “有劳督公。” 谢朝说到做到，没一会，便带了人陪唐今出宫，明处的暗处的，都不少。 排场有点大，但唐今倒不在乎，她又不是想与民同乐，就是想出宫溜达溜达，排场大点也好，吃饭都不用排队。 小福子也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跟唐今说话。 大魏如今的气象好不到哪去，连都城里都有瘦的如柴的人。小福子原本还开心的，看着看着，就不太开心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唐今，“陛下，缘何都城中的百姓如此穷苦？他们连肉都吃不起。” 唐今看了他一眼，思考自己要不要当个彻头彻尾的昏君，来句“何不食肉糜”。 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怕谢朝白眼一翻，直接给龙椅上换个人。 唐今咳了两声，“百姓穷苦，本就吃不起肉，况逢灾年。” “可……”小福子不太理解，他还见过陛下拿肉喂狗呢。 唐今捂住了他的嘴，没让他继续说。 不管小福子要说什么，反正不是什么会让谢朝开心的好话。 一路下来，看见的不是什么盛世景象，反而是各种艰难求生的百姓。就连那所谓繁华的商铺小贩街道，卖的也只是一些自家的农作物，买的人脸黄无光，卖的人也没好到哪去。 这是个艰难的世道。 两人的兴致都降了下来。 谢朝倒是面色如常，见唐今逛得不起兴，还贴心地问她要不要上酒楼吃饭。 逛了这么久确实有些饿，唐今便点头应了。 于是马车又载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去。 酒楼前宾来客往，所行之人穿金戴银一个个都是十足的富态。与刚刚看到的那些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朝领着唐今上楼，点了一桌子菜。 “陛下可以尝尝这道菜，还算不错。” 唐今闻言，也没让小福子帮忙，自己夹了一筷子。 筷子还没递到嘴边，先有一支羽箭从大开的窗子穿进。 唐今筷子不停，整个人后仰，将筷子塞进了嘴里。 那只羽箭擦过唐今身前半寸扎进地板中。 “啊——”小福子最先惊叫出声，连忙跳起，“有刺客！” 随着他这一声，门口木门猛地被人踹翻，一行穿着黑衣的蒙面刺客冲向唐今。 这群刺客还没行至唐今面前就被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影卫一个个砍头捅肚。顿时房间内鲜血四溅，肠子流了一地。 小福子没忍住，哇的一下吐了。 谢朝看着溅到身上的几滴红渍，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地的影卫，转头看向唐今时眼里又是含笑的。 “陛下，宫外危险，还是回去吧。” 唐今嘴里的肉还没嚼，她没说话，木着脸点了点头。 谢朝只当她被吓傻了，朝门外吩咐：“来人，送陛下回宫。” 上了马车，唐今快速嚼了几口，然后将肉咽下。 再不吃，都快含没味了。 眼见那辆载着皇帝的马车缓缓驶回宫中，谢朝背过手，面上的笑淡去，“回吧。” “千岁爷真有办法，今天这么一下，咱们这位陛下怕是再也不想出宫了。”小陆子跟上他。 谢朝没有答话。 这些刺客倒不是他安排的，只是想杀皇帝的多得是，只要让皇帝在几个地方露露脸，对方自然就知道了。 不过那些骨瘦如柴的百姓倒是他刻意的，都城里也不是没有繁华的地方，但他刻意带着人往穷苦地走，就是想让那个不知世事的小皇帝看看，这大魏如今之景。ωωw..net 也少些折腾。 虽然是刻意撒饵钓鱼的，对方多半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但明面上谢朝还是让手下的人去查了查。 果然，什么都没查到。 他也没在意，将调查的结果随意往桌上一摆，拿起另一封折子。 这折子报的是泉州之事，泉州匪寇日益猖狂，近日已有成群结队之势，恐生变。 泉州州牧是他的人，不会欺瞒。 如今的大魏本就是一立于危楼之上的幼儿，百姓苦，但不到活不下去之前他们还会继续忍耐下去，但如起义军这样的存在绝不能有，有一就有二，一旦各地民怨爆发，那大魏的楼就要塌了。 谢朝准备指人去泉州剿匪。他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这些人都是他的人，说不上多忠君爱国，但与谢朝是同样的利益，至少他们不会反水。这就够了。 谢朝转而看起另一封折子。上一封折子讲的是人祸，这一封就是天灾了。 今年北地大旱，许多田地颗粒无收，他连连降了三次赋税，又抄了几个官员的家，用他们家中的银子去赈灾，这才平定人心。然而饿死的百姓还是堆满了城墙。 这些死尸堆放在一起，竟不知不觉形成了瘟疫，本来大旱就已是不详，现下竟还传出了瘟疫，一时间谣言四起。大魏的百姓不怎么信任朝廷，再传下去，只怕就要民心不稳了。 谣言这事向来是越传越烈，压根堵不住的。更何况这折子送来都城就已过去了小半月，谣言已不知道传成何样了。反倒是瘟疫之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可如何解决？如何解决瘟疫向来便是千古难题。 谢朝想着这事，有些头疼。 眼前的视线突然一晃，眼睛上蒙上一条软绸。 谢朝顿了顿。 半晌，一道微哑的声音传来，“批折子呢？九千岁倒是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谢朝总觉得这声音里有些微的不虞，还不等他分辨，耳边便传来细微的翻看声。那人好像在看折子。 他忍不住蹙眉，去找那人的手，“别乱翻。” “哦？”那声音停了，反握住他的手，问他，“在烦瘟疫的事？” 谢朝不说话，算是默认。 “嗯……”那人沉吟了一会，随意道，“瘟疫啊，我这倒是有个百试百灵的方子。” “当真？什么方子？”谢朝立马反问回去。 “想知道？”一道闷笑，“我帮九千岁解决瘟疫，九千岁怎么谢我？” 谢朝安静地坐着，半晌，主动解开腰带，“你自取便是。” 那人轻啧了一声，倒是没来动他。耳边纸张翻飞声，桌面上的折子被扫到一边，谢朝听到一阵提笔落字的声音。 好半晌，那人停了笔，笔杆发出一声轻扣的声响。 “方子给你写好了。报酬嘛……”那人语气一转，冰凉的手指擦过他喉结，微微滑动。 “九千岁下次张张嘴，叫两声，别再跟个木头似的，就算是回报我了。” 脖子上的凉意猝然消失，谢朝伸手扯掉眼睛上的布条。房间里果然已经没人了。 他扭头去看桌上的方子。 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字倒还好，有一番风骨在内。谢朝将方子看了一遍，唤了人进门。 第二日，谢朝指了人分别去往泉州北地。 一月后，就有密信先于奏折传到谢朝手里。那方子果然有效。 谢朝按了按这几天开始又有些发闷的胸口，半晌，叫来人，去请太医。 才瞧了一次，就又传出了谢朝时日不多的消息。 谢朝躺在床上，等着那人来。 他不知道怎么找那人，但那人既然说过还会给他治病，那只要他传出去自己身体不大好的消息，那人自然会找上门来的。 他还不能死。 谢朝闭上眼睛。 时间一点点流逝，漆黑的房间里安静的只听得到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突然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一道呼吸声。 有微凉的气息靠近，谢朝一把抓住那只又想往他眼睛上蒙东西的手，声音轻缓：“我没点灯。”他不喜欢那种被束缚的感觉。 那双手顿了顿，不费劲地挣开了他，然后又往他眼睛上缠了个什么。反正是软幔一样的东西。 那声音悠悠的，“可是我看得见。” 谢朝抿紧了唇，不置一词。 “对了。”那人突然想起问他，“方子试过了？如何？” 沉默了许久，谢朝才没什么起伏的开口：“我会出声。” 那人一下笑出了声，声音中的愉悦藏都藏不住，“……九千岁啊，你难道就没听过‘得寸进尺’四个字？你安知我下次会提什么要求？” 谢朝好像不觉得这是什么为难的事情，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要你能拿出如那方子一样的东西。” 那人久久没说话，良久。那双手才移向他的颈间。 尚带几分凉意的气息靠近，那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野望与贪婪。 “九千岁忧国忧民，舍己为民，真让……我钦佩。” 第4章 九千岁努力啊4 自从上次出宫了一趟之后，小福子就一直不太开心，每日里郁郁寡欢，还时不时唉声叹气。 唐今被他传染的心情也不太好，把人抓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福子看了她一眼，没忍住，“陛下，您就不怕吗？” 他在脖子上摸了摸，“奴才现在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那血好像就要溅奴才脸上来了。” 就这啊。 唐今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小福子，你还得多加磨练啊。” “陛下怎么就一点不怕呢？”小福子疑惑。他也不觉得陛下比他胆大多少啊。 唐今挑眉，“你也说了，朕是陛下，怎么会怕这么一个小场面。” 小福子瘪嘴，只当她在吹牛。 唐今伸了个懒腰，一身骨头咔咔作响。 “好了，今天天气不错，去御花园转转吧。” “好嘞。” 然后唐今就后悔了。 她看着坐在园中的那个粉衫女子，沉默了一下，偏头问：“这是谁？” “陛下，您忘啦？这是蒋美人。”小福子一眼瞧出来了，压低声音，“原是太后身边的宫女。” 对了。她还有个后宫来着，这些日子天天咸鱼瘫，都快忘了。 她刚想着，就听到那位蒋美人手指摸着花，幽幽地长叹一声，娇艳的眉眼间带着哀愁，让人忍不住想要为她拂开这丝愁。 唐今脚步顿了顿，转了个方向。 没走两步，她又问：“这又是谁？” “这是，李贵人吧，瞧着有些眼生。” “那个扑蝶的呢？” “是赵答应。” …… 唐今转了一圈，“行了，还是换块地吧。去前边。” 小福子一样的心累，“陛下，这么多美人您一个都瞧不上，得长成什么样才能得您青眼啊？” 唐今往前走，便走边道：“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虽好但内里空虚是要不得的。朕就喜欢那种有内涵的，比如说咱们上次出宫，有一个小姑娘分了路边老者半个馍馍……” 唐今的话语逐渐停下，往前边宫墙下看去。 一下一下的闷响。 只见宫道上，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趴着，旁边的人还在重重往他身上落棍。 谢朝就坐在他前面，声音轻缓。 “说。” 男人的手指颤抖着，那张血色模糊的脸被打得青肿不堪，含着血沫的嘴蠕动着，声音极轻。 小陆子低头去听，过了一会，站起身，“千岁爷，他求您饶他妻小一命。” 谢朝垂眸看他，有种悲天悯人之感。良久，他微微弯眸，眉目含情。 “落子之前，怎么不想到自己还有妻小呢？” 他抚着袖袍，站起身，“拖下去吧，把这宫道洗干净点。” “是。” 唐今捂着小福子的嘴以免他叫出声，结果小福子两眼一翻，径直晕过去了。 扑通一声，格外明显。 谢朝目光轻移，他在原地站了会，朝着墙角后轻笑，“陛下？” 唐今有些莫名尴尬，见他都猜出来了，便索性走了出去，“督公。” “陛下今天怎么有雅兴到前门来？”谢朝好似没注意到地上的血水，脚步轻缓，眉眼含笑地走近，“莫不是还想出宫？” 唐今果断甩锅，“还不是小福子，说闷在房中无趣，朕这才带他出来逛逛。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弱不禁风，走两步都能累晕。” 哪里是累晕，分明是吓晕的。 小陆子有些鄙夷地看了眼地上的小福子，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相差得却有些多。 谢朝懒得戳破她那轻薄薄的谎言，只道：“既是如此，那臣便遣人帮陛下将他送回去。” “如此甚好，有劳督公。” “陛下不必。”谢朝似是随意地提起，“陛下最近可有读书？” “有吧。” “哦？”谢朝细眉微扬，“读些什么书？” “就，话本，游记那些。”唐今思考着，“小人书也读了两本，体会颇深。” 小陆子有点绷不住，忍不住撇头嘴角下拉。 谢朝却好似浑不在意，相当包容地问：“都有些什么体会？” 唐今摸了摸下巴，“这种东西，只能自己从中体会，不能言明。” 小陆子忍不住抽了下嘴角。他们这个陛下可真是不学无术到了极点。 谢朝垂眸，长睫掩下，“原来如此。” 唐今估计他八成是有点忍不了自己了，所以才朝她道：“陛下，快到时辰了，回去用点午膳吧。” 这个点，她刚吃完早饭。 然而对面的谢朝温和有礼，却不容拒绝。 不然对方估计又要“送”她回去了。 唐今摸摸肚子，觉得自己刚好没太吃饱，还能再吃一斤，“也是，既然如此那朕便回去了，督公也记得吃午饭。” “送陛下。” 眼看那小皇帝被人抬着走了，小陆子才出声：“千岁爷，陛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还从小人书中学东西……” 谢朝背着手，声音淡淡：“最近你的话倒多起来了。” 小陆子一僵，脸色骤变，连忙跪下，“小陆子失规矩了，请千岁爷责罚。” 好半晌，冷汗直流的小陆子才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淡淡的：“起来吧。” “谢千岁爷。”小陆子站起身，这会是半点也不敢多嘴了。 第5章 九千岁努力啊5 天气转凉，京城里很快下起了雪。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百姓们的生活格外难熬，谢朝的心情也复杂难明。冬天来了，百姓们忙着求生，便不会生出更多对朝廷的怨，他们怨得更多的是天。可如此的冬天，又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都城中一面繁华，一面苍凉。 大雪如梨花般纷纷洒落，落在都城那并不平稳的泥泞道里就更让马车难行。为了避免打滑，马车只能一再减慢速度。 马车由八个护卫跟着，一左一右两个侍从护着，慢慢碾来。 偶有冬日出门的人见了，都避至一边，不敢声言。 马车上加了皮毛附着的帘帐，将风雪遮得严严实实，也叫人看不清里边坐的是何人。 谢朝坐在楼上，看着那马车停在楼下。有下人立马上前铺好毛毯，请那马车上的人下来。 通身显贵，那人下了马车，看了酒楼石像前僵硬的乞丐一眼，手里随手扔了个金稞子出去。 那乞丐喜不自胜，颤抖着伸手去捡。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谢朝坐回案前。 那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很快上了楼，看见他就是一笑，“千岁爷，久违了。” 谢朝亦笑，“担不起王家主这声千岁，久违。请坐吧。” 王平泽略一拱手，在位置上坐下。 “不知谢督主找我王某有何事？”王平泽面露疑惑，十分真切。 谢朝也不急着说明来意，先跟他左右攀谈了几句，才直说：“听闻王家也做些炭火生意。” 王平泽眸光一闪，手虚扶了下胡子，“只是些小买卖，供朋友亲人使使罢了。” “朋友亲人？”谢朝重复了一遍，“王家主这便有些自谦了。谁人不知这都城里的炭火都由你王家一家承了。” 见他语藏锋芒，王平泽也淡了神色，“那又如何？督主大人有何指教？” 谢朝将一杯酒水推到他面前，“哪里谈得上指教？只是希望王家主将那劣等煤炭的价格降两分。” 王平泽没接他的酒水，态度有些轻慢，“若我不呢？” 这便是世家。 谢朝笑了笑，自己倒了杯酒，浅浅抿了一口，才回：“王家主可以试试。” 说到这，图穷匕见。王平泽也总算知道这姓谢的好端端干嘛请他喝酒了，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这些年来他们世家跟谢朝没少斗法，明面上还各自端着，私底下早撕破了脸皮。今日，他是与其他世家商量过，才来的。 见谢朝如此说话，王平泽当即就红了脸，语气阴阳，“谢大人这话说的，王某有些听不明白了。王某记起家中还有些要事，今日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也不等谢朝出声，甩袖便走。 谢朝没拦着，看着他的马车又驶出了视线。 他垂眸看着，声音轻而淡，“留个账房就行。” “是。” 大雪后一夜，便是新晴。 只一夜间，那大族王家便消失在了这大魏都城之中。 城中的煤炭铺子归于国库，纷纷降价出售炭火。 “嘭”的一声，青纹茶杯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人聚在一起，面色难看。 “那姓谢的阉人什么意思？他真不怕死？” “谁给他的胆子动王家？他就不怕我们齐齐关闭城中其他店铺，叫那些贱民无了活路？” 还不等别人说什么，就有下人急忙来通报。 “家主，都城外来了好几列商队，全都压着粮食在城门出售，价格比咱们的足足少了五成呢！” “什么——！” 冬日里的晴日，有些难得。 可惜谢朝被囚在室内，感受不到那珍稀的日光。 与一开始的无措不同，谢朝如今已能泰然处之了。 就当被狗咬了。 “你收敛点，最近这杀手来的可有点多。”那人捏了捏他的侧脸，又小小用力掐了一下。 谢朝吃痛，忍不住颦眉，“我若不收敛，四大家族一个不留。” 那声音笑了一声，“不愧是九千岁。” 这人总是这么喊他，言语中带有淡淡的调侃意味。谢朝听不懂，也不在乎。他只道：“我还有事要忙，你且快些。” 仿佛浑然不在意对方正在做的事。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一声叹，“今年如此大雪，北地定十分难熬，明年没了人农作，只怕又是一个荒年。九千岁可想好了解决之法？” 好半晌，谢朝才开口：“你想怎样？” 九千岁如此自觉，不免有些过于可爱了。 “不怎么样……”那人似乎有些无奈，“就不能是我心系百姓？” 谢朝不语。 那人又叹了一声，“好吧，既然九千岁喜欢，那我便提个要求。” 什么叫他喜欢？谢朝蹙起眉，还没说什么，后颈便被冰凉的手抬起，两片温热的唇瓣贴在耳边。 那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垂，滚烫的气息丝丝缕缕缠上，充斥危险。 “九千岁，赏个吻如何？” 两人间的温度逐渐升高，谢朝没太多表情，“换一个。” “那我也把亩产千斤的作物换成别的吧。” “千斤？”谢朝有些失态，刚想动便被按住。 雪白细腻的后背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过了好一会，他才声音涩哑轻颤着问：“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谢朝忍不住蜷缩了下手指，好半晌，才搂上那人的脖子，主动送上一个吻。 他平生第一个吻。 第6章 九千岁努力啊6 窗外是冬日里难得的阳光明媚，窗内却光线昏暗叫人看不太清。 窗户门房都被紧紧关闭，透不进一丝风。 室内没有烧香，却有股淡淡的清香。那昏暗的帘幔深处，藏着不可见人的靡与欲。 谢朝被困在小小的一方榻上，衣衫从肩膀滑落，露出弧度清晰诱人的锁骨，其上几个斑驳紫红印记分外扎眼。他眼上是黑色的绸缎，与肤色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比。 谢朝搂上那人的脖子主动送上吻，却很快就被压进了榻间。 冰冷的指腹与他的指尖相触，然后紧紧相扣，密不可分。 这是一个温柔又极具侵略性的唇。 没多久，谢朝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承受不住这深吻，喉间泛起痒。 他不自觉回应起来，如一对相爱的恋人一般缱绻缠绵。 空气有些稀薄，连带着人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谢朝难以抑制的“唔”了一声。 那人便是在此时抽身脱离这个吻的。 谢朝轻张着唇喘气，玉白的脸上犹带着些嫣绯，分外诱人。那人伸手擦了擦他的唇，又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我要走了。”那低声在他耳边缓缓道。 这人这话说得与以往不太一样，内里的含义也不太一样。 谢朝瞬间就发觉了，微撑起身，“什么意思？” 那人笑了一声，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开，“九千岁的病已然好全了。开心吗？” 开心吗？自然开心。 谢朝没说话，安静地坐着。 那人不带留恋的起身，谢朝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穿衣声。 谢朝坐在床榻上，衣衫不整，纤细的脖颈仿佛一折就会断，大半诱人的肩膀展露在空气中，不看那些桃色的痕迹，漂亮的锁骨就如蜻蜓翼一般。 因为常年染病，他的身上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羸弱苍白，神情又总是温润矜贵的。这样气质的结合体，最少光就外表而言，最容易招惹一些人渣。 那人穿好衣服，走到他面前，“东西放桌上了，附赠一本农业大全，应该对九千岁有些助益，可以多看看。” “嗯。”谢朝应了一声，微仰头，被蒙在黑布下的眼睛不知神色。 他嫣红的唇瓣上下交碰，声音轻缓柔和，他道：“走远些。躲好点。” 此话一出口，房间中的气氛便一凝。 半晌，谢朝听到一声分不清情绪的笑。熟悉的气息靠近，尾音微扬，“九千岁还真是用完就丢啊。” 说罢，微凉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来。 谢朝抓住床被的手紧了一下，终究是没做什么，承受着这个吻。 这个吻就不同刚刚的缠绵了，带上了些血性。分离的时候，谢朝舌根都在隐隐作痛。 泛凉的指尖在他下巴上轻佻地勾了一下，声音淡去。 “有缘再会了，九千岁。” 没听到那人是怎么走了，每次都跟来无影去无踪一般的就没了声，室内最后只剩下他一人的呼吸声。 那道声音消失后，谢朝坐了一会，才伸手扯下了眼睛上的黑布。 房间内门窗紧闭，也不用他眯眼适应。 他扫视了一圈，半晌，扶着旁边的架子站起身。他披了件外衣，内里凌乱，两条玉白的腿在衣摆间若隐若现，有些缓慢地走到桌前。 那人留了个箱子。 打开，内里是好几本书和一封信。 信上说，那亩产千斤的作物因为太多，就没带来了，放在城外一个小树林里，有个几十车，够北地人民分了。 信上又说，除了煤炭外还有别的能取暖的，都在留的几本书上有，他自己找找就行。 谢朝放下信，又将那些书翻了一遍。 全都是工农之书。他粗略一翻，忍不住颦眉，几乎压不住心底的惊天骇浪。 良久，他忽然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用这么一具低贱残缺的身体换来这些个珍奇天书，倒真是值了。况且那人还帮他治好了病。 谢朝摩挲着书的封面，花眸眼底逐渐散去了些阴霾。 那人救了他，也救了大魏。有了这些东西，他从此便可不必再受世家的牵制。 他扶着墙缓慢走回床前，有些疲惫地在床榻上倒下，多日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便是席卷而来无法阻挡的睡意。 意识丧失前，他想，只要那人躲得远远的，此生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便饶那人一命。 他终于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7章 九千岁努力啊7 【人渣！】 系统疯狂地追着唐今骂。 唐今揉揉耳朵，弹了下手指，“干嘛，这结局不是挺好的吗？” “他继续当他的权臣九千岁，我继续当我的米虫皇帝，还不用亡国，这不正好跟任务完全吻合吗？” “再说了，他不也没说什么。” 系统深深为唐今的人渣专属理不直气也壮所震撼，【那是他没说啥吗？他都让你滚远点藏好点了，这不明摆着要派人来追杀你？】 “他又不知道我是谁。”唐今耸耸肩，丝毫不惧，翻个身卷着被子就睡了。 【人渣啊。】 无论系统有多鄙夷多气愤，唐今依旧睡得格外香甜。 事情其实还要跳转回最开始的时候—— 【任务：当个米虫，但别亡国。】 唐今睁眼是在一张大床上，没接受原身记忆之前，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她是满脸惊奇的。 居然有人的执念是当米虫？ 唐今迅速把原身的记忆过了一遍。 原身是大魏皇帝，母妃早逝女扮男装被不知情的太后捧上皇位的皇帝。 太后把持朝政的时候她才十岁，每日被太后的阴影笼罩吓得瑟瑟发抖。 但没两年，太后就被斗倒了。接替太后位置的是掌印大太监谢朝。谢朝看起来比太后还狠，原身就更害怕了。 谢朝跟太后是一个想法，还拿她当个明面上的傀儡皇帝，私底下她连朝都不用上。 谢朝把持朝政几年，倒从没苦过原身，好好的养着她，还叫人教她帝王心术等等。 但奈何原身实在没那个天赋，学得不怎么样，加上老太傅年纪大了赋闲在家，她连课也不用上了。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原身发现自己过得还挺舒坦的，吃了就有人递饭，渴了就有人送水，想玩什么说句话就有人办，还不用做什么，于是原身就享受起来了。 然后谢朝就突然病倒了，才一个月人就没了。 她突然就被推到了众人面前。 朝臣催着她批阅根本看不懂的奏折，逼着她学这学那，左一件事右一件事她转得跟个陀螺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她每天焦头烂额，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眼见快秃了，各地又突然兴起了各式各样的起义军。 起义军一路打到都城，她被朝臣带着逃命，结果没跑多久就被抓住，直接杀了。 起义军首领登基，改朝换代，大魏就此亡国。 原身的执念就成了唐今的任务。 一，当个米虫，她真不想每天为自己的头发担忧了。 二，别亡国，砍脑袋真的痛，还要被挂城墙鞭尸，好惨的。 那个一刀砍了原身，最后登基的起义军首领就是世界剧情的男主，剧情主要就是说的他是怎么崛起的。 看完原身的记忆和剧情后，唐今觉得，为了原身的头发考虑，她决定让别人来烦恼这些事。 比如原身记忆里那个手段狠辣但实际上没对原身做过什么的大太监谢朝。 谢朝原本是过几天才被爆出身死的，但他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天，都有味了。 以防万一，唐今趁夜出宫，摸进了督主府。 刚悄没声摸到人家屋顶，就看见个人走了出来。 那从屋内走出的清瘦青年披着一件藏青色的外衫，内里是单薄的雪色里衣。 青年面净如玉，细眉花眸，气质温润，神态又有些莫名。在温和中带着些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矜贵。 月光洒在他眉眼间，添了几分清冷，却压不住那眉梢眼角似有若无的情意。 他有一双太过具有迷惑性的双眸。被这双眸子注视，会给人一种深情不移的错觉。 青年一脸病容，身形消瘦，精神看起来却很清明。 唐今蹲在屋顶，看着人眼都不眨。 【啧啧啧，都回光返照了，马上就要嗝屁了吧。】 唐今叹，“是啊，就要嗝屁了。” 【咋办，他这是天生的病，再加上积劳成疾的各种小病大病，还有混毒，可不好治。】 “是啊，不好治。” 【这个世界限制挺大的，没法用妖力吧？】 “是啊，没法用妖力。” 【诶，你还有空间。空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是啊，什么东西。” 【……我是猪。】 “是啊，你是猪。” 【你才是猪！不是，你干嘛呢？】 “想事呢。” 唐今摸摸嘴，若有所思，良久，才悠悠出声：“其实他这个病要治吧，也不是很难。” 【这可是古代，没有特效药，你还没法用妖力，怎么治？】 “一看你就还年轻。”唐今盯着那个面白如纸，温润又苍白的青年，浅眸里带着暗色，“有没有听说过双修啊？” 【双修？普通人类哪里经得起双修？】 “普通人是不行，但你没发现他有些特殊？”唐今眸中泛起些墨绿，“若是在修仙界，该是个上好的炉鼎……” 【……你想干嘛？】 唐今义正词严：“想做一个不留名的好人。” 【呵呵。】 唐今有时候看重的就是个感觉。 谢朝给她的感觉很不错，那温润虚弱又矜贵的病美人样一下戳中了她不太正常的点，让她食指大动。 而且双修确实是目前能救谢朝的办法。 之一。 第8章 九千岁努力啊8 唐今躺在床上，幽幽叹了口气。 “陛下，您起来走两步吧，这都晌午了。”几个宫女围着床，一声声地劝。 唐今翻了个身，“大冬天的，下地太冷。” “可是太医说了，要陛下您多走动。” “太医也说了，朕身体倍棒。”唐今说完，把被子一拉，蒙住头，不理了。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语。还是小福子最淡定，“好了，陛下不想走难不成你们还驾着陛下走？下去吧下去吧。” 一群宫女只能无奈地退下了。 等人都走光了，小福子又看了一会，才凑到床边，“陛下，要不您还是起来走走吧？” “别喊朕，朕只想躺着。”唐今打了个哈切，“等春天到了再叫朕。” 自己陛下懒这事，小福子是知道的，但是也不能懒成这样啊，一天十二个时辰能睡十一个时辰，剩下的一个时辰用来吃喝拉撒。 再这么下去，没病也得躺出病。 小福子只能换了一计。 “陛下，您这么天天躺着，让千岁爷知道了怎么办？” 唐今不为所动，“朕躺着睡觉他也要管？” 小福子没话说了。 谢朝确实懒得管她。听到底下人说小皇帝最近好似郁郁寡欢，他也只是扯出一抹敷衍的笑，道：“叫太医院好生照顾陛下。” 唐今就这么一直躺到了年节。 临近年节，宫里的人都忙了起来，各种瓜果糕点早早就准备了起来，初一的宫宴也要提前摆好上百的桌子，一时间整个皇宫里就没有谁是没事干的。 就连唐今，因为是皇帝，也要负责在除夕夜当晚拈香祭祖，宫宴开宴事宜。 宫里逐渐挂上红灯笼披上红缎。 大年三十当天，虽然后宫里的妃子大多都是个摆设，但唐今也还是去关照了两圈，说了点好话，给了点荷包，又带着一群姐姐妹妹看了几场戏班子的戏。 谢朝来找她的时候，就看见她被一群宫女妃子围着，一起看台上的戏，看得目不转睛。 他缓缓走过去，声音不轻不重，“陛下。” 唐今回头，看见是他，“督公啊，有事吗？” 这几日朝臣们也放假，谢朝也几天没进宫了。这么冷的天，他也依旧是那身青黑鹤纹服，眉目含情，唇角微弯。 “嗯，今晚祭祖事宜陛下准备得如何了？” “那个啊，就跟以往一样不就行了。”唐今站起身，跟谢朝往外走。 谢朝语气轻柔，“陛下，今年有些不同，逢上灾年，要多些步骤。” 祭祖的地方就在宫中的天坛上，此时周围早已布置好了，只等唐今一个人过去试一遍流程。 流程虽然多了点，但左右也不过就是多几句话的事，对唐今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 她对完流程，好奇地问谢朝：“督公今晚是留在宫中守夜还是出府？” 谢朝以前大部分是出宫回他的督主府守夜，但也有时候事情太多，便索性留在宫中守夜了。 “今年该是出宫的。”谢朝想着那人给自己留下的那些书，里面的不说其余的，光是那些改良的农具，提炼毒盐的办法便十分重要，他最好还是去亲自盯着看看。 唐今闻言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着跟督主一起守夜的，朕一个人可有些寂寞了。” “陛下可以去跟太后一起守夜。”谢朝不紧不慢地说道。 唐今闻言嘴角一抽。太后被谢朝扳倒后，为求保命便主动退到了深宫，日日在宫中礼佛，做足了不问朝政的样子。 可这不代表太后对她这个皇帝就也能退让了，太后以前就没少磋磨原身。 唐今摇摇头，没再说话了。 到了晚上，训练有素的宫女上前帮她换了一身正装，又替她洗漱，洗漱完唐今喝了两口茶垫肚子，便领着人浩浩荡荡往天坛去了。 朝臣要等到明天早上大年初一的宫宴才会进宫参加，此时在场的只有王室宗族和礼部官员。 众人等在殿外，只有唐今入内。 唐今拈着香弹了一下，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她在心中默念，未来十年，风调雨顺。 虽然这个世界动不了妖力，但她作为一只正经妖精，祭天之时的祷告多少有些加成的。 等她祭完祖回宫，人还没进宫门，远远便看见小福子跑了过来，神色慌张。 “怎么了？”她撑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福子。 “陛、陛下，千岁爷他中毒了！” 第9章 九千岁努力啊9 “陛、陛下，千岁爷他中毒了！” 唐今听得眼皮一跳，“情况如何？” “叫了太医了，正在治。” 唐今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便问：“他中毒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那下毒的，下毒的说是陛下您指使他下毒的！” 原本要回泰和宫的辇车转了个道，去了颐和殿。 唐今一下车，便看见殿外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的。 小福子高声喊了句“陛下驾到”，才有人意识到她是皇帝，一个个的下跪行礼。 唐今略过他们，径直往殿内走，人还没进殿，就被拦住了。 “陛下请留步。”小陆子伸手挡住她。 “听闻督公中毒了？”唐今挑眉，“朕来看看，你拦着作甚？” 小陆子面色不变，“还不知道是病是毒，不敢让陛下进，怕传给陛下。”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那个说是朕指使他下毒的人呢？拎出来给朕瞧瞧。” 见她直接戳破这件事，小陆子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这个皇帝，道：“回陛下，那人已经让押回东厂审问了。” 手脚倒挺快。 “哦。”唐今想了想，指了下前边，“是那行人吗？” 小陆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没看见人，回头，“陛下你说是哪……？” 他看着一脸纯良的小福子，意识到什么，扭头跑进殿内，“陛下！” 等他冲进殿内，唐今已经坐在谢朝床边了。 看见小陆子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谢朝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下去。” “……是。”小陆子有些不忿，只觉得这皇帝实在是奸猾。 唐今没在意，她看着床上的谢朝，关心地问道：“听闻督公中毒了，现在如何？” 谢朝刚刚催吐过毒药，额角冒着虚汗。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浅笑，“多谢陛下关心，已然没事了。” 唐今看了他一会，道：“督公倒有些多灾多难。” 听到这话，谢朝含笑，“陛下说笑了。” 倒不是说笑。他才刚从阎王手里逃出来多久，这就又有人急着想要他的命了。 “毒是下在哪的？”明明刚被指控就是下毒的元凶，她却好像浑不在意，反过来问谢朝。 谢朝好似也不觉得有问题，答道：“下在了笔杆上。” “笔杆？”唐今挑眉，“督公还有咬笔杆的习惯？” “这倒没有……”谢朝含笑，“只是手握了笔杆，又碰了茶杯，喝茶时便混入了其中。” 他这么一说，唐今倒有些惊讶了。 这么转折几次毒性还能有这么强？ 她又看了谢朝几眼，伸手从袖里拿出条帕子，沾着旁边水盆里的水拧干，坐回床前，非常自然地替谢朝擦了擦额角的汗。 谢朝被她一连串的动作弄得不明所以，微顿后，抬手去挡她的手，“陛下，不必如此。” 唐今顺势抓了下他的手腕，“顺手的事，督公不用客气。” 谢朝被手腕上的凉意弄得有一瞬的分神，还没反应过来唐今就已经松开了手。 “督公觉得这事是朕做得吗？”唐今直白地提起这件事。 谢朝缓缓摇头，“陛下做不出这种事。” 唐今笑了一下，“督公还不如说，以朕的愚笨做不出如此复杂的事情。” 谢朝抬眸，眉眼间是温柔深情的神色，“陛下何必妄自菲薄。”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殿里点了不少蜡烛，但光线还是昏黄的，在这样的光线下，他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多情了。 他目光清清地看着唐今，即使笑容有些虚假，眼睛却仍像看着情人一般。 唐今眼中眸色有一瞬控制不住地翻涌加深。 她隐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转瞬掩去眼中的情绪，笑道：“其实朕没什么志向，能像如今一样过安稳日子朕就很满足了。” “督公要做什么朕不在意，其他人要做什么朕也不关心，朕只希望能维持现状就好。今夜的毒与朕无关，督公可信？” 谢朝维持着脸上的表情，“臣信。” 唐今看着他，半晌，笑了一声，“朕近来听说乾宁宫进了一批南海的珊瑚。” 乾宁宫，太后的寝宫。 他的人一直都有盯着太后那边，这消息他也知道。可太后行事极其谨慎，若非他安插了一颗死钉子也不一定能知道，皇帝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谢朝心中生出些异样，好似不经意地问她：“陛下近来可听说了春闱之事？” 唐今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春闱关乎到之后的殿试，可至今主考官还未定下，目前朝中呼声最大的乃是赵右丞” 赵右丞？唐今听得挑眉。 谢朝这才顺势问道：“陛下觉得赵右丞如何？” 唐今想了下，给了四个字：“狼子野心。” 谢朝敛眸。 在所有人眼里，赵右丞都是个大大的忠臣。 他不免出声，“陛下为何如此说？” “借着督公作筏子，拉帮结友结党营私，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 谢朝心中更怪了，“陛下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这小皇帝人在深宫，连朝都没上过几次，能知道赵右丞就已是稀奇，竟还能知道他私下里的事迹。 唐今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但也没关系。唐今微微弯腰看着他的眼睛：“宫里的人太多了，多听听，多看看，就知道了。” 浅色的眸里有种异样的色彩，看得谢朝微怔。 半晌，他回过神，还想问什么，唐今却直起了腰。 她话题一转，说起了别的，“明早还有宫宴，朕今晚得守岁也不能睡，督公若不嫌弃，朕便陪着督公一起？” 谢朝顿了一下，半晌，轻声道：“不必了，陛下还是回宫吧。” 又被他拒绝了一遭，唐今有些可惜，叹了口气，也只能老老实实告辞了。 倒是谢朝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先前他觉得这个小皇帝是个懦弱无能的，可若小皇帝真如自己所说的，只靠多听多看就能看穿赵右丞那个老狐狸，那此人绝对是个天才…… 只希望维持现状……吗…… 谢朝垂眸，长睫在眼底投下晦色。 第10章 九千岁努力啊10 回到寝宫，唐今召集了宫女太监一起打牌玩闹。 她宫里的宫女太监也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一时间也没那么多顾忌，加上唐今给他们准备了很多荷包，一群人玩得还挺热闹。 等到了子时，便有人来请唐今去拈香。 又是一套复杂的流程走下来，唐今总算是能在床上躺一会了。 躺到早上，大年初一的宫宴便要开始了。 看到谢朝白着脸也来参加宫宴，唐今倒没有太多的惊讶。 她昨晚抓住谢朝的手的时候就给他把过脉了，毒没摄入多少，再加上吐出来了大半，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宫宴总算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唐今当了一会的摆设就摆摆手走人了，其他人也没拦着。 年节过后的生活好像又回归了平常，直到出了冬，某天还在床上躺得好好的唐今突然被拉了起来。 “陛下，该早读了。”小陆子揣着手，恭恭敬敬地道。 唐今：……？ 自从老太傅生病不再教导皇帝后，其他夫子也逐渐离了宫，所以唐今才能每天这么米虫，可现在又是…… 都不用她动手，动作相当干净利落的宫女们就给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然后就有人把她塞进车，送到了宫学。 那，几位大学士已经等着了。 如今皇宫里还要上宫学的就她一个，所以说这是一对一单独教学。 唐今面无表情地坐着听那上面的大学士讲儒学。听了半晌，实在无聊，唐今撑着头，捏着桌上的笔开始画画。 那大学士讲着讲着也发现不对劲，看见她正在画画便皱起眉，走上前看。 等看到画上的内容后，大学士瞪圆了眼睛，一张脸瞬间胀红，一下将唐今手里的纸给抽了出来。 “诶……还没画完呢。”唐今有些可惜。 大学士拿着纸的手不断颤抖，半晌，他气得甩手，指着唐今的鼻子骂：“昏君，昏君啊——” 唐今微微挑眉，看着他气呼呼地抓着手里的纸往外走。半晌，她叹了口气。都说了没画完呢。 “啪！” 谢朝的桌案前猛地拍下一张纸。 他还没看清，就听到一道悲叹：“昏君，简直就是昏君！老夫在上讲儒学，可他居然画这种画！” “大魏危矣啊——”那老夫子脸上多了些悲凉。 听到他的话，谢朝忍不住拿过桌案上那张纸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皱起了眉。 半晌，他将纸压下，看向那老夫子，“先生今日就暂且回去吧，我与陛下聊聊。” 老夫子摇摇头，“我看，我以后也不用来了。” 谢朝没对这话发表什么意见，只朝旁边的侍卫吩咐道：“送先生出宫。” 等到人走了，谢朝才又翻过那张纸看了一眼，半晌，他起身，“去宫学。” 小陆子站在旁边，但也没敢偷看，此时分外好奇那个小皇帝到底画了什么。 一行人到了宫学，谢朝让人等在外面，连小陆子也没让进。 唐今腿架在桌上，交叉着手当枕头，面上蒙着本书打盹。 谢朝走过去，才发现她桌面上还有几张纸，都随意画了个草稿。 将这些草稿都过了一遍后，谢朝伸手，将她面上的书拿开，“陛下。” 唐今这才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了眼谢朝，“督公？督公怎么来了？” 谢朝将手里的纸放到她面前，“这是陛下画的？” “啊……是。”唐今将腿从桌子上搁下，面上有些尴尬。 谢朝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声音和缓，听不出喜怒，“陛下为何画这些？” “……无聊，就画了呗。”唐今咳了两声，“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嘛……” 她又抬眸看着谢朝，好奇万分，“难道督公就没有动情的时候？” 某些旖旎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谢朝垂眸，“陛下，臣是个阉人。” “阉人……”唐今闻言脑袋后仰，看着头顶梁柱，“阉人就没有感觉吗？” 谢朝皱起眉，声线清冷了下来，“陛下，不论如何，这也不是你在先生讲课时画春宫图的理由。” 窗外的阳光呈直线洒在桌案上的画纸上，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光下的是衣衫完好的不速之客，阴影里是露出玉白肌肤的清瘦青年。 画上两人都没有五官，画笔也很简陋，寥寥几笔却能清晰让人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唐今打了个哈欠，“谁知道他还会跑去跟督公告状……” “陛下。”谢朝看着她，不再压眼底那点凉意，“自明日起，臣会日日检查陛下的功课。” 唐今一下就坐正了，“督公这是何意？” “陛下天资聪颖，难道不知道臣是什么意思？” 唐今开始头疼，“朕说了，只想维持现状。” 谢朝阖了下眼睛，又睁开，唇角带起点浅淡的笑，“在其位，谋其事。” 他倾身，看着唐今的眼睛，那双多情的花眸里柔的像一汪春水，声音却淬着寒冰：“你是皇帝。” 第11章 九千岁努力啊11 他倾身，看着唐今的眼睛，那双多情的花眸里柔的像一汪春水，声音却淬着寒冰：“你是皇帝。” “……”唐今头疼得更厉害了。 好半晌，她艰难地开口：“朕保证以后不画春宫了行不行？” “陛下画吧。”谢朝唇角的笑意不减，“毕竟比起陛下的字，画已经很不错了。” 唐今幽幽地看着他，“那要不要朕给督公也画上一份啊？” “陛下功课之余还有闲情的话，臣也不介意。” 谢朝声音温柔，却一锤敲定了唐今以后的作息，“日后陛下便卯时起，至宫学读书，至巳时休。” “若有一日做不到……”谢朝顿了下，“……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陛下饮食寝殿，都可以重新安排了。” 谢朝含笑，“就从今日开始吧。” 唐今：“……”她是做了什么孽。 重来一次她绝对不去看谢朝了，就让他把自己当个废物小点心多好啊…… 如果谢朝也有执念，那执念一定是改变大魏现状。 原先他觉得座上的皇帝无能，只能自己上，现在他觉得这个皇帝好像还有点当个好皇帝的可能，于是就准备逼着她去上进。 可，她只想当个米虫啊。 晚上，唐今看着桌上的清汤挂面沉默了。 旁边，小陆子有礼却无恭敬，“陛下，督主说了，因您今日惹怒了夫子，故而今天只能吃这个。” 【哈哈哈哈哈遭报应了吧，活该！】 唐今眯了眯眼睛，“早知道慢点治好他，还能正大光明地收拾回去……” 【噫……有够人渣。】 唐今被骂人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在乎它这点骂？ 她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你说，每天五点起床读书，读到晚上九点，吃清水挂面，能不能算米虫呢？” 【你觉得呢？】 很明显不算。 唐今长叹，“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总觉得你没想什么好事……】 “废话，我想的能是好事？” 【……你能不能跟以前一样反驳下我，你就这么承认了，我害怕。】 唐今摸摸鼻子。 【……你倒是说句话。】 清晨，谢朝起身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腰有些异样，他隔着衣服摸了一下，好像是有些闷痛。 人不小心的时候总会不经意撞到哪，一不小心就撞出一片淤青。谢朝只是蹙了下眉就没在意这闷痛了。 今日有大朝会，下了朝，腰部的闷痛感更强烈，谢朝撑着头叫来太医。 太医检查了一番却查不出个什么，只能说或许是他这几天太过劳累导致内里受损，让他休息几天。 谢朝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第二天，这闷痛感更强烈。 谢朝撑着进宫看完重要的奏章，原本就想先回府休息了，却听到旁边小陆子出声道：“昨日陛下的功课都已经拿来了，千岁爷要看看吗？” 谢朝接过那些纸张，翻看了一下。 文章写得不出彩也不差，很是平庸，就是练的大字太丑了点，如同狗爬的一样。 一叠纸最后还真的如皇帝说得，给他附赠了一张春宫图。 画上的两人依旧没有五官。 谢朝将纸折好放进袖里，神色淡淡，“去宫学。” 一路来到宫学，正好是早膳时分，没在上课，谢朝看了一圈没看见人，刚想让人去找找皇帝的时候，就听到头顶一声喊。 “哟，督公。” 他抬头一看，眯起眼，只见那皇帝坐在屋角上，背着日光看不清神色，只有一双眼睛像是折彩的琉璃，格外晃人。 一行人当即就被皇帝的位置惊了一下，谢朝也蹙眉，“陛下，下来。” 唐今挑眉，看了眼脚下，也不等底下的人搬梯子，自己就跳了下去。 跳下去后她跟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衣服，“督公来找朕的？” 谢朝含笑道：“来看看陛下学得如何。” “还能如何。”唐今浑不在意地回了一句，“那么早就起床，脑子里只有梦里的美人，哪里听得进先生的讲课。” “陛下习惯了便不会如此了。”谢朝将手里的纸还给她，“这画还给陛下。” 她没接，“还给朕做什么？督公不喜欢？” 谢朝也没说喜不喜欢，只是转而问：“为何陛下画中的人都没有五官？” 唐今闻言叹了口气，“找不到能入画的人，自然就画不出五官了。” “既然如此，陛下可以多去后宫走走。臣听闻陛下还未曾临幸过后宫，陛下也差不多到年纪了。” “临幸？”唐今看了眼他身后的一众太监侍从，朝他们摆摆手，“都下去。” 没人动。 谢朝偏头，“没听见吗？” 一行人这才安静地下去了。 唐今这才偏头开口：“督公啊，你是真看不懂还是假看不懂？” 她面上带着笑，“那些画里的都是男子，朕喜欢的是男人，对女人没兴趣，你要朕怎么临幸后宫那群女子啊？” 第12章 九千岁努力啊12 谢朝当然看懂了。 他含笑，“陛下喜欢男子也没什么，但子嗣不可不留。” 唐今看他这么淡定，顿时也觉得有些无趣，“朕没兴趣怎么办？” “臣让太医院给陛下开点药。” “……”唐今扶额，“不必了，朕还年轻。” 谢朝没说话。 唐今又问他：“督公用过早膳没？” “还不曾。” “那就跟朕一起。”唐今左右看了看，“小福子应该也快回来了。” 刚说完，小福子跟两个宫女便远远走了过来。 “刚巧，督公就跟朕一起用吧。”唐今又看了他一眼，“朕看督公身子好像有些不适，还是别再走动了，坐下休息会吧。” 后腰持续闷痛的谢朝一顿，半晌，他应了下来，声音柔和，“多谢陛下。” 按理，皇帝吃饭必须要有人先试毒，再有旁人为其布菜的，但唐今显然不耐烦那一套，宫女们一将菜摆好，唐今便招呼谢朝吃了。 谢朝看了一会，到底没说什么，一同吃饭。不过他显然吃得很均衡，每道菜都夹一点，没有什么偏好。 毕竟是常被暗杀下毒的，谨慎成了习惯。 唐今也不说他，自己吃了个痛快。 谢朝吃了个五分饱就放了筷子，“陛下，臣还有事，便先走了。” “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唐今顺手拉住他衣服，“你是不是腰痛？” 谢朝看了一眼唐今。 唐今读懂了他这一眼，“你这表现可太明显了，朕想当没看出来都不行。” 很明显吗？明明除了小陆子旁人也没看出来。 皇帝的观察力果然不俗。 谢朝也没否认，“这几日有些忙，腰便不太舒服。” 唐今眼睛一亮，“朕昨日刚好看了一本书，讲得是如何通过揉按穴位消解疲劳的。”她有些跃跃欲试，“督公愿不愿意让朕试试手？” 他当然不愿意。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唐今已经自顾自伸爪摸向了他的腰。 谢朝有些莫名，刚想推开她，腰上便传来一阵恰到好处的揉按。 “朕记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唐今好似随意喃喃，“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惊奇的是，谢朝居然真的感觉腰部的闷痛感逐渐消失了。 唐今倾身问他，“督公感觉如何？腰痛可有缓解？” “……有的，多谢陛下。”谢朝还是推开了她，面上还是如寻常一样的笑容，“只是臣到底是下臣，怎敢劳动陛下。” 唐今被推开后脸上浮现点失望，叹了口气，“一看你这样便是敷衍朕，罢了罢了，朕还是拿小福子练手吧。” “陛下还是该以课业为主。” “知道了知道了。”他一说这个，唐今就头疼起来，直接开始赶人，“督公不是有事？快去忙吧。” 谢朝有些好笑，但也没说什么，“那臣就先告退了。” “快走快走。” 谢朝整理下衣服，出了门。 等在门外的小陆子上前问：“千岁爷，回府吗？” 谢朝扶了下皇帝没按了，就又开始痛的后腰，半晌，“回。” 唐今在屋里，分外悠闲地喝了口茶。 没两天，谢朝的腰就痛得直不起来了。 他借着铜镜照了下后腰，看着那光滑白净的地方有些不解。并没撞伤，那是为何闷痛不已？ 太医也看不出缘由，只让他休息，可歇了两天却没有任何改善。 谢朝撑着额角，有些心烦。 马上开春，正是事情最多的时候，可身体却偏偏在此时不争气了起来。 他也回忆着那天皇帝给他按时的动作试过，却好似没什么用。 又过了一天，谢朝还是进宫找了皇帝。 “按揉穴位的书？”唐今从书里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督公的腰还痛着？” “嗯。”谢朝靠着椅背，“所以想借陛下那本书看看。” “不是，朕人在这，你还要借书？”唐今摇摇头，也没拒绝，从桌案底下抽出本书，“督公自己看吧。” 谢朝接过书，打开，关上。默了一会，他又打开，又关上。 谢朝阖了下眼睛，才又维持住唇边的笑，“陛下从春宫图册里学按揉手法？” “督公不要小瞧这些书，书中自有大智慧。”唐今笑嘻嘻的，“督公不都说了，朕学得那手法还挺有用的？” 便是谢朝，都有一瞬的说不出话来。 “朕也不明白督公在忌讳些什么，朕都不在意你缘何如此在意？”唐今将手里的书放下，“还是督公嫌弃朕，这才不肯让朕按的？” “陛下说笑了。” 没否认，那这话意思大概等同于，确实是这样。 唐今嘴角一抽，“督公有没有想过，你这么拒绝朕，朕也是会心痛的。” 谢朝有些好笑，“陛下，此事传出去终究有些不妥。” “那就不妥呗，朕身上的传言什么时候妥过了。” 谢朝没话说了，半晌，他叹了一声，“那就劳烦陛下了。” 唐今瞬间快乐了。 这几天腰痛得莫名，谢朝的心绪也一直有些不稳。 “督公来。”唐今将袖子挽起，拍着一个躺椅，朝谢朝笑得纯良。 谢朝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仿佛看见了一只大尾巴狼……他别开脑中那点奇怪的念头，在躺椅上躺下。 一摸上九千岁的小细腰，唐今就手痒痒。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作妖，老老实实地按了起来，“督公感觉如何？” 谢朝眉头舒展了些，“陛下若能将这份好学的心放在功课上……” 唐今翻了个白眼，“督公你腰还在朕手里呢，也不怕朕伺机报复。” “……陛下。”他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行吧。她哪敢。 唐今没再说话，谢朝耳边也总算能安静片刻。 腰上的手隔着几层衣服，感觉不到温度，力道倒是不弱。 也不知道皇帝胡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至少这按得确实是有些功效。 过了一会，唐今收了手，“手酸，不按了。” 谢朝闻言起身，“多谢陛下。” 唐今瞅了他一眼，“按照话本里的，这时候你该说，‘手酸？我替你揉揉。’” 谢朝：“……陛下还是要少看些话本图册。” “再说吧。”唐今又想起件事，“对了，朕这几日的功课还没给督公检查呢，督公快看看。” 谢朝顺势便接过了她递来的一沓纸。 文章跟大字还是那边，平平无奇。但显然，皇帝想让他看的根本就不是这些，而是每份功课最后附带的那些个图。 谢朝看得面不改色，看完道：“陛下还是要多练练字。” “这不是每日都有练吗？” 谢朝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纸。好吧，他也不该强求皇帝的字一夜间就从狗爬变成什么颜筋柳骨。 谢朝站起身，眉眼温润，“今日多谢陛下，臣就先不打搅陛下上学了。” 唐今听得挑眉，嘟囔了句，“督公怎么用完人就丢的。” 谢朝顿了一瞬，“陛下好好上学，臣还是要日日检查功课的。” “知道了。”唐今叹了口气，“朕帮督公按了这么久的腰，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唉……” “学业不可荒废。” 唐今叹得更大声了。 谢朝轻笑了一下，“臣告退。” 等谢朝踏出房门的时候，又听到身后幽幽一句，“督公腰痛了就再来啊~” 幸亏谢朝已经踏出了门槛，不然得被她幽怨的语气弄得脚下不稳跌上一下。 他忍不住按了下额角。得让人把皇帝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都清了。 于是当晚，就有人搜了一遍唐今的泰和宫，搬走了一堆书。 唐今：…… 于是第二天谢朝腰就痛得更厉害了。 【你俩搁这互相伤害是吧？】 “你也看到了是他先不让我当米虫的。”唐今看了眼台上讲课的大学士，又看了眼窗外，“春天要到了。” 朝堂上因为春闱的事情闹得很严重，眼看就快开春，春闱的主考却还没定下。 偏偏谢朝今天又腰痛得厉害，无奈之下只能又去找了一趟唐今。 眼下天色已晚，唐今已经回了寝宫，谢朝直接去寝宫找人。 “按不了，书没了，忘了手法了。”唐今都准备睡觉了，此时咸鱼瘫在床上。 谢朝知道她在抗议书的事情，闻言，“陛下还藏了几本吧？” “说什么呢，不是都让督公收走了？” “是吗？”谢朝盈盈一笑，来到她床头，俯下身，双手撑在了她脸两侧，“陛下真没藏了？” 被半床咚的唐今丝毫不慌，挑眉，“按照画本里的发展，督公这个姿势，今夜朕跟督公就得发生点什么事了。朕还是个孩子，督公冷静。” 谢朝：“……” 他一把将唐今枕头底下的画本抽了出来，直起身，“是啊，陛下还小，就别看这些画本了。” 唐今当即认错，“别，最后一本了。” 谢朝扫了眼她床底，不说话。 “……就两本了。” 谢朝又看了眼她床顶。 “……来，督公你躺下，朕给你按。”唐今掀开被子，盘坐在床上，给他让开位置，殷勤无比。 谢朝笑了一下，“陛下，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 “没关系，朕又不当君子。” 跟小皇帝说话总是很有意思，谢朝掩去眼中的笑意，在床边坐下，“那就劳烦陛下了。” 唐今边摇头边挽袖子。说好的这个世界很轻松呢。 还是如之前一样老老实实的按，按了半天，唐今突然想到个什么，开口：“督公，你这算爬龙床吗？” 第13章 九千岁努力啊13 夜深人静，皇帝所在的泰和宫内外都点着灯。 殿外，小陆子跟小福子并肩站在一起，都没说话。 半晌，小福子忍不住了，“你们督公大晚上来找我们陛下干嘛？” 小陆子瞥他一眼，轻哼一声，“有你什么事？” “你小心点说话，这可在我地盘上。”小福子威胁。 “你地盘？”小陆子讥笑一声，下巴朝着一众宫女太监抬了抬，“你看看他们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小福子：“……” “小人得志。”小福子忿忿地唾他一声。 “那也比你好。”小陆子看不上皇帝，当然也看不上这皇帝的小狗腿子。 都说人就算抱大腿也要抱对，这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抱上自身难保的皇帝。 两人互相哼了一声，因为还在殿外守着，没大声闹起来，但还是左一句右一句地互相讥讽对方。 两人骂到口水都快干了，气喘吁吁，眼神里都是想跟对方拼命的神色。 “歇会？”小福子问。 “歇会。”小陆子招来人，喝了口茶。 两人歇了会，小福子又想跟他骂上，小陆子却想起正事，皱着眉看了眼殿内。 他喃喃：“千岁爷怎么还没出来？” 小福子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不对劲了，“这都多久了……” 两人皱着眉又等了会，却还是没等到殿内人出来。 小福子脸色逐渐怪异，他是知道陛下最近老画些那啥图的，真要说的话，督公长的也叫一个绝色……莫非…… 陛下不会那么勇吧？ 他忍不住开口问：“你们督主到底来干嘛的？” 小陆子瞪了他一眼，“别乱想，我进去看看。” 说着，他就要往里走。 小福子立马把他拦住了，“干嘛，别那么不懂事，你们督主又没喊你。” 他想了想，又道：“再说了，要是有事，也不至于一点声都没有吧。” 确实……殿里安静得很，要是真有什么事，不至于如此安静。 想来是千岁爷跟那皇帝有事要聊？小陆子确实也不敢随便打搅谢朝，便暂时歇了进去的心思。 然后没一会，两人看见殿里的灯熄了。 小陆子：？？？ 小福子：！！！ 殿内吹了灯后，便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这对唐今来说没什么影响，她将灯都吹灭了，又坐回了床上。 谢朝已经睡了。 他大概是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沾了床被她揉了几下就睡了过去，大概也是没听见她那句“爬床”了。 唐今看了他一会，嘶了一声，“幸好睡觉得闭眼睛。不然还真忍不住。” 【你做个人吧。】 唐今帮谢朝脱了外衣，松了发冠，然后非常不要脸的钻进被子把人抱进了怀里。 谢朝被突然贴近的低温冰的轻轻蹙眉。 唐今微微挑眉，过了会，身体的体温上升，很快维持在一个比较温暖的热度。 她盯着怀里的谢朝看了半天，冷不丁问系统：“你知道妖类最重要的两个欲望是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 唐今没管它，自顾自地说：“一个是食欲，另一个，还是食欲。” 【“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第二天，谢朝是在一个非常温暖的被窝里醒来的。 他一向醒得早，睁眼的时候天还没亮。 他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就被腰上的手弄得皱起了眉头。 谢朝一把拉开腰上的手，坐起身，撑着额头回忆昨晚的事。回忆完，他偏头看了眼睡在旁边的，因黑暗而根本看不清的人。 所以他这是睡在了皇帝的床上？ 谢朝只觉头痛，轻叹了一声，起身穿衣。 他换好衣服走出门，就见一众宫女等在门外，很是尴尬，看见他从殿内走出后，就更尴尬了。 小陆子也不敢问他昨晚为什么在皇帝的宫里睡了，只是立马让人打了灯，等他借着打灯的那点光，看清谢朝的脖子，就更不敢问了。 谢朝看了眼那些宫女。 小陆子压低声音回：“千岁爷，这些都是来叫陛下起床的。” “嗯。”谢朝点点头，“进去吧。” 宫女们如蒙大赦，顿时应声，然后齐齐低着头进殿了。 谢朝领着人走了。 小陆子试探地问：“千岁爷，咱回府吗？” 谢朝想了想，“回。”他一夜未换洗，虽然身上挺干净，但他自己有些不习惯，还是想回府打理一番。 唐今被人从床上揪着起身打理，小福子几次欲言又止，等到他们进了宫学，其余人都等在外边了，小福子终于忍不住了，“陛下，您跟九千岁……？” 唐今打了个哈切，“说。” 小福子想起刚刚借着灯光看见的谢朝脖子上的点点红梅，“您……您还是小心点……” 那可是谢朝。 唐今知道他在脑补些什么，不过随他去了。 大概到晚上的时候，谢朝就找来了。他面上还是如平时一般的温和，眼里却有些冷。 唐今还没下课，谢朝直接让夫子先走了。 “呃，督公有事吗？”唐今一脸无辜。 谢朝在她对面坐下，“或许陛下可以解释下这个？”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一个红紫吻痕。 第14章 九千岁努力啊14 唐今眨了眨眼睛，“这跟朕有什么……” 她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 谢朝弯唇，好脾气地问她：“陛下？” “……这个，嗯，其实……”唐今连咳了好几声，“朕昨晚，迷迷糊糊，好似梦到一个美人，然后……” 她看着谢朝的脸色连忙补救，“朕真的以为在做梦。” 好半晌，谢朝才缓缓站起身，“那看来是我误会陛下了。” 他面上维持着那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我明日便让太医院给陛下开几服药，陛下也该翻翻牌子了。” 唐今：“……朕错了。” 谢朝不听，转身就往外走。 唐今当即起身拦住他，“朕知道错了，朕就是一时冲动……督公，好督公，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朕一次吧。” 谢朝垂眸，含情眸底有些漠然。 唐今沉默了一下，试探着开口：“要不朕也让你亲回来？” 谢朝真想撬开这小皇帝的脑袋看看里边到底装的什么。 他忍了又忍，才按下脑子里那些弑君谋逆的想法。 毕竟是老太傅所托…… 半晌，他推开唐今。 “陛下好自为之。”谢朝丢下这句话后，就转身走了。 唐今在原地站了会，啧了一声。 好半晌，她才叫上人回了宫。 次日，唐今早早地起了床，穿戴整齐，拎上几个宫女太监就等在了颐和殿前。 谢朝一走近就看见她，皱了下眉，半晌，还是下了车。 “陛下有事？” 唐今点了点头，“督公，朕真的知道错了。” 见她又是来说这事的，谢朝淡了几分笑，“我知道了，陛下还有事吗？” “督公想怎么罚朕都行——翻牌子除外。”她上前一步拉住谢朝的袖子，声音微低，“督公别不高兴了。” “陛下想多了，我并没有不高兴。”谢朝带着笑，“该到早课时辰了，陛下快去上课吧。” 唐今看着他带着些笑意的眼睛，突兀地问道：“督公，你怎么不自称‘臣’了？” 谢朝停了一下。 “你在生气。”唐今叹了口气，“你是该生气。朕不该趁着你睡着就亲你……” 唐今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朝捂了嘴。 他阖了下眼睛，“陛下，我们进殿聊。” 说着，他拉着唐今往里走。 外头一群宫女太监恨不得自己聋了瞎了。 一进门，他便松了手。 谢朝转过身看着她，语气淡淡：“陛下想说什么？” 唐今缓了一会，才又再开口：“朕就是想让你别不高兴了。”她拿出手里的纸递给谢朝，“这是朕昨日的功课，给督公看。” 谢朝垂眸看了一眼，就在唐今以为他不准备接的时候，他才抬手拿过。 谢朝翻看了下。 除了那狗爬一样的字，与之前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水准。 他看了一眼皇帝，对方脸上明晃晃的求表扬。 谢朝将纸压下，“所以陛下之前都在敷衍功课？” 唐今：“……怎么能说是敷衍呢，明显要写成那样才更废脑子。” 他笑了一声，声音温柔，“既然如此，那陛下就不辞辛苦，将之前所有的功课都重做一份给臣检查吧。对了，时间就限今日之内。” 对面的小皇帝默然片刻，“……督公，要不你还是继续气着吧？” 谢朝当即白了她一眼。 唐今长叹一声，垂头丧气，三步一回头地往门外走。 此时，谢朝又在她身后又加了一句：“上课若迟了，早膳就吃干饼。” 唐今立马脚下生风一溜烟跑了。 看得谢朝好笑。 等那人影彻底消失了，他才抬手摸了摸脖子，神色有些复杂。 【我怎么觉得你在朝米虫的反方向狂奔？】 “你不懂。”唐今一脸莫测高深，“我这是在努力走上吃软饭当米虫的正确道路。” 到了晚上，谢朝果然收到了重做了一次的功课，他将之都看了一遍。 越看，他就越不理解。为什么皇帝有如此天赋如此见识，为何却每日里表现得像个昏君？ 谢朝将那些功课翻到最后，露出一张画。 与之前不正经的春宫不同，这次的画倒十分正经且用心。 画上是一个人，一个有五官的人。 此时有东厂打扮的人急匆匆进门，谢朝下意识将桌上的画遮住，抬眸看他。 来人来到谢朝身边，低声道：“太后与赵家来往已有两月，标靶正是督主，时间约莫是一月半后。” 谢朝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一月半后……看来赵家对春闱是势在必得啊。” 若能担任春闱主考官，届时下一届的进士都能称得上是自己的学生，这可是一笔庞大的人脉。 他的人在朝堂上将赵右丞一派压得死死的，对方本就恨他，眼下更是狗急跳墙决定跟太后联手了。 太后虽然被他斗倒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手底下总还是有那么些人的…… 谢朝朝那人道：“继续。” “是。” 等到人下去了，谢朝在桌前坐下，半晌，还是拿起了那张画。 画上是一个人。 是他。 谢朝喜欢收藏画，也懂画。书画寄人情，落笔之笔触往往最能看出作画者的心思。 而他手上这幅画，用情至深。 第15章 九千岁努力啊15 次日晚膳前，谢朝又去宫学找了一趟皇帝。 皇帝刚巧又坐在屋顶，后撑着手看夕阳。 谢朝一来，她就发现了，开口：“督公来了。” 谢朝不懂她怎么老喜欢往屋顶上钻，有些无奈，也有些好奇，“陛下在看什么？” 唐今指了指宫中最高的那处建筑，“督公，你上去过吗？” 那是摘星楼。 摘星楼是上任皇帝为了一个宠妃所建造的，很高，高的远远超出了其他宫宇，在宫中的任何一角都能看得见。 谢朝没上去过，故而回道：“不曾。” 唐今看了一会，“那上面看风景，一定很不错。” 她低下头看着谢朝，“改天督公跟朕一起上去看看？” “好。”谢朝也没拒绝，改天这种话，谁知道会改到哪天去。 唐今笑了一下，从屋顶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刚巧，想给督公看个东西。” 说着，她一把拉过谢朝的袖子，将人往屋里拉。 谢朝看了眼那手，也没反抗，就跟着她进去了。 进了门，唐今顺势用脚把门给踹上了。 一行人被关在门外，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没有上去推门。 唐今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来到自己桌案前，直接翻开一堆书，摆在谢朝面前，“督公。” 她如同展示什么宝藏一般，谢朝闻言看了一眼被打开的书。 瞬间就微微敛眸。 唐今还给他展示，拿着一本书，快速翻过，“督公你看。” 谢朝看去。 那些好好的书册上都被画上了人，五官简单，却能叫他认出是自己。快速翻动时，那每一页的动作连贯起来，画上的人便动了起来。 连贯起来的画面大概是他行走时，吃饭时，训人时，都是些日常片段。画面的最后出现了另一个人，亦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唐今。 他唇角笑意减淡，语带疏离：“陛下，不可胡闹。” 听到他的话，唐今微挑眉，“朕不是胡闹。” 唐今走近了一步，与谢朝的距离不过一臂，浅色的眸子灼灼，“朕只是突然发现，原来督公很适合当朕的画中人。” 谢朝抬眸看着她，半晌，轻笑一声，“陛下说笑了，微臣何德何能。” 说着，他将手里的书放下，“既然陛下这么无聊，那画了画的这些书册，就由陛下再亲自重抄一遍吧。” 谢朝看向唐今，等着她抗议。 出乎意料的，她没什么反抗地就应了。 “重抄便重抄呗，又不影响朕画你。”她无所谓地说道。 这回轮到谢朝没话说了。 “督公还没用晚膳吧？一起？”唐今也不等他回答，招呼宫女们布菜。 谢朝想说的话都被硬塞到手里的饭碗堵了回去。 吃完饭，唐今又殷切地问他：“督公今日要按腰吗？朕必扫榻相迎。” “……陛下还是好好完成课业吧。”谢朝快挂不住脸上的笑了，“臣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转身就踏出了门。 皇帝在后面跟个青楼姑娘一样招手喊话：“有空再来啊督公。” 谢朝顿觉心累。 当咸鱼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一转眼，就由冬入了春。 唐今咬着笔杆，看着窗外冒出来的新芽。 好半晌，她终于想到了什么，挽起袖子，将画纸铺开，开始作画。 小福子在旁边探头探脑，“陛下，您又给九千岁画画呢？” 唐今懒得搭理他，水墨铺上，顷刻间就画了一幅画出来。 小福子瞅了瞅，画得山山水水，他看不明白。 “陛下，您要是想讨千岁爷欢心呢，多少也画些千岁爷喜欢的。”小福子忍不住劝道，“这山山水水九千岁可比您看得多。” 唐今白他一眼，“你懂个屁。” 小福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画随着功课送到谢朝桌前，小陆子也好奇今天皇帝又画了什么，见谢朝翻完功课抽出最底下那张画，他眼睛一亮，“陛下画技又有进步。” 跟着谢朝这段日子，他也明白了那皇帝压根不是什么愚昧无能的，只是单纯的……嗯，懒。 画纸不过一页书册大小，也不知皇帝怎么做到的，画出的线条极细，将一幅山景就勾勒在了小小的纸张上。 他左看看，又看看，“陛下今日没画千岁爷了？” 谢朝不带感情地看了小陆子一眼。小陆子立马缩了回去，安静地垂首。 倒是谢朝，看着手上那张画，眸色淡淡。 画上虽画的是山水，但落在画面中心的，却是山上一株加重了墨色，生出一根细枝的树木。 谢朝翻过画纸，目光移到画纸背面左下那行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16章 九千岁努力啊16 谢朝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神色有些莫名。 皇帝也知道自己字写得不好，这几个字大抵是临摹的。 还临摹的是他的字。 谢朝按了按额角，将画纸同其他一样的画纸放到了一起。 开了春，谢朝派人送去北地的作物良种也都种下了。 因为他发布了条例，每家每户都必须空出半亩地来种朝廷给的作物，不种倒也没什么惩罚，但种了这些作物的，今年税收可减半。 顿时就那几十车作物就被一抢而空。 毒盐的炼制之法也正式开始启用，官家盐的盐价一降再降，盐质雪白细腻比起世家卖的那些上品盐还要好上许多。 世家被谢朝逼得狗急跳墙了，顾不上原先的计划，好几拨杀手就已经出发朝着谢朝去了。 好在谢朝早有准备，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谢朝正在颐和殿跟手下商议之后的事，那边殿门就直接被人推开了。唐今一下就到了他眼前，“听说督公受伤了？朕看看。” 她抓着谢朝左看了一遍右看了一遍，终于从他身上找出道伤痕。 她捧起谢朝的手，看着手背上一道细浅的红痕心疼无比，“太医看过了吗？” 谢朝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小福子小陆子简直没眼看。 那么一道不知道在哪蹭到的痕迹，陛下再晚来两脚说不定就自己消了。 底下，谢朝一众手下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出声。 唐今没理殿里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非常正经地抓着谢朝的手吃豆腐，“来，朕给督公揉揉。”ωωw..net 谢朝绷不住笑了，一把将手抽了回来，“陛下今日是不用去宫学？” “宫学哪里比得上督公重要。” “所以陛下是逃课来了？” 唐今：“……督公，朕也是会心痛的。” “陛下心痛？”谢朝柔和地看着她，见她点头，偏头朝底下人道，“唤太医。” 说着，他半温柔半强势地拉着唐今在椅子上坐下，转身跟底下人继续商议事情去了。 唐今见此，顿时唉声叹气。 谢朝只当没听见。 没一会，太医来了，见是给皇帝号脉，当下就热切了许多。 太医便把着脉，眉皱得深，“陛下是哪里不舒服？” “心口痛。”想了想，唐今又道，“茶不思饭不想的，做什么都没干劲。” 太医的眉皱得更深了，“陛下可否再说得详尽些？” 唐今瞅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详细的说，就是，朕得了相思病。” 猝不及防的太医：…… “这……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医收回手，难怪他把半天脉都只觉得陛下脉搏强劲有力，龙体大康。 “这还用你说？”唐今收回手撑着下巴，“你这太医一点用都没有的，连个治病方子都拿不出？” 太医好半晌都无语，等看了眼唐今的脸色，才试探着出声：“那陛下觉得，这病该如何治？” 唐今目光移向殿内另一边正在与手下商议事情的谢朝，“可能要督公亲亲才能好吧。” 谢朝：…… 太医、其余人：？！ 太医看了一眼唐今，又回头看了眼谢朝，声音颤抖，“陛、陛下？” 唐今看了眼年纪不小的老太医，大发慈悲，“算了，朕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谢陛下隆恩。”老太医一弯身，提着药箱鬼追似的跑了。 笑话，这种皇宫秘闻他可不想听。 谢朝这回是真没忍住，从胸膛里叹出一口气，朝手下人道：“暂且先这么安排，下去吧。” 也清清楚楚听到了皇帝刚刚那句话的几人各应一声，垂首躬腰地退下了。等出了殿，他们各自对视一眼，才发现彼此眼中都是震惊。 谢朝又看了眼小陆子小福子，“都下去吧。” 唐今朝小福子点了点头。 等人都走了，殿内只剩下谢朝跟唐今，谢朝这才走到了她面前，“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唐今有些讶异地挑眉，“看不出来吗？朕倾慕督公。” “原因？” “督公长得好。” “明日我替陛下多寻几个美人。” “也行。”唐今一口答应了，又道，“不过朕就喜欢督公这样的，督公照着自己的样子多找找，最好找个一模一样的。” 谢朝眉梢微扬，“陛下，别闹了。” 唐今撑着头，头又往一侧偏了点，看向他。 两人彼此对视，眼中情绪各有不同。 皇帝不着调的时候太多了，总在偷懒耍滑，这还是谢朝第一次见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或是因为在室内，她眸色比平时略深，仿佛藏着什么，叫人不敢深看。 她直勾勾地盯着谢朝，声线有些淡，“朕早说过了。朕没在闹。” 她还歪歪地撑着脸坐在椅上，面上却没了笑，那么一张脸冷淡下来的时候便变得冰冷不近人情，仿佛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迫人的气势迎面逼来，有那么一瞬间，谢朝觉得自己面前坐着的，好像真的是一位名副其实的。 皇帝。 只是这皇帝转瞬就没了正形，起身贴近他，脸上是如往常一样的不着调，“督公，朕刚刚同太医说得都是真的。这一日看不见督公，朕心里就分外难受。” 她含情脉脉地拉住谢朝的手，“督公，相思是病，你得帮朕治。” 谢朝亦含情脉脉地回看她，柔声唤她，“陛下。” 唐今眨眨眼睛。 谢朝笑意更甚。 当晚，唐今看着手里的干饼子，又看了眼小福子手里的肉包子。 小福子默了一瞬，然后把包子往身后藏了藏，小声提醒道：“陛下，千岁爷说让您好好反思的。” 唐今无语了一会，把饼子几口咔擦咔擦地啃完，然后灌了好几口水。 太干，有点噎。 【你再让他腰痛痛？】 唐今遗憾地摇头，“他这会肯定不会来找我的。” 第17章 九千岁努力啊17 唐今吃了快有半个月的清汤挂面跟干饼了，她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干脆两腿一蹬，病了。 谢朝得到这消息倒是微微有些惊讶，多问了一句，“什么病？” “太医说是风寒。” 如今入春之际，天气尚寒，确实容易得病。 谢朝翻了翻那又多出十几张的画纸，每张纸背后都临摹着他的笔迹写了一两句话。 什么“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什么“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刚开始还含蓄点，最近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谢朝看了眼天色，问：“什么时辰了？” “该是子时了。” 子时……皇帝也该差不多睡了。 谢朝起身，“去泰和宫。” 小陆子多看了他一眼，果然千岁爷对皇帝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出乎意料，他们到泰和宫的时候，寝殿内还点着灯。 谢朝也没让人通传，问了等在外面的小福子一句：“陛下还没睡？” “陛下要说作画，所以……” 谢朝没有太多表情，闻言点了下头，就跨步进了殿。 他脚步很轻，几乎听不见声。 殿内更是安静，他绕进偏殿，一眼就看见趴在桌上睡着了的皇帝。 皇帝裹着床被子，人趴在桌上睡了，手上还抓着笔。 谢朝顿了顿，才走了过去。 他走到皇帝身侧，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 烫的厉害。 是真病了。 谢朝又看了眼她手下的画。 因她睡着，那毛笔磕在纸面上污了一片。谢朝抬起她的手，将纸抽了出来。 画的还是他。 那一笔污在画中人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五官，可任谁来看都能一眼认出就是他。 谢朝默然一瞬，将画纸放下。 桌案上不止这一张画，还有许多张，谢朝一张张看过，全都是他。 有一张卷起来的画卷，谢朝将之展开，才发现那是一幅双人画。 这大概是皇帝第一次画自己，并没着墨太多，只寥寥数笔画了个形状。画中两人执手并肩，分外和谐。 皇帝近来临他的字临得越来越像，那落在画卷左上的字有一瞬连他自己分不清是谁写的。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似是皇帝写给自己的。 谢朝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皇帝的脸上。 皇帝睡着的时候便显得十分安静，光看她的五官，她仿佛受尽了上天的宠爱，每一寸都生的极好。昏黄的烛光下，那自带几分清冷的眉眼也显得温柔无比。 谢朝静静地看着，好半晌都没再动。 或是因为这样睡着并不舒服，小皇帝皱了皱眉，长睫颤了颤，然后翻飞。 小皇帝眼中还有几分初醒的惘然，可看到他却并不惊讶，甚至还弯唇笑了，声音闷闷的，带着些病中沙哑，“督公来了。” 谢朝回神，语气温和，“陛下，回床上睡。” 皇帝看了他一会，然后也没呛声，乖乖地应了，“好。” 说着，她抱着被子挪回床上。 等到床上躺下，皇帝又看他，“督公快来。” 谢朝怔了一下，“臣要回府。” 皇帝顿时就不高兴了，一把将被子掀开，从床上跳下，然后拉着谢朝就倒在了床上。 谢朝没有防备，也就真被她推倒了。 小皇帝一下就抱上来，整个人都是烫的。 “陛下。”谢朝蹙了蹙眉，就去推她。 “别闹……”皇帝抱住谢朝的腰肢，将头埋在了他颈侧，声音带着鼻音，“梦里还跟我闹，就不能顺着我一次……” 感情她这是烧糊涂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想到刚刚皇帝看到他并无惊讶的神色，谢朝心里有些复杂。 谢朝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陛下喝过药了？”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苦。” “良药苦口。” “嗯……”她又睁开眼睛看着他，“督公亲亲就不苦了。” 谢朝垂眸看着她，没说话。 她不高兴了，“你每天都亲我的。” ……在梦里？ 谢朝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亲的哪里？” 皇帝睁大了眼睛，仿佛在诧异他居然问这种问题。她抬手戳了戳额头，“这里。” 居然还是个挺纯情的小皇帝。 谢朝权当哄孩子了，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皇帝当即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声音低低的喃喃：“要是督公真能亲我两下就好了……” “要是真的，你会如何？” 皇帝有些困，又在病中，显然迷迷糊糊的，“要是真的……”说着说着，她就没声了。 谢朝一看，才发现人已经又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谢朝想起身。 皇帝睡着了手上的力气就松了，他一起身，皇帝都手就掉了下来。 就在谢朝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小皇帝突然低低的，用沙哑闷闷的嗓子细声说了句：“朕没闹。” “督公，你别走……” 第18章 九千岁努力啊18 “督公，你别走……” 那细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讨好，几分害怕。 谢朝的思绪有些乱。 好半晌，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真的又躺了回去。 他一躺下，小皇帝就自觉地搂住了他，热乎乎的身体一下贴住了他。 夜晚人的感性极容易压过理性，谢朝想，他或许只是贪恋这一时的温度。 …… 清晨，谢朝睁开眼，便看到皇帝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他默了一瞬，坐起身，“陛下，什么时辰了？” 外头天都亮了。 “不知道。”唐今随口答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督公怎么在朕的床上？” “昨夜疲倦，不小心就在陛下的床上睡着了。”谢朝面不改色，拂开唐今，“陛下，臣还有朝会，该是迟了。” “迟了就迟了。”唐今浑不在意，“昨晚不是朕的梦？督公亲了朕？” 谢朝笑吟吟地看她，“陛下在说什么？” “朕又不是傻子。”她一把抓住谢朝的手，“督公，你，你是不是……” 她双目明亮，仿若星辰，带着小小的期盼，看得人不忍心拒绝。 然而谢朝却只是拂开了她的手，含笑道：“陛下，臣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转身就往殿外走。 唐今捂着嘴咳了几声，又朝他背影喊道：“督公，你要对朕负责的！” 谢朝脚步不停，转瞬出了殿门。 唐今倒躺在床上，啧啧两声，伸了个懒腰。 不免她故意生病装可怜啊。 【成了？】 唐今自信满满，“成了。” 她仿佛已经看见谢朝对她千娇百宠（？）让她吃软饭当米虫的生活了。 然后当晚她就惨遭打脸。 小陆子端着一堆牌子，身后领着一群美人来到唐今面前。 “陛下，督主说了，请您翻牌子，若不喜后宫中人，也可从这些美人中挑一个。” 唐今看了眼那些美人，都是些俊美青少年。 唐今当即沉了脸，也不管还在病中了，掀开被子连外衣都没穿就往外走。 “陛下！”一众宫女太监惊了一下，立马上前围住她，“陛下您还病着呢……” “滚开。”唐今一把拂开面前的人，直往外走。 小陆子也不明白千岁爷跟皇帝这到底是在闹什么，想了想，也没拦着。 唐今一路到了颐和殿，殿门没关，她直接就进了殿。 “谢朝。”她上前直接将还在看奏章的谢朝按在椅子上，也不说别的，就说一句话，“朕是真心的。” 她目光恳切认真，仿佛一眼看穿了谢朝的内心，“朕是真的喜欢你。” 谢朝微怔，半晌，他放下手中的笔，“陛下，臣只是个阉人。” “朕不在乎。” “可臣在乎。”谢朝声音淡淡，“陛下是不是觉得臣不过是个阉人，便会心甘情愿雌伏于陛下，随意被陛下玩弄？” 唐今愣了愣，“什么？” “陛下，您若是喜欢阉人，这满宫多的是，若是嫌他们相貌不端，也可再寻几个相貌好的。”谢朝轻笑，“若是想玩，臣也可以帮陛下寻几个会玩的。” “……你在说什么？” 谢朝摸了摸她的脸，触及她滚烫的额头顿了顿，转瞬又收回了手，含笑道：“陛下没看过小陆子带给陛下的那群人吗？他们都是个中好手，比臣更能让陛下开心如愿。” 唐今的面上是病态的酡红，唇色却是发白的，一双眼睛有些干涩地看着他，“朕是真心的。” “陛下，别闹了。”他仿佛包容万分。 “我说了，我没在闹。” “陛下若是不想上宫学了，臣亦可答应陛下。” “……”唐今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眼眶红了起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谢朝垂眸不语，算是默认。 房间里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幽幽上窜，爆出一个火星子，分外吵闹。 过了许久许久，谢朝才听到一声充满讽意的笑声。 “督公果然对朕十分了解。那劳什子的宫学，朕早就上的不厌其烦了，既然督公说了可以不用上，那日后可千万别再逼朕上了。” 谢朝抬起眸看她。 “可惜了，原本还想尝尝督公是个什么味道。” 她显得有些无赖，有些下三流，“罢了，既然督公送了那么多美人，那朕就都试试好了，左右都是差不太多的。” 她笑眯眯地看着谢朝，语含讥诮，“朕可要多谢督公的，好意。” 她虽然笑着，但谢朝却看得分明。 她的眼底落满了灰，眼眶红的吓人，偏生撑着不肯哭。 唐今看了眼他桌案上，她先前画的那些图都被谢朝收好摞在一起。 她将之拿过，垂眸看了一眼，轻轻地笑了一声，好像在笑那些画，又好像在笑自己。 她转身往门口走去，随手将之扔进了门前的火盆里。 “督公说得对，朕不闹了。” 第19章 九千岁努力啊19 皇帝病的有些重，一场风寒缠缠绵绵了足有一个月才好全。 好全之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每日里吃吃喝喝，招猫逗狗，哦，还调戏调戏宫里新收的男美人们。 “爽啊。”唐今感叹一声，“虽然跟计划的有点不一样，没能把九千岁拿下，但幸好我临机应变米虫生活又回来了。” 【之后咋办？】 “咋办？”唐今笑嘻嘻，“不咋办，就演一个深受情伤，封心锁爱的昏君米虫呗。” 她又幽幽叹了一声，“还是有点可惜，还想捞个九千岁暖被窝的……算了算了。” 她朝小福子招了招手，“走，咱去御花园逛一圈。” 什么逛御花园，分明是逛美人园。 眼看自家陛下被一个美人勾搭走了，小福子叹了一声。看来陛下受的情伤很深啊。 谢朝来找唐今商议殿试的事情。 人到泰和宫，却被告知人已经去了御花园，找到御花园，又被告知皇帝已经被某个美人拉走了。 小陆子看了眼谢朝的脸色，“千岁爷，咱……要去吗？” 谢朝在原地站了会，半晌，“不去了。” 晚间，唐今经人通知才知道殿试的事情。 她浑不在意地摆手，“随便随便，督公自己去就行，朕才懒得去监考呢。” 下面的人就将这一回复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谢朝。 谢朝脸上没什么情绪，只道：“都下去。” 等到人都下去了，谢朝才坐在椅上，阖上了眼睛。 半晌，他将桌下暗格里的一沓纸拿出来。 那些纸都烧了一半了。 他一张张看过，才又将之封好，放回原处。 皇帝的情，他接不住，不敢接，也不配接。 就像现在这样就好。 春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春末之际，谢朝突然提出要南巡一趟，震惊了满朝。 谢朝往泰和宫走，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来过泰和宫了。 如今已是过了两月有余，泰和宫里桃红柳绿，好一番盛景。 还没走近，就听到一群人在吆喝。 “陛下，快下来！” “陛下您就下来吧，上面太危险了！”ωωw..net “快来人上去把陛下扶下来！” …… 谢朝微微蹙眉，加快了脚步。 远远的，就看见朱墙金顶的宫殿上，躺着一个只穿了件素白里衣的人。 “少来烦朕，都给朕滚！”那人怕是不太清醒，摇摇晃晃之余，还抄起身边一个酒坛子就往底下扔。 那底下没人，但宫女太监们还是被她吓得惊叫连连。 有人先看见了谢朝，惊呼一声拜了下去，其他人闻声纷纷跪了一地。 谢朝仰头看着上面那个疑似喝醉了酒的小皇帝，静静地看了一会，才出声：“陛下，下来。” 唐今没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谢朝看了旁边一眼，“搬梯子来。” “这，这就有。”小福子指了指旁边一个倒在地上的梯子，“只是我们想上去陛下就往梯子砸东西。” “摆正。”谢朝声音平淡。 眼见谢朝要亲自上梯子，小陆子立马就叫人上前，“千岁爷，我帮您扶着。” “不用扶。”谢朝道，“让陛下砸。” 说着，他开始踩着梯子往上爬。 一道破风声传来，一个酒坛子擦着谢朝的脸飞了过去，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滚。”谢朝听到一声沙哑难听的声音。 他顿了顿，没有停。 墙瓦之上并不好走，谢朝好不容易才站稳，然后顶着小皇帝快要杀人的眼神走到她跟前。 谢朝闻着浓重的酒味皱了下眉，但转瞬又舒展开，他站在唐今跟前。 声音和缓，“要么跟我下去，要么推我下去。” 唐今眼眶更红了，“你就打定我不会推你下去？” “这么点高度，我也摔不死。”谢朝笑了一声，“你想泄愤的话，推就是了。” 唐今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伸手猛地拽过他的腰带，“我要泄愤为什么一定要推你下去？” 谢朝猝不及防，就被她压在了瓦上。 那双浅色的眼睛里仿佛有水光，眼眶红的不像样。 她声音嘶哑，“谢朝，是不是要我给你跳个摘星楼，才能证明我的真心？” 谢朝指甲在瓦片上刮出白痕。他眉眼温润，语气轻柔，含笑道：“陛下要跳时通知臣一声，臣好叫人在下面接着。” 那双浅色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眨了一下，怔愣地看着他。 许久许久，他听到一声自觉荒诞的笑声。 “谢朝，你没有心的。”她压了下来。 一吻落下。 落在眉心。带着十足的珍重之意。 随着那个笨拙的吻一起的，好像还有一滴滚烫的水珠，滴在谢朝眼角。 他听到唐今说：“谢朝，你再敢踏入泰和宫一步，我一定办了你。” 说完，唐今起身，顺着瓦片直接跳了下去。 一片惊呼声，但从底下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没受伤。 谢朝静静地躺着，好半晌，他才伸手擦了下眼角的水渍，又迟钝地摸了摸眉心。 直到小陆子担心地爬上梯子叫了他一声，“千岁爷，您没事吧？” 他回过神，声音低哑，“……没事。” 第20章 九千岁努力啊20 谢朝离开都城的那天唐今没去送，天太早了，她躺在床上懒得起。 谢朝没见到人倒也不意外，跟一众朝臣表面客套了一番，就坐上马车出发了。 他这次南下是为了查贪污。 大魏南方一带一向是世家聚集之地，贪污腐败迹象极其严重，他此前已经跟世家撕破脸，这次索性将脸皮撕得再破点。 若是盛世，他倒不一定会如此针对世家，但如今大魏已是强弩之末，他必须发起一场彻底的改革。 谢朝想着这些事，神思飘了一会，到底忍不住想起了他的陛下。 只是想了一会后，他便强迫自己继续看起了账本。 谢朝南巡的还算顺利，东厂的行动力很强，几乎将一众贪官查了个遍，加上他的影卫跟军队，很快就扫荡完了南方朝堂。 秋末之时，北地也传来好消息。 春天种下的良种竟都生出了许多粮食，北地今年乃至明年都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除此外，先前谢朝让人去研制的玻璃水泥也都有了个苗头，一切都在变好。 车队启程回都城，在泉州遭遇埋伏。 泉州州牧反水，在谢朝的饮食中做了手脚，单独食用没有问题，但再加上饮用的水和熏香后就成了剧毒。 谢朝勉强撑着杀了泉州州牧，暂时掌控了泉州，然后呕血晕倒。 等他再睁开眼时，眼上却是熟悉又陌生的帕子。 他一惊，抬手就想将之扯下，却发现两只手被捆在床头根本动不了。 他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找死？” “嗯？”那时隔快有一年的声音疑惑地出声，“这么久不见，九千岁开口居然如此无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九千岁……”有人坐到他床边，摸上了他的腰带，“如此绝情，真真让我伤心。” “滚！”他抬脚就踹。 冰凉的手指直接扣住了他的脚踝，轻而易举地将他的两条腿按住。 “九千岁这么激动作甚？”那人俯身，寒凉的气息贴近，“我可是千里奔袭才好不容易赶过来，就为救九千岁一命的。” 谢朝被捆在床头的手攥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人还在说，“九千岁，你这个毒可不好解，我再晚来一刻钟可就保不住你了。” “滚……”他声音干哑难听。 “咦？”一道惊奇的疑问声，过了一会，“九千岁这是……不想活了？” “原来不是我找死，而是九千岁想找死。”那声音笑了笑，带着凉意的手指触上他的侧脸，“是这次没给九千岁东西，九千岁不乐意了？我倒是还知道几处金矿的位置，不知道九千岁……” 话还没说完，手便被狠狠咬了一口。 “嘶——”那人吸了口气，手掐上谢朝的两腮，强迫他松了口，嘴上骂了一句，“你属狗的？” 那人声音冷了下来，显然因为他的动作而生起了点愠怒，“九千岁，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么着，是不是不太好？” 谢朝唇上还沾着点血，面色却是煞白的。 见他始终不开口，那声音似乎是觉得无聊了，轻轻啧了一声。 “罢了，既然九千岁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有人起身的声音，声音悠扬，“来年的今天，我会记得给九千岁上香一柱的。” 说着，不轻不重闲懒的脚步声往外。 谢朝被蒙着的双眼有些无神地睁着，只能隐约看到一点光。 他安静地躺着，毫无生气的模样就好像一朵随着霜雪跌落进泥泞的残花。 在那人脚步声快消失时，谢朝听到自己用沙哑难听的声音开口：“金矿的位置。” 好半晌，他才听到一道讽刺的笑声。 “九千岁的身价可真是高。”那人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我这点家财还能够跟九千岁春风几度。” 谢朝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吐，但又被冲散了念头。 被遮住的视线里却一直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督公有没有想过，你这么拒绝朕，朕也是会心痛的。” “督公你腰还在朕手里呢，也不怕朕伺机报复。” “按照画本里的发展，督公这个姿势，今夜朕跟督公就得发生点什么事了。” …… “朕知道错了，朕就是一时冲动……督公，好督公，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朕一次吧。” “朕只是突然发现，原来督公很适合当朕的画中人。” “可能要督公亲亲才能好吧。” …… “要是督公真能亲我两下就好了……” “督公，你要对朕负责的！” “督公，朕是真心的。” ……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谢朝，是不是要我给你跳个摘星楼，才能证明我的真心？” “谢朝，你再敢踏入泰和宫一步，我一定办了你。” 陛下…… “你动情了？”有手指隔着湿润的帕子触上他的眼尾，惊奇道。 一声低笑，那声音微哑中带着些玩味，“……九千岁啊，你在想谁？” …… 第一场雪落下之时，南巡的车队终于赶回了都城。 雪来得凶，洋洋洒洒分外挡视线，很快就将路上铺了一层霜白。 谢朝坐在马车前，撩起车窗侧帘，远远看着大雪中，立在城墙之上那道玄色的身影。ωωw..net “好像是陛下？”小陆子眯起眼睛，又偏头看向谢朝，“千岁爷，陛下在等您。” 谢朝终究是没忍住，捂着嘴，低低弯下腰干呕起来。 只是他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想吐都吐不出什么来。 倒是小陆子手忙脚乱，“太医呢，太医——” 谢朝抬手拦住了他，“只是舟车劳顿，回府就好了。” “……径直回府吗？” “嗯。” “那陛下那……” “不必管。” 小陆子闷闷地应了。 不明白，明明千岁爷有事没事总是拿出陛下给他的那些画看，为什么好不容易要见到人了，却又要避开。 车帘放下后，马车里便暗了下来。 谢朝静静地靠着马车，长睫微掩，遮住了光。 回了府，谢朝先叫了水。 风尘仆仆回京，洗个澡倒也正常。 只是谢朝这一洗，洗得有点久。 浴桶中的水早就凉透了，谢朝全身都被搓起异样的红，严重的地方更是从皮下渗出血点来。 谢朝垂眸看着水下。 陛下…… 他无声地笑了一声，眼角干涩的一滴泪水也流不出。 第21章 九千岁努力啊21 【再来一次，我宁愿能量耗尽等死也不绑定你个人渣。呸，草渣，呸呸呸！】 唐今：“你现在解绑我也没意见啊。” 【太果断了吧，一点同事爱都没有？】 唐今好笑的出声，“你想要我的爱？” 【……好问题。打扰了，别爱我，谢谢。】它遭不住这种折腾。 “啧。”唐今摇了摇头，撑着头看笔下勾勒出来的青年。 她的九千岁啊，分明对她动了心……她想到谢朝当时的表情就微微挑眉。 原本她都打算就这么算了的，演个一两年受情伤的皇帝让谢朝对她多点愧疚，就找个别的乐子。 可现在……既然九千岁都已经掉入陷阱了，这不收个网岂不是分外可惜？ 不过九千岁拒绝她的理由……该不会是觉得自己脏了，配不上她吧？ 唐今有些苦恼。 这可怎么办呢。 她将笔一扔，仰倒在椅子上。 毛笔被砸进笔筒里，带着整个笔筒的晃了一下，才稳定下来。 唐今弯唇。 有了。 …… 谢朝归朝，第一时间就将世家给整顿了个彻底。 他下手毫不留情，转眼就将四大世家抄了大半。 眼下他既有权又有民心，更有世家拿不出的敛财手段，根本无需惧怕他们。 世家意识到斗不过谢朝，纷纷求到他门前，却只吃了个闭门羹。 “陛下今日没用膳，只喝了两坛酒……”小陆子看了眼谢朝的脸色，“听小福子说，陛下这半年来常常如此，患了胃疾，今日又如此，怕是又要痛了……” 谢朝看着桌面上的画纸，半晌，他开口：“进宫。” “是。”小陆子连忙安排。 一路入了宫，到了泰和宫门前，谢朝径直入了宫门。 泰和宫气氛凝重，一众宫女太监都面色凝重的等在殿外，看见谢朝来了，顿时就想跪下，却被他挡住。 殿内点着灯，谢朝没进去。 他在殿外静静站着，直到殿内吹了灯，没了声音。 小福子叹着气出来，看见他，又惊又喜，压低了声：“九千岁您总算来了……”他动了动唇，眼睛有些红，“您进去看看陛下吧。” 谢朝轻声问：“陛下睡了？” “刚刚睡下，但您要是叫醒陛下，陛下一定很高兴的。” 谢朝应了一声，然后就跨入了殿内。 小福子松了口气，“太好了……” 小陆子看了他一眼，“陛下如何？” 小福子脸色不太好看，“前段时间，陛下喝酒太多，吐了血，卧床休息了一月有余，九千岁回来的前几天陛下才好起来。” 说到这他难免有些怨气，“陛下还没好全，就特意去城墙头等人的……”可九千岁却连见一面都不肯，伤透了陛下的心。 小陆子算了下时间，发现陛下吐血的时间居然跟千岁爷中毒的时间相差无几。 这真是巧。 小陆子也不明白，说千岁爷对陛下没那个心思吧？也不像。说他有那个心思吧？可他又一直将陛下推开…… 殿内吹了灯，光线很是昏暗，但外头的月光还算明亮，透了些进殿，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谢朝摸到床头，在床边坐下。 酒气熏天。 皇帝这半年的事情一直有人回禀给他，胃疾严重到吐血的事情他也知道。ωωw..net 他曾辗转反侧地想过，等回都城后就跟陛下说，自己早已心动，他们可以在一起…… 想到什么，谢朝的手指又攥紧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 他闭了下眼睛，甩掉杂念，看向床榻上。 皇帝额头上全是细汗，蜷缩在被子里，捂着肚子脸色煞白。谢朝抿着唇，捏着袖角帮她擦了擦汗。 细密的睫毛颤了颤，谢朝还没来得及收回手，那双浅色的眸子就已经睁开，一瞬就锁定了他。 良久，唐今声音干涩，“你来做什么？” 谢朝垂下了手，声音温和，“来看看陛下。” 说完这句话后，空气便彻底安静了下来，气氛仿佛随着外头的冰雪冻了起来。 好半晌，唐今突然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她整个人因为这种剧烈的咳嗽而躬了背，看起来有些支撑不住。 谢朝一愣，去扶她。 “滚！”肩上猛地传来一股巨力，将他狠狠推开。 谢朝被推的撞在床边的榻上，腰上一痛，怕是已经青了一块。 他顿了片刻，沉默不语。唐今还在咳着，既让他揪心，又让他难受。 他指甲掐了下自己，侧头就准备离开。 然而眼角余光一瞥，却看见了唐今袖上鲜红的印记。 谢朝瞳孔一缩，顾不上许多，已经上前拉住了她的袖子，“你……” 他话还没说，就被唐今揪着衣领往床上一扯，天翻地覆间，人已经被她压住了。 “谢朝，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那双浅色眸里冰寒一片，肆虐着血色一般的风暴。 谢朝目光只落在她唇瓣上的鲜血上，“你吐血了。” 浅色的眸中，光晕晃了晃，转瞬又变得漠然，“死不了。” “先叫太医。” “不必。” “还是……” “谢朝，你到底想怎样？”唐今打断了他的话，垂眸看着他，声音干哑难听。 她重复地问：“谢朝，你到底想怎样？” 第22章 九千岁努力啊22 “谢朝，你到底想怎样？” “如果你对我无意，那你别来招惹我，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副模样。” 唐今伸手似乎想抚他的侧脸，但指尖颤了颤，又落在了旁边。 她的声音哽咽难听，“谢朝，我是真心的……” 谢朝愣愣地看着她，半晌，他感觉到有一滴豆大的，滚烫的泪珠打在眼角，连带着他眼中的泪水一同流下，渗进墨色的发里。 “陛下……别哭了。” 谢朝声音嘶哑，有些僵硬地伸手去揽她，眼眶泛红。 “别哭了……” 谢朝心里一股接一股的闷痛难受，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过，让他恶心难受。 源源不断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滚出。 他听到一声难听的问：“谢朝，你为什么哭？” 他回答不来，也不想告诉他的陛下那个答案，只是顷刻间，泪水如同终于找到了出口，汹涌地流了出来。 喉间刺痛，他却还在干哑地说：“陛下，别哭了……” 有衣角擦上他的眼尾，“我不哭。谢朝，谢朝，别哭了，别哭了……”一声声，温柔入骨。 有手臂揽住他的腰肢，“我不逼你了，你别哭……” 到后面，变作了：“我在这……哭吧……” 谢朝攥紧了唐今的袖角，一双眼睛不断往外渗着泪珠。 他靠着唐今，刺痛干涩的喉间里压抑不住的滚出几声呜咽，充满浓浓的自厌自弃。 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将他嵌入骨血。 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埋进唐今的肩膀里，他仿佛终于找到依靠，可以将抑制的情绪一股脑释放出来。 谢朝哭了很久，后面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唐今擦着他的眼泪，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心里有那么一丢丢愧疚。 【这回成了？】 唐今依旧自信满满，“成了。” 她说完一顿，又补充了一句，“这次绝无可能翻车。” 系统不说话，它觉得唐今一定会翻得很惨。 次日清晨，肿着眼睛的谢朝睁开眼，就跟另一双同样红肿的眼睛对上了。 他瞬间就想起身，却直接被按在了床上。 “督公这回不会还觉得那么轻易就能走吧？”唐今眯了眯眼睛，扶着他的脸，“督公，给你两个选择。”ωωw..net “要么给朕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朕放你走，要么……”她磨了磨牙，“就按照朕之前说的，今天就办了督公。” 谢朝抿了抿唇，“陛下……” “督公想好再开口。”唐今手在他胸口打转。 “……”谢朝垂眸，好半晌，声音毫无起伏，“陛下，我很脏。” 唐今愣了一下，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谢朝抬起眼睛，直直看着她，“我被人睡过，很多次。” 她好像卡壳了一下，才问：“呃，什么？” “起先是为了活着。”谢朝仿佛在用刀将自己血淋淋地剖开展露给唐今看，“后来是为了别的东西。” 他眼睛红肿，却没有一丝光， “陛下，我很脏。” 他说完这些话，便闭上了眼睛，仿佛等待某种宣判。 但是没过一会，他就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就、就因为这个？” 他微一愣，睁开眼睛看着他的陛下。 却见他的陛下表情奇怪，“我还以为……至少也是什么血海深仇……” 谢朝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然而他却笑不出，又道：“就在一月前，我为了活命，又跟那人睡了一次。” 唐今皱起眉，“好吧，这个朕有点生气了。” 还不等谢朝反应，她就将谢朝拦腰抱进了怀里，掷地有声地骂道：“趁人之危的小人！蝇蚋！人渣！” 她又抬起谢朝的脸，“朕保证，以后绝不会让那人再伤害你。” 这回轮到谢朝卡壳了，“不是……伤害，我自愿的……” “那你为什么哭？”唐今擦了擦他的眼角。 谢朝说不出话来了。 起先他是不在意的，睡就睡了，又没少块肉，还能得到对自己的有利的东西。 只是后来……他一想到陛下，此事就如鲠在喉。 他厌恶那个人，但更厌恶自己。 唐今还在说着话，“督公，你一直不肯接受朕，就只是因为这个吗？” 谢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唐今的眼神瞬间幽怨起来，语气如同怨妇，“督公，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朕是怎么过的？” 她将头埋在谢朝肩上，“督公，醉了其实很难受，但醒了更难受。”她声音沙哑，“朕无时无刻不在想你，醉了想，醒了更想。” “但还是醉了好，醉了，督公就会温柔些，不会再一个劲地让朕走……” 谢朝低头，吻住了她。 唐今一顿。 这个吻只是静静地贴着，没有深入。 过了一会，唐今又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擦眼泪。 谢朝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想笑，就笑了。 “……督公，你笑了。” “嗯。” 唐今眼神闪了闪，“督公，那你是不是，愿意跟朕在一起了？” 谢朝垂眸，双目含情，“嗯。” 她惊喜地欢呼一声，乐得一下就扑倒了谢朝，将他压倒在了床榻上。 谢朝被她惊了一下，等看见她双手撑在自己两侧垂眸看来的时候，竟也生出了些紧张，他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仿佛要跳出胸膛。 两人面红耳赤地盯着对方看了半天，然后唐今低头，小心翼翼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万分珍重。 第23章 九千岁努力啊23 “督公督公督公督公督公——”唐今人还没进颐和殿声音就先远远传了过来。 谢朝抬起头，轻轻抿了唇，眼中的笑意不由得真实了许多。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唐今刚巧进门，一下就上前搂住了他，先蹭了个爽。 谢朝耳尖有些发红，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陛下。” 说他是要把人反抱住吧，他又有些克制，说他是要把人推开吧，他又不用力。 总之是一个欲拒还迎，纵容无比的态度。 唐今没管那么多，从身后拿出一张薄薄的纸，朝他扬了扬，“登登登，督公不是在研究造纸术的改良吗？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谢朝闻言，有些惊讶地接过她手里的纸。 纸张柔韧，纸面光亮不滑，洁白细腻，搓揉也没有起毛糙。他忍不住走到桌案前，拿笔滴了滴墨上去。 不洇墨。 唐今在旁边悠悠地补充：“朕用树皮，竹子，芦苇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做的，还挺容易。” 她又悄咪咪凑近了谢朝一点，“成本也很低。换算下来，一张纸……” 她伸出爪子，手跟有个磁铁一样缠上谢朝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个数字。 “真的？”谢朝不敢相信。 唐今点头，“真的。” 谢朝正愁这事。 要想彻底打破世家对朝堂的影响，那就必须捧起一批寒门学子。 可寒门寒门，如今纸张的价格贵得可怕，普通人连读书的纸张书本都买不起，又怎么参加科举，怎么打破世家掌控朝廷的格局。 他也照着那人留下的书想制造出价格低廉的纸张，但或许是因为原材料难找的原因，始终做不出。 没想到…… 他看着唐今，眸光似水，“多谢陛下。” 唐今得寸进尺，“闭眼。” 谢朝乖乖闭上眼睛。 其实闭不闭也没什么区别。 果然，那吻又轻柔地落在他脸侧。 谢朝睁开眼睛，看着乐呵呵的唐今欲言又止。 其实他是想跟陛下再亲近些的……可是每次看见自家陛下亲个脸蛋就分外满足的纯情样子，他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看唐今还眼巴巴地看着他，谢朝无奈，只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好吧，他也还是很喜欢的。只要是跟他家陛下，做什么都很喜欢。 不过他家陛下该懂的应该还是懂，毕竟之前小人书没少看，所以现在多半是害羞。 谢朝看着她被亲了下额头后，一瞬就冒红的脖子猜想到。 想了想，谢朝试探将吻落在她唇角，轻轻舔了下她的唇瓣。 唐今吓得立马就跳开了，眨了下眼睛后脸刷的一下红了，慌不择路地往外跑，“督督督公，朕，朕，朕饿了先去，先去用膳……” 谢朝看得好笑，半晌，他摸了摸唇瓣，眼底全是柔意。 陛下好甜。 好甜的陛下一路狂奔回了寝宫，一脚踹上了门。 唐今眼底眸色翻涌，像是关着一只狂吼着要破笼而出的野兽。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半晌，还是忍不住。 黑红的藤蔓汹涌钻出，直接爬满了整个寝殿，缠绕上所有能攀爬的东西，然后用力将之绞碎。 许久之后，唐今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浅色的眸里又恢复一片冷淡。 “他要是放修仙界，光是为了抢他的归属都得打个几百年……”唐今看着满殿凌乱，有些头疼，“怎么办呢？” 【笑死，看你怎么解释。】 唐今漠然地站了一会，“没法解释了。” “那就不解释了。” 唐今站到凌乱的殿正中间，左右打量了一下，半晌，黑色的藤蔓爬上几根承重的柱子。 宫殿发出一声扭曲的咯吱声。 谢朝心情大好，正在看奏章，突然就有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直接跌在殿内。 谢朝刚蹙起眉，便听到那人声音惊慌：“泰和宫突然倒了。” “陛下还在里面——” 谢朝猛地起身的时候，有一瞬的头晕，他扶了下桌，才站稳。 “去泰和宫。”他拂开小陆子的搀扶，大步朝外。 远远的，就看见泰和宫方向漫天的尘土，灰霾将周围一片都笼罩了进去，太监宫女们惊叫着，侍卫们一个接一个靠近。 他抓住一个人就问：“陛下呢？” 那宫女被他吓到，面带苦涩，“陛下，陛下还在里头。”她指了指那一堆灰霾里的废墟。 小福子看见他，匆匆跑过来，眼睛红通通的，“宫殿倒塌的时候，陛下原本都出来的，结果又说有东西没拿出来，又跑回去，奴才就慢了一步那宫殿就塌了。” 他手臂上都是血，应该是不小心被砸到的。 “挖。”谢朝声音干哑，也不说别的，自己先上前挖了起来。 小陆子知道拦不住他的，只能连忙跟着挖。 其他人得了命令也一个劲地搬东搬西，很快得了通知的宫内侍卫也纷纷赶来，一同开始清理废墟。 天空飘飘扬扬下起雪来。 天气本就寒冷，下点雪，再刮点风，人就快受不住了，很多人的动作都僵硬起来，唯有谢朝好像没有感觉，速度没有一点减慢。 不知是谁先哭了一声。 然后哭声越来越大。 “闭嘴。”谢朝声音冰冷，扫视了周围一圈。 一群伤秋悲春的太监宫女打了个寒噤，收了声。 谢朝继续闷头挖。 “千岁爷，赵右丞来了。”小陆子不得不提醒他。 估计是得到了宫里的消息，来控制场面了。 若是陛下真的就这么没了，下一任的皇帝人选肯定是要掀起一番争斗的。 “让他滚。”谢朝眼底发红，“不滚，就地杀了。” 小陆子一惊，“这……” 谢朝却只是转回头去，像是不会疲倦的机器，重复着动作。 小陆子看着那些沾了血被扔出来的碎石梁柱，鼻间一酸，躬身退下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谢朝的心越来越空，仿佛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重复着设定的动作。 陛下…… 为什么，上天连他最后一点温暖都要夺走？ 谢朝想哭，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他撑着手下的一根残木，一直直挺的背不受控制地弯了下来，好像丧失了全身的力气。 陛下…… 有冰雪落在他脖颈上，因为他冰凉的肌肤竟维持了好几秒才融化。 “陛下！”一声惊叫声。 谢朝不敢置信的抬头看过去。 只见唐今不知从哪冒了个头钻出来，灰头土脸地朝着旁边先呸了一声，“还好朕方向感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扑上来的人压着从一堆乱木废墟上滚了下来。 唐今低头一看，只见谢朝整个人都死死地抱着她，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更是充斥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最终这些情绪都被泪水淹没，谢朝又哭又笑，“陛下……” 怪可怜的。 唐今亲了亲他的眼角，“我在，我没事，别怕。” 谢朝不说话，紧紧抱着她，泪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衣服一下就被他哭湿了。 不过唐今倒不在乎这个，她抬头看了眼周围，咳了一声，“去准备热水，朕要沐浴。” “其他人没事就下去吧。” 这回人都格外听话，赶紧脚底抹油下去了。 谢朝也不在乎自己被人看见这副模样，他现在只想确认唐今是好好的。 等被谢朝左拉着看了一圈右拉着看了一圈，确定真的一点没事后，唐今终于被他放过去洗澡了。 泰和宫倒了，但也不是全倒了，只倒了一个寝殿但是别的宫宇还是好的。不过周围灰尘太多，唐今就先住进了别的宫殿里。 比如，颐和殿。 颐和殿是谢朝处理政务的地方，但是后面也有个提供休息的寝殿。 谢朝现在对她是有求必应，哪里管她想住哪里。 等人真的进了殿内洗澡，谢朝才意识到什么。 不过他想了想自家陛下纯情的反应，就没什么好激动的了。反正按照陛下的性子而言……最多也就是搂搂抱抱了。 谢朝想到什么，抬手摸了摸脖子。 他脸上泛起点红。 或许还有别的…… 唐今洗完澡，大大咧咧地躺在谢朝床上，左滚了一圈右滚了一圈，深深感受着自家九千岁被窝里的香味。 谢朝也去洗了个澡，才慢慢进了门。 他看过去，却见自家陛下趴在床上看什么。 他好奇地走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她手里的东西。 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那副没有给他的，他与唐今执手并肩的图。 这图不是……突然间，小福子的话在脑子里迅速闪过，他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问出声：“陛下回去是为了找这个？” 唐今闻声转头看他，等听明白他的问题后，有些尴尬地将图往身后藏了藏，“是不是有点傻？” 谢朝一双眼睛水润明亮，他声音像是春水，“是傻。” 唐今瘪嘴。 谢朝倾身，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人就在这，为何还要去找一幅画？”他跪坐在床上，压向她，“陛下不是说，我再踏入泰和宫一次，就办了我吗？” “陛下身为大魏之主，金口玉言，不可反悔。” 他抓着唐今的手移向自己的腰带，声音温柔，一双花眸带着丝丝绵绵的情意，“所以，陛下何时办了我？” “嗯？” 第24章 九千岁努力啊24 七夕当天，唐今一大早就跑了出去，谢朝看着她的背影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有些好笑，想了想，还是决定装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朝堂上越来越稳定，他也没那么忙了，中午时分就将事情处理得一干二净。 索性无聊，他就干脆回了宫——对了，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回督主府了，而是跟陛下一起住在离颐和殿不远的长宁宫。 虽然唐今现在就差没喊着跟全后宫的姐姐妹妹说她独宠督公了，但姐姐妹妹们还是没有歇过那份心思。 眼见七夕佳节，就各自上赶着往长宁宫送东西了。 这情景在谢朝回宫的时候瞬间消失。 笑话，她们哪敢明着跟谢朝抢人。 谢朝也懒得管她们，他径直入了殿，看着殿内一堆香囊手帕皱眉。 “都扔了。” 他一发话，立马有人上前清理。 谢朝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想着等自家陛下回来该怎么跟她讨这笔债。 直到他余光一瞥，看到一条白色的帕子。 他瞳孔一缩，手里的茶杯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上。 一声杯碎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把来往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第一时间就跪下请罪。 谢朝目光森冷地看着那条帕子，声音毫无温度，“这是谁送的？” 宫女抖了抖，看了一眼，回道：“是赵答应送的……” 谢朝看了眼旁边的太监，“把人带过来。” “是。” 没一会，人就被强行带过来了。 赵答应不明所以，只以为是自己送帕子的行为触怒了谢朝，顿时就跪在殿内讨饶。 谢朝垂眸看着她，半晌，“这帕子，只有你有？” “这帕子上绣了妾身的小字……自然……”赵答应顿了顿，想到什么，“陛下、陛下也有一条的。”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帕子引起了这尊大佛的误会。 赵答应虽然悄咪咪给长宁宫送帕子，但那也只是随大流，她本身可是个识相的。 她当即就开口解释道：“千岁爷明鉴，妾身虽然给陛下送过一条同样的帕子，可那已经是前年七夕的事了……” 她声声恳切，“妾身去年也送过一条，只是七夕的随礼，妾身对陛下万不敢有非分之想啊——” 前年，七夕。 前年秋，他重病将死，正是那人用那样的方式救了自己。 脑中仿佛突然炸开一片，一会是那看不清面容的人。 ——“九千岁弄脏了我的帕子，怎么赔我？” ——“我何时骗过你？” ——“九千岁还真是用完就丢啊。” 一会是他亲爱的陛下。 ——“督公怎么用完人就丢的。” ——“朕保证，以后绝不会让那人再伤害你。” ——“朕想给你一场婚礼。” …… 明明陛下的画面要多得多，可最后，两个人影重叠起来，他看到的却是。 他的陛下带着冰凉讽刺的笑，浅色的眸里满是恶意与玩味，仿佛在看一只找不到出口的小兽，撞壁撞得头破血流。 最后才高高在上地伸出一只手。 用调笑的语气。 “九千岁的身价可真是高。”他的好陛下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朕这点家财还能够跟九千岁春风几度？” 第25章 九千岁努力啊25 “陛下，可累死奴才了……”小福子气喘吁吁，扶着腰直喊累。 也不怪他，这次搬的东西实在有些重。 唐今其实也累，但比他好点，还能一边喘气一边训他，“你啊，就是动得太少了。” 小福子不敢说话。心里却在腹诽，就他家陛下懒成那个样的，怎么好意思说自己…… 歇了一会，两人继续吭哧吭哧地搬。 直累的小福子瘫在地上起不来了，才总算把东西搬到了长宁宫。 天空残阳如血，坠向西方。 长宁宫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都没有。 “行了，赶紧走吧。” 唐今开始赶人。 小福子对自己陛下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接受良好，很快就退下了。 唐今整理了下衣服，进了殿。 “督公——”她看见那个站在桌案前的身影，走过去，笑道，“督公在看什么？” 谢朝看了她一眼，“陛下这是去干嘛了？灰扑扑的。” 唐今有些后悔，早知道擦个脸再进来。 她咳了一声，“这个不重要。” 谢朝有些好笑，从怀里拿出条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还是擦擦吧。都脏了。” 见他坚持，唐今也不拦着的，任由他擦。 过了会，谢朝有些可惜地收回手，“陛下这是做什么了，都擦不干净了。” “待会擦点水就好了。”唐今牵住他的手，顿了一下，“督公手怎么这么冰？” 谢朝垂眸，“过会就好了。” 唐今皱眉，“真的？” “嗯。” 唐今有些奇怪，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会。 谢朝偏了偏头，摸了摸脸，“怎么了？” “……不，只是觉得，督公好像不太开心。” 谢朝讶异地看她，半晌，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陛下一直瞒着臣，臣当然不开心。” 这话是真的。 虽然他的情绪有些奇怪，但这句话是真的。 唐今弯唇，“督公跟朕来。” 她拉住谢朝冰凉的手，往外走。 谢朝安静地由她牵着。 正是黄昏日落时分，橙黄的日光洒落在长宁宫，为满宫花草都铺上了赤橙的色调。 摆在殿外的那堵等身高，长约一丈的巨大玉石壁在这样金橙的日光下灼灼生辉。 饶是谢朝，看到那玉墙中活灵活现，分外立体的人物景象都忍不住被惊住了。 “督公，这是朕送你的七夕礼物，喜欢吗？” 唐今拉着他绕着玉墙走了一圈。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玉墙里的人物画都是立体的。 这就是这一个月唐今忙活的东西。 如果用现代的东西换算的，就类似于那种一层层凝胶灌注，再在每一层上绘画，营造出立体效果的手艺。 不过唐今稍微大手笔一点，她用的不是凝胶，而是玉。 由于用不了多少妖力，为了能生出温度高到能够融化玉石的火焰，唐今又是造炉子又是找燃料，每天过得跟挖煤的也没什么区别。 紧赶慢赶的，总算完成了这么一个礼物。 玉墙里画的是唐今与谢朝还未到来的大婚景象。 大红绸缎，墨色长发，玉色肌肤，三色充斥其中，美得惊人。 大婚还要两年的时间，有点久，未免谢朝不安心，所以她才画了这景象。 谢朝以前说过，让她画画别只注重画别人，而把自己画得太潦草，所以她这次特意把自己画得也详尽了点。 画上的两人穿着隆重的婚服，执手相视，虽不曾言语，但各自眼中都已情深。 她自觉满意，便去看谢朝的表情。 谢朝有些出神地看着那玉墙。 尽管还没有亲身经历，但眼前这幅画却已经让他看见了两人的大婚之景。 谢朝不由得伸手抚上那栩栩如生的玉中之画。 多么美好的景象…… 只可惜，那一天大概是永远不会到来了。 谢朝垂眸，轻笑了一下。 “陛下，用心了。” 唐今隐觉不对。 这种不对从她踏进长宁宫时就有所感觉了。 谢朝转过身，看着她，含笑道：“多谢陛下的礼物。” “督公……”唐今几乎是直觉哪里不对劲。 “陛下，臣还有事，就先回府了。”谢朝躬身朝她行了一礼，退后两步，然后转身朝外走。 回府？回什么府，谢朝不早就跟她住一起了…… 唐今的目光停顿在了从他袖中滑落的一方白色帕子。 仿佛是他终于累了，抓不住了。 操。 唐今抬手按了下眉心。 关于这件事，她其实盘算过。 她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把真相告诉谢朝，如果能瞒一辈子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 那也必须在两人的感情已经足够深，谢朝能对她的感情深信不疑之后。 只要谢朝心里相信她的感情是真的，那她只需要假装哭一哭，再来几场苦肉计，谢朝自己就会原谅她。 而现在。 现在还太早了。 眼见谢朝已经快踏出长宁宫，她立马上前将人拉住，“督公，你听朕解释……” 谢朝垂眸看一眼自己被拉住的衣服，面上是一贯的温和笑意，“陛下想说什么？” “……”她能解释什么？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唐今根本没找到说辞。她一时间卡了壳。 谢朝唇角的笑意带上了些讽意，“若陛下没事，臣就先回了。” “督公！”唐今连忙将人困到墙上，防止他走出去，“不论最开始如何，朕之后都是真心的。” “起初朕只是不想督公死，刚好那个办法能救督公所以朕便那么做了，可之后对督公的追求，为督公画的画，说想让督公做朕的皇后，都是真心的。” 她言辞恳切，可谢朝却不为所动。 他看着面前这张脸，只觉得陌生无比。 他声音轻缓，“陛下，这面玉墙相对臣的身价而言，好像少了点。” 他笑了一声，眼尾发红，“就算现在已经被陛下睡腻了，但不说金矿，一下跌到只有一块玉墙，是不是降得太多了些？” 唐今有那么一瞬间，想回去给嘴欠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唐今软了声音，“谢朝，我是真心的，当时只是不想让你认出我才那么说的，我……” “陛下是不是觉得戏弄微臣很好玩？” 谢朝突然问她，歪了歪头，“还是陛下把臣当成了傻子？” “不是，谢朝……”唐今握着他的手，面上表情诚恳无比，“我没有，我只是没有爱过人，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谢朝敛眸笑，将自己的手从同样冰冷的手中抽出，伸手推开了唐今，“陛下，藏藏眼里的鬼，再来扮纯情吧。” 他眼中笑容淡去，“陛下也不用担心，臣的身价摆在那，只要陛下能拿得出好东西，想怎么睡微臣，都可以。” 唐今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含情的花眸里没了柔情笑意，空洞一片，只剩下一片荒凉。 看得叫人心疼。 唐今闭了下眼睛。 好半晌，她缓缓睁眼，看向谢朝。 她声音冷淡，面上的表情也逐渐变了，仿佛跟刚刚成了两个人。 她指尖从谢朝侧脸滑过，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干脆地承认了：“对，我是骗了你，我一开始确实就只想玩玩你。” 谢朝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更多的表情了，仿佛已经麻木。 唐今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懒怠，她半笑着看向谢朝，“你说得对，我扮不来纯情。” 那双浅色眸里的光晕翻涌，“谢朝，我想睡你。无时无刻不想睡你。” 第26章 九千岁努力啊26 “知道泰和宫怎么倒的吗？” 她好像说起什么笑话，“因为你亲了我，我差点忍不住，就把殿里的东西都毁了。” “我想，我怎么跟你解释啊？后来想来想去发现，解释不来。既然这样，那就不解释了吧。干脆把这个地方拆了，你就不会发现了。” 唐今笑了一声，“看，你果然没发现。” 谢朝看着那双充斥着玩味与欲色的眼睛，四肢冰凉。 现在，他总算不感到违和了。 唐今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她又开口：“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有一句话我没骗过你。” “谢朝，我是真心的。” 谢朝许久许久都没说话，他的眼中被迷惘，愠怒，动摇充斥，最终又归于漠然。 赤红的残阳照在他脸上，却带不来一丝血色。 “陛下，臣那莫名的腰痛与你有关吗？”他轻轻地问。 “陛下，你感染风寒那晚，是真的以为在梦中吗？” “你醉酒落在臣面上的那滴眼泪，是真的吗？你返回倾倒的泰和宫，真的是为了取那幅画吗？” 他看向唐今，一声声如刀，将所有表面的蒙帐都撕破开来，展露出底下的脏污。 到最后，他喉咙有一瞬的失声，半晌，才轻轻地问出：“陛下，你不肯与我亲近的理由，真的是因为珍惜我吗？” 唐今默然。 谢朝看着她清浅的双眸，笑了一声，嗓音低哑地念起那句诗：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这也是你算计好的吗？” 他勾一抹难看的笑容，眼尾发红，声音像是被割裂开来一般沙哑难听。 “陛下，臣不敢信了。” 谢朝推开了唐今，缓缓走出长宁宫。 唐今顿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单薄的身影上压着一层阴霾，身后随着他缓步行走而拖出的晃动长影，如同明明灭灭的烛火。 眼看就要熄了。 【啧啧啧，所以说呐，人还是不要太自信，翻车了那多难看。】 【我觉着，你还是让他冷静冷静吧，怪惨的。】 系统或许不知道，有些事情，只会越拖越麻烦。 她看着谢朝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这皇宫中最高的那座楼。 摘星楼是一栋尖削高耸的楼阁。 为了搭高，整体是塔型，底下的平台筑起很高，足有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离地一百多米。 倒是楼反而没那么高，据说唐今那个昏君父皇原本想筑成百丈高楼，但还没建完便对那宠妃失了兴趣，这楼才盖了几层就提前完工了。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赌。但这次必须得赌一赌了。 这事是她混蛋，她认了。 …… 谢朝走在偌大的宫道上，残阳下，整个宫道上却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这走过无数遍的宫道，突然陌生无比，陌生到他都快有些找不到路了。 他有些想落泪，但眼睛里已经干得流不出一滴泪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或物的时候，他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他原以为终于在这世上找到了那么一点温暖，可事实告诉他，不过又是另一场更真实的骗局。 他所以为的温暖，不过把他当成一个玩物。 他有些累了。 “谢朝——” 远远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谢朝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谢朝——” 那声音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嘶吼着。 他不回头，她就一直喊。 她知道谢朝，他会回头的。 不回头也没关系，他会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的。 嗓音从清越逐渐喊到沙哑撕裂，他还是回头了。 唐今远远看着那道有些瘦削的声音，喉咙有些痛，但还是用最大的声音喊：“有一句话我没有骗过你——” “我是真心的——” 谢朝怔怔地看着远远的摘星楼上，鲜红如血的残阳下，那道锦白的身影。 ——“谢朝，是不是要我给你跳个摘星楼，才能证明我的真心？” 他僵在原地。 不……只是又一个骗局，只是…… 他忍不住往那个方向走了一步。那楼太高了，他的陛下…… 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唐今看了眼底下大约有五层楼的高度，又看着远处那道模糊的身影，轻笑了一下。 她踩上栏杆，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点迟疑，就那样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啧，这种高度你根本死不了吧？放根藤蔓就没事了。】 【woc快放藤蔓啊。】 【藤蔓藤蔓啊啊啊啊啊你疯啦啊啊啊啊——】 唐今是妖，但她附身的还是肉.体凡胎。 白色的身影从身后血红的残日下坠落，义无反顾。 一声闷响。 下落的时候唐今连姿势都没调，纯纯自由落体，运气还好，没脑袋着地，暂时还能喘气。 鲜血瞬间将她一身锦白的衣服染成血红。 妈的，比想象的痛点啊…… 唐今看着天上逐渐浮现出来的星点，想着，谢朝有点慢啊。 第27章 九千岁努力啊27 谢朝确实慢了。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从摘星楼一跃而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脚就已经自己先动了起来。 只是心神不宁，加上从中午开始就滴水未进，他脚下一跌，整个人都摔了出去，瞬间手臂上，膝盖上都冒了血珠。 不要……不要…… “再骗我一次……再骗我一次……”他脸色惨白地反复喃喃，从地上爬起，继续跑。 唐今那一明显的举动谢朝能看见，宫里其他人也能看见。很快，就有人先于谢朝到了摘星楼下。 “陛下——” 随着一声声惊叫，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唐今头晕得很。她想，谢朝再不来，她就真的要嗝屁了。 好歹死前再让她说两句。 谢朝宁愿她是骗自己的，也不想看见她满脸血污地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碰她。 “你疯了……”他声音哽咽，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跪下，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你疯了。” 唐今勉强醒了点，她运起点细微的妖力，凝固在喉咙处，才发出声音，“谢朝，我是真心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有些撑不住了，眼中的光彩逐渐黯淡。 泪水顷刻间便滚了下来，顺着谢朝的下巴滴落在唐今的手背上。 “我信你，我信了。”谢朝擦了下眼睛，一声声低声地喊她，“陛下，别睡，别睡……” 唐今是真的快撑不住了。这大概是她为数不多不能寿终正寝的世界了。 系统慌得不行，【你真是疯了，放根藤蔓会死啊！】 “赔罪嘛，怎么能作弊呢。” 【靠，有病！】 过了会，系统又问她，【任务咋办？】 “任务又不包括寿终正寝，米虫，我勉强算完成了一半。不亡国，照谢朝这个架势下去，大魏只会越来越好的。” 【……感情到最后所有麻烦事都推给谢朝一个人是吧？我求你做个人吧！】 “……说不定我能活下来呢？”虽然几率很小。 但只要不是零，就有赌赢的可能。 就是实在痛了点。 唐今只是没有感情，又不是没有感觉。 有泪水滴落在她脸上，烫得她昏昏沉沉地都清醒了一点，泪水越来越多，像雨打的一样。 她在心里叹气，嗓音嘶哑，勉强又发出点声音，“别哭……” 有血滑进了她的眼睛里，她看不见谢朝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哽咽难听的声音，“陛下，别死，别睡，好吗？” 唐今动了下手指，声音轻飘飘的，“谢朝，如果我活……活下来……答应我……几件事……好吗？”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好，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活。” 过了许久许久，谢朝听到一声极淡的，仿若气音的，“我不想看书了。” 他的陛下……谢朝想笑，却笑不出，只有眼泪淌过脸颊，让他连陛下的脸都看不清了。 他擦了眼眼睛，“好。” “不想看奏章。” “好。” “不想……上……朝……” “好，我都答应你。” 谢朝看到，她满是血污的脸上，唇角勉强弯了一下。 “如果……我，死了……”泪水砸在唐今眼尾，在血污的侧脸上滑过一道白痕。 唐今的声音很小，但谢朝还是听见了。 “原谅我……谢朝。” “……”鼻间酸涩难堪，盈满的泪水遮挡了谢朝的视线，一滴泪水重重砸进血水里。 他去擦，却越擦越多。 他索性不擦了，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如果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听见了吗，唐今，不准死。如果你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结果张口就说要恨她一辈子。 也是该恨一辈子。 可人怎么能活在恨中过一辈子呢？ 唐今不喜欢赌，因为她不喜欢输。 她慢慢生出点力气，手指动了动，“谢朝……” “别……恨我……” 谢朝紧紧握着她的手，从喉咙间滚出几声呜咽，“活下来，活下来我就信你的真心，我就原谅你之前所有的事。你不是说想睡我吗？我给你睡，你想怎么睡都行……” 说到后面，他声音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只要你活下来……” 唐今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她的九千岁，话说这么满，真不怕人得寸进尺的…… 她没力气笑了，只能挤出一个字，“好……” 能运转的那些细微妖力全部分散到大脑和心脏，勉强维持着生机。 因为要全力维系这两处的跳动，她逐渐闭上了眼睛。 远远好像听到太医终于赶来了。 之后的事，她就不太清楚了。 …… “这，这如何救啊！” 一众太医围在床榻边，争吵着盘算着，焦头烂额。 谢朝看着床上只勉强吊着一口气的，被药布包裹起来的人，眸中沉静如死水。 直到他听到一句，“怕是只有神仙下凡才能救了……” 良久，他看了一眼那群无奈又无助的太医，“替陛下煎好养伤的药，都下去吧。” “这……谢九千岁。” 等到太医们都下去了，谢朝又挥退了一众宫女太监。 他手指轻抚着唐今的脸，然后开始解衣服。 唐今跟那人是同一个人，换句话说，唐今…… 她为什么一定要用那种方法治自己的病？ 他不明白，但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试了。 他的陛下已经昏睡了足有一月了，无数的珍贵药材灌下去，那脉搏的跳动却越来越弱。 只是他的手刚碰到唐今的衣服，便被延伸出来的黑红藤蔓缠住了。 那些藤蔓没有想伤他的意思，只是阻拦他的动作。 他眼睛周围都是红的，他低声喃喃：“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也没用。 这具身体不过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通过跟谢朝双修来治疗。 那些藤蔓缠绕着唐今，也缠绕着他，仿佛在无声告诉他，他想做的事情是没有可能的。 谢朝慢慢跪在床边。 好半晌，沙哑哽咽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他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证明什么真心！” 他抓着那毫无反应的手，眼底眸中全是恨意，“原谅？我绝不会原谅你，我要恨你，下了阴曹地府我也追着你，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他瘦削的肩颤抖着，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下滚。 终究是得不到回应。 他逐渐哭没了力气，抓着那只冰冷的手，跪在床头，嘶吼过的声音像是被砂石磨过一般难听，嘴里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别让我恨你，” “别让我恨你……” 第28章 九千岁努力啊28 又是一年冬。 满城霜白。 唐今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然后是四肢，最后到全身。 一阵咔咔的响声。 嘭的一声瓷碗摔碎的声音突然响起，唐今看过去，就见小福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陛下！”小福子尖叫出声，声音几乎能将房顶掀起。 唐今揉了揉耳朵，充分感受到了他的激动。 宫外宫内都被小福子惊到，等进来看见坐在床榻上的唐今后满宫都震惊了。 一时间，长宁宫热闹非凡。 “行了行了。”她朝小福子招了招手，“朕躺了多久？” 小福子激动地掉眼泪，“陛下，您睡了一年多了。” 一年？那还好……她松了口气。 她左右看了看，小福子心领神会，立马出声道：“奴才已经让人去通知千岁爷了，颐和殿离这不远，九千岁应该很快就会来。” 唐今点了点头，朝旁边的茶杯指了指，“有点渴，给朕倒杯茶。” “好咧。”小福子分外兴奋，万分热情地给她端来了茶。 唐今喝了两口，又道：“再上点粥什么的，饿了。” 很快就有人端上一堆粥食，唐今刚喝了两口，又是一群太医赶过来，围着她直呼上天庇佑。 太医们又是把脉又是东问西问，折腾了好半晌，要不是唐今开始不耐烦地赶人，一群老头还不想走。 人走了，唐今总算能安心喝粥了，她咕咚咕咚将粥喝了个干净，顺手将碗一扔，问小福子，“督公还没到？” 小福子也奇怪，“按理早该到了……” “奴才去看看？” “去吧。” 没一会，小福子回来了，只是脸色有些奇怪，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陛、陛下，千岁爷……出宫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十分心虚地低下了头。 唐今微挑眉，半晌，她看着周围一群宫女太监，淡淡地开口：“都下去吧。” 小福子有些紧张，“陛下，千岁爷很快就回来的，您可别……”别又一个激动去跳摘星楼了…… 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唐今抄起手边的软枕便砸向他，“朕没那么傻。” 小福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左右看了一圈，把殿的利器全都收走了，走之前还喊：“陛下，您有事可千万别激动，一切都好商量！” 唐今：…… 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后撑着床铺，从胸膛里吐出口浊气。半晌，她偏头将周围打量了一遍。 这地方好像跟她睡过去之前没什么区别，就是药味重了点。哦，那面玉墙也被搬进了宫内，就摆在旁边。 玉墙边角润泽，该是常有人抚摸擦拭。 唐今目光落到床上的另一个枕头，半晌，弯了弯唇。 她从枕头上捻起一根细软的长发，嗓音闲懒，“原先朕想着，督公不信朕，朕便证明给督公看，督公总会信的。” “但或许是生死过一遭，朕突然不这么想了。” 唐今手指绕着那根头发，看着它缠上自己的指节，“都这样了，督公还是不肯信朕……只怕再跳几次摘星楼对督公也没什么用了。” “朕改变想法了。”唐今浅色的眸里带着笑意，“朕给督公铸个金笼，督公以后就住在里面，好不好？” 语落，暗黑藤蔓如同饿了许久的野兽，毫无理智地破开牢笼，如同捕食一般将偏殿一道清瘦身影吞没，只是转瞬间就将猎物卷回了唐今眼前。 狂乱的藤蔓散去，逐渐露出谢朝的身影。 唐今看着逐渐显露出来的身影，眼里还带着些笑意，“督公，你觉得朕这个想法……” 唐今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谢朝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可目光落在她眼中自己的倒影时，却不由得一顿，难堪地别开了头。 唐今看着面前瘦的似乎只剩一副骨架，一张皮，形销骨立的青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藤蔓将谢朝送到了她面前。 一年。 只是一年。 如果不是小福子亲口所说，她又亲眼所见，她根本不敢相信，只一年，谢朝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头长发生出了许多灰白出来，黑白灰三色交杂在一起并不好看，只显得人憔悴。异样的还不只是头发，更有那过于消瘦的脸颊和脸上多出来的细纹。 说句实话，谢朝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谢朝垂眸，半偏着脸，眼底有些灰凉。 唐今收回藤蔓，顺势将人抱进怀里。 轻的仿佛一具空心的木头。 第29章 九千岁努力啊29 谢朝想动，却被她稳稳地按住，哪也去不了。 唐今将他细细打量过一遍，脸上逐渐恢复了笑意，低着声问他，“督公觉得朕刚刚那个想法如何？” 谢朝轻轻抬眸看她，许久，他才微哑着声音开口：“陛下还想要我？” 他现下这副样子跟恶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唐今挑眉，“督公是要朕再跳一次摘星楼吗？” 谢朝静静地看着她，半晌，眼角泛起红，“我以为你醒不了了。” 前几天，太医还在说，她的身体毫无起色，脉搏依旧弱的不像话，全靠各种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说不定哪天就要没了…… 唐今伸手擦了擦他的眼尾，“有人说我死了就恨我一辈子，我哪敢死。” 谢朝看着她，漆黑的瞳仁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贪婪地吸进去，过了一会，他突然抓住唐今的手，偏头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唐今瞬间就感觉到手上怕是见血了。 可她看着谢朝，却连阻止他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谢朝在哭。 那豆大的泪水从他眼角滚出来，他狠狠咬着唐今的手，双眸亦是含恨地盯着她，可通红的眼里眼泪却越来越多，一点都止不住，一双含情眸颤巍巍的，可怜无比。 唐今抬起手，冰凉的手指擦着他眼角的泪水。 “谢朝，我回来了。” 先是一声从喉间闷响的呜咽，那死死咬着她手的力道一松，然后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嚎啕大哭。 他仿佛要将这一年多来的崩溃一次性全都哭出来，声音嘶哑，没有半点那权倾朝野，狠辣矜贵的九千岁模样。 唐今将人搂住，那哭声太让人动容，她低头去吻他的眼尾，吻他的泪水，吻他脸上的细纹。 她温柔地一遍又一遍地亲吻那些象征着她给他带来的伤害的东西，不厌其烦地说：“谢朝，我回来了。” 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逐渐昏沉。 谢朝很累，身心都很累，这样的哭也很累，他大哭过一场，紧紧攥着唐今的衣服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只是梦中也依旧皱着眉，并不开心。 唐今看着他，指尖在他因太瘦而凸起的颧骨上滑过，眸色幽深。 谢朝如今的模样与美人可谓是天差地别，可她却不觉得丑陋。 她还记得第一眼看见谢朝的样子。 与眼前截然不同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 这一年多来谢朝大约是与昏睡的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只是唐今无法想象，那时的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谢朝眼下青黑很重，大约是很久都没能好好睡过一觉了，此时好不容易睡在唐今怀里，却仍睡得极不安稳。 唐今将他消瘦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吻过他睡梦中依旧带泪的眼尾，一次次温柔拍打着他的后背。 谢朝好像逐渐安稳下来，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只是没多久，他就突然颤了一下，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从梦中惊醒，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唐今，神情恍惚。 类似的梦太多，他已经快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梦，还是真的了。 唐今只能出声哄：“我在呢，谢朝，我醒了，你看，这是你刚刚才咬的。” 她将那只手递到谢朝面前。 谢朝如同骷髅的手紧紧扣着她的手，看着上面血淋淋的咬痕，好半晌，才终于平静了些。 他一句话都没说，又睡了过去。 这样的情景一夜中发生了数次，唐今睡了一年多已经睡够了，便索性不睡，盯着她的九千岁，她的督公，人一惊醒她就开始哄。 如此过了几次，谢朝才好像彻底信了自己不是在做梦，一觉睡过去，再也没有惊醒。 唐今靠着床上，手还依旧轻轻拍着谢朝瘦骨嶙峋的后背。 她不敢走，怕谢朝睁眼没看见她会怕。 谢朝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 他实在是太久没有这么安稳地睡过了。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他总是躺在唐今的身边，就那样看着她，偶尔睡去也很快会从或美好或残忍的梦中醒来。 他总是梦到唐今醒来，转瞬又变成了唐今跳下摘星楼的那一幕。 心神俱伤，日夜难眠。 不知不觉中，生了华发，长了细纹。又因吃不下东西而越发消瘦，没了个人形。 他有时也会想，如果陛下醒来看到他这副样子会不会不喜欢，于是逼着自己多吃点。 可咽不下去，喉咙里就像卡了什么，丝毫吞咽不下那些东西。 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唐今的旁边，看着她。只是看着，因为她的伤甚至不敢触碰，怕无意中伤了她。 谢朝看着唐今，她微侧着头，长发垂落在锦被上，好看勾人的浅色眸里倒映着他那张脸。 并不好看。 唐今伸手勾了下他尖尖的下巴，“督公，朕有点饿了，你呢？” 谢朝看着她，目不转睛，没有回话。 唐今微微弯唇，手掌绕到他的后颈，托住他的脖子，倾身吻了下去。 她吻下之前停顿了一下，没察觉到谢朝的拒绝，才真真落实了这个吻。 这回没亲额头了。 唇瓣紧贴着唇瓣，轻柔又温和。 只是一个很浅又很温柔的吻，唐今抬起头，看着他眼尾压着红的眼睛，又轻轻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 “谢朝，我们成婚吧。我不想等了。” 第30章 九千岁努力啊30 皇帝醒了，这是个好消息。 皇帝要成婚了，这也是个好消息。 皇帝要娶谢朝…… “哪来的胡说八道？”胡子花白的小老头瞪了一眼那传话的小厮，“你这小厮，满嘴胡说，真是荒唐。” 那小厮一脸苦相，“老爷，不是小的胡说啊，是真的！” “您不信是吧，不信您看，这迎后的皇榜都放出来了！” 小老头瞪圆了眼睛。 好半晌，他颤颤巍巍地从老爷椅上站起，中气十足又虚弱无比地大吼出声：“进宫！” “太傅进宫了？” 谢朝抬眉，多半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他扯了扯跟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皇帝，“陛下，太傅要来了。” “来就来呗。”唐今浑不在意，一手掐着他的腰，一手拿着筷子，“督公尝尝这块糕点，很甜。” 谢朝张口接了，刚嚼完咽下去，筷子又伸到面前。 “督公再尝尝这个荷叶糕，很是清爽。” 谢朝又张嘴接了，等吃完，又是一块。 等连吃了小碟子糕点，谢朝总算想起正事了，试图推开唐今，“陛下，太傅就要来了。” “别动。”唐今按着他的手腕将他困在椅子上，微微弯腰，“督公脸上沾东西。” 谢朝微微蹙眉，“沾什么了？” 唐今眼里笑意一闪而过，低头在他脸上就吧唧一口。 “沾我了。” “……陛下。”谢朝耳尖冒红，忍不住推了她一下。 他这样子看得唐今更是想逗他，指尖滑过他的侧颈，声音微低，“督公脖子上好像也沾东西了，朕帮督公清理清理……” 谢朝脖子上瞬间泛起一层薄薄的粉，含情眸里带上了些难为情，“别……” 唐今有种流氓欺负小媳妇的错觉，但想了想，这本来就是她媳妇啊，于是她就安心地亲上去了。 谢朝的脖子很细，苍白的肌肤下能清晰感受到血脉的涌动，唐今顺着血脉的流动吻过，又移上，舔上他下颚与脖子的交界处。 “唔……”谢朝被迫仰着头，一双眼睛水淋淋的，连手指都不知道改往哪放了。 唐今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将他压进椅子里，湿绵的吻密密麻麻地从下颚移到侧脸，又顺着那清晰的弧度咬上他的耳垂。 谢朝有种快要融化的感觉，声音有些连不起来，“陛下……别……” 穿着青黑鹤纹官袍的青年被玄袍红衫的皇帝压在椅子上欺负，两眼泪汪汪地抗拒，这就是老太傅破门而入看见的景象。 他当即气上心头，怒火中烧，摘下脑袋上的官帽就扔向唐今的后背，大骂：“昏君！糊涂，荒唐竖子——” 谢朝骤然被惊回神，刚想起身却被唐今按在椅子上。 唐今抬手将那扔来的官帽打到一边，懒洋洋地看过去，“这不是太傅吗？不好好在家养老带孙儿，怎么有空进宫了？” 老太傅气得要死，又掏出手里的钱袋子扔她，“老臣只是老了，还不是死了！” “尔一竖子，于朝廷无国君之圣明，于百姓无父母之恩泽，于天地无天子之风范，如今还做出这等事，怎堪为君？怎配为君！” 他扔完钱袋子还想扔东西，没找到，就步履蹒跚地走到旁边书架上，开始拿书砸她。 “谢督主一介忠臣，你怎可强迫凌辱于他！昏君、昏君啊！” 唐今一把接过扔来的书，顺手压在桌上，带着些懒洋洋，“太傅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朕与督公两情相悦，怎么能说是朕强迫他呢？” 她又侧头躲过一本书，回过身，虎口掐着谢朝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嗓音慵懒。 “督公，你说说，朕强迫你了吗？” 谢朝自然是答：“没有。” 唐今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脸，又转过身看老太傅，“太傅你看，督公都说了，朕没有强迫他。” 皇帝是当他瞎了吗？ 老太傅气得头晕脑胀。 刚刚那一幕，分明就是活生生地逼良为娼啊！ 瞧瞧皇帝那一脸恶贼流氓样，瞧瞧谢督主那一脸苍白柔弱怒不敢言的模样，还有那个拍脸的动作…… 气血翻涌，老太傅两眼一翻，直接被气晕了。 唐今惊讶地撑眉。 还是谢朝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扶住老太傅，“来人，唤太医。” 等人来了，将老太傅带去偏殿休息，谢朝才有空说她。 谢朝也是头疼不已，加重了语气，“陛下，为何要故意气太傅？”他看得出来，刚刚陛下分明是故意让老太傅误会的。 “朕也没想到他会那么激动……”唐今摸摸下巴，想到什么，“老太傅对你……？” 谢朝有些无奈，“太傅待我如子侄。” “这……” 谢朝看着被气晕过去的老太傅对唐今是又气又无奈。 他知道唐今的目的，多半就是让外界以为他是被她强迫的。 这样朝臣间对他的非议就会少一些。这样的理由，他怪不起来她。 可到底太傅是为数不多待他很好的人。 唐今咳了两声，面对谢朝谴责的目光有些尴尬，“朕待会就给太傅道歉。” 她原本以为老太傅是来训斥人的，故而才整了刚刚那么一出，结果没想到这是谢朝的……娘家人？ 这样的话……唐今又开始头疼了。 两人默默无言地坐了一会，眼看老太傅好像要醒了，谢朝偏头对唐今道：“陛下，你先出去吧，我跟太傅单独聊聊。” 他这话把唐今的话都堵了回去，因为唐今刚准备跟他说一样的话。 半晌，她看着谢朝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朕就在外面。” “嗯。” 唐今又看了他一眼，才出去。 这一等就等了半天。 唐今没有去听，也不知道殿内两人聊了什么。 直到日落之时，老太傅步履蹒跚地走出来，看见她，冷哼一声，扭头就想走。 但又想起什么，强行转过身多加了一句，“为君者，当处变不惊，怎可因一时意气就偏激行事？” 唐今有些好笑，但想起谢朝，到底还是没对这小老头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弯腰：“太傅教训的是。” 老太傅上下打量她一遍，还是无法把谢朝说的那些，跟眼前这个顽劣不着调的昏君联系起来。 可又没什么好质疑的，皇帝突然从摘星楼跳下这件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对外都说是失足跌落，可当时宫中许多人都听到皇帝跳下之前喊的那些话了。 更何况谢朝还长住皇帝寝宫，这么明晃晃的事，纵然是勒令封口了，但又哪里封得住呢。 这一年来谢朝的样子老太傅看在眼里，心里也看明白了，偶尔也在心中替谢朝感叹过。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皇帝真能有醒的那一天，还一醒就要跟谢朝成婚。 这事实在是荒唐，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是严重些，光是文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两人淹死。 他在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声。 他是眼瞧着谢朝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又一点点将大魏从颓败中拯救过来的，要他厚着脸皮昧着良心去棒打鸳鸯是做不到了。 他年纪大了，比起看人分离更乐意看到幸福美满的结局。 如此一来，也就只能帮帮他们了。 好在他在文人中也算有些影响力，能帮上些忙。 “皇帝，记住你跳摘星楼时的心情，不要有一日，他还记得，你却忘了。” 他最后说了一句，便由小厮扶着，慢慢地走远。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转身进了殿内。 谢朝坐在椅凳上，一头灰白的头发打理得很整齐，但仍显得斑驳，如同枯草。 他看着那些头发，有些怅然。 唐今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人，“督公在想什么？” 谢朝抿唇，“我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了……” 刚刚与老太傅交谈时，老太傅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皇帝或许现在爱他，可以后呢。 谁又能保证皇帝的爱能持续多久？ 特别是，他现在这副连寻常人都比不上的模样。 谢朝十三岁进了宫，早见惯了上任皇帝对那些后宫嫔妃的态度。 色衰而爱弛，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不外如是。 唐今看着他眉眼间的阴郁，想了想，“督公很在意？” 谢朝微微偏头，低低应了一声。 特别是他马上就要跟唐今大婚了，可…… 他不想这个样子与她成婚。 唐今抱了他一会，半晌，还是缓缓开口了，“这些都可以恢复的。” 谢朝扭头看了她一眼。 “督公忘了？朕都能将督公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后面的话她没说了。 谢朝呆了一下，半晌，一下转过身，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唐今，“陛下说得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唐今捏了下他的鼻子。 她看着谢朝希冀的眼神，又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在那之前，督公还是多吃点，把肉都养回来。” 她手掌顺着谢朝的后脊下滑，落在那过于纤细的腰上，“不然就督公现在这身板，朕都怕一不小心就把督公给折断了。” 谢朝看着她，半晌，眯起眸，“我以为陛下就想着折断臣呢。”他显然是想起某些事情。 唐今也想到了，尴尬地假装咳嗽，转移话题，“好饿啊督公，该用晚膳了，我们回宫吧？” 谢朝轻笑一声，“是该用膳了。” 他闲闲地扫唐今一眼，“臣可得多吃些，不然，还不够陛下折腾的。”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都不等唐今。 唐今自己跟上了。 害，这哪能怪她呢，毕竟一开始她对谢朝确实就是打算玩玩，根本没想过之后的事。 玩嘛……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了。 谢朝也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反正一顿饭吃完一句话也没说。 晚上，也先自己洗了澡就上床睡了，没喊唐今。 唐今无奈，摸摸鼻子自己去洗漱，然后才往床上走。 谢朝怕不是真的生气了，连灯都先吹了，殿里伸手不见五指，连丝月光都看不见。 当然唐今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她摸到床边，小声唤了一句谢朝，没听到回答，有些无奈，只能自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被子里暖暖的，该是被谢朝睡暖和了。 唐今有些舒坦，果然，有媳妇暖被窝就是好啊…… 不过媳妇好像在闹小脾气，还得哄哄。 她刚想着怎么哄呢，腰上突然就缠上两条手臂。 她一顿，低头一看，就见谢朝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他嘴里叼着根红细边的黑色腰带——唐今的腰带，眼眸勾勾缠缠地看着她。 谢朝别起耳边的碎发，垂首将腰带放在她的腰间，纤细修长的脖子分外白，他抬起半边侧脸，声音如丝丝缕缕的柔烟。 “陛下，想不想……重温旧梦？” 第31章 九千岁努力啊31 唐今欲言又止。 谢朝将她的手牢牢捆在床头，手指擦了她的眼尾，黑色的腰带覆了上来。 唐今：“重温旧梦？” 谢朝：“不。请君入瓮。” 唐今：“哦。” 她沉默了一会，“朕还是个孩子……” “嗯？”谢朝压上来，声音低低，透露着危险。 她瞬间改口：“……督公千万不要因为朕还是个孩子就放过朕。” 谢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笑趴在了她身上。 笑了一会，谢朝歇了，头枕在唐今肩上，懒懒的开口：“陛下打算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婚期……唐今倒是有个想法。如果按照她的想法，不如就定在七夕…… 但想到谢朝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将这话咽下，换了个说法：“嗯……这日子不能简单定了，得定个好时候。” 谢朝垂眸，半晌，语气轻飘飘地开口：“陛下觉得，七夕如何？” 唐今顿住了。 她有些惊讶，好半晌，她开口：“为什么？” 谢朝阖上眼睛，“我想日后，每年都过七夕。” 与其去害怕那一天，不如将那天变作美好的一天。 这想法与唐今不谋而合，她想去抱谢朝，手一动才反应过来刚被谢朝捆住了来着。 她有些无奈，用谢朝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开口：“九千岁打算就让我这么睡一晚上？” 谢朝闻声弯唇笑，“想要松开？” 她张口就是甜的腻死人的情话：“不抱着九千岁睡，睡不安心。” 谢朝听得好笑，睁开眼睛，声音悠悠，“那你打算拿什么来换？嗯？” 唐今左思右想，“九千岁自取？” 谢朝没好气地掐了她腰一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好半晌，谢朝压上来，声音轻柔，“不如，受我个吻？嗯……记得，别乱动，做块木头就行。” 【善恶到头终有报，一报还一报。】 唐今直接把系统屏蔽了。 谢朝亲了上来。 他先是含住唐今的唇，然后才试探着在她唇上舔过，将她唇一点点舔咬过。 谢朝的亲吻并不熟练，甚至是很生涩。 他平生只有过两个吻，一个他献给唐今，一个被唐今强行夺走。 可这都是被动承受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导。 唐今闭着眼睛，有种想要伸手抵眉的感觉。 她的督公这也太磨蹭了点…… 磨洋工呢这是…… 藤蔓绕着唐今的手腕转来转去，纠结万分。 直到藤蔓快把自己绕成死结了，唐今才在心里叹了口气将之收了回来。 还是等谢朝再长胖点再说…… 她轻轻地回应他。 灼热的气息交融。得到回应后，谢朝有些动情了，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半晌，他有些喘不上气地抽离了这个吻，眼下两颊都是红的。 唐今听着他的喘息，耳朵有些痒，故意问他：“九千岁，对我这根木头还满意吗？” 谢朝也故意回她：“木头还会动唇呢？” “九千岁这标准可真高……”她幽幽叹了口气，“我可忍得快疯了。” 唐今委委屈屈地道：“不然长宁宫也要步泰和宫的后尘了。” 谢朝想起这事，忍不住问她：“你说，因为我亲了你，你就没忍住毁了泰和宫……是真的？” 唐今没说话。 但谢朝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那是猎物独有的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毛骨悚然感，他的后脊一下就麻了。 好半晌，他才从那种感觉中恢复过来。 唐今逗他：“怕了？” 谢朝转眸，手肘撑着床，托着腮问她：“陛下之前说的，打个金笼，叫我住进去的……是认真的？” “嗯……谁知道呢？”唐今笑了一声，“督公怕？” 谢朝看着蒙在她眼上的那条腰带，半晌，声音像是掺杂了什么。 他低头，在唐今耳边轻轻柔柔的，“怕倒不曾……只是突然有些，” “期待。”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才响起一道情绪难明的声音。 “朕一定，满足督公。” 谢朝有些好奇她眼里此时装的是什么，便松开了她眼上蒙眼的腰带。 半晌，他默不作声地缩进了被子里，“陛下还是就这么睡吧。” 唐今闭上眼睛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她好似惆怅万分，“这么冷的天，朕心甚寒啊……” 过了一会，谢朝主动钻进了她怀里。 殿外冷风不止，室内却温暖如春。 …… 昏暗的殿内逐渐有了细微的光。 天还没亮，谢朝就起身了。他清醒了一会，先给唐今松手上的带子。 唐今打了个哈切，看着他，“早朝？” “嗯，今日有大朝会。”谢朝含笑，“陛下再睡会。” 唐今看了眼外面的天，“这也太早了。” 她说完又感叹，“幸好朕不用上朝。” 谢朝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陛下不可睡太久了，至多睡到朝会结束。” “那朕得赶紧闭眼了。” 谢朝放下床帐，换了衣服，准备去上朝。 临出殿门前，他突然听到身后一道声音。 “对了督公，你喜欢多大的笼子？” 谢朝一脚踩空，幸亏旁边都是宫人才没摔倒。 他耳尖热了起来，又听到身后的闷笑，有些气恼地喊了一声：“陛下！” 身后的笑声越来越明显，谢朝不想再被她调笑，挽着袖子走了。 走在宫道上，他又忍不住用手背擦了下唇，含情眸中有些懊恼。昨晚真是昏了头了，才说那话…… 朝会并不安稳，谢朝要嫁给皇帝，还是以正宫皇后这样的身份，便是谢朝自己的人都有些没法接受。 但谢朝这一年多来也不是光顾着神伤去了。 此时大魏的经济命脉已全然掌握在他手中，军队方面，他已经研制出了百炼钢跟火药。 谢朝要做的事，没人能拦着，别说他是要嫁给皇帝，他就是再大逆不道点娶了皇帝，也没人拦得住。 只是名声不太好听。 但偏偏有老太傅在，他召集门下学生，将谢朝所做之事写成文章传颂，再不好的名声也能好起来，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没人拦着了，谢朝就开始正式筹备婚礼。 唐今真正体会到了当米虫的滋味。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替她准备好了一切。 因为太爽，所以她又把系统放出来，大叹了一个爽，然后在系统出声前又把它屏蔽了。 咸鱼瘫懒了，唐今又开始安排后宫那群姐姐妹妹。 她是不可能宠幸她们的，让她们在后宫孤独一生也太过残忍，若遣散回家名声上也不太好听。 唐今便通知了一下，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开小会。 于是谢朝就收到小陆子的小报告，说她在御花园会美人。 谢朝把奏章一扔就端着假笑过去了。 等走到御花园，他又犹疑了，想了好半晌，最后悄没声地走到了一块假山后面，静静地看着那边。 唐今拿着纸笔，手里拿着本空白的册子，“下一个，蒋美人。” “臣妾见过陛下。”蒋美人柔柔地下拜。 唐今淡淡地看着她，“说吧，你觉得自己比其他嫔妃出色在哪？别矜持，朕喜欢自信的。” 蒋美人一听，顿时骄傲的仰头，“臣妾七岁可作诗，十四通读经史……” 蒋美人确实足够优秀，便是周围其他嫔妃听了，都忍不住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她。 可她自己，反而是越说声音越小，脸上的神色逐渐复杂难明。 她自认不比男子弱，可…… 唐今看了她一眼，“行了，下一个，李贵人。” 蒋美人抿唇，沉默不语地下去了。 李贵人没蒋美人想得那么多，她想了想，道：“臣妾擅长女红，绣出的牡丹可使蝴蝶停留。” 唐今点点头，“下一个。” 其实后宫的嫔妃其实也没多少，大抵都是之前太后给她塞的，除了太后自己的人，就都是朝臣的眼线，这会全叫出来，也不过九个人，连双数都不到。 唐今将这些嫔妃的性格特点加擅长的东西一一记下，才叫她们各自散去。 “陛下想给她们安排事做？”谢朝从假山后走出，问道。 “督公果然聪明。”唐今对他的出现毫无意外之色，“若让她们在深宫中磋磨一辈子，过于残忍。” 谢朝眉眼微弯，“陛下倒是怜香惜玉。” 唐今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醋你也吃？” 谢朝应该早就知道她是女的了，毕竟她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期间擦身换药都是要人经手的，谢朝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性别。 唐今估摸着，刚发现她性别的时候，谢朝怕是又哭了一顿惨的。 她连这都骗他。 她伸手拉住谢朝，将人拉到跟前，“朕顶多把她们当妹子，要这么论，她们以后可还得叫你一声嫂嫂……”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朝捂住了嘴。 等捂了嘴，谢朝才心平气和地出声：“陛下，你想放她们自由，可她们未必想走。” 唐今眨眨眼睛。 谢朝这才松了手。 “所以朕准备先抓两个典型。” 唐今给他指了指小册上画圈的两个名字，“这两人都是可以拿出来做典型的，便是有嫔妃一时不肯离开，等这两个人做出了成绩，她们自然会心动的。” 谢朝看了一眼，那两个名字中正有那个蒋美人。 另一个周才人倒是刚刚没见到。 唐今解释道：“周才人年纪尚小，没什么擅长的，但很细心，又机灵，朕打算让她学医。” “太医院那些人未必肯收……”谢朝想着要么去威胁一下…… “谁说朕打算让她去太医院学了。”唐今勾了下谢朝的下巴，“朕亲自教她。” 谢朝惊讶，“陛下还会医术？” “这种东西，看看书不就会了？” “……”谢朝扶额，“陛下，医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放心，没事的。朕会先让她拿御膳房那些食材练手。” 唐今给他灌迷魂汤，“朕是奇才，督公忘了？别说是医术了，你随便说个什么，朕保管三天内上手。” 谢朝瞥她一眼，半晌，“那陛下做顿膳食试试？” 第32章 九千岁努力啊32 谢朝面前摆了一桌子的菜。 唐今托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督公，试试？” 谢朝真有些惊讶，至少这些饭菜就卖相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他试探着夹了一筷子。 谢朝很久都没吃这么饱了。吃完，他摸着肚子，居然觉得有点撑。 唐今怕他一下吃太多，拦着没再让他吃，自己把剩下的吃了，一口汤都没给眼馋的小福子留。 眼看谢朝自己摸着肚子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唐今更觉好笑，逗他：“怎么了督公？这是还想吃？” 谢朝有些脸红，半晌，语气轻柔地开口：“陛下做的饭食很好。” 唐今弯唇，“督公吃撑了？” “……嗯。” “难受吗？”唐今摸上他的小腰，借竿上棍，“朕给督公揉揉。” “……”她那是想揉肚子吗？谢朝都不想戳穿她。 见某人果然揉着揉着手就开始不安分了，谢朝一把抓住唐今的手，眼含真切地看着她，“陛下，我们还是出去走走消消食吧。” “好。”唐今有那么一丝可惜。 皇宫很大，两人手拉着手走在宫道上，日光是昏黄的。 唐今一抬头，远处就是摘星楼。 谢朝也看见了，手指顿时收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此情此景，太像那天了。 “督公，要不要上去看看？” 谢朝没上去过，之前是觉得这地方没什么用，懒得上去，后来是害怕，不敢过去。 从相牵的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热度，他干哑着嗓子，“好……” 唐今握紧了他的手，走向摘星楼。 越走近，谢朝的手就越凉。 总得有这么一遭的。唐今抬起他的手，掰开他紧握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督公，朕有些怕。”她的手也变得冰凉。 谢朝这才恍惚回神。 是了，她该比自己更怕。他只是看着她跳下，可她却亲自跳过…… 谢朝稳住了心神，唇角微弯，“我陪陛下，陛下去哪我都陪着。” 唐今伸手碰了下他这段时间逐渐长了肉的脸，“好。” 两人走过九百九十九层台阶，走上摘星楼。 最顶层，挂满了红绸，红绸四面垂落在地面，将中间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谢朝多看了两眼。 唐今拉着他走向紧闭的门边。 谢朝的手捏得极紧，紧紧拉着她，脚步踩得很重。 唐今伸手打开了门。顿时，有风挤入殿内，将唐今的头发都吹散开来。 唐今拉过谢朝，“你看，风景还是很美的。” 谢朝紧抿着唇看过去。 如唐今所言，所有的宫殿都收纳入眼底，还能看到宫城外的平房平楼，一眼望去，都城之景尽收眼底。 风景确实不错。 两人安静地站在一起，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谢朝垂眸，往护栏边走了一步。 他扶着护栏，往下看。 很高。 唐今看着他搭在木护栏上的手指发青发白，伸手过去把人拉过，“别看了。” 谢朝已然红了眼眶。 唐今用了些力，将人从护栏边拉回来，“比起让督公红眼睛，朕更想让督公红了脸。” 见他始终抿着唇，湿着眼睛愧疚地看她，唐今有些无奈，拉着他走到另一侧。 “督公，朕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她拉着谢朝来到那四面垂落的红绸前。 谢朝不明所以，但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便伸手，掀开了红绸。 只一眼谢朝便如唐今所说红了脸。 那是一个巨大的金笼。 可怜谢朝天天与她同处，竟都不知道她是何时命人铸造的这个金笼。谢朝当然不会知道，这笼子是唐今自己做的。 谢朝抿着唇，慢慢走进笼子，抬手碰了碰冰凉的金栅栏。 自投罗网。 一条红纱突然穿过他的眼前。 “陛下！”谢朝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推进了笼子里。 笼子里铺了软毯，他倒下去，并不觉得痛，只仿佛陷入云端。 谢朝有些慌乱，伸手想去扯眼神的红纱，结果一抬手，手上就扣上了一条锁链。 唐今垂眸看他。 谢朝最近养肥了不少，能吃了。 她压低了声音，掐起谢朝的下巴，“九千岁，别来无恙？” 她俯下身，握住颤抖的腰肢，“听闻九千岁近来大喜，就要做皇后了？这么好的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我也好，给九千岁随份礼。” 谢朝脸上因羞耻而泛上嫣红，“陛下……” “陛下？”唐今低低的笑，“你的陛下可不在这……” 第33章 九千岁努力啊33 花白的长发又恢复了如墨般的色彩，脸上那些细纹痕迹，甚至是眼下的青黑都消失不见。 除了稍微还有些消瘦，谢朝已然跟初见时没什么区别。 唐今看着睡得沉沉不知事的他，手指顺着他的长发抚了抚。 她心想，以后摘星楼要常来。 陛下跟九千岁一夜未归，回宫之际又是陛下搂着九千岁的，九千岁还身娇体软站不住。 一群眼明心亮的宫人都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至于九千岁那好像一夜回春的相貌……或许这就是情爱的力量？ “督公再吃胖点，很快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唐今见谢朝照着镜子，便走过去道。 谢朝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送了她个白眼。 唐今有些好笑，过去给他梳头。 梳着梳着，唐今问：“除了太傅，督公可还有些什么亲人？” 谢朝顿了顿，半晌，“没了……” 又过了许久，他道：“有些血缘联系的，都被我赶出都城了……” 或许没人想到过，一直针对打压世家的谢朝，其实出身世家。 他原是四大世家之一孟家的嫡系子孙。 只是天阉之体，生来被家族厌弃。 起先孟家还瞒着此事，却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出去，孟家家主为保家族名声，将不过九岁的他沉塘。 那年河水很冰。 或许是天不绝他，那个困住他，装满石头的竹笼被河里尖锐的石头划断，他就那样逃了出去。 之后他逃出都城，当了个小乞儿。 他从天南走到地北，看尽了大魏苍凉之景，然后遇上了当时赶赴京都上任的谢太傅。 当时谢太傅还不是太傅，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 他起先只想跟着这老头混两顿饭吃，等吃饱了再偷偷跑掉。 但吃着吃着，他就走不掉了。 他自幼没有得到过什么，也没人教过他什么，唯有这老头对他还不错。ωωw..net 他的名字也是谢太傅取的。 谢太傅说大魏已是垂暮，望他做一抹朝阳。 他就这样有了名字。 叫谢朝。 跟在谢太傅身边又过了两年，谢朝决定入宫。 他天阉之体，入朝想要做到京官，再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难。 但入宫却方便不过，当今皇帝又是个昏君，宠信宦官，他有足够的机会。 开始有些难，但后来有谢太傅的帮忙，他的势力逐渐起来，他做了东厂的督主，被那些惧怕他查出什么的人大骂奸宦。 皇帝却突然驾崩了。 一脸懵懂的小皇帝被推上皇位。 这对于谢朝来说是个麻烦，因为小皇帝什么也不懂，掌控朝政的实际是那个心比天高的太后。 好在这太后并不聪明，没多久就被他扳倒了。 谢朝这才有空关注小皇帝两眼。 没多久就没了兴趣。虽不像先帝一样昏庸，但也是个不顶事的。 他天阉之体生来比旁人更容易生病点，当初被沉塘时生了场大病，活下来后也是落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大好，又与世家几番较量，不小心中了些手段。 几番积压下，彻底倒下，险些一命呜呼。 之后…… 之后的事，就不必赘述了。 谢朝对于其中的苦楚艰辛几乎没有提起，但又哪能瞒过唐今呢。 唐今在他面上吻着，慢慢地，就吻上了他的唇。 缠绵的一个吻交换完，唐今托着他的脸，“督公，朕突然想上朝了。” 谢朝愣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只道：“臣让人安排。” 唐今抬起他的手，在他指节上吻了一下，“别多想，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撑着。” 他弯唇，“我知道。我信你。” 一月后，皇帝亲政，三月后，封后大典。 让一个阉人当皇后，从没这种事。 不少文人墨客大骂出声，还跑到宫门前静坐示威，然后就让谢朝一个个抓进东厂当苦力了。 这时，谢太傅也让他的学生们放出了文章，极力赞扬谢朝此前的所作所为。 有了这样的大旗拉着，从一面倒的负面评价变成了毁誉参半，虽还有些不妥，但目前为止已经是最好的了。 唐今不在乎这个。 如果她有能力，自然让谢朝在所有人的恭贺声中当她的皇后，如果做不到，那就算是顶着全天下的骂声，她也会娶他。 封后大典那天，阳光明媚，满城飘红。 唐今看着谢朝穿着繁复的衣服越过一层层台阶走来。 这台阶有点多。 她在众人的惊呼中走下台阶，把人牵上。 两人相视，无需言语便已明白了一起，就这样牵着手，一起走了上去。 不同寻常人家嫁娶，他们要走的手续很多，但唐今会一直陪在他左右。 谢朝的体质特殊，跟她双修后寿命会远比普通人更长，不止眼下，日后的岁月他们会一直相牵着走下去。 当晚，唐今没有蒙他的眼睛。 谢朝搂着她，眼里氤氲着水雾，花眸里的情轻轻晃动，痴迷而恍惚地看着她。 唐今吻着他的侧颈，极力克制内心的破坏欲。今夜，她只想让她的九千岁开心。 “陛下……” “谢朝，叫我的名字。”她低低地道。 谢朝眸子颤了颤，声音轻而柔。 “唐今……” 第34章 九千岁努力啊34 大婚之后的日子好像就归于平淡了。 但也没那么平淡。 比如说，唐今热衷于逗朝上那群或奸或忠的臣开心，每每将他们气得跳脚。 这时谢朝就在旁边为虎作伥，夫妻混合双打，气自闭了一群老狐狸。 于是就有人提出，谢朝已经为后，后宫不得干政。 唐今直接给他指婚，让他嫁给另一个老头。 面对大骂她昏君的一群朝臣，唐今撑着脸，懒洋洋的。 “是啊，你们也知道朕是昏君。昏君嘛，别说指婚了，朕一个不开心，把你阉了让你进宫倒夜香也是有可能的。” “朕这个人呢，脾气还是挺好的，少有不开心的时候，就一点，朕的皇后要是不开心了，朕也不开心。” “所以，别再惹朕的皇后不开心，都听明白了？” 她完全不要自己的名声，无所谓自己被骂昏君还是暴君，只要自己舒坦。 一开始朝臣们都暗自咒骂这该死的昏君迟早要完，结果他们都被东厂查出各种罪名一个接一个下台了，这昏君位置坐的还是稳当当的，大魏反而蒸蒸日上。 几年科举过去，朝堂之上几乎换了一半的人，那些心里有鬼的人都被肃清得差不多了。 又是一年殿试放榜，一甲三名进宫参加宫宴谢恩。 殿试之时皇帝并未现身，所以他们也没见过皇帝，对于这个在民间声望平平，但在朝臣嘴里讳莫如深的皇帝他们很是好奇。 进殿拜谢，听得座上一道淡淡的，“哪个是状元？” 为首的状元郎上前一点，“江州萧望春，拜见陛下。” 他感觉到头顶投来一道视线。 纵是隔着大半个大殿，他仍能感受到那视线中的审视与冷意。 萧望春不明所以，但在这压迫的视线下，心绪有些不宁，后背渐渐生出了冷汗。 大殿中官员无数，此时却都静默不言，全都看着萧望春。 如此压力下，一滴豆大的汗从萧望春的额间掉落，滴在冰凉的金殿上。 “陛下，该开宴了。”座上一道轻轻淡淡的声音。 这声音萧望春还记得，那是东厂督主，皇后谢朝的声音。 萧望春曾听闻，当今天子对谢朝那是有求必应，极尽荣宠，甚至在上朝之际让谢朝与其同坐龙椅。 谢朝这声音是替萧望春求情——虽然萧望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位天子如此不爽。 只是今天，谢朝的话倒还是好使，只是那座上的声音更冷了。 “既然如此，状元郎便入座吧。” 萧望春谢恩之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怕他日后的官途，难了。 他不经有些惆怅。 散宴后，萧望春想了又想，还是给谢太傅递了帖子，上门拜访。 他想问问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皇帝不痛快，可有什么补救之法。 谢太傅听完他的来意，沉默半晌，道： “贤侄不必焦心，陛下是个看得清的，只要你有才华，干实事，定不会为难于你。” 闻言，萧望春更是不解，“那为何尽芳宴上陛下如此态度？” 谢太傅摸摸胡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萧望春见此，长揖恭请，“请太傅教我。” 良久，他听得谢太傅长叹一声。 “贤侄啊，你可曾写过文章赞赏东厂督主，更在放榜之后多次上门？” 萧望春不懂了，“谢督主于社稷，于天下之功理当让百姓知晓，殿试后谢督主又点小子为状元，更该上门拜谢，小子此举有何不妥？” 谢太傅摇了摇头，“贤侄啊，你须知，谢督主不仅是督主。” “更是皇帝的，皇后。” …… “陛下，别闹了。” “朕没闹！” 唐今掰正他的脸，一脸委屈，“不就是会写文章吗？至于你那么欣赏他，还点他当状元，朕也会写，朕写得比他好多了！” “那陛下写啊。” 谢朝将这块狗皮膏药费力撕开，“陛下若写了，臣定日日背诵，时时记挂。” 唐今咬牙，“写就写，你等着！” 眼看他的陛下气呼呼地去拿笔了，谢朝整理了下衣服，走过去，“陛下，我都说了我只是欣赏他的才华，那考卷你不也看过了，此人不但通文，谋略更是上佳，是个人才。” 他当然是个人才！ 那可是把原主挂城头鞭尸改朝换代了的男主！ 唐今就是不开心，就是要闹。 “你欣赏他给他点个状元也就罢了，他上门拜访你，你还特意出宫去见，背着朕！” 谢朝如今虽然住在宫中，但宫外的督主府从没闭过门，有想拜见的，可以给督主府递帖子，谢朝若想见或召进宫，或出宫亲自去见。 谢朝很是头疼。 “不过是寻常见客，他未来前途无量，我去见一次也算不得什么，难不成这还要特意叫上陛下一起吗？” 唐今默了一瞬，“也不是不行……” 谢朝说不出话了。 唐今一边跟他说话，手里的笔也没停，只见挥毫泼墨间就洋洋洒洒写了半卷轴的字。 旁边小福子小陆子帮她拉着卷轴，还好奇地看她都写了什么。 只看了两眼就没眼看了。 谢朝自己也看了，“陛下，你这写得是我？” “当然是你！”唐今又写下一句“清辉邀兮入昆仑，昆仑见兮掩嫭自惭”。 先是称赞他的样貌，天上仙人见了也自惭形秽，又是称赞他的功德，夸他是百年难得的第一奇才，挽大魏于危难之中，傲视一众谋士才子。 谢朝牙酸。 他按停了唐今的笔，不让她继续写下去。 百年后这文章流传下去真叫人看见了……她不要脸他还要脸。 唐今见状冷笑，“别人写文章九千岁就开开心心，朕多夸两句你就不让写。” “陛下。” 谢朝加重了语气，“我喜欢是谁陛下还不清楚吗？陛下若是真的不喜欢我见旁人，干脆就把我彻底关在宫闱里好了。” 唐今顿了顿，她眼眸一扫殿内的人，声音冷淡，“都滚出去。” 又来了。 一群人熟练无比的垂首躬身下去了。 人一走了，唐今直接就把人抱上了桌。 “督公还激我，真不怕我把你关进那笼子里？” 谢朝轻笑，“陛下舍得？让我日日在笼中苦等陛下的垂青？” 唐今叹了口气，将头埋进他颈窝，“督公，别把我想得那么好……” 那说话间的热气打在脖颈处，有些痒。 感受到一阵湿濡的热意，谢朝面红耳热之余伸手推人，“不是昨日才……” “昨日吃了饭，今日就不用吃了？” “……奏章还没看。” “不影响，朕可以一心二用……或者一心三用？” “……” 过了许久，颐和殿才叫了水。 换水之际一群宫女目不斜视，等下去了，各自都是挤眉弄眼。陛下这么年轻力强的，督主也真不容易。 谢朝睡得很熟，只在梦里迷迷糊糊去抱人，没抱到人，挣扎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内殿的灯吹了，外殿的还点着。 谢朝声音轻轻：“陛下，还不睡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传来一句虚浮的：“马上。” 谢朝笑了一声。 不是说一心多用吗？ 怎么有人半夜爬起来批奏章啊？ 唐今面无表情如同无情看奏章机器，刷刷刷地拿着红朱砂批阅。 一心多用。 笑死，有九千岁在，谁还看得进奏章啊。 唐今的皇帝当得荒唐，但诡异的每次作出的决定都推着大魏走向繁盛，一年比一年好。 又过了些年，大魏出现盛世之景，唐今跟谢朝一起南巡。 清晨的雾气很重，唐今睁眼没看见谢朝，在大船的船头看见了他。 她走过去，将人牵住。 谢朝眼中含笑，回握住了她。 他们曾牵手走过千重台阶，也会牵手走过寒来暑往，再一起走过时间长河。 后来那几年，谢朝总有意无意地说，等他寿命差不多，快死的时候，想跳摘星楼来了结这一生。 “我想知道当时陛下的心情。” 没有亲身经历过，到底还是不懂。 唐今沉默了很久，最终把他抵在摘星楼的栏杆上，让他体验到了什么叫濒死的感觉。 “谢朝，你为我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以后再说这种话，我会真的把你关进笼子里，用锁链锁起来。” 谢朝哪还敢反驳，只是抱着她，眼角带些泪。 “陛下，死后的世界会是如何？” “朕没死过，朕也不知道。” “我有些怕。” “别怕。我会找到你。” “……好。” …… 【这次又要拿啥？还是不用拿？】系统试探着。 唐今笑了一声，拿起了一幅发黄古旧的字画。 她抚过其上的字迹。 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唐今将画收入神识空间，抚着床上垂垂老矣的谢朝，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祝你来生，有亲人宠爱，有朋友帮扶，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别再遇我。 * * 《魏书·谢朝列传》有载：谢朝者，不知籍贯。幼时，流亡于泉州，遇谢行之，谢行之知其贤，收其为义子。十三入宫廷……魏文帝时期，官至督领侍，发展女官，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令民心顺……魏文帝十年，被封为后，帝后和谐，常扮如寻常夫妻，出宫巡游…… 谢朝身有奇异，寿至一百七十岁，死后，魏文帝随之而去，同棺入葬。 第1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 “星哥，十八岁生日快乐！”一群人端着酒杯朝坐在沙发里的一个黑发少年祝贺道。 眉眼冷戾俊美的少年大马金刀地闭眼仰躺着，手里拎着空了的酒杯。 闻声，他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谢了。” 季星鸣递出杯子，瞬间有人满上酒。他拿着杯子，挨个碰过去。 “都是兄弟，谢啥。”徐锐在他旁边坐下，找了个麦克风，“星哥来一首？” 包厢里灯红酒绿的。季星鸣摆摆手，从旁边一个黄毛手上抢过扑克牌，“打得什么玩意。” 说着，他接替了那黄毛的位置，打起牌来。 黄毛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过了会，季星鸣扔下最后一张牌，“赢了。” 黄毛瞬间喜不自禁，得瑟地朝另外两人伸手，“给钱给钱，别赖啊。” “去你的，又不是你赢的，要给也是给星哥。” “话不能这么说啊，这手牌可是我抓的……” 一群人吵吵闹闹，季星鸣从口袋里掏出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烦躁地啧了一声，就将手机扔进了酒水桶里。 哐的一声，不算多大，在吵吵闹闹，还有人撕心裂肺地飙歌的房间里甚不明显。 季星鸣仰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锋利的眉却一直皱着。 “星哥。”旁边突然有一道声音，有点小，好像担心打扰他睡觉。 季星鸣睁开眼睛，看过去。 赵山将手里的手机界面递给他看，“你哥打的。” 好半晌，季星鸣才在赵山担忧——担忧自己手机的眼神里，捏过了电话。 他也不出去，就在嘈杂吵闹的包厢里接起电话，“有屁快放。” 那边声音顿了顿，好半晌，才模糊地传来声音：“阿姨在家等你……” 那边絮絮叨叨了一堆话，季星鸣听了一半，无非就是让他回去过生日。 回个屁。 季星鸣朝电话那头冷冷地道：“让她没事少来烦我，还有，叫她没事少来学校晃。恶心。”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道：“她到底是你妈。” 这回，季星鸣连一句话都没回，就直接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往旁边一扔，闷不作声地拿起桌上一罐啤酒，仰起头，只见喉结上下滚动，有淡黄透明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了下来。 季星鸣将喝完的啤酒罐一捏，如同发泄似的往旁边一扔。 易拉罐砸在墙上，弹了一下，落在地毯上，一点声都没有。 季星鸣今天喝了不少酒，他寻了个空沙发，躺在上面闭眼休息。 才刚混混沌沌睡了一会，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季星鸣。” 他睁开眼，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柔美女生，又扫了一眼那群看好戏的男生，从沙发上坐起，“有事？” 女生轻轻应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个包装盒递给他，“季星鸣，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苏璐，我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季星鸣懒懒从沙发上坐起，“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苏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我、我们刚好在附近玩，我看见你们进来了……” 季星鸣突然笑了一声，“这么巧？” 他五官俊美极具攻击性，笑起来更是有种桀骜野性的帅气。 苏璐看得红了脸，“是很巧，我们那边有四五个人，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季星鸣没说话，漆黑的瞳仁打量了她一下，半晌，闲懒地开口：“没兴趣。” 说完这句话，他就懒洋洋地躺了回去，修长的腿踩在了面前的凳上，将面前的苏璐视为无物。 苏璐脸色一白，还想说什么，等看到季星鸣的脸色后就闭了嘴。 季星鸣脾气不太好，对女生也没什么特殊待遇，苏璐不敢惹他，只能白着脸走了。 包厢中那群打打闹闹的男生对这一幕见惯不惯，没有给她更多的目光，反而让她难堪不已。 等出了门，苏璐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哭着跑了。 赵山啧啧两声，朝季星鸣扬了下手里的烟，“星哥，换场？” 季星鸣随意地点了个头。 一群人吆喝着一起出去，有人不喝了要走，就走了几个，剩的几个都不回家。赵山他们先出去了，徐锐问他：“星哥，你真不回去啊？” 季星鸣看了他一眼，徐锐一凛，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季星鸣跟徐锐从ktv里出去，就见赵山那几个一排排蹲在路边，看着马路对面一个个笑得猥琐无比。 季星鸣走过去，一脚踹上赵山的屁股。 “我草你m………星、星哥啊……”赵山一句脏话没骂完又强行咽回去，挤出一个笑，挪着屁股给他让出位置。 徐锐挪挪脚，跟几个蹲一起了。季星鸣没跟他们几个一起蹲，他一手插在裤口袋，另一手接过旁边递来的烟，倒也没抽，就夹在指间。 徐锐好奇地问：“看什么呢？” “你看对面咖啡馆。”别人给他指了下。 季星鸣也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他视力还不错，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刚扬起半边眉，就有一个男生给他指了个方向。 “星哥你看后排靠玻璃窗那。” 他顺着看过去，刚巧看见坐在玻璃窗前的人撑着侧脸转头看过来。 长得挺不错一男的。 不止女生喜欢看美女，男生对于帅哥也是会多看两眼的，而且那坐在窗边的还是个顶级帅哥。 帅哥很白，穿着很温柔的米色外套，脸颊两边散着点碎发，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这不显得他古板，反而显得很有…… 季星鸣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对方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又带着点别的意味。 他看了两眼，“看个男的看这么久？” 就赵山他们，看美女看这么久还差不多。 赵山嘿嘿笑了两声，“星哥你看会就知道了。” 季星鸣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但反正手里没什么事，就也蹲下来跟他们几个一起看着对面咖啡馆。 或许是他们这一排七个人太奇怪，那玻璃窗前的帅哥也看向了他们。 那人的眼睛隔着玻璃窗跟镜片，有些看不太清，但也依稀让人觉得那眼睛一定很好看。 托季星鸣良好视力的福，他看见那人侧着脸，自唇角绽放开一个笑。 那笑容很轻柔，温柔的不像话，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季星鸣的错觉，他感觉那人的视线好像落在他身上。 然后这人托着脸，朝他wink了一下。 季·钢铁直男·星鸣皱了皱眉。 “嘶——”小弟们齐齐抽气。 赵山一脸复杂，“这哥们太帅了，搞得我都有点动凡心了。” 季星鸣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噫。” “开个玩笑。”赵山还想说什么，却眼睛一亮看见什么，连忙扯着季星鸣，“来了来了，星哥看！” 其余几个男生也激动起来。 季星鸣拧着眉扭头看过去，就见那窗边的帅哥已经转回了头去，坐在桌前，带着笑意看着走到桌旁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对季星鸣太说可比帅哥有吸引力太多了。 那是一个很美丽，很成熟，非常具有御姐气场的女人。 大波浪，红唇，穿着包臀裙，提着包，踩着红底高跟鞋。 季星鸣看见女人俯下身摸着那帅哥的侧脸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两人态度极其亲密。 也不知道女人说了什么，反正帅哥笑得挺有深意的。 咖啡馆里的两人互相交流了什么，帅哥不知道说了什么，半晌，女人提起椅子上的包走了，走之前还跟帅哥来了个飞吻。 季星鸣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他刚想起身，就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只见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接替了成熟姐姐的位置。 她先是扑到帅哥身上撒了个娇，然后坐下，然后聊天，过了会，她在帅哥脸上亲了一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最震撼七人的，还是接下来同样帅气的年轻男生，和一个温文儒雅的大叔。 “操，男女通吃啊！”有人喊出了声。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目睹了那位咖啡馆帅哥跟四个人来往。 赵山透露，在季星鸣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看见两个了。所以说这哥们一晚上会了六个男男女女。 那个大叔似乎是最后一个了，帅哥叫了服务员买单。 “我什么时候能跟他一样啊？”有人发出灵魂质问。 “等你跟他一样帅呗。” “那我估计是没希望了。” “也别这么说，有人那么帅，还不是母单？”赵山暗戳戳看向季星鸣。 季星鸣刚好起身，闻言，“看老子干嘛？”他反应过来赵山那句话，脸上出现嫌恶的表情，“跟那么多人搞，也不嫌脏。” 这群人也知道他的性子，顿时一片应和声：“确实，男人，还是该自爱点。” 一群人疯玩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学校的时候都是快接近中午了。 十三中不是什么好学校，算是本地高中里最差的一所。 里头的学生大多不太服管，学校的氛围也很差，但季星鸣这一行人还是极其特殊。 徐锐跟赵山都跟季星鸣一个班的，三人大剌剌地从后门往座位上走，老师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自己讲自己的。 三人的位置就在后排靠里的位置，他们坐进去，徐锐就喊季星鸣打游戏。 一道清脆的落地声响起。 季星鸣垂眸，就看见一根黑色的中性笔咕噜噜地滚到自己脚下。 “同学，可以让一下吗？”一道很温和的声音传来。 季星鸣顺着这道声音往旁边给了一眼。 那人低着身子，似乎是想捡笔，但因为他的腿拦着不好捡，便抬起头看他。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投入那双眼睛里。 就好像突然在灰蒙的世界里看见一颗五彩斑斓，剔透耀目的琉璃珠。 浅色的眸子倒映着窗外的光，那眉眼微弯，温柔水意自眼角晕开，柔和的像是一滴露珠，一朵云，一抹春风。 像一场炎热盛夏里淋漓尽致的雨，将所有的燥热都冲洗掉。 第2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 【任务：让唐霞余生幸福。】 唐今睁开眼，突然后背一凉。 她左边是一个穿着皮夹克短背心，露着肚脐的少女，右边是一个穿着白t牛仔裤的青年。 不知道为什么，唐今看着两人的脸，感觉有点……奇怪？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有点迷茫。 ……不会吧。 唐今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唐今附身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如果不使用妖力跟神识，用的就是原身的感官视角。 这也就导致，如果她附身的身体具有涉及到通识五感的认知类功能障碍，那个功能障碍也会影响到她。 她看了一眼两人，那种怪异感更强烈。 嗯，原身是个脸盲。 此时，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唐，你到底选谁！” 唐今：……原身玩这么野的？ 她在脑子里迅速掠了下原主的记忆，再抬起脸时，眉眼间带上了温柔的笑，“今天是休息日，不工作。” 她虽然这样说着，却倾身在少女耳畔低声道：“不过，如果是你私人邀请的话……” 她从少女的脖间抬眸，剔透的眸子勾在青年身上，眼下的泪痣有三分多情，仿佛接下来的话是在对他说：“我随时有空。” 唐今直起身，弯眸朝他们晃了下手机，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两人呆在后面，一起红了脸。 等过了会，少女率先回神，立马拿出手机，青年反应过来，也赶紧拿出手机。 “阿莫罗斯……”少女率先打通，刚张口。 那边也通了电话的青年直接开口：“我要定唐下周全部的晚餐！” 少女咬牙切齿地看了瞪他一眼，扭头朝电话那边道：“那我要定唐下周的特别约会！” …… 唐今坐上出租车，手机上就收到条消息。 她低头看了一眼，上面通知她，下周的晚餐跟特别约会都已经定出去了，让她记得联系客户。 唐今回了个好，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撑手捂着嘴看向车窗外。 很明显，原身干的大概是类似牛郎的工作。 陪聊陪玩陪约会，除了不陪.睡好像什么都陪。 原身干这个也是无可奈何，她缺钱，极度缺钱。 唐今下了出租车，结完账，往原身家里走。 江城是一线城市，周围楼房高耸，只有在城市的边缘才有一些低矮的楼房，住着这个城市里最穷苦艰难的一群人。 此时正是晚饭时候，唐今顺着脏污的楼梯间往上走，走到三楼，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打开了防盗门，又开了里面的门。 房间很小，还充斥着一股厚重的霉味。 唐今将钥匙顺手放在柜子上，进了房子里唯一一间卧室。 昏暗的房间里空气沉闷，唐今拉了下灯绳，昏黄的光照出小小房间里，床上那个病弱憔悴的女人。 “回来了？”唐霞咳了两声，撑着从床上坐起。 唐今过去给她垫了个枕头，想了想，“妈，过段时间我们搬出去吧？” 唐霞顿了一下，“你赚到钱了？” 原身业绩并不好，长得虽然好看但性格有些内向，今天那两个人就是她唯二的客户，哪赚了什么钱。 但唐今点点头，“嗯，有点钱了。” 过了好一会，唐霞红着眼睛开口：“别做那工作了，我不用做透析也没事……” 唐今垂眸，“这工作也挺好的。” “那你读书怎么办？”唐霞去拉她的手。 “回去读书，不然妈明天就自己跳楼，也省的拖累你。” 为了照顾唐霞，原身已经休学一年了。 “……嗯。” 安抚完唐霞，唐今又简单做了顿饭，母女俩人吃完，等唐霞又睡了，唐今才又出了门。 她又打了个车，去了地铁站，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后到了原身工作的会所。 低调的黑色灯牌上躺着一行细长的花体英文发光字，翻译过来后叫阿莫罗斯。 阿莫罗斯旗下有很多人，是一个，你给钱，他们给你心灵上安慰的高级酒吧。 原身的相貌很好看，身形高挑，阿莫罗斯知道她的性别后也没犹豫，还是想签她。 阿莫罗斯给她开出的条件是基本工资每月一万，客人给的小费她自己收下，客人在店里定的服务跟店里五五分账。 缺钱的原身没犹豫多久，就这样跟阿莫罗斯签了合同。 只是她性格内敛，干了半年，还是没什么客源。 这店里的工作人员大多都不喊真名，原身花名就叫唐。 “唐，你今天不是休息吗？”门口的小哥跟她打了声招呼。 唐今笑看了他一眼，“无聊，还不如来工作。” 那小哥愣了一下，等唐今转回头去才咕哝了一声，怎么感觉唐今天怪好看的。 特别是刚刚那一笑，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唐今先在后台找了下，拿起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镜戴上，照了照镜子。 隔着镜片，她眉眼间的清冷被朦胧压下去了点，加上原身眼下的那颗泪痣，显得有些溺人的诱惑，引着人坠入温柔陷阱。 效果……还行吧。 唐今整理了下头发，走出后台。 一楼有人在上面沙沙哑哑唱着慢歌，有酒吧有游戏桌，还有很多沙发，此时有男男女女坐在沙发上，说笑暧昧。 唐今打量了下四周，朝着坐在吧台里的两个穿着修身长裙的女人走过去。 她的靠近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毕竟在这地方这种事很寻常。 她绕到吧台后面，带上薄手套，拿起个方形冰块，另一只手转了转凿冰器，垂眸凿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两人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说话间，也无意递过来几个视线落在她手上快速被凿成圆形的冰块上。 那原本蒙着层什么的冰块在唐今手里很快变成了一个透明剔透的冰球，衬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分外好看。 两人大概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互相跟对方吐槽着自己的联姻对象。 红裙女人道：“我真服了，工作工作工作，虽然我知道我们只是商业联姻，但也不用做这么绝吧？我约他吃个饭比约总统还难。” 黑裙女人：“你那个还好，至少明面上没下过你脸，我那个，呵呵，嫩模小明星当着我面搞过不知道多少个。” “那就好了，他玩他的，你玩你的呗。”红裙女人撑着头，显然有些烦躁，“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跟个闷葫芦似的。” 唐今将冰球放进玻璃杯里。 冰球在玻璃杯里转了一圈，大小刚刚好。 唐今倒上威士忌，透明镜片后的眼睛微弯，好像没听到她们刚刚的话一样问道：“闷葫芦？是男朋友吗？” 直到她出声，两人这才看了她正脸一眼。 唐今将手里的玻璃杯推到红裙女人面前，“打扰到你们了吗？” “……不，没有。” …… “唐，你今天不错啊，居然连周大小姐都来问你的名了。”唐今回后台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道。 周大小姐就是那个黑裙女人，大家都知道周小姐眼光很高，很少指名谁。 唐今把脸上的眼镜取下，“这个我能拿走吗？” “本来就是给你们用的，拿呗。” “谢了。” 唐今将眼镜收好。 因为被两位大小姐指名聊了一晚上，唐今账户里充实了一笔钱。 接下来的几天唐今在阿莫罗斯的指名越来越多。 脸盲虽然对唐今有些影响，但她应变很快，从没在客人身上出错过，加上好像什么都会，待人分外温柔有分寸的样子，不到一个月她的指名价格就翻了又翻。 手上有了钱，唐今又带唐霞去医院做了几次透析。 唐霞一直在要求她回学校读书，唐今算了下后，也开始安排复学转校的事情。 目前的一中肯定不能读了，一中管得太严，不方便她晚上出来。 看来看去唐今选了十三中。 十三中环境很差，相对的，它的管理也很松散。 等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唐今才想起，这好像是男女主的学校。 没办法，她这次任务跟剧情没什么关系，再加上剧情没什么营养，她就没怎么在意剧情。 唐今这次成了剧情里的男二。 这个世界的剧情围绕桀骜不驯男主跟温柔自强不息的学霸女主展开，左右就是个校园恋爱故事。 至于唐今这个男二，则是用来跟男主作对比的。 男主脾气很坏，好几次把女主吓得不敢跟他说话，男二温柔体贴成绩优秀，女主前期就喜欢上了男二。 后来女主发现温柔体贴完美的男二其实是个海王，而桀骜不驯的男主反而是牵手都会脸红的纯情少年，她顿时就抛弃男二投入了男主的怀抱。 嗯……后面甜死人的剧情大纲看得唐今牙疼。 她没想太多，到了学校报道。 跟原身一样，她被分入了高三七班，男主的班。女主在一班。 也跟原身一样，她被分到后排的位置，大概就是男主的旁边。 剧情中，女主每次来七班男主都很开心。 但当他发现女主是来找男二而不是找自己后就会烦躁生气。 有时候还会故意挑刺，反而让女主更讨厌他。 唐今坐的位置倒也不是他的同桌位，而是隔了一条走道。 男主位置上是空的，唐今也没太关注。 上午最后一节课，唐今转着笔在听课，就有三个少年从后门走了进来。 他们坐下后各自懒了一会，就开始拉着打游戏。 十三中七班，聚集了整个高三所有不爱读书的人，除了唐今，就没个在听课的。 “唐今，可以借支笔给我吗？”前面的女生扭过头来。 这姑娘看起来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身上带的衣服首饰随随便便就能抵普通家庭一个月的收入。 唐今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笔，从课桌里拿出支笔递给她。 那女生从她手上拿过笔，道：“谢谢，中午请你喝奶茶？” 唐今朝她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看书，“不用了。” 女生有些失望，但也没气馁，“我叫张意乔。你有女朋友没有？” 张意乔边说，边往后一靠，椅子在唐今桌上靠了一下。 原本被唐今放在桌上的中性笔受到这一碰撞，顺着桌子就这样飞了出去，咕噜噜地滚到了走道对面。 唐今看了一眼，弯腰去捡。 不过那支笔滚到了凳下，就被一条小腿挡着，她有些没法捡。 于是她抬起头，不笑的眼睛里也带三分笑意，“同学，可以让一下吗？” 第3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3 “同学，可以让一下吗？” 少年闻声看向她。 因为脸盲的原因，唐今有些说不太出他的长相，只隐约觉得，应该长得挺帅。毕竟是男主。 可男主却只是盯着她，隐隐让人觉得，心情不太美妙。 想起剧情中对这位男主的描述，唐今开始思考是不是该放弃捡那支笔。 男主眼睛是很浓郁的墨黑，他看了唐今一眼，没说话，垂手捡起地上的笔递给她。 唐今有些意外，“谢谢。” 她刚拿回笔，这时坐在男主身后的男生突然开口：“卧槽，你不是昨天咖啡馆那哥们？” 咖啡馆？ 她昨天确实去了咖啡馆，约了几个客人见面，跟他们说了一下自己之后白天没空，只能约晚上的事情。 唐今直起身，看过去，“我们见过吗？” 赵山：“呃，也算见过吧。” 唐今偏头，一双眼睛带着疑问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人家能当海王，那是有绝对优秀的硬件条件的，瞧瞧这比明星还出色的外形外貌，都是资本啊。 徐锐也认出来她了，解释了句：“我们昨天在马路对面呢。” 马路对面？唐今回想了下。 哦……好像是有这么几个人，在马路对面蹲了一排，ktv闪烁的霓虹灯光牌下，七个人五颜六色的，像极了七个葫芦娃。 她当时候觉得好笑，就多看了一眼，见对面好像也在看自己，就扔了个wink。 职业习惯。 “是你们啊。” 见她承认了，赵山扒拉着靠近她这个方向，“欸兄弟，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追女生啊？” 他这么说，估计是看到了她昨晚跟客人们的交流。 唐今没打算在学校里说这些事，闻言只是随口道：“用心就好了。” 她说完，也没有再继续交流的打算，拿着笔就坐回了原位。 张意乔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男主，低声道：“你旁边那个是季星鸣，咱们学校的老大。” “嗯。”唐今随意应了一声，好似对此毫不在意。 “你中午去哪吃啊？别吃食堂，我们学校食堂可难吃了。”张意乔又道。 笔尖在纸张上划过，半晌，唐今弯眸，“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季星鸣嗤笑一声，收回了视线。 半晌，他踹了一脚后桌热烈讨论唐今的两人。 赵山跟徐锐一看他脸色，顿时也不敢说话了。 下课铃响，一行人松松散散地往食堂往校外走，季星鸣站起身，就有几个男生招呼，“星哥，去外头？” 季星鸣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在校门口，又有几个男生早早等在那，十来个男生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了校外的餐馆。 一群人坐了两桌，季星鸣低头玩手机，就听到赵山在那乱叫，“不是吧，这兄弟下手这么快的？” 隐隐猜到他在说谁的季星鸣抬起头，顺着他面朝的方向看过去。 刚好看见唐今跟张意乔并肩走进了一家饭店。 “张意乔不是喜欢星哥吗？这移情别恋得这么快？”徐锐调侃道。 “谁知道呢。” 季星鸣盯着那两人，目不转睛。 唐今对他人视线本来就很敏锐，普通的眼神还能忽视，这种跟钉子一样扎她身上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 十三中对脸盲来说有个好处，那就是大家都不穿校服，所以她可以根据衣服来分辨人。 认出来男主的衣服，唐今便对着他们友好地笑了笑。 季星鸣垂眸，看回手上黑了屏的手机。 笑个屁啊笑。 下午有体育课，集合完，自由活动的时候唐今坐在一边拿着手机回消息，没参与他们的活动。 “帅哥，你哪个班的？”面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唐今抬头看过去，“七班。” “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好像是她今天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了。 唐今刚想开口，一个羽毛球就远远飞来。 她顺手将面前的女生往自己这边一拉，抬手一挡。 “喂，拿过来！”徐锐朝他们这边招手。 那女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唐今推离了怀抱，等反应过来后，瞬间就红了脸。 唐今弯腰捡起那颗羽毛球走过去。 “兄弟，有一手啊。”赵山挤过来笑嘻嘻地道。 显然他觉得刚刚唐今又在趁机撩妹了。 唐今懒得跟他解释这些，将手上的羽毛球递给他。 她的手很白，也很纤细修长，淡青的血管在肌肤下若隐若现，手背上一个鲜红的印子格外明显，应该是刚刚挡羽毛球打出来的。 伏在球网旁的季星鸣看了两眼，皱了下眉。 第4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4 “你玩不玩啊？”赵山还真想跟她交个朋友，从她那学两招。 唐今收回手，侧头弯唇，“不了，不想出汗。” “哦哟？大男人的还怕出汗呢。”徐锐拿过羽毛球，刺了一句。 他显然对唐今有些意见，刚刚羽毛球打到人也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唐今指尖动了动，半晌掩盖下那点不虞，懒得跟他争辩什么，慢悠悠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上来问她有没有女朋友的女生还在那等着，见她回来了，便直率道：“帅哥，我想追你，同不同意？”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赵山啧啧出声，“这兄弟才来学校一天，就撬走了十三中两个美女，兄弟们资源紧张啊。” “啧，也就一张脸了。”徐锐摇摇头。 季星鸣将手里的羽毛球拍往篮筐里一扔。 “星哥不打了？”问了句。 “不打了，没劲。”季星鸣神色淡淡，黑色的碎发打在浓墨的眉眼，看起来有些凶。 徐锐看了眼唐今那边，问他：“星哥，你看那女的，觉不觉得眼熟？” 听到他这话，季星鸣跟赵山都看过去。 看了一会，赵山先认出来了，“这他.妈不是杨宿那狗毛的女朋友吗？” “还真是？这什么意思？杨宿绿了？”同班的姚流走过来，抓了一把黄毛，喜笑颜开，“这哥们干得漂亮啊。” 十三中的隔壁就是体校，季星鸣是十三中这边的头，杨宿就是体校的老大，两边没少约架。 不比季星鸣打架就正大光明地打，杨宿那人自认聪明，喜欢拉帮结派的阴人，要让他知道自己被绿了只怕唐今不会好过。 季星鸣懒懒地看着那边相聊甚欢的两人，半点过去提醒唐今的意思都没有。 既然都准备乱搞了，那就要承受乱搞的理由。 白瞎了那么一双干净的眼睛。 十三中是有晚自习的，但管得不严，逃课的不少。 唐今就没打算上晚自习，下午到点了就拎着包走。 路上她给唐霞打了个电话问了问情况，听到对方一切还好之后就挂了电话。 季星鸣一行人自然也是没上过晚自习的，他们比唐今晚一步，落在她后头。 轰鸣的发动机声音在唐今耳边响起。 她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季星鸣一群人个个骑着一看就很贵的越野摩托车，嘻嘻哈哈地从眼前窜过。 唐今收回视线，将手机息屏放进口袋里。 前面路口是红灯，一行少年被迫停下。 季星鸣无聊地从后视镜里打量唐今。 江城的天气多变，一会热一会凉，今天还算温和，唐今穿的是一件白衬衫，配着条长裤看起来就像个干干净净的高中生。 她在书包里找什么，过了会，翻出一副黑框眼睛。她一手戴着眼镜，一手松开了衬衫上的两颗纽扣，露出弧度清晰诱人的锁骨。 她抬起眼睛，神态有些慵懒。 明明还是和刚刚一样的打扮，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干净温润的气质消失不见，只剩下混杂着堕落气息的温柔。 他们隔得没多远，唐今感觉到异样的视线，偏过头，镜片下的眼睛与后视镜里季星鸣的目光精准对上。 操……头顶长眼睛了，这都能发现。 季星鸣面无表情地将后视镜一掰，黑红的机车轰鸣着窜了出去。 因为晚上要工作，唐今睡得不多，凌晨回家洗了个澡，给唐霞做好早饭，早早就去了学校。 反正都是睡，还不如就在学校睡，免得唐霞担心。 进学校前，唐今在门口撞见几个男生围着一个人，好像是在威胁什么。 因为脸盲她没认出那群威胁人的男生都是谁，但其中一个人看见她时好像有些慌乱，招呼了其他男生几句就带着人走了。 剩下那个被威胁的男生如释重负地跑走了。 唐今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季星鸣踩着第一节课的铃声进门，往位置上走。 他昨天无聊就回去睡得早了点，今天精神状态还不错。 他坐的位置靠里那之前有个人，因为些事惹了季星鸣不爽，被季星鸣打进了医院。后来他旁边就再没坐过不熟的人。 靠里的位置后面是堵墙，季星鸣通常就靠着墙，脚搭在另一条凳上。 今天也跟以往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他靠着墙后，就正对上了半张熟睡的侧脸。 季星鸣手搭在曲起的腿上，修长的手指懒洋洋地拎着手机，却没看。 有些散乱的头发随意搭在眉眼间，漆黑的眸子带着两三点冷意看着那人。 对方睡得很熟，从胳膊间露出来半张脸莹白如玉，眉眼温润，睫毛很长，在眼尾长长的拖出，带上点靡色。 有阳光照在发丝上，泛着金光，看起来跟个什么坠落人间的天使似的。 内里不知道有多烂。 季星鸣看了一会，微微挑眉，神情说不出来的肆意。他曲起的腿绷紧，一脚将凳子踹了出去。 凳子在地面擦出尖锐的叫声，直直撞到唐今的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一声巨响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原本吵吵闹闹的教室一下安静下来，视线都投了过来。 季星鸣撑着脸，一转不转地盯着唐今。 这么大的动静，连带着唐今的桌子都动了一下，她睫毛颤了下，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带着点初醒特有的迷蒙，浅色的眸子剔透的像是玻璃珠一样。 她看了眼被踹到自己桌旁的椅子，又看了眼季星鸣，声音有些哑，但还是温和的，“有事吗？” 季星鸣有点痞气地笑了，声音沉沉，“上课呢同学，别睡觉。” 赵山一脸惊悚。这话从星哥嘴里说出来简直跟做梦一样。 唐今有一瞬的茫然。 半晌后，她坐直，垂眸一声轻笑，也不说什么，翻开书开始听课。 就好像一拳打进棉花里，只有越发加深的憋闷感。 季星鸣脸上的笑意淡去，漫上点寒意。 第5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5 中午，一群男生在天台吃饭。 徐锐看着靠着天台护栏的季星鸣，走过去问了一句：“星哥，你是不是对那个唐今有意见啊？” 徐锐知道他不喜欢那种到处乱搞的人，男的女的都不喜欢。 要徐锐说，他也看不惯唐今那人，空有一张脸罢了，有什么用？ 而且……那家伙还看到了他们…… 季星鸣看着楼下，没说话。 有些人不喜欢在食堂吃饭，就喜欢拿着个饭盒跑到楼下的圆坛花园吃饭。那个新来的唐今也在底下。 旁边坐着个女的。杨宿那个女朋友。 这时徐锐在旁边开口，“要不要拉他聊聊？” “你很闲？”季星鸣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收回搭在护栏上的手，往楼梯间走。 徐锐被他的态度弄得不明所以，又低头看了眼楼下，眉梢一挑。 “那不杨宿的狗腿子吗？”姚流撑着栏杆看了一眼，“上次被打得满地找牙，这还敢来啊？” 徐锐啧了一声，“别管，有好戏看了。” 姚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多想，继续坐回去吃饭了。 因为季星鸣那一闹，唐今今天没怎么休息，下午的时候她转着手上的笔，转着转着就撑着脸闭眼开始打盹。 直到后门突然被人嘭的一脚踹开。 一众人齐齐看过去，唐今也被迫睁开了眼睛。 “操，杨宿你他.妈找死啊？”最先站起来的就是姚流。 赵山跟其他几个男生看见来人也纷纷站了起来，面露不善，双方间瞬间就有了硝烟味。 杨宿笑了一声，也不管这群一个个激动起来的小弟，直接往稳稳坐着没动的季星鸣面前走。 他看着眉眼锋利充满攻击性的季星鸣，有一瞬的发怵，又忍了回去。 他声音爽朗好像跟季星鸣毫无龌龊，“星哥，今天上门是有点不周到，下次一定请兄弟们喝酒赔罪。” “这次来没想打搅兄弟们，就是想找个人。”他笑得客气。 “我去你的，你他.妈这叫没想打搅你老子？”赵山直接就呛了回去。 杨宿瞥了他一眼，眼里隐含不屑，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看向季星鸣，“星哥怎么看？” 季星鸣视线转向唐今。 却见唐今好像完全不觉得事情跟自己有关，撑着脸跟看戏一样。 他舔了舔后槽牙，笑道：“找啊。还要老子帮你找啊？” 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杨宿说了句“星哥爽快”，就压不住眼底的戾气了，一转身就对上了唐今的视线。ωωw..net 一想到季星鸣他们怕是早就知道他成了绿头王八，他就越发恼怒，手上的动作也不客气起来，直接去拽唐今的衣领，“小子，出去聊聊？” 却不想还没碰上对方的衣领，直接就被一双冰凉的手钳住了。 唐今看了眼台上，没人在，估计是去找保安了。 她看了眼前高大的男生，眉眼微弯，语气温和，“麻烦让一下。” 杨宿愣了一下，“什么玩意？” “你不是要出去聊聊吗？”唐今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脚，“你挡着，我出去不了。” 好半晌，杨宿骂了句，“傻逼吧你。”他伸手直接抓着唐今的手臂就走了。 唐今也没挣扎，就被他拽着走了。 随着杨宿一群人的离开，顿时硝烟味散去，转而变作了浓厚的八卦气息。有不少人拿出手机上了论坛，说这件事。 之前就有人在论坛提过一嘴，说是新转来了个非常帅的帅哥，还小爆了一把，这会帖子发出来瞬间就有人顶上去了。 徐锐啧啧两声看着那群人离开，跟季星鸣道：“杨杂毛最好面子，唐今敢绿他，肯定会被他往死里揍。” 他笑了声，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侃意味，“要是刮了那张脸，估摸着以后都不敢再浪了。” 季星鸣没说话，眉压得很低，心里头一股燥意。 杨宿这次没带太多人来，就带了五个兄弟，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杨宿带来的那群人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唐今被围着，看着有些无助。 见他脸色不太好，徐锐也不敢搭话了。 倒是赵山没那么多顾忌，他不太高兴地小声开口：“唐今再怎么着也是我们这的人。星哥你看他不爽自己打他一顿就是了，当着我们面被拉走叫怎么一回事。” “还是被杨宿那个龟儿子拉走，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怕了他呢。” 季星鸣顿了一下，看了赵山一眼。 确实是这么个理。 他那股子憋闷一下就散了点，站起身，扭了下脖子，“走。活动活动。” 赵山姚流等人瞬间欢呼一声，跟上了季星鸣，徐锐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杨宿那群人没走多久，他们肯定不会就在这边动手，所以季星鸣先下了楼梯。 下了楼后，却没看见杨宿一群人，季星鸣眉骨蹙起，狭长的眼尾染着戾气，他左右看了下，往外走。 他们这外边有条小巷子，他们没少在那打过架。 他走得很快，就差没跑起来了，赵山一群人也逐渐发现他不太对劲的情绪，不太理解，只当他生气了。 还没拐进巷子，就听到杨宿的骂声：“你他.妈神经病啊，我操——” 第6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6 还没拐进巷子，一群人就听到杨宿的骂声：“你他.妈神经病啊，我操——” 季星鸣想都没想直接冲过去，一拳砸在了杨宿脸上，不等他反应，跟着就是一脚踹上膝盖。 后面的赵山姚流等人连忙加入，一群人就这样在小巷里打了起来。 唐今退两步，半晌，靠着墙看得直挑眉。 季星鸣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杨宿本来就打不过他，没一会儿就被季星鸣按在地上狂揍。 他眉眼间带着十足的野性，身形高大健壮，那一拳拳下去真有种暴力美学的感觉。 季星鸣动起手来没什么顾忌，加上杨宿嘴巴还不干净的骂着脏，他下手越发重。 最后还是徐锐跟姚流过去把季星鸣拉开了。 杨宿被打在地上起不了身，嘴里也总算不再骂了。 季星鸣眼中带着浓重的戾气，“滚。” 体校的人连忙扛着杨宿走了。 季星鸣这才抬眼看向唐今，漆黑的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在她松散的领口上顿了一下。 半晌他才不耐烦地道：“弱鸡一个就少他.妈学人乱搞。” 唐今微微垂头无声地笑了一下，没回这句，从口袋里拿出条手帕递给季星鸣，“你手流血了，擦擦吧。” 季星鸣看着那条手帕，皱了皱眉。 都他.妈什么年头了还有男的带手帕在身上…… 那声音又传来，“不要吗？” 说着，那只白皙的手就往回收。 季星鸣笑了一声，直接就抓过了她手上的手帕，“谁说老子不要？” 唐今顿了下手，又收了回去，看着季星鸣道：“谢谢你了。同学。” 同你.妈的同学。 “老子叫季星鸣。”少年桀骜的脸上带着几分烦躁。 唐今有些好笑，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了。季星鸣同学。” 跟安抚小屁孩一样。 季星鸣蓦地沉了脸。 赵山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马大哈一样地开口：“星哥，出都出来了，要不，我们开机子玩去？” 他又看了一眼唐今，“你来不？” 唐今看了眼季星鸣，“我也可以吗？” 季星鸣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率先走了。 “行了，这就是同意你一起来了。”赵山拉上人。 唐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 他们这周围网咖还挺多的，但季星鸣他们要去的却好像不是这附近的，一个个的都去骑摩托车。 “你坐我的吧。”唯一对她有点好感的就是赵山了，当即拍着后座朝唐今道。 唐今点点头，就准备坐过去。 结果刚走过去，就有一个头盔扔过来，她下意识接住。 回头看过去，就见季星鸣单脚着地，脸上有些不耐烦，“上车。” 一群人顿时惊奇地看着季星鸣。 谁不知道季星鸣对自己的车向来都是宝贝得很，平时根本不让人碰的。 唐今也没拒绝，朝他走了过去。 车飙出去的时候唐今还是抓了下季星鸣的衣服，等适应了速度之后就放开了。 季星鸣开车很凶，一个加速转弯唐今顺手抱了下他的腰。 少年窄腰劲瘦结实，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感觉到肌肤的热度。鉴于男主阴晴不定的狗脾气，唐今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 到了地，季星鸣将车一甩尾，闷不作声地就往里走了。 “星哥这是怎么了？”赵山从后面跟上来，念叨了一句。 唐今抬头看了眼这网吧的名字。星明。 她有些奇怪地问赵山，“为什么要来这家？” 赵山笑了两声，“这是星哥的店啊。” 唐今听得挑眉。 这地段店铺的租金可不便宜，加上机器这些……算了，男主嘛，黄金地段的一个二层楼店铺而已。 季星鸣在自己的店里里当然给自己弄得最好的配置，他们还有专门的包厢，是不让客人进的。 “会不会打游戏啊？”赵山问她。 唐今摇了摇头。 “菜鸡啊，叫爸爸，爸爸带你飞。”赵山嘴欠道。 然后下一秒就被季星鸣踹了一脚。 他疼得怪叫一声。 唐今没管他们，打开电脑，点开了他们玩的游戏。 或许是巧合，他们这群人加上唐今又正好是七个人，不过游戏里组队只需要五个人，这就多出来两个。 季星鸣坐在椅子上，此时他已经从刚刚打架的气氛里抽离出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跟我一起。” 然后就拉着唐今开了匹配。 “不是吧星哥，我还等着躺分呢……”姚流当即落泪。 然而他们再哭诉也没用了。游戏已经开了。 唐今玩的游戏很多，但每个世界的游戏各不相同，原身又没玩过什么游戏，故而她刚上手的时候有些缓慢。 她还在慢慢苟着呢，就看见公屏上季星鸣的人物拿了一血。然后是三杀四杀五杀。 跟虐菜一样。 唐今就这样当了一下午的腿部挂件，技能还没熟悉呢对面就被推平了。 说实话……挺无聊的。 唐今有些心不在焉，刚好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消息。 或许是游戏消磨时间，眼下已经不早了。 刚好游戏也结束了，唐今便朝季星鸣道：“季星鸣，我要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季星鸣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想到什么，一双点星的眸子瞬间沉的能滴出水来。 见他不说话，唐今拿起手机，跟赵山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季星鸣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半晌，捏起旁边的汽水灌了几口，将心里的无名火压了下去。 第7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7 唐今早上迟了点，到校大门口的时候就发现一群人堵在大门边。 她走过去，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同学，你迟到了，要扣个人分的。” 男生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围着那个女生调笑：“扣多少分啊？” “我们好怕哦。” …… 唐今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剧情中男女主初次交锋的场面。 她没有参与的心思，站在旁边静静看着。 季星鸣直接抽了一下一个正在调笑那女生的男生的后脑勺，不耐烦地朝女生扔下个句：“三年七班，季星鸣。” 说完，他就走了。 有了他开头，其他人也报了名字。 边枝将名字一个个记下，眼尖发现了唐今，“同学，你也要登记的。” 唐今态度就温和多了，“三年七班，唐今。” 因为她友好的态度，边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连着两天没怎么睡觉，唐今一坐回位置就趴在了桌子上。 至于季星鸣会不会又发神经打扰她睡觉……先睡着吧，要是季星鸣还看不惯，她就换个地睡。 季星鸣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坐下后就趴下埋着头睡着的少年，半晌，眼不见心不烦地收回了视线。 人自甘堕落，关他屁事。 因为没人打扰，唐今直接睡到了中午。 叫醒她的是赵山大大咧咧地招呼声，“别睡了，都睡一上午了还睡。” 唐今顿了下，从桌上起身，眼睛闭了下才睁开。 “怎么了？”她声音带着点初醒的困倦与沙哑，但语调却像是温和的清风一样，听得人很是舒坦。 “吃饭啊，走，跟我们一起。” “我吗？”唐今有些奇怪。 “那不然嘞。”赵山拉起她的胳膊，“走走走。” 唐今有些莫名，但人也没恶意，她便跟着起身了。 季星鸣在门口等着，看见她，眉皱了一下，转头就走。 赵山跟唐今小声解释：“星哥就这样，脸硬心软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昨天让你被当着我们面拉走，星哥心里肯定过不去的，今天请你吃饭算是补偿你了。” 唐今懂。少年人的面子问题。 一群人往大门外走，因着季星鸣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季星鸣在他们这算是明星一样的人物，人人都怕他，也人人都想接近他。 剧情一旦开始发展，那就挡也挡不住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又撞见了女主边枝跟她的闺蜜，有人有些好玩地挡着这个早上堵着他们要扣分的女生，把两个女生吓得脸都白了。 女主还好，她闺蜜快哭了。 最后还是季星鸣对那几个男生一人给了一脚，才算平息了这事。 唐今耳力好，还能听见离开的边枝跟她的闺蜜两人小声说：“感觉季星鸣也没传闻中那么坏诶。” “他好像人还可以……” 一群男生嘻嘻哈哈，大中午的吃火锅喝啤酒。 季星鸣坐在唐今斜对面，真想看的话瞥一眼就能看见。 火锅这种东西吃起来就容易没什么形象，但对唐今来说好像没什么影响。 她吃东西的速度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脸上因为热气而泛着浅浅的粉色，一双清澈剔透的眸子更是带着点水色。 她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白白的牙齿咬了一下筷子，然后从微有些红肿的唇上抽离。 季星鸣狼狈地收回视线，耳根莫名红了。 季星鸣夹着一块肉往嘴里塞，用力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 吃个火锅还他.妈慢吞吞的。有病。 唐今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火锅的气味很大，容易沾衣服上，她下午还得先回去洗个澡才行…… 吃了顿饭，唐今跟赵山等人的关系稍微拉近了点，赵山挺想跟她交好的，下午放学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去玩，却被唐今以有约会的理由拒绝了。 “不是吧哥们，天天约会啊？”赵山有些受不了。 唐今索性回了句：“对他们来说不是天天啊。” “……牛逼。” 唐今今天晚上要陪一位大小姐出去玩，她还要回去洗澡换衣服，时间有点紧，就打了个车走了。 大小姐玩得有点嗨，唐今回家收拾完已经迟了。 她琢磨了下，干脆在家里睡了一觉才去上学。 到的时候是中午，刚进大门就听见篮球场那边一阵热烈的加油声。 唐今过去看了眼，就看见一群男生在对打篮球。 她听到一群人喊着“季星鸣加油”才明白那里头有季星鸣。 脸盲是病。 她想了想，走过去随便选了个女生问：“同学，这是在做什么？” 边枝转过身看见她有些惊讶，很快又解释道：“是篮球队的跟三年级七班在打比赛。你也是七班的吧？” 唐今看了她一眼，“是。” “你们班的都在那边，你要过去吗？” “好。谢谢了。”唐今朝她笑了笑。她刚好找不到人。 她朝着那边走过去，刚想分辨一下都谁是谁，结果刚好中场休息，顿时一群女生围上去给穿着篮球服的男生们送水。 围得最多的肯定是季星鸣，这个不用判断了。 他身上穿着23号白色球服，手腕上戴着蓝色的护腕，有些凌乱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手臂小腿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散发着少年人强烈的野性与张扬。 有女生挤到他面前，将水递给他，他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张嘴一句，“别挡道。” 见季星鸣走过来，唐今朝他友好地笑了一下，少年却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就去一边拿毛巾水杯了。 唐今微微偏头，也没想为什么，反正无聊就找了个地方站着等下半场开始。 没一会旁边挤过来一个小脑袋，她低头看了一眼，帮那女生挡了一下旁边人的挤。 “有事吗？”看这衣服打扮，好像就是她刚刚问路那个人。 边枝抿抿唇，还是大着胆子开口了，“请问，你之前念的是一中吗？” 唐今点了点头。 “真的是你！”边枝有些惊喜。 唐今不明所以，“你是？” “我是边枝，我们在物理竞赛上见过的……”边枝有些内向，声音也有些小，但唐今还是听清楚了。 边枝，女主啊。 是了，原身跟女主熟悉起来就是因为两人曾经在竞赛上见过。ωωw..net 唐今想了想，“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当时的第三名吧？高一就能拿第三，很不错了。” 两人有共同话题，就聊得很愉快，一个娇小害羞，一个温柔含笑，看着格外和谐。 赵山见季星鸣一直盯着对面眼都不眨，便多看了一眼，“哟，那不是昨天那个好学生吗？好学生也挡不住咱们海王的魅力啊？” 季星鸣突然冷笑一声，捏着手里的水瓶几口便喝了个干净。 喝完，他拿着空瓶朝那聊得开心的两人砸去。 空空的塑料瓶砸人身上半点不疼，但能恰到好处地打断两人的对话。 唐今转过头，将瓶子捡起，看着他给了个疑惑的眼神。 “同学，帮忙买个水呗。”季星鸣懒洋洋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唐今看了眼他说完后周围试图给他递水的人群，不明白他干嘛让自己去买水。 季星鸣脸上没了笑，“让你买就去买，又不是他.妈不给你钱。” 他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唐今看了眼旁边的边枝，又看了眼他。 已知：季星鸣为男主，边枝为女主，她是男配。 条件：女主跟男配聊天，男主突然冷脸。 可证得：男主吃醋了。 行吧。人家小情侣的事，该理解。 “只要水吗？”唐今问他。 季星鸣的眉头这才舒展了点，“随便。” 他看了眼边枝，又加了句，“你自己去，快点。” 唐今应了声。 小卖部离得不远，唐今没一会儿就买了水，走过去将水递给季星鸣。 季星鸣抬头看了一眼她，才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汗水跟瓶口流出来的水顺着滑过滚动的喉结，有种青涩的性感。 唐今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这个角度能隐隐看见的，那藏在那宽松的篮球服底下线条分明的肌肉。 唐今收回视线，在旁边坐下。 过了会，半瓶水突然丢到她怀里，她看过去，就见季星鸣上场了。 论堂堂男二是如何沦落为男主的炮灰跟班的。 唐今想着觉得有些好笑，看向场上。 季星鸣打得确实不错，他身量高弹跳力好，三分球跟灌篮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有汗水顺着头发滴进眼睛里，季星鸣抓起胸前的衣服擦了下脸，腹肌一闪而过，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又是一个灌篮，少年抓着篮筐边缘荡了两下，稳稳落地。 季星鸣没管那些尖叫，顺着场边看了一眼。 唐今见他看过来，便弯眸笑了笑，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季星鸣一下就扭过了头，似是很不耐烦。 下半场，季星鸣越打越猛，一个下半场超了篮球队那边四十多分，节奏快的队友都跟不上了。 随着一声哨响，季星鸣他们毫无悬念地赢了比赛。 唐今将毛巾递给他，“很厉害。” 季星鸣拿过毛巾，也没说什么，自顾自擦着汗。 这时赵山跑过来问她：“昨晚过得怎么样？” 唐今看了他一眼。 “别装了，昨晚约会，今天你就大中午的才来……”他啧啧两声。 唐今拍了他一下，“你们上次不也大中午的才来？”她指的是她刚转来的第一天。 “那我们是兄弟聚会，你可是跟女生约会啊。”赵山好奇，“问你个问题，你那海里到底有多少条鱼啊？” 唐今挑了下眉，半晌，她笑了一声，“别乱说，都是正经约会对象，不是什么鱼。” 这回不仅是赵山了，上次同样蹲在路边的几个男生都朝她投来了普通人看海王的复杂目光。 感受到一道不同情绪的目光，唐今看过去，就见季星鸣扭回头，捡起外套一言不发地走了。 “诶星哥去哪？” 后面有人问。 季星鸣没有回话。 他捏着塑料水瓶的手青筋暴起，路过垃圾桶时，他头也不回地将手里的水瓶砸了进去。 真他.妈恶心。 第8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8 又是一天下学，唐今收拾好东西便走了。 “诶星哥，今晚要不要去海曳玩？新开的酒吧，听说挺好玩的。”赵山拍了下季星鸣的肩膀。 季星鸣看着窗外那道挎着包打电话的身影，半晌，“去。” 海曳说是酒吧其实比酒吧还乱一点，年轻男女在一楼热舞，在二楼喝酒玩乐。 这酒吧一开始瞄准的目标客户就是青年男男女女，内里的灯光打得五光十色混乱又躁动，极容易调动人的情绪。 季星鸣坐在沙发里，手上银色的打火机一会擦起火，一会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围嘈杂的音乐声和混乱的人声让他生出点烦躁，不远处靠在一起亲近的人让他更不舒服。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 “星哥，来玩啊。”姚流站在台球桌边，朝季星鸣道。 季星鸣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两口，走了过去。 连着几个球进袋，几乎没怎么摸过杆的姚流瞬间颓了。 他甚至懒得比下去了，开始左顾右盼。 这一看就让他看出个事。 他看着那挤在二楼扶手边伸长脖子往下看的赵山，好奇心上头，又看了一眼自顾自打球压根没理他的季星鸣，悄没声走了过去。 “看什么呢？” 赵山看见是他，便指给他看，“你看那边那两个人。” 姚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赵山指的是一个昏暗的角落，那边灯光恰好打不到，几乎看不见人。 姚流瞪大了眼睛，才总算看清有两个人在那边，两人靠得很近，距离很暧昧。 “诶，那人穿得跟星哥好像啊。就这啊？”姚流不太理解。暧昧而已，他们这边几个带了女朋友来玩的早就靠到一块去了。 就徐锐还在那跟他新女友接吻呢。 “你再看看。”赵山神色高深。 姚流便瞪大了他两颗绿豆眼。 刚好酒吧里灯光一闪，角落里也多了两个灯光，他这回看清楚了，那两人好像都是男的。 “噫，你他.妈还有这爱好啊。”姚流抖了抖，不理解。 赵山抬手就拍了一下他后脑勺，“你他.妈瞎啊，看不出来那是海王吗？唐今！” 嘶…… 姚流这回来劲了，睁大了眼睛去看。 刚好那人侧了下头，他便看清了那张脸。 还真是唐今，但好像跟平时他们看见的样子有点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太出来，就觉得……看着怪让人觉得脸红心跳的。 最后一个球落进袋里，季星鸣将球杆往桌上一扔，抬眼看过去，就见姚流跟赵山靠着护栏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他皱了下眉走过去。 刚到跟前，就听见赵山一句：“看海王对面那人笑得，都快开花了……” 他顿时就压下了眉，顺着两人面朝的方向看过去。 一楼很乱，乱得他有些恶心，但顺着赵山看的方向看过去之后，一股涌上来的烦躁就瞬间压过了这些情绪。 跟唐今坐在一起的是一个高挑的青年，两人坐得很近，倒也没有很出格的举动。ωωw..net 但是两人间的熟稔和亲近任谁都看得出。 两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唐今伸手在青年脸边擦了一下，顺手托着他的脸低头凑到他耳边。 青年红了脸，然后说了句什么。 唐今笑了一下，起身往店外走。 眼见那青年在原地坐了一会后站起身，脚步轻快地往门口走，季星鸣紧紧抿着唇，半晌，他突然踹了一脚护栏，往楼下走。 身边护栏突然被人踹了一脚，把赵山跟姚流都吓到了，等看到季星鸣离开的背影就更不明所以了。 “诶星哥，你去哪？” 季星鸣没回话，一把将挤到他面前的人推开，厌恶地皱起眉，朝着店外就走。 出了酒吧，却连个鬼影都没看见，他左右看了看，最终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条小巷。他在原地站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 小巷里位于两家店铺中间，没什么光，只能模糊看见人的身影。 红点在黑暗中猛地亮起，猩红刺眼。 唐今靠着墙，指间夹着根一烟。 【干嘛跑路啊，那人长得还行？不上白不上。】 唐今看着地上淡淡的影子，碎发打在眉间，遮住了眼睛，“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一个面上装纯，背地在她酒里下药的玩意，她还没那个兴致。 再说了，她现在一个脸盲，长得再好她也记不住样子，有什么用。 有一阵脚步声靠近，唐今看过去。有没有光线对她影响倒不大，她一眼看到熟悉的衣服和修长的身形，眼里带了些凉意。 她特意绕了路，没想到这人还能追上来。 见那人走到眼前了，唐今敛去眼中的情绪，抬眸。 半晌，唐今挑了下眉，透明镜片下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怎么突然觉得这人挺合胃口的…… 难道是刚刚酒吧里的灯光不对？ 她将手里的烟在墙上按灭，朝系统道：“食色性也。” 【……】系统想说什么，但又闭了嘴。 唐今轻笑一声，声音有些哑，朝那人道：“你凑近点。” 第9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9 唐今轻笑一声，声音有些哑，朝那人道：“你凑近点。” 她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半隐半现，浅色的眸子纳着一点光，眼下的泪痣带着温柔溺人的味道，像是引人堕落的魔鬼。 那人顿了一下，仿佛被引诱一般，缓缓走近。 猝不及防，腰上传来一股巨力，瞬间将他按倒抵在了墙边。 腹上压上一条腿，冰凉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强迫着他抬了头。 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吻压了上来。 墨色的瞳孔骤缩，僵在了原地。 唐今拇指摩挲着他的喉结，顺着他的唇缝进入。 他蓦地回过神，反应过来后便是剧烈地挣扎。 唐今未曾防备。 唇上一痛，腰上被他重重给了一肘。 她脱离这个吻，舔了舔被咬破的唇。 那双浅眸的眸色蓦地加深，掐住对方脖子的手毫无怜惜地加大了力度，同时另一只手按住对方的手腕直接卸掉关节。 那人闷哼出声，更因脖子上的手而呼吸不上来，也逐渐没有了力气挣扎。 唐今抬手将脸上的眼镜摘下，随意扔到一边。 唐今看着因为无法呼吸而张开了嘴的人，垂眸看了一会，松了手上的力道。 没了眼镜的柔和，那双眼睛里的冷意便露了出来。 她声音冷淡，警告中又有种虚假的温柔。 “乖点，别惹我。” “唔……”他因窒息而无力挣扎，只能被动地接受凶狠的索求。 感觉到他没再挣扎了，唐今的吻才稍微温柔了些。 让她有些意外的就是，他的反应非常青涩，就好像从来没有接过吻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 出于好奇，唐今的手移向他腰间。 手下肌肉的形状清晰明显，因为陌生的触碰而瞬间紧绷起来。 她指尖顺着肌肉的纹理打转，瞬间就擦出了火。 不止接吻的反应青涩，身体的也青涩得可怕。 唐今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她跟给她下药那人接触过，不可能因为这点触碰就乱成这个样子。 她抽离了这个吻。 唐今看着那被她亲到根本喘不过来，漆黑的眼睛里带着水光的人，沉默了一会，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 她默默帮对方接回了手腕上的关节。 接回去的时候他又是闷哼出声，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眸子用像要杀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唐今欲言又止。 她起身将那人扶起。 好半晌，才试探地开口道歉：“抱歉，我喝多了，认错人了……” “老子、你他.妈——” 他想骂人，一句话还没骂完喉咙就痛的说不出话来。 “……我送你去医院吧，你要报警还是赔偿我都接受。” 喉咙被巨力掐过，他没法大声说话，只能低下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是他.妈的认错人了？现在就认出来了？” 唐今顿了一下，“……口感不太对。” 要不是怕对方暴走，她还想加一句——不过你亲起来也挺带劲的，认识一下？ 那人顿了一下，似乎被她的言论惊了，反应过来后猛地一把将她推开，“你他.妈去死吧咳咳咳……” 吼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今按了下额角，摇了摇头，她朝系统道：“你现在有几分我的风范了。” 这狗系统，估计早就发现她弄错人了。 系统嘻嘻贱笑，【你这就太抬举我了，我哪能跟你比啊。】 唐今在原地站了一会，叹了口气，找了下眼镜，擦了擦，戴回脸上。 有点可惜，她是真的想认识一下对方的，那小腹肌都能搓衣服了，冬天暖手一定很舒服。 手机传来一条消息，她看了一眼，果然是之前那个下药的发来的消息。 她懒得搭理，发了个账单过去，将这事跟阿莫罗斯的经理说了，然后拉黑了对方。 今天就当提前下班了吧。 唐今走出小巷，打了个车，回家。 眼见那王八蛋从小巷里出来后，连找都不找他就直接打车走了，季星鸣猛地踹了一脚墙，脸色阴沉得可怕。 有人奇怪地看着他，季星鸣冷冷回看过去，声音嘶哑难听，“再他.妈看一眼试试。” 他眉眼间都是狠戾，一看就不好惹，到底没人敢跟他对着来，都纷纷收回了目光。 季星鸣站了好一会才打车回了住房。 他现在没住家里，星明网吧楼上一整层都空出来给他当住房了。 回了家，照到了镜子，季星鸣才知道为什么楼下网管看见他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了。 他嘴唇红肿破皮，脖子上一个清晰不过的红紫掐痕，衣服还乱的，跟他.妈被人糟那啥蹋了一样。 季星鸣抬手碰了下喉咙上的掐痕。 “操……”他烦躁地扭头，眼不见为净。 看是看不到了，但还痛着呢，脖子上，手腕上…… 嘴上。 季星鸣抿紧了唇，耳尖迟钝地红了，心里更是像被万千蚂蚁啃噬一样。 妈的，他脏了。 第10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0 新的一天，唐今在看书，桌子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她抬起头，便看见徐锐带着点不善的脸。 “星哥不让你坐这，赶紧搬开。” 唐今有些不明所以。 今天季星鸣不是还没来吗？这又是怎么了。 但她也没问，顺从地应了一声好，就开始搬东西。 七班座位乱得很，季星鸣他们坐在靠里的地方，唐今干脆就把东西搬到了靠走廊的那一侧。 见人搬开了，徐锐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给季星鸣发过去。 想了想，徐锐又发去条消息。 星哥，要不要兄弟们收拾他一顿？ 徐锐搞不懂他这个态度，感觉他对唐今是有意见的，但感觉又对人很特殊，这几天做的事情有点自相矛盾了。 好半天那边都没回消息，徐锐若有所思地将手机收起，想了想，拍了下赵山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话。 赵山不信，“星哥说的？” 徐锐就点头，“是啊，让他搬开不也是星哥说的。” “……不行，我打个电话问问星哥。” 赵山还是有点不信，虽然他也觉得季星鸣好像是对唐今有点意见，但之前不也没做什么吗？ 他还以为大家能当兄弟呢。 赵山拨了个电话过去，却一直打不通。 徐锐啧了一声，“好了，别不信了。你跟那唐今也没多熟吧，干嘛那么上心？” 赵山皱眉，“我感觉他是个好人。” “好人？”徐锐嗤笑一声，示意他看唐今那边，语气嘲讽，“这种人渣能是什么好人？欺骗感情的烂人而已。” 赵山看过去，只见刚坐过去的唐今就已经跟周围的女生交流起来了，笑得温柔。 赵山默了一下，也不说话了。 …… 季星鸣在打游戏。 赵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没开口说话，就先看见了他脖子上缠着的一圈绷带。 出口的话瞬间变了：“星哥你受伤了？” 季星鸣手一顿，屏幕上正在打团的角色一停，瞬间就被对面集火杀了。 季星鸣将耳机摘下一扔，“有事？” 赵山又看了眼他脖子，见他脸色不好，这才移开视线说起别的事，“星哥，唐今哪惹你了……” 他话还没说完，季星鸣就看了他一眼。 赵山顿时噤声。 “没别的事就滚。”季星鸣点了根烟，又突然想到什么，烦躁地按灭。 赵山见他这样，也不说什么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等赵山走了，季星鸣仰起头，腮帮子动了动，眉死死地皱了起来。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第二天唐今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桌子上都被泼了鲜红的油漆被扔在走廊。 课本卷子都脏了。 她看了两眼，将之清理了一下，又去教学部重新搬了桌椅，也没再坐回之前的位置，自己搬到后面坐着。 她趴在桌上睡觉，还没睡一会就被迫睁开了眼睛。 她将迎面砸来的水杯打开，看着那水杯落地后从杯子里滚出的开水，神色淡了几分，看向徐锐。 “哎哟，不好意思啊，手滑。” 徐锐虽然这么说着，却半点歉意都没有，直接撞了一下她的桌子将水杯一脚踢进了垃圾桶。 唐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平淡地收回了视线。 张意乔看不惯，“徐锐你干嘛呢？” “有你屁事？”徐锐翻了个白眼，“妈的，前脚还跟星哥写情书呢，现在就跟他混到一起了呗，贱不？”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徐锐看了她两眼，嗤笑一声，“贱人。” 张意乔顿时怒了，“我他.妈给你脸了？没有季星鸣你是个什么东西？” 张意乔一个大小姐，家里也不简单，平时除了季星鸣其他人还真不怕。 徐锐挤开张意乔，“懒得跟女人一般见识。” “你——”张意乔气急就要上前，却被唐今拦住了。 她将张意乔半搂住，“这事让我自己解决吧。” 她弯眸，“谢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这笑容杀伤力太大，再加上唐今说了要自己解决，张意乔心里的火慢慢熄了。 张意乔想了想，“你今天跟我走吧。” 徐锐应该还不敢对她动手。 唐今推着她在座位上坐下，“不用了，放心，我没事的。” 见张意乔还有些不忿，唐今伸手帮她掖了下头发，声音轻柔，“你头发乱了。” 眼看那两人又勾搭上了，徐锐翻了个白眼，踹了一脚不说话的赵山的凳子，“就今天下午，你爱来不来。” 赵山也不想管，有些不爽徐锐这个态度，也懒得跟他说话。 下午唐今如往常一样想走人，却被徐锐一群人堵住了。 “喂，聊聊呗。”徐锐这语气跟那天的杨宿有些谜之相像。 班上的人刚准备去吃饭，看到这一幕一时间都磨磨蹭蹭不走。 前两天还看见唐今跟他们一群人玩得还不错，怎么今天好像就闹掰了？ 唐今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但也不怵，给张意乔一个安抚的眼神，开口道：“走吧。” 还是那条小巷，只不过当时候救人的人突然变成了施暴的人。 唐今神色温和地看着对面的徐锐，出于友善多问了一句，“理由？” 徐锐看不惯她这副好像不管什么样都不会改变的温和假面，呸了一声，“看你不爽咯。” 唐今掩眸，半晌，她将包放下，声音温和： “我还有事，快点吧。” 第11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1 从小巷走出，唐今看了两眼发红的手关节，看向远处鼻青脸肿还没恢复的杨宿几人，声音冷淡，“有事？” 刚趴下一群又来一群，真当她好脾气？ 只是听说季星鸣一群人在附近于是过来看看的杨宿干笑两声，“没事没事，我们就是路过。” 他是个脸皮厚的，还拿出水递给唐今，“兄弟来，喝口水。” 别说，他这种性格唐今还挺喜欢的，顿了一下后接了他的水。 见唐今接了，杨宿顿时打蛇上棍，“诶兄弟，你跟季星鸣闹掰了啊？那要不要跟我们混混？……” 唐今看了眼时间，准备打个车，便往路口走。 杨宿亦步亦趋地跟着，嘴上还在不断说着话： “咱们之间虽然有点小误会但那算什么啊，不打不相识嘛，你别看我们上次打不过季星鸣，但那是他偷袭，偷袭懂不懂！” “再说了，我们可是正经人，不像季星鸣一样，还搞收人保护费那一套。” 听到这，唐今挑了下眉，“收保护费？” “对啊，唉兄弟你新来的还不知道，季星鸣可不是个什么好鸟，自己明明有钱还让小弟去收人保护费，不交就搞得对方在这片混不下去，你看看这是人干的事？” “你想怎样？”唐今淡淡地问他。 “其实也没什么，兄弟你不是跟季星鸣闹掰了吗？那不如干脆跟我们混呗。我们这帮兄弟都挺义气的，绝对不让你受委屈了。” “我可跟他同班。” “那又咋了，就兄弟你这身手，十个季星鸣也不够你打的吧？”杨宿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又抖了抖。 徐锐那群人凄惨的嚎叫声还在耳边回响。 现在想想上次的情况，幸好上次季星鸣来得及时，不然遭殃的就是他们了。 那次，他们把人带到了小巷里，打算跟往常一样说些威胁的话再动手，结果唐今突然问他们： “你们跟季星鸣打架，学校不会管吗？” 得到他们的嘲笑后，唐今垂眸，“那就是不会管，也不会通知家长了。” “哟，你还想告老师啊？” 杨宿嗤笑一声，“别闹了，你不会觉得学校会管吧？” 唐今笑了一声，“不，我只是担心，你们告老师。” 杨宿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季星鸣下手最重的时候，你受了什么程度的伤？” “你他.妈说什么呢？” 唐今歪了歪头，唇角微弯，“只要不打死，就可以了？” “你他.妈神经病啊，我操——” 杨宿那句话还没骂完，就被季星鸣一拳头打断了。 只要不打死…… 这事现在回想起来，杨宿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出租车在唐今面前停下，她拉开门，又问杨宿：“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杨宿嘿嘿笑了两声，“也没什么，就是咱们下次一起去挑了季星鸣他们呗。” 唐今坐进车里，跟司机说了地点。 她在杨宿眼巴巴的视线里声音淡淡，“没兴趣。” 等车驶离了，杨宿才收了笑。 半晌，他叹了口气，看了眼旁边几个兄弟，“来都来了，咱们也去问候问候那几个呗。” 说着，一群人往小巷里走。 赵山几个人很快就接到了徐锐的电话，等赶过去看见鼻青脸肿，动都动不了的徐锐人都懵了，“你们围一个人还被打成这样啊？” 徐锐自觉丢脸，眼神怨毒，干脆道：“我们被阴了，那唐今跟杨宿是一伙的，就在巷子这等着我们呢。” 他们一群人跟杨宿等人可谓是积怨已深，一听到这个，就有人情绪激动了。 徐锐身后的人想说什么，却被徐锐推了一下。 “你他.妈别忘了那天早上……” 那人动了下唇，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要不要跟星哥说一声？”有人问了句。 赵山想到昨天看见的，“星哥好像伤了……” “本来星哥看那姓唐的也不爽。”徐锐插话，“今天就是星哥让我来教训他的，就是没想到会被他阴了。” 有了他这么说，顿时一群少年人没什么顾忌了，纷纷叫嚣着要给唐今跟杨宿一个教训。 唐今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车窗上的倒影神色有些莫名。 半晌，她朝司机开口：“师傅，换个方向，去陶伦路的星明网吧。” 到了网吧，唐今到前台问了下网管，“季星鸣在吗？” 网管还认得她，便道：“老板在楼上休息呢。” 她朝网管笑了笑，非常自然地往楼上走。 她上次来过，网管以为她跟季星鸣关系很好，便也没拦着。 季星鸣住在三楼，她上了楼，按了门铃。 好半晌才有人走过来开门，边开边道：“不都说了别来烦老子？” “我是唐今。” “砰——”刚开了条缝的门猛地摔上了。 这门的隔音效果有点好，唐今怕他听不见，又按了下门铃。 又按了两三遍，门口的对讲机里传出声音，声音有点冷，“干嘛？” “季星鸣，我有事问你，能进去吗？” 季星鸣跟触电一样跳到了沙发上，隔得老远，“不能。” 唐今默了一瞬，半晌，“我说你叫人收保护费，是真的吗？” 听到这话，季星鸣顿时皱起眉，“谁说的？” “杨宿。” “他骗你的。” “他不像在说谎。” 季星鸣听明白了，嗤笑了一声，“意思是老子在说谎呗。” 收保护费，在这人眼里他得多烂才能做这种事？ 唐今皱了下眉，“上次我到学校，确实看见有人在学校外面收保护费。” “那你说是谁在收？” 这问题一下把唐今问住了。 她哪认得出是谁。 没听见回答，季星鸣心情分外烦躁，那点局促也被翻涌上来的怒气掩盖。 他冷笑，“你他.妈都信了杨宿的话了还来问什么问？滚。” 最后那个字，带上了情绪，语气有点冲。 唐今挑眉，半晌，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我只是想提醒你，或许有人借着你的名头做这种事。” 她淡了笑，看了眼时间，“今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上车前，唐今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没看见人。 她摇了摇头，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季星鸣将手里的抱枕发泄似的扔了出去。 妈的，多跟他说两句话能死啊。 他又不是不听劝，还不能让人心里委屈说句气话吗？ 第12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2 季星鸣养了一周才回校。 一回校他就从徐锐嘴里听了唐今跟杨宿玩到一起的事。 季星鸣听得笑了一声。 难怪杨宿随便说个什么就信了。 刚巧这时候唐今跟一个女生在教室外聊天，两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很起劲。 越看越不顺眼。 季星鸣几步走过去，朝那女生搭话，“你很眼熟啊同学。” 女生，也就是边枝看到他愣了一下，有点怕他，“呃……你、你好，我记过你名的。” 季星鸣这才想起她，顿了一下之后有些痞气地开口：“哦，我记得你。同学，你们聊什么呢？” 边枝有些无措，看了唐今一眼，见她面容平静这才冷静下来，“我们在说数学试卷最后那道题……” 季星鸣旷了一周，把这次月考也旷过去了。 他脸色不变，“继续说呗，也让我学习学习。” 边枝是个一条筋的，见他这么说，再加上确实想跟唐今对答案，就真的拉着唐今继续说了起来。 唐今估摸着这大概又是一个剧情，便也顺着她继续聊起题目。 越聊，季星鸣的脸越黑。 他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可没有那种不打扰别人聊天的好习惯，顿时就十分霸道地中断了两人的对话：“上课了同学，你还不回去啊？” 确实是要上课了，边枝跟唐今告辞，就小跑回了一班。 一班跟他们不在一层楼，唐今目送人拐进了楼梯，才转过身，一转身就对上季星鸣黑压压的眼睛。 她顿了下，轻声问：“怎么了吗？” 她今天穿的还是很干净，白t长裤套个连帽衫。 柔顺的黑发与白皙的肌肤成了鲜明对比，眼睛还是澄澈的不可思议，那眼下的泪痣更让人不自觉心生怜惜爱护。 她神态一如既往温和，仿佛天生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入骨的人。 早一周，兴许季星鸣会信了她这副鬼样子，但现在能信才有鬼。 真他.妈能装。 他笑了声，“你不累啊？” 唐今没搞懂他的意思，刚想说什么，就见季星鸣已经扭头坐回了位置上。 原本以为，季星鸣回来了，他们那群人又要堵她一次，结果放学之际一路畅通无比，压根没人来拦。 也好，免得耽误她时间。 第二天，唐今早早就到了学校，准备补觉。 结果一进教室就看见了季星鸣坐在位置上，她有些惊讶，转瞬又弯眸朝他打招呼：“早。” 季星鸣看了她一眼，也没回话，拿着手机打字。 教室里没人，过了一会，有人轻手轻脚走进教室。 那人看见季星鸣就僵了一下。但见他好像没有关注这边的样子，就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唐今的位置，将牛奶跟面包放在她摞起的书堆上。 做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转身走了。 他心中松快，没注意到身后季星鸣情绪复杂的目光。 男的……？ 他刚想皱眉，就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唐今本来就男女通吃。 只是在学校里，唐今从没跟男的接触过，所以大家也一直不知道。 季星鸣抿紧了唇，心里一股莫名的情绪。 半晌，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唐今的位置，继续看手机。 反正他绝对不可能喜欢男的。还是一个到处乱搞的男的的。 睡到第二节课课间，唐今醒了。 她看了眼书上的面包牛奶，按了下眉心，将之收到课桌里，起身去小卖部买吃的。 小卖部跟个小超市一样，唐今转了转，从货架上拿下包麦片，一转身，就被拦住了。 “你、你不喜欢面包牛奶吗？”拦住她的是个挺清秀的男生，有些紧张地问她。 唐今有些惊讶。 她也没想到是个男的。 但迅速反应过来后她就弯了弯唇，“原来是你送的吗？谢谢了。” 男生局促地点了下头，“你没吃吗？” “因为不知道是谁送的所以有点为难。”唐今带着笑，“浪费了你的心意，抱歉，作为赔礼，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货架突然动了动。 唐今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货架。 半晌，她收回视线，“我们出去聊吧。” 男生很激动，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赵山跟姚流两人一直拉着季星鸣才防止他再给货架来一脚。 “星哥星哥，算了算了。” 虽然姚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劝。 季星鸣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 “他还真是他.妈的来者不拒啊，胃口这么大就不怕把自己撑死是吧？” 第13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3 “他还真是他.妈的来者不拒啊，胃口这么大就不怕把自己撑死是吧？” 季星鸣腮帮子酸的很，心里的无名火蹭蹭上冒。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妈的是不是只要是个人就行？ 赵山摸不着头脑，只能劝他，“我知道星哥你看不惯唐今那样的人，但那到底是人家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星哥你气个啥呢？看不惯咱就不看呗。” 这句话跟盆冷水一样，一下浇灭了季星鸣那股无名火。 他一下沉默了下来。 只有心脏还堵得难受。 唐今没有发展校园客户的想法。 但有时候堵不如疏，与其拒绝让那人越挫越勇，还不如顺着吃上一顿饭，然后不着痕迹消除对方的心思。 比如对方吃不了什么就往对方碗里夹什么，在跟对方吃饭的时候透露一下自己的海王本性，自然而然那些人就不会缠上来了。 接下来几天唐今又过了一段相对平淡的日子，剧情也以不可抗的姿势强势发展起来。 不到一周，唐今就听闻了季星鸣与边枝因为事情闹了起来。 这是男女主命定的纠缠，只知道个大纲主线的唐今没有贸然参与，维持着自己的日常。 月考成绩发了下来，唐今以接近满分的成绩将边枝挤到了年级第二的位置。 边枝连季星鸣就跟她一个班都顾不上了，跑来问题。 讲完题，果然唐今就对上了季星鸣的眼神。 唐今收回视线，看书。 这剧情能不能快点发展完啊，男配很难做的。 体育课，季星鸣跟人在打篮球，篮球场边上逐渐又围起一群女生。 他余光瞥到一个身影，便不由自主看了过去。 等看清后，手里的篮球瞬间换了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我.操……”杨宿连忙跳开。 一群人都被这变故吓到了，看到杨宿后瞬间变了脸，围了过去。 杨宿今天是自己偷偷一个人摸进来的，见状，非常不要脸地往唐今身后一躲，“兄弟，你可得保我啊。” 唐今看了一眼脸上没了笑的季星鸣，“自求多福。” 季星鸣走到唐今面前，漆黑的眸子越过她看着杨宿，笑了一声，“皮痒了？” 杨宿干笑。 季星鸣不再看他，垂眸看着唐今，声音里泛着冷，“你跟他什么关系？” 最好不要不挑嘴到连杨宿都吃。 唐今还没说话，旁边徐锐就先替她说了，“星哥，他们早就搞到一起去了，上次咱就不该去救，人根本用不着我们救。” 季星鸣看了他一眼，“老子让你说话了？” 徐锐顿时闭了嘴。 唐今实话实说：“没什么关系。” 季星鸣沉默了一会，目光移向杨宿，“你是自己滚还是要老子帮你？” 杨宿都惊了，他还以为今天又免不了一顿揍了，闻言，连忙撒腿就跑。 跑了一半，他又回头喊：“季星鸣你给老子等着！” “操，傻.逼啊。”姚流忍不了了，“星哥我忍不了了。” “去追啊，自己没长腿啊。” 听了他这声话，顿时五六个男生跟打了鸡血一样追了过去。 杨宿一看，顿时头也不回地跑了。 季星鸣懒得理他们，目光落在唐今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今看了一眼他汗湿的脖子，顿了一下，从口袋里翻出条手帕递给他。ωωw..net 季星鸣垂眸，盯着那手帕看了半天，在唐今准备收回去的时候又拿过来。他攥着手帕，也不跟唐今说什么，转身一脚将篮球踢回场里，一言不发去拿自己的东西了。 见他没理自己，唐今等了一会也没听见季星鸣喊她，就转身走了。 放学之际，唐今如往常一样往外走。 今天季星鸣好像奇奇怪怪的。 她刚这么想着，身后就一道轰鸣声迅速追上，黑红的摩托停在面前。 季星鸣戴着头盔，她看不清神色，就听见他问：“你去哪？” “回家。” “我送你。” 唐今顿了下，果断改口，“不回家，约了人。” 季星鸣都快气笑了，“你他.妈一天不约人会死啊？” 唐今没回这句，好似包容万分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季星鸣被她这笑弄得越发憋闷。 眼看一辆车停在唐今面前，她要坐上去了，季星鸣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冲过去直接将人拽住。 他用力很大，直接将人拽过来一脚踹上了车门，恶声恶气地朝司机，“不用了，赶紧滚。” 那司机也是无辜，见唐今没说什么，翻了个白眼低啐了句，一踩油门走了。 季星鸣这才转过身看着唐今，静静地看着她。 他刚张口，一阵电话铃就刺耳地响起。 唐今抬起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下季星鸣，甩开他的手接起电话。 “嗯，我在……今天吗？没有，只是有些惊讶……好，等我。” 顾忌着季星鸣，她的声音很低，越发温柔。 挂了电话，唐今看向季星鸣，顿了一下，弯眸，“季星鸣，能麻烦你送我去个地方吗？” 季星鸣笑，眉眼都染着戾气，“要不老子直接送你上路怎么样？” 被他这么说，唐今脸色倒也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好似无奈地说了句“好吧”，就走向路口打车去了。 季星鸣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远。 心里针扎一样。 他就是看不惯人自甘堕落，没有别的意思。 他绝不可能喜欢这种人。 第14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4 论坛里突然有人爆出那位新来的是个骗人感情的海王人渣。 发帖人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说是先后目睹那人跟好几个人亲热，甚至于，荤素不忌，男女通吃。 这帖子说得含糊，一直没有提人名，但立马就有人爆了那人的名字。 爆了名字出来后，陆陆续续有人说曾经看见他跟谁谁吃饭，跟谁谁聊天说话很亲近。 虽然没有照片，但越来越多的人都出来作证了。 差不多就是实锤了。 这帖子内容劲爆，瞬间就被顶上了大热。 唐今照旧早早到教室补觉，睡得好好的，桌子突然被猛地一踹。 她眉间有一丝冷意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她抬起头，看着张意乔跟她身后几个女生，“怎么了？” 张意乔笑，“你他.妈是不是把老娘当傻子玩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唐今没有说话。 张意乔眼里满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恶心不恶心啊你。” 说着，扭头就回了位置。 其他几个女生亦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坐回了位置上。 教室里的视线都落在唐今身上，厌恶有之，好奇有之，都流露着看热闹的神情。 这是…… 看来有人将她的事情曝光了。 唐今挑眉，按照剧情进展，男配被爆出是个海王后，男女主就在一起了。 季星鸣跟边枝动作这么快的？ 她免不得有些好奇，但念头一闪而过，她清理了下桌子，拿出手机。 逛了一会，她点进论坛，看见了那个扒自己的帖子。 将之看了一遍，唐今退出论坛，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顶多被骂两句而已，又不能吃了她。 赵山他们也看到了这个帖子，赵山想了想，将帖子分享给了季星鸣。 过了好一会都没看见季星鸣回消息，人也没来校，不知道干嘛去了。 过了一会，有人突然小声说了句“帖子被删了”，顿时有不少人去看手机。 还真是，刚刚还一直有人回复的帖子，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连个影都没留。 没一会，论坛里又冒出一堆帖子，暗示这事。然后又被删了个一干二净。 季星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开始看见这帖子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然后往下翻着评论，见那些骂人的话越来越难听，没有多想，就已经动手了。 杨宿也看到了这帖子，他不免在中午唐今出去吃饭时找了过来。 “兄弟，那帖子真的假的？” 唐今看了他一眼，“也不算假的吧。” 那就是真的呗。杨宿心情复杂，“那你完了啊，你呆不下去的。” “为什么？” “季星鸣最讨厌……呃，你这样的行为了。” 他感叹了一句，“就之前坐他旁边那个，一开始跟季星鸣关系还行，结果后面脚踏两条船，还跟季星鸣说那两姑娘的私事，直接被季星鸣打进了医院。” 他拍了拍唐今的肩膀，“你要小心啊。”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所以，季星鸣讨厌她？ 她回想了下季星鸣的行为。 好像，确实，就是这样。 不过这事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毕竟剧情里男主本来就厌恶男配。 唐今看了眼杨宿，“所以呢？”突然跟她说这个。 “所以啊，与其等着季星鸣来找你，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嘛。” 杨宿给她倒茶，“我也知道兄弟你未必需要我们的帮手，但是你现在在季星鸣那很难混的，有很多人为了讨好季星鸣不知道会做什么。” 杨宿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大虎她不怕，但苍蝇烦人。 “我们帮你解决那些人，兄弟你只要帮我们对付一下季星鸣就行了。”杨宿又道。 唐今看了眼那杯茶，“我考虑一下。” 总算松口了。 杨宿松了口气，“行，兄弟你慢慢考虑。” 其实都用不上考虑了，吃完饭回去的时候，她看着直接被扔到楼下的包，叹了口气，将之捡起。 包里被倒了不知道什么水，东西都湿了。 她挑挑拣拣翻了一下，也懒得回室了，直接往外走。 杨宿一群人还在吃饭，见她又回来了，见她手上拿着湿淋淋的东西，脑子里灵光一闪，直接就猜到了原因。 他也不说多的，直接招呼唐今，“兄弟来，坐。” 唐今坐了过去，“就按你说的来。” 要不是怕事情闹到教主任那找上唐霞，她根本不用借杨宿的手。 跟杨宿聊完，唐今回了家。 唐霞见唐今回来了，愣了一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唐今将包放进水池里，“今天不小心把水桶打翻了，书包里的东西都湿了，回来换一下。” “这样啊。”唐霞走过去，直接将她手上的包拿过，“我来洗，你去休息会。” 唐霞今天状态还不错，唐今看了她一会，“妈，要不我们今天下午去看看房子？” “你不用上课啊？” “下午都是自习课。我不去上也没事。” 见唐霞还有些犹豫，唐今又补充道，“现在住的离市区太远了，有点不方便。” 好半晌，唐霞才道：“是妈拖累了你……” 唐霞其实还不到四十岁，但因为病痛的折磨显得比同龄人老很多，身形瘦削面容蜡黄，看起来很憔悴。 “妈你又说这个，没你我早就没了。” 唐今将她抱住，朝她笑，“没事的妈，我们现在不是有钱了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唐霞眼眶有些红，“小今，谢谢你……你……要不要找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唐今默了一瞬，“我现在只想治好你的病。” 见她还想说什么，唐今转移了话题，“我看了几个地方，都挺好的，离医院近，还有电梯，采光也好……” 随着唐今的讲述，唐霞逐渐被引开了注意力，那张憔悴的脸上好像也多了几分光彩。 唐今确实看了几处房子，都是离医院近的。她们一起逛了几个地方，唐霞有些犹豫，这些房子条件确实不错，但价格肯定也不会便宜。 因为知道她会这么想，所以唐今干脆没跟她说月租多少，只让她选一个喜欢的。 选来选去，唐霞最终选了离学.校最近的。 搬家这事不能马虎，唐今打算找个好点的时候请个假，再叫个搬家公司把东西弄好。 只是似乎老天不太作美，看完房子，当天晚上就开始下雨，还不是那种大雨，而是那种时有时无的阵雨。 最近天气沉闷，这样的雨给人更带来一股黏腻的不舒适感，导致很多人的心情都受到些影响，变得不爽沉郁起来。 季星鸣更是如此。 他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窗外如绵丝牵连不断的雨。 天空是带着层灰霾的阴沉，云层仿佛压得很近，将天地都压窄了，在三楼这个不算高的位置，人感受到的压迫感就更重。 好半晌，季星鸣拿上伞，往外走。 他走得很快，路过一家便利店，进去买了点东西才继续朝着目的地走。 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过去。 远离了繁华地段，人稍微少了些，季星鸣才慢了点脚步。 这是一个小公园。 若是阳光明媚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来散步，但像今天这样的时间和天气就几乎没什么人来了。 季星鸣拎着东西往一个桥后的草丛走，他看了一会，果然在桥下看见了几只瑟缩在一起的花色小猫。 季星鸣慢慢挪过去，将手里的猫罐头打开，用顺手捡的树枝给它们送过去。 那几只小猫大概是饿坏了，往常对他不假辞色，今天居然态度还不错，奶声奶气地喵了几声后就上前乖乖吃起猫罐头。 季星鸣又开了几个罐头给它们递过去。 原本住在这边的是一只年纪大点的猫，那只猫显然是混惯了这片的，擅长对着人讨巧卖萌，只是年纪大了不久前被流浪猫救助机构带走了。 这几只几个月大的小猫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占了老猫的窝，只可惜有点笨，不会卖萌，也很坏脾气，经常对着人竖毛，不招人喜欢。 季星鸣看了它们一会，试探着伸手碰了碰。 或许是总算看他眼熟了，小猫们没有抗拒，埋头吃东西吃得香。 饱饱地吃了一顿，小猫们又跑回了窝里，这回只要季星鸣一靠近它们就凶巴巴地叫起来。 “小没良心的……”季星鸣念了句，将东西收起，准备去丢垃圾。 只是人刚站起来，就听见头顶有声音。 这雨下小了，那声音也挺清楚的。 “唐，我想跟你签长期合约，你怎么看？”那声音小心翼翼，有些试探的意味在里。 不知道为什么，季星鸣停住了脚。 过了好一会，他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有些清淡，“抱歉，我没有签长期合约的打算。” “这样啊。” 被拒绝的人有些失望，“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是钱的原因吗？钱的话……” “不是的。”那声音温柔又带些笑意，“只是对我们这些人而言，长期合约就好像一个压上身心的赌局。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会输得倾家荡产的。” “啊、我，我不会……”那人结巴起来。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我们走吧？” “……好。” 只是一句话，就把对方哄得没了半点脾气。 跟耍猴一样。 季星鸣嗤笑一声。什么输得倾家荡产，这种鬼话…… 谁信谁傻.逼。 季星鸣又站了一会，等听不到脚步声了，才从桥下走出，将东西重重扔进垃圾桶。 他摸了摸口袋想找纸擦手，却从口袋里翻出一条手帕。 季星鸣顿了顿，半晌，攥着手帕扔向垃圾桶。 轻柔的手帕不比那些带着分量的罐头，在风雨中不仅没掉进垃圾桶反而落在了地上。 季星鸣皱眉看了一会，还是走过去准备捡起。 那藏蓝的手帕掉在湿答答的地面，经由雨水冲洗，在左下角浮现出一个不曾被注意过的暗纹。 amorous. 第15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5 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没什么是不能从网络上查到的。 阿莫罗斯有自己的网站介绍，不过一般人找不到而已。 为了保护店内员工和客人的隐私，官网上并没有放任何人的照片，只有一些简介，排版是如店内设计一样的黑色与浮光字体的高级感。 可再怎么高级，都无法掩饰这家店的本质。 季星鸣一路看到底，好半晌，才按照官网上标注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您好，这里是阿莫罗斯，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唐……” 季星鸣卡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面的工作人员却十分了然，回道：“您是想找唐吗，唐现在不在店里哦。” 他当然知道唐今不在店里，他刚刚才撞见那人在外面。 过了好一会，季星鸣才又道：“他什么时候在？” “您如果想找唐的话，可以在每周一三五的晚上七点后来店里。” “其他时候呢？” “其他的时间是与客人的特别约会时间，一般不会在店内哦。” 手机屏幕暗下，倒映出他的面孔。 季星鸣看着窗外连绵的细雨发呆，好半晌，他才起身。 他只是想弄清楚唐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新面孔对于阿莫罗斯来说永远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来说，新人都代表着有钱多金，而且好哄，更何况新面孔的外形还那么出色。 有人带着笑意上前，还没靠近，季星鸣扫了一眼，“你认识唐？” 对方愣了一下，“认识的。不过唐今天不在店里……” “我知道。”季星鸣皱了下眉，染上点不耐，“你跟他很熟？” “还好……” 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季星鸣瞬间连看都懒得看这人了，直接朝坐在酒柜前面擦杯子的人走过去。 见季星鸣找上自己，那人有些惊讶，本来想解释自己只是服务员，听到季星鸣是问唐的事情后就咽回去了。 反正服务员能拿到的小费也是自己的。 相比其他同行，显然没有那么多竞争在的服务员的说法更客观和真实，季星鸣只是听着对方说唐在阿莫罗斯有多受客人欢迎，眼眸落在手里的杯子上，有些沉。 季星鸣听了一会，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听别的话，没什么人知道的。” 服务员有些惊讶，“这……唐的事情其实店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客人们……” 他的话突然顿了一下。 季星鸣懒得跟他废话，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酒柜，随便指了两瓶，“记在你头上。” 服务员顿时轻轻嘶了一声，态度越发殷勤。 见他还要开酒，季星鸣皱眉，“直接说。” 服务员有些尴尬，但有钱的是大爷，见大爷脾气不好，便只好靠他近了点，直接道：“唐好像有点脸盲。” 季星鸣顿了一下，抬眸，漆黑的眸子无端让人生畏，“脸盲？” “应该是的。” “唐刚来店里的时候完全靠衣服认人，前一秒还聊天的人换一件衣服就不认识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多次，大家基本上都这么猜。” 服务员感叹了一声，“不过现在唐已经没有认错过人了，大家觉得他可能只是对接触不久的人比较陌生脸盲。” “但我觉得他可能是用了别的办法来分辨客人，比如客人的声音，香水，或者发型之类的。” 他小声朝季星鸣道，“上次我在外面碰见他，我走到他旁边开口说话了他才认出我来。” 脸盲…… ——“抱歉，我喝多了，认错人了。” 那条小巷其实也没那么黑，最少他就能隐约看得见唐今的样子。 而且，他也没有闻到很重的酒味。 …… 唐今依旧如往常一样早早到了校门，只是还隔着老远，就看见门口有个人。 那人穿着宽松的灰色连帽外衫，戴着一个压得低低的棒球帽，倚着墙，好像在抽烟。 似乎是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抬起头，从棒球帽的阴影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瞬就盯住了她。 这人好像是在等她。 唐今的视线落在他左耳上黑色的耳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认识的人，找不到有人能匹配上这个特征。 于是她便如往常一般朝对方弯眸，声音和缓：“有事吗？” “……没事。” 声音有些闷，也没在哪听过。唐今将这人判定为不认识，见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想说的话，便收回视线往学校里走了。 季星鸣看着她走进去，半晌，将手里根本没抽过的烟往垃圾桶里一扔，摸了下左耳上的耳钉。 这耳洞是他很早以前打的，已经很久没戴过了，这会戴上耳钉，跟重新打过一次一样，肿胀发热，还有一阵阵细微的痛。 季星鸣低声喃喃：“还真他.妈脸盲啊……” 第16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6 或许是昨天杨宿实现了他的承诺，警告了一下那些对唐今的桌子书本做手脚的人，至少今天唐今坐到位置上，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今天季星鸣也如往常一样来得比较晚。 他在位置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后，徐锐立马凑上去，低声附在他耳边说着话。 季星鸣听后嗤笑一声。ωωw..net 半晌，徐锐说完了，看着他。 然而并不是徐锐想象中的季星鸣发怒然后立马去收拾唐今的场景，季星鸣抬眸看他，“徐锐，你是不是把老子当傻子了？” 徐锐一愣。 季星鸣一脚踹了过去。 他眼前天旋地转，面上一痛，等人倒在地上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刚刚是季星鸣动手了。 季星鸣坐在角落也一直是众人眼中的焦点，此时还突然动手，更是引得整个室内都躁动起来。 季星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间满是戾气，“徐锐，打着老子的名号收保护费，有你的啊。” 赵山姚流一群人原本还有些莫名怎么一回事，听到这目光顿时纷纷扎向了徐锐。 “我、我……”徐锐脑子一白，嘴比脑子更快，抬手就指唐今，“星哥你不要听那姓唐的鬼话啊，他不是——”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唐今听到这句话，这才往过道上给了一眼。 季星鸣笑了，“老子还没说谁告诉的呢。” 徐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室内人太多，桌椅也太多，徐锐很快被架了出去。 唐今转了转笔。 看来她说的话，季星鸣有记在心上。 对于季星鸣而言，如果有心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之前他每天早上早来就是为了查这件事。徐锐之后都再没来过，听说是直接被劝退了。 又是一周周五，唐今照例按时到了店里。 刚进门，前台的小哥就朝她道：“唐，有个新面孔，不太好搞，老板意思是让你去试试。” 之前也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能让老板这么重视的，对方绝对是个大客户。 唐今顺着小哥指的方向看了一下。 那人坐在沙发座里，额前的头发全都捋起，露出清晰深邃的眉眼，垂眸看着一堆散落的透明拼图。 唐今看着他左耳上漆黑的钻石耳钉目光顿了一下。 半晌，她弯起唇角，走了过去。 见他皱着眉不太耐烦的样子，唐今伸手拿过他手上的透明碎片。微凉的指尖自温热的手背上滑过，好似无意。 “慢慢来的话，总能拼好的。” 季星鸣看着手背，那里没有任何问题。 可刚刚被那指尖滑过的地方，泛起了一阵阵的麻痒，那股痒意一路爬进胸口，带着他的心跳都逐渐不稳起来。 他回过神，只见只差最后一块碎片的拼图被放到了面前。 季星鸣垂眸，将最后一块碎片拼上。 唐今撑着脸看他，有些好奇，“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不然没法解释对方为什么之前出现了一次后，又出现在了阿莫罗斯。 他动了动唇，又想起什么，声音比平时低了几个度，显得有些沉闷，“你，为什么要在这边工作？” 还真是个新人。 在这种店里偶尔也会有人问这种话，但很少会一上来就问。这么问就代表对方对你有了好奇心。 也代表，更好哄了。 一般别人会编一个合适的理由，但唐今用的是另一套。 “当然是……”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轻，“为了钱。” 季星鸣抬眸看她。 她垂着眼睛，那双眼睛掩在透明镜片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模糊了眼下的那颗泪痣，也给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像是藏着万千的难以言说的苦衷。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唐今又抬眼看他，眼睛里又带上笑意，刚刚复杂的情绪仿佛只是转瞬即逝，不曾存在过。 她弯唇，“你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该我问你了。” “你来这里，是因为想见我吗？” “……不是。”季星鸣喉间干涩，别开头，“我以后也不会再来的……” 他的声音很低，连唐今都没听清，倾身靠近了点，“什么？” 季星鸣皱了下眉，抬起头看她，“我——” “——唐。” 有道声音突然打断他的话，非常张扬地走了过来。 “你今晚都没有找我，我可是特意来见你的。” 那人熟稔地跟唐今打招呼，抱着她的手臂，语气哀怨又暧昧，“别陪他了，来陪我嘛。” 唐今认出来人，微微敛眸，又带上一贯的笑容。 她刚张开想说什么，就有人先于她出声了。 “老子还在喘气呢。” 季星鸣笑着，漆黑的眼中有情绪在翻涌，声音带着浓重的戾气。 “我的人，我让你碰了？” 第17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7 季星鸣这一句话，不仅那客人呆住了，连唐今都有几分不明所以。 那客人反应过来后倒不是生气，反而是目光怪异地看着季星鸣。 唐今勾起唇角，懒洋洋地看着高大的少年笑，“你的人？” 说不清的情绪在心中肆虐，季星鸣眼中染上冷戾，“你很缺钱？”ωωw..net 唐今眸光微转。 “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都可以。” 唐今渐渐收了笑。 半晌，那客人啧啧两声，转向唐今，语带调侃地道：“唐，你好像又多了个麻烦。” 其实唐今的客人大多都知道，唐这个人，看着对所有客人都很温柔，但实际上永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是个只会被别人追逐的人，但绝对不会去真的追逐别人的人。 也恰恰是这种特质，让人对其敬而远之的同时，又忍不住为其疯狂着迷。 总有那么一些不小心就掉进坑里的，傻乎乎的动了真心。 然而这种人对于唐来说只会是麻烦，到最后也只会被唐拒绝个彻底。 那客人说完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开，扔给季星鸣一个看可怜虫的眼神，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他的结局。 季星鸣差点捏碎手里的杯子。 唐今掩去眼中的情绪，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的带上笑容，非常尽责的对待他，只是态度间多了几分疏离。 她跟往常一样在客人离开的时候礼节性地抱了一下对方。 高大少年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唐今收了笑，有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 为了保证客人的体验感，阿莫罗斯规定，所有店内员工的档期只能排一周，每周六才可以预订下一周店内员工的约会。 原本这周唐今周六日的时间是请了假要弄一下搬家事宜的，但是周六晚上的时候，经理突然通知她，说她周日晚上有个约会。 以往阿莫罗斯可不会这么做。 问了下经理，对方只回答：他给的太多了。 说着，又往她账户里打了一笔钱。 唐今看了看，半晌，没有拒绝，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钱够了，唐今准备替唐霞申请手术，之后只要能等到配型成功的肾就可以做手术了。 周日晚上，唐今换好了衣服，早早到了碰头的地方。 等了一会，她就见到左耳带着黑钻耳钉的少年走了过来。 唐今带上笑，看不出半点阴霾，“晚上好，吃东西了吗？” 季星鸣回过神，摇了摇头。 “想吃什么？”唐今问他，这附近的餐厅饭店还挺多的。 季星鸣随便指了一家，两人便一起过去。 因为心情一般，唐今其实不怎么想吃东西，故而吃得很慢。 季星鸣还没吃，就先忍不住看向了对面的唐今。 他其实没有真的接触过这样的唐今，前天在阿莫罗斯他看到的好像只是冰山一角，眼前的唐今更接近于平时与客人接触的样子。 她的皮肤很白，有种瓷一样的细腻感，睫毛很黑很密，在眼尾拉出一条长线。 神态还是温柔的，但又有几分不经意的慵懒随意，显得有些散漫，但脸上的黑框眼镜给她带来了几分书卷气，因而那种散漫也并不叫人觉得讨厌。 唐今吃着吃着就见对方莫名看着自己。 她弯眸，“要尝尝我的吗？” 对方僵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看起来不太爱说话。 唐今便又拿了一个叉子，卷了一团意面，递到他嘴边。 季星鸣没想到她会直接喂自己。 他看着对面姿态闲适，眼中含笑看着他的唐今，心跳的速度逐渐加快。他低眸，不发一言地吃了递到面前的面。 这家的面里加了蜂蜜，怪甜的。 “还要吗？”唐今撑着脸懒笑着看着他。 他又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你递一口我接一口，吃了大半。 见唐今盘子里的都快没了，季星鸣才反应过来，闷声道：“你自己吃吧。” 唐今应了，将剩下的吃完了。 季星鸣埋头吃，不想她看出自己的局促，但因为内心的混乱，吃得有些慌乱。 等他吃完，一抬眼就见唐今看着自己，语气中带着笑意：“沾到脸上了。” 唐今拿着纸，替他擦了下嘴角，期间又低声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像会发光一样。 操…… 季星鸣心中骂了一声，面上却忍不住漫上了红晕，一路红到耳尖。 面上滚烫，季星鸣有些难为情地别开头。 唐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垂眸。 吃完饭，两人离开餐厅，有车停在两人面前。 等车在那高达百米的巨大摩天轮前停下，唐今才稍微有些惊讶。 江城摩天轮，还挺有名的，据说是约会圣地。 只是这种一般是小情侣来的多点，此前还没有人约她来过。 买了票排队等着坐。 唐今本想找点话题随便聊聊，回头却看见少年一直看着前面。 他们前面是一对情侣，两人牵着手说话，姿态很是亲密。 唐今看了一眼，弯唇，朝他伸出一只手，声音有些低，“要牵手吗？” 第18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8 “要牵手吗？” 对方身体都僵硬了，没有回话。 见他没有抗拒，唐今便顺手牵住了他。 牵上的手掌很大，掌心带着些薄茧，是少年人特有的温热。 她看了一眼对方从牵上手后就克制不住冒红的耳朵，心中有些莫名。 纯情成这样，为什么要到阿莫罗斯找她？ 季星鸣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牵着自己的手。 那手很白，比他的白了一层，修长纤细，像是玉一样，就是有点太凉了…… 季星鸣耳尖又红了一层，冷着脸握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唐今的反应，却见她好像没什么太多的感觉，一时间心里有种失落感，又有些难言的烦躁。 牵个手而已…… 唐今怕是都不知道跟多少人牵过手了。 江城摩天轮转一圈大概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坐上了摩天轮，分坐了对面。 有关摩天轮的传说几乎没人没听说过，但那很多情侣间会做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季星鸣心情非常清楚，说到底，只是因为他花了钱，唐今才会坐在这里陪他坐摩天轮。 心脏像是被虫蚁啃食，有种难以忍受的麻痒与刺痛。 季星鸣别开头，看着窗外，不再去看唐今。 摩天轮一点点升高，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景纳入眼底，显得有几分梦幻。 唐今没太多兴趣，闲得无聊便干脆打量着对面的少年。 在舱内幽暗的灯光下，他的眉眼带着几分少年人天生的肆意张扬，漆黑的瞳仁里是压不下的锋芒，但又有几分莫名的水色。 唐今缓缓眯起眼睛。 “我们……”她顿了一下，起身贴近他，“认识吗？” 其实在她的感官里，只能勉强分辨这个人的美丑，但这朦胧的眉眼却让她泛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她的突然靠近，让季星鸣回过神，听到她的话后，脑子里顿时空白一片。 唐今忍不住伸手抬起他的脸，仔细端详。 那双微凉的手就覆盖在他的侧脸上，并没有多用力，只需要他稍微挣扎一下就可以躲开。 耳边的心跳声振如擂鼓，他感觉到那双手从脸侧移到侧颈，又顺着滑过胸膛落在腰上。 季星鸣忍不住红着脸别开头，许久，他听到耳边响起道意味深长的声音，“是你啊……” “你为什么来阿莫罗斯？” 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季星鸣耳朵更红。 唐今想了想，“你上次好像说……我是，你的人？” 她语调上扬，意味不明。 听得季星鸣根本不敢看她。 唐今伸手摆正他的头，对上他的眼睛，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你喜欢我？” “滚！”季星鸣一边脸红又一边磨牙，“你他.妈少自作多情了。” 唐今忍不住笑出了声，跟平时那慵懒温柔的笑有种本质的不同，调笑意味十足，“你知道你的脸有多红吗？” “老子这是被你气的！” 唐今挑眉，“要到最高的地方了。” “什么？” “都说，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跟对方接吻，就可以永远一直走下去。” 季星鸣皱眉看过去。 清冷的夜色下，她伸手抬起季星鸣的后颈，“你信吗？” 唐今单手摘了眼镜，缓缓弯腰。 那双浅眸里带着暗色，越来越近。 季星鸣慌乱地闭上眼睛，耳朵红的快要滴血。 然而许久许久，那吻却并没有落下来。 他听到一声轻笑：“你闭着眼睛，是在等我亲你吗？” 季星鸣一下睁开了眼睛，咬牙，“谁他.妈等你……” “嗯，你没有。”唐今顺着他的话，只是笑容怎么看都带了点嘲笑的意味。 季星鸣脑子里的弦彻底断了。 他索性自暴自弃，声音有些哑，“是，老子他.妈喜欢你，行了吧？” 唐今笑了一会，总算停下来了，她看着对方，又有几分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是真的好奇。他们也就见过几面吧。 季星鸣烦躁。 因为他傻.逼。才喜欢上这人，喜欢到连自己都找不到理由再继续骗自己了。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反问她，“你不是脸盲吗？怎么就……”认出他了？ 唐今倒不意外他为什么知道自己脸盲，听到问话只是笑了笑，“大概，你是特别的那一个。” 特别的…… 有股子酥麻从骨头里冒出来，季星鸣连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只觉得浑身都是燥意，满心都是那一句特别。 刚刚还炸毛的少年瞬间被撸顺了毛。 他刚万分别扭地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唐今好奇地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好像一直没有告诉我。” …… 他是真的傻，居然差点信了唐今的鬼话。 第19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19 唐今将一个巨大的圣代放到他面前，有些无奈，“你确实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所以这到底是在气什么。 季星鸣真想把圣代拍她脸上，刚攥紧了拳，唐今就递了一勺冰淇淋到他嘴边，浅眸里染着笑意，“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以后一定会记住的。” 季星鸣看了她一会，半晌，张开了嘴，去接那勺。 然后唐今收手把冰淇淋塞进了自己嘴里。 “你！”季星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刚凑过去过去，又被捏着两颊，嘴里被塞了一勺冰淇淋。 季星鸣含着勺子，吐也不是，吞也不是，他干瞪了唐今好一会，舌尖感受到一股奶香的甜味。 唐今笑吟吟地看着他，“这边的果酱多点。甜吗？” 醇厚的奶香味跟酸甜的果酱混杂在一起，在口腔里绵软地融化，将他的脾气也融了个彻底。 大街上，行人很多，有人注意到坐在一起外形同样优秀，动作又十分亲密的两人，更有人低声跟旁边的朋友交流，目光跟会发光一样看着两人。 有大胆的女生上来问：“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季星鸣一下推开唐今，凶巴巴地回过去，“不是！” 那女生眼睛一亮，顿时看向唐今：“帅哥，加个微信吗？” 季星鸣：…… 眼看唐今真要把手机递过去，季星鸣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在唐今耳边道：“你敢加她试试。” 唐今忍不住笑了出来，跟那女生眨眨眼睛，“你也看见了。” 那女生了然，“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唐今跟女生道谢，等女生走了，她带着笑意看向少年，也不说话。 季星鸣狼狈地扭开头。 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狠的，脸上的热度才下去点。 过了一会，他用冷漠的语调问唐今：“你到底靠什么认人的？” 这倒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唐今便懒洋洋地笑道：“一般靠发型，声音，常用的香水，一些标志性的首饰纹身……” 季星鸣皱眉，那为什么她还没有认出自己，自己已经没有再压着声音了…… 这时，唐今又道：“不过人那么多，全都记下的话反而容易记错，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根据周围人的反应随机应变就好了，没什么必要记。” 季星鸣都快气笑了。 所以，季星鸣这个人，也只是无关紧要，是吗？ 自己居然还他.妈特意换了发型带了个破耳钉就怕被认出来，感情就算直接站他面前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劲，唐今挑眉问他：“怎么了？” “没事。”季星鸣冷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有事也用不着关心，反正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见他这样，唐今开口道：“不过我之前说的是真的，你是唯一一个，在我没有特意记过的情况下让我感到熟悉的人。” 唐今看着他的眼睛，“你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妈的，又在骗人。 …… 又或许，这次是真的？ 季星鸣沉默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上赶着被唐今耍得团团转。 他声音有些低，“那，如果我跟现在的样子不一样，你还能认出我吗？。”ωωw..net 唐今垂眸想了一下，也没有承诺什么，直白道：“我也不知道。” 就算她现在记住了他，可他身上的那些特征产生了变化之后，她未必能认出来。 季星鸣没有再问这个问题，因为其实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分别的时候，唐今拿出手机，“联系方式？” 加上了好友，她将手机收起，扫了眼对方的脖子，语调中带上了些歉意，“上次……抱歉了。” 季星鸣意识到她在说什么，顿时红了脸，过了许久，闷声开口道：“你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唐今挑眉看他，“你很有钱？” “嗯。” 唐今笑了下，“你给我钱，要求呢？” “别再跟那些人鬼混。”季星鸣皱了下眉，他现在暂时也想不出别的，就先提这一个。 这要求…… 她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想跟我签长期合约？” 长期合约？ 季星鸣皱眉。 谁要签什么破合约…… “不用。”他果断拒绝，这种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也不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由一个破合约捆绑住的。 “这样的话，你的钱我没有理由收。”唐今目光轻飘飘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退后两步，“今天的时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需要我送你吗？” 季星鸣当然听得出她的拒绝和赶人，顿时脸色有些沉，他丢下句“不用”，就大步走了。 唐今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才往回走。 第二天是周一。 唐今慢悠悠地到了校门口，还离得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娇小的少女追着一个高大的少年。 “季星鸣，你的车小冉真的不是故意弄脏的，我们可以帮你清理干净，真的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别让苏璐针对小冉了？” 季星鸣不厌其烦，停下脚步，冷眼看着她：“都他妈说了苏璐跟老子没关系，你聋？” 边枝本身还是有点怕他，见他这副表情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可是苏璐说……” “边枝？早。” 边枝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到，猛地回头，“唐、唐今，早啊，你……你迟到了！” 唐今笑了一声，“今天不是你查岗，就放过我吧？” 边枝挠了挠脖子，“好吧，不过下周又是我查岗，你可别迟到了。” “好，一定不迟到。”她声音低而缓，很是温柔。 季星鸣一直看着她，紧抿的唇角不自觉透露出几分紧张。 特别的…… 将边枝哄走，唐今好像这才注意到他，弯眸，“季星鸣……早啊。” 她的样子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可或许是季星鸣的心理作用，他看着唐今的眼睛，总觉得那里面满满的都是敷衍和漫不经心。 就算眼睛在看着他，也没有半点上心。 季星鸣扭头就走。 他大步上楼，一脚踹开门，坐到了位置上。 反正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 但心里还是郁结着一股压不下去的火，让他完全没法平静。季星鸣烦躁地闭上眼睛，索性趴在位置上假装睡觉。 或许是因为季星鸣前段时间处理了徐锐，所以最近也没什么人再找唐今的麻烦。唐今坐回位置上，指尖转着笔。 周六的时候她已经把家里的东西清理了一遍，本来是定的周日把东西搬好的，但因为突然多出的约会，她不放心唐霞一个人弄，就只能把这事挪后。 看来只能这周末搬了。 晚上唐今到阿莫罗斯的时候，还没进去就先被戴着黑钻耳钉的少年拦住了。 “跟我签长期合约，价格随你开，阿莫罗斯的违约金我出。” 季星鸣想清楚了。 去他.妈的，不管什么东西，总之先把人绑住了，别再让唐今出去跟别人鬼混先，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见唐今没立即回答，季星鸣笑了一声，“怎么，不愿意啊？” 让他看看这人又要说什么鬼话来糊弄他。 唐今扶额，“这么突然，你总得让我有个反应的时间。” 不是之前还不愿意？ 少年人的心思变得可真快。 闻言，少年干瞪着她。 过了一会，他问：“那你反应过来了没？” 唐今：…… 长期的合约其实已经不属于阿莫罗斯的业务了，更多的是属于他们这些人自己的业务。 签了长期后，不能再跟其他客人接触，没法再给阿莫罗斯带来盈利，如果跟阿莫罗斯的合约快到期了还好，没到期的话要么付违约金解约，要么自己补上阿莫罗斯规定的每个月的营业额。 唐今跟阿莫罗斯签的合约属于很低级的合约，违约金不多，营业额要求也不高，而且她也已经攒够了唐霞的手术费，手上目前还有不少钱，别说跟人签个长期合约了，就是她想直接走人也已经可以走了。 至于那个合约…… 此前不签，只是因为她觉得没什么必要，也没什么看得上的人。 季星鸣心里烦躁，“你不想签长期？” 之前在公园意外撞见唐今跟别人聊天的事情仿佛就在昨天，他不免怀疑唐今是不是根本不会跟人签这种长期合约。 闻言，唐今又打量了他一遍。 虽然脸盲看不出什么，但性格可爱又纯情，倒是挺符合她的口味的。 在脑子里简单过了一遍得失，得出对她好像没什么坏处的答案后，她卸了力，靠着墙，轻轻笑，“和你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季星鸣顿时抓住重点，“你同意了？” 唐今点了点头。 明知道只是个用金钱换来的关系，但季星鸣喉结微动，居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甜意在心里头冒出。 真是疯了。 合约今天是弄不出来了，但季星鸣直接递了张卡给唐今，“密码六个0。” 唐今挑眉，半晌，接了。 “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名字吗？”唐今笑起来，语调慵懒，“难不成，以后我都要叫你……金主大人？” 季星鸣听得脸热耳朵也热，可动了动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就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吗？ 好半晌，季星鸣别过头，“随便你。” 唐今挑眉，本来想张口问问，但想了想，又没问出口。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名字，但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反正签合约的时候，她总会知道的。 第20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0 唐今去跟阿莫罗斯的经理通知这事的时候，对方极力挽留，甚至表示可以等唐今的长期合约结束再回来也没事。 唐今自然是拒绝了。 她本来也没想一直做。 合约的拟定交给了对方处理，所以唐今目前空了下来，最近天气转冷，再过些天，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后搬家就不方便了，所以唐今决定趁早把房子搬好。 这天放学唐今将东西收好，往外走，人刚走到一半就被拦住了，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季星鸣。 季新明看着她，表情有些不太好，“你去哪？” 该不会又要去跟别人鬼混吧…… 唐今有些莫名。 “回家。” 季星鸣顿了一下。 “我送你。” 唐今总觉得这对话有些莫名的熟悉。 季星鸣也这么觉得。 不过今天唐今确实是要回家，所以她也没再转口说别的，而是婉拒道：“我家有点远。” 而且她觉得自己跟季星鸣也不算很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要送自己回家。 去送女主回家还差不多。 季星鸣有些烦躁，“能有多远？还能远出江城吗？” 又在找借口拒绝他罢了。 唐今挑眉。 虽然不知道男主为什么有点莫名其妙的，但是与其跟男主在这里争执不下，还不如就直接让他送。 于是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季星鸣将头盔扔给她，没有再说什么。 上车前唐今又想到一个问题，问他：“你有驾驶证吗？” 她顿了一下，“你满18了？” “有。满了。”对于唐今对自己毫无了解，且漠不关心这个问题，季星鸣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虽然心里头还是有些不爽，但表面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非常简短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听到这样的回答，唐今再没了别的问题，坐上了车。 她调出导航，把手机递给季星鸣。 季星鸣粗略看了一下，皱起了眉。 唐今家怎么住这么远……那每天早上就算打车过来不是都得一个多小时吗？ 因为载着人，季星鸣没有再跟平常一样随意地飙车。 一路上都比较平稳，大概开了一个半小时，周围的楼房逐渐变得矮小，季星鸣越开，心里头的疑惑越深。 按照他的了解，唐今在阿莫罗斯赚到的钱并不少，怎么会住得这么偏远。 摩托车最终停在一条破破烂烂的小街道前没法再往里开。周围店铺摆出来的桌子太多了，没法容纳一辆摩托车挤过。 季星鸣抬头看了下那些五六层高，非常老旧的房子，听着周围嘈杂且吵闹的声音，扫了下周围。 周围有几家简单的饭馆，但那些饭馆也非常的逼仄，在里面吃饭的人嘴里不干不净，有些人的衣服上面甚至有一些黄绿的污渍。 环境非常糟糕。 唐今下了车，将头盔递给他，“谢谢了。” 这个点天色已经晚了。 唐今后面饭馆那些昏黄的灯光照着混乱肮脏的一片，季星鸣的目光落在唐今的脸上，只觉得她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唐今看出来了他大概在想些什么，但也没有在意，带着些温和的笑，“天暗了这边的路就不太好走了，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季星鸣想说什么，但又好像没有什么立场说，他抿了抿唇，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发动了车。 唐今看了一眼时间，比平常还早了半个小时到家，倒也还不错。 男主真是个好人。 她放下手机刚想着转身回家，就听见身后一道发动机哑火的声音。 她扭头看过去，就见季星鸣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车。 毕竟人家把自己送了回来，唐今还是走了过去。 “怎么了吗？”她问道。 季星鸣脸色不太好，唐今就看了一眼，然后也沉默了。 季星鸣的车是专业的越野摩托车，这种车性能很好，但油箱一般都比较小，而且还非常耗油。 简单来说就是。 他的车没油了。 “……你刚刚没有看油表吗？”唐今有些头疼，这附近可没有什么加油站。 季星鸣：刚刚路上他就光顾着疑惑去了，哪里记得看什么油表，他也没有想到唐今家居然这么远…… 而且，这边晚上只有公交车。 “……我叫个拖车。” 季星鸣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跟那边聊了两句，季星鸣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唐今，皱眉，“我自己等着就行了。” “这边路比较绕，我怕师傅不认路。”唐今看了眼天色，“应该还要等一会儿。你要来我家吃点东西吗？” 季星鸣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清了下嗓子，“算了，那就去你家等一会。” 唐今弯唇，先跟旁边一个饭馆的老板娘打了声招呼，让她帮忙看一下摩托车，才领着季星鸣往家走。 这地方的房子光是从外面看就已经让人觉得脏乱破旧了，等进了楼道就更让人觉得没法忍受。 楼道里的灯，光线非常的暗，照见水泥楼梯上一堆不明的污渍，楼道里还充斥着一股异味。 季星鸣有些不太适应。 说句不好听的，十三中的厕所都比这干净。 “小心。”唐今扶了他一下。 季星鸣低头一看，才见脚下的台阶有一半是凹进去的，露出青灰的水泥。 季星鸣抬起头，看着走在前面的唐今，看到她脸上好像已经习惯了的神情，心里突然酸酸的。 唐今家……这么困难吗？ 唐今到了家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又打开里面的门。她顺手将书包放在柜子上，给季星鸣翻了双拖鞋。 “小今回来啦？” 正在做饭的唐霞听到声音探头看了一下。 她目光一下绕过唐今，落在唐今身后的季星鸣身上。 “这、这是……” 这还是唐今第一次带人回家，还是个长得这么帅的男生，唐霞有些莫名的激动。 看到唐霞，季星鸣才突然生出一股子紧张，意识到，他好像就这样见到了唐今的家长…… “我同学。” 季星鸣莫名的拘谨，“阿姨好……我是季星鸣。” 唐霞笑了一下，“好好，快进来坐吧。” 季星鸣在沙发上坐下，高大的身形跟窄小的沙发有那么一点不太配套。 唐霞笑呵呵的，“季星鸣同学是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小今带人回家呢。你们是一个班的同学吗？” 季星鸣点头，“是……” 唐霞确实有些激动，便有些忍不住问道：“你跟小今关系很好吗，我有点担心她在学校的情况，听人说十三中环境有点差，还有什么老大，经常打架那些……” 季·老大·星·经常打架·鸣：…… 唐今咳了一声，“妈，你厨房里在弄什么？” 唐霞愣了一下，顿时回过神，“对，我的菜——” 她慌慌张张地进了厨房。 房间不大，除了单独隔开的厨房跟一间卧室，触手就能碰到其他的东西。 唐今从冰箱里翻了个苹果，转头问季星鸣，“你要吃吗？” 季星鸣点了点头，等唐今洗完苹果开始削皮的时候，尴尬才稍微缓解了一点。 他忍不住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相比于楼道里脏乱差的景象，唐今的家虽然有些小，但非常干净整洁，紧闭的窗台上还放了两盆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小草，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适。 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非常爱干净且很有条理。不过就算关紧了门关紧了窗外面那些嘈杂吵闹，大声喧哗的声音却还是能传进来。 季星鸣垂眸看向唐今。 唐今安静地削着苹果，对周围的环境习以为常，那些吵闹的声音也根本无法影响到她的专注力。 苹果皮完整地落了下来。唐今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递给季星鸣。 “家里没什么东西，先吃苹果垫一下吧。” 季星鸣心里怪难受的。 他刚刚瞥见了一眼冰箱里面空荡荡的，都没有什么东西。 唐今家好像真的很困难…… 要是让唐今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无语。 他们是因为要搬家了，所以冰箱里才没什么东西的。 唐霞在厨房里做着饭，因为有客人唐今也不好进去帮忙，就跟季星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季星鸣问了一句：“你爸不在家吗？” “我没有爸。” 唐今阐述事实。 季星鸣不知道瞬间脑补了些什么东西，脸色一下僵住，好半晌，才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 唐今也不管他脑补了些什么，也懒得解释。 没一会儿，饭做好了，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原因，唐霞又连忙多弄了一个菜。 不过平时她跟唐今吃得都比较少，所以饭煮得很少，季星鸣那么大一个大小伙子，唐霞担心有点不够他吃，又怕他害羞，就一直往他碗里夹菜。 “多吃点多吃点，我每次跟小今都吃不完呢。” 唐霞非常热情。 就这么一点饭还吃不完吗……季星鸣心里更难受了，尴尬地推辞，“谢谢阿姨，不用那么多，我刚刚吃了苹果。” “一个苹果能有多少分量？” “你们都是高三生，要多吃点。” 唐霞又给他夹了块肉，“你跟小今玩得这么好，以后可要多在学校帮阿姨照顾她，有事没事都可以来家里玩的。” 唐今见他好像不怎么想吃，就问他：“是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我很喜欢。” 唐霞厨艺还不错，做的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闻起来也很香。季星鸣都没有怎么在家里吃过这种家常菜。 这种吃饭的氛围是季星鸣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他看了一眼唐霞，垂眸。 同样都是做母亲，为什么差别就可以那么大。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了。季星鸣接起电话，然后就皱起了眉。 “是拖车出事了？”唐今问他。 刚刚唐今也已经跟唐霞解释过了季星鸣会来家里的原因，因此唐今也好奇地看向季星鸣。 “嗯，拖车在路上……车胎爆了。” “这边的路石头很多，还有一些人故意在路上撒钉子呢……” 唐霞皱起眉，“这么晚了也不太安全……星鸣啊，要不你还是让师傅回去吧，今天就住我们家嘛。你们明天早上还可以一起去上学。” 季星鸣怔了一下，“……不用——”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可以跟我一起睡。” 唐今看他。 季星鸣：！！！ 一、一起……睡…… 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不过他们都已经满了十八了…… 第21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1 小心脏乱跳的季星鸣最后躺在了铺好的地铺上。 唐今将枕头递给他，“里面那间房间是留给我妈睡的，只有一张床，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打地铺了。” 季星鸣面无表情地接过。 唐今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躺下后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呼吸归于平稳。倒是季星鸣有些不太睡得着。 虽然跟想象的同床共枕不太一样……但躺下后，余光瞥见不远处唐今白皙的脸庞，季星鸣仍是忍不住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紧张与羞赧。 其实也差不多是同床共枕对吧，他们可是睡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块地板上…… 他听到身边平稳的呼吸声，终于放心大胆地去看唐今。 以前季星鸣觉得那个烽火戏诸侯的故事里的周幽王简直就是个傻子，可现在他却觉得他能理解周幽王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凌空描摹着唐今的五官。 这附近到了晚上其实也很吵，周围的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有时候还会互相吵架，还有小孩子哭闹的声音，并不安静。 但季星鸣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看着唐今的睡颜，竟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月光顺着窗台爬进房间。 唐今睁开眼睛。 因为这次的任务跟男女主关系不大，自己本身跟男女主的牵扯也不太深，所以她之前曾经都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两位。 不过现在，男主这是什么情况？ 季星鸣喜欢她？ 剧情走歪是很常见的事情，但作为这次剧情走歪的原因之一，唐今的心情有些微妙。 在她的印象中，男主好像对自己意见还挺大的，他们的关系不算太好吧…… 唐今侧过身看着季星鸣的眉眼，算是第一次正式打量这位男主。因为光线的问题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 但反而是这样的光线……莫名的，她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唐今垂眸，伸出手一点一点靠近季星鸣掩藏在黑色碎发之后的耳朵。 黑色的碎发散开，露出耳垂上那个小小的耳洞。 半晌，唐今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眸色有些浑浊不清。 怀疑一旦出现，之前的一些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终日打雁，终被雁儿啄了眼。】 “啊，对。” 唐今叹了口气。 脸盲还真是个麻烦的问题。不过现在既然被她发现了…… 唐今垂眸看着季星鸣，半晌，手指从他的眼角划过。 可别想她就这么轻易地放过。 第二天早早地，唐今便起来了，季星鸣还睡着，她也没直接去叫。 唐今简单做了个早饭才去叫季星鸣。 早餐是唐今简单煮的小汤圆，放了一些桂花酿还有枸杞，甜甜的也不腻，很好喝，缓解了一些季星鸣早起的烦躁。 唐今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 半晌，季星鸣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皱着眉划开看了一眼，顿时就有些慌张地将手机拿了起来。 上面正是唐今发给他的消息。当然不是发给季星鸣的，而是发给她的金主大人。 唐：早，今天有空吗？我想见你。 季星鸣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唐今，却见她垂眸安静地吃着早餐，什么也看不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说要见自己呢……合约还没有拟好，主要是季星鸣也意识到如果要签合约的话，肯定要让唐今知道自己是谁，可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唐今说这件事情。 但…… 唐今收到一条消息，正是季星鸣回过来的有空。 对面的季星鸣还在拿着手机敲敲打打，好像还在回某个人消息。 唐今无声地笑了一下，继续吃东西。 季星鸣的车被运走，没有了代步工具，但很快就有一辆车来接季星鸣。 季星鸣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太好，他似乎不太想坐，但看了一眼唐今之后还是上了车。 “上来。”季星鸣看了一眼唐今，又将头别开。 唐今依言上了车。 一路上，季星鸣一直紧紧抿着唇，没有说什么话。 车停在十三中门口，季星鸣迫不及待地下了车，见那个司机似乎还想下来跟他说什么，他不耐烦地将车门一脚踹上，直接转身往学校里走。 那司机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少爷，但碍于季星鸣的脾气也不敢跟上去。 唐今不太清楚季星鸣跟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但她也没有心情管闲事。她拿出手机又给季星鸣发了条消息，问对方今天想在哪里见面。 季星鸣看到手机又有消息本来是直接想关掉的，但想了一下，还是打开看了一眼，看见是唐今的消息后，眉头稍稍舒展。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去一个地点。 唐今看了一下地点，打开地图搜了一下那附近的宾馆酒店。她订了个房间，然后将手机关上。 下午的时候有一节体育课，运动跑操出了些汗，唐今便先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才不紧不慢地赶去约会地点。 季星鸣同样换了一套行装，头发捋了上去，耳朵上的耳钉也戴上了。 唐今在预定的位置上坐下，带着些歉意的笑。 “久等了。” 这家餐厅是出了名的新奇与浪漫，它位于大厦的最顶楼，上方是一个圆弧状的玻璃大棚，可以清晰地看到头顶的天空。 除了主要的照明灯光之外，周围还挂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玻璃大棚的棚架上爬满了蔷薇，给人以置身于花海中的感觉。 周围拉响着大提琴醇厚悠长的音乐，在这样浪漫的环境里，暧昧的气氛很容易就弥漫开来。 “叫了酒吗？”唐今问他。 “没有。你想喝酒？” 季星鸣原本是想着之后还要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就没有叫酒。 唐今弯唇笑了一下，“喝一点吧。” 这个所谓的喝一点，就不只是喝一点了。季星鸣的酒量很好，但他没想到唐今的酒量比自己还好。 就在他都有了五分醉意的时候，唐今还笑吟吟地看着他，将一杯酒递到他的唇边。 是想灌醉自己吗…… 季星鸣意识到一点不对劲，但看着唐今的笑容，原本就带上些醉意的脑袋，越发没了理智，张嘴接了那口酒。 看着两颊开始泛红的季星鸣，唐今笑意加深。 她叫来服务员结账。 季星鸣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只是比起平时稍微有一些迟钝。 他皱起眉，有些不太理解，“这么早就走吗……” “已经不早了。” 唐今给他看了一眼时间，上面显示的是晚上九点。 季星鸣有些失落，“你要回去了？” “不。”唐今牵着他往预定好的酒店走。 季星鸣不明所以，只能乖乖地跟着。等唐今拿出身份证递给酒店的人，再领着他上楼进了房间之后，季星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大半夜，孤男寡男的，一起来酒店……想起刚刚唐今一直给他灌酒，季星鸣就突然有些慌。 唐今将门关上。缓缓走近。 他不自觉退后了两步，心脏开始跳快。 唐今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好笑，嘴上却继续道：“要洗澡吗？” 季星鸣越发慌了，喝过酒的喉咙有些干哑，他不由得出声，“咳、今天……” 唐今直接将人推倒在了床上，垂眸轻笑着看他，“今天怎么了？” 眼见季星鸣耳朵红的快要滴血，唐今又轻轻开口：“难不成你之前没有跟别人做过吗？” 他怎么可能跟别人做过这种事情？！ 季星鸣勉强坐起身，想要躲开唐今，却被她抓着手又按在了床上。 这位置过于不妙，让季星鸣心里猛的落了两下，“你他.妈放开……” 唐今垂眸，“少说脏话。” 她又看了眼季星鸣，补充道：“别跟我们学校的小混混一样。” 小混混…… 季星鸣一下就知道她在说谁。 他心里升起股无名火，烧灼着心脏，非常难受。 那点酒意把情绪激化，他眼眶有些热，凶巴巴的朝唐今道：“老子说话就这样，爱听不听。” 唐今轻笑，掐了掐他的脸，“别闹了。” “你别他.妈跟哄小孩一样……” 唐今挑眉，“哄小孩？” 季星鸣冷笑一声，语气有些暴躁，“老子唔嗯——” 他蓦然被堵了嘴，懵了一下之后，脸颊迅速泛起红云，半醉的漆黑眸里渐渐漫上水光。 他嘴里还有一股刚刚喝的酒的味道，有些意外的甜。 唐今抬头，“再说一次？” “你他唔——” “再说。” …… 他两颊泛起红云，黑发有些散乱地落下来，在唇与唇的交互的间隙冒出几个破碎的字，又被唐今堵了回去。 唐今都有些想笑了，她低声问季星鸣，“故意的呢？” 季星鸣别开头，“谁故意了……” “你这样，我可是要加钱的。”唐今逗他。 听到这话，原本有些别扭的季星鸣心里突然凉飕飕的，心情一下坠落谷底。 他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好半晌，季星鸣嗤笑一声，漆黑的眸子一转不转地盯着她，“那我之前给你的卡，是不是能换个全套服务啊？” 【……这种上赶着给猪拱的大白菜，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第22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2 唐今都没看过那张卡里有多少钱，不过估计也少不到哪去。 全套服务…… 他还真敢说啊。 唐今唇角的笑意真实了些，“你倒是提醒我了……” 腰上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季星鸣黑了脸，“你他.妈在碰哪……” “你真是……”唐今捏着他的两颊吻了上去。 季星鸣微微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也就不挣扎了。 唐今擦了擦他的唇瓣。季星鸣同学的口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青涩又带感。 他眼角因为缺氧而带着生理性的泪水，那黑色的碎发散落下来，加上那带着点点水光的眼睛，看起来有种不同平时的好欺负。 “和我的接吻也是第一次吧。”唐今带着些笑意，明知故问。 季星鸣肩膀不自觉绷住，被扣住的手指发软无力，声音哑哑的，“滚……” 酒精催发了被欺负后的羞恼和委屈，季星鸣别开头，紧紧抿着唇。 他可真他.妈傻.逼啊。 在唐今那，别说什么名分了，他连个名字都没有，说不得万一，今天还要被白睡。 不，还不是白睡，是他给唐今钱，算倒贴。 这都算什么事。 唐今原本想拨开他的头发再逗两句的，结果等把遮住他眼睛的头发拨开后，却看见了他眼角下的一道水痕。 唐今怔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你哭了？” 季星鸣一把将她推开，转过头去狼狈地擦着眼角，“老子才没哭。” 唐今侧头看着季星鸣被揉搓的发红湿润的眼尾，心里涌上一股无奈。 其实唐今压根没想对他做什么，带他来酒店也只是想逗逗他，吓唬吓唬他一下而已。骗她那么久，她总得收点利息吧。 脾气那么坏，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逗哭了…… 过了一会儿，季星鸣听到唐今有些压低了的声音，比起刚刚多了一分认真，“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季星鸣的心里一跳，刚想张口。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偏偏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季星鸣的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可唐今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又让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唐今，却见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正是这种平淡反而让他心里没了底，不敢随意编一个假名来欺骗唐今。 唐今……是不是发现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没有开口，唐今也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季星鸣声音哑哑的，“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不能后悔，拒绝跟我签合约。” “不会。” 他顿了一下，“也不能因此……讨厌我。” 真傻。 唐今轻笑了一声，“我看起来像讨厌你的样子吗？” 现在看起来当然不像，可也没有多喜欢…… 其实唐今总会知道他是谁的，不是现在就是之后签合约的时候，两相对比之下，现在告诉唐今还算是自己主动，说不定唐今可能更接受一点。 想是这么想的，可将之说出口来，实际上却没有那么简单。 他几次张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唐今一直看着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比起心虚，更多的是害怕和犹疑不定。他担心唐今知道自己是谁之后会拒绝跟他签合约，也拒绝再跟他见面，他们之间就没有了最后的联系。 他怕的是这个。 他眼角还带着一些水痕，此时因为内心脑补的一些后果而越发的红。他猛地低下头，一滴泪珠刚从眼角流出就又迅速被他擦掉。 又倔强又可爱。 唐今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嘴硬这事，之后再慢慢调.教也是可以的。 她指尖擦过季星鸣眼尾的水渍，“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把十三中的老大弄哭了，那可不得了了。” 季星鸣瞳孔骤缩，有一瞬间的失声，好一会才说出话来，“你……” “嗯？有什么不对吗？”唐今带着笑意凑近他，“季星鸣同学。” 他下意识否认，“你认错人了……” “是吗？是我认错人了吗？”唐今也不拆穿他，只是托起他的脖子，低头。 季星鸣闭着眼睛，不知道该推还是该接受。 半晌，唐今抬起头，擦了一下他脖子上那个红紫的吻痕，不紧不慢地道：“既然是我认错人了，那么明天早上应该也不会在季星鸣同学的脖子上发现这枚吻痕吧？” 她带着笑看向季星鸣。 季星鸣抬手挡着半张红透的脸，躲开她的目光。 “怎么了？不想说些什么吗？”唐今声音带着些懒意。 说些什么…… 他又能说些什么？ 这家伙明明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可是，是什么时候…… 不对。 唐今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可刚刚还是…… 那样对他…… 第23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3 季星鸣攥紧了手下的床单，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这个就是承认自己是季星鸣了。唐今笑了一声，“大概，在你昨晚不睡觉却一直盯着我的时候。” 季星鸣红透了脸，但他一贯不喜欢露怯，只是声音有些僵，“你明明都知道老子是谁了，还亲老子。几个意思？” 反正他喜欢唐今这事已经没跑了，都这样了，傻子都看得出来。 但唐今对他呢，会不会…… 又或者唐今只是风流惯了，根本不在乎他是谁。 季星鸣的心里七上八下，复杂无比，只等着唐今的回答。 这话说得倒是硬气，就是人红的跟煮熟了的虾米一样，不仅脖子泛着红，全身上下都是粉粉的。 唐今心里好笑，看着他带着些期待的眼神，“毕竟，你给了钱的。” 季星鸣的脸色一沉，表情顿时难看了起来。 唐今坐起身，表情归于平淡，“我想来想去我们之间的合约还是算了。” 听到他这句话，季星鸣顿时炸毛，漆黑的眸子一转不转带着些戾气盯着她，“你说了不会后悔的。”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明明刚刚才答应了，怎么可以反悔得这么快？ “我说不会后悔的前提是你主动告诉我，可是……” “我他.妈又不是不告诉你，是你自己先说出来了。”他语气暴躁无比，眼圈发红。 “嗯……可是，就算你主动说出来，我也没有打算跟你签约。”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合约不太合适我们。”唐今目光淡淡的看着他，就在他眼神逐渐沉下去，变得漆黑无光的时候。 “不过——我觉得恋爱这种关系倒还算不错，你觉得呢？” 季星鸣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声音干哑，“你……什么意思？” 唐今哼笑一声，“意思就是，你想和我交往吗？正经交往。” 季星鸣的心里一下被说不清的情绪包裹，整个人像掉进了蓬松的棉花气泡里，有一种不真实的充盈感。 可他张了张嘴，可又担心这只是唐今在骗他。 “……你别他.妈骗我。” 他会当真的，他真的会当真…… 就算现在再告诉他说是假话，也已经晚了。他就把这句话当成真的了。 唐今在他的头顶轻轻吻了一下，“不骗你。” 季星鸣的眼眶一下热了起来，有人就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你……你是认真的吗？” 唐今垂眸，托起他的脸，让他看自己。 “我看起来像不认真的样子吗？” 季星鸣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忍不住主动吻了上去。 他急需找到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就算唐今是骗他的，他也认了。 季星鸣发泄情绪的意味十足，但很快就被唐今诱导着沉迷其中。 这个吻结束，季星鸣总算有了资格问她：“你到底有过几个人？” 他心里酸得不行，之前甚至都没有敢问过她。 唐今欲言又止。 季星鸣见状更是难受，他忍着心脏处的憋闷，不想再问下去，干脆自己转移了话题，“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了？” “嗯……目前还算是什么关系没有吧。”见季星鸣瞪过来，唐今正了下神色，“毕竟你还没有回答我，愿不愿意跟我交往？嗯？” 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嘛。 季星鸣有种莫名的别扭，“愿意。” “嗯，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跟我的恋人交代一下我的过往吧。” 其实季星鸣现在反而不怎么想听，左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听了也只能让他难受暴躁而已。 所以当唐今说出零这个数字的时候，季星鸣差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见季星鸣满脸的怀疑与不相信，唐今轻笑，“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骗你。咳，那天在小巷子里其实也是我的……” 唐今简单解释了一下那天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到时候看见你之后觉得特别顺眼和舒服，再加上心里有点生气，所以就那样做了……” 所以唐今说过的那句话—— 他是特殊的。 那并不是在骗他…… “那你怎么这么……会？”这总不能说成是天赋异禀吧。 “之前在阿莫罗斯，有一些人为了留住顾客，会背着阿莫罗斯做一些这样的事情，他们私下里还会交流这种事，我偶尔看见了就记住了。” 这个解释倒也不是不行。 季星鸣想了一会儿也不再去钻这个牛角尖了，反正不管唐今之前怎么样，之后都只能有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季星鸣忍不住红着脸问她，“那你还要不要……做那个……” 唐今原本想多问一句做什么的，但看见季星鸣的脸色后就沉默了。 “……” 真不是她思想肮脏，而是他的脸色太能说明问题了。 都害羞的跟猴子屁股有的一拼了。 其实季星鸣的想法很简单。 酒店嘛，来都来了。 房间嘛，开都开好了。 而且他想尽快跟唐今坐实关系。 “……” 唐今真不打算对他做什么，虽然他已经成年了，但他们毕竟还在读书，这种事情还是等之后再说吧。 这个时间点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唐今将被子往人身上一裹，“好好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季星鸣试图反抗，却被无情镇压。 第24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4 因为昨天晚上睡得很晚的原因，两个人不出意外又一起迟到了，在校门口被边枝逮了个正着。 “不是说好了不会迟到的吗？”边枝低声咕哝，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唐今的名字记上。 “天气变冷了，就想多睡会。”唐今随口解释了句。 “好吧，下次不要再迟到了，再迟到要被通报批评了。”边枝将小本本合上，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季星鸣，压低声音问唐今道，“你怎么跟他一起来呀？” 唐今看了一眼旁边黑着脸的季星鸣，笑了一声，“因为我昨天跟他在一起。” 边枝眨了下眼睛，非常天真的开口：“你们一起出去玩了吗？” “嗯……差不多也可以这么说吧。” 边枝还想问什么，季星鸣却已经不耐烦了，上前拉过唐今的胳膊就走。 等走远了，季星鸣一下就松开手，舔了舔后槽牙，“你跟她关系还真好啊。” 之前就这样了。 “哪有跟你的好。”唐今揽过他的肩膀，“跟你是天下第一好。” 季星鸣甩肩，“又把老子当小屁孩哄？” “哪有你这么大一个的小孩。别说‘老子’。” “要你管。” “我不管？你乐意吗？” …… 打打闹闹到了教室，刚好是下课时间也没什么人，季星鸣看了两眼，朝后桌的赵山和姚流招了招手，对着两人耳语一番。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懵。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季星鸣都发话了，他们当然是照做。 搬动座椅的动静并不小。唐今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赵山跟姚流将季星鸣位置里面的那张桌子搬了出来，搬完后，两人又走向她。 唐今猜到了什么，看了眼季星鸣的方向，却见他好像在打盹。 装得也太差了。 “呃唐今啊，坐过去呗？”赵山有点尴尬，但之前跟她也没什么龃龉，态度还算坦然。 “好。”唐今应了一声，整理东西。 “别整理了，我们直接帮你把桌子搬过去就行了。”姚流说着，直接上手。 唐今也没拒绝。 为了放进去一张桌子，后桌赵山跟姚流的桌子都已经暂时腾开了，等将桌椅摆好，唐今坐进去了，赵山跟姚流才又把桌子搬回去。 唐今左边就是墙，右边就是季星鸣，前桌跟后桌都是他们这一群人。 跟被狼群围住的小绵羊一样。姚流唏嘘，不知道海王又是怎么得罪星哥了，还要把人提溜过来折腾。 唐今瞥了眼旁边装睡的季星鸣，把摞起高高的书放到两人中间的一侧，挡住他的目光。 季星鸣顿时就不爽了，脚在桌子底下碰了下她的腿。 没反应。 季星鸣又加了点力气。 唐今只当自己腿断了，没感觉。 季星鸣黑了脸，不装睡了，坐起身，语气很差地开口：“搬开。” 唐今撑着脸看书，“为什么？” “挡着我吹风了。”季星鸣的理由非常光明正大。 “星哥，你想吹风啊？”前桌的男生闻声，非常热情地将窗帘拉开，“这样行不行？” 窗帘一拉开，猛地吹进来一阵冷风，吹得季星鸣头发都乱了。 那男生的同桌连忙拉着他坐下，“有你屁事。赶紧把窗子关上，别冻着星哥。” 季星鸣脸色更黑了。 唐今忍不住笑了一声。 季星鸣咬肌动了动。 姚流看得轻轻嘶了一声，小声朝赵山道：“你说，待会星哥动手，我们要不要拦啊？” 赵山奇怪地看他一眼，“星哥干嘛动手？” “这还问？”姚流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我赌今天之内，星哥就要跟唐今动手。” “对了，今天中午有篮球赛啊。”姚流想起这事，“那估计星哥没空理唐今，明天吧，至少明天就得动手。” 赵山的表情有些奇怪，“我赌不会。输了叫爸爸，来不来？” “敢。等着叫爸爸吧你。”姚流乐呵呵的。 赵山等着被叫爸爸。 视线被书堆挡着看不见，只听到唐今一直在拿着笔写什么，一点都没理他。 唐今写着写着，就有一只胳膊非常霸道不讲理地越过桌面，啪嗒一下打在她纸上。 唐今推了推，没推动。 她看了一会，然后拿着笔戳上季星鸣的手背。 手背上一阵痒意，季星鸣顿时就想把手抽回去，奈何这时候已经被唐今按住了手腕，半点动弹不得。 第25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5 好一会，唐今才松了手。 季星鸣抽回手，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用黑色勾线笔画出来的小图案。 上面是两个简单的豆眼火柴人，中间一个小爱心，粗糙简约的可以。 但季星鸣却一下红了耳朵，压低了声音，“幼稚。” 唐今哼笑一声，一样低声回他：“哄小孩嘛。” 季星鸣手肘碰了她一下，趴在桌子上的头换了个方向，不再朝着她。 坐在后面的姚流跟赵山看了个全程。 姚流：……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为什么感觉气氛奇奇怪怪的？ 赵山：果然啊，星哥这种纯情少男怎么挡得住海王的魅力啊，唉…… 中午的篮球赛是跟隔壁校的，两所校临近挨着，就经常搞些联赛活动。 季星鸣不算校篮球队的，但他打得好，跟体校那些人又一向互相看不爽，这次篮球队也会上门拜托他帮个忙。 地点是在隔壁，因为隔壁校有个专门的篮球馆。 唐今跟赵山他们一起去，还没进篮球馆就看见外头一个个人往里走，进去之后，周围的座位差不多坐满了，人山人海的。她辨认了一下，在空出来的篮球场地里找到了穿着23号白色篮球服的季星鸣。 季星鸣怕她认错人，还特意跟她强调过自己的号码。 唐今在人群里穿过，没费什么力就到了人前，拿着手上的东西朝他走过去，“毛巾，水。” 这可是他去吃饭前跟她暗示的。 季星鸣气笑，“待会再给我。” 唐今扫了眼周围蠢蠢欲动的女生，有些无奈，“我怕待会挤不进。” “挤不进就等着。”季星鸣皱起眉，弯腰把她按在休息凳上坐下，“反正我会过来的。” 唐今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了。加油。” 季星鸣拿下她的手，“别摸头……” 唐今弯眸，反握住他的手，“那摸手？” 还是玩不过她。 季星鸣一下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往场地里走。 唐今捻了下指尖，少年人的手掌温热干燥，又带着一层薄茧，真的挺好摸的。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场地里不断响起球鞋跟地板摩擦的声音，比分一直咬得很紧。节奏越来越快，篮球场上滴满了少年们的汗水，中场休息，季星鸣躲过一群女生的围追堵截，一屁股在唐今旁边坐下。 唐今将水拧开递给他。 季星鸣咕噜噜喝了两口，有汗水顺着他的头发发尾滴落。唐今看了两眼，帮他擦了下汗，顺便问道：“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咳咳咳——”季星鸣顿时呛到了水，眼里都带上了水雾。 唐今拍了两下他的后背，有些好笑，“不是前天才去过，这么慌？” 那……身份都不一样了。 季星鸣有些耳热，“我要不要带点什么……” “人去就行了。”她擦了下季星鸣脖子上的汗，懒笑着问他，“想见家长？” 季星鸣不说话。 “等毕业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推了下季星鸣，“该上场了。” 季星鸣只能先放下这些事情，将水还给唐今。 这场比赛打得不算轻松，极快的节奏加上对方的水平确实很不错，就算是季星鸣都有些累了。 一声又高过一声的加油声在场馆里响起，季星鸣高高跃起，将手中的篮球抛出。 篮球划过大半个球场，在比赛的最后一秒落入篮网中。 铺天盖地的欢呼尖叫声，少年们拥在一起兴奋地庆祝胜利。 将旁边一个队友无情地推开，季星鸣想起唐今，转头去找她。 他刚巧看见唐今周围站着一些女生，似乎是在问联系方式。 季星鸣一下黑了脸，挤开人群走了过去。 来问唐今联系方式的都是隔壁校的女生，不知道唐今早被爆出来是个海王的事，这才上来大胆地要联系方式。 唐今刚想拒绝，就看见季星鸣面无表情地大步走过来。 “季星鸣诶，他过来了！” “好帅，两个都好帅。” “他们那边颜值这么高的吗？我想转学。” 有女生很是激动，虽然她们看上了长凳上这个帅哥，但没人规定不能同时中意两个的嘛…… 唐今刚想把毛巾递给他擦汗，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用力一拉。 季星鸣直接亲上了她。 唐今怔了一下，眼角染上笑意，抬手按着他的后脑勺，顺便用手臂挡住两人的唇。 周围围着的人群安静了一瞬，然后猛地一下爆发出一阵比刚刚赢了比赛更尖锐更激动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整个场馆都要被这种尖叫声给掀翻了，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开始鼓掌吹口哨，顿时场馆里狼嚎一片，还有其他的情侣也受到气氛的渲染亲在了一起。 …… “我.操……”姚流表情裂开。 赵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好且和善：“乖儿，叫爸爸。” …… 不是篮球队但跟篮球队混得很好，外加跟季星鸣有仇也来看比赛的杨宿：…… 他表情扭曲，跟旁边的小弟道：“以后看见季星鸣都他.妈躲着点，小心被他看上。” 小弟沉默了一下，“我觉得，季星鸣应该也看不上咱们吧？” 杨宿一脚踹过去。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他不要面子的啊？ ωωw..net 第26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6 有关篮球馆季星鸣跟唐今接吻的照片，一下就被上传到了十三中的论坛。 顿时就被顶成了热帖，不少男男女女纷纷留言表示看不懂这世界的发展了。 14l：卧槽！！！！ 29l：魔幻了，这两人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33l：见鬼了，夭寿了，突然之间我跟我闺蜜一起失恋了 34l：楼上别哭，反正本来你也得不到他俩 51l：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好奇上下的问题吗 54l：这还用想吗？当然是星哥上 77l：可是，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星哥也只是海王海里的一条小鱼呢？ 81l：应该不会吧，季星鸣可不是好惹的 85l：冒死发言：我上次在江城摩天轮下面的甜品店那看见他俩了，超级甜 96l：所以这到底是星哥被海王拿下了，还是海王被星哥驯服了？ …… 打完篮球赛，两人就没再回学校了，直接一起去唐今家里。 唐今极少领人回家，上次还能说是凑巧，这次可就不能说是凑巧了。 唐霞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不过明面上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和之前一样招待了季星鸣。 吃完饭，唐今没有让季星鸣留宿，虽然他看起来很想的样子。 季星鸣有一点不爽，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担心唐霞会不同意唐今跟他交往。 第二天，唐今去学校，一下楼就在楼下看见了季星鸣。 两人又是一起进了教室，这次一进教室就收获了一众目光。 唐今在位置上坐下，翻出昨天写的东西继续写。季星鸣看着依旧摆在两人中间的那摞书非常不爽，索性两人也公开了，他也就不藏着。 他挑眉看了一眼依旧在写东西的唐今，往她旁边靠近了一下，“把书拿开呗。” 唐今撑着脸看他，“可以，但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唐今将手里整理得差不多的东西递给他，“把这些东西记好了，我就把书搬开。” 她手里的本子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写了。季星鸣有点好奇，便接过翻看起来。 上面包括的都是高中阶段一些基础的知识点，每个知识点底下还有一道例题，本子上的笔记很工整，也非常清晰，看得出来做这个本子的人非常用心。 就是季星鸣上了高中之后就没怎么学，也依旧能轻易看懂上面的题目。 “……给我这个干嘛？”季星鸣将本次合上，只问她。 “以后晚上都不准偷跑，我给你补课，地点的话看情况去我家或者上你那儿。” 季星鸣皱眉，“为什么突然弄这个……” “离高考还有大半年，你现在乖乖跟我学的话，要跟我考上同一所大学，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唐今转了一下笔，垂眸淡淡地道，“你要是不在意这个也没关系，那就不用学了。” 同一所大学…… 其实在季星鸣原本的未来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会出国留学的。基本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不过现在的话，季星鸣当然是不会出国了。而且他也确实想跟唐今上同一所大学，毕竟这个人可太招摇了一点。 他可不想哪天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头上绿绿的。 季星鸣没纠结多久，就决定好了，看着唐今有些冷淡的笑容，不太爽地出声道：“老子学就是了，现在可以把书挪开了吧？” 唐今这才点了点头，将摆放的书换了一边。 “你先自己把上面的知识点记一下，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晚上我再给你补课。” 季星鸣抓了抓头发，认命地开始看那些题目。 他只是不好学，又不是学不好，更何况唐今目前给他的都是一些基础知识题目，压根就没什么难度，季星鸣看过一遍就能掌握，偶尔有看不懂的唐今就在旁边，问一句就能得到回答。 季星鸣本来没多少心思想学的，但奈何唐今看他学得还不错，便给了他一点小奖励。 这节课刚巧是节化学课，化学老师在上面讲课。唐今见老师背过身去板书，便轻轻在季星鸣脸庞上啾了一口。 “加油。”她轻笑，“表现好的话，还有其他的奖励哦。” 季星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左耳瞬间就红了。 他这次没有再说唐今在哄小孩了。 他别过头去，半晌，默默拿起唐今给的本子继续翻看。 周末的时候，唐今带唐霞去医院做了检验，只要能够排到配型成功的肾就能够做手术了。 只可惜能够配型成功的肾脏并不是说有就有的，有可能一个月就能等到，也可能要等好几年。唐霞最近的状况还算良好，配合每周的透析暂时经得起等待。 等唐霞的身体检验完，唐今又叫来搬家公司帮忙搬家。 季星鸣也过来帮忙，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唐霞相处，便只默默帮忙搬东西。 唐霞观察了他一会儿，又问了他一些问题，算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顾虑，拉着唐今道：“妈知道你一向想得清楚，你能喜欢他，就说明他是个好孩子。” “你已经成年了，妈也不多说别的什么，只是你们有些事情暂时不要做，知道吗？” “放心妈，我知道的。” 唐霞笑了一下，“你们待会要不要两个人出去吃？妈就破坏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唐今看了会还在搬东西的季星鸣，半晌，问唐霞道：“妈，什么样的生活对你来说才算是幸福呢？”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唐霞想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可以继续这样平安生活下去就好了。要是能做完换肾手术的话就更好了。” 唐今看向她。 唐霞今年不过30多岁，可面容却比同龄人更为憔悴苍老，一半是因为病痛，另一半则来自她前半生所受的折磨。 其实唐霞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普通又幸福的女孩子，直到她高考完独自出去旅游，被拐卖进了大山里，被迫嫁给了一个男人。 她起初反抗过，却没有任何作用，还白遭了毒打。 她绝望之后不得不想明白了，咬着牙老老实实的装了几年，好几次怀孕又让自己因为过度劳累流产，总算让那村里的人信任了她。 在一年过年那些人最忙的时候，她趁着机会离开，偷偷藏进了一辆运土的货车，并在入了城之后跳车逃离，跑去了警察局。 警方关注到这件事情，迅速将一众拐卖的人抓了起来，唐霞也被亲生父母带回。 可回到家乡后，周围的流言蜚语却一直缠绕着她，一家子被迫搬家。在这个过程中，唐霞自己也想清楚了，不想再拖累年迈的父母，便辗转来到了江城。 来了江城后，因为以前的经历，她只有高中学历，能做的事情很少，最后只找到了个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勉强能糊口养活自己。 她以为自己就会这么一辈子一个人过下去，直到在路边看到了当时还瘦小干瘪的原身，被一个凶恶的男人打骂。 那男人威胁，如果她不乖点，就打断她的腿再让她出来乞讨。 唐霞顿时受到了刺激，拿出手机报警，上去对着那个凶恶的男人又打又挠。 警察赶到，一番调查后，那男人果然是个人贩子，但可惜的是怎么也找不到原身的父母，那人贩子自己也记不清原身的来路了。 唐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最后办理了收养手续，收养了原身。 母女两个互相搀扶着，唐霞很坚强，原身也一直很懂事，她们生活虽然不算多富裕，但也还过得去。 可就在原身进入高三之际，唐霞却突然病倒了。送进医院检查后，才发现她患上了尿毒症。 这需要大量金钱去维护病人身体的病症一下就击垮了母女两人。 原身原本打算直接辍学打工赚钱，在唐霞以死威胁下才改成暂时休学。 她到处打工兼职，可家里的钱却还是越来越少，她们被迫搬了家。 原身赚的钱始终支撑不起唐霞的医药费，唐霞自己也不愿意再治疗，就在母女俩都快绝望的时候，有个人突然给原身递了一张名片，原身就这样接受了阿莫罗斯的工作。 但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这份工作也并没有能够让她迅速赚到足够多的钱，最后，原身选择了跟系统交易，换来了唐今。 唐今站了一会儿，大概想明白了自己这个世界之后该做些什么。 过去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改变了，她能做的就是让唐霞的未来充满开心与满足。 …… 季家不仅是江城的首富，更是在全国都排得上前十的顶级豪门。 今天是季董事长六十岁的大寿，按理，他唯一的亲生儿子，他最宝贝的老来子应该来为他庆贺一番的。 可直到寿宴结束，众人都没见那位到场，只有季董事长的养子一直鞍前马后的。 “星鸣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季回问了一句旁边的养子。 季巍点了点头，“我待会儿去他那找他。” “算了。”季回叹了口气，“随他去吧。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因为这么点事儿闹脾气。” 季巍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星鸣好像，谈恋爱了。” “嗯？”季回有些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两天。程姨让我去调查一个叫唐今的人，说是，星鸣学校的论坛里传了星鸣跟这个人亲吻的照片。” 季回抿了口酒，“唐今？都查出些什么来了？” “从查到的信息看，这个唐今之前在一家会所工作过，母亲患病急需钱，跟星鸣似乎也有钱的往来。星鸣都知道这些，但还是跟她交往了。程姨怀疑星鸣是被骗了，打算亲自处理这个唐今。” 季回皱了皱眉，“她也真是闲得慌。这事你不用管了，让她自己折腾就行。” “好。” 第27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7 季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季回年轻的时候发生过车祸，车祸导致他自身生育困难，很难有子。 季回因为这事也一直没有娶妻。 等人到中年，直接从孤儿院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也就是目前季家的大少爷季巍。 本来季巍算是板上钉钉的季家继承人，可就在这个时候，季回以前的情人程茵怀孕了。 孩子生下来后经过亲子鉴定，确实是季回的亲生孩子。 这个孩子也就是季星鸣。 季回老来得子非常高兴，对季星鸣非常宠溺，对季星鸣的母亲程茵，虽然没有娶她，但也给她的待遇也跟季夫人没什么区别。 程茵一开始是满意的。 但随着年纪的增大，又了解到季家到底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后，就开始不满足于这些蝇头小利了。 更何况季回风流本性不改，外面的情妇并不少。 她开始担心，她能够意外怀上季回的孩子，那那些人呢？ 于是她开始早早地让季星鸣接受那些所谓的精英教育。 不过她到底不是季家正式的女主人，季回也不会让她去处理季星鸣的教育事业。 所以程茵一般是在季星鸣完成家庭教师的学习之后，再强迫他继续学别的东西。 起初季星鸣是没什么意见的。 他不太理解母亲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季回很宠他，所以程茵对他的态度也很好。 只是在他不想学的时候，程茵就会开始哭，让小小的季星鸣感到内疚惭愧，然后继续去学习那些东西。 在季星鸣小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爸爸妈妈跟自己和哥哥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直到他逐渐长大，对周围的事情看得更明白了，一切也都变了。 他亲眼撞见季回搂着一个又一个情人回家，撞见程茵背着季回将一个他的情人推下了楼。 当然，人没死，因为楼梯不高，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只是崴了脚。不过这件事还是给季星鸣造成了非常剧烈的心理冲击。 而且程茵还口口声声跟他说这些都是为了他做的，甚至还对他说，他跟他的哥哥之间，也压根没有什么亲情，他哥哥只会抢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他不肯相信，跑去问大哥，或许是经过程茵的提点，虽然大哥对他说话还是像平常一样，但他看得出，大哥的眼神却是冷漠的。 于是，他明白了，原来所谓幸福的一家人，都只是他一味的幻想。 他搬离了家。 他去跟季爷爷和季奶奶住在一起。 与季回跟程茵不同，季爷爷和季奶奶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又经历过以前的饥荒等等事情，感情非常深厚也只有彼此。 他们对季回这个儿子并不算多亲热，但对季星鸣很好，知道他为什么跑出家之后，也就让他跟他们住在了一起。 也因为季爷爷和季奶奶的教育，季星鸣虽然不再像以往那样乖巧听话，但并没有变成极端的人。 只可惜季爷爷跟季奶奶的年事已高，没多久就相继离世。 季星鸣只能又回了季家。 上了高中之后，季星鸣没有听程茵的话，去所谓的贵族学校读书，更因为程茵的反复逼迫，反而选择了江城名声最差的十三中。 程茵气急，多次到学校要求学校将季星鸣开除，但这事让季回知道了。 季回的态度很简单： 都看季星鸣的。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季回对他算得上是有求必应。见程茵多次去学校扰乱季星鸣，季回便警告了她一下。 程茵对着季星鸣还能立起来，但对季回的话就丝毫不敢违抗了。 她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一有空就会给季星鸣灌输让他跟季巍争夺财产的思想。 季星鸣不厌其烦，在又一次撞见季回跟情人亲热之后，这么些年来他也不缺钱，便干脆搬了出去。 那家星明网吧并不是季星鸣开的，只是刚好原来的老板因为一些事情要把网吧卖出去，他觉得地方还不错就干脆买了下来。 季回只当他是闹脾气，也没阻止他，还叫人给他安排了店铺转让的事宜。 程茵也不好说什么了，身份尴尬的季巍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只是虽然搬离了家，但程茵对季星鸣的关注却并没有减少，在看见季星鸣跟一个人——好像还是一个男生接吻的照片之后，她的反应就非常激烈了。 虽然调查之后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女生，但程茵并没有因此而松懈，因为她调查到那个女生居然在阿莫罗斯工作过。 程茵对阿莫罗斯当然有所了解，季回情人不少，程茵也不可能为他守身如玉，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正式的夫妻。 阿莫罗斯这个会所在江城有钱又无聊的一群人的圈子里，还是多少有一点知名度的。 程茵自己一开始就是为了钱跟了季回的，跟阿莫罗斯里的那群人其实也很类似，她也自认为很了解那群人的心态。 一得知季星鸣居然跟这样的人勾搭在了一起，她当然就没法接受了。 虽然觉得自己儿子有点傻，但她也清楚自己的儿子对待感情的态度有多天真，多好骗。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季回跟季星鸣是一样的人，当初不得被她骗得底裤都没了。 由此程茵就不得不发散思维了。 季星鸣手里的钱并不少，不仅季回从小就给了他很多的股份，季爷爷跟季奶奶的遗产也都留给了他。 季星鸣手里的钱比她跟季巍的都要多。 更何况那个唐今，不仅在阿莫罗斯蝉联了好几个月的指名率第一，还刚好因为母亲的病而极度缺钱。 这时候让她撞上一条又傻又好骗又有钱的大肥鱼。 能不钓吗？ 又不是跟她儿子一样傻，不可能不钓的。 程茵了解她那个天真烂漫的儿子。 他觉得季爷爷和季奶奶能够相守一生，就也期待这种爱情。 但他没有想过，如今时代早已经变了，那样的爱情去哪里找？ 她如果去找季星鸣，指出对方只是在骗他，季星鸣肯定不会相信，甚至还会因为这件事情跟她闹起来。 所以程茵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找季星鸣说这件事情，而是准备直接从源头上解决。 对方不就是要钱吗？ 而且对方还有一个更好拿捏的点，就是她那个有病在身的母亲。 * 季星鸣的基础比唐今想象得要好一些。 唐今将理综试卷批改完，还给季星鸣，“160分，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这套试卷是唐今专门针对他出的，题目比较简单，刚才学了这么几天就能考到160已经比她一开始想得要好了。 看得出来，虽然他对高中的一些知识了解并不多，带一些做题的方法跟思路还是都懂的。 虽然唐今的话是夸奖的，但季星鸣并没有多开心，160，如果按照60分及格来算都没及格。 要及格才能有奖励呢。 唐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搬完新家之后跟季星鸣家离得不算太远，现在回去的话差不多十点就能到家。 唐今将本子合上，朝季星鸣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将错题跟不会的知识点整理一遍，我明天再教你。” 季星鸣看她收拾东西，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这个点了，回去还方便？” 唐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有什么不方便的？” 这附近又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路上行人车辆很多，现在又才九点，人多得很。 季星鸣压低眉，看起来有点烦躁。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 季星鸣想让唐今留下，倒不是想做什么，就是想看着她，多和她待一会，当然，要是可以看着她入睡，再早上一睁眼就是唐今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过既然唐今不愿意就算了…… 季星鸣有点别扭，“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好好做题。” 唐今将他按在椅子上，语气里带着笑意，“等我到家可是要打视频检查的。” 季星鸣皱起眉，认真道：“都这个点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回来再做题。” 虽说这附近热闹，但担心是免不了的。季星鸣还是想送她回去，只有看着人到家里才放心。 唐今见他这一点上不肯让步，弯了弯眸，还是同意了。 这会坐季星鸣的车就用不着避嫌了。 一坐上去，她就非常自然的顺手地抱住了季星鸣的腰。 深秋的衣服穿得不少，但季星鸣的肌肉练得很好，隔着两层衣服也能隐隐感受到小腹那六块清晰的形状。 将唐今送到小区门口，季星鸣看着人下了车，“你进去吧。” 唐今下了车，没着急进小区，而是凑过去隔着他的头盔亲了一下。 她笑意盈盈地开口：“虽然总分没有及格，不过物理有70分。所以给你个奖励吧。” 季星鸣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一下反应过来，抬手将头盔摘了下来，“……亲的是头盔又不是我。你奖励是给它的吗？” “啊……可一个奖励只能用一次。”唐今偏头，含笑着看他。 季星鸣眯了下眼睛，左右看了两眼，然后猛一低头，在唐今嘴上亲了一口。 他亲完之后动作不停地将头盔带上，“赶紧回去，我走了。” “……嗯。” 季星鸣别过头，动作非常连贯地骑车扬长而去。 唐今看着他酷酷的背影挑了下眉。 不错嘛…… 小同学居然还挺大胆。 唐今弯了弯唇，转身准备回家。 但人刚走进小区门口，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拦住她的是一个打扮得非常时髦且华贵的女人。 女人手上挂着一个价值不菲的真皮包包，目光有些冷地打量了她一遍，“你就是唐今。” 这话里没有疑问的意思，已经是确认了她的身份。 对方看起来来者不善，唐今嘴角的弧度浅了一些，“有事？” “我是季星鸣的母亲，我想跟你聊聊。” 倒不是程茵想这么晚找唐今，而是唐今跟自己那个儿子实在是太亲密了一点，很难找到自己儿子不在的时候。 刚刚那一幕，她也看在眼里。自己儿子绝对是动真心了，这种情况可就更难处理了。 看来，出价要高一点了。 …… 季星鸣车子转过一个路口就停了下来。 他摘下头盔，吹了会儿冷风，脸上的热度才散去。 季星鸣有些烦躁地抓了一下头，伏在了摩托上，将头埋了起来。 啊，又不是没被她亲过…… 怎么还是感觉心脏快要炸掉了…… 第28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8 “直说吧，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儿子？” 程茵懒懒地坐在座椅上，看着对面的唐今问道。 唐今挑了下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程茵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 “我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程茵抱胸看她，“说句实话，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因为我以前跟你也是一样的人。” “所以我不会鄙视你，也不会否认你，如果你骗的是另外一个男人，我今天绝对不会在这里说你什么，我们说不定还能聊上一聊。” “但很可惜，你要骗的是我的儿子。” 程茵正了脸色。 “星鸣的未来都已经规划好了，不需要有你这样的意外出现。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也可以给你母亲安排最好的医院，只需要你离开我儿子就行了。” “我想这个条件你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只能选择另一种极端一点的方式了。你既然接近星鸣，那应该就调查过季家，我想你应该还不想跟季家作对。” 程茵这一番话，有棒子有糖，开出的条件也很不错。 唐今将对面的女人又打量了一遍。 虽然女人保养得很好，但还是看得出一些岁月的痕迹，不过她仍是一个非常明艳的大美人，若说她是季星鸣的母亲，倒也说得过去。 但唐今还是有一些莫名。 她大概清楚了季星鸣母亲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在她印象中，季星鸣跟家里的关系好像比较僵硬，更是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父母。 不过毕竟是季星鸣的母亲，所以唐今也没有直接走人，而是多解释了一句，“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并没有你所说的那样的想法。” 程茵皱了一下眉，“怎么？害怕钱不够吗？你这样小心……” 唐今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跟你儿子就是单纯的自由恋爱呢？” 程茵被她的话说得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能确定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唐今看了一眼屏幕亮起的手机，上面显示的名字正是季星鸣。 她又看了一眼程茵，“你来找我，季星鸣知道吗？” 季星鸣当然是不知道的，而且这件事情还不能让季星鸣知道。 程茵有些僵硬。 唐今轻笑了一声，接了季星鸣打过来的视频。 “到家了？” “嗯。”季星鸣的背景以前已经是室内了，他看着唐今那边皱眉，“你还在外面？” “是啊。” “怎么还在外面？” 唐今看了一眼对面喝茶的程茵，才在她有些尴尬的脸色中慢悠悠地回复道：“刚刚想起有个东西忘买了，趁着超市还没关门就顺路买一下。” “那你买完就早点回去，不准在外面乱逛，别人要你微信也不准给，更不准给手机号，听见没有？”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你本来就是……” 后面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似乎是季星鸣自己的碎碎念。 “好了，你不洗漱吗？赶紧去吧。” “干嘛？”季星鸣嗤笑一声，“急着轰我走啊？” “没有，等你洗完我再给你打。” “这还差不多……” 季星鸣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出声道，“你……真的没有过别人吗……我不介意你之前的事，但你别骗我。” 唐今叹了口气，“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找阿莫罗斯那些客人问一下，我跟他们最多也就牵个手了。” “可你亲我都不脸红的……”季星鸣的声音有点低。 “我脸皮厚嘛。” 季星鸣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这么一笑之后之前那件事也就被带过。 “那我去洗澡了，你早点回去。” “好。” 挂了视频，唐今看着对面表情复杂的程茵，“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不管你是怎么想我的，我跟季星鸣只是正常的恋爱交往关系。如果我是要钱的话，我也可以继续留在阿莫罗斯。” “你说你清楚我这样的人的想法，那请问我为什么要因为季星鸣一棵树而放弃那一大片森林？” 程茵皱眉，“跟一大群人周旋，哪有专心对付一个人来的舒坦。” “那如果是你，在那么一群人当中，你会选择季星鸣吗？” 程茵卡住了。 说实话他们这些人并不会选择季星鸣那种。 虽然季星鸣比较纯情天真，但相反的他也很认真。 一旦发现自己被骗，哪天他们这些人自己想抽身了，那肯定没有那么轻易就能离开的。 这样的，到最后都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所以他们一般都会避开这种人。 唐今摇了摇头，叫来服务员买单。 走之前她跟程茵说了一句，“我觉得比起我跟季星鸣的关系，您跟季星鸣的关系才更复杂吧。” 程茵倒竖起眉，“你是在教训我？”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唐今拿起东西走人。 【居然被男主的妈妈找诶，这可是原剧情里女主的待遇。】 “是吗？那女主是怎么做的？” 【我看看……原本按照剧情主线的发展，女主会努力得到男主妈妈的认可。】 唐今挑眉，“所以说，我当不了女主啊。” 其实如果她想讨好程茵的话倒也不难，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得了，你当然当不了女主了，这个世界的主线都已经被你搅得完全不像话了，咱们被穿管局发现的风险可是很高的。】 系统这么一说，唐今才想起，它是个逃窜的违规系统。 被穿管局逮到，可是要送去销毁的。 但还是那句话嘛，它系统要被销毁跟她唐今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在她还没有玩腻之前暂时不会让这个系统被逮走的。 “只是主线歪了，男女主又没出事，穿管局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以为是男女主的自我意识影响了主线的进展而已。” 毕竟万千世界那么多，他们哪有那么精力去每个世界都去关注呢。 除非世界的天命之子出现了大的问题，导致主线崩坏，世界不稳定，不然他们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的。 【可是天命之子要出问题也没那么容易吧，这年头想弄死天命之子，可没那么简单哦。】 “很难吗？”唐今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是天命之子？在主线剧情内，整个世界都会为他们服务的好不好？】 每个世界的主线都有男女主，但实际上的天命之子只有一个人。 这些天命之子在主线结束之前，都会受到世界意识的极度偏爱，会出现意外的概率非常非常低。 比如，就算是迎面撞来一辆大卡车，都会有另一辆车帮他把大卡车给撞开，这种情况下被反派或是配角反杀的概率就更低了。 唐今闻言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真是棵没见识的乡巴草。 系统在心里暗暗吐槽，都这么多个世界过去了，居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程茵找过唐今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找唐今了。 她回去之后仔细想了一下唐今的话，不管唐今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件事情她都需要再仔细调查一下。 这次的调查就比之前要更详细了。 虽然季回跟季巍说过，让他不用再管这件事情，但出于对季星鸣的关注，即季巍还是将那些资料都让人备份了一份，并查看了一遍。 从这份资料来看，那个唐今并不是他们先前猜测的那种人，甚至还是一个非常有孝心，知恩图报，并且非常有能力的一个人。 最让季巍关注的，是资料中调查到了唐今手里的流动资金。 居然有一笔非常庞大的资金。 这么大一笔钱，而且还是一笔在持续增长的钱，应该不是她在一个阿莫罗斯就能赚到的。 从调查到的资料来看，更大的可能是她进行了一些金融上的投资，并且每一项都得到了非常丰厚的回报。 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季巍的神色有些难明。 其实他早就知道程茵在想些什么，在更早的时候，季巍也不是没有想过跟季星鸣争一争季家，只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季回给打消了。 季回明确地告诉他，他早就已经立好了遗嘱，公司大部分的股份都是要留给季星鸣的。 季回给了他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接受他留给他的一小部分股份，但以后在季家公司里永远失去话事权，同时季回也将不再承认他季家大少的身份。 另一个选择就是接受他给他的一大笔创业资金，自己出去创办一家公司，季家会给他应有的帮助。 季回不愧是老狐狸，完全堵死了他的后路。 季巍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接受季回给的钱，然后自己出去创办公司。 虽然从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走到如今这样的境地，他应该感谢季回，但偶尔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一种对季星鸣的嫉妒。 可他又明白季星鸣为什么会离开家里，为什么突然开始不学好。 从他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为了亲人朋友，他会愿意让出自己的东西。 他有一次故意问季星鸣要了一个他很喜欢的东西，当时候季星鸣只有十岁，可季星鸣在犹豫了两天之后居然真的把东西送给了他。 现在也是这样的。 季星鸣甚至愿意把季家的产业让给他。 这种自以为是的退让，真是。 蠢透了。 季巍看着手里的照片，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次，如果他从季星鸣手里抢走他喜欢的人，他那个好弟弟会怎么样？ 还会愿意让给他吗？ 第29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29 不知不觉中，冬天已经逼近了。 江城天气多变，但春冬的温度并不极端，就算是进入了冬天也不会显得太冷。 唐今下楼的时候看见季星鸣站在楼下，挎着个包。 唐今伸手碰了下他的脖子，把他冰得嘶了一声。 “今天没骑车吗？” 唐今没看见他那辆黑红的机车。 “天太冷，我换车了。” 季星鸣抓着唐今的手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他的手是热的，口袋里也是暖呼呼的。 唐今跟着他走到他换的那辆车旁，辨认了一下车的型号，沉默了一会，“你之前把这车放哪了？” 季星鸣老实回答：“车库里。” 嗯…… 把几千万的超跑放车库里落灰去骑机车……不过他那辆机车好像也有百来万。 唐今不想说什么，上了车坐下。 季星鸣将滚烫的大包子跟豆浆递给她，“你手太冰了，先暖手。” “你吃早饭了？”唐今咬了口包子。 这包子也不知道哪买的特定包子，菜碗大一个，馅料充实，萝卜丁笋丁等蔬菜跟虾肉猪肉结合在一起，又滋味分明，一口下去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当然没。” “不饿吗？” “等你一起吃呗。” 季星鸣也拿了个包子出来吃，比唐今的还要大。 唐今还是忍不住问：“这包子哪买的？” 这也太大了。 “我做的。” 季星鸣瞥她一眼，“不好吃？” 唐今有些意外，“……不，很好吃。” 她看了眼包子，“不过，为什么要做这么大？” 总感觉拿的不是包子，是个包。 “我以前都这么做的……” 他之前都是自己做给自己吃，那么多个包子拿着不方便，不如一个来得方便，就干脆做成一整个就能饱的，所以今天也下意识做成一整个了。 当然，他估摸着唐今的饭量还是稍微做小了一点。 季星鸣皱眉，闷闷地吃自己的包子，“你吃不完就给我。” 唐今弯唇，“吃得完。这可是你第一次给我做的东西。” 听到她的回答，季星鸣咬了口包子，掩饰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我明天再给你做？” “好。”唐今一口答应了，“……但是下次还是做小点吧。” “……哦。” 尽管最近两人经常同进同出的，但十三中的人还是有些没看习惯，乍然看见两人拉着手走近，还是有很多人投过去了隐晦的目光。 还有大胆的拍照上传到了论坛，又建起一个热帖。 67l：有一说一，海王手里的包子看着好香，我有点想吃 82l：在哪能买同款包子啊，没人知道吗？跪求一个地址 94l：刚刚不是还在讨论车吗？怎么突然开始问包子了 108l：车没啥好讨论的，反正咱也买不起，不如看点实际的，买得起的 111l：海王啃包子的样子，怪可爱的……海王真的从良了吗？我能不能接近下啊，想绿星哥嘤嘤嘤 112l：楼上的，我看好你，冲吧，一路走好啊 125l：逢年过节记得给111l烧香 …… 季星鸣看了会帖子，扯了下嘴角，让管理员把帖子删了，顺带把那个111l给封了。 他今天心情好，就先这样了。 唐今将试卷还给他，笑意懒洋洋的，“进步很快嘛。下次要给你出点高难度的了。” 季星鸣看了眼分数，“反正你别赖皮就行。” “我什么时候赖皮了？” 两个人黏黏糊糊打情骂俏的，看得后桌的姚流跟赵山牙酸不已。 姚流咬了咬后槽牙，低声跟赵山道：“不行，我必须得换个位置，不然迟早得断送在这，好兄弟，你自己坚持吧。” 赵山一把按住他，“说什么呢好大儿，想抛弃爸爸一个人走啊？” “尼玛，你他.妈早看出来星哥跟唐今的奸情了，故意给老子下套是吧？” “谁让你看不出的？观察，用心观察懂不懂？” “……靠。” …… 下午的时候，季星鸣本来打算带唐今回住处继续补习的，但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皱着眉，半晌，还是接了起来。 “有事？” 那边说了两句，季星鸣一直紧紧抿着唇，等最后，才回过去一句话，“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他这电话没避开唐今，故而唐今也听得到他说什么。等他挂了电话，唐今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季星鸣将手机收起，“我哥要去我爷爷之前住的地方那找个东西，钥匙只有我有。” “那我先去你那等你吧。” 季星鸣看了她一眼，“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想跟爷爷还有奶奶说一声。也让他们看看唐今。 唐今弯眸，答应了。 车一路开到郊区，最后在一个小院落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打理得很好的院落。 院里有栋小楼，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的藤蔓，落了一层红色的叶子在地上。 从院墙里伸出杏树李树的枝干，隔着栅栏门，还能看见里面的小院里有一个葡萄架，一个小花圃，虽然冬天到了，没了花果，但也有种别样的韵味。 “我爷爷喜欢种果树，我奶奶喜欢养花。” 季星鸣跟唐今解释了一句。 唐今点了点头，下了车后目光落到了站在院门前，一辆黑色商务车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内里是打理得整齐的西装，身材挺拔，面容清俊。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显得有些随意，看见季星鸣的时候，从嘴角带出点笑意。 “星鸣。” 第30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30 季星鸣没应他。 他从书包的钥匙串里翻出院门的钥匙，开锁。 季巍也不觉得尴尬，目光落在唐今身上，主动朝她搭话，“你就是唐今吧？我是星鸣的哥哥，季巍。” 这人的声音像是低沉优雅的大提琴，周身有一股苍木的淡香，气质介乎于青涩与熟透的苹果间，恰到好处。 唐今弯眸，“哥哥好。” 季巍加深了点笑意，“不好奇我为什么认识你吗？” “我一向没什么好奇心。” “嗯？” 季巍看着她的眸子，“可我觉得你不是那种没有好奇心的人。” 唐今垂眸，“该说不愧是母子吗？您跟伯母可真像。” 季巍好奇，“哪里像？” “都一样，喜欢给别人下定义。” 季巍怔了一下，然后轻笑了一声。 被唐今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他也没有生气，只是非常绅士地开口道歉：“抱歉，是我先入为主了。” 他说完，又顿了一下，“不过，我跟星鸣的母亲，并没有母子关系。” 季星鸣没有跟唐今说过季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唐今也没去查，故而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挑眉。 季巍含笑，“现在，你多少该有些好奇了？” 这个人…… 唐今眸光微晃。 季星鸣一回头，就看见季巍跟唐今看着对方，季巍的脸上带着相谈甚欢的笑容，唐今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温和，有种相视一笑，气氛融洽的感觉。 他眯了下眸，声音比平时冷了一个度，“门开了，要拿什么赶紧。” 季巍朝唐今笑了一下，才朝着季星鸣走过去，“我好久没来了，有点找不到，你陪我进去吧？” 季星鸣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又偏头看了眼唐今，才点了点头。 唐今在院里的小水池旁的石桌前坐下，看着池里的锦鲤，从包里拿出包面包喂鱼。 季星鸣在楼上，站在窗台边垂眸看着楼下的唐今。 季巍在他身后象征地翻了几下，随意拿了个东西，走到季星鸣旁边，看着他的眼神，亦看向楼下的唐今。 “她是你的同学吗？”他明知故问。 季星鸣没有搭他的话。 季巍也不恼，笑着继续开口： “她真有意思，刚刚只是随便跟她聊了两句，却让我觉得很开心。” 季星鸣瞳孔侧移，看向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约她改天再好好聊聊，你觉得呢？”季巍看着季星鸣一下沉了的脸色，“不对，我应该去问她才是。” 说着，他就转身准备往外走。 “你想做什么？”季星鸣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冷声问道。 季巍笑了一声，“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想跟她深交一下，毕竟，我感觉和她很合得来。” “你感觉错了。” “我自己的感觉怎么会有错呢？”季巍笑得越发温和了，“怎么，难道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季星鸣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后仰了下头。 黑色的碎发垂落在他压低的眉峰上，寒星一样的眸子带着肆意的野性。他的声音有点痞气，“有，当然有，关系可大了。” “她是我的人。” 季巍听得咂舌，带着些讽意，“可她是个人，不是个东西，怎么就是你的了？” 季星鸣略微直起了些腰，目光凉凉的，“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季巍勾起嘴角，“既然她是一个独立的人，那我就有追求她的权利，况且，我们不是好兄弟吗？你让给我，又怎么了？” 季星鸣抬眸看他。 …… 唐今听到楼上传来些动静，她抬头看了两眼，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 没等她上去看看情况，季星鸣就拿着东西下来了。 他眼尾压着点戾气，看得唐今挑眉。 “动手了？”她轻轻地问。 季星鸣翻了个白眼，看着她招蜂引蝶的样子恨不得把她藏起来，但见她神色淡淡的样子有些没来由的气，“也不怕我受伤？” “你总不至于打不过他吧？”唐今带着笑意牵起他的手，“嗯，手打疼了没？我给你吹吹。” 季星鸣红了耳朵，“老子又不是小孩……” …… 二楼的房间里，季巍倒在木地板上，愣了好一会，才擦了下嘴角。 指尖一下带上了红。 他缓了下神，才想起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 “你让给我，又怎么了？” 他笑着说完这句话后，就见季星鸣抬眸看向了他。 他们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在季巍的印象中，他好像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少年，但眼下，却已经成长了一个眉眼都带着锋芒的男人。 季星鸣渴望所谓的亲情。 季巍一直知道这点，也仗着这点，才会肆意地抢夺他的东西。 但此时季星鸣的眼神…… 季巍感到陌生，还有一种莫名的脊背发冷。 他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僵硬，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开口：“我们是兄弟啊，是亲人……” 季星鸣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季巍后背撞到地板上，痛哼了一声，咬着牙抬头看他。 季星鸣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不见底的深潭。 他抬脚走到季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里有股浓烈翻涌的戾气，他低腰，声音从胸膛里压出来，“她是老子的人，别动，也别想，记住了？” 这还是季星鸣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季巍攥紧了拳，终究忍不住咬着牙问他：“你不是一直很想跟我兄友弟恭，连季家都愿意让给我吗？” 季星鸣嗤笑了一声，声音微微上扬，“可老子现在不乐意了。” 说完这句话偶，季星鸣收回了冷淡的视线，直起腰抬脚迈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季巍的视线。 季星鸣走下楼，看到唐今，心里积压的戾气才渐渐散去。 他已经有了真正可以寄托感情的人，犯不着再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第31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31 江城的冬天一般是不下雪的。 偶尔下雪也是一些非常细小的雪，被雨水夹着打在身上，冰凉凉的。 季星鸣靠着车，捏着电话，听着那边季回的声音，有些烦躁，“说了我不想回去。” 季回看着手里的文件，语气中带着些命令的意味，“平时也就算了，过年必须回来。” “回去跟谁过，跟你那群女人？”季星鸣刺了回去。 季回皱起眉，“那你要跟谁过年，跟那个唐今？” “你查我？” “我可没查你，你妈不都找过她了？” 季星鸣愣了一下，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什么时候？” “个把月前了，怎么，她没跟你说？” 季星鸣啪地挂了电话。 那头的季回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忍不住骂了句，“有了老婆忘了爹。” 十三中不像那些热情好学的高中，今年寒假早早就放假了，也没有补课，但唐今还是每天找个时间给季星鸣补补课。 今天她下楼就看见季星鸣靠着车，肩上湿了一片。 她撑着伞走过去，“怎么不坐里面等？” 季星鸣不想跟她弯弯绕绕那么多，直接开口：“我妈找你了？” “嗯。” 季星鸣紧抿了下唇，“她给你开的条件我都能给你，不管她说什么都别答应。” 唐今有些好笑，“我要是答应了我还能在这？” 她摸了下季星鸣有些冰凉的脸，“别在外面傻站着了，进去吧。” 或许是因为唐今之前的事，季星鸣总是没什么安全感，再加上季巍程茵一个个的都不省事，他就更烦躁了。 季回又给季星鸣打了个电话，直言，如果不想他也找唐今聊聊的话，就老实回家过年。 季星鸣烦得很，但季回不同季巍跟程茵，这死老头不是他现在能对付的。 想了一番后，他还是回了季家过年。 季星鸣难得回家一趟，他的房间一直有佣人收拾，这会也不用再整理直接就能住进去。 季星鸣突然回家，给季家带来的影响也不小，先是程茵欢天喜地的，上赶着跟他沟通母子情，再是季巍减少了回家的次数。 对此季回跟程茵都没说什么。 程茵就不说了，她本来就乐见季巍不回来，季回则是看得明白，知道这个养子心大得很，被他直接指出后就一直存怨在心里，季星鸣出生后对季星鸣更是不冷不热的。 以前他懒得管，只是现在季星鸣也成年了，季家的产业总是要交给他的。 “出国？”季星鸣一下盯准了季回，“什么意思？” “你已经任性够久了，也差不多该收收心了。出国读两年书，回来再接手公司。”季回语气淡淡的，“我可以送你那个小女朋友跟你一起出国，包括她那个妈。” “我在国内一样能读。” “真当老子不关心你成绩？你那点分，能上国内哪所大学？”季回毫不留情地戳他，“在国外我还能让你上个好学校，国内，你直接进厂打螺丝比较快。” “……老子在学了。” “离高考还多久？”季回问他。 “一百多天。” “一百多天你是想考江大还是海大？” 季回问这句话的本意是想打击一下季星鸣，却没想到，季星鸣居然非常认真地回他： “江大。” 季回：“……有这个想法还是好的。不过你要是八岁的时候跟我说这话，我还能多鼓励你一下。” 季星鸣皱眉，“我认真的。” 江大就是江城本地的大学，也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真不是季回看不起季星鸣，只是在本国人的心里，每个人都有个江大梦，但能考上的人少之又少。 他想起唐今，不由得问季星鸣，“你那个小女朋友志愿是江大？” 季星鸣点了点头。 江大就在本地，只是不同区，逢周六日还能陪唐霞去医院，万一有什么事也方便照顾。 这是唐今给他说的。 见他好似真是认真的，季回不由得真生出了点好奇心。 能把他这也不算见识短的儿子迷得五迷三道都想考江大了，那个唐今到底是个什么人？ “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看看？”季回问他。 季星鸣皱眉，生出些警惕心，“你想干嘛？” 季回抽了抽嘴角，“你这什么表情？老子还不至于跟儿子抢女人好吧？” 对于他的信用，季星鸣表示怀疑。 季回不同程茵，他给季星鸣的自由度很高，再加之他也不觉得季星鸣能考的上江大，见此，便同意了他暂时不出国的想法，只是道：“如果你没考上江大的话，就得按照我说的出国。” “也不用担心跟你那个女朋友异国恋，她愿意就让他跟你一起出国，她不愿意，咱家不是还有航空公司？来回也就十几个小时，还能带她去旅游。” 季星鸣没有被季回的话诱惑，丢下句“知道了”就起身离开书房。 季回坐了一会，打了个电话。 “查查星鸣那个小女朋友，详细点。” 晚上的时候，季回收到一份有关唐今这人的详细资料，他将之过了一遍，又皱眉，“去查她的亲生父母。” 有些东西，以前查不到，但随着科技的进步，现在就有了查到的可能性。 【有人在查原身的父母诶。】 闲得无聊，一直在关注网上信息的系统一下察觉到了信息。 唐今在出卷子，闻言，头都没抬，“不用管。” 调查进行得比较艰难，但最后还是顺着当初那个人贩子查出来了蛛丝马迹。 季回看着根据一些信息推测出来的信息，表情有些复杂，“就这么两个人能生出小唐这样的孩子？” “您要相信，基因是可能突变的。” 助理也有些复杂，“需要给他们做亲子鉴定吗？” 季回又看了一会，将资料扔进了碎纸机，“不用了，以后也别。” 世界上大多的事情都有迹可循，但季回就要将这剩下的痕迹全部抹去。 第32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32 唐今从系统那知道这后也没太多的心思。 不过对方能做到这种程度，那查她的估计就是季星鸣的父亲，那位季董了。 原身其实不是被拐卖的。 她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给了同乡的人贩子。 那人贩子又不是什么老年痴呆，底下的孩子也不至于多到记不清的地步，之所以当初对警察说不清楚原身的身世，无非是给同乡沾亲带故的亲人打掩护罢了。 说起来那人贩子跟原身其实还能算上点亲戚关系。 原身被卖的时候已经不小了，她其实记得父母，也记得他们极度重男轻女的样子。 如果她回到父母身边，要么做牛做马等十几岁就被卖掉换彩礼，要么还不用等就直接又被卖掉。 与其这样，她宁愿被当成孤儿，被其他人领养。 所以唐今打一开始就没有过找原身亲生父母的想法。她还不如动动小手指松那两个卖女儿的老东西进监狱。 唐霞并不知道这些事，唐今也不打算跟她说，她们现在是母女，以后也是母女。 对于季回的处理方式唐今还挺满意的，又少了笔麻烦。不过对方应该是出于对季星鸣的保护才选择这么做的。 过年的时候，唐今跟唐霞回了小城，去看唐霞的父母。 唐霞的父母年纪大了，但早年的积蓄还在，过得也还算好。 之前因为身上的病，唐霞一直不敢回来看两位老人，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病肯定是会把积蓄拿出来给她的。 可她本来就已经没为父母做什么了，怎么能让父母人到老年还要为她拿出养老的钱。 不仅拖累父母又拖累女儿，唐霞之前是真想过自我了断的。 但现在，一切都有了希望。 年后下了一场小雪，唐霞跟唐今启程回江城，她们刚提着行李箱走出车站，就看见了等在那的季星鸣。 “这大冬天的，怎么还有点春暖花开的感觉？”唐霞打趣道。 唐今有些无奈，“妈。” 季星鸣看见唐霞稍微有点尴尬，但还是跟她问好，又帮两人拿过箱子放到了车上。 来接人他就换了辆正经接人的车，因为有唐霞在车上，季星鸣也没法跟唐今说什么。 唐霞看出来了。 等到小区了，她拿着自己的行李箱就先下去了，“诶半个月没回家，家里该有灰了，我先回去收拾下，小今你先陪星鸣在楼下坐会，别急，慢慢来。” 等两人上楼的时候，嘴都是肿的。 唐霞啧啧两声，也没再多打趣两人，简单炒了几个菜，三人一起吃了顿饭。 开学之后又回归了打打闹闹的校园生活，毕竟是高三到了，十三中的高三班级也开始每周都有测试考试的时期。 然后季星鸣的成绩就在众人眼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高。 不过这个程度要上江大还有些困难，季星鸣开始了每天不间断地学习。 每天睡五六个小时，吃饭一个小时，运动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都在做题。 他把自己逼得这么狠，唐今有些担心，但见他十分认真不愿意改的样子，便陪着他一起熬。 熬了没两天季星鸣就妥协了，“你去睡。” “你都没睡。” “……我就睡了。” “还学会骗人了？” 唐今撑着脸看他，小小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是很困还要强撑的样子。 季星鸣左右是闹不过她的，只能关了灯老老实实睡觉。 怕他太过焦虑，唐今还跟他聊了几次，也知道了季回让他出国的事。 “你爸说得也挺对的，就算你出国了，我们也还有手机可以联系。” 季星鸣忍不住打了下她的手，“你怎么不说会陪我出国？” 不等唐今回答，他又自己念叨，“算了，反正我比不上你妈，我跟你妈掉河里你肯定救你妈。” 唐今笑出声，捏上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 因为唐霞的原因，她确实不会出国，她倒是能适应国外的生活，可唐霞不能。 不过季星鸣这正大光明抱怨的样子，真的可爱。 又被按着亲了一顿，季星鸣擦嘴，去推她，声音有点哑，“都叫你别乱摸了……” 毕竟青春躁动期，很容易就。 唐今算了算时间，离大考还有几十天。 怎么还有几十天。 程茵一开始对唐今的态度一般，后来见季星鸣跟她好像真是普通的自由恋爱，虽然不再反对，但也不支持。 高考前那个晚上，爱学的不爱学的，都挤在走廊里。 几张白色的书页飘下来，像是拉开一场帷幕。 “哇啊啊啊啊哈哈哈——” 震耳欲聋地尖叫狂喊大笑声。 赵山姚流他们干脆把书本摞起来放进箱子里，跑到天台上边撕边扔，漫天撕碎的书本卷子像是羽絮一样从楼上洒下来，迅速铺满了地面，落满好多层。 还有人跑到楼下捡起地下的碎纸打起了“雪仗”。 “高三加油，高考必胜啊——” 有人扯开嗓子大声吼了一句。 又有人大喊着告白，引起一片起哄声。 还有人带头唱起歌，逐渐变成集体的大合唱，越来越整齐，唱到最后也有人哭了。 曾经让他们觉得头秃的学校和学习，以后也会变成怀念的过去。 第33章 暴躁傲娇纯情男主33 高考前唐今又给季星鸣押了几套题，不敢说能押中，但集合了她认为最可能考的一些的知识点跟方向，作为复习卷给季星鸣做，也能让季星鸣有更大的把握。 最后一门考完，唐今走出考场，在校门外等了一会，就看见季星鸣走了出来。 季星鸣过来抱住了她，“现在算毕业了吧。” 本来还想问问他考得怎么样的唐今：“算。所以……？” 季星鸣将头埋在她脖子里，“我纹了个纹身。” “什么时候？” “过年的时候……” 季星鸣又问，“你不想看看纹的什么吗？” 他应该是很害羞的，脸上的热度下不去，耳尖红的可以，所以才一直不肯抬头。 他这样，唐今就不担心他考得怎么样了。 去唐今家肯定不行，季星鸣那私密性也不太好，季家那就更不可能了。 两人去了酒店。 …… 唐今运气还算好，押中了几个出题的方向，季星鸣最后成功收到了江大的录取通知书，震惊了季回许久。 就连程茵都有些恍惚。 无他，对于国人来说，孩子能考上江大，真的得祖坟冒青烟才行。 程茵想也没想，拿起手机打电话。 ——“喂，陈太啊，你上次说你儿子也高考是吧？考得怎么样？” ——“啊？南大啊，那确实还行。” ——“我儿子啊？害，不说也罢，考得一般般。” ——“真挺一般的，啧，我们本来想让他出国，结果他居然考了个江大，真麻烦。” ——“对，就是江城那个江大，咱们这还能有哪个江大啊。” 程茵乐滋滋地挂了电话，朝着电话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就这，还天天跟老娘炫耀。” 季回看得心痒痒。 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沉着的样子，等程茵走了，才拿出手机，翻了下手机，找了个几个人的微信，把季星鸣的录取通知书照片发了过去。 等过了一会，有人回了消息，他才假模假样地回过去。 ——诶哟你看我，不小心发错了，没打扰你吧？ 又过了两年，唐今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有了跟唐霞能够匹配的肾脏，可以安排手术，让她尽快去医院交齐手术费用。 唐今目前身上的积蓄足够，立马带唐霞去医院交了手术费，等着做手术。 手术一切顺利，术后唐霞又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平安的出院。 唐霞病好之后，唐今见她喜欢，便又帮她开了家餐馆，把唐霞的父母也一起接了过来。 虽然季星鸣跟唐今在大学入学的时候就多次在公开场合牵手，也各自都跟别人表明自己有对象，但总还是有一些烂桃花。 “唐今，那个是季星鸣吗？”边枝提示道。 是的，边枝也考上了江大，十三中一年出了三个考上江大的，还风光了一阵。 唐今顺着边枝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季星鸣跟一个女生面对面站着，女生情绪看起来有点激动，季星鸣脸色不太好。 过了一会，女生哭着跑走，季星鸣心情不太好地踹了脚旁边的树。 过了会，他又摸了下树干，好像在安抚那棵树。 怪可爱的。 唐今对于有人喜欢他倒没什么太多的意见，毕竟又没舞到她面前来。 季星鸣跟唐今在外一起住，晚上的时候，唐今睡得好好的，就见季星鸣蓦地坐起来，然后越过她，躺在她正对的方向，才闭上眼睛继续睡。 唐今有点莫名其妙，但睡了会，感觉有点热，就又翻了个身。 季星鸣一下睁开眼睛，盯着她的后背看了一会，又翻过去，继续对着她睡。 唐今按了下额头，“怎么了？” 季星鸣看着她的脸有点来气，“你干嘛不对着我睡？” “……热啊。” 季星鸣找出空调的遥控板，将温度调到16度。 唐今：…… 一股冷气吹来，唐今后脑勺一凉。 她无奈地问季星鸣，“怎么了？” 季星鸣将被子往上一拉，“是不是不热了，那来做点热乎的事。” 后来唐今才知道，那天被季星鸣气到哭着跑走的那个女生，喜欢的，是她。 【有个世界在找人接私活，你整完没？赶紧走走走走。】 唐今将那颗黑钻耳钉收好，又一次释放了神识，将季星鸣苍老的样子也记住，才点了点头。 第1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 在塞德洛斯大陆上，存在着各种生来就具有毁天灭地能力的种族。 例如龙族，兽人族，恶魔族。 相比于这些生来强大的长生种族，寿命不过百年，身体又非常脆弱的人类这片大陆上曾一度沦为其他种族的食物和奴隶。 但万幸，人类受到了神明的眷顾。 神明赐予了人类修行魔法与身体的天赋，致使人类逐渐强大起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国家。 目前大陆上最为强大的三个国家，一个属于兽人族，另外两个则都由人类统治。其中又以人类国家之一的圣洛兰特帝国最为强大。 今天，圣洛兰特的帝都王宫中热闹非凡—— 公主克莱尔七岁的生日到了。 她即将接受教廷的引导，与神明进行沟通，受到降福。 传闻中，这位克莱尔公主虽然年纪还小，却已像是沾满朝露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有着无瑕的美貌。 迷路的年轻神侍惊为天人地看着人鱼雕塑喷泉旁，那个穿着小版园丁服装，挎着篮子采摘着玫瑰花的金发女孩。 女孩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手上戴着一双白色的丝绸手套，轻轻剪下一枝白玫瑰放在手中观赏，看够了，就将那枝花放回篮子中，又继续找寻下一朵美丽盛放的花。 可满花园或红或白的花都比不上她那仿佛受尽神明宠爱的容颜。 如传闻中一样，她有着一头金色如阳光的头发，那双靛蓝色的眼睛像是泛着微光的海面，纤长而根根分明的睫毛更让她显得柔软。 这一定就是克莱尔公主。 神侍有些紧张。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彬彬有礼地上前行礼。 “克莱尔公主。” 他向克莱尔公主行了一个鞠躬礼。 按理，以他的身份是可以不用行礼的，但他惊艳于这位公主的美貌，认定她必然会在接下来的献礼中受到神明的认可，故而提前行礼。 “公主”看见他，有些惊讶，听到他的称呼后更是弯了眼睛，听不出男女还带着些稚嫩的清脆声线轻飘飘的，“你好呀，年轻的神侍。” 神侍穿着的礼服都非常有标志性，公主能一下认出他也不足为奇。 神侍有些疑惑，“公主殿下，马上就要开始仪式了，您为何还在此处呢？” “公主”看了下手中的花，“这么快吗？我还想着多摘几朵花送给王后呢……” “王后知道您的心意一定会很高兴的。但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公主殿下还是快些回去换礼服吧，向神明献礼可不能马虎。”神侍板起脸，严肃道。 “公主”垂眸，长长的睫毛搭下，显得十分乖巧，“那好吧。那我就先告辞了。” 神侍朝公主行礼。 “公主”施施然地提着篮子远走，等快走到拐角了，“公主”又突然停下，转过头笑意盈盈地朝神侍道：“王宫的神殿在你的左手边哦，遇到岔路一直朝左走就可以到啦。” 神侍下意识道谢：“多谢公主。” 等到公主的背影消失，神侍才回过神。 公主怎么知道他迷路了？ 有些想不明白，但神侍也顾不上那么多，时间不早了，他忙着赶往神殿。 神侍听从公主的话，遇到岔路口就一路左拐。 果然，在穿过大半个王宫后，他总算见到了那座巍峨的宫殿。 圣洛兰特帝国信仰的主神是生命之女神。 神殿前，一座十米高的白神雕像伸展着背后的羽翼，周围白色的圆柱上飘着一个又一个菱形的魔核，从神殿中传出神圣的吟唱声。 神侍朝雕像认真行礼之后走入神殿。 教皇，国王，王后都已经在位了。 神侍的目光落在站在教皇前的一个金发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有着一头长而卷的灿烂金发，双眼是湖蓝色的，因为神殿中气氛过于庄严，看起来有些胆怯，但无损她美丽的外表。 神侍听到王后温柔地安慰小女孩：“克莱尔，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待会一定要诚挚而勇敢地与神明大人沟通，知道吗？” 小女孩抿抿唇，还带着些幼态的脸上逐渐坚定了神情，声音清脆脆的，“克莱尔知道。” 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神侍有些迷茫。 这位……才是克莱尔公主？！ 那他刚刚遇到的那个人是？ …… 诶呀诶呀，那个迷路的神侍也差不多该看见克莱尔了吧。 会是怎样的心情呢？真好奇～ 想到这里，金色短发的小孩弯起唇角，提着装满玫瑰的花篮，脚步轻盈一蹦一跳地转进城堡中。 城堡中做着自己事情的女仆与骑士看见小孩都瞬间紧张起来，非常恭敬地弯腰行礼，等小孩转过一个弯后，才松了口气继续做自己的事。 “王子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 “看起来是的……” “今天可是我值班，可千万别摇铃……” 女仆的话刚落，就响起一阵摇铃声。 女仆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其他几个女仆默默无言，也不敢出声。 女仆最后只能勉强挂上些笑意，敲响卧室的门，“伊曼殿下，有什么事吗？” 金发的王子看见她，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呀，今天是戈娜呀……我刚刚摘了一些花，可花枝上的刺太多了，你来帮我把刺拔掉吧？” 听到只是这样的小事，女仆稍微松了口气，“好的殿下。” 她走到桌边，拿起花篮里的玫瑰花，开始清理枝干上扎手的刺。 一双白嫩嫩的手突然伸到她的面前，伴随着抱怨的声音，“戈娜你看呀，这个刺，都扎到我了。” 那白嫩的小指尖上，一滴鲜红的血珠异常明显。 然而女仆关注的却完全不是这个，她整个人一下僵硬住了，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殿、殿下……您的、手套呢？” 伊曼歪了歪头，“脱掉了呀。” 那双水润的大眼睛就那样纯粹地看着她，好像一个纯洁无辜的天使一般。 “怎么了戈娜？”伊曼坐在椅子上，眼眸弯弯，“我受伤了哦，戈娜不帮我包扎吗？” 女仆手里拿着的玫瑰花掉在了地上。 伊曼垂眸，“花掉了哦。”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摘回来的呢。” 女仆双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的脸色煞白，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整个人就好像看见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一般，陷入了彻底的惊恐之中。 伊曼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垂眸看着她，背着窗户的白皙小脸有些模糊不清。 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只有女仆一下重过一下的喘息声，仿佛濒死之人无助的呼吸。 窗外突然金光大盛，照进室内。 伊曼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遍布整片天空的金光缓缓收拢，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女神倒影，与那些僵硬死板的雕像不同，倒影的神态是非常温柔且高贵优雅的。 是神降。 克莱尔公主不仅受到了女神的赐福，甚至还引发了神降。 女仆看着那巨大的女神倒影，内心的恐惧都被冲散了许多，呆呆地看着那倒影，脸上逐渐变得虔诚。 伊曼转过头看着地上的女仆，声音有种异样的甜蜜，“算啦，戈娜是我的朋友嘛，我就不跟戈娜计较了，不过戈娜要补偿我哦，去帮我重新摘一篮花回来吧？” 女仆瞬间从那金光大盛中回过神来，颤了一下，听到伊曼的话后如蒙大赦，从地上挣扎着起身，朝伊曼弯腰，“是、是，殿下。” 说完，她再难忍受地直接跑了出去。 金发的小王子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看了眼篮子里的花，瘪了下嘴，随手一拨就将篮子打翻在了地上。 他从椅子上跳下，踩过那些鲜嫩的花朵，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抱怨着： “什么嘛，明明是戈娜弄坏了我的东西，却弄得好像我在欺负戈娜一样。” “真讨厌啊……” 他走到一个柜子前翻翻找找，从最底下翻出了一面漆黑的镜子。 圣洛兰特帝国的国家宝库中藏有许多珍宝。 有很多珍宝没有来历，也不知道如何使用，到最后只能在宝库的角落里落灰结网。 伊曼王子从宝库里拿走一面魔力值不高，也没有什么特殊标记的奇怪镜子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谁能想到这样一面奇怪的镜子里藏有能够进行空间跳跃的禁术魔法呢。 在帝国的北面，有一大片蔓延的山脉与森林。 在那片山脉森林里，封印着一条臭名昭著的恶龙。 传说这条恶龙曾摧毁过几个国家，生性残暴，无恶不作，最后被人类中的勇者封印在此地。 然而恶龙实力强大，就算被封印了，其身的魔力在周围一大片的森林外形成了一个结界，让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其中。 但这面古怪的镜子却可以无视那个结界。 伊曼擦了擦镜子上的灰，手指在镜面上画了一个六芒星。 一阵金银色的光明从漆黑的镜面中绽放出来，将他吞没了进去。 漆黑的洞穴中，除了头顶的洞口洒下来的细微光线外，还有一棵巨大的，如伞状，垂落着发光小果与藤蔓的大树，有藤蔓垂落在地面，化为枷锁缠绕住一只漆黑的龙爪。 金光像是细微颗粒一样聚集在树下。 伊曼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大如铜铃的冰冷红眸。 那双属于龙类的竖瞳毫无感情地看着他，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诶……怎么会…… 第2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 一般来说，当世界中出现一些需要矫正的意外时，世界意识会委托穿管局。 穿管局在接到委托后就会派任务者前去处理。 但随着世界越来越多，穿管局的人手显然不够用，这个时候世界意识就会选择寻找那些不属于穿管局的自由人来处理。 这类自由人的好处是可以马上就来处理，但坏处就是没有保证，但有时候一些着急的世界不想等待，就干脆选择这些自由人来委托任务。 这次的世界就找上了唐今那个系统。 【任务：代替主线剧情中的恶龙推动主线剧情。】 当唐今附身进这具庞大的西方龙身体时，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她的身上仿佛压着千万斤重的大山，越往上这股压力越大。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细小的洞口落进来一束光，勉强能看见蔚蓝的天空。 原身是一条恶龙。 她被勇者封印在此处。 围绕着洞口的就是勇者留下的封印结界。 除此外，唐今还在体内感受到了一股像是冰锥一样刺入骨头的毒素，比那结界更要命。 好在这次是经过的世界的允许，而且世界本身的能量体系也足够高，所以唐今能使用一部分妖力，刚好能消化毒素。 唐今闭上眼睛将体内的毒素转化成能量，然后接受世界送过来的主线。 主线剧情倒也简单，主要讲的是勇者的崛起故事。 故事的起点就是恶龙破开封印，从王宫掳走了公主。 国王从万千人中选出了勇者，勇者前去讨伐恶龙，刚打败恶龙，公主又被魔王抓走。 最后勇者打败魔王救出公主，还继承了王位。 恶龙这个角色是一切故事的起点，虽然不是最大的反派但很是重要，没有它的话之后的主线都没法展开了。 所以当这个角色突然不知原因意外死亡的时候，世界意识着急了。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按照剧情恶龙破开封印得在七年后了。 唐今缓缓修复着这具身体，稍微动弹了几下。 这个洞穴除了头顶的小洞口外，还有一棵巨大的树能提供光。 那棵树像是缠满了一个个小灯泡一样散发着光，金绿色的光蝶与萤火虫围绕着树旁的湖泊草丛飞舞。 不得不说，这光景还是挺浪漫的。 唐今看了眼从那棵树里延伸出来缠绕在龙爪上的藤蔓，试着扯了一下，不仅没扯开，那藤蔓还好似有生命一样顿时将她的爪子绞紧。 唐今见状，便不再跟这藤蔓纠缠，闭上眼睛打盹睡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破开勇者的封印大概还需要两年，到时候可以在这个世界里逛逛，她已经开始期待这个世界的风景了。 唐今不需要吃东西，这么一闭眼就是整整一个月过去，叫醒她的是洞穴里突然出现的异样魔力。 唐今睁开眼睛，看见如同碎星的金色光芒凝聚在那棵巨大的树下，成了一个大光团。 金光散去，露出一个漂亮的小孩。 小孩穿着非常得体的贵族小制服，金色的头发柔软的像是小绵羊，水润的靛蓝色大眼睛像是宝石一般纯粹。 他睁眼对上唐今的目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就笑弯了眼睛，“龙先生，我们又见面啦~” 这异常熟稔的语气让唐今皱眉。 因为原角色莫名死亡而且灵魂直接转生去了，唐今没有拿到原身的记忆，所以她也不明白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的小孩是个什么情况。 先不说小孩为什么能突破森林周围的魔力结界和勇者布下的封印进入洞穴，这小孩…… 金发的小孩非常开心地扑了上来，白嫩嫩的小手一把抱住她趴着的大爪子。 唐今莫名其妙。 她有些嫌弃地用爪子扒拉了下，奈何小孩身娇体软的她也不能太用力，也只能由着这小孩去了。 “龙先生，我好久没来了，你会想我吗？”小孩像是跟亲近的长辈撒娇一样，声音软软的，有种孩童的天真与稚嫩。 不清楚原身跟这小孩是个什么情况，唐今也没有贸然把他拍开，只是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做出懒得搭理的样子。 小孩瘪嘴，声音顿时不开心了，“我只是一段时间没来哦，龙先生就对我这么冷淡吗？对不起啦，我以后会每天都来的。” 说着，小孩又抱着她的爪子蹭了蹭。 小孩子对于亲近的人与不亲近的人态度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这么亲近的态度，看来这原身跟这小孩确实认识。 唐今半睁开眼又把这小孩打量了，从头顶冒出个光团飞向他。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那个光团飞来，也没躲，任由光团打在身上。 光团并不是什么攻击魔法，落在身上后暖洋洋的，有种泡进温泉的感觉。 小孩看着手上已然修复好的小伤口，微顿了一下，然后绽放开一个小太阳一样的笑容。 “我就知道龙先生最好啦，塞西尔最喜欢龙先生了~” 这个叫塞西尔的小孩大概是个性格非常开朗阳光的小孩，而且非常喜欢蹭蹭抱抱，没事就往趴着的唐今身上扑。 “龙先生龙先生，你托着我摘一下那个果子嘛。” 塞西尔自顾自地在唐今掌心里坐下，小腿一晃一晃的，可爱的小脸仰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棵巨树对唐今来说刚好差不多，但对小孩来说就是小山一样的高度了。 唐今只能托着他过去，让他自己摘。 塞西尔非常开心地欢呼一声，等到那棵树前，他看了下有他人大的发光果子，从口袋里拿出手套带上，才开始费力的拔那个大果子。 唐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拔。 虽然她对小孩无感，但这小孩长得可爱漂亮，跟一个比自己人还大的果子较劲的样子也怪可爱的。 见他死活拔不下来，唐今用指尖划了一下那果子的梗。 因为惯性的原因小孩抱着果子倒在唐今掌心里，但他一点没觉得痛，反而眼神亮晶晶的，转过头朝唐今指着果子道：“龙先生，这里面的果肉是什么样的呀？” 唐今懒得回他，直接帮他剖开了那个果子。 果子里是像沙瓤一样的果肉，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塞西尔眨眨眼睛，“这个，可以吃吗？吃下去的话，塞西尔也会发光吗？” 小孩子的脑洞总是这么大。 唐今嘴角抽了抽，扭过头去睡自己的。 塞西尔抱着果子看了一会，才嗷呜一口啃了下去。 塞西尔眼睛一亮，“好甜，龙先生你也吃！” 他大概是天生的热情，直接把果子往唐今嘴边递，大有她不吃就强行塞进去的样子。 唐今眼都没睁，张嘴一口吞。 好半晌都没听见小孩的声音。 她预感不妙，看了一眼，就看见塞西尔泪眼汪汪的。 “龙先生干嘛把塞西尔的，全都吃掉……” 他漂亮的大眼睛开始酝酿泪水，掉起小珍珠。 唐今头疼不已，那果子对她来说也就是个塞牙缝的，一口连个味都尝不到多少。 要不干脆把这小孩也塞牙缝算了。 压下这种叛逆的想法，唐今刷刷刷摘了十几个果子往他面前一堆。 “这个、是赔礼吗？” 塞西尔眼睛红得像是兔子，“那我就原谅龙先生好了。” 说完，他又高高兴兴地去啃果子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不少，这小孩怪喜欢抱她就算了，还喜欢把自己吃过觉得好吃的东西分享给她。 短短半天的时间，唐今已经能做到无视这小孩了。 眼看从头顶洞口晒进来的阳光变得昏黄，塞西尔有些不舍地跟唐今告别，“龙先生，我要回家啦，明天再来看你哦。” 唐今转了个头。 可算要走了。 塞西尔委屈地红了眼睛，“龙先生都不欢迎我……跟之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黑色的巨龙从鼻间喷出股气，看起来不太耐烦，低沉的声音却是关心的，“没事就赶紧回家。” 塞西尔抱着镜子，半晌，迈着小腿跑到那颗龙脑袋面前，在龙嘴旁吧唧了一口：“龙先生，晚安。” 那双红瞳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非常冷淡且敷衍地嗯了一声。 小孩化作金光消失。 唐今看着小孩消失的地方，皱起眉。 “原来那条龙炼铜？” 【呃……应该不是，她女同，所以才会按照剧情看上了公主去抢人。】 “那这小孩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应该是原身意外认识的？他手里那个镜子应该是封印原身的勇者的东西，说不定是勇者的后裔。】 这种解释，也勉强能说得通吧。 …… 再次利用镜子传送回到王宫，伊曼将镜子随手放在一边。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桌上一篮新鲜的红玫瑰上。 “呀，戈娜摘的吗。”他走过去看了两眼。 鲜花娇艳欲滴，每一朵都开放得非常美丽。 伊曼伸出手碰上了其中一朵花的花瓣。 像是碰到什么恐怖的剧毒之物，那朵花瓣迅速发黄枯萎，几个呼吸间便彻底失水萎缩，直到最后化为灰烬。 伊曼看了一眼手指。 他又转到一面清晰的镜子前，伸出手指伸进嘴里，按压着舌头看了眼舌头上显现出来的蛇形图腾。 “没有问题呀……” 他托着白嫩的小脸，“怎么会，又活了呢。” 不仅活了，好像，还换了个灵魂呢。 伊曼弯起眸。 第3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 又是一个清晨，王后从睡梦中醒来，一转头便看见了摆在床头仍带着露水的白玫瑰。 王后坐起，带着欣慰的笑容看着那束花，“是克莱尔送来的吗？” 女仆长见王后要去摸那朵花，有些紧张的直接开口道：“是王子殿下送的，王后——” 王后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许久，她到底还是没有碰那些花了。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伊曼……是个好孩子。” 这个王宫里，大概也就只有王后还这么觉得了。 女仆长默默在心里想着。 噢，大概还有纯洁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年满七岁后就可以皇家魔法学院上学了。 整装出发前，克莱尔问随身的女仆，“哥哥已经九岁了，还不去学院吗？” 女仆安抚她，“王子殿下有专门的魔法师教导，不用去学院。” 克莱尔洋娃娃一样可爱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可惜，拉开马车的窗帘，朝外面张望了一下。 她目光转到远处趴在窗户前白色的身影，顿时笑了起来，朝那边用力地挥手。 女仆出于好奇也偏头看了一眼，看到那身影后脸色有些复杂，低声朝克莱尔道：“公主殿下，注意礼仪。” 克莱尔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听话地收回了手，只是回过头时跟女仆道：“等从学院回来，我要跟哥哥说学院里的事。” 女仆好几次想说什么，但看着克莱尔天真的脸蛋又说不出什么。 有人受到神明的眷顾，自然也有人受到神明的厌恶。 伊曼王子便是那个受到神明厌恶的人，他被死亡之神诅咒，注定会带给靠近他的一切生命以死亡。 更何况，伊曼王子…… 女仆想到某些可怕的事情，手臂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真羡慕呀。”伊曼趴在窗台上，看着那辆马车缓缓驶离王宫。 话说回来，克莱尔是受到了生命女神的降福吧。 笑得真开心呢。 咦，是怎么笑的。 眼睛要弯起来吗？还是要露出牙齿，这样吗？还是这样。 伊曼对着镜子调整着笑容，清脆的声音甜甜的，“龙先生。” “龙先生？” “龙先生……” …… 唐今躺在湖泊里，水面升腾起雾一样的蒸汽。 “龙先生！” 这活泼跳跃的声音，才一天的时间就让唐今非常耳熟了。 她看过去，就见金发小孩笑得格外开心，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等跑到湖泊前，又紧急刹车，好奇地看着热气升腾的湖泊，“龙先生，你在泡澡吗？” “嗯。”唐今巨大的身体坐在这个湖泊里，刚刚好挤满。 原身是火龙，魔素控制的稍微精细点就可以实现泡温泉和蒸桑拿效果。 就是这热气对小孩而言有点太高了。 金发的小孩才靠近一会，脸上就变得红彤彤的一片，“好、好晕……” 唐今给他扔了个冰系的降温魔法在身上，这小孩才总算没晕过去。 塞西尔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有些呆地坐了一会，又自告奋勇地跳起来，“龙先生，我给你擦鳞片吧！” 唐今看了眼还没她手指大的小屁孩，看着他亮晶晶的渴望小眼神，别过头，将尾巴甩在他面前。 塞西尔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地上起身后，随手脱下外套，将袖子撸起，用手帕认真地擦起鳞片来。 唐今昏昏欲睡，大概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尾巴有种被蚂蚁咬了一口的感觉。 她睁眼看过去，果然是塞西尔。 塞西尔叼着她的尾巴尖无辜地看着她，半晌，松了口，“对不起啦，我就是好奇龙先生的鳞片有多坚硬。” 说话间，唐今好像从他嘴里看见了黑色的纹样，但等她细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再闹就把你吃掉。” 唐今不爱哄小孩，就吓他道。 “龙先生才不会呢。” 塞西尔坐在她尾巴上，撑着手问她：“龙先生会被一直关在这里吗？塞西尔想跟龙先生一起出去玩。” “会。” “真的吗？龙先生不会是在骗塞西尔吧？”塞西尔站起身，小脸严肃地看着她，“骗塞西尔的话，塞西尔就再也不跟龙先生玩了。” 个小屁孩，还挺有脾气。 唐今伸出爪子，把他戳倒。 塞西尔呀了一声，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龙先生！”他生气地喊。 见唐今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咬牙，顺着唐今的尾巴往她背上爬。 唐今就那么看着他，也不帮忙。 小孩的体力一般，没多久，塞西尔不小心一脚踩空，唐今才伸出爪子接了一下。 塞西尔趴到唐今掌心里，就不起来了。 好一会，唐今才听见这小孩断断续续委屈至极的声音。 “龙、龙先生，就知道欺负塞西尔……” 唐今伸出手把他翻了个面，就看见漂亮的小孩挡着眼睛抽噎，白嫩的跟包子一样的脸上都是小珍珠。 她顿感头疼。 唐今摘了个会发光的果子放他面前，“别哭了。” 塞西尔别过头去，小小的人抱成一团，显然是非常委屈了。 哄小孩真是一种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唐今将他托起来，“可以出去，但有封印，要等封印破开了才能出去。” 塞西尔偏头，小小地看了她一眼，“哪里有封印呀？” 唐今示意他看那棵发光的巨树，“那棵树上。” 塞西尔闻言看过去，“没有呀，你又在骗我……” 这封印也没什么好挡着的，唐今将他放到肩上，“睁大眼睛看。” 塞西尔好奇地看着黑色的巨龙。 只见巨龙张开嘴，嘴里凝聚起赤红的火团，周围顿时产生一股强大的风力，几乎将塞西尔吹起来。 他连忙抓紧手下的鳞片，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火团越来越大，周围攀升起可怕的热度，就连巨龙躺着的这片湖泊都沸腾起来。 那火团变成熊熊烈火汹涌喷向那棵巨树，瞬间就将巨树包裹了起来。 塞西尔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那火焰像是有生命一般燃烧着，声势浩荡将整个洞穴都染成了一片赤红。 七彩的光芒猛地爆发出来，将火焰一下震往四周。 塞西尔看着呼啸而来的火浪下意识抬起手背挡住脸。 那灼人的热度能瞬间将他蒸发成气体，好在有一只爪子将他包裹住，才不至于一下蒸发。 等爪子一开，周围一片都是焦黑和燃烧的余火，但塞西尔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绽放在巨树周围一圈的七彩魔法阵所吸引。 他看着那个复杂无比的魔法阵，靛蓝的眼睛像是镜子一样清晰地将之全部倒映出来。 魔法阵随着空气上下浮动，散发出一阵又一阵光芒，没一会儿就将洞穴里的火焰全部熄灭，恢复着被烧毁的一切。 不过一小会，就连湖泊里的水都又重新变回了原样。 魔法阵渐渐暗去。 唐今坐回湖泊里，低沉的声音懒洋洋的，“勇者的恶趣味，除了能封印我外，还能维持这个洞穴永恒不变。” 万年如一日。 塞西尔回过神，歪了歪头，“那，是不是破坏掉那棵树就可以解除封印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破坏那棵树也没那么简单。 但这些唐今就懒得跟他解释了，故而只点了点头。 塞西尔了然地点头，过了一会又跟没事人一样安慰她，“没关系啦，就算龙先生出不去也没事的，塞西尔可以来找龙先生呀。” 唐今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一天结束的时候，塞西尔抱着镜子问她：“龙先生，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明天塞西尔可以帮你带过来。” 我想要你别来了。 这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 唐今打了个哈切，“你天天出来这么久，父母不问吗？” 塞西尔垂头。 “他们……都讨厌塞西尔……” 小孩的声音一下低了下去，过了一会，他又抬起有些红润的眼睛，可怜又充满渴望地看着唐今，“龙先生……讨厌塞西尔吗？” 感觉说了不讨厌绝对会被他缠上。 说讨厌的话，感觉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ωωw..net 一个缠人的小孩跟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孩相比，还是前者更好点。 于是唐今抽了抽嘴角，“不讨厌。” 塞西尔一下破涕而笑，“龙先生最好了。” 唐今伸出爪子象征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金发柔软蓬松，跟他一样可爱。 塞西尔抱着她的爪子蹭了蹭，声音乖乖的，“龙先生我回家啦，明天见。” 唐今点点头。 小孩再次化作金光消失，唐今收回手，想了想。 这小孩软软的一团看起来好像很好吃……不是，很好搓的样子啊…… 奇怪，是在这身体里呆久了吗？ 怎么老想吃小孩。 …… 伊曼拿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迅速画着魔法阵。 随着一笔又一笔的落下，魔法阵逐渐完整起来，逐渐变得与那棵巨树周围的魔法阵一致。 “殿下……”女仆的话止于伊曼抬头看来的一眼。 “怎么了嘛？” 女仆打了个寒颤，“克、克莱尔公主……在，外面……” “克莱尔呀……可是，我今天不想见人呢。”伊曼声音轻飘飘的，“希亚去帮我回绝了吧？” “是……” 魔法阵的最后一笔落下，却没有什么反应。 伊曼垂眸看了一会。 “奇怪呀……是魔素不够吗……” 好不容易有一只不会死的宠物呢，一定要把它好好留在身边才行。 金发的小王子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羽毛笔，白皙的小脸上是一双带着异样光彩的靛蓝眼睛，他嘴角的弧度比平时更大，显得有几分扭曲。 第4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4 塞西尔几乎每天都会来，唐今也逐渐习惯了这个有点跳脱但又很乖的小孩。 小孩自上次见过那棵树周围的魔法阵之后，就热衷于研究那棵树，左敲敲右看看，自己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玩累就跑到唐今背上睡觉。 …… “王子殿下，接下来请演示一下我上次教给您的魔法。” 穿着黑色长袍的魔法师背手站在石台前，苍老的脸上有着非常深刻的皱纹。 眼见金发的小孩乖巧地按照他说的在手上凝聚起一团金色的光芒，魔法师点了点头，在手上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现在请将它放在我手上。” 金色的光团落在魔法师的手上，将那双干瘦的手包裹，待金光散去的时候手上的伤口已经恢复了。 魔法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殿下，您的天赋很不错，初级的治愈魔法已经彻底掌握了。” 画面一转，变换了场景。 不过两三岁大的，长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身上沾着草屑，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哭泣。 那是妹妹。 “你怎么了？”他走过去弯下腰问她。 小女孩鼻子哭得红红的，“腿……腿好痛……” 小女孩露在外面的小胖腿上，有一片不知道被什么擦到的伤口，正一个接一个地冒着血珠。 “别哭。” 他在小女孩面前蹲下，看了下她的腿，嘴里轻轻吟唱起魔咒，掌心带着金光覆了过去。 “公主！”耳边顿时响起一声惊叫。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一股猛地将他打飞的水流，眼前的世界旋转，等他颤抖着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 只看见女仆跟骑士们围在小女孩的周围，而那个抬手将他打开的男人，正轻手轻脚地抱起小女孩。 “呜呜呜呜，克莱尔好痛。”小女孩抱着男人放肆地哭泣。 “父亲在这里，别怕别怕。”男人哄着哭泣的小女孩，威严的脸上有着他从没见过的温柔。 男人抱着小女孩走了，连带着一众骑士与女仆一起离开。 天色一点点暗下，连星星都跳了出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快干了，但风一吹，还是很冷。 浑身都像是要碎开一样的痛。 许久许久，一个个小小的金色光团覆盖在他的身上，直到所有的魔素用完，他才勉强能站起。 他住在王宫最偏远的一栋城堡里，城堡里的女仆骑士并不多，或许出于某种隐晦的命令，他们从来不会管他的死活。 大门已经关了，他从厨房没有关闭的窗子里翻进去，才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拱起的一小团。 “伊曼好痛……” 被子下传来一声声闷闷的抽泣声。 …… 唐今这副身体已经差不多修复好了，她打了个哈切，准备动弹动弹。 起身的时候她才想起好像忘了什么。 她赶紧伸手接了一下，才没让从她背上滑下来的小孩摔到地上。 小孩被这么一弄自然是醒了，一双靛蓝色的眼睛顿时就水汪汪地看着她，有要哭的架势。 唐今头疼，把他捧起来，略有一分心虚，“别哭，不是没摔到你吗？” 塞西尔委委屈屈的，“痛呀。” 唐今见状，给他丢了个大治愈魔法，“现在不痛了？” 小孩还是不满意，哼哼两声，“龙先生一点都不关心我，刚刚肯定把我忘了。” “你这么小一个，我能怎么办。”唐今戳了下他。 塞西尔抱住她的手指控诉她：“塞西尔才不小，是龙先生太高了！” “龙先生，你不是会魔法吗？为什么不可以变小一点呢？” “维持体型变化要持续消耗魔素，偶尔用几个小魔法还行，一直用的话，封印会吸走我的魔素。” 塞西尔眨了下眼睛，“那没有封印的话，龙先生是不是就能变小了……不对，龙先生可以变成人吗？” 唐今点了点头。 “龙先生，是不是只要没有那棵树就可以解开封印了？”塞西尔眼巴巴地看着她。 “嗯。” 塞西尔顿时站了起来，“那塞西尔要帮龙先生解开封印！” 说着，他就让唐今把他放下去，他要去尝试解开封印。 小伙子有想法是好的。 这小孩这几天一直在研究那棵树她也看在眼里，见他兴致勃勃地说要解开封印，唐今也不拦着。 这小孩手里有勇者留下的镜子，凡事总有个万一。 不过唐今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把他放到树前面后就没管了。 直到她感觉到爪子上缠绕的藤蔓突然松了力气。 第5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5 唐今愣了一下，睁开眼睛。 那些藤蔓以恐怖的速度变得干瘪发黑，最后就那样成了一吹就散的齑粉。 唐今抬起头，就看见塞西尔同样有些茫然地看着那棵迅速失去生命的大树。 参天大树一瞬脱水萎缩，其上鲜活的绿叶与发光的果子都枯萎腐烂，最后一整棵树就那样化成了一滩充斥着恶臭的黑色液体。 那七彩的魔法阵自大树开始萎缩的时候就已经浮现了出来，却因为大树不可抗力的消逝而逐渐黯淡，到最后淡的几乎看不见。 那些黑色的液体流过的地方也都开始变得焦黑发黄。 唐今赶紧将还呆站着的小孩从地上捞起。 塞西尔这才回过神，小脸上还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龙、龙先生，我刚刚……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唐今的脸色有些复杂，多看了眼塞西尔。 随着魔法阵的黯淡，唐今周围充斥的魔素节节攀升，恐怖的气息逐渐从洞穴里漫出，整片森林像是一下掉进了火炉里，一阵又一阵的热浪从那座山上的爆发出来。 这股异变顿时惊醒了森林里一众魔兽种族。 其中以精灵族为首，最为惊骇。 “那是那条恶龙所在的洞穴！” “恶龙苏醒了？” “勇者的封印失效了吗？” “糟糕了，那条该死的炎龙一定会把周围一片都变成火海的，必须马上告诉族长和长老们……” …… 等到那恐怖的魔素将整片山脉都包裹进去的时候，魔兽们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只能紧张地看着那座高耸的山，期待着这一切只是一时的动荡。 周遭沉寂得像时间静止了一般。 “吼——” 山脉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那山脉中冲出，巨大的翅膀扇动着，制造的狂风甚至吹走了一些扎根不稳的树。 “啊——” 弱小的魔兽们尖叫着，躲避着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与倒下的树木。 精灵族们焦头烂额地看着这一切，心惊不已。 所有魔兽都在等着那条龙接下来的动作。 或是一团火将森林和他们一起毁灭，或是…… 这条炎龙的恶名自好久以前就流传下来了，这是条以毁灭为乐的恶龙，恐怕等待他们的多半会是…… 唐今也正在想接下来该干嘛。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龙先生，那边好漂亮呀！” 唐今顺着小孩朝着的那边看了一眼，远远便看见了一个月牙形泛着晶莹光芒的湖泊，那周围的树木也远比其他地方更繁盛，有一棵像是大厦一样的大树。 她扇了几下翅膀，往那边飞去。 “恶龙往我们这边来了！”尖耳的精灵闪动着，瞬间来到那高高的大树上，朝着房子里一众人报告道。 “族长，现在怎么办？” 然而还不等他们想出对策，狂风已然席卷到面前。 精灵族族长轻叹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 她轻声开口，声音却在所有精灵族耳中响起：“所有五百岁以下的族民回到地下，剩下的族民在原地待命。” 从笼罩着山脉的魔素量来看，恶龙的实力已经超过远远超过她，打是打不过，只能试着谈判了。 那月牙湖跟洞穴里的湖泊差不多大小，唐今缩小了体型，在湖边落下。 塞西尔从她身上跳下来，好奇地看着她，“龙先生不变成人吗？” 唐今低头看了眼才到她膝盖的小不点，走到湖泊前照了照，“龙形帅。” 塞西尔瘪嘴，跑到她尾巴后面，“龙先生说了没有封印就可以变成人的，你骗我。” “哪骗你了，我只是不想变。” 唐今看着流光溢彩的湖泊，真有些好奇。 她看着气鼓鼓的塞西尔，将他提起放到湖边，“你不是说这个好看？赶紧看。” “不好看不好看不好看！” 塞西尔脸鼓成了包子，背过身去生闷气。 唐今看着湖水里倒映出来的一大颗龙脑袋。 确实是帅啊，都不想变成人了。 瞧瞧这完美的鳞片霸气的龙角尖利的獠牙…… 唐今沉默了一下。 难道真是被这身体同化了？怎么除了想吃小孩喜欢睡觉外还开始自恋了。 有陌生的魔素靠近，唐今收回视线看了过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带领着数道金绿色的身影飞了过来，然后纷纷落在了唐今十米远处的地方。 他们都有着非常具有特征性的尖尖耳朵，身后还有透明如叶脉的翅。 为首的精灵有着一头及地的白色长发，身上穿着白金色的长袍，绿色的眸子像是一汪温柔的泉水。在阳光下，那身影周围仿佛散发着浅金色的柔光。 是一位很美丽很温柔的女性精灵。 精灵抬手放在胸前，朝她微微俯身，“尊敬的炎龙大人，欢迎您来到精灵族的驻地。” 她抬起头，声音温柔亲和，“有什么是精灵族可以帮到您的吗？” 唐今看着她，半晌，在脑子里问系统。 “那个玫瑰公主克莱尔跟这个精灵比，谁好看？” 【我怎么知道……你有事？】 “有事，我怀疑我被这具身体同化了。” 【？……！！！】 第6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6 恶龙一直不说话，精灵也有些莫名，但对方没有做什么，她也不好轻举妄动。 大概飞过了两三只鸟，那缩小了体型看起来也依旧非常有压迫感的恶龙认真地看着精灵，声音低沉。 “你好，请问你结婚了吗？”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精灵温柔地笑：“我已经当曾祖母了。” 看着恶龙还想说什么的表情，精灵又补充道：“孙女已经三百岁了。” ……彳亍口巴。 唐今拍了拍尾巴，有些小小的忧伤。 塞西尔看了眼龙，眼里满是好奇，“龙先生喜欢那样的女性吗？” 唐今看了眼他，“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这话一说出来，塞西尔顿时就不开心了，争辩道：“塞西尔不小了，再过几年就成年了！” 这个世界类似中世纪的背景，一般人十四岁就算成年了，但在唐今眼里还是一群小屁孩罢了。 唐今看了眼他小小的一团，从他头顶画了条线，画到自己膝盖。 一切尽在不言中。 塞西尔气红了脸，气着气着越想越委屈，眼眶又开始发红，两眼泪汪汪起来。 嘶…… 所以说小孩就是麻烦。 唐今把他抱起，“行了行了，你不小，是个大孩子了行了吧？” 塞西尔小腿踢了下她，“才不要，塞西尔才不是孩子。龙先生就知道骗我，说好变成人的也不变，骗人骗人骗人！” 唐今看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一群精灵，提醒小孩：“不是孩子还哭，这么多人看着呢。” 塞西尔好似才想起什么，小声惊呼一声，顿时红了耳朵，伸手抱着唐今的脖子将头埋了起来。 唐今也不管这个小团子，看向一边等着的精灵们，声音没有刚刚的柔和，有些冷淡，“有事？” 白发的精灵反应过来，看着那个抱着小孩子，虽然好像有些不耐烦，但又动作很轻柔的黑龙，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原本想试探这条恶龙为何来此的话转了个弯，白发精灵再次躬腰行礼，“炎龙大人，恭喜您突破封印，凯瑟琳·菲雷德崔卡仅代表精灵族邀请您参加吾族为您举办的庆典。” 身后跟着她一同躬身的精灵族们有些人的脸上露出惊疑，但出于对族长的信赖，他们没有质疑，只是安静地跟族长一起做出恭迎的态度。 唐今看着那群精灵，半晌，“好啊。” …… 恶龙的到来让精灵全族的人都有些害怕和迷茫。 布下了重重结界后，一个魁梧的精灵忍不住质问出声： “族长，您为什么让那条恶龙参加什么庆典，我们根本就没有为他准备庆典啊，而且他那么危险……” “是啊族长，您这样的举动太危险了，如果他失控，那精灵族该如何存活？” “不如现在开始就转移族里的孩子们吧，趁着恶龙看起来好像还算心情不错的样子。” …… 凯瑟琳撑着脸，看着一众紧张不已的族人，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声音逐渐小下，没有人再说话了，凯瑟琳才轻轻地问：“都已经说完了吗？” 一群精灵们面面相觑。 “大家说得都很有道理，既然大家的道理都已经说完了，那就来听听我的。”凯瑟琳挥手，空中浮现出一圈光幕。 光幕中播放的正是先前恶龙与一个金发小孩子的交流。 漆黑的恶龙与璀璨的金色，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可避免地被那个小孩子吸引。 “好漂亮的孩子，他的眼睛就像宝石一样美丽，这是我们的族人吗？” “不，他的耳朵并不是精灵族的耳朵，看起来更像人类。” “人类的孩子？为什么会和恶龙待在一起？” “是恶龙抢来的吗？是储备粮吧。” “看起来不像啊……” 看到最后，小孩害羞地把头埋到恶龙怀里，一众精灵身上都散发着慈爱。 “他真可爱。” “是啊是啊。” …… 凯瑟琳有些无奈地扶额。 那孩子可爱她也承认，但她还是希望族人们能够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她只能循循善诱：“大家不觉得，炎龙对这个小孩子的态度非常温柔吗？” “哪里温柔了？他差点弄哭这个可爱的孩子。” “就是，他的态度可真冷漠，他的心一定是冰做的。” 凯瑟琳欲言又止。 因为常年避世，族人们一直很天真单纯这点，她早就知道了。但每逢这种时候，她还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她想了想，找了个类比，“你们想想族里的贡德爷爷，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对孩子看起来冷漠，但总会为他们做小玩具。” 又费了一番口舌让族人们接受了恶龙是个对孩子还不错的家伙，凯瑟琳才开始真正说她将恶龙带回来的原因。 “我们精灵族当初并不是居住在此地的，是因为被魔王赶出了原有的驻地才会来此。在那次与魔王的战斗中我们损失了太多的族人。” 她想到此处，脸上流露出些许忧伤，但很快又强行压下。 她继续跟族人们解释：“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在这片山脉里我们也只能勉强占据这片地方作为居住地。不管是森林中心的大蛇族还是山谷里的蚁人族，都觊觎着月亮湖。” “大家说得没错，炎龙确实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可他也是我们有可能的机遇。” “在这片森林里，没有任何种族敢触怒炎龙，我们都依赖着炎龙的结界而活。” “实际上大家可以想一想，只要炎龙不毁灭森林，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向炎龙献出自己的诚意的，而若是炎龙想要摧毁这一切，谁又能逃得了呢？” “既然这样，我们精灵族为什么不做第一个向炎龙投诚的人？” …… 虽然事先没有准备，但森林里物资丰富，精灵族全员发动，很快就将一堆又一堆的果实与魔兽肉带了回来。 精灵族的房子都建在树上，一个又一个的树屋周围缠绕着花朵和树枝，围绕着最中心的那棵最大的树。 精灵族的人数并不多，看起来只有百来号人。 夜幕星垂，在一片空出来的柔软草地上，柔和的金色光团挂在一根又一根拉直的树枝上作为灯光。 精灵族一向是不缺瓜果的，各种唐今见都没见过的果子装在大碟子里摆在了她面前。 装满果酒的木桶被放到唐今不远处，一条快赶上她现在大的鱼推了上来。 “炎龙大人，这是我们自己酿的酒，您尝尝。” 凯瑟琳也换上了一件看起来更利落的衣服，长发被盘起，看起来更为干练。 唐今抱着大杯子砸吧了两口。 这果酒味道还不错，很是醇香，而且还很甜，有点果汁的味道。 不过度数可不低，若是当成果汁来喝怕是会醉糊涂的。 唐今点点头，“还不错嘛，还以为只有矮人族才会酿好酒呢。” 凯瑟琳松了口气，闻言有些自豪地笑了起来，“我们酿的酒跟矮人们的比起来，也不差，不过是味道有所不同罢了。” 唐今一把揪住想偷喝酒的塞西尔，“你今天怎么还不回去？” 塞西尔扑腾了下，“塞西尔也想参加庆典呀。” 见唐今皱眉，塞西尔低低道：“反正也不会有人管我有没有在家的……” ……对了，这小孩说他父母不太喜欢他来着。 但看他穿得又很好，大概是什么贵族家庭的那些破事吧。 唐今往他面前放了杯蜂蜜水，“不准喝酒，敢喝我就把你镜子摔了。” 塞西尔睁大眼睛，好半晌，抓着唐今的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过了一会，他又自己松了口。 “牙疼不疼啊？” “哼！” 看一大一小仿佛旁若无人地交流起来，凯瑟琳看着那个金发的人类小孩，微微思量了一下，转过头给其他族人使了个眼色。 精灵族人们对于庆典这种事情还是挺擅长的，毕竟他们族群本来就喜欢有事没事办庆典，这会也只是多了条龙族罢了。 很快，场面上就有热情大胆的精灵载歌载舞起来。 好酒好肉好果子，再加上漂亮的精灵族和美妙的歌曲好看的舞蹈，真是享受。 精灵们本就热情好客，再加上这条恶龙看起来好像确实无害，有几个精灵鬼鬼祟祟说了些什么，就小心翼翼地抱着大木杯上来敬酒。 唐今抱着木桶喝了两口算是接了。 顿时精灵们就开心了起来。 精灵族要到一百岁以后才会长成少年形态，一百岁以前都是幼年，精灵族的小孩差不多有十几个，他们的胆子就更大了。 有一个一头红发长着雀斑的精灵跑到唐今面前，好奇地问她：“龙大人，你是火龙吗？” 唐今点点头。 小精灵开心了起来，“龙大人，我叫索尔，我也是火系精灵，大人，你看我的火焰。” 说着，他指尖冒出一团小火球，大概有一个足球那么大。 他很是骄傲，“龙大人，我是不是很棒，族长说我是最优秀的精灵了！” 唐今刚想敷衍几句，旁边的塞西尔就哼了一声，“什么嘛，这种小火团我四岁的时候就可以用了。” 索尔看见金发的小孩，睁大了眼睛，打量了他几遍，才朝唐今指着塞西尔问她：“龙大人，这是你的宝宝吗？” 唐今：…… 唐今抽了抽嘴角，“不是。” “啊？那我知道了，他是你抓来的，是准备吃了吗？” 塞西尔：…… 他跳了起来，“你才是被抓来的呢！龙先生才不会吃我！” 索尔被他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就跟他呛了起来：“不是要吃了你那龙大人为什么要带着你，你可是人类诶。” “是我要跟着龙先生的。” “哦，那就是你要赖着龙大人呗。” “我没有。”塞西尔气鼓鼓的。 “你自己都说啦，是你要跟着龙大人的，”索尔朝他吐舌头做鬼脸，“略略略，讨厌的人类，龙大人不会喜欢你的。” “你胡说，龙先生喜欢我的！”塞西尔抓起桌上一颗小葡萄砸向他，“你才讨厌，讨厌鬼！” 索尔扇动着小翅膀，一下就飞到了天上，“嘿嘿，你砸不到砸不到，气死你！” “你！”塞西尔跺了跺脚，他拿着一串葡萄追着天生飞着的索尔砸。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地跑远。 唐今快吃撑了。 她躺在地上，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有些发懒。 两个小孩的争斗她看见了，但塞西尔一向很乖，她不担心塞西尔会惹出什么事。 没看见他生气砸人也从一堆水果里选了个最软绵绵没什么杀伤力的小葡萄？ 待会估计要被那个红发精灵气到哭着跑回来了。 第7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7 唐今刚想翻个身，就听到不远处一声猛地爆炸。 她挑眉，顺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红发的精灵满脸惊慌地飞了回来，嘴上结结巴巴地，“他他、他，我……” 此时场上的精灵醉倒了一片，只有唐今跟几个为数不多的精灵还清醒着。 凯瑟琳感觉到不对，站起身，“索尔，怎么了？” 索尔脸上全是愧疚和害怕，根本说不出话来。 唐今起身，飞了过去。 爆炸的声音虽然突兀，但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只烧伤了一小片草地。 和那个金发的小孩。 金发的小孩子倒在树下，手臂跟小腿上都是烧伤的痕迹，他颤抖着蜷缩在树下，没有血色的脸上全是冷汗。 唐今过去将人抱起，才听见小孩还在意识不清地喃喃什么。 她听了一下，才勉强分辨出小孩说得是：“有人喜欢塞西尔的……龙先生喜欢塞西尔……” 唐今擦掉他眼角的水珠，金光从他伤口上覆过。 见那些地方又重新恢复了光洁细腻，她这才抱着昏睡的小孩看向惴惴不安的索尔。 凯瑟琳微微上前一步拦在索尔面前，看着那双冰冷的红眸，“炎龙大人，索尔……” 话还没说完，就有股强大的压力压在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实力弱点的那些族人则直接被压倒跪在了地上，索尔更是脸色煞白的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到最后凯瑟琳也被迫单膝跪了下去。 “是不是我脾气太好，让你们误会了什么？” 唐今垂眸看着一群惴惴不安的精灵，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应该知道，我没有不对女人小孩动手的习惯。” 凯瑟琳脸色非常难看。 她应该做的是将索尔交出去，可这可是他们精灵族的孩子，她身为族长怎么能够这样做。 因此触怒炎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难道说她这一步还是走错了吗，她不该将炎龙带回来的，是她害了精灵族吗…… 压抑沉重的气氛在森林里蔓延，伴随着逐渐升高的灼热温度，好似象征着恶龙已经动怒。 一只小手抓着唐今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龙、龙先生……” 小孩软软的声音像是棉花糖一样，他抬起脸，宝蓝色的眼睛清澈干净，“塞西尔没事，你看，塞西尔还可以动，没事的。” 乖巧的小孩子努力向恶龙展示自己的健康，又安抚着恶龙的情绪，“龙先生不要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你看，龙先生这里都有皱纹了。”ωωw..net 柔软的手指戳到唐今眉心里，她垂眸看着乖得不行的小孩，半晌，道：“我可以让他跟你受同样的伤。” 塞西尔愣了一下，立马摇起头，“不要不要！索尔不是故意的，他是不小心的，他只是想跟塞西尔玩而已。” “笨。” “塞西尔才不笨！” 唐今戳了下他的脸，扫了一眼地上的精灵，没什么感情地收回视线抱着小孩回去。 恶龙抱着金发的小孩子慢悠悠地往回走，那压在一众精灵身上的压力也骤然一松，凯瑟琳松了口气，转过身看向索尔。 索尔趴在地上颤抖着肩膀。 凯瑟琳担心他是被吓到了，去扶他，“索尔？怎么了，没事了。” 索尔被扶起，小脸上却满是鼻涕眼泪，他号啕大哭：“塞西尔是个好人嗝，我，我不该欺负他的。” 凯瑟琳有些好笑，摸了摸他的头，想起刚刚那个乖巧的小孩，心中对他也多了几分感激。 她叹了口气，又轻声问索尔，“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索尔从一抽一噎中回过神来，回想了刚刚的事情，“塞西尔拿小葡萄丢我，还说我的火魔法一点都不厉害，我生气就开始扔火团了。” “但我没有打他的，我是打他旁边的树，我只是想给他看看我的魔法很厉害的，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打到他身上了……” 索尔也有些迷茫，想起看见塞西尔被烧伤后的样子心里又是好一阵愧疚，“凯瑟琳，我不该那样做的。” 听起来实在像是个不巧的意外。 凯瑟琳摸了摸索尔，“下次不能朝着不是敌人的人扔火团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 “好，那待会你要去跟塞西尔认真道歉，同时，作为惩罚，你要把你最喜欢的玩具送给塞西尔知道吗？” 听到要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出去，索尔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乖。”凯瑟琳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她看着恶龙回去的方向，想到那个金发的小孩，若有所思。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看起来，只要有这个小孩在，炎龙就不会随意发怒…… 唐今这边，她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塞西尔却主动跟她说了。 说完还自我反省，“我不该说索尔的魔法什么也不是的，不然他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这小孩有点缺爱，看起来还有讨好型人格，明明就是那个精灵的错居然还开始自我反省，这么软绵绵的包子性格可不能养成习惯了。 唐今弹了下他的脑门，看到他抱着脑袋吃痛的样子才悠悠道：“你有什么错？是他先没事找事的。” 塞西尔瘪嘴，过了一会，又抱着她的手臂，宝蓝的眼睛亮晶晶的，“龙先生。” “怎么？” 塞西尔像是吃到花蜜的小蜜蜂，笑容软软甜甜。 “龙先生刚刚那么生气，是不是很喜欢塞西尔呀？” 第8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8 “龙先生刚刚那么生气，是不是很喜欢塞西尔呀？” 唐今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孩，很难不护短。 “喜不喜欢嘛，龙先生你说呀，塞西尔数三声，不说塞西尔就当你默认咯？” 塞西尔盯着她，然后飞快地念，“123！时间到！” 见她还是不说话，塞西尔就当她默认了，当即开心地抱着她撒娇，“龙先生最好啦~” 唐今看了眼他手臂上烧破的衣服，目光在他完好无损的手套上停顿了一下，又收回了视线。 这小孩的手套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简单材质啊。 贵族的什么讲究吗？ 由于大多数精灵早就醉倒了，这庆典上发生的意外也并没有引起多少精灵的注意。 塞西尔这个年纪，本来就贪睡。 今天晚上闹到这么晚已经超过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了，庆典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抱着唐今昏昏欲睡起来。 凯瑟琳他们一些还清醒的精灵此时也开心不起来，勉强笑着给唐今敬酒，实在是尴尬。 唐今不太乐意跟他们招呼，站起身就抱着人回月亮湖。 因为看见塞西尔喜欢月亮湖，凯瑟琳便将月亮湖旁边的一栋树屋送给了他们。 月亮湖在晚上的时候，就仿佛是一轮真正的月亮，散发着莹莹的皎洁光芒，湖边的草丛上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整个环境静谧又美好。 唐今看了下那建在粗壮树干上的树屋。 这树屋住精灵住人还行，她这个体型睡进去，怕是有点挤。 唐今便索性变成了人形。 抱着的大龙突然好像变了个触感，塞西尔皱了下眉，鼻尖动了动，闻到熟悉的气息后又再次安心地睡了过去。ωωw..net 树屋里布置得非常干净整洁，除了睡觉的卧室还有客厅厨房，内里放着瓜果鲜花，有种自然的香气。 唐今将小孩放到床上，准备随便找个地方睡。 她刚松开手，手指就被小孩拽住了。 金发的小孩应该已经熟睡了，只是下意识地抓住熟悉的气息。 唐今试着抽回手，就见塞西尔非常不安地皱起眉，睫毛颤动，有要醒来的趋势。 她叹了口气，把小孩往里放了放，在他旁边躺下。 一夜无梦。 精灵们铺的床非常柔软，就是塞西尔睡着也非常香甜。他哼哼了两声，挣扎着打着哈欠睁开眼睛。 木屋里一目了然，他揉了揉眼睛，“龙先生？” “在楼下。” 楼下传来一道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 塞西尔跳下床，啪嗒啪嗒跑到窗户边，踮起脚去看楼下，“龙先生你在……” 他的话停顿了一下。 “诶——” 他其实想象过黑龙变作人形会是什么样子。 一般来说龙族变化成人也都会有强壮威武的外形，而黑龙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普通龙族，所以他之前猜想，黑龙变成人大概会像是王宫骑士长那样，一身肌肉，面容刚毅。 但楼下的盘坐在草地上烤蛇的青年看起来完全不同。 他穿着简单的白衫长裤，修长的手指拿着小刷子懒懒地给那条人身粗的大蛇刷着蜂蜜，手背的皮肤白的像是会发光一样。 因为他侧坐着，塞西尔只能看见他黑发后露出来的半个下巴。 但光从这个角度来看，比起什么骑士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散漫不着调的风流贵族。 “龙先生，你变成人啦？” 塞西尔扒拉着窗户，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嗯。”对方头也没回，随口应了声。 塞西尔眨巴眨巴眼睛，穿上自己的小鞋子跑到门口，顺着门口的藤蔓梯子下树，朝着坐在地上的唐今扑了过去。 “龙先生。” 他一下跳上了唐今的背，用软软的金发蹭着唐今的后颈。 唐今一把将小孩拉到面前，捏着他脸颊的软肉，“干嘛？” 塞西尔看着那双酒红色的冷瞳，眼睛亮亮的，直白而坦诚地夸奖道：“龙先生真好看。比女神还好看。” 唐今挑眉，“你还见过女神啊。” “有雕像呀。” 他随口解释道，“龙先生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塞西尔不骗人。” 唐今对此不置可否，将手里的蛇肉翻了个面。 过了一会，见小孩还一直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唐今偏头看他，“看什么？” 塞西尔眨了下眼睛，半晌，有些泄气地垂下小脑袋。 “龙先生这么好看，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伴侣啦，然后就会有自己的宝宝，就不会要塞西尔了……” 第9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9 金发的小孩好看的理应被所有人的宠爱包裹，但现在，却失落不安的像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盼望着留住一个生命中的过客。 唐今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照你这么说，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伴侣和宝宝的，到时候也会忘记我了？” “才不会！”塞西尔小小摇着头，“塞西尔永远不会忘记龙先生的。” “那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塞西尔看着她，好一会，弯起眸轻轻凑过去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 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约定好了……” 龙形的时候被小孩亲一口皮糙肉厚的完全没感觉，这会被这小孩嘬一口唐今顿时感觉脸上痒痒的。 小孩被安抚好之后就开始好奇她的人形，左摸摸右抱抱的。 唐今按了下眉心，把他拉开，“还不回家啊你，衣服都皱了。” 塞西尔瘪嘴，“龙先生怎么又想赶我走。” 唐今掐了下他露在外面的小胳膊，“换个衣服再来回来吃肉。” 听到她是这个意思，塞西尔顿时又开心了起来，他从身上找出镜子，“那龙先生等我回来哦，我很快就好的。” “嗯。” 等小孩变作金光消失，唐今撑着脸思考。 这小孩虽然乖，但是不是太依赖她了？ …… 王宫内并不平静。 穿着银白盔甲的骑士们列队巡视着王宫。 他们都是一流的战士，此时却不得不放下剑与盾，像是鹰犬一样到处寻找消失的伊曼王子。 伊曼王子在王宫中的地位非常特殊。 他住在离国王与王后最远的城堡，平时也从不被二者召见，并不受宠爱。 可他却偏偏是目前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虽说克莱尔公主也能继承王位，但自从克莱尔公主引发了神降后，教廷就宣布要让克莱尔公主做教廷的圣女，等未来还要继承教皇的位置。 王权与神权不能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王位自然就无法再由克莱尔公主继承。 而其他有资格的继承人，例如国王的兄弟，早就被他赶去了封地，贵族的爵位也多次受到削除，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不会有资格成为下任国王。 如此一来，除非王后或国王的其他情人能为他再生下一个孩子，否则伊曼王子注定是下任的国王。 此时，伊曼王子已经消失了一天一夜了。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并不是照顾王子起居的女仆，而是他的魔法老师弗格斯大魔导师。 本来今天并不是弗格斯给王子上课的日子，但弗格斯因为一些事情要觐见国王，想起王子便顺带去看了一下，这才意外发现王子并不在王宫内。 等搜寻完整个王宫都没有找到王子后，大家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白色大理石铺造的大殿内，阳光从圆形穹顶上洒落，光明而圣洁地照耀着殿内巨大的女神像。 神侍与信徒们跪在殿内。 穿着蓬蓬裙的公主也在。 她披着红色的外袍，两只小手握在一起，虔诚地跪在女神的雕像前祷告： “仁慈伟大的生命神啊，感谢您的怜爱，您最忠实的信徒克莱尔向您祈求，希望您能告诉我哥哥的所在。” 如此学着他人说完祷告词，还有些年幼的公主就忍不住紧张地睁开眼睛抬头看着神像，期盼有所回应。 白鸽被神像突然散发的金光惊飞，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 或许克莱尔真的是受到神明宠爱的人，金色的光芒从神像上散发出来，化作一道光线指向王宫内的某处。 …… 高坐在上的国王声音低沉冷漠：“伊曼，你去了哪里？” “我哪里也没去，只是不小心在厨房里睡着了。” 他向国王展示自己烧坏的衣服，眼眸弯弯，“还不小心毁掉了衣服。” 这拙劣的谎言一戳就破，两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一个不想说出事实，一个也懒得追根究底。 “你耽误了王宫骑士们的训练，作为处罚，由霍默监督你挥剑一万次。” 骑士长霍默忍不住看了眼国王。 一万次…… 哪怕是最优秀的战士也会精疲力竭的，更何况不过九岁的王子？ 可伊曼王子却没有一点辩驳，乖巧地点头应是。 出了门后，他笑容灿烂地朝骑士长道：“霍默，我先回去换件衣服，待会训练场见。” 霍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目送王子离开后自行去了训练场。 然后一等就是一整天。 王子又不见了。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王子再次出现。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失踪有什么问题，一脸如常地跑到训练场，拿起铁剑执行他的处罚。 这件事让国王的心情并不好，又加了处罚。 王子听到他让自己再多挥剑一万次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却更大了。 第10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0 清晨，唐今还没睁眼，就感觉有个小身影出现在树屋里，然后脱掉了鞋子趴到她旁边睡下。 唐今偏头看了一眼。 小孩睡得很快，已经睡了过去，凑近的小脸蛋细看下比牛奶还要细腻。 她把被子给塞西尔盖上，自己起身去找吃的。 小孩今天有点奇怪，一觉睡到了午后，才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 他找到唐今后又一把抱上她，然后继续眯着眼睡。 唐今跟他说话，他也是半梦半醒的样子。 “别睡了，都睡一整天了。” “……困。” “昨晚上做什么去了，不睡觉。” “唔……” 等到下午他总算睡醒了，唐今把煮好的鱼汤和勺子递给他，他接过去，手却没抓住，那小碗摔在地上鱼汤顿时泼了一地。 塞西尔呆了一下，着急去捡起碗，“塞西尔不是故意的……” 幸好碗和勺子都是木质的。 唐今想着，将塞西尔拦下，牵着他的手看了看，一下就发现了他的异常，“你手臂怎么了？” 塞西尔动了动唇。 “不准撒谎。” 他顿时低下头，不说话了。 唐今捏着他手臂，看着他有些勉强的样子，又想了想他之前说过的一些话，“你家里罚你了？” 小孩一下就想收回手，“我、我好饿啊，吃东西吧……” “话题转移得太僵硬了。” 塞西尔支吾着，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不安地绞动手指。 唐今叹了口气，又盛了一碗鱼汤，拿了勺子喂他。 看他张嘴乖乖吃了，唐今才道：“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唔……”塞西尔咽下嘴里的食物，“去哪呀？” 唐今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想过了，这小孩现在年纪还小，因为缺爱性格有点走歪的趋势，以后很有可能长成那种任人搓扁揉圆的包子性格。 这可不太好。 唐今虽然不喜欢带小孩，但他实在是乖，再加上她现在刚好也没什么事，便干脆顺带纠正下他这个性格好了。 等他吃完饭，唐今找隔壁精灵族要了个能储存魔素的魔核，把自己的魔素储存进去，又用一个绳子穿过挂在他脖子上。 鸽子蛋大小的透明菱形晶石储存进魔素后，中心就变得火红，微弱的红光像是有生命一样起伏波动。 塞西尔握着石头很开心，笑容像是小太阳花，“龙先生，这是你给我的礼物吗？” 唐今敲了敲他的脑袋，“教你两个魔法，好好学。” 塞西尔最先问的不是要学什么，“学会了有没有奖励呀？” 臭小鬼，还跟她要奖励…… “你要什么奖励？” 塞西尔想了想，“龙先生带我去外面玩好不好？” 事实上，唐今本来就打算带他出去历练历练，听到他这话，自然就答应了。 “试着调用里面的魔素。” 塞西尔之前没用过魔法，但从他偶尔说的话来看他的天赋应该还不错。事实上他也确实很聪明，一下就学会了怎么调用魔核里的魔素。 唐今教他的两个魔法一个是幻术，一个是防御护盾。 这两个魔法主要是保护他的安全的，对魔素的要求很高但并不难用，如果不是他目前还不足够修炼更高阶的魔法，唐今还想教他一些更复杂的。 至于攻击魔法那些，他自己也会，像是火球火箭一类的，用上她的魔素后自然就能有杀伤力了。 塞西尔的天赋很不错，很快就学会了这两个魔法。 通过唐今的检查后，他欢呼一声一把抱住了唐今，“龙先生龙先生，我要去兽人国玩，你带我去嘛~” 唐今点头答应了，又嘱咐道：“以后再被罚，你就用幻术，别傻乎乎的知道吗？” 塞西尔不在意地点点头，问她：“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唐今有点头疼，但看他一副期待的样子，只能道：“明天就去。” 塞西尔高高兴兴地回去了，离开前还盘算着要带些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他那面小镜子真是方便。 唐今去找了下凯瑟琳，跟她说了自己要带塞西尔出去历练的事情。 “那您准备离开多久？” 凯瑟琳有些不安，“您离开的话，森林的结界……” “我会时不时回来一趟完善结界的。”唐今说起别的，“兽人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您要去兽人国？”凯瑟琳有些惊讶，“那，塞西尔也要跟您一起去吗？” “怎么？” “兽人国这几年跟人类的关系有些紧张，城邦中并不欢迎人类，您去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塞西尔……”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很有可能会被抓走当成物品拍卖。” 唐今皱眉，半晌，“我知道了。” 第二天，等塞西尔收拾整齐过来的时候，唐今抓着他左看看右看看，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后就多了条胖胖的小尾巴。 “这是什么？”塞西尔摸了摸头上的小角，扭过头去看自己多出来的龙尾巴，一边扭头一边看，跟追着自己尾巴转圈一样。 唐今有些好笑，“兽人国不欢迎人类，待会去了不要暴露自己是人类，知道吗？” 塞西尔总算抱住了自己的小尾巴。 当然，因为只是唐今变出来的，他抱上后也没有什么感觉，于是一下就丧失了兴趣。 他眼睛转了转，“那龙先生也要变出龙尾巴吗？” “我不用。” 强大的龙族身上都自带特殊的气息，不用外形就能看出来。 “唔，龙先生也变出来呀。”塞西尔抓着唐今的衣服，“塞西尔想跟龙先生一样。” 唐今嫌弃，“太麻烦了。” 塞西尔拉着唐今的手轻轻地晃，“变出来嘛，龙先生最好了……” “别来这套。” “唔……” 塞西尔鼓起脸，抱上唐今的手臂，用自己的小脑袋蹭，可怜巴巴的，“求求你嘛。” 小孩的金发在阳光下就像会发光一样，蔚蓝的眼睛里水汪汪，纤长的睫毛就那样眨巴眨巴上下翻飞地看着她。 唐今掐了下他的脸蛋。 “撒娇精。” 第11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1 兽人国的正式名称叫兽王国，国民们信仰传说中的兽王。 兽王国拥有丰富的魔矿资源，有名的锻造师们经常不远万里赶来挑选魔矿。 有时候，在一些城邦中入城的队伍往往会排成一条长龙。 但自从兽王国宣布不再允许人类及精灵等亚人种入境后，这种情况就变了。 “特洛伊，龙族……” 守城的士兵是虎兽人，看见龙族两个字的时候顿时收敛了一些散漫，将手里的名册还给唐今，“欢迎您来到兽王国。” 唐今将名册收回去，看了下好奇地伸着小脑袋到处看的塞西尔，捏了下他的手，“走了。” “好。”塞西尔拽上她的尾巴。 唐今按了按额角冒出来的青筋，“你再拽我尾巴的话，我就不放出来了。” “可是……” 唐今眯起眸。 塞西尔连忙松开，心不甘情不愿地牵上了她的手。 等进了城，塞西尔想了想，“特洛伊是龙先生的名字吗？” 除了人类和亚人种外，其他的种族其实很少有正式的名字。 并不是他们不会取，而是魔兽间一般是靠彼此的气息来认人，一般有名字的魔兽都是与人类亲近的魔兽。 照原身那个样子，能亲近人类才奇怪了。 她甚至还宣称过，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人类敢私自给她取人类的名字，她就让那人的国家都毁灭在火海中。 “不是。”唐今随口答了一句。 塞西尔哦了一声。 见她好像也没有说自己名字的想法，不由得有点不开心的别开头。 不过他很快又开心了起来。 兽王国的城堡跟帝国城堡很是不同。 比起帝国那些充满巴洛克浪漫风格的白顶建筑，兽王国的建筑处处都充满了他们国家的标志性元素——魔矿。 几乎所有的房子的墙壁都带着些金属光泽，让整个屋子看起来沉稳厚重。 宽敞的大街两侧有各种摊贩，面前放着五颜六色的矿石，还有一些矿石打造的魔具。 更与帝国不同的是走在大街上的兽人们，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带有标志性的兽族特征，他们打扮粗犷，不是穿着盔甲就是穿着非常简陋的衣服。 三个大国之间使用的是同一种通用语，所以塞西尔也能听懂周围人在说些什么。 很多人都在注意这两个陌生的新面孔。 “那是龙族？” “强大的龙族和龙族幼崽吗？” “那孩子，如果不是他的角和尾巴，我还以为他是精灵族。” “龙鳞可能够用来做顶级的护具……” “嘘，你想死吗？” “不过成年龙族为什么要放出龙尾，他们不是都嫌尾巴影响战斗吗？” 周围的细碎议论声没停下来过，塞西尔并不是很在乎。 他高兴地拉着唐今跑到一个小摊前，指着一颗宝石朝唐今道：“龙先生，这个好像你的眼睛哦。” 唐今看了一眼，那是一颗光泽莹润的血色宝石。 摆在桌面上是暗红的，但光线打过去时又像酒一样带着光晕，颜色跟她现在的眸色几乎一模一样。 那商人看到两人顿时就知道大生意来了。 他嘿嘿站起身，朝着塞西尔道：“您真是好眼光，这颗宝石可是非常难见的火晶石，不仅能储存魔素，还能吸引周围的火系魔素，提升佩戴者火系魔法的攻击力。” “如果您是要镶嵌在魔具上，那这颗宝石就更合适……” 商人巴拉巴拉，一番话仿佛要说出花来。 塞西尔话都没听他说完，就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金币递给他，“我要啦。” 商人顿时笑开了花。 唐今挑眉，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要这个做什么？” 这宝石虽然确实不错，但对塞西尔应该没多少用，唐今也用不上这东西。 塞西尔把宝石收了起来，“我想要嘛……” 唐今摇摇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反正又不是买不起，爱买就买好了。 唐今打算先替小孩打造一身防御的魔具，便问了下那个商人城中比较有名的锻造师的地址，然后牵着小孩往那边走。 路上，因为小孩的好奇心，左停一会买个小玩具，右停一下买个吃的，这路程就显得非常漫长。 塞西尔拉了下唐今，“龙先生，那是什么？” 唐今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要说兽王国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话，那就是兽王国还存在着奴隶制度。 在兽王国允许进行所谓的奴隶买卖，也允许用这些奴隶进行一些特殊交易。 那是一个穿着商人服饰的中年兽人，他站在一个挂着彩条的店铺门口，身边站着一个精灵一个兽耳兽人。 两者都有着非常丰满的身材，穿着却相当暴露。 有人上去问价，那商人就跟他热情地介绍，还拉出一只精灵给对方看。 对方不知道做了什么，弄得那精灵惊吓地推开了他，他就生气地走了。 见好端端的客人就这么走，那个商人脸色胀红，朝着精灵啐了一口，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踹了一脚还不解气，他甚至还拿出了鞭子去抽对方。 那精灵惨叫连连，不一会就见了血。 唐今低下头看着塞西尔的表情，跟他解释了一句。 塞西尔紧紧抿着唇，过了一会垂下了脑袋，声音闷闷的，“龙先生，我们走吧。” 唐今有些惊讶，“不想救他们吗？” “……要想救他们，只能改变这个国家。”塞西尔摇摇头，“塞西尔做不到。” 比她想的还聪明。 唐今揉了揉他的脑袋，牵着他离开，边走边道：“那就努力强大起来，当你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改变一个王国的走向。” “真的吗？” “嗯。” “那……”塞西尔偏头看她，眼睛里是满满的依赖，“塞西尔变强大之后，还可以和龙先生在一起吗？” 唐今：…… 她不就是想让这娃学着独立吗，为什么三句话不离要跟她一起之类的话。 她有点心累，“如果你到时候还这么想的话。” 塞西尔皱眉，“塞西尔当然会这么想。” “嗯……”唐今没回什么。 对于她这个态度，塞西尔不满意了，“龙先生是不相信我吗？” “人都是会变的。” “塞西尔不会变的。”他生气地道，“龙先生就是不相信我！” 唐今头疼，叹了口气不想再跟他争辩，“好，我相信你，你不会变。” 塞西尔聪明得很，一下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敷衍。 “龙先生为什么一直都不相信我？”塞西尔眼眶有点红，或许是刚刚看到的事情让他的心情很糟糕，他生气的用力推了一下唐今，转过身就跑走了。 他一直太乖了，从来没跟她生气过，要什么求什么也只会哭哭闹闹地撒娇。这会突然这么来一下，让唐今都愣了好一会。 她回过神，赶紧去找人。 还没走两步她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魔力波动，从她不远的地方移动到了距离她非常远的另一边。 她又找过去，那股魔力再次出现，再次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看起来应该是塞西尔在用他的小镜子故意跟她赌气。 如此反复几次，唐今不由得烦躁地啧了一声。 兽王国都允许奴隶买卖了，自然不会是什么和平安全的地方，塞西尔一个小孩自己走在路上可并不安全。 虽然没什么人敢惹有成年龙护着的龙族幼崽，但万一有哪个不怕死的…… 又或者有人发现了他是人类…… 再次感受到那股魔力，她冷下了声音，使用了传音魔法：“你再跑一次，我就走了。” 许久许久都没有声音回过来，只是那股魔力却没再动了。 她朝着那方向走过去，不一会就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塞西尔。 塞西尔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下一下地颤动，还伴随着轻轻的抽泣声。 见唐今好一会都没说话，塞西尔不由得抬起脸看了她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看见唐今平淡的脸色，紧张了起来。 他连忙擦掉脸上的泪水，站起身跑到唐今身边，用要哭的眼睛挤出一个笑容。 “龙、龙先生，我们走吧，对不起……对不起，塞西尔不该跟龙先生生气的……” 明明这么委屈，可在听到她说要走之后，就不敢再真的跑了。 不受宠的孩子，连任性都不敢。 唐今深吸了口气，拿出条手帕在他面前蹲下。 “刚刚的话只是骗你的，就算你再跑我也会去找你的，我只是很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有点生气。” 唐今帮他擦着脸上的泪水，解释刚刚的话，“兽王国对你来说很危险，你不管怎样都不能离开我身边知道吗？” 塞西尔忍不住抱着她的脖子将小脑袋埋在她脖间抽噎起来，“龙、龙先生……” 唐今拍着他的背，“我信你不会变。而且，就算塞西尔变了，我也不会不要塞西尔的。” “……真的？” “真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塞西尔抬起头看着眼前人的眼睛轻轻问了一句：“那要是塞西尔变得很坏呢？” 唐今弯唇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也很坏。” 塞西尔看着黑发红眸，神情温柔的青年，有一瞬的愕然，但很快眼中的神色就被泪水掩盖。 “龙先生才不坏……” 他抱着唐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龙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塞西尔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 今天花费了一整天的世界都在哄小孩，自然就没有多少时间再带小孩去打造护具了。 晚上的时候，塞西尔跟唐今道别：“龙先生，明天见。” 唐今看了下他还有些发红的眼角，用了个小治愈魔法，才让他回去。 唐今找了间旅馆休息，明天塞西尔直接传送到旅馆的房间就行了。 不过，还有一件别的事情。 夜幕降临，唐今打个哈欠，打开窗户，身后龙翼展开，带着她飞向了天空。 她在空中悬停了一会，辨认出方向，然后朝着那个地方飞了过去。 她落在店铺的楼顶，听着下面暧昧的声音脸色不变，魔素在店铺中转了一圈。 这一圈转完，她不由得神色有些奇怪地挑起眉。 她身形一闪，出现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挥手使用了个魔法，房间里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那趴在桌子上面容痛苦狰狞的男人就变得非常明显起来。 这男人正是白天鞭打精灵的那个商人。 唐今走过去，细细看了一下男人的状况。 男人面色发黑，唇色是中毒的深紫色，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令人感觉到不详的诡异气息。 唐今目光落在他紧紧攥成拳的手。 她将男人的手掰开。 男人的身体有种诡异的柔软，很轻易就让唐今看见了他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颗跟她眸色如出一辙的血色宝石。 第12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2 唐今看着那颗宝石，好半晌，没什么表情地吟唱起一个魔咒。 那是一个因为被认为亵渎亡者灵魂，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使用的魔法。 一个可以查看死者生前画面的魔法。 前面的画面大多没什么意义，她直接翻找到了与她跟塞西尔有关的画面。 男人的记忆自然是以男人的视角来看的， 因为身高差的问题，所以她跟塞西尔所感觉到的他人视线是有所不同的。 从两人出现的时候开始，男人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塞西尔的身上，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身体，光是浏览男人的视角唐今就能感受到他肮脏的想法。ωωw..net 唐今冷淡了眼神。 记忆飞快的翻着，很快，唐今就找到了又一个新的画面。 那是塞西尔。 他手里拿着漆黑的镜子，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 男人的视角靠近，殷勤地问他怎么了。 塞西尔眼眶红红的，小声跟他说和大人走丢了。 男人的视角一直很恶心。 唐今眸色越发冷了。 一番交流后，男人邀请塞西尔去他家里做客，还说会帮他找大人，塞西尔看起来很犹豫，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摸着自己的龙角，说相信大人很快就能找到他的。 然后笑容甜甜地跟他挥手道别。 或许是出于对塞西尔龙族身份的忌惮，男人到底还是没再做什么，只是非常觊觎地看着塞西尔的背影，直到他彻底离开。 男人的视角转变，看见了一颗掉落在地上的血色宝石。 他睁大眼睛左右看了看，然后在他人没注意到的时候一把用身上的手帕将之包住捡了起来。 男人兴奋地拿着这颗价值不菲的宝石回了自己的房间。 以旁观者的角度，唐今已经看见他的指甲开始泛紫。 男人着迷地看着那颗宝石，将之擦了又擦。 突然间，画面一顿，可见男人一把捂住了心脏，紧紧攥着宝石开始痛苦地挣扎。 不到一刻钟，记忆就断了。 唐今漠然地看了眼男人的尸体，又将记忆翻回到某个地方。 金发的小孩有着比精灵更漂亮的美貌，蔚蓝的眼睛像是倒映着天空的湖泊，红润的唇比玫瑰花瓣更嫩。 他眼眸弯起，用甜甜的声音朝记忆的主人道别：“那，永别啦。” 唐今的视线落在他嘴角扩大的弧度。 良久，她指尖冒出火球，落在了男人的尸体上。 尸体受到火焰烧灼，表面的皮肤迅速化去，露出早变成了漆黑脓液的内里。 一瞬间有很多条线在她的脑海里串联了起来。 唐今垂眸将宝石收起，声音低低的，“坏小孩……”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假的呜呜呜，还我纯洁善良的小天使啊……】 又是一天清晨。 唐今睡着觉，就感觉有人趴到她身上。 “龙先生，起床啦。” 唐今按了按眉心，把他拎开，从床上坐起去洗漱。 等洗漱完，唐今带着塞西尔去吃饭。 兽王国的这边没有人类常用的小麦面粉制造出来的食物，主食就是土豆那些，虽然没什么蔬菜但瓜果很多，味道也还行。 塞西尔吃着一碗土豆泥，看着旅馆外人来人往的大街，晃着小腿，心情不错的哼着歌。 “龙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做什么呀？” “去冒险者工会领任务。” “诶？” 冒险者身份的注册并不难，唐今很快就帮塞西尔搞定了一个冒险者的身份，还接下了一个讨伐哥布林的任务。 哥布林一族住在圣王国南面的森林里，这群哥布林并不强大，但生性邪恶狡猾，常常跑到城邦附近抓小兽人。 出了城后，唐今就带着塞西尔飞向森林，她的飞行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已经到了森林上空。 “待会对付那些哥布林你自己动手，我不会帮你。” 塞西尔睁大眼睛，“可是……” 唐今指了指他脖子上的红芯魔核，“觉得打不过的话就用里面的魔素。” “可……” 唐今收了翅膀，抱着小孩在铺满落叶的地面落下。 “到了。哥布林的巢穴就在前面那，他们虽然不强但很擅长团队协作，你小心点。” 唐今现在用了隐身的魔法，所以那群矮小丑陋的哥布林还没有发现他们，但在她说完之后，她就撤掉了塞西尔身上的隐形魔法。 一瞬就有一只哥布林看了过来，在看见漂亮茫然的小孩的时候，凸出的眼瞳里露出贪婪的光。 “龙先生？” 塞西尔完全搞不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原本开心的心情也掉到了谷底，“是塞西尔哪里做错了吗……” 第13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3 “龙先生，是塞西尔哪里做错了吗……” 唐今垂眸，声音淡淡，“快去吧，别让我等久了。” 塞西尔愣愣地看着她，眼眶慢慢的红了。 他吸了吸鼻子，好一会，唐今才听见他委屈又乖的声音，“那塞西尔走了……” 唐今还没心软，系统先心软了。 【……倒也不用这样吧？哥布林可是出了名的狡诈啊。】 “他都能把原身那种等级的龙族毒死，还会怕一群哥布林？” 【他还是个孩子嘛……】 “熊孩子就是你这么养成的。” 诚然，因为小孩的可爱，唐今也有过那么一小会的“他还是个孩子”这样的想法，但很快就被她摈弃了。 她倒要看这臭小鬼什么时候才肯跟她坦白。 哥布林的解决对塞西尔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不说他那特殊的体质，光是用魔法他就能毁灭一整个哥布林巢穴。 塞西尔坐在一片烧焦的草地上，目光落在一片空荡荡的地方。 刚刚龙族表现出来的冷淡历历在目。 以往，早在他露出那种听话又可怜的神态的时候，龙先生就该无奈又温柔地安慰他了。 但今天，龙先生却不为所动。 为什么不安慰他呢？ ……是不想要他了吗？ 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不打算把龙先生当成宠物了，明明他想要跟龙先生好好相处的，明明他一直表现得很乖的，明明说过不会不要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又变成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唐今原本是靠着树干休息的，但却突然在森林中感受到了一股陌生且非常强大的魔素。 那股魔素远超过她目前见过的所有人，几乎与她现在体内拥有的魔素量不相上下。 而那股魔素的方向正是哥布林巢穴的方向。 那股魔素的波动非常异常，但唐今可以肯定那绝不是塞西尔的魔力，它源于另一个非常强大的第三者。 想到塞西尔，唐今顿时皱了下眉，飞了过去。 从上往下看，可以看见森林被烧焦了一大片地方，周围洒着些许哥布林绿色的血液。 灿烂的金色在这一片焦黑中很是明显，除了那抹金色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 唐今收了龙翼落在地上，俯身问塞西尔：“你没事吧？” 塞西尔垂着脑袋没有回话。 唐今侧头看了看，见他把手背在身后，便抓着他的手看了一下。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刀口，还在滴着血。 那鲜红的血液在白嫩的手臂上很是刺眼。 【呜呜呜呜呜他还是个孩子啊，不就是骗了你一下吗你又没少骗人，至于跟个小孩过不去？】 她咳了一下，伸手给塞西尔释放了个治愈魔法，又检查起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不对的地方。 她一边检查一边问：“刚刚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塞西尔低着头不说话。 唐今叹了口气，伸手想抬起他的脸跟他说话，等摸上他脸的时候才感觉到指尖有股湿润。 她顿了一下，歪过头去看塞西尔隐藏在发丝下的眼睛。 透明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到尖尖的小下巴，然后无声无息的滴落在草地上。 他抿着唇，鼻子通红也不肯哭出声。 【我屮#@￥的人渣欺负小孩你要不要脸@！￥#……】 唐今：…… 其实系统说得对，她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她伸手去擦塞西尔的眼泪，却被他扭着脑袋躲开。 唐今无奈，变出身后的龙尾，将尾巴往塞西尔手里塞，“别哭了，尾巴给你拽好不好？” 塞西尔紧紧攥着拳头，唐今用了点把他拳头松开后他也不肯抓尾巴，就那样僵持着。 “塞西尔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吗？”唐今低了声音，“这样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有多伤心？”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塞西尔打断了，他用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她，“会像塞西尔一样，伤心到死掉吗？” 唐今被他的话问得挑了下眉。 这小孩不会又自己脑补了什么吧…… “为什么这么伤心？是因为我今天对塞西尔比较冷淡吗？” “龙先生不是不要我了吗？” 心思太敏感又爱哭的小孩惹不起，唐今叹了口气，“我昨天才跟塞西尔说过不会不要你。还说让我相信塞西尔呢，塞西尔这不是一点也不相信我吗？” “不要再骗人了，塞西尔都知道，一开始先是像龙先生这样变得冷淡，然后早晚有一天就会把塞西尔当成垃圾一样扔掉的。” 他抽抽嗒嗒地说着，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已经早有经验。 厚颜无耻的大人找着借口，“哪有冷淡，我只是想锻炼一下塞西尔，哪有跟哥布林战斗前还要黏糊糊告别的……” “骗人！”塞西尔显然不信她。 既然这样…… 厚颜无耻的大人决定反客为主，“说起骗人，塞西尔才是最喜欢骗人的吧？” 唐今不再跟他绕弯子，拿出了那颗血色宝石。 塞西尔瞳孔微缩，脸色有一瞬的僵硬，“……宝石原来被龙先生捡到了吗？塞西尔昨天不小心弄丢了。” 之前没太注意这小孩的表情，现在一看才觉得……ωωw..net 到底是小孩子，破绽还是有些明显。 “塞西尔，你知道有一种魔法是可以查看亡者记忆的吧？” 塞西尔唇颤了颤，在脑海里迅速将昨天的事情过了一遍。 其实他根本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将宝石过了一遍手然后扔下了宝石而已，要不要捡走这个属于别人的宝石完全是对方的事情，他只是不小心丢下了而已…… 这样的解释，龙先生会听才怪吧。 ……可是，明明也说过就算他是个坏孩子也会喜欢他的。 又是骗人的。 他碰上已经恢复如初的手臂，因为失血唇色还有些发白。 维克说得对，只有死掉的东西，才会永远留在伊曼身边。 第14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4 眼见小孩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唐今头疼不已。 她看着塞西尔，直白了当地问：“有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塞西尔垂着头，金色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 “既然不想解释，那就听我说好了。” 唐今将宝石递给他，“下次再有这种事，别瞒着我，别自己动手，直接跟我说，明白了吗？” 塞西尔怔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她，连眼泪都忘了流。 “怎么，被我吓到了？”唐今笑了一声，“不早跟你说了我也很坏？” 塞西尔回过神，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结结巴巴地，“龙、龙先生不生气吗……” “生气啊，能不生气吗？居然还要让幼崽动手，传出去别的龙该怎么笑话我？” “可是，塞西尔，杀了……” 唐今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怪有意思，用指节擦着他脸上的水渍，声音懒懒，“臭小鬼，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毁灭过多少个国家啊？” …… 塞西尔脑子里空白了。 是哦…… 龙先生本来是出了名的极恶之龙，还是厌恶人类的那种…… 明明一开始他也记得的，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就把这件事情忘掉了呢。 过了好一会，唐今听见一声模糊地咕哝。 “都怪龙先生太好了……” 唐今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还敢怪我？” 塞西尔摸了下额头，小嘴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一把扑进了唐今怀里。 “喜欢龙先生，最喜欢！” 小孩抱得很紧，勒得唐今都嘶了一声。 说实话，在这片危险的大陆上，比起那种包子性格，小孩有自保的能力可安全多了。 再者，光凭那个男人对塞西尔的觊觎唐今就能杀他个几百遍了。 “别高兴得太早了。” 唐今想把他拎起来训话，但小孩抱得太紧都不肯松开，她叹了口气只能这样抱着他说。 “我的意思可不是你以后可以随意对其他人下手，这种事情，在你长大之前都不准再做。就算你觉得对方该死，也先把事情告诉我，我会解决，知道了吗？” 塞西尔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对善恶的评判标准未必就是准确的，如果没人引导教育，很容易走歪。 因为抱着，她也看不见塞西尔的表情，只听见他乖的不行的声音，“塞西尔知道了。” 不管他是坏小孩还是好小孩，他真的都很乖。 唐今有那么一瞬间体会到了养崽的快乐。 塞西尔扭过脑袋，还带着红润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龙先生，你刚刚说，给塞西尔拽尾巴的……” 唐今：…… 就在厚颜无耻的大人准备找借口推脱掉的时候，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唐今跟塞西尔同时看了过去。 龙族的视力好得不行，穿过灌木间的缝隙她看见了一抹黝黑的皮肤。 “滚出来。”唐今站起身，将塞西尔护到身后。 怎么会有人，刚刚她已经探查过周围一圈…… 唐今没注意到，塞西尔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他看着那处灌木，眼神有些冷。 大概过了三息后，一个皮肤黝黑的健壮小少年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他穿着亚麻织的普通衣服，金色的寸头短发和鼻尖横过的一道伤疤都非常具有标志性。 小少年道歉，“呃不好意思啦，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只是恰好在这边采草药。” 唐今垂眸看着他，魔素在他身边环绕，却压根检测不到他的存在，哪怕使用魔素朝他攻击也只是石沉大海一般。 【这神奇的体质还有标志性的外形……】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塞西尔顿了一下，抬头看她。 小少年抓抓脖子，“我叫图拉真。” 【是勇者啊！！！】 未来的勇者。 唐今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以后就要被这么一个小鬼讨伐啊…… 既然是勇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看他还是个小孩子，唐今多问了一句，“这边可是哥布林的巢穴，来这采草药？” “没有，我是被哥布林抓过来的。”图拉真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它们也太狡猾了，居然还设陷阱，不小心就被抓到了，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 “对了，谢谢你哦。”图拉真看了眼塞西尔，“你是魔法师吗？好厉害啊，不过你刚刚——” “龙先生！”塞西尔抱住唐今，抬头看着她，“我们回去吧。” 确实也不早了。 唐今点了点头，刚准备走，旁边的图拉着就有点尴尬地看着两人。 “那个，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啊？这边的路我不太熟……” 多带个人而已，唐今点头答应了。 “你要去哪？” “你们是要回城吧？我跟你们一起就好了。” 塞西尔抿了下唇，扯了下唐今的手，等她看过来后朝她伸出手，“龙先生，抱我好不好？” 唐今没多想就把小孩抱起来了。 塞西尔趴在唐今的肩膀上，一双蔚蓝的眼睛隐晦地看着那个爽朗健壮的小少年。 被他看见了，居然被他看见了…… 第15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5 进了城之后，才发现图拉真居然也要去冒险者工会。 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冒险者了，不过接的任务一般都是采集一些稀奇的草药这些。 “今天谢谢你们。” 图拉真背着药筐朝两人鞠躬，“看两位应该是第一次来兽王国吧？如果是想要找魔矿都可以来找我，我对这些可是很清楚的。” 跟勇者道别后，唐今就带着塞西尔回旅馆吃饭，但塞西尔好像在想别的事情，吃完饭就早早跟她道别了。 这小孩，该不会又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吧？ …… 刀口划过手臂，血液像是小泉一样流落在地面，随着诡异的魔咒被吟唱出，一个复杂无比的魔法阵出现在地面上。 “伊曼？真难得啊，你居然会有主动召唤我的一天。”一道低沉，仿佛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维克，帮我一个忙。” “哦？难道说又被抛弃了吗？” “龙先生……不要我了。” “啧啧啧，小伊曼啊，要记住，只有死掉的东西，才能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啊……” …… “为什么你没有发现他？都被他看见了……被龙先生知道了怎么办……” “这么紧张啊……也对，就算你的龙先生对你再好，知道你居然想要杀他，也不会再喜欢你了吧？” “不可以，不可以……” …… 第二天早上，唐今刚睁眼，就见塞西尔抱了过来。 “龙先生，我们走吧。” 唐今挑眉，“不想在兽人国玩了？” 塞西尔摇摇头，“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唐今想了想，说不定是兽王国这边过于压迫人类和精灵的制度让小孩不喜欢了，所以才一下对兽王国丧失了兴趣。 索性她对兽王国这地方也没什么喜好，见小孩实在不喜欢，便点头答应了。 “想去哪？”唐今问他。 塞西尔见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顿时弯起了漂亮的眼睛，声音清脆，“跟龙先生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唐今揉了揉他的脑袋。 等到彻底飞离了城邦，塞西尔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要不然，我帮你杀了他好了。” ——“……不行，龙先生会生气的，我答应龙先生不能再随便杀人的。” ——“哇哦……伊曼被驯服了啊。” “想不想去斯利奇王国，听说那边有每到夜晚才会出现的亡灵们的国家。” “好。” “抓稳咯，掉下去我可不会接的。” “塞西尔才不信呢。” 随着龙翼的拍打，一大一小的身影飞向远方。 塞德洛斯大陆广袤无比，在这片拥有着魔法的奇妙大陆上永远都在发生着一个又一个奇迹，精灵族，兽人族，矮人族，哥布林，亡灵，恶魔族，甚至是史莱姆，每一个种族都有着各自的生存之道。 这几年，随着他们越走越远，见到的风景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塞西尔的眼界越来越广，对魔法的运用也越来越熟练。 他们这次来到了圣洛兰特帝国的边缘城市，也是圣洛兰特最大的贸易城市。 在这个城邦中人类与魔兽共同居住，各类种族都可以来此进行交易。 冒险者们也很喜欢这个城市，几个有名的冒险家就常年居住在城中，故而这附近的治安也很不错。 城内更是繁华，听说哪怕到夜晚也灯火通明。 早在入城的时候，塞西尔就开始抱着唐今不撒手了，“龙先生，我好困啊，不想走路。” “多大的人了还要抱。” “不管嘛。”小少年比起三年前长高了不少，但还是一样的爱撒娇，“谁叫龙先生今天都一直飞，不载塞西尔的。” “你自己会飞了还要我载。” “塞西尔会累呀。” “怎么这么受不得苦啊。”唐今把小孩抱起，“塞西尔都多大了，不能再这么娇气了。” “塞西尔有龙先生嘛。”塞西尔黏黏糊糊的，“最喜欢龙先生了。” 真是，越来越黏人了…… 唐今揉了揉他的脑袋，带人去找旅馆。 等把小孩放在旅馆休息了，她才找去冒险者工会。 冒险者工会里热闹无比，有人坐在大厅里吃东西，还有人在前台领任务办手续。 这目前是唐今见过的最大，任务挂的最多的一个工会大厅，看来有关这城市冒险者非常多的事情是真的。 “诶老弟，要不要去我们酒馆玩玩？” 有个人看见新面孔，非常热情地上来招呼，“你是新来的吧？我们酒馆可是城里最有名的酒馆啊，最厉害的冒险者也要上我们酒馆喝酒呢。” 唐今挑眉，“你们酒馆在哪？” 那人见她有兴趣，立马递给她一张写了地址的卡片。 “行了，有空会去的。” 唐今接过卡片，敷衍了一句，拿着东西往回走。 路上她买了点零食带给塞西尔，等回旅馆的时候就看见塞西尔趴在床上，掰着手指数什么。 “干嘛呢？”唐今将东西放到他旁边。 塞西尔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龙先生，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九百九十天哦。” 唐今咂舌，“记性真好啊你。” “龙先生才是，一点都不记得。”塞西尔从床上坐起，有点不高兴。 “好嘛，以后就记得了。” “哼。”塞西尔轻哼一声，拿着她买的小零食开始吃，“龙先生，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呀？”ωωw..net “有啊，刚刚还有人拉我去酒馆来着。”唐今随口答了一句。 “酒馆？”塞西尔想起之前见过的一些酒馆，顿时开口，“龙先生不准去。” “为什么？” “酒馆那么乱，龙先生去干嘛？”塞西尔义正词严，“不准去哦。” 小鬼头。唐今笑了一声，“好，不去。” 晚上，塞西尔跟唐今道别，“龙先生我回去了，明天见。” 他晚上很少会留下，好像是因为他家里对他管得很严。 “嗯。” 小孩一走，房间就变得冷清下来，唐今想了会，起身出去觅食。 然后就迷失了方向。 这个迷失方向不是指她迷路了，而是，她转进了酒馆。 这个点还开业的饭馆不就只剩下酒馆了吗。 都来酒馆了，光吃饭就不太可能了，肯定还得喝两口。 喝完回旅馆，唐今睡一觉起来看见塞西尔的时候，居然有种莫名的心虚…… 不对，她心虚什么。 塞西尔原本是趴在她床边看着她的，见她睁眼，便弯眸笑了起来，“龙先生，早呀。” “早。” “龙先生，你昨天睡得不好吗？今天起晚了哦。” “嗯，可能这里的床不太舒服。” 唐今打了个哈切，一边洗漱一边看了眼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的小孩，“你笑什么……” 塞西尔背着手，“龙先生现在一点都不防备塞西尔，塞西尔来了那么久龙先生都没有醒。” 唐今睨他，“你该不会趁我睡着干坏事了吧？” “唔……”塞西尔假装想了想，“谁知道呢~” 唐今掐了下他的脸，带着塞西尔去楼下吃饭。 等菜期间，塞西尔一直趴在桌子上看着她，看得她都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了。 塞西尔托着脸，“好想快点长大……” “好好吃饭就能快点长大了。”唐今没去管小孩子的纠结，将食物放到他面前。 带着塞西尔玩了几天，唐今闲来无事，就又去了酒馆。 她刚坐下，就一个红发的女人走了过来，“这里有人吗？” …… 塞西尔再次用小镜子传送了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龙先生就不再防备他的气息，就算他大晚上的跑回来在龙先生旁边睡觉，龙先生也不会被他吵醒。 塞西尔承认自己是黏人了一点，可他就是想跟龙先生在一起睡。 反正他们以后也会一起睡的，就当提前演习好啦。 但是今天，他看着空荡荡的床铺眨了下眼睛，有些茫然。 “龙先生？”他到处找了一下，却没有找到人。 他几乎将整个房间翻了过来，才在床底下照见一张小卡片。 “酒馆……”塞西尔抿唇，没有犹豫，直接推开门找了过去。 当穿过条条昏暗的街道，透过窗户看见龙先生与一个红发女人靠得极近的时候，塞西尔一下攥紧了手。 他看着那个红发的女人，死死咬住了唇。 唇瓣顿时被咬出了血，可那双宝蓝色眸子里翻涌起来的恶意却怎么压都压不下。 第16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6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变得无法忍受其他人靠近龙先生。 厌恶所有靠近龙先生的人，厌恶到想要他们…… 可当塞西尔的目光转到黑发红眸的青年身上的时候，他蔚蓝的眼睛恍惚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他死死掐着掌心，强行压抑住自己病症一样的念头，轻轻呢喃：“不行，不能这样，塞西尔要乖，龙先生喜欢乖孩子……” 他给自己用了两个治愈魔法，等嘴上和手上的伤都恢复了之后，才朝着酒馆跑过去。 搭讪的人常有，搭讪的美人不常有，美人还跟你是同族那就更没有了。 唐今也搞不懂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极大可能真被原主给同化了。 就，女同。 新世界的大门即将打开。 “龙先生！”小少年的声音清脆，啪的一声把新世界的大门关上还反手加了好几把锁。 漂亮的小少年愤怒地冲进酒馆，一把拉住唐今，“你怎么可以趁晚上塞西尔不在的时候偷偷跑来酒馆？还瞒着塞西尔！” 酒馆人来人往，但一下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毕竟这俩一大一小长相实在优越。 唐今看着瞪着一双蔚蓝眼睛看着她的小少年，有点无奈，“我都是成年龙了，还不能喝两口酒了？” 塞西尔抿唇，一指唐今旁边的红发美人，“那她是怎么回事？” 嗯…… 唐今本来想说什么，但又不想教坏小孩，一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美人的身后也有一条带着灵火的龙尾，她笑了一声，“小孩，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哦。” “我不是小孩子。”塞西尔看向美人的眼中带上了敌意。 唐今按了下额头。 反正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好了。 唐今站起身过去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好了，我们回去。” 塞西尔弯了弯唇，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个红发龙族就拉住了唐今，“我叫娜塔莉，想找我的话，来城东。” 原本她还以为是条单身贵族龙，不过看起来好像是条单身爸爸龙，嘛，不过反正龙族对幼崽几乎是放养，有没有也没差。 唐今还没说什么呢，手就被掐了一下，她挑眉看过去，就见塞西尔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等回了旅馆，唐今叹了口气，“今天怎么又回来了？” “不回来的话，还能抓到龙先生背着塞西尔做什么吗？”塞西尔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声音闷闷的。 “只是喝点酒而已……” “娜塔莉是龙先生喜欢的类型吗？还是凯瑟琳那种？”塞西尔又问她。 他还记着当初的事呢。 唐今咳了两声，“你还小……” 塞西尔睫毛颤了颤，“可是我很快就成年了。” 先前提过，这片大陆上的人十四岁就可以举办成年礼，可十四岁，也还是个小孩子而已。 而且在唐今的眼里，塞西尔再长多少岁也只是那个喜欢黏着她的小孩。 不过小孩子一向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小孩子。 唐今转开了话题，“这么快吗？塞西尔也要长大了，也该成家了吧。” 她倒了杯水，“塞西尔喜欢什么样的人？之前看你跟索尔的妹妹关系还不错，喜欢她吗？” 她调笑着，“要不要娶她当塞西尔的新娘？” 塞西尔看着她，心里黑泥一样的念头像野草一般疯长。 龙先生为什么老把他当成小孩子…… 半晌，小少年声音轻飘飘的，“那如果，塞西尔想当龙先生的新娘呢？” 唐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去。 “咳咳咳……”唐今狼狈地擦着水。 旁边伸过来一条手帕。 唐今接过，擦干了水，才重新看向塞西尔，“你刚刚……说什么？” 一定是她幻听了。 塞西尔垂眸，纤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塞西尔给龙先生当新娘，不好吗？” 唐今：…… “你是，认真的？” 塞西尔轻轻嗯了一声，小脸上的表情逐渐坚定，“等我长大，就给龙先生当新娘。” “塞西尔，”唐今酝酿了一下措辞，“你应该是还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塞西尔打断了她，“我想和龙先生永远在一起，我想当龙先生的伴侣。” 唐今没带过小孩，常听人说小孩长得飞快，好像一眨眼就长大了，她第一次带小孩，居然也有了这种感觉。 “那你清楚伴侣到底是什么吗？”唐今有种心累感。 “我知道。伴侣可以牵手，拥抱，亲吻，做世界上最亲密的事。” 唐今头疼，“都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塞西尔从一开始就知道。”塞西尔跳下床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去抱她，“龙先生，塞西尔长大会比凯瑟琳更好看的，你等我长大好不好？很快的。” 唐今现在的心情复杂无比，她看着眼前的金发小少年，只觉得头顶天雷滚滚。 唐今打开塞西尔搂上来的手臂，站起身，“跟我去个地方。” 塞西尔看着被打开的手臂，好一会，才闷闷地问她：“去哪？” 唐今看了眼塞西尔，“回森林。” 一路上唐今都没有再说什么，塞西尔想跟她说话却得不到回应，渐渐地也安静下来。 唐今带塞西尔回了精灵族。 凯瑟琳大半夜被唐今叫醒，她看着神情有些冷的唐今，和她身后抿着唇不是很开心的塞西尔，有些惊讶，但还是好脾气地问：“炎龙大人，有什么事吗？” “塞西尔接下来交给你照顾一段时间。”唐今直接说明来意。 塞西尔不敢置信地看向她，“龙先生？” 唐今只觉得这一晚上真是荒唐又好笑，“塞西尔，你在凯瑟琳这边待几天，过段时间我再来接你。” 她实在没有带孩子的天赋，跟塞西尔掰扯亲情与爱情的区别这种事，还是交给带孩子经验丰富的凯瑟琳吧。 听说她孙女的女儿都快要当妈妈了。 “龙先生……是不要我了吗？”塞西尔红着眼睛问她。 “只是让凯瑟琳陪你几天，等你想清楚了我再来……” “如果塞西尔就是想不清楚呢？”塞西尔抓着她的衣服，“龙先生是不是就不来接塞西尔了？” “我……” “为什么塞西尔不可以喜欢龙先生，为什么塞西尔不可以当龙先生的新娘，为什么龙先生不可以等我长大？” 旁边的凯瑟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看了下小少年，又看了下头疼无比的青年。 原来不是储备粮，是童养媳……不对，看炎龙大人的样子这是…… 凯瑟琳一下仿佛一只掉进瓜田里的猹。 瓜主唐今想骂人。 妈的，当初就该一口吃了这个死小孩。 带完这一个，她大概以后都不想再带小孩子了。 唐今蹲下身，看着塞西尔认真地道：“塞西尔，你为什么喜欢我？” “龙先生对我很好，还喜欢塞西尔，塞西尔是坏小孩也没有不要我，在塞西尔不开心的时候会哄塞西尔……” 他没有犹豫就说出了一大长串理由。 唐今细细听着，却只觉得他根本分不清喜欢和依赖的区别。 他只是想有人要他，想要有人陪着他，有人爱他宠他。 但那不是喜欢。 第17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7 “塞西尔，让我和凯瑟琳聊聊好吗？”她看着塞西尔。 塞西尔看了她一会，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唐今带着凯瑟琳进了房间，布下结界。 “炎龙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分不清亲情和爱情。”唐今看着窗外的月光，“他现在听不进我说的话，我说什么他都只觉得我是在拒绝他。” 凯瑟琳想了想，“塞西尔还是个孩子，在您之前，塞西尔看起来并没有感受过什么亲情，把对您的感情误以为是其他的也是很正常的。” 唐今点点头，“凯瑟琳，他变成这样也有我的错，你也看出来了，我根本不会带孩子。” 凯瑟琳不由得一笑，“您对小孩子确实……太过宠溺了些。也幸好是塞西尔听话，要是像索尔那样，怕是要被您宠成小魔王了。” “我倒宁愿他变成小魔王了……” 唐今叹了口气，“凯瑟琳，帮帮我吧，帮我照顾塞西尔一段时间，教他分清楚感情，如果是你的话我会很放心的。” 别人不说，凯瑟琳对孩子绝对是温柔又威严，没有比她再合适的人了。 “那您呢？” 唐今想了想，“我要回龙族一趟。” 龙族的居住地偏远且神秘，凯瑟琳从来没去过。 “那祝您一路顺风。”凯瑟琳又看了一下门外，“您要跟塞西尔道别吗？” “……不了。” 道别的话，他会又哭又闹地死死抱着她不让她走吧。 紧闭的木门再次打开，塞西尔一下抬起头看过去，当他看到独自出现的凯瑟琳时，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下冲进房间了，直到每一寸地方都看过，也找不到他想要找的人时，他才呆愣地站在原地。 凯瑟琳轻叹，在他面前蹲下，温柔地跟他解释：“炎龙大人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塞西尔和我一起等炎龙大人回来好不好？” 塞西尔回过神，目光锁定她，半晌，他问：“龙先生去了哪里？” “一个我也不知道在哪的地方。”凯瑟琳安慰着他，“但炎龙大人解决了那边的事情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在哪里？”塞西尔又问。 凯瑟琳顿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 “他在哪里？” 凯瑟琳看着塞西尔，微微张了下嘴，落在他空洞而无神的蓝眸上，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她唤着小少年的名字，“塞西尔？” 塞西尔却好像根本听不见她的话，他脸色雪白，眼眶发红，整个人仿佛魇住了一般，不停地问：“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 这样子，跟凯瑟琳所了解的塞西尔相差太多了。 凯瑟琳稳了下心神，说起善意的谎言，“塞西尔，你听我说，只要塞西尔听话，炎龙大人很快就会回来的，炎龙大人也舍不得塞西尔的，但他要去的地方比较危险，所以才让塞西尔留下的。” 或许是某些关键词触碰到了塞西尔的神经，他安静了一会，“听话……塞西尔听话……” 凯瑟琳看着金发少年明显不对劲的样子，忍不住担心起来。 事情看起来，并没有炎龙大人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塞西尔对炎龙大人简直是一种病态的依赖。 希望……不要出事。凯瑟琳惴惴不安地想着。 但又或许是凯瑟琳想多了，除了刚开始的不对劲，接下来塞西尔都表现得非常听话，不管凯瑟琳让他做什么他都照做，凯瑟琳说的话他也都乖巧地重复一遍。 因为被唐今提醒过的原因，所以凯瑟琳不会贸然去抱这个孩子，但看着这么乖巧的小孩，她还是忍不住会拍拍他的肩膀作为鼓励。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推移，塞西尔却越来越瘦了。 “塞西尔，再吃点这个吧？”凯瑟琳担忧地看着瘦出尖削下巴的小少年，将鱼汤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塞西尔点头，然后拿起碗吃了起来。 明明吃得也不少，可人却还是越来越瘦，凯瑟琳有些发愁。 还是炎龙大人之前都喂他喂的很多啊？ 出于这种担心，凯瑟琳又给他加多了些饭量。 不管加多少，塞西尔都乖乖吃下，吃到一点不剩。 凯瑟琳还真以为他是天生的饭量很大，不由得又加多了一些。 直到小少年吃着吃着，突然躬起腰，捂住了嘴。 凯瑟琳愣了一下，赶紧去看情况。 旁边一起吃饭的其他小精灵们也纷纷凑上来好奇地看着。 凯瑟琳养孩子养多了，一看就知道这是吃太多了，她连忙用魔法稳定住塞西尔的情况，帮他将过量的食物吐出。 塞西尔的脸色异样的苍白，连那双眼睛都失去了平常的色彩，那样可怜的样子看得凯瑟琳心疼不已。 “塞西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吃不了这么多。”凯瑟琳自责得掉起泪来，“如果吃不下就不要吃了知道吗？吃不完也没关系的。” 塞西尔呆呆地看着天，好一会，才出声：“龙先生……为什么，还不回来？塞西尔有很听话啊……” 凯瑟琳美眸中盈着泪水，“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去帮你找炎龙大人.” 塞西尔看着头顶淡蓝的天空，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夜晚，聒噪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起。 “怎么了伊曼，最终还是被抛弃了吗？” “这副样子可真可怜啊，要不要我帮你找找你的龙先生？” “啊我忘了，连最喜欢龙先生的伊曼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呢？” “而且，就算找到了，对方估计也不肯回来吧？” “伊曼啊，你还不明白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帮你。” “因为我们，都是被神诅咒的人。” “来吧，和我一起堕进地狱吧……” 第18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8 唐今有点烦。 她刚回龙族躺了几天，就想回去看看塞西尔的状况，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离开龙族驻地那一刻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来。 这些人实力都不俗，一来就是好几个。 他们不仅一直使用针对龙族的魔具和魔法，还布下各种结界防止她使用传送魔法离开。 真是见了鬼了。 又是一群奇形怪状的魔兽拦路。 “系统，帮我跟世界意识打个招呼。” 【干嘛？】 “受不了了，我要杀了他们，全部。” 【呃，世界意识不是说了这群人好像都是重要配角，不能随便杀。】 “关我屁事？” 【……那你他妈还问啥啊，直接杀不就行了吗？】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不礼貌的人吗？” 【您该不会觉得您这样就很礼貌吧？】 管它什么礼貌不礼貌，反正，唐今是不想忍了。 被围猎者骤然攀升的实力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群人都是极恶之徒，没有什么坚持的底线，反应过来后瞬间就想跑路。 还没走两步，就爆成了一团团血雾。 只有一个人没跑，他额角全是汗，瑟瑟发抖，等唐今看过去，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可以帮您跟幕后之人传话……” 唐今挑眉，“我看起来像没长嘴的样子吗？” “……什么？” 唐今叹了口气，“你看起来像没长脑子的样子。” 空气中又多了一团绿色的血雾。 唐今在原地站了一会，没有等到任何动静。 “不来吗……”唐今有些失望，“还想见识见识所谓魔王的威风呢。” 能被世界意识护着，还能派出这么多奇形怪状手下的人，想也知道是谁了。 魔王维克提姆，听说曾经是最疯狂的神明信徒，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堕落成了魔王。 勇者的经验包罢了。 唐今看了眼天空的某一处，懒得再搭理，转身离开。 “不礼貌的情况下，我就该把魔王一起杀了，看看，我多礼貌。” 【你这么一搞，这个世界以后都不会再找我们接私活了，不知道发展长期客户啊你！】 自从精灵族归附了唐今后，他们在森林里的地位就水涨船高，不过他们生性善良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扩大了布置视野的范围。 精灵在森林中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与自然沟通是他们的本能，没有地域的限制，几乎整片森林中发生的事情都能被他们知道。 唐今才一靠近森林凯瑟琳就得到了消息。 来不及多想别的，凯瑟琳直接瞬移到唐今的位置，在她还一脸蒙的时候就拉着她瞬移回了精灵族。 唐今是真的没搞懂什么情况，但人刚站稳就被凯瑟琳推了一下。 凯瑟琳着急地在窗前的椅子旁半跪下，“塞西尔，你看，炎龙大人回来了。” 唐今想起这事，转过去看坐在椅子上的小少年。 像是漂亮的花朵没有了水分与阳光后枯萎的样子，那双无光的眼睛在看到唐今后才猛地亮起炽热的光芒，“龙、先生……” 唐今默了一下，摸了下他的脸，“有听凯瑟琳的话吗？” “有的……”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艰难，“塞、西尔，很听话……” 唐今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塞西尔抿了下唇，“已经、躺好久了……” 唐今握着他的手腕给他注入了点生生不息的妖力，才终于看见他灰败的脸色勉强好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吗？” 塞西尔抓着她的手臂，抬起脸看着她，蓝眸里全是不安，“龙、龙先生，我，不要做龙先生的新娘了，龙先生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龙先生不要我的话，我会死的……” 他一双眼睛大而空洞地看着唐今，看得人心惊。 唐今顿了下，手指握着他的手腕。 翻过，掌心早就被掐得全是血印子。 偏偏他自己好像还没有察觉到，指甲仍掐入肉里，任由掌心冒出细小的血珠。 被抑制住的攻击倾向外加不自觉的自一残倾向……再联系过往小孩对她过分的依赖和偶尔会控制不住冒出头的占有欲…… 他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哪怕是唐今这种本身就不太正常的人都看得出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他极度渴望被人需要，以至于形成了依赖他人而活的病态扭曲心理。但可惜的是，唐今没有给别人治疗心理疾病的经历，她也不懂这些。 刚认识小孩的时候，他也只是稍微有点缺爱而已，怎么养着养着就变成这样了…… 系统忍不住跳出来刺她，【不是你养的，还能怪谁？】 “……” 看来她是真的不适合带小孩。 唐今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做好了决定。 “塞西尔，我们做个约定吧。” “如果塞西尔十八岁的时候还想当我的新娘，我就答应你。”她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看着他一下因为情绪而亮起来的眼睛又补充道，“但有一个条件。” “在塞西尔十八岁之前，我不会再见塞西尔，塞西尔也不准来找我，不可以死掉，更不能折磨自己，怎么样？” 塞西尔愣愣地，似乎在脑中思考这些话。 许久，他轻轻问：“只要等到塞西尔十八岁，就可以跟龙先生永远在一起了吗？” “如果你到时候还这么想的话。” 塞西尔看着她，半晌，结结巴巴的，“那、那龙先生发誓，不可以骗我。” 发誓……干脆结个契好了。 “塞西尔，你的全名叫什么？” “伊曼·塞西尔·路易斯。”塞西尔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 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唐今回过神，牵起他的手。 金色的魔法阵在两人脚下呈现，升腾起的符文化为锁链缠绕着两人。 “吾以龙族先祖所赐予的肉身与魔力为引，以此身之名唐今为契，在此与伊曼·塞西尔·路易斯定下永恒的契约。” “若伊曼·塞西尔·路易斯在十八岁时依旧不改变想法，我将满足他的心愿。诸天神明见证，若违此契，则以灵魂为祭品，永堕黑暗。” …… “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龙先生。”塞西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唐今。 唐今挑眉，接过那盒子打开。 盒子里，在黑色丝绒绸布的中心，摆着一颗颜色纯粹的仿佛要吸走所有蓝色的蓝宝石安静的躺着。 “我希望，龙先生看见它的时候就可以想起我。” 像那颗后来被塞西尔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的红色宝石，这颗宝石的颜色也与塞西尔的眼睛几乎一致。 唐今看了一会，将宝石收起，揉了揉他的脑袋，“六年后再见。” 塞西尔抱着镜子，认真地看着唐今，“不，是五年零七个月零三天，龙先生不要记错了。” 唐今笑了一声，“好，不会记错。” 塞西尔咬了咬唇，“走之前，龙先生可以亲我一下吗？” “五年零七个月零三天之后再说吧。”唐今回他。 塞西尔睁大了眼睛，半晌，他小声道：“没关系，早就趁龙先生睡觉的时候亲过好多口了。” 唐今：……？ “塞——西——尔——” 塞西尔笑弯了眼睛，抱着镜子身体开始化为金光，“龙先生，再见。还有……不要忘记我。” 唐今看着变得空无一处的草地，抓了抓头发。 她拿出那颗蓝宝石又看了两眼，“伊曼·路易斯……不是克莱尔那个后来莫名其妙被魔王杀了的哥哥的名字吗？还挺巧。” 对于这个还想自欺欺人的野草精，系统选择无情戳破，【如果你能认真看剧情，就会发现，人家全名叫伊曼·c·路易斯。】 c——cecil——塞西尔。 死小鬼…… 唐今想自挂东南枝了已经，“再过四年就要去抢他妹了，这小病娇到时候不会发疯把我噶了吧……” “有了，让凯瑟琳他们有空就联系他，多给他灌输点爱和正能量，等他见多了说不定就不会记着我了。” 【搁这转移仇恨是吧。】 第19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19 亚洛兰特帝国存在至今已经有三百多年。 这三百多年间帝国曾多次遭遇危机，但每一次都能化解。 这少不了每一任教皇的功劳。 每一任的教皇受到女神的引导，能够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预知到帝国即将面临的危机。 王宫中的人来来往往，哪怕是那些女仆大多也都是贵族出身，对于一些消息的敏感度远超普通人。 “今天早上，我看见教皇冕下进宫见了。” “教皇冕上次进宫好像还是克莱尔公主七岁引发神降的时候吧？” “是的，似乎这次也跟克莱尔公主有关，但好像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美丽又善良的克莱尔公主可是受到女神眷顾的，在她身上怎么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呢？” “总有些愚蠢又野蛮的种族是毫不顾忌神明的，像是，龙族……” …… 房间的门被叩响，少年眸光微转，将窗户关上，也隔绝了楼下女仆们议论的声音。 “进来吧。” 中年男人与金发的青年一同进入房间，两人五官有些许的相似，看起来像是父子。 “殿下。” “雷蒙侯爵。”少年转过身，先是回应了年长的男人，才带上些笑意看向青年，“珀西。你们来了。” 午后的阳光灿烂明媚，照得那金发上流淌着梦幻般的璀璨光影，让站在窗前的少年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少年的肌肤像是白雪一样的剔透与脆弱，他五官比起普通人的深邃又多了一分柔和与精致。 在纤长如鸦羽的睫毛后，蓝色双眸纯粹干净像是将整片海洋纳入眼中，哪怕是塞德洛斯大陆上最美的蓝宝石也比不上这双眼睛的千万分之一。 他的容貌比以美貌出名的精灵族和天使族更甚，那是一种极致的美色，是一种会引人疯狂的美。 没有人会不想得到他。 雷蒙侯爵早已习惯了少年的美，但仍会失神片刻。 而等他回过神后，理智回归，他很难对少年产生任何想法。 少年极致的美貌更像是一种诱饵，诱惑着不明真相的人靠近，而一旦靠近，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或许有人会不惧死亡也要拥有这样的美色，但雷蒙侯爵显然不是这样的人，旁边的青年更是双眼灰白不能视物，两人朝少年恭敬弯腰，与对方说明来意。 女仆们时不时为三人添茶，日光偏移，事情聊着聊着就进入了尾声。 “那么有关削弱旧贵族的事情就先聊到这里。” 雷蒙侯爵将茶杯放下，“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您需要多加注意。” “是有关教皇进宫的事情吗？” 雷蒙侯爵愣了下，“您果然知道了。您应该也知道教皇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次教皇正是预知到了有关未来的画面。” “能让教皇只因一个画面就这么着急，看来事情确实跟克莱尔有关。” “不仅如此。殿下您还记得那条破除勇者封印后就消失不见的恶龙吗？” 伊曼放置茶杯的动作微妙地顿了一下，导致茶杯在茶托上轻轻碰出了一声响。 他将杯子放稳，“哦？这件事情与那条恶龙有关系？” “是的。殿下，请允许珀西使用魔法。” 伊曼点了点头。 雷蒙侯爵看向旁边甚少说话的青年，“珀西，将你“看见”的画面投放出来。” 珀西双目失明，但他确实能“看见”东西，他能借助他人的双眼看见自己想要看的东西。 珀西朝伊曼行礼后才释放了魔法。 一幅浓墨重彩的画面浮现在桌面上。 或许因为魔法光晕的问题，画面看起来有些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但依旧充斥着要脱离画面的冲击感。 天空是血红的，漆黑的巨大恶龙双翼展开，几乎占满了整个画面。 地面上的骑士与魔法师倒了一地，唯有一个穿着绣金红袍只露出下巴的人还站立着，抬头看着那条恶龙。 在红袍下，露出了灿烂的金色发丝。 “教皇所作出的预言是——「象征毁灭的火焰将会带走帝国最美的玫瑰」。” 代表教廷尊贵身份绣金红袍与标志性的金发，再加上玫瑰二字，已经宣告了画面中红袍人的身份—— 因美貌与开朗明艳的性格，而被国民们称为玫瑰公主的克莱尔。 伊曼看着那画面中漆黑龙族鲜红的双眸，轻轻伸手触碰了下。 “殿下？”见他久久不说话，雷蒙侯爵不由得出声喊他。 伊曼回过神，“恶龙，为什么要带走克莱尔？” 珀西说着自己的猜测：“龙族向来喜欢美丽的人和物，这条恶龙又一向任性妄为，出于对克莱尔公主容颜的觊觎想要带走公主也并不奇怪。” 说完，雷蒙侯爵忍不住调笑，“如此说来，千万不能让那条恶龙看见殿下，不然只怕他就会放弃公主选择殿下了。” 伊曼又安静了下来，许久，才带着浅笑，“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辛苦雷蒙侯爵了，珀西也是。” 日光逐渐变得昏黄，也确实该告辞了。 伊曼送了下两人，等到两人离开了王宫后才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被魔法变化出来的画卷已经消失，桌面上的茶杯也被女仆们收好，桌面上又重新变得空荡荡。 伊曼伸手碰了下冰凉的桌面。 女仆看着似乎在思考什么的王子，忍不住上前搭话：“殿下，需要现在用餐吗？” “不用了。”伊曼看向女仆，“我今天没有什么胃口，爱丽丝先去吃饭吧。” 爱丽丝脸红了一下，“好的。殿下有需要的话尽管吩咐。” 等离开了房间，爱丽丝捂着红润的脸来到吃饭的房间，刚进门就接受了一群女仆的打趣。 等从女仆们的艳羡中抽身，爱丽丝才吃上了饭。 吃着吃着，她又忍不住想，照顾温柔的伊曼殿下果然是王宫里最幸福的事。 伊曼殿下性格非常温柔，记得她们每个人的名字，甚至还能和她们聊上几句她们家族相关的事情。 这种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自然是让女仆们很高兴的。 再者，面对殿下那如同神子般完美的容颜，试问哪个女仆没有偷偷做过王妃的美梦呢。 只可惜国王与王后一直没有为王子殿下纳侍妾的想法。 可殿下早就成年了，为什么国王和王后为什么不替殿下纳妾呢，甚至连婚约也不曾定下。 国王和王后也太过偏爱公主了。 爱丽丝在心里替她的王子殿下不平。 ……ωωw..net “不行，绝不能让克莱尔被恶龙带走。” 王后伏在床头，伤心地流着眼泪，“克莱尔才十四岁，连成人礼都还没来得及办，那条恶龙冷血残暴，克莱尔哪里应付得了……” 国王紧紧皱着眉，“凡是预言到的画面就一定会到来，没有人可以阻止恶龙的到来……” “可画面也只是预言到恶龙到来而已。”王后搭上国王的手臂，美眸盈盈落泪，“不如召集所有有名的魔法师和战士保护克莱尔，说不定之后的事情，会是他们打败恶龙呢？” 国王摇了摇头，打破了王后天真的幻想，“预言明确说了，恶龙会带走克莱尔，而且画面上所有的魔法师和战士都已经被击倒了。” “那怎么办！”王后啜泣起来，“克莱尔，我可怜的克莱尔……” 看到伤心欲绝的王后，国王亦是烦恼不已。 克莱尔不仅是他疼爱的女儿，更是教廷下任的教皇，神权远离王权已久，如果克莱尔可以当上下任教皇那王权又可以得到加强。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要发生这种事？ “公主，公主您不要进去——”门口响起一阵争执声。 一个穿着长裙的金发少女提着裙角跑进了房间，她看见哭泣的王后和深皱着眉的国王，便明白了听到的事情是真的。 克莱尔上前，牵住了王后的双手，“母亲别哭，预言只是说恶龙会带走我，并没有说恶龙会伤害我，不是吗？” 少女绝不是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 她跟随教廷的骑士团多次解决过一些魔兽造成的危机，哪怕对方是冷血残暴的恶龙也不会让她退缩。 王后摸着克莱尔的脸颊，“不，克莱尔，我的甜心，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恶龙带走，不……” 克莱尔也有些忧伤，她扶着伤心过度的王后安慰。 “克莱尔……”国王叹了口气，“教皇已经决定请示神明召唤新的勇者了，但在勇者去救你之前，你只能独自面对那条恶龙了。” “克莱尔会保护好自己的。” 国王抱住妻子与女儿，“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带着忧伤又温馨无比的一幕透过房间的门缝透进来。 伊曼在摆满公文的昏暗房间中寻找着，对就在隔壁不断响起的一家三口的温馨对话充耳不闻。 漆黑的环境对他没什么影响。 他动作不停地翻了许久，才在书桌下的暗格中找到了那幅被藏在盒子中的画卷。 找到了。 伊曼随手将变化出来的一副图纸扔进了原来的地方，无声息地消失在房间内。 比起虚幻魔法变化出来的画面，纸面上地呈现出来的明显更真实也更细节。 伊曼一眨不眨地看着画纸上由彩色颜料画出来的黑色巨龙。 “……龙先生。” 许久没有说出口过的称呼再次从口中说出，就是一颗突然掉落在热油里的水珠，平静许久的锅突然开始剧烈的反应。 伊曼按着剧烈跳动的心脏，雪白的脸颊上漫起潮红。 内心被膨胀到要爆炸的感情充满，他摸了下滚烫的脸颊，被自己的反应弄得有些失神。 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看向画上的红袍人。 红袍人的身影模糊不清，面容就更看不到了，唯有红袍和金发能与克莱尔挂钩。 是谁说，这个人就一定是克莱尔呢。 第20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0 大多龙族常年盘踞在莫德山脉附近。 这附近高山耸立，山谷间风暴不止，普通种族难以生存，唯有龙族不受影响。 当然，龙族喜欢住这附近也还有一个更简单直接的理由—— 这附近的宝石金矿非常多。 龙族天生对金石玉器一类的东西情有独钟，每条龙族的家里都堆满了金光闪闪的财宝。 龙族的家，讲究点的还会抓几个矮人工匠让他们给自己造房子，不讲究的直接打个洞穴就能住。 不过随着与人类的接触越来越多，龙族驻地里像模像样的房子越来越多了。 比如莫德山脉最高的一座山上，一栋巨大的庄园牢牢地扎根在狂风与风雪不止的山顶。 那是由最优秀的矮人族工匠、兽人族铸造师、精灵族联合打造的房子，整体银白的城堡庄严大气，在庄园的周围空地上还有精灵族送的祝福，加上一层结界，任由结界外风雪多大，庄园内依旧是春暖花开。 一条黑色的巨龙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呼呼大睡。 ——“龙先生……” 一声像是一阵一吹即散的云烟轻轻响起。 黑色巨龙猛地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惊醒。 唐今在原地坐了一会，才嘶了一声。 刚刚那是……幻听？ 不会吧……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系统贱嗖嗖地开口。 唐今看了眼结界外加重的风雪，叹了口气。 过两天就要按照主线去抢那位克莱尔公主了，可千万别让她碰上塞西尔。 那个小病娇，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 皇家魔法学院中，种满玫瑰的花园里，同样金发蓝眸的王子与公主相对而坐。 克莱尔有些许受宠若惊，“哥哥，你今天怎么会来找我？” 伊曼弯眸，“刚拜访完弗格斯老师，想到你应该在上课，就过来看看。” 克莱尔性格开朗纯真，也没有多想，“哥哥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学院吧，我带你逛逛？” “好。” 克莱尔在学院里的人气相当不错，不停有人跟她打招呼，而这些人在看见她身边的少年后基本上就走不动道了。 一开始克莱尔还会友好地跟他们介绍伊曼的身份，但有些人却好像听不见克莱尔的声音，只一味地看着伊曼。 最要命的，还有一个人试图去拥抱伊曼，幸好伊曼及时躲开了。 克莱尔被这情景吓了一跳，连忙带着伊曼躲避人群。 她知道哥哥比她更好看。 但或许是王宫里的人都经常看见哥哥，大家也很少呈现出这种状态，所以她都快忘了哥哥的美貌有多么致命。 那是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教皇大人曾跟她说，哥哥就是堕神的使者，会诱惑着人忘记内心的信仰。 虽然她不赞同教皇大人的说法，但哥哥确实…… 不太适合出现在人前。 恰在此时，伊曼开口：“抱歉克莱尔。我不该来的。” 克莱尔看着少年带着浅笑一派平静的面容，不由得为他感到伤心，“不哥哥，你能来看克莱尔，克莱尔很高兴。” 伊曼垂眸，长睫让他看起来有些忧伤，“我本来就是不祥的人，更不该妄想可以靠近大家……” 克莱尔也已经被告知过伊曼特殊的体质，可她却只为伊曼感到伤心，这根本不是伊曼的错，全是那个小心眼的死亡之神的错。 “克莱尔，我还是先回王宫好了。”伊曼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充满了勉强，连那双蓝眸中又遮掩了一层雾。 想到哥哥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宫，克莱尔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怜悯。 不，她一定要带哥哥好好的逛一逛帝都。 克莱尔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哥哥，你先别回王宫，稍微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她海藻一般的金色长发在身后微荡，蓝眸里带着微光，脸上的笑容有种天然的欣喜。 伊曼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善良，温柔，纯真，再加上她还没彻底长大就已经非凡的美貌。 完全就是龙先生喜欢的类型呢…… 克莱尔很快就回来了，她手里还抱着一件红色的兜帽长袍。 “哥哥，你穿上这个，克莱尔带你去逛街！” “这……不是教廷为你特意做的圣袍吗？我不能穿。” 克莱尔并不在乎，“哪有什么不能穿的，不过是一件衣服，这件袍子用的是和哥哥手套一样的材质，可以阻隔死亡的气息，而且还能防止魔素的窥探，我早就觉得这件衣服给哥哥才是最合适的了。” “可这代表了你的身份。” “那，那就今天借给哥哥，反正就借一天，不会有事的。” “这……” “哎呀快穿上吧哥哥，难道你就不想去逛逛帝都吗？”克莱尔将红袍往伊曼怀里塞。 伊曼垂眸看着那件红袍，蓝眸中印着深色。 克莱尔兴奋地带着伊曼逛了一整天的帝都，为此还逃了课。 国王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皱眉。 虽然还不到预言发生的日子，但克莱尔在这种关键时候怎么能离开有魔法师们守护的学院和王宫，跑去逛什么街呢。 黄昏之际，由高贵的白马拉着的马车缓缓驶进王宫，停在了城堡前。 骑士长霍默早就等在那了，当他看见从马车上下来披着红袍的人时，便抬手行礼，“克莱尔公主，国王在等您。” 穿着红袍的人顿了一下，从他身后又跳下一个人。 少女笑出声，“霍默，你认错人了，这是哥哥啦。” 霍默惊讶了一下，才发现那穿着红袍的人明显比克莱尔要高出许多。 修长白皙的手指摘下兜帽，先是露出灿烂的金色发丝，然后才是惊心动魄的精致面孔。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视线，伊曼弯唇。 他解下红袍，递还给克莱尔，“克莱尔，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我们可是兄妹。”克莱尔灿烂一笑。 伊曼垂眸。 …… 送走了伊曼后，克莱尔开开心心地上楼，转过城堡的房间，终于在书房里看见了坐在红背座椅上的国王。 “父亲，您找克莱尔有什么事吗？” 见到少女进门，国王将桌面上的画卷翻过。 他再一次打量了一遍金发的少女，目光认真专注到连克莱尔都有些不明所以。 “父亲，怎么了吗？” 国王回想着刚刚透过窗户看见的，红袍少年从马车上下来的画面。 许久，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我的克莱尔。克莱尔，你今天去做了什么？学院的人说你没有上课。” 克莱尔有些小小的心虚，但还是老实地将自己的行踪交代了一遍。 听完克莱尔的话，国王没有批评也没有表扬，只是道：“你将衣服给伊曼穿过了？” “是的，我觉得这件衣服很适合哥哥，父亲可以帮哥哥也做一件吗？” “克莱尔，你要知道这衣服的材料非常难得，并没有多余的材料再给伊曼做一件一样的了。” 克莱尔咬唇，“可是，哥哥比我更需要这件衣服。” 国王皱着眉沉思。 克莱尔见他没有直接拒绝，眼睛一亮，上前抱着国王撒娇，“父亲，你就再帮哥哥也做一件吧？哥哥真的很需要的……” 最终，国王似乎是被少女缠得受不了了。 他无奈地道：“宝库中剩余的材料已经没法再给伊曼做新的长袍了。” 见少女顿时不开心了起来，他又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克莱尔愿意将你自己的衣服让出来。”国王刮了下她的鼻子，“怎么样？” “克莱尔愿意！”克莱尔笑弯了眼睛，“那我现在就去把衣服送给哥哥。” “等一下。”国王喊住了她，“要给伊曼的话，这件衣服还需要改一改，你先给父王吧，父王到时候再赐给他。” 克莱尔想了想。 这样也不错，这样一来哥哥跟父亲就能拉近一些关系了。 于是天真纯白的少女将衣服递给了国王，“那父亲要好好改哦。” 国王点了点头，让她将衣服放在桌面上。 克莱尔得了个好消息，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只剩下国王，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那件红色的长袍。 时间慢慢过去，全国有名的魔法师和战士们都聚集到了王宫，等待着恶龙的到来。 终于，时间来到了预言的那一天。 自清晨起，所有人就等待着国王和教皇的命令。 伊曼站在窗前，目光看着远处的王宫神殿。 神殿的殿前广场上，巨大的女神雕像圣洁优雅，穿着白金色长袍的教皇手持权杖，吟唱着玄奥的曲调。 身后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王子殿下，国王召唤您。”抱着头盔的骑士面容冷硬，朝着少年道。 伊曼转过身，没有去管骑士眼中的惊艳，心情极好地走在前面。 走过一段不近的路，伊曼来到了国王的书房前。 “父王，您找我？” “嗯，进来吧。” 伊曼走进房间，国王不欲跟他多说，直接命令道： “今天王宫中即将发生一件大事，你作为王位的第一继承人，王室的象征，必须亲自面对这一困境。穿上那件红袍，和战士们一同战斗，这就是你今天的任务。” 伊曼看了一眼，“这是克莱尔的衣服？” “这是为了以防你触碰到战士们。” 国王的声音冰冷冷漠，“霍默会带你去神殿广场，你只需要听从教皇的命令，现在，穿上那件衣服吧。” 伊曼抬手，脸上是毫无波澜的浅笑，“遵命，国王陛下。” 等到金发的少年披着红袍离开，国王才起身转进了身后的暗室。 昏暗的室内，王后正在用一双泪眼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克莱尔。 国王走过去抱住她，“好了，会有伊曼替克莱尔承受那一切的，不用再担心了。” 王后脸上浮现出内疚与羞愧，“伊曼……不会出事吧？” “他怎么会出事？哪怕是恶龙，只要碰到他也会被死亡带走的。” 王后握着克莱尔的手，轻声喃喃，像是在自我说服：“是的，伊曼不会有事的……” 国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想要不触碰到对方就让对方死的方式可太多太多了，王后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王后和他都觉得，用一个不亲近的，受到诅咒的孩子的死亡，换心爱的孩子的安全，再公平不过了。 至于王位，就算克莱尔不能继承，等克莱尔生下孩子让她的孩子继承不就可以了吗？ 伊曼的存在本来就没什么价值。 第21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1 太阳一点点垂落天空，黄昏之际，天色诡异地变成了血红一片。 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天边，以骇人的速度逼近由高墙围起的帝都。 圣洛兰特帝国的帝都外一向布置有魔法结界，但那笼罩着帝都的彩色结界甚至分毫没有阻挡到漆黑恶龙，只在与恶龙的接触间就碎成了一块块透明的碎片，消散在空中。 恶龙庞大的身躯在帝都内飞过，遮天蔽日的压迫感让国民们尖叫害怕，帝都内慌乱成一团。 幸好那恶龙似乎对毁灭帝都没什么兴趣，没有停留，迅速地靠近王宫堡垒。 王宫外凝集着一道菱形的结界，恶龙似乎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然后就没什么兴趣地一爪拍碎了结界。 神殿中七彩的光芒非常明显，恶龙也找到了要找的目标。 在一片银白铠甲与或白或黑的魔法长袍中，穿着红袍站在众人中间的人非常瞩目。 差不多是一眼就能看见的程度。 唐今有些莫名。 她知道这群人肯定是因为预言知道了她要来抢公主，做好了准备，但这准备…… 多少有点敷衍了吧？ 就这么大剌剌地将公主放在中心啊，还让她穿那么与众不同的衣服，跟生怕她认错人一样。 该不会是……偷天换日吧？ 放个假的在这里，真的藏起来之类的…… “所有人，开始攻击！”唐今听见穿着一件白金长袍的老头挥袖命令了一句，顿时间，魔法与剑扑面而来。 战士们被魔法师加持了在空中也可以如履平地的魔法，大吼一声，朝着那巨大的漆黑恶龙劈去。 五彩的魔法炸裂在唐今的身上，其中不乏放出去或许能毁灭一座小城市的大型魔法，更有一些大胆的战士朝着她的眼睛攻击，似乎是想从薄弱点下手。 唐今重点关注了下那位红袍公主释放出来的魔法。 听说克莱尔公主魔法天赋超群，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大魔法师，那么她释放的魔法也该具有强大的杀伤力才对。 然后她感觉到金色的光团打在她身上，炸开成一片绚烂的光，甚至将其他魔法的光芒都掩盖了下去。 嗯，光效挺吓人，效果…… 几乎没有。 看来是个假公主无疑了。 唐今懒得再跟他们纠缠，一想到某只小病娇也在王宫里她就慌得很，只想着速战速决。 从漆黑的巨龙身上爆发出一阵熊熊燃烧的火焰，将聚集在其周围的战士们毫不留情地震飞了出去。 魔法师们迅速聚集到白金老人的身边，同时吟唱起咒语：“赐予万物以生命的生命主神啊，请您听从信徒们卑微的祈求，借与吾徒守护的力量吧——守护生命之树！” 绿色的光芒从魔法师们的周围绽放，形成一个虚幻的树影，自树的周围形成一圈看起来坚固无比的金色护盾，将公主和魔法师们都笼罩了起来。 漆黑的恶龙振了下遮盖半片天空的龙翼，从龙嘴中喷出一团炽热的火焰，瞬间将树影包裹。 火焰汹涌地燃烧，有种要烧掉世间一切生命的感觉。 可当火焰散去，树影却丝毫没有改变。 不由得有魔法师露出了惊喜和自信的表情。 恶龙似乎没法打破这护盾。 也对，这可是借由了女神神力所召唤的护盾…… 恶龙仰起头，在它口中凝聚起光团。 光团从红转白再转紫，最后变成了肉眼不可见的颜色，但随着光团颜色的变化，哪怕是被护盾笼罩，魔法师仍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 因魔素躁动的狂风瞬间将花园中的花草席卷向天空。 “吼——” 在魔素的世界中，狂躁不已的魔素被压缩成一束，疯狂地冲向那金色的护盾。 透过护盾的光束瞬间将护盾后的地方变成了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焦黑，所有的城堡房子全都在这样的高温中化为空气。 原本还坚固的护盾顿时薄的像一层纸，在这样恐怖的攻击下摇摇欲坠。 一道轻轻地咔嗒声，护盾上爬开了一条白色的裂痕。 护盾瞬间破碎。 “啊——” 魔法师们惊恐地尖叫。 就连红袍的公主也忍不住抬头挡住了即将包裹住他们的过于刺眼的光。 待白光散去，红袍公主慢慢放下手。 魔素散去后，被吹向天空的玫瑰花瓣又缓缓落下，从血红的天空之上，落下红色的花瓣，就像天空也在落泪一般。 周围的战士和魔法师们早已浑身焦黑的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恶龙巨大的龙翼伸展，冰冷的红眸落在红袍公主的身上。 接下来只要逼问出真公主在哪就行了。 或许是感受到恶龙的目光，红袍公主轻轻抬起头。 自那华美绣金的红袍下，露出小半张脸。 她的皮肤比莫德山脉山顶积年不化的雪更白，她的唇瓣比漫天的玫瑰花瓣更红，自兜帽下隐隐露出来的金色比黄金还要璀璨。 教皇勉强抬起头看着这一幕。 几乎与那预言所见到的，一模一样的画面。 恶龙静静地看着那掩盖在红袍下的人，没人知道它在想什么。 “爱情来得如此突然。” 【……注意点，你家小病娇还不知道在哪看着呢。】 “能别在这时候提醒我吗？”跟和小三开开心心出去玩的时候突然提起你老婆一样令人慌张。 不过系统说得对，还是赶紧跑路吧，可别让小病娇逮到了。 恶龙的头顶凝聚出一个金色的光团，瞬间就将红袍公主包裹进去。 光团回到它的身边，恶龙没有停留，龙翼振飞，很快就带着光团变成了天边的黑点。 教皇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他吐出一口浊气，调理着身体内部的伤。 国王的决策果然是对的。 一路上，唐今都在进行极其痛苦的思想斗争。 【欢迎来到深夜感情节目之《天降与童养媳我到底该选谁》。 “首先说明我不是女同，但这女主长得真不错，但我确实不是女同而且人家官配是勇者，可她长得真好看，嘿嘿，嘿嘿嘿……”】 唐今：…… 她抽了抽嘴角，“你能别yy我内心的想法吗？” 【不敢说百分百对，至少也猜对了个七八成吧？】 “想多了。” 系统嗤之以鼻。 龙族的飞行速度极快，飞离了城市后唐今就直接动用了空间魔法，瞬间出现在了龙族驻地莫德山脉之外。 莫德山脉内部禁止一切空间魔法，她只能带着人飞回去。 目前唐今的城堡里除了她以为还住了三个人。 分别是矮人族，精灵族，还有龙族，都是向她投诚的种族里派来给她洗衣做饭打扫城堡的。 今天唐今要去抢人的事她早就通知过他们三人了，他们对于玫瑰公主的大名也多多少少听说过，都非常支持她去抢人。 论调就是“只有最美的公主才配得上您这样的强者”巴拉巴拉的。 房间是早就预留好了的。 唐今飞入庄园后就化为人形，带着身后的光团落地在阳台上。 三人早就等在那了，一看见她顿时就围了上来。 “大人您回来了，没受伤吧？” “白痴，大人怎么可能会受伤？”矮小的小矮人跳起来敲了下青尾龙族的脑袋。 “大人，需要沐浴吗？”尖耳精灵温柔地问她。 唐今将光团随手往床上一扔，打了个哈切，“要。” 光团接触到床铺后就渐渐散去，披着红袍的身影落到了床铺中。 三人都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唔……” 一声轻轻的鼻音，披着红袍的人按着额角从床铺上坐起。 兜帽落下，露出印在月光下那极致的美色。 不管是温柔的精灵，还是暴躁的矮人，抑或尚且年轻的龙族都看呆了。 唐今看见他们的表情，挑了挑眉。 好吧，她对那玫瑰公主到底长啥样还是挺好奇的…… 她刚想转过身，就听见一道轻轻的声音。 “龙先生……” 那声音像是世界上最动听优雅的乐曲，语调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就是这称呼不太对。 最近幻听好像有点严重。 …… 身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地面上的影子也越靠越近。 唐今想跑路。 但还在她纠结到底该不该跑的时候，少年已经走到她的身后。 手臂穿过腰际，少年微凉的身体贴了上来。 “龙先生……” 带着深深眷恋与依赖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柔软的金色发丝落在后颈。 “龙先生，塞西尔好想你……”少年带着热度的脸颊与气息靠近，述说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身后的人也贴得越来越紧，仿佛是想将自己与她融为一体。 【人抢错了……他好好看……主线崩了……他好好看……世界意识要找麻烦了……他好好看……】系统崩溃循环碎碎念。 唐今：…… 她看向呆住的三人组。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三人组的目光从懵比到震惊到崇拜到秒懂。 三人极其乖巧地退后关门反锁。 不愧是炎龙大人！ 唐今：…… 身后一声轻笑，少年歪头，发丝在她脖间蹭过。 他语气幽幽： “他们，是龙先生新养的孩子吗？” 第22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2 想也知道这是一道送命题。 “……只是佣人。” “这样……” 伊曼感受着手下僵硬的身体，蓝眸幽暗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成了清澈的样子。 “看见龙先生的时候我好高兴……” “龙先生也是因为太想我所以才忍不住来王宫找我的吗？” 说起这个唐今就头疼，“塞西尔，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是父王吩咐的。”少年声线平缓，仿佛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怎么了？龙先生不是来找我的吗？” 以唐今的经历，几乎一瞬间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到底还是对小孩多了些心软，唐今无声叹了口气，“是去找你的。” 伊曼依恋地靠着她，姿态亲昵，好像那四年间的分别没有让他对唐今产生任何生疏。 “这样的话，那是龙先生主动来找我的，可不能算塞西尔违约了……” 脖间感受到的细软发丝像羽毛一样轻轻挠过，唐今闭上眼睛，语气淡淡，“塞西尔，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变想法吗？” 伊曼指尖颤了颤。 如果说没有，一定会被龙先生送回去的吧。 当然，其实只要再等一段时间，等契约中的时间，他就可以和龙先生在一起…… 可那不够，根本不够。 他想要龙先生不只是因为一个契约才选择他，想要龙先生对他不只是怜悯和亲情，想要龙先生只能看见他一个人，想要……龙先生爱他。 他变得越来越贪婪了。 许久，唐今感觉到腰间的手臂缓缓松开。 少年的声音干净温柔，“其实，龙先生不用再担心塞西尔会闹着要当龙先生的新娘了。” 唐今挑眉，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少年。 在莫德山脉，可以同时看见大陆上的两轮月亮，一轮如弯钩，一轮如玉珠，月光皎洁的像是云纱。 虽然早估摸过小孩长大应该很好看，但她没想到能好看到这种程度。 站在月光下的金发少年，不像是真人，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全身上下无一不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周身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蓝眸仿佛海面一般倒映着泠泠微光，在对上她的视线时，便迅速掩下。 少年极力掩盖自己眼里快要化成实质的感情，他声音轻轻地，“塞西尔已经长大了，分得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 “我明白，我对龙先生只是亲情而已。” 唐今视线在他垂落的像浓墨一样的睫毛上停留了一下，半晌，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想明白了就好。” 每一次亲密的接触都让伊曼心尖发颤，他擦了下唇，“龙先生，我接下来可以跟你一起住吗？我真的好想龙先生。” 少年人长得快，他如今的身量已经挺高挑了，但当他用那双水灵灵的蓝眸看着她的时候，唐今还是有种看小孩的感觉。 再想到他那个糟心的国王父亲，唐今护崽的心理又被触发，“都随你。” 唐今看了下略有些空荡的房间，“要是不喜欢这房间的话换个房间也许。” 伊曼看着她，“龙先生住在哪？” “楼上。” 伊曼垂眸想了一会，“……塞西尔先住这里就好。” “嗯。”唐今抓了抓头发，打起哈切，“今天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摇铃就行。” “龙先生是还要去洗澡吗？塞西尔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唐今看了他一眼，“我去泡岩浆，你也泡？” 伊曼微妙地顿了一下。 唐今好笑地掐了下他脸蛋。 触手是细腻光滑到像玉脂一样的感觉，但已经没有了以前掐起来软绵绵的软肉。 唐今收回手，看着他脸上被轻轻掐了一下就升起的红润，内心感叹。 还是长大了。 “我会让艾琳，就是刚刚那个精灵，来带你去洗澡，先走了。” “……嗯。” 目送着黑发红眸的青年离开，伊曼伸手摸上被掐过的脸颊，睫毛轻颤。 龙先生没有对他生疏……太好了…… 那雪白的脸上，红晕加重。 唐今说泡岩浆，就是真的泡岩浆。 对于炎龙来说，泡泡岩浆什么的，完全有益身心健康。 唐今现在住的这座山不仅是莫德山脉最高的一座山，更是一座活火山，虽然山顶有风雪，但火山口的地方温度还是非常恐怖的。 泡着岩浆看雪，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了。 【你别这么悠闲行不行啊，抢错人了啊！！！！】 系统在她脑子里发疯，【主线要崩啊啊啊啊——】 要是以前也就算了，系统跟唐今都不会管主线崩不崩的问题，但这次他们就是接了世界的私活来保证主线正常进行了，结果…… 唐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慌个什么，顶多就被挤出这个世界呗。” 她是真的一点不慌。 【那我血亏啊，这个世界还没付全款呢，穿越过来的能量都是我自己出的啊——】 “我明天再去抢一次好了吧？”唐今被它吵得心烦，只能开口敷衍。 【你最好是！】 唐今摆手。 泡完岩浆，唐今舒舒服服地回去睡觉。 她刚变回人形在床上躺了没一会，房间门就被轻轻敲响。 这个点那三个不会来找她，能来找她的只能是塞西尔了。 唐今躺床上跷着二郎腿，连身都懒得起，“进来吧。” 房间门被轻轻推开，然后有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走进。 “龙先生，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第23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3 “龙先生，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唐今挑眉，偏头看过去。 那双蓝眸里水意盈盈，脸上带着刚沐浴完的红润，玫瑰花瓣一样的唇带着润泽，轻轻抿着，饱满的唇珠压出诱人的弧度。 少年金发还带着些湿润，从发间滴落的水珠顺着他莹白的肌肤一路滑落，滑过露在外的圆润肩膀，没进他捂在胸前的一条白色床单。 白色床单捂得还算严实，除了肩颈锁骨外便只露出小半截腿。 他没有穿鞋，玉一样的脚踩在地毯上，纤细的脚踝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大半夜给她整这一出…… 唐今转开眸，“……你衣服呢？” 少年声音中藏着羞涩与窘迫，“没有换洗的衣服……” 不管国王夫妇内心对他如何，至少明面上是很少短他衣食的。 他肌肤细腻穿不了粗糙的衣料，再加上他那特殊的体质，衣服都是穿一次就必须销毁，以防其他人不小心沾染到。 唐今起身从衣帽间里给他找了套睡衣，“你先穿这个，明天我让他们去给你买新的。” 伊曼伸手接过，将衣服压在胸前，“那……塞西尔今晚可以跟龙先生睡吗？” 不等唐今说什么，他又道：“小时候，母后都会带妹妹一起睡……” 他看向唐今的眼睛里都是孺慕，像渴望亲情的小兽一样。 如果别穿成这样的话。 唐今叹了口气，“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啊。” 伊曼歪了下头，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随你吧。” 唐今在床上躺下，两眼一闭，内心佛系。 伊曼看着手里的睡衣犹豫了一会，还是换上了。 衣服上有龙先生的气息…… 伊曼轻轻拍了下滚烫的脸颊，轻轻在唐今身边躺下。 他侧躺着，蓝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唐今的侧脸。 恶龙人形的模样，若放在帝都也该是个风流无比的贵公子，要引得很多贵女上赶着邀请他当情人。 不论见过多少人，过去多少年，龙先生依旧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相貌好看，但没有会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产生他很危险的念头。他们觊觎他，想要占有他，但不会怕他。 龙先生则不一样，龙先生好看，但无论谁看见龙先生时都会明白，这是他们惹不起的危险人物。 明明从不掩饰冷淡与危险，可宠溺一个人的时候又能温柔放纵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就是在那样的放纵与宠爱里被溺坏的。 浑身上下升腾起的渴望，叫嚣着让他抱住眼前的人，再靠近更多。 伊曼安静地看着呼吸平缓的青年，感受着心脏越来越快的跳动。 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是亲情。 少年就这样痴痴地看了大半夜，才在后半夜逐渐睡去。 睡去之前，他还轻轻将脑袋放在唐今肩膀旁边，虽然没有触碰，但就像倚着唐今睡着了一般。 唐今微微睁开眼扫了一下。 旁边的少年香香软软，还一直用依恋的目光盯着她，她能睡着才有鬼。 金发少年纤细而美丽，他侧躺着，睡衣宽松，漂亮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引着人在上面印点什么。 极致的美色，诱人沉沦。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很难让唐今把他跟过去软萌可爱的小孩联想起来，但她又没法否认，眼前这个人就是长大的小孩。 唐今收回视线，红眸里有一线暗色。 柔软又乖顺，恰好是她会喜欢的那款。 如果是一开始遇见的就是这样的塞西尔，她大概率是不会拒绝对方的。 亲情啊…… 唐今无声叹了口气。 到底，红眸还是重归了轻浅干净的眸色。 第二天，唐今是被系统叫醒的。 系统语气惊奇，【世界意识跟我说你不用去抢公主了。】 “嗯？” 【原本的主线是以勇者为主的，但是现在主线产生了一点变化。那个公主，她要成为勇者了。】 “……？” 系统也有些新奇，【那个公主知道国王夫妇居然让伊曼代替她被恶龙抓走就生气了，不仅要求教皇继续召唤勇者，自己还主动提出她也要参加勇者的选拔仪式。】 【现在主线完全变了，变成了原来的勇者跟公主双勇者屠龙杀魔王的故事线，所以，你不用去抓公主了，等着公主来讨伐你就行了。】 “……”这都什么魔改剧情。 不过能省事唐今自然乐得高兴，她从床上坐起，刚打了个哈切，小指就被人轻轻勾了一下。 她侧头看了一眼。 少年脸上有着刚睡醒的酡红。 微睁开的蓝眸里水色迷离，声音有些慵懒的沙哑，“龙先生，再陪塞西尔睡一会儿……” 唐今：…… 亲情，亲情，这是纯纯的亲情。她在心里头默念。 第24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4 本来昨晚睡得也不多，唐今便索性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还没睡多久，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平时她睡觉都没什么规律的，那三个也不会来叫她起床。 床上的少年还在熟睡，金色的发丝有些乱，沾了些在脸侧，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让人有种想碰一下的感觉。 吾日三省吾身，亲情，这是亲情。 唐今在心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起身，走到门边。 她拉开门却没看见人，低下头才看见矮人贡德站在门外。 “怎么了？” “炎龙大人，你快去看一看吧，艾琳她中毒了。” 唐今挑眉，跟着贡德过去。 艾琳就在她楼下的房间，也就是她让塞西尔住的房间。 她过去一看，艾琳指尖发黑面色灰暗一看就是中毒颇深，旁边的埃弗拉一直给她施加维持生命的魔法才勉强吊着口气。 唐今过去握住她的手腕，从她体内将毒素全都吸了出来。 这毒素分外的熟悉。 艾琳的脸色很快好转，又在唐今给她灌输了一点生气之后，逐渐恢复红润。 “怎么回事？”唐今淡淡地问她。 可艾琳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她按了一下额头回忆着，“我刚刚在收拾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突然之间就觉得非常难受，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中毒了。” 唐今看了一眼打理整齐的床铺。 除了床铺外，在床铺正中间的位置还叠放好了整齐的红袍。 唐今大约是猜明白了事情。 看来除了给他买新衣服之外，还要准备别的东西。 唐今这样想着，刚准备说点什么，就看见三人的目光，无法避免地转向她的身后。 她回过头，就看见少年靠在门边，光脚踩在暗红花纹的地毯上。 伊曼偏头避开唐今的目光，声音轻轻地朝艾琳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艾琳愣了一下，“呃，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伊曼低垂的睫毛颤了一下，金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又说了一句抱歉，便转身走了。 “……炎龙大人？”艾琳看向唐今。 唐今给他们三个一人施加了一个隔绝接触的魔法，“你们三个先下去，暂时不要靠近这一层楼以及我那一层楼。” 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非常听从唐今的话。 唐今回了房间，厚重的窗帘将光线尽数挡在屋外，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显得有些压抑。 摆放在房间四周的宝石灯柱在接触到魔素之后亮起光芒，轻柔的光线将房间逐渐照亮。 少年坐在床边，脸上有内疚有自责，更多的还是难过。 “龙先生……” 他轻轻念了一句，然后又没有了话。 艾琳的事情当然不是他故意的，只是他因为见到龙先生太高兴了，太得意忘形了，都忘了自己身上的问题。 但凡他用手碰过的东西都会带上毒，他这次被龙先生带走，身上没备手套，昨天就徒手碰过那房间里的一些东西，今天艾琳整理房间时碰到，就中毒了。 唐今自然也是猜到了原因的。 他这种体质注定他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在伤心难过的时候躲到别人的怀里寻求安慰。 而作为唯一能不受影响跟他接触的人，被他赖上好像也很正常。 他都已经这样过来十几年了，此时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什么意义。 唐今走过去，“没睡饱怎么就起来了？再睡会。” “因为龙先生不见了……” 虽然知道龙先生可能只是起床做别的事情去了，但迷糊中没有感受到龙先生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抑制的慌乱了起来。 伊曼抬起头看她，白皙的面孔与绮丽的五官暴露在柔光下，“龙先生可以不要走吗？” 唐今牵住他的手，“你睡，我就在这。” “龙先生不睡了吗？那塞西尔也不睡了。” “别闹。” 唐今擦了下他眼角，他皮肤很白，眼下到别人身上或许都看不出的淡淡青影到他脸上就特别明显，“再不好好睡觉黑眼圈都要出来了。” 因为她的触碰，伊曼的面上泛起浅粉，他别开头掩饰，“不好看吗？” 唐今吓唬他，“是啊，一点都不好看，丑丑的。” 伊曼顿时眼神幽怨地看向她。 唐今有些好笑，“好啦，塞西尔怎么样都好看。” 听到她的话，伊曼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是一轮蔚蓝的月。 这回他总算肯乖乖躺下，只是躺下后也没闭眼，牵着她的手安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会说话，哪怕是百炼钢都要被他看成绕指柔了。 唐今帮他掖了下被子，“哪有睁着眼睛睡觉的。” 伊曼敛眸，似乎是准备睡了，只是睫毛颤了一下，又抬眸看了她一眼，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的原因，没一会他便呼吸平缓，睡了过去。 唐今垂眸看了他一会，给他施加了个睡眠魔法才起身出门。 她来到楼下的房间，拿起那件红袍衣服看了下。 这衣服材料跟她见伊曼戴过的手套应该是一致的，不然昨天在她用魔素包裹住少年的时候就该感受到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了。 唐今研究了一下，确定上面没有毒素后就把衣服扔给了熟悉各种锻造材料的贡德，让他去找原材料。 跟贡德聊完，唐今又找艾琳聊了下，让她去给伊曼买点衣服。 “衣服的话……” 艾琳盘算着，唐今已经跟她说了伊曼的身份，她改口也快，“您亲自带王子去买会不会更好？也可以当作约会了。” 艾琳俏皮地眨眨眼，“约会可是促进情侣关系的良机，虽然您跟王子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但也不会介意更亲密一些的吧？” “……我们不是情侣。” “啊？”艾琳讶异的张嘴，“可是……” 唐今不想跟她解释那复杂的关系，只是道：“你们把伊曼当成我的继承人看待就行。” “……好的。” 等唐今走了，艾琳眉毛疑惑地皱起。 可是昨天她给王子准备洗浴的水，王子问她有关炎龙大人的事情，提起炎龙大人的时候明明就是提起心爱的人的眼神与语气呀。 伊曼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睁开眼反应过来，就去找唐今的身影。 “醒了？”唐今就坐在沙发上，“过来吃点东西。” 伊曼弯眸，起身下床。 因为伊曼的入住，负责做饭的埃弗拉特意准备了很多人类的食物作为早餐，除了常见的白面包，还有些新鲜的蔬菜水果。 吃完饭，艾琳也把衣服买回来了，伊曼换好衣服就去找唐今。 庄园里养了不少小魔兽。 唐今正在逗几只猫儿大小的雪兽，这种魔兽圆滚滚的像个雪球，身后有条雪白带着毛球的尾巴，它们在草地里滚过就会留下一片白霜，摸起来就像摸毛绒糯米团一样，手感很好。 把它们捏生气了还会变粉，挺有意思的。 唐今正逗得开心，旁边便有轻轻的脚步声。 她看了一眼。 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立领衬衫，衬衫的袖口是敞开的荷叶花边，外套了一件藏蓝色双排扣马甲，马甲上有灰白色的竖条纹，让他的腰看起来格外纤细。 他见唐今看向自己，蔚蓝的眼睛弯起，领口系成蝴蝶结的同色系带随着他的步伐轻扬。 他偏头问唐今：“龙先生，好看吗？” 唐今怀里还抱着两只雪兽，腾不出手来摸他的头，“挺好的。衣服怎么样，都喜欢吗？” “喜欢。”伊曼本来想靠近她，但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雪兽后又停住了，那蔚蓝的眼里瞬间覆上了一层薄冰，在唐今看不见的深处充满冰冷的审视。 他轻声问唐今：“这是什么？” 雪兽是莫德山脉的特有种族，数量稀少，伊曼也没见过。 唐今给他简单说了一下，伊曼看着唐今抱着的两只小雪兽，半晌，微微敛眸。 唐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把怀里的一只放了，拎着另一只问他：“想不想摸摸？” 伊曼惊讶地抬头，“我……？” 唐今朝他伸出手，“手给我。” 他非常听话地将手放到唐今掌心里，唐今抓着他的手背，将它放在雪兽的身上。 从他指尖流出的毒素与诅咒还没来得及传递到雪兽身上，就被唐今的妖力吸收。 伊曼感受着指尖触碰到的冰凉又柔软的白色兽毛，轻轻戳了一下。 触感像是按到棉花一样，轻轻陷进去，但等他收回手的时候，又像果冻一样弹了回来。 这只雪兽本来就被唐今折腾得差不多了，被伊曼又戳了几下后就非常生气地变成了粉色，豆豆眼里流露出些许怒火，“啾咕！” 伊曼诡异地读懂了它的意思。 难怪龙先生喜欢…… 只是一只雪兽而已，没关系的。 伊曼告诫自己，将心里翻涌起来的强烈占有欲压下。 雪兽的身体是温凉的，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也有些凉，但掌心又有源源不断的暖意传来。 他看着交叠的两双手，白皙的脸上升腾起些许热度。 恰在此时，他感觉到旁边传来的一道视线，他抬头看过去，就见唐今正好偏过头。 虽然她已经转开了头，但伊曼隐隐觉得那双红眸里好像有一些他没见过的东西。 直觉让他追问：“龙先生在看什么？” 偷看被抓包的唐今轻咳了一声，“……就是，感觉你跟它有点像。” 伊曼眨了下眼睛，“哪里像？” 唐今看向怀里粉色的雪团。 “碰多了，都会变粉。” 第25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5 伊曼先是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不用照镜子，伊曼都知道自己的脸现在肯定红得不像话了。 旁边的唐今轻轻嘀咕：“怎么越大越容易害羞了……” “……龙先生！” 唐今假意咳了两声，将怀里的雪兽放下，转移话题，“喜欢这些雪兽吗？” 伊曼别开头，也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但或许是出于羞恼也没有说别的，而是闷闷的接了她的话，“喜欢。” “那要不要养两只？”唐今想着。 小孩一般都喜欢养宠物，这种雪兽性情乖顺又非常好撸，作为宠物还是挺不错的。 “龙先生不是已经在养着它们了吗？” “这些雪兽都是自己偷偷溜进来，埃弗拉有时候会把多余的食物给它们，它们吃到了甜头就经常溜进来了。”唐今解释了两句，“怎么样，想养吗？” 伊曼垂眸看着地上滚来滚去的几个雪团子，“……不想。” “我会给它们加上防护的魔法，不会有事的。” 可他不想要这些雪兽来介入他和龙先生。 四年的时间他跟龙先生之间本来就已经多出了很多陌生的人了。 但这些话不可能说给龙先生听的。 “可是现在这样也很好不是吗？”他轻笑着道，“反正它们也会经常来的。” 唐今想了一下，“也是。” 这座建在山顶的庄园非常大，除了居住的城堡和存放东西的库房外还有几个人工湖。 唐今将怀里的雪兽放下，揉了揉伊曼的脑袋，“走吧，带你逛逛这四周。” 伊曼目光追着唐今的手，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只要是能跟龙先生亲近他就很开心，但所有这些亲近的动作又告诉他，龙先生还是把他当成孩子而已。 虽然庄园内四季如春，但头顶的结界外却是飘着大雪，这会雪停了，从厚重的云层间乍现几缕阳光。 他们旁边就有一个人工湖，湖面就像是一整块被风吹动的蓝色绸缎，泛着细腻的微光。 唐今就站在湖边，她似乎是察觉到伊曼没有跟上，回过头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在那片粼粼的光影中的身形显得是那么的虚幻。 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有过。 伊曼扬起笑，小跑过去牵住唐今的手，“龙先生，你忘记牵我了。” 唐今看着少年漂亮得令人恍惚的脸，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牵住了他的手。 庄园里的生活非常平静，在勇者他们来讨伐她之前，大概率都会一直这么平静。 接近半个月伊曼都是跑来跟唐今一起睡的，唐今可谓是痛并快乐着，每天睡前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自省。 “龙先生，你在想什么？” 少年趴在床上，细白的手指剥着盘子里的小葡萄，剥好后就将青白的果肉送进嘴里。 殷红的唇微张，洁白的牙咬过青白的果肉，透明的汁液顺着手指一路滑下。 唐今过去用了个小魔法把他的头发弄干，又抽走他手里的果盘，“晚上不要吃水果。把手擦干净睡觉了。” 伊曼蓦地被拿走小葡萄，有些不高兴。 他托着腮，看了下自己手指上透明的果汁，轻轻伸出舌尖舔过。 他舌面上有着黑色的印纹，但平时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 这也是唐今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印纹，有些莫名的……情.色。 似乎是察觉到唐今的目光，他翻过身躺到大床上，朝唐今晃了晃手，蓝眸清澈如水，“干净啦。” 唐今：…… 他身上的藕白色丝绸睡衣轻薄柔顺，完美贴合着莹润的肌肤。少年毫无防备地躺在深色的大床上，像一个等待人品尝的甜点，散发着极致的诱惑。 唐今多希望自己是个瞎子。 亲情，这他.妈的是他.妈的亲情。 她拿了条丝帕，沾了水，握着他的手给他擦干净手指，才心累万分的准备上床。 房间的灯刚暗下，少年就凑了过来。 睡衣丝滑冰凉，底下的肌肤却又滚烫，或许是他刚刚吃了葡萄的缘故，他说话的气息都带有葡萄的酸甜气息，“龙先生，晚安。” “晚安。” 黑暗中，蓝眸里像是翻涌起黑色的淤泥，将那双眼睛都污成了深色。 晚安，我的龙先生，祝你有个好梦…… ωωw..net 第26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6 唐今打了个哈欠，半睁开眼，困倦不已。 “炎龙大人，需要准备洗浴吗？”艾琳问她。 唐今抬头看了一眼。 她正坐在院子里，头顶阳光普照，一时间都有些看不清艾琳的脸。 唐今懒懒地撑着下巴，“准备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身体有点莫名的热。 没一会，艾琳便回来了，“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艾琳领着唐今去了浴池，宽阔无比，滚热的水升腾起浓白的雾气。 唐今挑眉看了下。 似乎有哪不对劲…… 不过这点疑虑在她泡进浴池后就消散了，身体被暖洋洋的池水包裹，泡得唐今都有点忘我了。 就是艾琳不知道跑哪去了，也不见人。 洗完澡，唐今擦着头发，看了眼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收回视线往房间里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胸膛里持续传来股燥意。 唐今回到房间，走到书柜前，刚拿起一本书便听到一声轻轻的响动。 从她床上传来的。 大床周围的薄纱床帐被放了一半下来，她刚刚进门也没留意床上，这会听到响动才递过去一个冷淡的眼神。 让她看看又是谁派来找死—— 然而，那并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派来找死的手下。 而是一个极致的美少年。 金发的少年从床上坐起，他身上的睡衣随着他的起身顺着一侧的肩膀滑落，露出其下雪白细腻的肌肤。 他的声音带着困意，“龙先生，你好慢啊……” 唐今顿了一下，“……塞西尔？” “嗯？”塞西尔显然是刚刚等她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漂亮的眼睛有些朦胧，带着睡意。 唐今刚张口，就又停住了。 ……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忘了…… 算了，应该不重要。 唐今看了眼塞西尔，将手里书放回书柜上，走到床边将他滑落的睡衣替他穿好，“等很久吗？” 塞西尔拉着她的手从床上直起身，手臂缠上她的脖子，“很久很久哦，龙先生要好好补偿我。” 唐今下意识揽住他的腰。 她垂眸看着那张比精灵还要美的脸，手掌顺着丝滑的丝绸睡衣上轻轻滑过，“补偿？” 少年的脸颊上泛起粉色，他轻轻凑近，清纯与欲.望交杂，“是啊，要好好补偿塞西尔哦……” 唐今的眸色渐渐加深。 手掌碰到的睡衣手感上佳，但她估摸着，睡衣底下的手感会更好。 但塞西尔好像是她的…… …… ……她的。 塞西尔是她的。 微凉的手上顺着少年纤细柔软的腰一路滑上光滑的后背。 她偏头，唇擦过他的侧颈，含上他红润的耳垂。 灼热的气息遍布在侧颈，脆弱的耳垂被细细品玩。 少年被陌生又亲密的接触所触动，蓝眸里被水色充盈。 吻逐渐蔓延到少年细白的脖子。 “龙先生……” 少年轻声，引得唐今抬眸看了一眼。 她看得到的，是少年眼尾流露出来的情意。 她看不到的，是掩盖在少年长睫阴翳下那得偿所愿的满足。 唐今将他缓缓压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在少年的舌尖，蛇形的图腾周围又逐渐刻上了一圈如荆棘藤蔓一般的印记。 …… 唐今猛地睁开了眼睛。 红眸里深色翻涌，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身侧躺着的少年。 少年睡得酣甜，安睡的侧脸在夜色中也仿佛会发光一样，美得惊人。 唐今微微偏头，红眸里像是藏着一头丧失理智的怪物。 她伸手摸上少年白嫩的脸颊，目光冰冷地看了许久，半晌，拇指擦上他柔软殷红的唇瓣。 “嗯……”睡梦中的少年睫毛颤了颤，好似要醒过来。 唐今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她还是缓缓收回了手。 她掀开被子起身接了杯凉茶，走到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 一线月光顿时照进了房间里。 那线光照进红眸深处，却被内里浑浊的深色染成了晦色一片。 唐今看着窗外银白的草地，抿了口茶。 “系统。” 【大半夜的，叫我干嘛？】 “我刚刚梦到我睡了塞西尔。” 【……还有什么事没，没事我也睡了，别以为系统就不要睡觉啊你。】 “正常吗？” 【不正常吗？呵呵，人渣基操罢了。】 唐今垂眸看着杯子里浑浊的茶水，“可是。” “我从来不做梦。” 以至于哪怕周围不对劲的事情太多，但她依旧分不出，那是梦。 【准确地来说，人之所以做梦是因为睡眠状态时还有一些细胞处于活跃状态……就你这种全身细胞能跟癌细胞一样快速繁殖复制，生命力无限的野草精而言，不做梦才是奇怪的事情。】 “是吗。”唐今轻轻念了一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呗，啧啧啧，所以说你们妖族啊，就是容易被欲.望控制。】 床上响起细细的声响，“龙先生？” 她转头看过去。 金发的少年坐在床上，蓝眸带着初醒的迷茫看着她。 “龙先生，你不睡吗？”少年轻问。 唐今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半晌，将手里的杯子放回原位。 声音平淡：“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少年偏了下头，金色的发丝从他脸颊滑过，“好。” 塞西尔的目光一直追着唐今的身影，直到她彻底离开房间。 他顿时伸手捂住嘴，平息着身体里翻涌的气血。 好一会，他勉强恢复过来，转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颗魔核。 魔核已经碎成了一块块透明的菱石。 积攒了四年的魔素都用完了。 果然，龙先生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但…… 塞西尔倒在床上，全身都泛上了粉色。 如果唐今此时还在，就会发现他身体烫得吓人，就像血液都沸腾兴奋起来了一样。 渐渐地，少年抱着被子蜷缩起来，蓝眸痴痴地看着已经空荡的另一侧床铺，雪白的脸颊上泛起酒醉的酡红。 成功了，成功了…… 第27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7 莫德山脉的风景是非常多元化的。 作为龙族的驻地，它延绵近百里，周围此起彼伏的山脉随着魔素的变化而变化。 在披着雪衣漆黑的活火山周围，都是土黄锈色的山峦，山峦平地间也是凸起嶙峋的苍白石块，飓风与雷电常年不止。 但是走远，走到接近边缘的地方，就能看见那仿佛盖上一层绿色绒布一样的山谷与平原。 唐今坐在山顶，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山脉。 “龙先生。” 少年从身后接近，亲密无间地贴了上来，“为什么一个人出来？都不叫塞西尔。” 唐今垂眸。 半晌，她瞥了一眼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的少年，声音淡淡，“随便逛逛而已，你不用跟来的。” 塞西尔起身在她旁边坐下，微抿了下唇，蓝眸看向唐今，“……我找了龙先生好久。” 唐今转开头，没有说话。 老实说，她现在有点不想看见塞西尔。 但少年心思敏感，她也不能将这话说出来。 塞西尔观察着她的表情，在她转开头的时候蓝眸微微黯淡了一下，也跟着转开了头。 “龙先生，是塞西尔哪里做错了吗？”他看着面前延绵的山脉，轻轻地问，“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躲着塞西尔。” 唐今闭上眼睛，“塞西尔，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不可以。 塞西尔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回她。 他害怕让龙先生一个人安静下来去思考，他害怕龙先生真的想清楚，他更害怕，最后龙先生的决定是又一次把他送走。 可是，还不等他回答，唐今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广阔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 他站起身，脸色苍白了下来。 没关系，还可以继续的。 塞西尔低声安慰着自己。 …… 使用魔法从塞西尔身边传走，实在是唐今不得不这样做。 少年温热的身体仿佛一个引子，一下让她想起了那个旖旎的梦。 深陷在柔软的床间，少年毫无保留地向她展露全部，那看向她时的眼睛，被浓烈到让人窒息的爱意所充斥。 其实梦境朦胧恍惚，有很多东西都已经记不清了。 但她不得不接受，她确实做梦了，还在梦里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她是一个忠于己欲的人，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看上了，对方愿意的话，那是皆大欢喜，不愿意的话那就用点手段或者直接放弃下一个。 但塞西尔，他太特别了。 从见面起，他小孩子的姿态没有引起过唐今的过多防备，对他也多有放纵，以至于后面就算发现了这孩子跟她想象中的好孩子有所不同，她也懒得去计较。 后来塞西尔的性格跑歪，她觉得有自己的责任，所以跟他做了那个约定。 做那个约定时，她只是把塞西尔当成了一种责任，毕竟看了这孩子几年，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唐今也多出了几分类似于养崽的心理。 虽然这个崽好像被她养歪了。 如果这小孩一直不长大，她说不定也乐意一直养着。 这种想法，于她嘛，亲情当然说不上，但如果说是宠物，又好像太凉薄了一点。 之后看见塞西尔长成的样子，虽然他的好皮囊唐今很喜欢，那种纯洁又诱惑的感觉，也让她有所意动，但实际上她没有想过要对塞西尔下手。 说到底塞西尔在她心里还是那个崽。 但从前几天晚上那个梦之后就变了。她没办法忘记塞西尔在梦里的样子，也没办法再把他当成养成的崽。 这种视角转变之后，她再看塞西尔，简直是哪哪儿都合她口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道说她的潜意识都在提醒她吗…… 好吧，其实唐今到现在还是没能接受，自己居然会做梦这件事情。她都活了不知道几百几千万年了，头一回做梦，实在是有点迷茫。 可如果说那不是梦也不太可能，毕竟她之后去检查了一下身体，身体上并没有任何异样。 如果是幻境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那对方在靠近她的时候，应该就会被她察觉到气息。 不是没有怀疑过塞西尔，但现在的塞西尔对她而言也不是例外，如果想要使用魔法做什么，一定会被她察觉到魔素的。 似乎只能是做梦了。 唐今回去的时候，塞西尔已经在等着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看起来和平常一样。 甚至他还非常贴心地上来帮她拍了拍领口上的草屑，“龙先生，我做了蛋糕，你要尝尝吗？” 唐今抬手擦掉他脸边沾到的面粉，“你还会做蛋糕？” 这个世界大家吃的其实并不是特别讲究，但因为魔法的缘故，很多一些精细的食材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些高档的甜品在贵族间很流行。 塞西尔脱口而出：“因为之前想要当龙先生的新娘，所以——” 他的话戛然而止。 第28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8 “……都是以前的事了，龙先生不要取笑我。”他似乎因为羞涩垂下了头，白嫩的耳尖却泛着粉色，像一颗散发着诱人甜味的水蜜桃。 唐今转开头，随口问了句：“都学了些什么？” 塞西尔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好一会才小声开口，罗列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什么整理衣服做甜点泡茶按摩。 唐今好笑，“你这是准备做女仆还是做新娘？” 塞西尔脸红了一下，“龙先生又不会把我当成女仆。” 唐今看了一眼远处艾琳身上的黑白女仆长裙。 那可不一定啊。 塞西尔做的是一个六寸的小蛋糕，白色为主体，又用白色，淡蓝色和淡紫色的奶油霜裱了很多小花在上面，精致得让人都不知道从哪下口。 唐今切了一块尝了下，抬眸看见塞西尔期待的眼神夸道：“塞西尔可以去开蛋糕店了，一定很受欢迎。” 他蔚蓝的眼睛弯起，“我只想给龙先生一个人做。” 唐今没说什么，继续吃蛋糕。 她刚用叉子端起一小块蛋糕，就听见塞西尔轻轻喊了她一声。 “龙先生。” 少年殷红的唇瓣张开，蔚蓝的眼中带着羞涩的水光，“啊……” 唐今捏着叉子的手动了动，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将那一小块蛋糕送进了他的嘴里。 白色的奶油霜粘在他的唇上，看起来比盘子里的要美味得多。 一个小蛋糕就这样被两人分着吃完，吃完蛋糕唐今觉得自己有点累，又去泡了会岩浆。 晚上，塞西尔依旧跟她一起睡，睡前的许多对她理智与本能的考验暂且不提，睡着之后唐今再次回过神。 眼前是少年印满痕迹的后颈，他背对着她，安静地睡着。 ……这种莫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唐今隐隐觉得有点奇怪。 恰在此时，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龙先生，你还不睡吗？” 他转过身，唐今才发现不只是后颈，其他地方也有或轻或重的吻痕。 唐今擦着他脖子上一个红色的印记，“谁做的？” 少年顿时眼神幽怨地看她，“龙先生怎么明知故问。” “除了龙先生，还有谁可以碰塞西尔呀……” 她？ 可是…… 好像确实是她做的…… “我为什么要这样？”她有点想不明白。 “龙先生，你忘了吗？”少年蓝眸在暗夜里颜色反而更浓郁，这股蓝色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走，“塞西尔是你的新娘呀……” 塞西尔是她的，新娘……？ …… 又是梦。 唐今看了眼旁边熟睡的塞西尔，无声叹了口气。 人在梦里常常会忽略很多的不正常，周围的一切都光怪陆离。但她的梦境却非常清晰，将周围的环境都刻画得很真实，在刚刚出梦的那一刻，她都有点分不清哪个才是梦了。ωωw..net 唐今靠着枕头休息了一会，找回了点睡意，继续睡觉。 一回生二回熟，做梦嘛，很正常。 她安慰着自己。 然后，是连续三天的梦境。 每一晚在梦里她都会对塞西尔做不该做的事情，但在梦里，塞西尔的身份就是她的新娘，他容纳唐今的一切，也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她。 要是梦里的都是真的就好了…… 唐今皱了下眉，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这实在…… 不像她会有的想法。 她一般的想法会是：真不错啊，那就让现实也变成那样好了。 一个梦境成真，一个现实圆梦，看起来差别不大，但其中却是天差地别。 就像…… 这个想法是别人放进她脑海里的。 一声刀叉掉在盘子上的清脆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她看过去，就见塞西尔扶着桌子，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唐今过去扶住他，“怎么了？” 塞西尔脸色苍白，就连平日殷红的唇瓣都隐隐发白。 “……我没事。” 塞西尔靠着她，声音微软，“可能是刚刚站起来太快了有点头晕，龙先生抱我回去好不好？” 唐今蹙眉，给他用了断手断脚都能恢复的大治愈魔法。 但他的脸色看起来却并没有变好。 想了一下，唐今还是把人抱了回去。一边抱着，她还一边往他体内送了点生气，有了生气他看起来总算好了些。 唐今将他在床上放下，才发现他早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见此，唐今只能帮他盖上被子放下床帐。 等到唐今离开房间后，塞西尔才缓缓睁开眼睛。 被反噬了…… 这说明，他想给龙先生植入的想法被怀疑了。 可是，他还只是放了几个很简单的想法而已，像是「塞西尔是我的」，「塞西尔是我的新娘」，「我可以对塞西尔做任何事」，「塞西尔愿意包容我的一切」等。 之前的都没有被反噬，为什么「想让梦境成真」这个简单想法却会被怀疑？ 如果这样都会被怀疑的话，那「我爱塞西尔」这个想法，又该怎么办？ 明明好不容易才把龙先生的灵魂成功引进了他的梦里…… 第29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29 想要给龙先生植入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 类似的魔法不是没有，但那些低级魔法对龙先生肯定没有用。 目前大陆上最强的人——魔王维克提姆，在龙先生和他结契之后，再也没有靠近过他。光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龙先生的强大了。 不过在圣洛兰特的帝国藏书馆中记载有一些禁术，其中一些甚至可以作用在神明的身上。但这些禁术的使用也有很多的先决条件。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那样的念头，而他恰好也发现，那些禁术要求的条件他已经能满足了。 第一个，被结契之人灵魂必须独立于身体。 现在的龙先生的灵魂并不属于那具身体，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了。 第二个，困住龙先生身体的魔法阵。 第三个，龙先生自身的魔素。 第四个，龙先生的灵魂真名。 第五个，用于结契和构造梦世界的巨量魔素。 从四年前与龙先生分别开始，他就开始将自己的魔素一天天的储存起来，尽管当时他还没有产生这样的想法。 其实最难获得的两个条件，龙先生自己的魔素和龙先生的真名，龙先生都已经亲手交给了他。 唐今…… 他在心里念过无数次这个名字，却没有一次敢将它从口中吐出。 塞德洛斯大陆上有一个传说，当一个人用过于浓烈的感情呼唤另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对方就能听见。甚至，对方还有可能听见呼唤者内心的想法。 …… 塞西尔使用的这种禁术需要在梦境中对目标进行反复的暗示，如果对方认可度过低，暗示还可能会失败。 但对于过于强大的龙先生，在一大堆禁术中唯有这一个非常曲折但也最温和的禁术是他认为有可能成功的。 利用真名召唤灵魂离开身体，用对方自己的魔素进行引导以防他发现异常，然后再让对方进入自己的梦境。 一般的梦是割裂开来虚幻的，这样的梦很容易就被发现不对劲，但用魔素构造之后就可以让梦境变得跟现实几乎一样。 接下来就是诱导龙先生跟他结契。 结契的办法有很多种，像是龙先生曾经跟他结契用的就是最传统的办法，但出于私心，他选择了最亲密的那种。 只要龙先生在梦里要了他，契约就会刻下。 之后，不再需要龙先生的灵魂离开肉身，龙先生就能进入他的梦里，他可以在梦境里慢慢地给龙先生下暗示。 一切都按照他想的那样进行了。 虽然龙先生似乎因为这些梦境对他的态度逐渐冷淡了一些，但那些想法的成功植入就说明龙先生在心里对他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而且每一次在梦中，他都与龙先生非常亲密。 尽管那只是梦，却也足够让他沉沦。 但是为什么想让梦境成真这个念头却会被怀疑呢…… 只能慢慢来了。 塞西尔休息到下午的时候看起来好了很多。 晚上的时候贡德总算回来了，把他花了一个月才找到的用来制作塞西尔手套的材料交给了唐今。 这一个月里因为塞西尔体质的缘故，除了唐今之外，其他人是没法靠近他们这层楼的，其他地方唐今也会让他们小心接触以防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唐今看了一下，就把那些材料还给了贡德。 “拿去吧，要做成什么样随你们。”唐今嘱咐了两句。 “是。” 塞西尔在楼上看着贡德拿着东西走了，等唐今上楼，他走到唐今身边，“龙先生，那些材料不是给塞西尔的吗？” 那些材料看起来并不是用来给他制作东西的。 唐今捏了一下他的手，“这么想戴手套？” 怎么会。 塞西尔垂眸，“不戴的话，会麻烦艾琳他们的。” “那让艾琳他们戴上手套不就好了。”哪有人在自己家里还要小心翼翼戴手套的。 听到她的话，塞西尔先是反应了一下，等听明白唐今的意思后他的心就好像突然泡进了糖浆里面一样那么甜蜜。 他弯起唇，轻轻凑上去在唐今脸边亲了一下。 “龙先生，谢谢你。” 少年说话间好像有甜腻的气息，脸上被软绵唇瓣亲到的肌肤也酥酥麻麻的，就像过了电一样。 这一天晚上的梦里，少年非常主动，他的声音就像羽毛轻轻划过心尖，挠得人心痒难耐，那双眼睛里的缱绻爱意根本藏不住。 梦里是爽了，只是唐今醒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塞西尔，有点心累地叹了口气。 刚好塞西尔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侧身翻进了唐今的怀里。 唐今手抬又放下，到底还是没有把他推开。 怀里，美少年唇角微弯。 接下来的几天，塞西尔的心情一直都很好，不止唐今，就连三人组中最迟钝的埃弗拉都能看出来他的好心情。 毕竟，他已经连续抢占了两天厨房给唐今做饭了，作为主厨的埃弗拉敢怒不敢言，只能躲起来咬手帕。 白天吃晚上睡，这么折腾了几天唐今就觉得自己好像胖了。 于是她连忙拎着最抗揍的埃弗拉出去活动手脚。 他们打架是在结界外打的，为了避免被波及，塞西尔只能坐在秋千上，看着结界外黑色炎龙与青色风龙的交锋。 艾琳推着餐车走近，“伊曼大人，需要来些点心或者红茶吗？” 塞西尔看了一眼，“麻烦你帮我泡一杯红茶。” “好的。” 等茶泡好了，塞西尔才状似随意地问她：“埃弗拉跟龙先生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艾琳笑了笑，“埃弗拉与大人同为龙族，关系自然要亲密一些，大人偶尔还会指导埃弗拉修炼，这些都是我和贡德羡慕不来的。” 塞西尔喝了口茶，只觉得杯里的茶都酸溜溜的。 晚上，唐今又做了个梦，梦到她在指导塞西尔修炼，当然，最后的走向也跟之前的梦境没有分别了。 梦里，少年紧紧缠着她，“龙先生，以后只喜欢塞西尔，只对塞西尔一个人特别好不好？” 少年就像是开放在黑夜里的玫瑰，朦胧又引人堕落。 “……你一直都是特别的。” 塞西尔弯唇。只是眼睛里并没有太多的欣喜。 如果，这样的念头不是他暗示的就好了…… 他真是贪得无厌。 第30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0 又一次从梦中醒来，唐今按着额头感叹。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差不多也该消停会了，这么夜夜笙歌的，虽然都是在梦里，但多少还是有点伤身了。刚好她也有件事情想告诉塞西尔。 这天早起后，她走到楼下的庭院里坐着休息。 早晨的空气清新，让沉睡的身体也逐渐清醒过来。 唐今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朝正在喂几只雪兽的艾琳招了招手。等艾琳走近，她才慢悠悠地开口：“艾琳，你做过梦吗？” “做过的，怎么了吗大人？” 唐今叹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老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艾琳好奇，“是什么梦会让您觉得奇怪呢？” 唐今在躺椅上坐下，红眸扫过楼上悄无声息拉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帘，不紧不慢地道：“我梦到我欺负了一个少年。” 艾琳有些惊讶，“是伊曼大人吗？” “咳咳……” 差点被口水呛住说不下去的唐今：……你可以不用这么聪明的。 她咳了两声掩饰，“你不用管是谁，重点是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有点奇怪。” 顶着艾琳好奇的目光，唐今非常委婉的开口：“我在里，他在外。” 艾琳笑眯眯：“如果是您的话，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呢。” 唐今：……你能不能配合一下我？ 关于她的性别，她从来没掩饰过，人类可能还看不错，但是兽族之间根据气息就能判断对方的性别，精灵族与兽族亲近，也是有这个能力的。 见唐今无奈的样子，艾琳才笑了一声，顺着唐今说出了她想要让某个人听见的话：“好吧，您这样的梦确实是有些奇怪呢，毕竟您是一位女性嘛。” 说完她眨眨眼睛，似乎在询问唐今自己表现得对不对。 唐今不想跟这只腹黑精灵计较，继续跟她扯淡：“是啊，这些梦都把我弄得摸不着头脑了。” “别担心，只是梦而已，您不用太在意。” “但继续做这样的梦的话，我可能会产生心理阴影的。”唐今按着额头，看起来非常头疼。 “也许是您这段时间休息得不够？” “可能吧，唉……” …… 窗外的对话声逐渐远离，窗内，靠着墙的少年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半晌，他捂着通红的脸蹲到了地上。 他真是……蠢透了！！！ 接下来，唐今晚上都没再做梦，获得了非常清净的三个夜晚。 塞西尔表现得也跟之前略有一些不同，比如，他不再那么黏黏糊糊地缠着唐今，也不做蛋糕点心那些精致可爱的东西了，而是有意无意在唐今面前表现自己男子汉的一面。 某天早上，她还看见他在跟贡德用剑进行比试。 贡德剑术是三人中最好的，塞西尔能跟他打的有来有回说明他的剑术确实不错。也是，再怎么着他也是正经的王位继承人。 唐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就是这个时间比她想象的还短。 三天之后，她又做梦了。 梦里，塞西尔不再穿得那么勾人，他将柔软的金色发丝别在了耳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浓墨一样的眉眼。 那向来精致美丽如天使一样的脸庞原来也有清晰的棱角。 他双手撑在她的枕边，嗓音低低地叫她姐姐。 少年俯下身，柔软的唇瓣落在她的颈侧，动作生涩又大胆，还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迷，“姐姐，我会让你满意的。” 唐今：……思想转变大可不必如此迅速。 把这个想要反攻的少年给收拾了之后，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唐今眼都没睁就接着睡了。 这次，塞西尔睁开眼睛，刚坚毅起来没两天又变得水盈盈的蓝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睡着的唐今。 到底是谁会有心理阴影啊。 龙先生真是……坏透了…… 吃早饭的时候，塞西尔用银制的水果叉戳着盘子里的西瓜。 明明龙先生自己说那样会有心理阴影的，结果梦里却是另一套做法。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总觉得，不是巧合…… 但如果是龙先生故意的话，那龙先生是不是……也爱着他呢？ 他瞥了一眼认真吃早饭的唐今，心序越来越乱。 等唐今吃完饭，少年面前的那块西瓜已经被他戳成了西瓜沙。 在庄园里宅了这么久，虽然塞西尔没有觉得无聊，但唐今还是决定带他出门逛逛。 莫德山脉虽然地域广阔，居住的龙族不少，但龙族大多高傲又懒惰，不爱交友，也没什么交际活动，偶尔的活动，也是互相约着打一架或者攀比一下谁家里的矿更多，自然也没什么好逛的。 几年前两人就逛了大陆很多的地方，现在嘛，圣洛兰特是不能去的，兽王国也没什么意思，那么人类最大的国家就只剩下一个斯利奇王国了。 他们也来过斯利奇王国，但当时候的王国正好碰上了王位更替，时局比较混乱，他们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 相比于到处都用浪漫的巴洛克风格，堆砌着贵族豪华的圣洛兰特帝都，王国的帝都选择的是更加高耸的哥特建筑群，一座座尖顶教堂像骑士的矛一样尖锐。 人们走在路上，穿着银白铠甲的骑士列队整齐巡街，一派安稳和谐。 为了防止塞西尔的容貌给他们惹来麻烦，唐今在他身上施加了一个魔法，走在路上，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他。 塞西尔今天穿得很好看，金发蓝眸白色燕尾骑装，配上蓝宝石领结，精灵般的贵族美少年就这样出现了。 而这样的美色只有唐今一个人可以看见。 在路过一家珠宝店的时候，塞西尔想起什么，开心地转过头问唐今：“龙先生，我以前给你的宝石呢？” 说话间，他将一颗血色的宝石拿出来，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光彩，耳尖带着淡淡的粉色，“我们可以做一对……” 这颗宝石…… 唐今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它扔了。” “我才不会把它扔了呢。” 塞西尔警觉地看向她，“龙先生，你不会把我送给你的宝石扔掉了吧？” 第31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1 “龙先生，你不会把我送给你的宝石扔掉了吧？” 扔当然是不会扔的。 不过一时间让唐今去找，也不太找得出来。 “咳，我没带，下次吧。”唐今搪塞着。 塞西尔看了一下手里的宝石，抿了抿唇，把它又收了起来。 帝国和王国之间关系紧张，对对方的消息也格外关注，像是有关帝国选举出来勇者的事情就已经传了过来。 他离开王宫已经一个多月了，唐今没有说过要送他回去，他自己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 此时塞西尔明显是听见了路上这些言论的，但他却表现得无动于衷，毫不在意那个勇者是不是为了去救他。见他这个样子，唐今也没说什么了。 两人逛了一天，又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去。 把东西都放好后，唐今叫了艾琳一起去库房找当初塞西尔给她的那颗宝石。 这座庄园也不过是这两年才修好的，当时候她好像把顺手宝石放到哪了，有可能是库房，但库房里一大堆金银财宝的，要找那么一颗宝石实在是不太容易。 虽然塞西尔当时没说什么，但她敏锐地觉得，要是她之后还拿不出那颗宝石，绝对要遭。 老婆的心思你别猜。 唐今还在心累地翻着库房，却不知道那颗宝石已经被找到了。 其实那颗宝石并不像唐今以为的一样被随手扔到库房，而是被摆在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就摆在她房间的书柜上，只要用梯子爬到最顶端，就可以看见那个被摆在那的小盒子。 唐今的房间有很多东西，一般都是她自己整理，艾琳不会去碰，像这种不明的小盒子就更不会随便动。 塞西尔将盒子打开，里面仿佛要夺走一切颜色的蓝宝石完好无损地躺在盒子中。而压在宝石之下的黑色绒布，不管是折叠方式还是细微的褶皱都跟四年前没有任何分别。 他静静地看着那颗宝石，半晌，将落满灰的盒子关上。 唐今差点把库房整个翻过来，才恍惚想起她当时候好像一开始是想把宝石扔进库房的，只是想到了塞西尔，就把宝石放到自己房间里了。 她松了口气，回房间找到了那颗宝石。 她把盒子擦了擦，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确定是那个宝石之后就又合上了。 塞西尔不在房间，这个点应该是去洗澡了，索性唐今也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唐今回房间等了一会儿，却没看见塞西尔回来。 要找塞西尔并不难，唐今把魔素放出去就感应到了他，只是塞西尔的位置让她有点莫名。 塞西尔就在她楼下那间房间。 唐今看了眼脚下，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床边。 她看着背对着她躺在床上的塞西尔，微微弯腰，“塞西尔？” 少年没有动，似乎是睡着了。 唐今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帮他放下床帐。其实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他要回自己房间睡，也很正常。 不过回房间后，她坐在床上，一时间有点睡不着。 目光从室内转向窗外，又转回房间里，转着转着，就转到了那个放着蓝宝石的盒子上。 她看了一会，还是把盒子拿了过来。 惊心动魄的蓝，和少年的眸色一样令人惊艳。 确实是一颗极品的蓝宝石，像藏了一片海。 她拿着盒子看了好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隐隐在那颗宝石中发现了一点不明的痕迹。 唐今皱眉，又仔细看了一下。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那些痕迹并不是来自宝石内部，而是仿佛被宝石压着的。 垫在宝石之下的是一块黑色丝绒绸布，这样的布料很适合用来展示有底托的宝石，但不适合单独将宝石放在上面，黑色会让透光的宝石颜色变暗。 如果为了更好地展示宝石的色彩，更应该用白色的布。 塞西尔不应该不懂。 她将宝石拿出。 脱离了黑色的背景，蓝宝石看起来越发剔透纯净。 但此时唐今关注的却是那块黑色绒布展开之后，其上浮现出来的浅淡暗文—— 「你不要我，我就会死。」 这句话塞西尔曾经对她说过，在他以为唐今不要的时候。 过去，唐今觉得，他病了。 但现在，她不知道了。 那好像不是病。 那好像也是一种爱。 童话故事里可怜的小美人鱼，如果得不到爱人的爱，又狠不下心杀掉对方，就只能化为海上的泡沫。 那么，塞西尔呢？ 第32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2 城堡顶端的时钟指向十二点，夜莺都陷入了睡梦之中。 金发的少年缓缓从床上坐起。 在银色的月光下，少年仿若圣洁的神子。如果，他的神情不是那么空洞的话。 塞西尔赤着脚下床，踩过冰凉的楼阶。 忘记放在哪了的宝石，落满灰的盒子，从未被拿出来过的绒布，都足以说明龙先生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看过那颗宝石。 龙先生一点都不想他。 他以为，就算没有爱，也该有一点微末的喜欢的。 或许，她看自己，跟看那些雪兽也没什么两样。 月光照不进厚重的窗帘。 塞西尔走到床前，一双黯淡的蓝眸安静地看着床上沉浸在梦境中的唐今。 龙先生现在在梦里应该很开心吧，毕竟，他这次安排的梦境里并没有他这个烦人精了。 要是梦里的都是真的就好了…… 难怪这样的想法会被龙先生怀疑的，毕竟龙先生压根就不想要梦里的事情真实的发生。 会有这种想法就只是他而已。 可是啊。 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啊…… 少年的指尖轻轻落在了心上人的脸颊上，然后缓缓下移。 如果没办法让梦境成真的话，那就和塞西尔永远留在梦里吧…… 那双蓝眸的眼圈周围泛着不正常的红，细白的手指掐住了睡梦者的脖子。 金发的少年弯下腰，痴迷地看着那张清冷精致的脸庞。 龙先生，我们会在梦里幸福的。 他颤抖着，吻上那浅色的唇。 少年一向表现太过无害。 但实际上，如果他想扭断一条毫无防备处于睡梦中的龙族的脖子，简直轻而易举。 那双细白的手加重了力气。 “……塞西尔？” 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让少年的动作一僵，呼吸顿时凌乱了起来。 但还不等他加大手上的动作，手指就被温凉的手包裹。 有手臂穿过他的腰，轻轻揽着他，将他带上了床。 “塞西尔……” 灼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 那声音低低，“你今天有点慢……” 什么…… 唇被轻咬了一下。 那是一种带着甜意的亲昵。 他的话被温热的唇瓣全都堵了回去。 与梦中完全不一样的，塞西尔的身体开始发烫，心脏扑通扑通一下跳得极快。 龙先生在梦里吻过他太多次，但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亲吻会让人变成这样，变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刚刚还充满杀意的手无力的垂落。 温柔的触感碾在唇上。 舌尖描绘过他唇的形状。 红软的唇瓣微启，放纵着对方，也放纵着自己。 他在这样的吻中软成了一滩水。 他的心是颤动的，是开心的，是兴奋狂喜的。 他知道，龙先生大概是以为自己在梦里，可是啊，可是。 那滚烫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绕着脖子，把他推进看不到光的漩涡里。 她的吻渐渐慢了下来。 温热的气息停在他的脖间不再移动。 龙先生此时理应在他构造的梦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了，但状态依旧是混沌。 她要睡了。 少年偏过头，声音极细极轻，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龙先生，塞西尔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亲人也好，宠物也罢，只要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他就可以坚持下去。 覆盖在脖间的呼吸浅浅，过了许久，塞西尔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偏偏，她低低地开口了：“是一个错……” 塞西尔眸光晃了下。 半晌，那双蓝眸里彻底失去了光彩。 他的脸色发白，心脏一阵阵的收紧抽搐，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身体的热度迅速降下，他从来没觉得四肢有那么冷。 一股灰败之气逐渐将少年笼罩，就连他那璀璨的金色发丝也黯淡了下来。 泪水顺着少年白皙的脸庞滑落，落在黑色的发丝上。 原来真的有这种爱。 可以因她的爱而生，因她的不爱而死。 埋在少年脖间的气息微微加重，缓缓说出了后半句：“他是我的错………我不该爱上一个孩子……”ωωw..net 那被泪水打湿的睫毛难以置信地颤了颤，“……什么？” 少年蓦地睁开眼睛看向那落在他肩上的黑色发丝，声音里都是不自信与惶恐不安，“龙先生，你说……什么？” 他的眼里燃起细微的希冀。 她敛眸，吻落在少年纤白的肩胛。 “塞西尔，我不该爱你。” 这一次，他明白了。 他眼圈红的厉害，“你爱我，龙先生，你爱我，你爱我对吗……” 身上的人没有再给予他回应，但他却不再惶恐不安，他紧紧抱着唐今，蓝眸里的爱意浓稠仿若要滴出来。 “唐今，你爱我……” 唐今的指尖有一瞬的凝滞。 为少年念出她的名字后，耳边涌入的心声。 第33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3 这注定是个没法安稳度过的清晨。 唐今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怀里的少年便欺了上来。 少年用软和，不搅人的声音轻轻地道：“龙先生，早安。” 唐今睁开眼，就看见他一双蓝眸弯弯的，只是眼圈周围有些微红，显得有点楚楚可怜。 “不是回自己房间睡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唐今伸手擦过他眼尾，“哭过？” 塞西尔握住唐今的手，光滑细腻的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嗯……塞西尔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 唐今一边问他，一边坐起身。 她本来是想把塞西尔推开的，但奈何他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脖子，坐在了她腿上。 他搂着唐今的脖子，“梦到龙先生不要我了。” “少想一些有的没的。”唐今掀开被子，扒拉了一下身上的牛皮糖，“先起床，不会不要你的，嗯？” 塞西尔不松，“龙先生抱我起来。” 唐今叹了口气，把他从床上抱起放到沙发上，摸了摸他的脑袋，“今天要穿什么？” 塞西尔弯唇，“都可以。” 也行吧，反正他穿什么都好看。 唐今去衣帽间给他挑了身衣服，只是人刚走出衣帽间，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少年躺在暗红的单人沙发里，金发散落，身上宽松的衬衫已经解到了最底下一颗。ωωw..net 他看见唐今拿着衣服出来，葱根一样的手指将最后一颗纽扣解开。 衬衫的半边自然滑落，大片玉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他莹润修长的小腿悬在沙发的一边轻晃，勾人的眼尾微扬，“龙先生，你帮我换上好不好？” 活色生香。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就变得稀薄起来，打在少年身上的灯光似乎太过暧昧了些，才让他那张纯洁的脸看起来有些糜艳。 唐今垂眸，将衣服放在沙发上，“多大的人了，自己换。” 塞西尔也不管那些衣服，看着转身想回衣帽间的唐今轻悠悠地开口：“那塞西尔找艾琳或者随便谁帮忙好了。” 唐今皱眉，语气淡了下来，“随你。” 或许是视角的转变，如果以前他就该伤心欲绝了，但现在，塞西尔看着唐今眼底的冷色，有些甜蜜地弯起唇。 他才不信龙先生会愿意别人看见这样的他呢。 光脚踩在地毯上的声音细细的，像是羽毛拂过，让人不自觉感到心烦。 塞西尔走到门边都没听见唐今喊他，不由得抿唇，眼底又隐隐浮起不安来。 他看着门上的把手，半晌，他拉了下。 没拉动。 他先是愣了一下，又拉了一下，还是没拉开。 这下他知道了，蓝眸看着衣帽间，翘起唇角。 他背着手往回走，嘴里嘟囔着，“奇怪，门怎么打不开了……” 这样念叨了几句，他假意走向窗帘前，“算了，艾琳应该在楼下吧，在这里喊喊她吧。” “先拉开窗帘看看她好了……” 说着，他伸出手去拉窗帘。 手指还没碰上窗帘，人就已经扔回了床上。 床铺柔软，被扔回去当然不觉得痛，甚至，塞西尔看着站在身前的唐今，脸颊上泛起了红，心里涌上股甜意。 白玉一样的少年陷在暗色的羽绒被里，身上那件衬衫还不如不穿，这样半遮半掩的反而越发勾人。 “你今天怎么了？”唐今按着太阳穴压着火问他。 塞西尔抬了下小腿，唐今下意识接住，他便轻踩着唐今的手臂撒娇，“我不想自己穿衣服嘛……龙先生不帮我的话，我就只能找别人了。” 唐今深吸了口气，认命似的拿过了衣服。 少年的身体无一处不干净漂亮，他没有太夸张的肌肉，身体的线条非常流畅优美，全身上下没有多出一寸或少一寸，没有哪一处是不好看的，就连关节处都从内里透出诱人的粉。 他是最致命的毒药，也是最极致的美。 哪怕明知道触碰就是死，但仍有人会为他前仆后继，求他漫不经心逗猫逗狗一样的一点爱抚。 再早个几万年，她也不例外。 唐今轻叹，帮他穿上衣服。 蓝眸带着水意注视着她，逐渐地，他脸上的颜色越来越盛，到最后忍不住咬了下唇。 带着薄茧的指腹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肌肤。 微麻的痒意随着躁动的血液扩散到全身。 塞西尔一时间不清楚，这是在折磨唐今，还是在折磨他。 漂亮的蓝眸完全被水色覆盖，嫣红的唇瓣轻启，灼热的呼吸进出。如果唐今看得再仔细点，就会发现他心脏的地方，在一下下的跳动。 他的心跳太剧烈了，剧烈到藏不住。 那温凉的手掌在擦过他肌肤的时候掌心的温度似乎变高了。 少年眼神迷离。 龙先生，你在想什么呢…… 随着衣服一件件穿上，塞西尔的身体也被衣料掩盖，最后轮到白色的袜子，唐今握住他的脚，刚想去拿袜子，就听见他轻轻地喊。 “唐……今……” 唐今蓦地攥紧了手下脆弱的脚踝。 第34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4 “唐……今……” 唐今蓦地攥紧了手下脆弱的脚踝。 那些心语中充斥着令人心惊的爱慕，反反复复，大胆又勾人。 唐今抬眸，就见他后撑着床，“唐、今……这是龙先生的名字吧？” 唐今看了他一会，平淡地应了。 “唐，今。”他一字一顿，语气暧昧缠绵。 当用过于浓烈的感情呼唤对方的名字的时候，对方会听见来自内心的声音。 唐今垂眸。 “……别叫我。” 塞西尔轻笑，“怎么了，是塞西尔没有念对吗？唐今？” 除了塞西尔外，没人知道唐今听见了什么，只知道她手上控制不住地加大了力气，引得塞西尔吸了口气。 “疼……”他忍不住颤眸看向那被抓着的脚腕。 唐今看了他一眼，松开手。 白皙的脚踝周围清晰地印着一圈红色的指印，这指印深，怕是还会变青。 “……抱歉。”唐今本想给他用个治愈魔法，却被他拦住了。 塞西尔盯着那看了看，弯眸，“龙先生留给我的，我很喜欢。” 唐今默，没再说什么，替他穿上了鞋袜。 给他穿衣服比跟魔王打架还累。唐今呵出口浊气，声音也淡了下来，“自己下楼吃早饭。” 塞西尔坐在床边，看着唐今眉眼里压着的冷意笑得越发开心，等唐今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轻轻地开口：“龙先生跟梦里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呢。” 那门口的身影顿住。 塞西尔晃了晃还有些隐痛的脚踝，这会的他可一点不像天使，像是个邪恶的小恶魔。 “明明梦里，就会把塞西尔按在沙发上，床上，甚至是抱起来，前面一遍，后面一遍……” “砰——” 一声巨大的摔门声摔得整个房间都震动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塞西尔笑倒在床上，笑了好一会。 半晌，他看着脚踝上发青的指印，蓝眸迷离，颊边漫上动情的潮红。 “唐今……” 如果你不爱我，我不敢喊出你的名字，可如果你爱我…… 龙先生，你逃不掉的。 ……ωωw..net 吃早饭的时候塞西尔收敛了点，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楼下吃的早饭，艾琳他们都在。 塞西尔也只是跟往日一样撒娇，要唐今喂他。 这样的场景三人组平常就见怪不怪了，唐今便随便递了个什么到他嘴边。 塞西尔也乖乖地吃了，没有作什么妖。 饭后，唐今刚起身，塞西尔也跟着起身，缠上她的手臂，语气轻轻：“龙先生别想丢下塞西尔偷跑。” 唐今按了下额角，“我没跑。” 塞西尔可不怎么信。 他既然要黏着，唐今也随他去，反正她随便找了块空地，拿了本书，往脸上一盖，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当自己是瞎子聋子，什么也不想。 看到她这样的态度，塞西尔在她旁边的草地上趴着撸了会雪兽，好一会，他起身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依旧趴到她身边，只是伸出手把压在唐今脸上的书往上移了一点。 一阵葡萄的酸甜气息在空气中蔓延，他一边剥着葡萄，一边轻声地开口：“龙先生，我已经成年了。” “龙族要三百年才算成年，可人类不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成年了。” “你不是也答应过我吗？如果塞西尔十八岁的时候还想做你的新娘，你就娶我的……” 冰冰凉凉的果肉递到她唇边。他也抬起她的手掌压在他的心脏上。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声音更动听的旋律了，可他却用这样美妙的声音轻轻地说： “如果你不要我的话，就杀了我吧。” 清风拂过柔软的细草，葡萄的酸甜气息在空气中膨胀，血液淌过手掌下的心脏，带动着那颗心一下一下地跳动。 唐今还是吃了。 喂了几颗葡萄，他又换了个水果，这回是车厘子，一颗颗的连核都帮她去掉喂给她。 过了一会，他的气息靠近，她闻到了草莓的香气，但更多的是他的呼吸。 柔软的发丝落在颈边，而甜美的果肉就在她的前面一寸，只要她张嘴就能吃到。 许久，唐今张嘴咬下了一半的草莓。 塞西尔弯眸，将嘴里叼着的另一半草莓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他衔来一颗青梅。 再之后，是一颗蓝莓。 再之后…… 书本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哪，唐今紧紧将少年按在怀中，索求着他口中比水果美味万分的清甜。 “唔……他们在看……” 塞西尔抓着她的肩膀。 唐今抬手将挤在窗边的三只打飞。 “还有他们……” 唐今看了一眼那堆毛团雪兽，“现在会害羞了？” “不想让他们看见龙先生……要在这里吗，葡萄也有……”塞西尔轻轻喘着气，红肿的唇瓣寻着她的肩颈，他慢慢地问。 “龙先生，要解开你亲手穿上的衣服吗？” 真是会煽动她…… 唐今抬起他的脸吻过去，“等你正式当上新娘再说。” “可唔……” 第35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5 唐今带塞西尔回了躺圣洛兰特帝都。 倒不是送他回去，而是带他看看勇者选拔。 勇者选拔已经结束了，黑皮肤的少年和金发美丽的公主同时被神明认可，受到加封成为勇者。 白色羽鸽盘旋在广场之上，女神雕像散发着柔光，为两位勇者赐福。 唐今看着男女主，也盘算着之后的行动。 按照主线她是要被这两人给打败的，还要给他们送一堆装备好让他们去打魔王，嘛路上给他们安排安排好了…… 脸颊突然被咬了一口，打断了唐今思绪。 她偏头看过去，就见塞西尔不满地看着她。 “克莱尔没有我好看。”他强调。 “……我没看她，就是随便看看。” 塞西尔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眼底是浓烈的占有欲，“不准看。” “好，不看。”唐今安抚他，等他满意了，又问他，“塞西尔，你想继承王位吗？” 塞西尔瞥了一眼王宫的方向。 王宫被唐今直接轰掉了一半，现在还在修呢。 他没什么兴趣，“我只想和龙先生在一起。” 可是，按照更改后的主线，公主救回王子后，王子依旧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直到几年后王子去世王位才传给了公主的丈夫。 但她不可能让男女主把塞西尔从她身边带走的。 随便弄个什么傀儡让他们带回去好了。 天地间突然刮起狂风，原本头顶的晴空万里莫名阴暗下来，隐隐有雷霆聚集在唐今和塞西尔头顶。 塞西尔感应到什么，抬头看了一眼。 【你别玩了行不行，世界意识真的要把咱俩拉黑了。】 “谁跟你俩。” 【……感情它到时候只会把我挤出世界？】 “啊……”唐今绕了下塞西尔的发丝，等他看过来，抚着他的脸吻了过去，“毁灭世界这事，其实我也挺有兴趣的。” 【……你真是个畜生。】 头顶的雷云逐渐散去，原本因为突然的天地变色而惴惴不安的教廷成员又安下了心，继续勇者仪式。 都来了圣洛兰特了，唐今也就顺便带着塞西尔回了一趟北面的森林。 塞西尔已经很久没回森林了，但当唐今带着他出现的时候，凯瑟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一同迎接两人的除了一些长老还有索尔和他的妹妹，他们还是老样子，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但对于塞西尔很是热情，特别是索尔，兴奋地跟他打招呼。 不过塞西尔看着两人一如当年的样子，蓝眸微掩。 等打发走这群好奇鬼，进了木屋，凯瑟琳看着两人相牵的手，了然地笑了，打趣道：“二位打算在哪举办婚礼呢？” 塞西尔蓦地回过神红了脸，他羞赧地看向唐今，却见唐今也在看他。 唐今咳了一声，“你想在哪？” 塞西尔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弯眸笑起来。 这个绽放的笑容里少了那些或多或少的诡媚算计，所有的烦恼顾虑全都被抛掷脑后，这一刻，他心里只有纯粹的开心。 漂亮的少年笑得像是个小太阳，乖巧纯粹耀眼，从眼里到心里，全部都是她。 唐今被他笑得心软，无奈地捧起他的脸，“别笑了。” 塞西尔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嘴角亲了一下，“龙先生，塞西尔好幸福啊……” 真傻…… 唐今抚了一下他的脸颊，“以后会一直幸福的。” 塞西尔抱紧了她，“这是承诺吗？” “嗯。”唐今抵着他的额头，“是我对塞西尔的承诺。” “龙先生……” …… 旁边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凯瑟琳欲言又止。 半晌，她默默给两人关上门走了。 再不走，就不识趣了。 婚礼的地点没有另外再找地方，就选在了莫德山脉，两人都不信神明，婚礼自然也不需要神父教堂，但唐今还是召集了一堆矮人工匠让他们建一座新的城堡作为礼堂。 听到要用黄金做主体，水晶做外墙，钻石做顶，黑曜石做地板，矮人们有一瞬的无语。 不愧是喜欢金闪闪的龙族。 塞西尔想象了一下，也略有些迷茫。 想到这是唐今对他的重视，他又心里发甜，但还是明知故问，“龙先生，为什么要用这些材料？” 自从确定关系后，他就极其喜欢各种亲亲抱抱，恨不得把自己黏在唐今身上，这会也是，唐今还在看书就跑到了她腿上，美其名曰跟她一起看。 为什么要用那些材料？ 只能算是她的一点恶趣味吧。 金屋藏娇，她很想试试。 她将理由解释给塞西尔听，塞西尔垂下了头。 正在唐今好奇他怎么了的时候，他将头埋到了唐今怀里，声音低低的，“龙先生不要老是刺激塞西尔，塞西尔会忍不住……扑倒龙先生的。” 他说会扑倒，那就是真的会扑倒。唐今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再撩拨他。 过了一会，塞西尔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龙先生，今晚……要做梦吗？” 唐今：“……咳。” 第36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6 那边唐今晚上到底有没有做梦暂且不提，这边新晋勇者克莱尔和图拉真正式出发了。 他们向神明问明了恶龙栖息的地方，最终的目的地自然是神秘的莫德山脉，但在去莫德山脉之前他们还需要收集几件遗落的宝物，不然以他们的实力是打不过那条恶龙的。 他们要去的第一站就是前任勇者封印恶龙的山脉森林，在森林中藏有前任勇者留下的圣剑。 克莱尔和图拉真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进入森林，恶龙留下的结界阻挡所有人类的进入。 “教皇大人给了我可以进入任何结界的魔具，但只能一个人使用，图拉真你在这里等我吧。”少女毫不客气地道。 图拉真并不认同，“公主殿下，我比较熟悉森林的环境，还是由我先进去吧。” “都说了在别人面前不要叫我公主！” 图拉真挠头，“这里没有人啊。” 克莱尔看着面前这个憨憨，半晌，她悄悄退后两步，等离结界只有一步了，她开口：“反正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说罢，她直接钻进了结界。 “公主！” 图拉真反应过来，立马就想跟过去，却被结界挡住，只能焦急地敲着结界，急得眼睛都红了。 进入森林的那一刻起，克莱尔就谨慎了起来，提防着暗处不知名的魔兽们。 森林里非常宁静和谐，小鸟在天空飞翔，偶尔还能看见一群搬迁的松鼠，简直和平得不像话。 但克莱尔却没有放松警惕，只是拿着能够感应圣剑的魔具探寻着。 突然间，她手上的魔具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克莱尔愣了一下，朝着魔具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一只小矮人背着一个包袱鬼鬼祟祟。 她移开魔具，魔具不亮。 她对准，魔具亮了。 那小矮人也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小矮人哎呀一声：“完蛋了被发现了，勇者的圣剑真的不在我身上你千万不要追我呀。” 说着他转头跑，刚跑了两步就被地上的土坑绊倒，啪嗒一下栽进土里，背上背着的包袱也掉在地上，包裹松散开，露出一把发光的银色宝剑。ωωw..net 克莱尔：…… 她缓缓走过去捡起了宝剑，在她拿起宝剑的那一刻，手上的魔具金光大盛，证实了这就是勇者的圣剑。 她低头去找那只小矮人，却见小矮人跟蜈蚣一样正试图拱走，见她看过来，浑身一紧，猛地从地上爬起，小短腿跟风火轮一样转起来嗖地一下跑走了。 克莱尔：…… 克莱尔就在迷惑中拿着圣剑走出了结界，她刚想跟图拉真说说自己的奇妙经历，就被扑上来的少年一把抱住了。 “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森林里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啊，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啊呜呜呜……”黑皮的俊秀少年抱着她，哭得脸红鼻子红。 少女有些莫名的手忙脚乱，半晌，她试探着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模仿她母后曾安慰她的样子，“不哭不哭，我在这里。” 安慰着少年，她又忍不住看了眼手上的宝剑，表情非常的迷茫。 少女一脸迷惑的样子清晰地倒映在椭圆的镜子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塞西尔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打滚。 旁边的贡德非常尴尬，“炎龙大人，回去我就教训那个小子。” 这演技，也太差了。 唐今把笑得不行的塞西尔抱进怀里，刚想随便说点什么，塞西尔就打断了她。 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不用，他表现得很好啊，要奖励才对嘛。” 说完，他又伏着唐今笑了起来。 克莱尔那个表情实在是，太好玩了。 艾琳见缝插针，“要不要之后都这样安排呢？” 唐今看了眼怀里笑得直颤的塞西尔，“弄好玩点，不用太为难。” 艾琳秒懂。 腹黑的精灵瞬间在心里策划好了各种没下限的获取宝藏的方式。 看完好戏，三人就退下了，塞西尔也笑累了，他躺在沙发上，腿搭在唐今腿上，一边揉着有点酸的脸颊，一边问她：“龙先生，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唐今没想瞒他，“勇者的诞生是为了杀死魔王，但为了让他们有能和魔王匹敌的实力，必须先有另一个人物做垫脚石。” 聪明的塞西尔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有些不高兴，“龙先生才不是垫脚石。” 他想了想，“那，要是克莱尔他们打败了龙先生，我不是就不能留在龙先生身边了吗？” 唐今垂眸，半晌，她道：“除了死，我不会让你离开。” 塞西尔弯起唇，白雪一样的脸上泛上红晕，他慢慢地念：“除了死，我不会离开。” 他沉沦进吻中。 蓝眸在某一刻微微睁开，看着唐今身后失神。 只是…… 人类的寿命很短暂。 他想到索尔。 他已经长大了，而索尔依旧是小时候的样子，精灵的生命很长，龙族更甚，而人类，哪怕是勇者也不过能活短短百年。 一百年。一百年。 在他死后，龙先生还有数千年的寿命，到时候，龙先生还会爱着他吗？ 龙先生会不会爱上其他人呢？ 龙先生又会不会……忘了他？ 他缓缓闭上眼睛。 得到了一样就想要另一样，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贪心的人了。以前他希望龙先生爱他，现在，他希望龙先生永远爱着他。 永远。 第37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7 唐今跟艾琳说让她弄得好玩点，于是克莱尔跟图拉真被玩了一路。 路途上，他们被魔兽选举成族长非要他们带领种族打败另一个种族，又掉进墓穴里被一堆骷髅吓得三魂出窍，转头又碰上一群大蜂把他们蛰成了猪头…… 更诡异的在于，获取宝物的方式总是那么的新奇与独特。 有时候宝物走在路上就捡到了，有时候那宝物是某人家里垫桌脚的东西，有时候那宝物又在某个大人物的假发里，又有时候它在地底岩浆里。 当终于集齐宝物来到莫德山脉的时候，两人沧桑了许多。 进入莫德山脉后，两人朝着传说中恶龙栖息的城堡进发，远远的，他们就差点被那座亮晶晶的城堡闪瞎。 克莱尔心动了：“这座城堡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堡。” 图拉真捂眼睛，“不会把眼睛闪瞎吗？” “哼，你当然不懂。”克莱尔朝他摇着头，“这是女孩的梦想，而且，它那么贵，万一没有钱了还可以拆一块墙下来用呀。” “也是哦。”图拉真这下能理解了。 上山的过程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艰难，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顺畅，当克莱尔从顶坡冒出个头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让她异常愤怒的一幕。 金发的少年坐在谁的身上，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两颗，衣服有些凌乱，蓝眸里可怜兮兮地掉着泪水，一副被欺负异常害怕的样子，“龙、龙先生，不要动了……” 她顿时大怒，手臂撑着崖边，生气得小腿乱踹，“混蛋，快放开他！” 唐今闻声偏过头。 克莱尔的动作诡异的卡了一下。 塞西尔勾起嫣红的唇瓣，低头找准唐今的唇跟她交换了一个深吻。 克莱尔持续石化，顺带红了脸。 亲完，塞西尔舔走唐今唇边的水渍，心情极好地起身走到攀着崖边露出个脑袋的克莱尔面前，弯腰：“克莱尔呀，好久不见。” “……哥。” 克莱尔艰难开口，“你，你还好吗？” 塞西尔想了想，“嗯……很好哦，马上我就要成为龙先生的新娘了呢。啊对了，你要认识一下龙先生吗？” 他指了指从地上坐起的唐今。 少女看着唐今，漂亮姣好的脸蛋看起来有些呆滞，脑子好像陷入了某种死机重启中，久久说不出话来。 图拉真此时也从旁边爬了上来，他看见塞西尔轻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等看到唐今的时候又蓦地红了脸，有些尴尬地转开了视线。 塞西尔看了他一眼。 他记忆力一直格外好，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当初目睹过他召唤魔王的小子。 虽然这本来就是他安排的，但是让他们看见龙先生的样子…… 果然还是有点不爽呢。 他眉眼弯弯，语气轻飘飘的，“你们也看到啦，我们现在很忙。” “所以，改天再来吧？” 说完，他抬脚将两人踹飞。 被踹飞的少女持续宕机，黑皮少年还憨憨地在空中跟少女喊话：“克莱尔，他就是你的王兄吗？好像有点眼熟啊——” 小王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只要看到克莱尔这副样子就抑制不住的开心呀。 “塞西尔……”旁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呼喊。 塞西尔转头看过去，看到唐今，嘴角的弧度再次扩大。 “所以，你就是为了吓她？”唐今无奈。 塞西尔今天一早就非要拉着她玩什么游戏，不玩就闹，她哪里闹得过他，便由着他去了。 结果…… 她现在手腕上缠着两条铁链，领口松散开，眼睛上蒙着眼罩，塞西尔还在她身上咬了几口，估计是留下了牙印。 总之，一看就知道到底是在干嘛，又到底是谁在强迫谁。 克莱尔应该被震惊到了。 “不完全是呀。我本来就很想这样对龙先生嘛……”其实唐今看不见，她的身上还有几个红红的唇印，是塞西尔特意印上去的。 唐今手腕上的铁链很牢固，并不是普通材料做的，塞西尔这是有备而来。 离婚礼还有两天。 唐今在心里默默想，婚礼当晚她一定要把这个死小孩收拾一顿狠的。 塞西尔哼笑一声，趴到她怀里，手指在她锁骨上画圈，“龙先生，你会不会怪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原本唐今的安排是演场戏，弄个假的塞西尔让他们救回去，但塞西尔这样一折腾，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暴露了。克莱尔他们接下来的行为就变得没法控制了。 可是…… 她放低了声音，“塞西尔，可以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吗？” 虽然隔着眼罩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唐今却能感觉到他情绪有些微妙的低迷。 过了一会，她听到塞西尔轻轻的声音。 “……我想让大家都知道我跟龙先生的关系。”他的语速很慢，“我希望，会有这样一个故事：ωωw..net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名叫圣洛兰特的国家里，有一个不被任何人喜欢的王子，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爱他的龙先生，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塞西尔隔着眼罩吻上了她的眼睛，“我希望这个故事可以传得很远很远。这样，就算塞西尔不在了，龙先生也可以一直记得我……” 玫瑰的花期太短，就像一个转瞬即逝的梦。 时间不知疲倦地远走，最终用来纪念遗忘的只是一块缓慢风化的石碑。 我们的全部往日溶入虚无，随着无知的流水飘零。 在你浩渺的记忆长河里，我只是虚幻、倒影、日出前即将弥散的天空的星。 也许有一天，你不会再想起我。 但如果我们的故事在他人口中流传，我们的名字紧密不可分离。 是不是，也可以算作永恒？ …… 克莱尔他们最终还是被放上了山，图拉真还好，就是克莱尔一直处于某种恍惚之中，至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王兄，她和天使一样单纯懵懂善良的王兄居然…… “克莱尔，明天是我跟龙先生的婚礼，你们记得要准时参加哦~” 金发的小王子笑眯眯地将请柬放进克莱尔的掌心里，顺便也给旁边的图拉真塞了一张。 少年哼着歌转身，克莱尔终于反应过来，叫住了他，“伊曼！” 塞西尔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嗯？” 克莱尔张了张嘴。 有太多的话她想说，心里充斥着太多的疑问，但最终，她只问：“你会幸福吗？” 只有这一点他毫不怀疑，“会。” 克莱尔弯唇，“那就好……恭喜你。” 塞西尔停顿了一会，半晌，他离开了。 图拉真有些不解地看向金发的少女，“这样，没关系吗？” 那毕竟是条太危险的恶龙。 克莱尔低头看着手上的请柬，银色透明的请柬上除了发着微光的文字外，还有一个浮雕的小像。 她看着小像上少年开心的笑容，轻轻道：“他在王宫里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伊曼不喜欢她，她知道。 因为她的出生夺走了伊曼的希望。 第38章 一只病病的小王子38 早年间，国王醉酒后辱骂了与生命相对的死亡，死亡之神因此发怒，以神明之名诅咒了国王。 国王却使用了禁术，利用血脉相连这点将诅咒转移到了年仅一岁的小王子身上。 国王和王后也祈求生命女神的庇佑，女神因接受圣洛兰特多年信仰而答应降福，以神力抵消王子身上的诅咒。但贪婪的国王却在此时提出，能否将神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当得知他自己无法接受神力后，王后又问能否把神力赐给她腹中的胎儿。 神明不管凡人的贪婪与野心，对方给予祂庞大的信仰，祂送出一点神力，至于接受神力的是谁，祂不会在乎。 于是，还未出生就被神明赐福的公主降生了，她注定会是天之骄子，注定将来会带领圣洛兰特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而无端接受了诅咒的王子呢？ 他是国王的贪婪。 是王后的怯懦。 他是丑陋的人心。 没人会在乎他。 从前，克莱尔只知道哥哥是被死亡之神诅咒了，但全部的事情，是她在成为勇者后，才从教皇口中得知的。 身为最终的受益者，对于国王和王后她无法指责也无法感激，唯有对于哥哥，她是全然的愧疚。 婚礼当天来了很多的人。 龙族，精灵族，矮人族，兽人族，甚至还有几只看起来就等级不低的恶魔。 庄园里随处可见大片的白玫瑰，白色的丝绸绸布随着清风微扬，精致至极的点心摆在餐桌上等待着众人的品尝。 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宾客走到一个餐桌前。 “听说了吗？人类的勇者好像来这边了。” 穿着西装的恶魔优雅地喝着红酒。 “当然听说了，他们不就是要来救炎龙的新娘的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皮肤苍白的吸血鬼砸吧砸吧嘴，“勇者的滋味，一定很不错吧？” “勇者肉里都是神力，吃上一口就可以提升不知道多少魔素吧。”虎兽人桀桀的笑，“真想尝上一口啊。” …… 原本正在餐桌前吃点心的克莱尔·勇者一号和图拉真·勇者二号战战兢兢，冷汗直流。 “我有点害怕……”图拉真拉紧了她的手。 “别、别怕。”克莱尔安慰着他。 呜，哥哥，要不你还是另外找个爱人吧，你以后要面对的社交圈也太可怕了…… 宾客们没等太久，随着一声悠长的钟响，白鸽纷飞，众人转身看向庄园的入口。 两头雪白圣洁的独角兽拉着一辆马车缓缓走来，坐在马车上的少年有着世界上最美的容颜，他穿着白色的礼服，手里捧着鲜红的玫瑰花束，蓝眸澄澈干净。 同样穿着白色礼服黑发红眸的恶龙，没有众人印象中的冰冷与危险，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将内里的温柔全都展露出来。 鲜红的玫瑰花瓣从天空洒落，铺成一条长长的路，精灵们拨动着竖琴，他们在漫天的玫瑰花瓣中走入城堡。 克莱尔看着两人相牵着走进城堡，转头拉起黑皮肤的少年，“图拉真，我们走吧。” 图拉真有些迷茫，“不参加完婚礼吗？” “不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王子没有救回来，恶龙也没讨伐，总感觉他们这一趟好像什么也没干…… 克莱尔偏了偏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去哪。 “贵安，两位勇者大人。”穿着女仆装的尖耳精灵恰到好处地出现，“也许，你们听说过作恶多端的魔王维克提姆吗？” …… 在礼堂宣誓完后，他们来到城堡外柔软的草地上，交换了红色与蓝色宝石打造的戒指。 “接下来，请亲吻对方，宣告你们的结合吧。”穿着白色礼袍的凯瑟琳含笑着退后。 塞西尔看向唐今，蓝眸里是盈盈的水意，唇瓣上染着润润的红脂。 他的脸颊上带着粉意，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然后缓缓落下。 他在等她的吻。 唐今垂眸，揽住了他的腰。 她轻轻落下一吻。 绚烂的光芒让在场所有人都抬手挡住了眼睛。 一层又一层，大小不一，倾斜的倒转的混乱繁复无比的魔法阵从两人的脚底猛地升向天空。 已经走到山腰的克莱尔和图拉真都被这猛然爆发的魔素惊得回过头。 不知道是多少个魔法阵交叠穿插，繁复古老的咒语写在发光的图腾上，随着魔素轻轻浮动。 那些魔法阵仿佛要吸走人的灵魂，图拉真不知不觉盯着那一圈圈的魔法阵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他下意识看向魔法造诣极深的克莱尔，“那是什么？” 克莱尔仰头看着那些魔法阵，内心震动。 教皇大人曾经说过，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愿意使用这个魔法。 不管是人类，还是长生种。 当时候克莱尔就觉得他说错了。 如果没有人会愿意使用的话，这个魔法又为什么会存在呢？ 看吧。教皇大人，你果然错了。 不知何时，克莱尔的眼角已经流下了泪水。 但她在笑。 她的声音随着风飘散。 “哥哥，你会幸福的。” 她确信。 鲜红的花瓣，洁白的玫瑰都被高高吹向天空，天空中绚烂的魔法阵让所有人都下意识闪避后退，而在魔法阵的中心，庞大又玄奥的能量涌入了塞西尔的体内。 他明白了什么，蓝眸里被惊诧与慌乱充斥，下意识就想中断这一切，“不要，龙先生，不要！” 唐今吻住他，将他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 塞西尔想要推开她，却根本做不到，强大的力量将他牢牢禁锢住。 挣扎得厉害了，有漆黑的藤蔓将他强行捆在原地，让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一切。 不要这样做。 他用眼神哀求她。 可她只是吻他。 塞西尔眼圈红透了。泪水从澄澈如天空宝石的蓝眸中流出，顺着白皙的脸颊滴落。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可以这么多。 龙先生…… 他鼻尖酸涩，喉咙中有痛意，心口却是滚烫的甜。 唐今……唐今……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这个名字，希望可以将这个名字一笔一划深深刻在跳动的心脏上，永远都不消弭。 …… “那究竟是什么？”有人询问着。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但他们都没有回答。 有一个自来到庄园后就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的恶魔看着天空之上的魔法阵，神情复杂。 在最上面的那个魔法阵中，环绕有一圈古老的文字。 它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不能一起长生，那我愿舍弃我十分之九的生命，将剩下的十分之一与你共享。」 恶魔最后看了一眼魔法阵中心的两人，身形化为一缕青烟消失。 恭喜你啊，伊曼。你找到了不会抛弃你的神明。 第39章 番外·信徒 #番外·信徒 魔王威克提姆，曾经是人类。 他疯狂信仰着神明，几乎为之献出自己的一切，可到老年时，他开始恐惧死亡，甚至为之使用禁术延长了自己寿命。 但这样的禁术是不被允许的，他受到了诅咒。 他能活着，但是以一个垂暮老者的身份活着。 衰老所带来的痛苦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他向神明忏悔，乞求神明的原谅。他可是为神明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他只是害怕离开他的神明，他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呢？ 但神明没有回应他的任何召唤。 他被神明遗弃了。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继续陪伴他的神明。 人类的寿命太短暂，太短暂…… 他求了千万遍，没有任何一个神回应他。 …… 什么神明的眷顾，什么神明的宠爱，都是假的！ 假的！ 他用千万人的血肉祭祀伟大的地狱之主，放弃了人类的身份，堕成了恶魔。 所谓的神明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任性妄为的蠢货，而信仰蠢货的更是绝顶的蠢货。 他要烧毁神明居住的奥林匹斯圣山，将那群眼盲心瞎的神明从神坛上拉下，彻底改变整个世界。 他成为了魔王。 他的实力越来越强大，但还差一个东西。 差一个能够带领他找到神明所在的东西。 听说，圣洛兰特的国王受到了死亡之神的诅咒…… 这是个好机会，他可以顺着那个诅咒的气息找到神明的所在。 当他找过去的时候，那个诅咒却融入了一个孩子的身体里，渗进他的骨血密不可分。 他看着那个名叫伊曼的孩子，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要把这个孩子培养成跟他一样的人。 他们都是被神明诅咒的，是被世界遗弃的，没有会爱他们，他们，是一样的。 原本应该是。 直到，伊曼突然和几百年前被勇者封印了的那条恶龙纠缠到了一起。 伊曼似乎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把那条愚蠢的恶龙耍得团团转。 他乐于看见这一切，没有阻止。 直到，伊曼逐渐变了。 他的伊曼，和他那么相似的伊曼，他视为亲子的伊曼，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绝望，堕落，病态，扭曲，丑陋得让他心醉的伊曼。 但现在那双眼睛里装得是什么？ 让他瞧瞧。 居然是可笑至极的爱！ 他不允许事情脱离他的控制，于是他故意在那条愚蠢的龙族离开伊曼的时候让人去阻挡龙族的脚步，他要让伊曼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的归属。 他失败了。 龙族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甚至…… 那条龙族杀了他那些手下的时候，他也在现场，只是隐藏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一切。 龙族看了他一眼。 那双血色的眼睛，平静，冰冷，柔和，那双眼睛里装载了千千万万年的岁月，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有。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就像。 一个神明。 他笑了。 他决定不再阻止伊曼和龙族的来往。 因为他知道，可怜的小伊曼最后一定会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神明，不爱世人。 听到小伊曼要和那个龙族举行婚礼了，他更觉可笑了。 他了解伊曼，他相信等伊曼年老的时候一定会和他一样，害怕生命的消逝，苦求更长久的寿命，乞求神明的一点垂怜。 但他错了。 绚烂至极的魔法阵将整片天空都遮盖。 这是传说中的魔法，几乎只出现在古老童话故事里的魔法，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家伙发明出来的，只为留住他的爱人的魔法。 舍弃十分之九的生命，听起来很简单，但没人会愿意的。 不论是寿命不过百年的人类，还是寿命动辄千百年的长生种。没人愿意。 魔法的发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个魔法也只在它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使用过一次，此后再没有出现过。 直到今天。 他看到了魔法阵中心相拥的两人，他看到了伊曼和龙族的眼睛。 他原来才发现，伊曼的眼睛从来没有变过。 伊曼依旧是那个伊曼，他的眼睛里依旧有那些让他迷醉的东西。 只是所有的这些，都被更浓烈的另一种感情覆盖了。 他不怀疑龙族知道他的到来，在他离开之前，血色眸子看了他一眼。 就像是不经意望向人世间的一眼，不带有任何感情，像是在看他，又像只是随意的带过，祂不关心他为什么在此，祂不关心他会做什么，祂不关心任何事。 他确信，那是属于神明的眼睛。 恭喜你啊，伊曼。 你找到了不会抛弃你的神明。 …… 魔王很强大，强大到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克莱尔跟图拉真远远不是对手。 唐今帮了一下他们。 在最后的一刻，魔王逐渐恢复了他人类时的样子。 那是一个白发紫眸的青年，俊美非常。 青年看着天空喃喃：“亲爱的神明啊，请引导您迷失的信徒回到您的身边吧……” 有仿若星尘般的烟从他逐渐变为尘埃的身体中飞出，升向天际。 因为涉及主线又暂时被唐今放出来的系统开口嘲讽：【真傻，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真神，都是世界意识用信仰凝聚出来的一些人偶罢了。】 “那可未必。” 【怎么？】 “呼唤对方的名字，对方就能听到呼唤者的心声，你不觉得……” 【等等……我去！这不就是神的能力？】 唐今看向那缕飘向天空的灵魂，半晌，她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个世界意识安排的主线里，魔王必须死了。” 【为什么？】系统抓心挠肝地想不明白。 “这个世界会出现真正的神明的。”她伸了个懒腰，“要不了多久。” 魔王死后，克莱尔跟图拉真回圣洛兰特结婚了。 也算不辜负他们去打魔王前立的死亡flag。 婚礼的请柬克莱尔犹豫再三还是送到了莫德山脉，唐今看塞西尔的意思。 塞西尔去了。 克莱尔看见了他们，笑得很开心。 和克莱尔当初一样，当她和图拉真走进礼堂的时候，塞西尔牵着唐今离开了。 这一次离开后，他可能暂时不会再回圣洛兰特了。 在莫德山脉广阔的平原上，塞西尔躺在她的怀里，突然说了一句：“龙先生，你可以喊一遍我的名字吗？” 【来咯来咯，这回看你——】想起忘了把这玩意屏蔽，唐今反手就是一个小黑屋套餐。 唐今知道他想要什么。 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塞西尔垂眸。 他不怀疑龙先生对他的爱，可是……他就是想要更多。他真是……他都有些厌恶这样永远学不会知足的自己了。 “伊曼·塞西尔·路易斯。” 她清浅的声音就像是碎冰在水流里淌过，干净平缓的令人感到舒心。 但…… 塞西尔呆滞了一下，下一刻，他全身都泛起潮红，眸中带上了水色。 他在唐今的怀里颤抖，不说话了。 唐今寻思是不是吓到他了，伸手顺了顺他的后背，他又是颤得厉害。 唐今看了一下，他脸上简直是红得要滴血了。 她咳了两声，把人抱进怀里好好安抚，塞西尔埋在她怀里，到睡觉前都没再跟她说话。 第二天早起，唐今摸了摸旁边，没人。 她睁开眼睛，没找见塞西尔。 不会真把他吓到了吧…… 嗯……这可是他自己要听她心里的声音的，可不能怪她啊。 就在唐今坐起身准备下床找找塞西尔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 唐今皱眉，“进。” 房门被缓缓推开。 黑白色的女仆长裙擦过光洁的小腿。 璀璨的金色的发丝上系着女仆专属的蕾丝发带，他细白的脖子上用同样的蕾丝带系了一个蝴蝶结，蝴蝶结细长的飘带垂落在漂亮的锁骨上。 白色围巾系成的蝴蝶结将他的腰勒得盈盈一握，他将放满食物的餐车推到一边。 “主人。”他缓缓走到她身前跪下，“我服侍您穿衣服。” 他低头间，细白脆弱的后颈就那样暴露给了她。 唐今伸手抚过他金色的发丝，转而抬起他的脸。 他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粉润，睫毛轻颤，澄澈的眼睛中倒映着她的样子。 唐今轻轻摩挲着他的脸畔，红眸里的颜色浓郁得发黑。 感觉……要出事了。 …… 又过了几年，听说克莱尔已经正式接任教皇的位置，图拉真也即将受封成为国王，塞西尔给他们送了份礼。 他又想了想，拉着唐今，“龙先生，我们去兽王国吧？” 见唐今看过来，他弯唇，“我想当兽王国的国王。” 唐今想起了他小时候说过的话。 “好。” 不久，兽王国政变，原本的国王被赶下王座斩首，新的国王上任。 见过新国王的人都说，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容颜，同时，他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 新国王不会对任何人手软，大力的改革国内的制度，有人反对？那就杀了。 左右都是一群早就该死的家伙罢了。 逐渐，新国王的名字染上了鲜血的味道，人们惧怕他的名字，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做出的改变都是对的。 除了那些能让小儿止啼染满鲜血的故事外，在新国王的周围也还有一个充满旖旎意味的传言。 据说在王宫的深处，所有人不能靠近的城堡里，仆人们偶尔会看见黑色巨龙的身影。传言，那是国王的龙情人。 金发的少年趴在床上，诱人的腰窝弯着，两条洁白的腿一晃一晃。 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羽毛笔。他在记录他们的故事。 唐今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这次，她会带走什么呢？ 少年的心愿是希望她永远记住他。 她想，或许，她会带走他的记忆。 遗忘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最可怕的东西，她能记住的东西太少，只能留下他的记忆，存放进神识空间里。 不管过去多久，只要她看到它，她就会想起他的。 “龙先生。”少年写完了今天的故事，丢了笔下了床，钻进她的怀里，黏腻地蹭着，“我们去奥林匹斯圣山看看吧？听说那边有神出现了。” 她亲吻少年柔软的发丝，“好。” 她大概还会在这个世界上留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要写成故事的话，他们的故事还有得写呢。 那么现在。 “晚安。” 第1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 川市。 这是一个弯腰就能捡到金子的机遇之都，也是站起身就会被流弹射中的罪恶之都。五大家族争夺着地盘和生意，枪声是这个城市里最常见的声音。 人们害怕它，又争先恐后地想要在这个城市落脚。 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地上的金子也越来越多，五大家族的争斗也就越来越激烈。 终于有一天，所有积压的怨气都爆发了。 老天爷端了盆水，往底下泼，泼得满城风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肮脏充满油污的地面上，行人们仿佛被鬼追一样匆匆赶回家，不会朝幽暗的巷口多看一眼。 只有一个小少年。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盯着地上那灰扑扑的一团看了很久，过了好一会，才伸出细白的小手指戳了戳那一团。 没反应。 他歪头，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过去。 白嫩的小手就那样伸着，掌心里一颗圆形的绿色的糖散发着青苹果的甜香。 脏兮兮的手猛地抓过了他手上的糖，然后将那颗糖塞进了嘴里。 小少年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天蓝色的小伞差点被风刮走。 “小鱼！”有女人焦急的呼唤声。 小少年扭过头去，“妈妈我在这里！” 穿着白色高定西装的女人带着两个保镖匆匆赶来，看到安全无恙的小少年时松了口气。 “妈妈，这里有个人。”小鱼跟他的妈妈道。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那灰扑扑的一团，皱起眉，“快走了小鱼，爸爸在等我们。” 小鱼愣了一下，“可是……” 远处爆发出一阵混乱的枪响，在风雨声中有些模糊不清。 女人将小少年抱起，语气有些急促，“小鱼听话，我们的飞机要赶不上了。” 一行人脚步声匆匆远走。 雨依旧在下，打在人的身上，有几分痛。 前面的脚步声突然慌乱了一下，女人惊讶的声音，“小鱼？” 小少年从女人的怀抱中挣脱，迈着小短腿跑到巷口，把口袋里的糖一股脑倒出来放到了那一团的面前。 “都给你……你要好好的。”他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说了一句。 女人走过来，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了些，“走吧。” 小鱼又看了一眼那一团，将天蓝色的小伞用石头压住放在了旁边。 女人牵上了他的手。 一大一小逐渐远离街道。 身后，幽暗的小巷里，那灰扑扑的一团动了一下，勉强抬起了半边脸。 从粘连在一起的发丝里，露出一只浅色的眼睛，那只眼睛里倒映着离去的身影。 血液混着雨水从另一只眼睛流下，滴进洒落一地的彩色水果糖里。 …… 十三年后。 来自f国的飞机缓缓降落，一个眼波盈盈，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牵着一个清俊的青年走出了川市的机场。 两人的外观条件都非常优秀，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目光，当看到他们相牵的手的时候，除了叹息之后又不免感叹一句郎才女貌。 两人刚走出机场，就有人喊了女人的名字，几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上前依次跟她拥抱，为首一个带着红色领带的男人跟女人交流了一番。之后，女人又跟男人介绍她身边的青年。 “哥，这是我男朋友。他不熟悉川市，这两天能不能先让他到家里住着？” 女人身边的青年体态端正，眉眼像是水墨晕开的画。 男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遍青年，他的目光有种令人不自觉躲避的压迫感。 青年目光清正，没有躲闪，那双不染尘气的眼睛清澈又温柔，看得人想把他拉进混乱的世界里。 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适合妹妹。 男人看回女人，“可以。” 青年礼貌地道谢。 男人的态度并不热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跟女人说：“家里早知道你要回来，都准备着，晚上吃饭，记得先跟堂哥打个招呼。” 说完，他又顿了顿，“有规矩点。” 女人眸光转了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看回男人，乖巧地回答：“我知道的。” 其他人过来帮他们将箱子放进车里，他们坐进一辆黑色的车里，被另外两辆车一前一后地挡着前行。 与此同时，川市一栋豪华的庄园别墅里。 佣人们在一楼准备着晚上的宴席，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上有几个或站或靠的男人抽着烟，走廊上也时不时有男人站起来走动。 在二楼那间高大宽阔，窗帘紧闭的书房里，正在进行一场拷打。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谁啊——”凄惨的尖叫很快就被堵住，转变成了一声声的闷哼。 房间里有舒适的沙发，摆满厚重书籍的巨大书柜，房间四面靠墙的位置都站了人。 拷打持续着。 时间来到晚上，漆黑的轿车停在庄园门口，一行人下了车。 “堂哥这会应该会在书房，你待会先领着人过去跟他打招呼知道吗？”顾明秋重申。 “知道啦。”顾明夏拖着长音懒怠地回复道。 等顾明秋背过身去，顾明夏偷偷朝他的背影吐了下舌头。 这副俏皮的样子看得旁边的青年弯眸，心中也对那位堂哥生出了几分好奇。 别墅里的布置有几分古典，透露着低调的奢华，但一些小的布局上弥漫着金钱味。他们进门的时候，有人躺在真皮沙发上抽烟，也有人坐在椅子上互相下棋，光是大厅里就或坐或站了十几个人。 顾家是个大家族，这些都是顾家的家庭成员，甚至还有人没到。 有人回过头看见他们，上来跟顾明夏拥抱。 顾明夏依次跟他们介绍身边青年。 “这是我的男朋友林有虞，跟我一起回来的。” 顾明夏的父母也在，他们询问了林有虞一些简单的问题，就提出了让顾明夏带着他去见一下她的堂哥。 顾明夏答应了，领着林有虞上楼。 等离开了一点人群，林有虞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明夏，跟你堂哥见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顾明夏看了下青年温柔干净的眼睛，打着哈哈，“安啦，就是去见一面，我堂哥脾气很好的，对家里人也很好，不会刻意为难你的。” 林有虞微微抿唇，长长的睫毛垂落，“我只是……担心做得不好。” 要是让林有虞学校里那群人看见他这副透露着紧张腼腆的样子，还不知道得有多震惊。 顾明夏心里升腾起一种将高岭之花折落的快感，她笑起来，安抚着林有虞。 “你就正常表现就好了，我堂哥看人很准的，肯定看得出你是个好人。不过……” 顾明夏稍微严肃了些，她踮起脚压低声音在林有虞的耳边道，“我堂哥不跟我们一个姓。他姓唐，你可以跟我一样叫堂哥，也可以叫唐先生，但千万不要叫错了。” 林有虞在心里记下，也没有去追问其中的原因，只是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挂在墙上的时钟跳转到七点，房间里的审问暂时停下了。 招了很多，但最关键的没有得到。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神情冷肃，朝坐在桌后的人低头，“先生，是我们无能。”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垂下了头。 他们看不见上座的表情，他们没有听到回答，也就一直没有抬头。 许久，他们才听见一道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 “审了这么久，也都累了。都休息会，喝口茶。” “是。”齐齐整整的回复，他们抬起头，有人准备上茶。 这时，那清淡的声音又响起。 “给客人也上一杯。” 白皙修长的手暴露在冷光下，其上青白的血管清晰可见，这只手指尖推着，将一个瓷杯往外推了一寸。 最开始上来谢罪的男人走上前，他看着杯子里那些细长的针尖，后背冒出来一阵凉意。 他的态度愈发恭敬，端起茶杯走到了那倒在地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人面前。 虚弱又痛苦的惨叫声，到后来变成了反复的痛苦地呕吐。 沉闷的敲门声在房间里响起，门外有道苍老的声音。 “先生，顾明夏小姐来了，正在休息室等您。” 敲门声后，桌后的人坐了一会，才缓缓站了起来。 倒在地上血肉模糊宛如一摊烂泥一样的男人已经动不了了，他的眼皮青肿，从缝隙里透露出来的目光充斥着怨毒和恐惧。 黑色的长裤移动到了他的面前，从狭窄的视线里，他能看见那只苍白的手上拎着一本厚重的书。 再往上，他才看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大概。ωωw..net 走到他旁边的，是一个身形颀长挺拔，眉目清冷的青年。 青年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衫，最上的两颗扣子松散开来，露出一条淌过锁骨的银制链坠，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让男人害怕。 他细细看了一遍男人，然后才脚步不轻不重地走向门口。 灯光从门缝里刺入房间。 与房间内的沉闷压抑不同，走廊里有暖黄的灯光打着，也显得温暖。 “找个医生，给客人治治伤。” 房间门在青年身后缓缓关上，也缓缓挡去了男人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死里逃生的激动。 青年偏头看着窗外黑蓝的天空，右眼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晰，唯有暴露在光下的左眼仿佛一颗会发光的浅色宝石。 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淡漠清寂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治好了，就埋了吧。” “是。” 第2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 【叮！检测到附近出现超s级人物！请宿主注意四周——】 刺耳的电子声猛地在顾明夏耳中响起。 超s级？ 那不是……比s级的林有虞还要极品？ 她舔了舔唇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 这是顾明夏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 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是在时空间穿梭的掠夺者。 掠夺者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人，他们的身上背负着很多的孽债，为了享乐也为了躲避穿管局的追捕，他们会通过各式各样的手段来掠夺别人的功德。 掠夺者的真名当然不叫顾明夏，但她原本的名字是什么她自己也忘记了，姑且就先叫顾明夏吧。 顾明夏并不算多高级的掠夺者，但也是个老手了。 她绑定的系统是一个攻略系统，所以她掠夺别人功德的手段就是获得他人好感值攻略他人，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甚至是恨，只要情感够高，她就可以掠夺到对方的功德。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攻略不少人，可惜的是这些人的等级都太低了，就算攻略了她也拿不到多少功德。 就在她觉得有点无聊的时候，她遇见了林有虞。 顾明夏是和一个备胎在一家商场里购物时看见他的。 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找不到自己的父母，抱着青年的腿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俊逸的青年弯下腰，嗓音轻柔地安抚着小女孩。他身上有种奇妙的特质，很容易讨孩子们的喜欢。 他抱着小女孩在商场摆放的钢琴前坐下，用那双修长漂亮的手给她弹奏了一段不知名的曲子。 那是顾明夏见过最好看的手，也是她听过最温柔的琴声，哪怕是懵懂的小女孩都停止了哭泣，在这样的琴声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后来她才知道他当时弹的那首曲子是《tassel》。 当时候，顾明夏看着那个气质清隽神情温柔的青年，暗自在心里想，她一定要把这个人拿下。 攻略系统对林有虞的评级是最顶级的s。 顾明夏碰到过的s级男人屈指可数，这种男人简直是万中无一，不管是床下还是床上，都是极品。 更幸运的是，林有虞就在她学校不远的世界第一音乐学府上学。 林有虞是有名的天之骄子，他的母亲是一位音乐家，他也继承了母亲的音乐天赋，少年时就在国际上闯出了名声。 不过他经常有演奏会要参加，平时很少留在学校。 她用尽了心思，甚至用功德从系统换了不少道具，才总算追到了这个男人。 就是男人有点保守，坚持最少也要订婚才会碰她，说是要对她负责。她只能赶紧把人领着见下父母，找个时间订婚把这口唐僧肉吃了。 说到这里顾明夏就不得不提一下这具身体的家世了。 她来自川市的mafia家族顾家，是顾家小叔的小女儿。 十三年前五大家族发生冲突，川市在枪声与腥风血雨中飘零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后，五大家族变为三大家族，因为争斗过于激烈，三大家族也受了重创，势力大不如前。 接下来的几年里，三大家族暂且隐退休养生息，结果还不等他们彻底休整好，原本只是个小家族的顾家就突然异军突起，由顾家成员统领的怀德党跃居川市实力最强大的帮派。 众人都等着三大家族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家族一个教训，但却始终没能等到三大家族的动作。 三大家族默认了顾家的地位。 人人都说顾家是早有野心，又抓住了时机。 只有顾家人自己知道，顾家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都因为家主捡回来的那个少年。 当初顾家的家主认下了他，给予了他顾家成员的身份。 今天，少年成了顾家真正的家主，也成了川市真正的掌权人。 他们这种家族的规矩，她想要跟林有虞订婚，必须得有这个人——她大伯的养子，她名义上的堂哥点头。 顾明夏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堂哥，但她看过照片。在数十个人的家族合照里，站在中心的那个青年像是有某种魔力，你要么不看他，要么再也看不见别的。 而现在，她跟林有虞坐在宽敞的休息室里，等待老管家带他们去见她的那位堂哥。 他们喝了两口茶，老管家就告诉他们对方已经在等了。 顾明夏站起身，跟林有虞一起绕过正堂走向书房。 系统声就是在她走过正堂后响起的。 【叮！检测到附近出现超s级人物！请宿主注意四周——】 第3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 这个超s级会是谁，没有第二个答案。 果然。她早就判断这个堂哥不可能低于s级，只是没想到会比s还要高。 s级的林有虞就已经让她心痒难耐了，超s级…… mafia的头目，这种黑得根本白不了的人最喜欢什么？ 当然是出淤泥而不染干干净净像朵小白莲一样的人了。 正好她今天穿得是白裙子。 老管家敲了敲房门，“先生，人到了。” “进来吧。” 好声音。 顾明夏在心里赞了一声，在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她的视线第一时间锁定了那个坐在沉木书桌后的人。 照片是死板的，它永远无法把一个人身上那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刻画出来。 温顺，危险，优雅，神秘，只有真正看到这个人才能切实地感受到这人身上那种复杂而矛盾的气质。 “小夏，好久不见。”是对方温和的声音将他们的神智拉回来。 顾明夏回过神，露出一个柔弱干净，毫无阴霾的笑容，她脚步轻盈地走到书桌后，姿态亲昵地朝青年张开手，“堂哥，好久不见。” 青年站起身，轻轻抱了一下顾明夏。 “欢迎回家。” 青年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气息，像是清冷的雪松，又像是醇厚的杜松子酒，很淡，只有在拥抱的那一瞬间才能闻到。 【发现超s级人物唐今，是否开启好感度检测？】 开启开启！她在心里狂喊。 【叮——已为您检测到超s级人物唐今的好感度，当前人物好感度为：0】 0…… 连亲情的基础分都没有吗？ 可mafia成员不是一般都很重视家人吗？ 对方抽身的时候，顾明夏居然生出了几分不舍。 不过等她回过神，就意识到脖子上多了一个东西。她一摸，就摸到一条有些微凉的银链。 “呀。”她惊讶地低头，才发现脖子上多了一条亮闪闪的蓝钻吊坠。做成了星伴月的造型，很是别致，也很符合她这个年纪。 “喜欢吗？” “喜欢的。” 顾明夏虽然见过不少的好东西，但出于对方优秀的外形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她握着脖子上的项链，低头有些羞涩地道谢，“谢谢堂哥。” “你喜欢就好。”青年微笑着，话题转向旁边被忽略的人，“小夏，不跟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顾明夏这才想起旁边的林有虞，不过她并没有避讳，而是亲密地抱住了林有虞的手臂，一副热恋中的模样。 这种人，应该很喜欢掠夺别人的东西吧？就算她有男朋友也不会影响攻略的。说不定，还是助力呢…… 她笑得甜蜜，又有些小女儿的娇羞，目光盈盈地看向林有虞。 林有虞忍不住弯唇，温声朝青年开口：“您好，我是林有虞，夏夏的男朋友。” “哦？”青年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原来小夏都已经到可以交男朋友的年纪了。” 顾明夏努嘴，语带娇嗔，“我都已经二十二啦，当然可以交男朋友了。” 对方轻笑，又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跟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国外的事情。 只是他们并没有聊太久，就有刚刚才赶回来的人叫他们下楼想跟顾明夏叙旧。 顾明夏看向对面的青年，“堂哥，一起下去吗？” 可惜的是，青年手上还有点事要处理，顾明夏只能先和林有虞先离开。 她轻轻地跟青年道别，出了门后有些不甘。 这碰面的时间太短，连对方的一点喜好都没有打探出来，待会还得多试一下才行。可惜林有虞在，不能太明显…… 她在想什么林有虞并不会知道。 走到走廊后，林有虞低头看了一眼陷入自己思想的顾明夏，有些无奈。他收回视线的时候，眸光顺带往身后看了一眼。 棕黄金纹的墙面，冷褐色的地毯，鸦青的绸布窗帘，暗红的天鹅绒沙发，书架上那些古典厚重的书和酒，再加上那个笼罩在黑色中的青年。 林有虞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那个房间里那种沉寂肃穆的气氛。 而现在，透过方形的门，看向那个暗色的房间，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拘在了一幅颜色厚重的油画里。 画框里的青年侧身靠坐在书桌上，冷白的手指翻着桌上的书。 那书林有虞有同版的，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红与黑》。 对方的敏锐度很高，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就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 有些薄的唇微微弯了一下。 那张过于精致而有些矜冷的脸好像一下变得温和了些。那是真正的笑，而不是刚刚跟他们聊天时，脸上挂着的没有多少温度的礼节的笑。 于是林有虞也回给了一个笑。 倒是房间里的人似乎怔住了。 有人从房间里关上门。 沉重的门一点一点合上，也把青年留在了那个昏暗压抑的房间里。 唐今…… 这个人的身上好像压着一层什么。林有虞敛眸，收回了视线。虽然有些担心，但这种事暂时还轮不到他来过问。 书本被翻到最后一页，唐今扣上书，将书放回了书柜里。 她手指拂过那些书，最后落在了书柜的角落。 在那里，摆放了一个小小的鱼缸，鱼缸里一条游动的小鱼。ωωw..net 她往水面上洒了点鱼食，小鱼儿就开开心心钻出头。 只有七秒记忆的鱼，永远无忧无虑，永远干净纯粹，永远保持着那颗善良的心。 “林有虞。”她看着那条小鱼，声音淡淡，“好名字……” 第4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4 晚宴的时候，除了不在川市的，几乎所有顾家人都到了。 大家分坐了两个大长桌，因为是家宴坐得也没那么讲究。 今天的主角是顾明夏，她也就和林有虞一起坐到了还算中间的位置。 不过这个位置还是有点太远了。顾明夏探头看了眼坐在长桌一端的那人。 吃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有小辈放了音乐，顾家的年轻人是很多的，爱玩爱闹，顿时就有人闹腾着起来跳舞。 就连小叔小姨都凑热闹端着酒杯去跳舞了，没动的除了年纪大了的顾大姑就是唐今跟二叔，三叔。 三人在下棋。 原本是唐今跟顾三叔的对弈，但因为二叔老喜欢帮腔，就成了唐今跟他们两个比。 “诶老三，你听我的，下那，就下那。”二叔叼着雪茄，指点江山。 “你少指挥我。”顾三叔把他一扒拉，就按照自己的心意下了。 唐今刚准备动，旁边就传出来一道声音。 “三伯伯，你还是听二伯伯的吧。”这声音不大，语调很柔和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三人看过去，就见顾明夏背手站在那里。 顾三叔见是她也就没那么抗拒了，问道：“小夏啊，你刚刚的话怎么说啊？” 顾明夏慢慢走近，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黑发柔顺，一边别起露出小巧微红的耳朵，有种清水芙蓉一样的美。 她走到顾三叔旁边，微微弯腰，脖子上唐今送的蓝钻项链轻晃。她伸出手指指着棋盘上的棋子，声音柔柔，“三伯伯这样下，堂哥就可以吃掉你这个棋子啦。” 她弯腰的角度很讲究，是顾二叔和顾三叔都不觉得有问题，只有从唐今的角度看起来才会觉得有点微妙的勾人意味。 “嘿……还真是……” “我说啥，让你听我的吧老三。” “诶我刚刚那步不算啊，不算不算不算。”说着顾三叔就把棋子挪回了原位。 唐今笑，“三叔，没有你这样下棋的。” 顾三叔还没说话呢，顾二叔先没脸没皮地开口：“尊老爱幼嘛，我们这些老年人哪里比得过你们年轻人的思维，多让你三叔两步嘛。” “二叔，你们都二对一了。”她已经让了很多了。 “咳。”二叔战术咳嗽。 三叔也咳嗽，他把了两口烟，干脆看向旁边的顾明夏，“小夏，你怎么不去跳舞啊？”ωωw..net 顾明夏看着唐今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心里的征服欲反而越发强了。她对上唐今的视线，又微微避开了一下，嗓音软软的，“我是来喊堂哥的。堂哥，你要不要来一起跳舞？” 唐今弯唇，“你二伯跟三伯可不会愿意放我走。” 顾明夏瘪嘴，看向两个中年男人，“二伯伯三伯伯……” 两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让这么一个小姑娘不开心，但今天不把唐今赢了吧，他们又不太开心。 顾二叔眼轱辘一转，想到了：“小夏你也会下棋吧，要不你也来下呗，下赢了你哥就让你哥陪你去跳舞，跳一晚上。” “真的吗？”顾明夏很开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唐今，“堂哥……” 唐今看过去，“二叔。” 顾二叔转开头。 顾三叔劝，“你小子也别老是坐着了，就去跟他们一起玩玩呗，都是差不太多的年纪，一块玩玩呗。再说，小夏也不一定下得赢你嘛。” 到底是长辈，唐今也知道他们的好意，无奈，“好。不过这次可别再悔棋了。” “诶放心。来小夏，你坐这。” 顾明夏还是会下棋的，就算她不会，她还有系统啊。 不过她并不打算赢。 她现在走的可是小白花人设。 顾明夏在位置上坐下，棋盘上重新摆好了棋子。 开始的几步顾明夏下得很快，直到后面顾明夏的动作越来越慢，她咬着唇，纤细白皙的手拿着棋子反复犹豫，手指头圆润粉嫩，很是好看。 感觉到对方的视线顺着她的手移到了她的脸上，顾明夏看着棋盘轻轻咬唇，黑白分明的眼中有些小白兔似的无措。 半晌，她犹豫着落下棋子。 唐今垂眸，随便移动了一枚棋子。 顾明夏的眼睛一亮，立马将另一枚棋子移上，“check！” 唐今收回手，“小夏赢了。” “哇哦。”顾二叔打趣，“小夏厉害啊。” 顾三叔也鼓励了几句。 当然，其实他们都看出来了唐今给她放了个太平洋，但当哥的给妹妹放个水也是很正常的不是。 “堂哥……”顾明夏似乎是想压住上翘的嘴角，但却还是压不住，笑容明媚，“你输啦。” 笑容甜美的少女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唐今轻笑，站起身朝顾明夏伸出手。 “亲爱的小夏小姐，可以邀请您跳支舞吗？” 第5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5 顾明夏如愿和唐今跳了很久的舞，只可惜后来家里其他人不满唐今只跟她跳就把唐今拉走了。 不过顾明夏确定，唐今多多少少也该对她有些心动了。 她看了下好感度列表。 唐今（?）：0 ……顾明夏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她不信邪地刷新了几遍，大大的零蛋丝毫没有变化，她又忍不住翻出了林有虞的好感度查看。 林有虞（s）：81 没有出错……什么意思，所以她刚刚那些媚眼都…… 抛给瞎子看了？ 从热情的家族成员们的包围圈中抽身，唐今拿了杯酒离开了群魔乱舞的大厅。 一楼有两个大厅，一个是刚刚那个大的，还有一个小的，唐今端着酒杯过去，就看见清隽挺拔的青年站在一架钢琴旁，垂眸看着摆在钢琴上的一个曲谱。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脚步声，林有虞转过头，看到她后微顿了一下，眸光柔软，“唐先生。”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她的语气很淡，就像是长辈对小辈随口的一问。 林有虞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我不太会喝酒。” “可以和小夏跳会舞。” 林有虞抿了下唇，微笑道：“小夏很久没回家了，我不能一直霸占着她。” 实际上林有虞今天晚上的处境可有些尴尬。 虽然顾明夏给顾家人介绍了他，但在林有虞真的跟他们成为家人前顾家人对他的态度不会太热烈，甚至是爱答不理。 他又不是那种自来熟的热络性格，如果有顾明夏在他旁边的话说不定还能好点，但顾明夏一晚上都在唐今旁边，哪里还记得他。 唐今看了下那架金丝楠木的钢琴，“会弹琴？” 林有虞敛眸，有些不好意思，“会一点。” 唐今弯唇，“要试试吗？” 林有虞有些惊讶，“……可以吗？” 这架钢琴并不是市面上供应的，而是专门定制的，如果要卖的话，可能得上千万。 “这个家里没什么人弹琴。这琴已经很久没人碰了，也不知道音还准不准。”唐今语气清淡温和，“你愿意帮忙测试一下的话，再好不过。” 这位先生实在是个好人。 林有虞弯眸，也不再推脱，“那就献丑了。” 悠扬的琴声在大厅里响起。 青年眉眼清俊如玉，弹钢琴的时候很专注，仿佛那一刻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围绕在他身边的音符。 林有虞说他只会一点钢琴，显然是在自谦。从他指尖流出琴声里有一种能触动人心的柔和，正如他本人的性格。 唐今听着耳边的钢琴声，目光在他手上掠过。 在青年的左手腕上有一颗小痣，点在手腕内侧拇指与手腕交接的位置，这小痣平常掩藏在袖口下，但弹琴的时候就会露出来一点，在象牙白的手腕上很明显，仿佛一点点在白纸上的墨。 那双弹琴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十指修长。修剪干净盈润如玉节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光是看着就给人带来极佳的视觉享受，更别说他弹得还那么好。 他弹了一小段，弹完，唐今不由得为他鼓掌。 林有虞看着手下的钢琴，真心夸赞，“音很准，音色也很好。”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肖邦的a小调圆舞曲。” “是的。”他站起身看向唐今，“您也会弹钢琴吗？” 唐今敛眸，“……已经很久没碰了。”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邀请林有虞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说起了别的，“你很喜欢音乐吧？” “嗯。”林有虞似乎在回忆什么，“音乐有一种强大的魅力，可以把语言无法描述出来的感情化为音符传递给其他人。我母亲从小逼我学习钢琴，对我的要求很高，很少夸赞我，那时候我并不喜欢学习钢琴，也不喜欢音乐。” “但有一次我在另一个人那里听到了莫扎特的协奏曲，那种轻快放松的感情感染到了我，那位弹琴的人也很有意思，她……” 他突然顿了一下。 林有虞慢一拍地看向唐今，有些赧然，“抱歉，我一个人自说自话起来了……” 他平时并不是那种话太多的人，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突然没了边界感…… 好在唐今丝毫没有计较，只是问他：“你喜欢莫扎特？” “嗯。”林有虞偏过头反问，“您呢？” “你可以猜猜。” 林有虞想了想，“巴赫？” 唐今摇头，“贝多芬。” 林有虞有些惊讶。 贝多芬的作品大多感情激烈，并不像眼前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性格。 见他惊讶的样子，唐今轻笑，“我也以为你会喜欢巴赫。” 林有虞唇角微弯。其实如果不是小时候的事情，他最喜欢就应该是巴赫了。 两人坐在位置上闲谈，对对方也略多了些了解。 聊了一会，差不多熟悉了，唐今问起他别的。 “你和小夏，是认真的吗？” 林有虞正了神色，“是。” 唐今靠着沙发，姿态放松，“虽然小夏以后并不会参与家族的事情，但也有被牵连的可能，你确定你可以接受？” 听到她这句话，林有虞顿了一下，“是……什么事情？” 唐今眉梢微敛，看向他。 青年的脸上是疑惑的茫然，显然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怎么，小夏没有跟你说吗？”她语调轻轻。 “……没有。” 林有虞皱了下眉，“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唐今没回答，过了一会，才温声道：“这件事……还是等小夏自己告诉你吧。。” “小夏既然是认真的，这么重要的事，迟早会告诉你。”唐今缓缓看向杯中微晃的酒，微笑，“之前应该是忘了。别放在心上。” 林有虞抿了抿唇，长睫垂落遮住了那双好看的凤眼。 第6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6 唐今抿了口酒，看向旁边的林有虞，“他们今晚是不会回去了，我让人给你安排房间，早点休息。” 林有虞回过神，“……多谢，麻烦了。” 唐今没再说什么，端起酒杯离开了。 身后，林有虞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 他坐了一会，还是去大厅找顾明夏，但刚靠近，就闻到一阵浓郁的烟味，大厅里烟雾袅袅，男士们叼着烟跟女士跳舞，看起来都很开心。 顾明夏也在里面，她在跟一个年轻男人跳舞，有说有笑。 恰好这时候有位围着围裙的女佣走过来，“林先生，我带您去房间休息吧。” 看到林有虞在看顾明夏，女佣的脸上是标准的微笑，“您不用担心小夏小姐，小夏小姐这是在自己家里，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林有虞只好笑了笑，“有劳你带路。” 女佣带着他上楼。 别墅很大，二楼也不止林有虞走过的那边，女佣带着他来到一个房间前，为他打开门。 房间明亮舒适，风格是和别墅一致的古典风格，房间里的东西一应俱全，看起来就很不错。 “这边有换洗的衣服，都是新的，您都可以直接用。”女佣态度非常好，甚至是恭敬，“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您早些休息。” “谢谢你，晚安。” “您也是。” 等女佣离开后，林有虞垂眸，关上了门。 门的隔音效果很好，门关上后就一点也听不到一楼的音乐声了。 只是林有虞看了下空荡荡的房间，难免有些落寞。 可是夏夏喜欢热闹，而且难得回家，他应该理解夏夏才是。 时间逐渐来到深夜，一楼狂欢的人群要么散去要么干脆就在大厅里睡了，寂静的古堡里没什么声响。 直到，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唐今眸光微移，又转回面前的屏幕上。她关了显示屏，走过去开门。 刚打开门，一具柔软的身体就倒进了她怀里。 皮肤白皙，面带红晕的女生身上就裹着件浴巾，身上是刚洗完澡的香气。 她声音迷糊，“有、有虞，我好晕啊……” 唐今看着她。半晌，她低声道：“小夏，你走错了。” 顾明夏努嘴，脸上有少女的娇嗔，她踮起脚，一张白里透粉的脸靠近唐今，说话间有淡淡的酒味，“我、我才没有……你明明就是……有虞嘛……” 说完，她身体一软就往下掉。 唐今接了一下，就抱到了滑如凝脂的肌肤。 “小夏？” 顾明夏闭着眼睛，只从嘴里吐出浅浅的呼吸，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 见她这样，唐今敛眸，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顾明夏被放到床上后就轻哼了一声，身前的浴巾松散了些，圆润白皙的腿在暗色床被的衬托下看起来各位诱人。 唐今拿起房间的内线，随便按了两下。 不到一分钟，就有人来了，就算门没有关他们也没有贸然进门，而是站在门口，“先生。” 唐今站在一边，都没有看床上，声音淡淡：“把小夏小姐送回房间。” 这些人也没有多问，有女性主动上前用衣服裹住顾明夏，然后抱着她离开。 搞什么！！原本还想待会再勾搭一波的顾明夏人都傻了。 不说别的，就算是s级男人，多少也该有点反应啊，哪怕你礼貌性地窘迫一下也不会显得她这么尴尬啊。 你还是男人吗？！顾明夏很想跳到唐今面前问，但偏偏她只能接着装醉，这一口闷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如果让她知道她离开后，唐今还让人把房间里的床和被子都换了新的，她估计会气到吐血。 洗了个澡，唐今坐回床上。 她静静地看着漆黑显示屏里倒映出来的影子，眉眼微垂。 半晌，她站起身走过去，将放映机里的录影带拿出，放回了一个有些年头的盒子里。 …… 顾家本宅不仅是唐今的住所，其实也是办公地，有什么事情顾家的人都会来这边一起商议。 除了唐今外，其他人其实是不住这儿的，他们都各自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 所以顾明夏一醒，顾小叔他们就要带她回去了。 没见着唐今，对方估计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顾明夏纵然不情愿，也只能暂时先回去了。 而林有虞在顾明夏家借住了两天，很快就找好了住处搬出去。 顾明夏跟着去他的住处看了一下，两人又一起去吃饭。 等餐事，林有虞看着顾明夏，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夏夏，伯父伯母……有说什么吗？” 顾明夏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这事，这会看着对面眼眸温润的林有虞，多了些心虚，“我们的事，还得看我堂哥的意见，他……” 顾明夏语意含糊，“他比较谨慎，可能还要再考虑一下。” 林有虞掩眸，“夏夏，你们家……为什么，是你堂哥说了算？” 这……顾明夏看了一眼对面的林有虞。 青年眼神温和，见她看过来，便弯唇笑了笑，无害又温柔。ωωw..net 要告诉他顾家的事情吗？可是……顾家的情况，先不说林有虞，林有虞的父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到时候订婚绝对会黄。 她不知道林有虞会不会不顾父母硬要和她订婚……而且林有虞这个人是有些死脑筋和传统的，不订婚结婚打死都不会跟她睡。 虽然眼前有了一块更大的肥肉，但是那肉又没到嘴里，这块就在嘴边的可不能跑了。 于是她弯唇，“我堂哥比较厉害嘛，我们家的生意都是他在管啊，我父母特别相信他。你放心，我会努力在我堂哥面前给你说好话的啦。” 她笑，“你那么想跟我订婚呀，是不是……想做什么坏事呀？” 林有虞无奈，“没有的。” “哦？那你就是太喜欢我咯？” 林有虞被她这句话调侃得脸颊发烫，“……嗯。” 这么几句话就脸红的男人真是少见了。虽然追到手费力了点，但到手之后真是……不愧是s级。顾明夏不由得感叹。 不过林有虞好安抚，那个唐今…… 她想到这个堂哥就头疼。 光是怎么接近这个人都是个问题，更何况。 她对这个人可没少使招，但真是见了鬼了，到目前为止那好感度就没动弹过。 她真怀疑是好感度检测出错了。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接近唐今，她还就不信了，哪怕是……哪怕是你好感度给我降低也好啊，这么完全不动弹是真的让人感到深深的挫败…… 顾家本宅里，迎来了一位脸生的客人。 客人看起来年纪很轻，他坐下后就向唐今讲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希望您可以帮助我，我想要那个位置，如果我能坐上那个位置……”年轻人述说着自己的野心，自己的计划，以及他可以付出的东西。 唐今坐在书桌后，安静地听着他的话，始终没有说过什么。 等他说完了，唐今看向他，“孙家比顾家更适合办这件事，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年轻人的表情冷静，“因为在这个城市里，只有您和您的家族才有未来。” 未来…… 他很聪明，目光长远，背景也干净，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不过唐今没有直接答应他，“你还太年轻。” 年轻人只是一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您最该知道，一柄好用的剑，从来不是锈迹满满的。”他又站起身朝唐今鞠躬，“唐先生，请您相信，我会是您永远的朋友。” 唐今站起身走到年轻人面前，扶起他，“不是我，是顾家。” 年轻人微愣，笑了起来，“是的，我会是顾家永远的朋友。” 唐今看了眼旁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男人，“这是顾明启，他会帮你处理这件事。” 顾明启是顾二叔的儿子，唐今的堂哥。 年轻人也知道顾明启，哪怕对方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但还是礼貌地朝顾明启自我介绍：“您好，我是许路成。” “跟我别用敬称了，走吧，我送你。” 许路成道谢，走前还跟唐今道别，“唐先生，下次见。” 唐今很喜欢他的野心和聪明，微笑，“下次见。” 顾明启也很满意他，带着他往外走时和特意和他多聊了几句，两人都是有头脑的人物，很快就有说有笑。 两人走到楼梯口，别墅的大门却一些被打开了。 穿着碎花裙子的女生跑了进来，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些刚摘的花，清纯动人。 许路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对方恰好也在好奇地看着他，眉眼明媚。 顾明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想到年轻人的未来，心念也不由得一动，“这是我的堂妹，顾明夏。小夏，你怎么来了？” 顾明夏俏皮地笑，“嘘，你不要说，我是来给堂哥一个惊喜的，堂哥现在不在忙吧？” 顾明启挑眉，“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堂哥今天有很多客人的。” “啊……”顾明夏顿时不开心起来，小声地抱怨，“怎么每次来堂哥都那么忙呀……” 她这样的抱怨不叫人觉得讨厌，只觉得可爱，许路成想到自己的妹妹，也笑了笑。 顾明启没有跟她聊太久，毕竟旁边还有个人客人，便带着许路成先走了。 等走了，顾明夏才微微眯眸。 又一个s！ 许路成（s）：11 初印象的好感度比林有虞还高，这个看起来，很好对付啊…… 唐今站在二楼的走廊，扫了眼底下的顾明夏，懒懒地收回视线。 第7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7 林有虞来川市也不仅仅是为了见个家长，他经常合作的乐团会在这边有几场音乐会，也邀请了他参与。 除此外，还有一个国际知名的歌剧团在这边有一场表演，他想看很久了。 他邀请了顾明夏，但可惜的是顾明夏并不喜欢歌剧，而且她还有事就没有跟林有虞一起来。 虽然有些失落但林有虞也只能一个人去了。 但在歌剧院碰到唐今确实是他从没有想到的。 他在位置上坐下后，旁边的位置是空的，直到接近开场的时候才有人在旁边坐下。 按理距离开场前的几分钟是不允许入场的，出于好奇，他看了一眼。 “唐先生？”他有些惊讶。 唐今偏头，微顿了一下后弯唇，“好巧。” 她刚说完话，表演就开始了，两人也不好再交流，安静地看着场上的表演。 等到表演结束，林有虞主动朝她开口：“没想到您也喜欢歌剧。” “喜欢归喜欢。”唐今轻叹，“平时生意太忙，没有什么机会看。但这次的表演实在是不想再错过了。” 林有虞能理解，但凡是热爱歌剧的都不会愿意错过这次的演出。他忍不住赞扬了一句刚刚表演的那位女高音，唐今接了话。 两人兴趣相投，脾气也都一样的温和，就算有不同意见也不会吵起来，而是各抒己见。 这样的相处实在是让人感到十分舒服，林有虞索性和唐今找了间餐厅坐下来聊。 聊着聊着，就聊到音乐。 仿佛得遇伯牙的感觉让林有虞彻底放下了那点生疏，态度间也少了些拘谨。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原本守在远处的黑衣人走过来凑到唐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等黑衣人直起身，唐今抱歉地看向林有虞，“看来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林有虞看见了她脸上些微的无奈，非常善解人意地道：“没关系，很高兴能和您聊这么久，我很开心。” 两人站起身礼节性地拥抱了下，等分开，林有虞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您有兴趣来听泊利乐团的演奏会吗？” 唐今看过去。 林有虞抿唇，略带上了些紧张，“我会参与钢琴的部分。” 唐今弯眸，“这是我的荣幸。” “也是我的荣幸。”林有虞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门票我让夏夏带给您好吗？” “好。”唐今声音温和，“期待和你成为真正的家人。” 林有虞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顾明夏，眸光温柔了些，“我也是。” 唐今垂眸，离开前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个小面包。 林有虞在原地目送，眼见那位唐先生在路过一只流浪猫时弯腰放下了那个小面包，他不由得心里一暖。 林有虞观察了一下那只猫。 那猫步伐矫健而且看起来很健康。像这种已然熟悉了附近的身体健康的流浪猫，比起送到救助站，还不如就让它们留在自己的地盘。 …… “赵大辉抓到了，在本宅。”唐今上车后，顾明启就开始汇报。 “孙家对我们推许路成上位的事情很不满，联合钱家给我们在西区找了点麻烦，我们准备开的那家场子被卡住流程了，应该也是孙家的手笔。” “还有明礼那小子，说想出去闯一闯。” 顾明礼是顾三叔的儿子，唐今的堂弟。个性急躁，也有点不服唐今一个外姓人当家主，有事没事就给她找点麻烦。 “去哪？” “达市。” 几年前唐今就让人在几个其他的城市办下了一些家业，达市也是其中之一。 “他想去，就让他去。” “那西区？” 这两年她注重于给顾家转型，和平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行为给了其他三家一些错觉，胆子越来越大。 如果是其他的小家族，或许唐今会选择柔和一点的手段，生意场上大家都可以是朋友，但那三家…… “川市安静很久了……”唐今闭上眼睛，“约上面的人吃顿饭吧。” 顾明启静默。 车到了本宅之后，顾明启看了下她的脸色，“许路成这两天跟小夏走得很近，要不要……” 按照他的想法，许路成是比林有虞更适合他们这种家族的，但是唐今今天跟林有虞聊了那么久，看起来还很欣赏对方的样子，比起他个人的意愿，当然是唐今的意愿更高。 如果唐今更属意林有虞的话，许路成那边就得警告一下了。 “小夏的事不用管。”唐今将外套递给旁边的佣人，“赵大辉呢。” “在地下室。现在带过来吗？” “地下室……就在地下室吧。” 赵大辉被关在了地下室里，一张嘴被堵上了也说不出话，只有瞪大的转来转去的眼珠子说着他的惊恐。 他这些年的处境算不上好，追杀他的人很多，东躲西藏的，却还吃得肥头大耳。 他眼看着一个人被簇拥着走进，还不等看清那从黑暗中走出的人就开始呜呜咽咽。 有人给他拿了嘴里的抹布，他顿时就大喘气，边哆嗦边开口：“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你们要什么都直说，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我很识时务的。” 他这副胆小怕死的模样很是好笑，但房间里却没有一个人笑。 唐今走近被绑在椅子上满头大汗的赵大辉，眸光淡淡，“好久不见。” “你是？”赵大辉睁大了眼睛，脸上挤出喜庆的笑，“不、不好意思啊，瞧我这记性，怪我怪我，我这些年都没怎么回过川市，实在是不认识您了。要不，您稍稍提醒一下？” “不怪你。”唐今眼眸微垂，对上了他的视线，“毕竟，也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十三年……十三年…… 赵大辉看着对面的人，看着那双浅色的眼睛，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缩，仿佛见鬼一样的表情，“是你……是你！” “你……你的眼睛……”他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浑身的肥肉都哆嗦起来，“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饶我一条狗命，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还有老婆孩子啊求求你……” 唐今听着耳边惊恐万分的求饶声，在头顶昏暗的灯光下，那只浅色的眼睛有些晦暗不明。 “你忘了。”那声音平静极了，“是你教我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要，不要……啊——” …… 唐今坐在桌后，擦着手上的水。 一身黑的男人低头，“先生，和之前一样吗？” 唐今坐回位置，“留着。” “是。” 这些人知道她这种时候心情不会太好，在问完这一句后就都安静地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唐今勾出藏在衣服里的链坠。 银色的链坠还算长，被她扯出来的银色的链坠上，吊着一个戒指。 她摩挲着那枚戒指，许久，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顾明夏最近很忙，除了勾搭许路成外还要安抚林有虞，不过林有虞很好安抚，随便扯两句谎话他就能信。 林有虞邀请她去参加音乐会，原本顾明夏是答应了的，但偏偏这时候许路成又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饭。 许路成之前已经邀请过她两次，都被她欲擒故纵地回绝了，这次再拒绝的话…… 于是，顾明夏只能借口给林有虞，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没法去演奏会了。 林有虞也只能关心她，让她好好休息，说演奏会结束就去看她。 “不用啦，我身体不舒服嘛，等你们演奏会结束我肯定已经睡了，而且你演出到那么晚肯定很累了，再来看我，我会心疼你的。” 顾明夏的话让林有虞心里一软，“那我明天再去看你。” “好，祝你演出成功哦。” “嗯。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林有虞轻叹了口气，但到底顾明夏的话安抚了他，他心里也没什么怨气，只是有点失落。 总觉得，这段时间夏夏对他好像……冷淡了点。 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吗？ 温润如玉的青年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浓黑的睫毛垂下，看起来有些失落。他其实并不是那种一眼惊艳人的长相，但清晰的轮廓和温和的眉眼很是耐看，就好像，可以这样看着他一辈子什么也不做。 唐今敲了下门。 林有虞抬起头。 “打扰了？”唐今语带歉意，“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林有虞站起身，邀请她坐下。 唐今身后还是跟了人，但没有进房间，再加之她的态度也很温和，林有虞并不觉得压迫或拘谨。 唐今坐下后主动询问：“你的心情不太好。” 对方是顾明夏的家人，林有虞也不会瞒着，“夏夏说她生病了，我有点担心。” 唐今微挑了下眉。 林有虞注意到她的表情，“怎么了吗？” 唐今唇动了动，“……不，没什么。” 见她否认，林有虞也没有多想，跟她聊起乐团的事情。 “老实说刚刚看到您我稍微有点惊讶。”林有虞确实给了她可以进后台的票，但没想到她真的会到后台来。 唐今弯眸，“其实，我也有些小私心。” “私心？” “我很钦佩乐团的指挥家切西先生，想和他交个朋友。” 切西可是出了名的挑剔吝啬又难搞。“需要我帮您介绍吗？” 唐今将手里的名片给他看了一眼，“我想，应该不需要了。” 那张名片上有一串数字，似乎是私人的联系方式。林有虞惊讶。 他忍不住好奇，“您是怎么让切西给您联系方式的？” 要知道哪怕是他，也是因为对方跟他的母亲合作过多次，对方对他的态度才柔和点。 唐今看向他，“想知道？” 林有虞点头。 她坐直，朝林有虞抬了抬手。 见她一副说秘密的样子，林有虞不由得凑耳过去。 唐今弯唇，偏过头，唇离他的耳畔只有半毫米。 “我到后台说了一句话……” 滚烫的气息打在脆弱的肌肤上，一阵酥麻迅速从耳际扩散到脸颊和脖子，青年睫毛颤了颤，垂下了眼睛。 眼见那白玉一样的耳垂不可控制地染上嫣红，她无声地笑，在他耳边补完了下句话。 “我说：‘有人知道门口那辆车是谁的吗？我刚刚刮到了。’” 林有虞睁大了眼睛，唐今已经坐了回去，他看向唐今，半晌还是忍俊不禁，“您真的……？” 唐今那张清冷的脸上难得有些坏，她晃了晃手上的名片，“至少，我拿到了想要的。” 那辆车当然是切西的。但也不完全是切西的，乐团只是来这边演出又不是常住，那是他租的。 林有虞一想到吝啬鬼切西会有的样子，心里那点落寞就彻底消失了踪影，“看来您真的很喜欢切西先生。” 租来的车，不小心刮到那需要赔付的金额可不少。 唐今挑眉，名片在指尖转了转，“又或许，那家租车公司有我的股份呢？” 林有虞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弯唇笑起来，“看来，如果您想跟一个人交朋友，没有人可以拒绝。” “哦？”唐今看向他，“那你呢？” 他如实回答：“您瞧，我已经是您的朋友了。” 第8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8 演奏会很成功，下了台，林有虞收到了唐今送的花。 “原本是没有想送花的，但听完整场等回过神手里就已经多了一束花了。”唐今冲他笑了下，“好的音乐可以解放人的灵魂，看来确实如此。” 林有虞好笑，“您太夸张了。” 唐今看了眼他休息室里的花，“跟我想法相同的人不少，不是吗？” 林有虞看着那些花也有些无奈，这些花他又不可能都带回去，也只能放在休息室，到时候就会被清洁人员收走扔进垃圾桶。 唐今看了眼时间，“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晚上不好打车，我送你？” “会不会太麻烦？” “你现在住哪？” 林有虞报了个地址。 唐今展眉，“正好顺路，不会麻烦。”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您了。” 一般陪在唐今旁边的也就两三个人，今天就两个，唐今就跟林有虞一起坐到了后座。 车上两人闲聊着，气氛一直很和谐。直到车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唐今看向窗外，嘴里的话也止住了。 林有虞注意到她的停顿，也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就怔住了。 就在他们这侧的马路上，女生穿着露肩的裙子，身上披着男士西装外套坐在路边，而一个男人正蹲在她面前为她按揉脚踝。 女人轻轻打了一下男人的肩膀，但那力度，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那是撒娇。她的表情带有些娇纵妩媚，又被脚踝上的痛激得泪眼汪汪，看起来真是可怜又娇媚勾人。 那是顾明夏。 唐今从车窗的反光里看了眼林有虞的表情，这才假装想起他，回过头看他。 林有虞看着窗外，许久，他垂下眼睛。 唐今的声音恰好在此时响起，“那应该，只是小夏的朋友。” 林有虞抿唇，“……我会，问问小夏的。”眼见，也不一定为实的……他要相信小夏。 唐今点点头，没说什么。 车再次发动，带着他们远离了那对男女。 之后的路上两人没再交流，车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等到了目的地，林有虞下了车，朝唐今道谢：“今天谢谢您了。” “不用……” “砰——”一声剧烈的枪响打断了唐今的话。 还不等上一声枪响结束，就接连不断响起了一阵阵枪声。 林有虞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惊了一下，听到枪声在靠近，他看向车里的唐今，没有犹豫：“唐先生，您先到我那避一下吧？” 唐今皱着眉，“那就……打扰了。” 那些枪声已经剧烈到了火.拼的程度，他们没有迟疑，立马上了楼。 两位保镖进了屋也不肯坐下，站在了门口。 林有虞听着耳边的枪声，恍惚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顾明夏打电话。 “喂夏夏，你在哪？” 林有虞扶着窗台，睫毛垂落，“在家……吗……” “……外面有枪声，我有点担心你。” “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点。” “我知道……嗯……” 林有虞挂了电话，回头看到唐今，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 偏偏这时候，唐今的手机响了，她看着上面显示的顾明夏，又看了眼林有虞。 林有虞眼睫颤了颤，转身去泡茶。 电话接起，就是顾明夏有些颤抖的声音：“堂哥，我在外面，好像听见了枪声……” 唐今是特意开了免提的。 她靠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林有虞僵住的背影，声音淡淡，“我会派人去接你。” “谢谢堂哥。” 那柔柔弱弱的声音，与刚刚跟他通话时带着困意软绵俏皮的声音完全不同…… 林有虞抿紧了唇，浓墨一样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光。 善良，可爱，真诚，俏皮，这是顾明夏在他心中的样子。 他不是喜欢多想的人。 可是……今晚看到的，听到的，所有的这一切……他实在不知道要该怎么样才能不让自己多想。 耳边的枪声更是嘈杂惹人心烦，他轻呼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将泡好的茶端给唐今。 唐今接过茶杯，“我会……找她聊聊。” 林有虞垂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今喝着杯子里的茶，半晌，她温声问道：“有酒吗？” 林有虞抬起头，“没有……” 他酒量不好，也不爱喝酒，家里自然是没有酒的。 唐今侧头看向保镖，“去邻居那买点酒。” “是。” 在川市，不会喝酒的才是少数。很快保镖就从周围邻居那买回来了很多酒，啤的红的白的，什么都有。 唐今拿出一罐啤酒替他拉开，“虽然酒精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但偶尔喝一点，也没关系的。” 林有虞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借酒浇愁，不过如此了。他唇动了动，半晌，拿起了那罐啤酒。 他说自己不能喝，但唐今看着他好像还挺能喝的，闷不作声一罐啤酒下肚，又开了一罐。 唐今也没拦着，端着手里的茶喝自己的。 外面的枪声还在持续，手机上有新的讯息，大概就是汇报工作，唐今看了一眼，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因为之前给自己下过心理暗示的原因，她容易掉进回忆里，一不留神就又想起了过去的事。 等她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对面的青年抱着一个小瓶子咕噜咕噜咕噜。 她眉梢微跳，伸手把那瓶子拿掉了。在她回忆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三个啤酒罐。 而林有虞呢，此时他那张白玉一样的脸已经染上了酡红，靠着沙发边上的枕头，用一双水墨一样的眼睛湿润润地看着她。 ……好吧，看来他确实是不太能喝。 唐今喝了口手上的酒，辛辣的味道让她放弃了继续喝。 她拎着酒瓶，看回青年。 青年眼神飘忽，连呼吸都是滚烫的。眼见手上的东西被抢了，似乎有点委屈，但他就算是喝醉了脾气也软和，只用一双眼睛控诉地看着唐今。 唐今好笑，“喝这么多白的，不辣吗？” 林有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喝了酒，没什么力气，便索性躺靠在了沙发上。 唐今给他倒了杯水，喂了他几口。他靠在唐今怀里，嘴里轻轻地念叨着什么。 “嗯？” 林有虞抿唇，“不能抢我的…” “什么？” “抢……我的夏夏……”他垂下了眼，那墨色的睫毛很长，在尾端微翘，垂落的时候很好看。 可惜，嘴里念叨的话让人不太喜欢。 “为什么不可以抢？” 青年也不知道还剩多少理智，说的话有些幼稚，“抢别人东西的……都是坏人。” “坏人？”唐今挑眉，身体微微压低了些，“那你也是坏人了？” “夏夏……本来是我的。” “可是你抢了我的酒。”唐今轻轻扶着他的脑袋，示意他看桌上，“这些都是我的酒。” 他愣了一会，似乎在用那被酒精麻醉的脑袋思索，“我不知道……”他垂下眸子，“对不起。” 唐今将手里的酒瓶放到一边，“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我会赔给你的……” “赔？”唐今笑，“拿什么赔？” 他抬眸看他，酒醉的红晕从两颊染到眼尾，“你想……要什么？” “嗯……你亲我一口，我就不计较了，怎么样？” “不行……不可以亲陌生人。” “陌生人？我们不是朋友吗？” “……唔。” “况且，你喝了我四瓶酒，我却只要你亲我一口，难道还不好吗？” 他唇瓣动了动，唇珠上带着些莹润的水光，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在思考唐今的话。 唐今也不摧他，等他慢慢的想。 总算，他不甘不愿地同意了，“那……好吧。” 这话说完，他就昂起头，在唐今侧脸上碰了一下。 “亲完了。”他还觉得有点委屈，声音都闷闷的。 脸上跟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样，痒痒的。唐今撑着额头，“亲脸不作数哦。” “……那，亲哪里？”青年不懂，微微歪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那一双眼睛像是带有露水的清晨，干净清晰得不染尘埃。 浅眸里的暗色缓缓淡去。 唐今敛眸。 半晌，她才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吻。 “下次，记得亲这里。” …… 手机的铃声在房间中响起，青年勉强睁开眼，摸到手机。 林有虞按了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接起电话，“爸。” “小鱼，演奏会怎么样？”那边的声音很和蔼，“对不起啊，爸爸昨天被事情绊住了没法去演奏会。” “没事的，演奏会很好。” “那就好。”那边笑了一声，“对了，你跟女朋友的进展怎么样？什么时候能让我和她见见？” 林有虞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 他只能道：“还……没定下。” 那边咦了一声，又脾气极好地回复：“也是，毕竟是婚姻大事，是该慎重点。” 又聊了几句，林父才进入正题：“你昨天晚上有听见枪声吧？” 昨晚……林有虞刚想到什么就被电话那边的声音打断了，“唉……川市要乱起来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晚在西区爆发了枪.战。”电话那边缓缓道，“这也是我让你和妈妈远离川市的原因。川市这边的形势很混乱，黒帮占据了这个城市很大一部分的地区。”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要尽量避免靠近西区和东港口……还有南郊，南郊也绝对不能靠近知道吗？” 林有虞愣了一下。南郊？那不是……顾家在的地方吗？ 他抿唇，“南郊区那边怎么了吗？” 林父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主导昨晚事件的家族——顾家的本宅就在那边。接下来那边会很危险。” “顾家……” “嗯。顾家是川市势力最大的mafia家族。” “……顾家的家主，是谁？” 林父原本想着他不需要知道这个，但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顾家家主姓唐，叫唐今。” …… 林有虞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然后按着宿醉后像是要裂开的脑袋，拉开了冰箱。 冰箱里，一壶汤压着一个便条。他抽出那压着的便条看了一眼。 “抱歉，擅自用了下你的厨房，不过你要是醒来头疼不舒服的话，可以喝点这个汤。——唐今” 不知道是不是烦心的事都会在一起找上门，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夏夏：这位同学！你再不来看你的亲亲女友，她就要生气啦！ 他垂眸看着那条消息，半晌，回过去一条消息。 林有虞：我有点事要整理，这几天就不过去了。 他顿了一下，还是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林有虞：等我整理好再去看你，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他将手机关机，看回手里的纸条。 笔迹内敛，看着很温和，但细看之下，是压不住的锋芒。 昨晚的记忆清晰无比，那清淡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下次，记得亲这里……” …… 林有虞将汤跟便条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第9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9 肃穆的大堂里，穿着银色西装的男人闭着眼睛，身后站满了低头悼念的人。 有人走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男人睁开眼睛，冷笑了一声。 离开正堂，男人一推开门那穿着丝绸西装的男人就装模作样地迎了上来：“我……唉，事情我都听说了，鸿哥，你要节哀啊。” 孙运鸿冷眼看了一遍这个矮胖的男人，“你就是来号丧的？” 钱文龙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毫无惧意，“好歹我跟大侄子也有个师徒的名分在，来给他上炷香也是应该的。” 孙运鸿在位置上坐下，目光阴沉，“上完就可以滚了。” 钱文龙眯了下眼睛，半晌，又带上笑，“鸿哥，其实我们本来就是兄弟，只是这两年底下人不懂事，才闹得僵硬了点。” “少他.妈来这里猫哭耗子，别以为老子会忘了是谁挑唆老子去挑衅那姓唐的。”孙运鸿冷笑，“我儿子的命，姓唐的有份，你也逃不了干系。” 钱文龙皱眉，“鸿哥你这说的就是气话了，我来这里，是因为咱俩是兄弟，咱们俩家一直都是兄弟不是吗？” “而且阿聪也是我的徒弟啊，你忘了，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他还喊我师傅，难道他出事我这心里就不痛吗！咱们可是十几年的兄弟，就因为这两年生疏了你就这么看我？孙运鸿，老子是把你当兄弟今天才来，你看那姓王的他敢来吗？他敢踩着顾家的脸来你这吗？” 钱文龙越说越激动，他猛地一拍桌子，“好既然你这么看我，那我以后也不来了，就跟那姓王的一样去给顾家当狗好了！” 眼见他真要走，孙运鸿放下手里的杯子，“行了，算我说错话了。” 他压下心里的怒火，拿着酒杯倒了杯酒塞钱文龙手里，“来，干了。” 钱文龙装了一会样子，也是很顺利地被孙运鸿劝回去，很快两个人就跟真的兄弟一下气氛和谐了起来。 等钱文龙离开。 孙运鸿阴恻恻地看着钱文龙的背影，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等他弄死那个姓唐的，再收拾钱家。 另一边，钱文龙坐回车里。车窗的挡板升起后，他就沉下了脸。 “怎么了，上来就一副死人相。”娇媚的女人依过来。 钱文龙狠狠把她甩开，女人惊叫一声，还想说什么，等看见钱文龙的表情后就不敢开口了，躲进了角落里装鹌鹑。 钱文龙眼神阴冷，啐了一口，“蠢货一个。” 他自然也是知道孙运鸿那孙子在想什么的，只是眼下…… 姓王的是个王八，怕惹了顾家那个不敢动弹只想装死，那些小帮派又被顾家吞并得差不多了，在川市，他找不到第二个合作对象了。 至于上面那些大鬼小鬼…… 那天晚上西区的枪声可没停过。 钱文龙眯了眯眼睛。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就他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唐今必须死，只要他死了，剩下的顾家可以慢慢玩。 …… 这两天局势紧张，唐今留在本宅的时间变多，就给了顾明夏很多凑上来的机会。 又一天顾明夏拿着自己做的小饼干来找唐今。 唐今让她把饼干放桌上，似是随口问道：“小夏，你最近在和许路成交朋友？” 听到这声问，顾明夏眼睛一亮，等看到好感度那大大的圆圈时，又泄气了。 “许路成？”顾明夏的态度很坦然，丝毫没有心虚，“嗯，他是我新交的朋友。” 唐今在写东西，钢笔从纸张上划过，像剑一样，“哦？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是个好人。”顾明夏笑起来，一副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钢笔在纸面上停顿了一下，“那么，只是普通朋友？” “是啊，怎么了吗？” 唐今笑笑，“没什么。这两天川市不太平静，如果要出门一定要让你哥陪着你知道吗？” “知道。嗯……”顾明夏绕了绕手指，声音细细的，“堂哥。” “嗯？” 顾明夏抿了抿唇，“堂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顾明夏好一会没说话，唐今放下笔，看向她。 顾明夏这才假装好奇地瞅了她一眼，又立马收回视线，低下头声音弱气，“堂哥，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唐今垂了下眼，又抬起挂上浅笑，“小夏这样的就很好。” 骗鬼呢。“堂哥骗人……” “不骗人，小夏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呵呵。那您的好感度倒是动一动啊大哥。顾明夏心里骂街，面上还得摆出羞涩的样子，声如蚊蚋，“我也喜欢堂哥。” 说完这句话，她就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似乎还因为太慌乱不小心撞了一下额头，可爱的捂住了脑袋，双脸通红地出去了。 她一路跑走，自觉自己的表现没有一点错，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拉开了好感度列表。 唐今（？）：0 ……垃圾超s，毁灭吧！ 晚上，泊利乐团最后一场演奏会按旧举行。 因为之前枪声的事情，这次来得人显然少了。 唐今照例先去了后台。 休息室的门关了，她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门才被打开，林有虞看见她时动作顿了一下，“……唐先生。” 唐今看了下他，“好像，我每次看见你，你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林有虞抿唇，“让您见笑了。” “不请我进去吗？” “……”林有虞侧开身体让出了位置。 唐今走进休息室。 休息室很大，在一角还摆放了一架钢琴。她走到钢琴前看了一会，回头一看，却见林有虞还站着。 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唐今靠着钢琴看了他一会。 他不欢迎她，也不想跟她共处一室。 “看来，你没有喝断片。” 第10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0 “看来，你没有喝断片。” 林有虞僵了一下。 她凝视着林有虞，“不想说什么？” 林有虞轻呼了口气，抬起脸，声音里客气而疏离，“唐先生，您很优秀，但我并不喜欢男性。” 唐今笑笑，转过身看回那架钢琴，“只有这个理由吗？” 林有虞皱起好看的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垂眸看着手底下的钢琴。冷白的手指从黑白琴键上滑过，指尖流出一串连续的音符。 手指只是顺着琴键滑过，出来的也不是什么曲调，只是最普通的音阶。 唐今抬眸，瞥了一眼门口。 门口的男人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唐今走到林有虞面前坐下。 她靠着舒适的沙发，有些慵倦，“小夏和你说过顾家的事了？” 林有虞冷淡的“嗯”了一声。 “那，你还要拒绝我？” 林有虞看向唐今的眼睛里覆盖上了一层薄冰，“……我喜欢的是夏夏，您的堂妹。” 他的态度已经算得上温和了，但语气还是有些生硬。 唐今抬眸看他，过了一会，她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大概是做错了。” 林有虞嘴唇紧抿，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他不觉得这个人是那么好说话的，这句话的意思恐怕也不是道歉那么简单。 果然。 她微微坐起，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从手腕传来的冰冷让林有虞有种血液都被冻住的感觉，他只是顿了一下，手腕就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钳制住，他整个人都从手腕上传来的力量拉下。 为了不至于摔到她身上，林有虞不得不撑住了她肩侧的沙发。 他那张清俊的脸上顿时出现恼意，“你……” 那双浅色的眸里抬起，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倒影。 指腹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林有虞漆黑的瞳仁颤了一下。 吻爬到了手腕内侧的那颗小痣上。她莞尔，“对一位钢琴家表达钦慕，更应该亲吻他的手不是吗？” 林有虞猛地回过神，他用力抽回了手退后几步远离了唐今。 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忍不住了，他忽略掉手腕上的痒意，攥紧了手指，声音冰冷，“请你离开。” 她看了一会林有虞，又带上了那样没什么温度的浅淡的笑。 “今天打扰了。” 林有虞转过了头，唇角拉平。 她也不在意，站起身，“祝你演出成功。” 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后，休息室里又只剩下了林有虞一个人。 林有虞用力擦了下手腕，平复着被勾动的情绪。 许久，那种心慌意乱才算是平静下来。 林有虞拿起手机，在顾明夏的通话页停顿了很久。他拨过去，对方却没有接。 原因他大概也知道，应该是在生气他前几天没有去看她。 演奏会就要开始，他也该上台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休息室，余光被一抹彩色碎光闪了一下，他不由得看了一眼。 钢琴上，好像摆放了几颗什么。 林有虞抿了抿唇，走过去。 几颗小小的糖果被彩色的糖纸包裹，洒落在黑白的琴键上。 这种糖…… 林有虞不由得拿起了一颗，剥开了糖衣。 圆形的小糖果散发出一阵水果的酸甜气息，渐渐勾动了林有虞的回忆。 这是，他以前很喜欢的一种糖。 只是后来生产糖果的工厂倒闭了，他也再没见过这种糖。 …… 等在外面的人很多。 唐今坐上车，顾明启附耳跟她道：“钱文龙和孙运鸿又见了一次。” “继续看着吧。” 顾明启不由得问：“不用做什么吗？” 唐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明礼在达市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那边没什么老将，全都是年轻人，他脑子灵活胆也大，那些人都服他。”顾明启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他性子傲，对谁都不服气，出去闯两年就知道分寸了。” 算是在她面前说点顾明礼的好话。 见她没有说什么，顾明启想到另一件事，“夏夏那个男朋友，是林长风的儿子。” 林长风，一个被川市所有帮派盯着的人。林有虞居然是他的儿子，顾明启不得不怀疑林有虞接近顾明夏的原因。他看向唐今。 让顾明启诧异的是，听到这个消息后唐今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 “……你，早知道了？” 唐今垂眸，看了眼手指，半晌，淡淡地应了一声。 第11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1 晾了林有虞三天后，顾明夏总算和他见面了。 男人嘛，就是得这样不温不热地吊着才行。 她特意挑了一身嫩黄的连衣裙，打扮得青春靓丽才出了门。 林有虞一向很守约，会提前到，她就喜欢晚那么一小会，等她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果然看见了等在那里的林有虞。 青年长身玉立，眉眼顶顶的清俊耐看，回头率极高。 许路成虽然也不错，但太强势，还是温和的林有虞更让人舒服。 她悄悄猫到林有虞的背后，然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嘿！” 林有虞回过神，看见是她还是弯唇，“夏夏。” 顾明夏瘪嘴，“你还记得我呀，我还以为你都不记得我了，莫名其妙不理我。” “抱歉。夏夏，其实我今天……” “这外面太阳好大呀，我们先进去吧。”顾明夏用手挡了下阳光，又凑近他，“你看，我都晒红啦。” “……好。” 眼见顾明夏脚步轻盈地进去了，林有虞敛眸，也跟着进去了。 餐厅是私房菜馆，是川市有名好味道的一家饭店，两人进了包厢，顾明夏点了菜。 等她报完一堆菜名，林有虞才总算找到了间隙。 “夏夏，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问你。”林有虞看向她，“关于你家里的事情，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顾明夏顿了一下。 她垂下头，柔顺的头发滑落，嘴里小声咕哝，“什么嘛，所以根本不是因为想我才叫我出来啊。” 一般她这么说的时候，林有虞也通常会先无奈地安慰她…… 如果是以前，林有虞还真会先抛掉这些问题安抚她。 以前顾明夏也总是这样，在一些问题上含糊其词，然后转移话题。他不是不清楚，只是觉得他们会订婚，结婚，未来还很长，有些事情不用那么较真。 但他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听到的，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顾明夏，前脚跟他说在家生病，后脚就可怜兮兮跟唐……打电话的顾明夏。 “夏夏。”林有虞声音有些低，他的眼睛里掺上了复杂的情绪，“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顾明夏的心里一跳。 她勾搭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对方这么问多半就代表，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脑子里迅速转过一圈，她火速改变了计策。 顾明夏先是愣愣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意识到什么一样红了眼眶，别开了头。 房间里沉默下来，有种难言的压抑。 许久许久，有啪嗒的一滴泪水砸到她的裙子上，加深了一圈颜色。 “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家里是……” 林有虞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顾明夏擦了擦泪水，过了一会，却越擦越多，她抽噎着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我只是怕，怕你知道之后就会和我分手。” 林有虞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不知道该复杂于以后他和顾明夏该怎么办，还是复杂于顾明夏对他感情的不信任以及她的隐瞒。 顾明夏还在哭，“我不敢告诉你，真的不敢……我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很特殊，我怕你不能接受。” 她抓住林有虞的手，泪眼婆娑，“有虞，我爱你的，我只是怕你离开我，对不起……” 林有虞沉默片刻，“五天前的晚上，你在哪？” 不会这么倒霉吧…… 顾明夏又挤出两滴眼泪，“我……我在外面。” 她似乎是难堪地低下头，“那天我去见了一个和顾家有合作关系的人，我不敢让你知道。” 她找到了甩锅的对象，“因为我堂哥跟我说，那个人是家族很重要的合作对象，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都让我不要拒绝他……” 堂哥……顾明夏的堂哥不就是…… 林有虞动了动唇，“唐今？” 不知道为什么，顾明夏隐隐觉得他的态度好像有些奇怪，她卡了一下，才回答道：“不是……是大堂哥，我二伯伯的儿子，顾明启。” 她可不算撒谎。 顾明启确实跟她说过许路成可以多多接触之类的话。 林有虞低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此，顾明夏趁热打铁地哭泣起来，“有虞，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林有虞怔了一下。 顾明夏轻泣了一声，引导他回忆，“你问我，为什么我会把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弹得那么不开心，我没有回答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有虞，其实我也不想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过去的很多年其实我都很痛苦，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个家里，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有虞有些怔然，许久，他才开口：“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顾明夏点了点头，“都是真的。” 林有虞看向她。 女生哭得梨花带雨，握着他的手倾诉着自己的难处，句句话都在表达真心。 可林有虞听着耳边的哭声，却有些疲惫。 顾明夏说得话都很合理，所有事情也都有了解释。 可是……他没法再相信她。 但那么久的感情，而且…… 顾明夏察觉到他的情绪，哭着抱住了他，“有虞，你知道吗，那天如果不是遇到你或许我不知道会怎样，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有虞，我爱你……” 许久，顾明夏才听见他的声音，很轻。 “订完婚，我们就离开川市吧。” “好……” 得到这个结果，顾明夏脸上半是得意半是不爽。 得意是因为自己到底还是把这个男人哄回手里了，不爽是因为，她知道林有虞到底是被什么打动的。 《小星星变奏曲》……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能和林有虞接触的机会，却又苦于想不到怎么给对方一个印象深刻的初遇场景。 为此，她咬咬牙，用以前掠夺来的功德从攻略系统那兑换了一个道具。 那是一颗回忆珠，可以看到一个人脑海中最容易触动他情绪的记忆。 她使用了，然后她看到了小小的林有虞。 林有虞的童年差不到哪去，毕竟他家世好，吃穿用度是不愁的。只是过重的压力让一个孩子有种窒息的感觉。 林有虞的母亲对他很好，但一旦碰到音乐有关的事情就变得极其的严格，如果他的表现太差，林有虞的母亲就会罚他弹上十遍二十遍，弹到手指僵硬形成肌肉记忆为止。 他的父亲则一直很忙，父子之间一个月下来可能才能见上一两面。 那是一个普通的上午。 林有虞并不开心。 林父好不容易在家，可他却因为练习的时候出错，只能待在琴室里练琴。 上午的阳光倒是不太热人，有种正舒服的感觉，但琴室里的音乐却越来越压抑。 小小的少年红着眼眶，就差没有哭出来了。 “喂，你弹的到底是小星星变奏曲还是葬礼进行曲啊？” …… 看完全部记忆，顾明夏咕哝了一下“这有什么好感动的”，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那记忆布置了那场初遇。 她坐在琴房里，用从系统那兑换来的道具弹奏出了悲伤无比的《小星星变奏曲》。如她所料的，路过的林有虞被这样的琴声吸引，走进了琴房。 初相识后她就开始规划了，一步一步两人成为了朋友。在发现林有虞这个人负责心很强后，她下了狠招。 她给给林有虞虚构了一段记忆，让他误以为自己在喝醉酒后轻薄了她。果然林有虞主动提出要对她负责，他们就这样交往了。 他们交往的时候林有虞对她的好感度不到70，交往之后才缓缓涨上了80。 林有虞这个人脾气太好太温柔，导致她这段时间都有些得意忘形了，差点出事。 林有虞（s）：69 这个好感度可有些不妙啊。 先稳住林有虞，把这个弄到手，等她睡完林有虞就看心情，心情好就继续跟他玩玩，心情不好……她管他死活。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顾明夏松开了林有虞，擦了擦眼泪，主动道：“有虞，我们现在就回家跟我堂哥说订婚的事情，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要和你订婚。” 林有虞愣了一下，半晌，他点了点头。 顾明夏看着上涨了一点的好感度破涕而笑。 顾明夏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给顾家打了电话，确认唐今现在在本宅后就牵起了林有虞的手，“有虞，我爱你。” 林有虞垂眸，弯起唇，“嗯。” 顾家的本宅并没有那么安宁。 唐今刚跟几个客人见过面，又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林长风又提了那件事。”顾明启脸色有些阴沉，“真让他们通过了接下来就不好过了。” “为了利益会有人在我们前面拦着他的。”唐今按了按额头，“联系下明希，让她准备好。” 顾明启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明希，顾家上任家主的女儿，唐今名义上的亲妹。现如今顾家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在哪，在做什么。 老管家敲了敲门，“先生，小夏小姐和她的男朋友来了，说想见您。” 第12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2 唐今放下手，“让他们过来。” 没一会，顾明夏和林有虞一起来了。 “三伯伯，你也在啊。”顾明夏先喊了声顾三叔，然后才跟唐今顾明启打招呼。 顾三叔是长辈，性格又混不吝的，也没那么多顾忌。他看了眼顾明夏跟林有虞，“怎么小夏，还带你男人上门了。” “三伯伯……”顾明夏嗔了他一句，惹得他哈哈大笑。 “这个是林有虞，我已经介绍过啦。” 林有虞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小夏，你们这是……？” 顾明启看了一下两人相牵的手，隐隐猜到了什么。 顾明夏看了眼林有虞，刚想说什么，旁边的林有虞就先开口。 “我想和夏夏订婚，希望可以得到您和夏夏其他亲人的同意。” 他是直接看着唐今说的。 顿时，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唐今身上。 坐在上首的唐今没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林有虞，便看向顾明夏。 “小夏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顾明夏点了点头，“堂哥，你就答应吧。” 唐今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像一个合格的家长一样朝林有虞问道：“不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想的？” “我母亲已经见过夏夏了，她很喜欢夏夏。我父亲不会反对我的决定。” 对于这件事，顾明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顾三叔则是看小情侣的正常目光，甚至还朝唐今道：“我看这小子也不错。” 他本就坐在书桌旁边的沙发上，这会更是朝唐今使了个眼神。 对于上一辈这些叔叔伯伯来说，小辈能够找一个身家干净的，远离川市的这些斗争的，就是最好的。 唐今拍了拍顾三叔的肩膀，继续问：“你们打算在哪里订婚？” 林有虞看了一眼顾明夏，垂眸，“如果您同意的话，就在川市。” “既然这样，我就没有什么理由反对了。” 林有虞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唐今。 唐今也看着他，唇边抿出点清浅的笑，好似一个真正的长辈。 事情顺利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连顾明夏都有些惊讶，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抱住了林有虞的胳膊，“有虞！” 林有虞回过神，看着她的笑靥也扬了扬唇，眼神柔和。 顾明启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被唐今给了个眼神，顿时想说的也只能咽下去了。 等到顾明夏跟林有虞离开，顾明启才忍不住问唐今：“为什么要同意他跟小夏订婚？” 明明知道他是林长风的儿子。 后面的书架上摆了酒，唐今顺手拿了瓶，给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顾三叔不知道林有虞的身世，不免有些不解，“怎么明启，你不喜欢那小子？” 顾明启唇紧抿成一线，看着唐今，似乎是求一个答案。 唐今倒完了酒，将酒瓶递给顾三叔后就抬眸看向顾明启。 她唇边还带着一点笑意，只是已经彻底没了什么温度，甚至带着些许寒意。 顾明启心下一凛，意识到什么，“……抱歉。” 唐今抿了口酒，“你想的事情不会发生。” 他能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她是不是会利用顾明夏去接近林长风获取信息。 听到这句话，顾明启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唐，对不起。” 顾三叔看着眼前一幕，也没有替顾明启说什么。家里这些小的啊，就算是最聪明的顾明启在心里都还是对唐今有一分隔阂，一次两次就算了，总是这样迟早会伤了唐今的心，唉。 唐今将酒杯放下，声音平静，“去叫小夏回来，我还有事找她。” “是。” 顾明启下去了，顾三叔今天也没什么事，跟唐今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 顾明夏和林有虞已经走了有一会，但幸好庄园够大，两人还没离开，顾明启追上两人，跟顾明夏说了唐今喊她的事情。 顾明夏有些惊讶，“堂哥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走吧，别让唐等久了。” 顾明夏看向林有虞，“有虞……” 林有虞想了想，“去吧，我在这等你。” “好。” 目送两人离开后，林有虞收回了视线。他在原地等了一会，然后走到了一边的花圃前，垂眸似乎是在看眼前的花，又似乎是在看空气。 上午的阳光恰好，照得人懒洋洋的，松了戒备。 今天实在是顺利的出乎他的意料了。 林有虞看了眼指尖，睫毛合落。 他看不懂那个人。 在睫毛落下的一刻，肩膀上蓦地多了股力道，将他扯了过去。 天地旋转间，林有虞被反扭着按在了墙上。 第13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3 天地旋转间，林有虞被反扭着按在墙上。 有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掰过他的下颚，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着下颚的肌肤，平淡的声音近在耳边： “该恭喜你吗？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 “放唔……” 吻从侧面覆了上来。 林有虞瞳孔骤缩。 他开始挣扎，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后脊上突然的钝痛，他的四肢顿时失了力气。 唐今紧紧扣着他的后颈，轻咬着他的唇肉。 被舔咬着的唇瓣上就好像有蚂蚁爬过，那股痒意明明不重，却一路爬到了心口。 他紧紧抿着唇，墨色的眼睛里全然是羞恼。 唐今重重咬了口他的唇瓣，引得他痛哼了一声。 林有虞全身都因为恼怒和难堪紧绷起来。 他恨不得一口咬断了她。 唐今察觉到他的想法，伸手掐住了他的两腮。 她用的力气很大，逼得他眼尾都因为两颊的疼痛溢出了泪水，也被迫启唇。 做不到反抗，他只能麻木地接受。 他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有多久。 氧气被夺走，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纵使他再抗拒，但一股酥麻痒意仍是随着血液流到了四肢百骸。 身体好像开始变得很沉重。 他像掉进了海里，眼前光影交错变化不停，朦胧的只能看见一幕幕的景象出现在眼前，而所有的声音都隔着海水传来…… …… “喂，你弹的到底是小星星变奏曲还是葬礼进行曲啊？” 琴音一乱，小有虞惊慌地看向窗边。 外边的窗台上挂了个人。那人看着十三四岁，长得极其漂亮，留着一头短发，穿着衬衫短裤却没打领带，嘴里还叼着根草，看起来有点不太正经。 “你是谁？” 那人撑了下窗台，就从外边跳了进来，“我？”那人笑了一声，指了指身后，“你看见那棵树了吗？我就是那棵树。” 小有虞呆住了，“树……你是树妖精吗？” “对啊。”那人走过来，在他面前弯下腰，“喂，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莫扎特弹成肖邦的，某种意义上说，你很有天赋啊。” 一说起这个，小有虞又开始难过了。 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不喜欢练琴？” 他不说话，汪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呃……吃颗糖，别哭。” “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 “陌生人？我都不是人了，应该也不算陌生人吧。” “……你真的是树妖精吗？” “是啊。”树妖精朝他晃了晃手上五颜六色的糖果，“不要吗？不要我就一个人吃掉了。” “吃糖会长蛀牙。” “少吃一点没事的，吃一颗怎么样？” “……好、好吧。我……我就只吃一颗。” “行，选一颗吧。” 在那五颜六色的颜色中，小有虞看了一下树妖精，然后选择了绿色的那颗。 树，都是绿色的吧。 “好吃吗？” “嗯。” 树妖精揉了揉他的脑袋，带着他在钢琴前坐下。 “如果你不喜欢弹琴，把它当成获取喜欢的东西的工具就好了。” 小有虞听不懂。 树妖精摆正了琴谱，起手，弹奏出来流畅轻快的乐章。 从那纤长手指下流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长了腿，蹦蹦跳跳地，旋转着舞动着欢笑着。纯然的愉悦与放松，仿佛要把人心里的所有难过都赶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有虞已经彻底忘掉了那些不开心。 完整的一曲结束后，树妖精转过头朝他道：“这首曲子还是挺好听的嘛。” “嗯！” 一颗新的糖果放在了钢琴上，“要是我说，当你弹好了，就可以拿一颗糖。这首曲子是不是就更好听了？” 此时他嘴里的糖果已经吃完了，这会看见新的糖果…… 他抵抗不住糖果的吸引力，低下头害羞地问树妖精：“现在……也可以吗？” “可以啊。” 琴房里再次响起了乐声，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轻快。 吃了三颗糖果后，他就不再吃了，当树妖精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说：“要留着下次吃。” “那吃完了怎么办？” 他又不知道了。 树妖精揪了把他的脸，“吃完了就好好弹琴，然后让你妈妈给你奖励，给你买糖果，知道吗？” “哦。”他捂着有点小疼的脸蛋，想了想，“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吃多了会长蛀牙，留着下次吃。” “……唔。”小少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他们聊了很久，树妖精给他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可就在他们最开心的时候，有黑衣人和几个佣人突然闯进琴室。 那些黑衣人一下就看向了坐在钢琴前的树妖精，有人上前，“少爷，我们该走了。” “真慢啊。”树妖精接过对方递来的黑色小西装穿上，跟他挥了下手，“我要走了，以后可别再弹那么难过的小星星了。” 眼见树妖精被黑衣人簇拥着离开，小有虞呆呆地坐在钢琴前，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 等他反应过来后就从凳子上跳下，追了出去。他抓住了即将上车的树妖精的袖子，“不、不要走。” 好不容易……才交上朋友的。 旁边有很多人，有爸爸，有妈妈，也有他不认识的人。 “小鱼。”妈妈上来拉住他，“快松手。” 他执拗地抓着手底下的衣服，小小的手死活都不肯放开。让树妖精走掉的话，对方就会消失的……心里有这样的声音告诉他。 有个男人拍了拍树妖精的肩膀：“跟弟弟道别。” 树妖精在他面前蹲下，“怎么了，不舍得我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你会……消失吗？” “不会。” “……真的吗？” “真的。不信的话就来拉钩好了。” “骗人的话就是小狗……” “嗯，所以，我绝对不会消失的。” 最终，他松开了手，巴巴地跟她道别：“姐姐再见。” 顿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有佣人在他耳边提醒：“小少爷，要叫哥哥。” 只有那位姐姐，在微顿后朝他笑了一下。 她的眼睛，倒映着那天的阳光，就像在发光。她不像是妖精，像是童话里的天使。 然后，她果然也像童话里的妖精跟天使一样，消失了。 …… 唐今微微松开手，青年脚步一晃，便后倒进了她怀里。 他那张好看的脸泛着红，唇瓣红肿得仍谁都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那双眼睛里涣散没有聚焦，纤长的睫毛被溢出的泪水打湿，湿答答的黏在一起，看起来真是既狼狈又可怜。 她手掌抚过他仿佛一折就会断的脖子，浅眸像是掉进了黑色的泥水。 还只是一个吻啊，小鱼。 第14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4 那漫长的吻总算结束，林有虞耳边嗡嗡作响，他微仰着脖子像溺水之人一样呼吸着空气。 唐今擦了擦他眼尾的泪水，引得他颤着眸子看过来。 唐今拖着他的脸，语调平淡，就好像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就算你和小夏订了婚，我也可以让你变成我的人。” 林有虞先是顿住，随着眼中出现荒谬，愤怒，他猛地推开了唐今，一拳打向她。 侧脸上蓦地一痛，唐今挑了挑眉，舌尖顶了下腮肉，舔到一股子铁锈味。她轻笑了一声，“看来我的吻技很差，居然让你这么生气。” “无耻！”林有虞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他的眼里都冒着火，恨不得撕了这个衣冠禽兽的混蛋。 唐今摸了下脸，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气大伤身，如果你现在就这么生气，以后，可怎么办呢？” 林有虞已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也不想再跟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交流，干脆用了简单直接的交流工具——拳头。 见他气得都快冒烟了，唐今避开一拳，笑容淡了些，“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顾明夏那边我也会安排好不让你为难，你跟了我，我可以不要别人。” 当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会有一种无力感，林有虞停了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喉咙间逼出一句话，“为什么是我？” 唐今微微敛眸。 为什么是他？ 这个世界为了让原身满意，她给自己下了很重的心理暗示，她没有感情，为了避免自己迷失，她需要一个锚点。 一个，可以拉着她不迷失在原身滔天的恨意和偏执与疯狂中的锚点。 唐今看向他，反问道：“那你呢，为什么不愿意？” “我不喜欢你，不喜欢男人。” “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但如果你一定要拒绝我，我也只能像刚才一样了。” 跟唐今的交流让林有虞有种疲惫感，他看明白了，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过他。他闭了下眼睛，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唐今也不想把他逼得太急，“你很喜欢顾明夏？” 林有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厌烦地转开头，“嗯。” 唐今垂眸，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她抬起头，“订婚差不多要准备一个月。” “不如我们做个约定。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一个月后如果你还想跟顾明夏订婚，我会放你走。” 她靠住了墙，眉眼懒怠下来，“但如果一个月后你放弃了和顾明夏订婚，就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 这番话让林有虞陷入了不解与警惕之中，但毫无疑问的，他不想答应这种荒诞的约定。 “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很乐意提前一个月让你成为我的人。” 这无耻的威胁言论，把林有虞气笑了，“我还可以离开川市。” 唐今似笑非笑，“是吗？” 他到底还是不明白，川市最大mafia家族的头目，在这个城市里，究竟拥有多大的力量。 林有虞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心下一沉。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找父亲，可父亲现在的处境也并不好，如果因为这种事被他牵连…… 他不得不被迫去思考唐今刚刚提出来的那个约定。 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能改变些什么？ 他看向唐今，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唐今淡淡地与他对视。 他不相信自己会放弃订婚，一个月，只需要一个月就可以摆脱这个人。 他没有理由拒绝。 许久，林有虞转开了眸子，“好。” 唐今微微勾了下唇角。 一个月。她对顾明夏有信心。 唐今站直了身子，“顾明夏还有事，我派人送你回去。”见他还想说什么，唐今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你应该也不想让顾明夏看见你这副样子。” 林有虞抿了下有些刺痛的唇瓣，到底没有拒绝。 送林有虞离开后，唐今回了别墅。 顾明夏已经跟顾大姑和管家聊得火热，几人正在商量订婚仪式上的布置。 聊久了，顾明夏才想起林有虞好像还在等着，连忙拿出手机，却发现上面已经有林有虞发来的消息，说他先回去了。 顾明夏心里有点不满，但介于目前她必须安抚林有虞，也没说什么，只是发了消息过去，又是道歉又是撒娇。 两人要订婚的消息很快所有顾家成员都知道了，这事是唐今点头同意的，其他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这件事也很快从顾家传了出去，但却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因为现在，川市所有帮派的目光都聚焦在川市参议长林长风的身上。 林长风又一次提出了有关枪类管制和限制团体活动的议案。 这两个提案，任何一个被通过，都会给川市的帮派造成沉重的打击，一时间，川市那些mafia的头目都恨不得能生吃了林长风。 除了顾家，其他三家都想动手做点什么，孙运鸿和钱文龙自然不会来找唐今。上次的事情，唐今几乎就是告诉了所有人，顾家不会跟他们合作。 王家现在的家主是王康，年纪已经不小了，争斗的心思也歇了很多，但这次，他还是来找了唐今。 王康跟唐今说明了来意，说来说去就是希望她可以对林长风动手。 “钱文龙是个心思多的，他绝不会动手，孙运鸿那蠢货没脑子，斗不过林长风，我们王家的情况早已经做不成这种事，眼下，也只有靠您了。”他自认为王家从来没有跟顾家作对过，因此也不担心唐今会对自己做什么。 而且他说的句句属实，现在，确实是只有顾家能做这事。 唐今抬眸看了眼这个两鬓斑白，不怒自威的老人。 “这件事，顾家不会管。”她只这样淡淡地道。 王康诧异，“这……” “什么都不付出，只想等着别人把事情解决，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她喝了口茶，“去叫钱文龙用他的脑子好好想想，如果林长风的提案通过，到底是哪家的生意最受影响。” 王康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是受了钱文龙的话过来的，顿时有点尴尬。 可他顺着唐今的话一想，不由得皱起了眉。 不管哪家受损最大，那也绝对不会是顾家。 顾家现在的很多生意都是可以摆在明面上说的，不像是他们三家…… 王康叹了口气，也想明白了自己今天根本就不该来，那个钱文龙…… 他站起身，“今天是我打扰了，希望有空再和您一起喝茶。” 唐今带上淡笑，“慢走。” 老人离开后，会客室的门再次关上，唐今看着那扇门，脸上的笑容消失，漫上了冷意。 晚上，是顾家的家宴。 顾明夏带了林有虞来，这次顾家人对他的态度就好多了。 “我母亲后天就会到川市，其他亲人订婚当天也都会来。”林有虞回复了顾明夏母亲的问题。 “那就好，既然你们决定到时候不在川市结婚，那在川市的订婚就要办得隆重点，可惜时间有点仓促，你母亲能来一起定订婚礼流程是最好的。” 说完这个，顾明夏又拉着他聊起订婚礼上该有的布置。 一行人聊得倒是其乐融融，但在聊天的间隙，林有虞不由得看了眼上首。 家宴不谈生意，唐今这会在跟顾小姨聊天，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距离唐今提出那个一个月的约定已经过去三天了，林有虞原以为唐今会很快做点什么，却没想到这三天他都没有收到唐今任何的消息。 他当然不是在期待，只是这样的行为让他有些不安。 其实顾小姨在跟唐今聊得也是相关的话题。 “唐，你也快二十八了吧，小夏都要订婚了，你还不想找一个吗？还没有中意的人？” 就算是mafia老大也得被催婚。 唐今无奈，“已经有中意的了。” “真的啊？”顾小姨惊讶的出声，“谁啊？给小姨说说。” “唔……”唐今喝了口酒，不太想回答的样子。 “怎么，难不成还害羞吗？”顾小姨调侃着。 坐顾小姨旁边的顾三叔也听到了，他嗓门大又没什么顾忌，顿时嚷嚷了出来，“你小子，这是看上哪个了，这么宝贝呢，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顾三叔这么一大嗓门，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 大厅安静了一瞬。 打破这份安静的是顾明夏的不敢置信：“堂哥你有喜欢的人了？” 顿时唐今耳边“唐，堂哥，哥，你小子，先生”的称呼不断，跟一群蜜蜂看见蜜一样围了上来。 “谁啊？是谁啊？” “是不是上次那个跑到堂哥车前面要感谢他资助的大学生？” “不能吧，我看是那个小明星，她挺不错的啊，一直说喜欢唐来着。” “我觉得啊，应该是白粥，她厉害啊，办事能力也很强。” …… 越说越离谱，顾三叔又打开脑洞，指了指站在唐今身后的女佣，“不说别人，朱红也不错啊。” 朱红可不是普通的佣人，是唐今的特殊部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朱红身上。 老实说，朱红长得好看，身材跟她的身手一样好，而且跟唐今还很亲近，越看越像啊。 朱红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会扯到自己身上，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她脸嘭的就红了，她不善言辞，只能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不、不是我，先、先生……” 唐今有些好笑，“别逗朱红了。” “哟，还护上了。”顾三叔戏道。 唐今有些无奈，“不是朱红。” “那是谁啊，你小子老实交代。” 唐今看了眼林有虞，见他压不住气移开了视线，才轻笑，“还没追到呢。” “……真的假的？” 对于一堆疑问不敢相信，唐今不再回答，见她这样，其他人调侃了几句后就绕回了原来的话题，毕竟这次的主角还是顾明夏和林有虞。 每次顾家的家宴总是会有很多的娱乐，林有虞也被顾家人接纳，自然是跟着一起，只是他待了没多久，就被弥漫的烟雾呛到，不得不找个借口暂时离开。 顾明夏一开始还记得他，喝多了些之后就没那么在乎了，顾家人里，优质的人不少，她就像掉进粮仓的老鼠，开心地跟那些人一起玩闹。 林有虞绕到走廊，这里开了窗，有风吹进来，空气好得多。 他吹了会风，刚感觉好了点想回大厅，身后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转头看过去。 走进的是那个叫做朱红的女佣，女佣走到他面前，脸上是标准的笑容. “林先生，先生想见您。” 第15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5 朱红带林有虞去的并不是林有虞去过的会客厅和书房，而是唐今的卧室。 林有虞看着坐在沙发里的青年，青年眉眼清冷淡漠，姿态坦然而慵懒，看起来分外闲适。 他依旧能看出青年身上那种莫名的，像是压着什么东西的孤寂。但他不会再关心一个厚颜无耻的混蛋。 “先生。”朱红的声音把唐今唤回神。 她看向门口，看见林有虞冷凝的目光不由得笑了一声，“我说过，这一个月里不会对你做什么。” 她指了下旁边的沙发，“过来坐吧。” 那沙发与唐今的沙发中间还隔了一个小茶几，上面摆了茶水和几本书，这样的距离让林有虞还算能接受。 林有虞缓慢地走了过去。 “这几天过得好吗？”唐今清淡地问他。 林有虞垂眼，过了一会才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唐今笑意稍敛，“如果你一直这么抗拒我，会让我很不舒服。” 林有虞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挥之不去的戒备。 见他这样，唐今也懒得再说什么，视线回到了手里的书里。 朱红将一杯蜂蜜茶放到林有虞身侧的茶几上，又打开放映机，播放起了轻缓的音乐。 她将摆满书本的小架子推到林有虞面前，低声道：“先生知道您闻不惯香烟的味道，这里准备的糖果和蜂蜜水还有书，您好好休息，不用勉强参加楼下的活动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林有虞愣住了，他轻轻抿了下唇，侧眸看向唐今。 唐今只是看着手里的书，神情懒怠。 朱红说完这些话后也没有离开房间，只是退到了林有虞看得到的地方。 林有虞的心情很复杂。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他大概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对方做过的事情，实在是配不上“君子”两个字。 他垂眸，半晌，还是从架子上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房间里只剩下了轻缓的音乐声和书页翻动的摩挲声音。 音乐，书本，确实都是令人懈怠的利器，即便林有虞还记得旁边坐了一个值得警惕的人，但两人间相隔不远不近十分安全的距离也不由得让他放松了警惕。 在书本翻过三分之一的时候，朱红走到他身边轻声打断了他，“时间不早了，我带您去房间休息吧。” 林有虞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才诧异地发现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他将书放下，朝朱红道：“麻烦你。” 至于旁边的唐今，他现在心情还算平静，他还不想看到对方的脸让自己的心情变糟糕。 朱红带林有虞去了他上次住过的房间，路上，朱红还问了林有虞一句：“您和小夏小姐需不需要住同一间房间？” 她这个问题有些突然，林有虞僵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个“不用”。 朱红了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带林有虞到房间后就离开了。 朱红回到唐今的房间收拾东西，她看见唐今端着酒看着屏幕上的青年的一举一动时，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先生，已经都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唐今回眸看了一眼，目光落到那些没被动过的糖果和蜂蜜水上，低声叹道：“防备心还真重。” 朱红默然，看了一眼屏幕中正在接水喝的林有虞。 还是太天真了些。 唐今将酒杯放下，“看好顾明夏。下去吧。” 朱红应是。 顾明夏这个人，擅长利用自己的脸和身体，即便上次醉酒勾引那招对她没用，未必就不会再对林有虞用这招。 林有虞跟顾明夏是准未婚夫妻，顾明夏尺度再大点，林有虞怕也不好让她离开，让别人看见顾明夏衣衫不整的样子。 如唐今所料，顾明夏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想的是，两人马上就要订婚了，就差个订婚仪式而已，林有虞应该不会再拒绝和她做什么，次者，就算林有虞拒绝了，她借酒撒娇磨人，怎么着也能把好感度涨回去吧。 只是她刚走到二楼楼梯，就被黑衣人拦住了。 朱红站在楼梯口，“小夏小姐，先生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有人都不能靠近二楼。” 顾明夏靠着墙，迷迷糊糊地喃喃：“有虞……也在二楼睡呀。” “林有虞先生已经睡下了，先生不好再让他离开，已经让人守住了房间。”朱红上前扶住顾明夏，语带劝告，“小夏小姐，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请您千万不要惹先生生气。” 不是吧……这么倒霉？ 顾明夏对最近川市的风云也是隐隐有所察觉的，见朱红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再纠缠，“好吧……” 太纠缠的话反而会惹人烦，虽然得不到唐今的好感但她也不想惹那家伙厌烦，第六感告诉她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将顾明夏送回房间后，朱红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跟守卫的人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月上中天，正是好眠的时候。 人睡得熟，喝错了东西后睡得就更熟。 青年已经沉沉睡去，清逸耐看的脸压了小半进枕头里，压得脸上的软肉微鼓，有点白日里没有的可爱。 他此时闭合着眼睛，那长睫尾端的弧度就明显了，看得人想吹口气，或者伸手碰碰。 唐今就伸手碰了碰。 细软的睫毛挠过指腹，痒痒的。 她觉得有趣，便真吹了吹。吹完，她又觉得这行为有点幼稚，看着睡梦中仍微微蹙了下眉头的林有虞不由得轻笑。 他是那种乍一眼只有七八分，但越看就越想给他满分甚至更高分数的长相。从轮廓到五官，都是恰到好处清雅俊秀。 唐今指尖描绘着他的眉眼，鼻梁，唇——他的唇带着淡粉，不过分薄也不过分厚，和他的人一样温软。 最后，她低下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一样的吻。 他身上有淡淡的小苍兰的香气，像是一夜大雨后，清晨阳光里的白兰，干净又清甜。 浅尝辄止这个词唐今好像永远都学不会。 暧昧的缠绵水.声在安静黑暗的室内中响起。 青年眼尾湿红，墨色的眉不自觉蹙起，从被亲得发红的唇边溢出点凌乱的喘息。 到底没想把人弄醒，唐今轻咬了口他的唇瓣，结束了这个单方面的吻。 她绕开青年，在他旁边躺下，然后心安理得地把人抱进了怀里。 被窝下，一条手臂就能绰绰有余圈住的细腰让唐今挑眉。 她垂眸看着他玉一样的后颈认真思考。 兔子急了会咬人……小鱼呢？ ……算了，反正也就一个月。 唐今在他耳边低道了声晚安。 第二天，林有虞就和顾明夏离开了，他如往常一样对人温和有礼，陪着顾明夏和唐今道别时虽然笑容淡了些但也没有说什么，显然对发生过什么一无所知。 人走后唐今开始处理正事。 她找来了许路成。 现如今是特殊时期，作为公安的许路成其实不应该来见她，但在听说她找的时候，却仍旧毫不犹豫地来了。 等他来了，唐今也没跟他绕弯子，“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您请吩咐。”许路成早有准备，他来之前甚至还想过会是什么事情，是要他对林长风出手呢？还是趁机对钱家和孙家动手。 然而，当他听完唐今的话后不由得诧异，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如果是您的意思的话……我会照做的。” 唐今笑了一下，“去吧。” 许路成离开后，顾明启看了唐今一眼，抿了抿唇。 “不想问点什么吗？” 顾明启迟疑了一下，“如果我被允许知道的话，我想知道原因。” “原因啊……” …… 夜晚，顾家本宅又迎来了一位染着夺目蓝发，穿着皮衣破洞裤蹬着马丁靴的客人。 这位客人在进入别墅后就开始放飞自我，左看看右摸摸，像极了一个好奇宝宝。 当他看见从楼上下来的唐今时，双眼一亮，飞身扑了过去，“唐~~~” 朱红十分负责地将他按住了。 但他的嘴还是自由的：“哦我亲爱的唐，你居然也有召唤我这样无用的人的一天，这真是我的荣幸，来之前我已经把自己全部都清理过一遍了，唐，我保证今晚一定会是你最难忘的夜晚。” 幸好朱红是专业的，虽然手抖了下，但还没有笑出声。 这会别墅里只有保镖和老管家，连顾明启都已经回去了。 唐今在沙发里坐下，才看向他，“你的谎话这么拙劣，我都要思考到底该不该找你了。” “谎不谎话的，你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说着，他朝唐今抛了个媚眼。ωωw..net 唐今微笑，“十五分钟前你才下飞机，我想你应该不会清理得那么粗糙。” “哎呀，真讨厌，这都让你知道了。” 唐今看了朱红一眼，朱红松开了他，并将一份资料交给了他。 知道这是要说正事了，他也不再那样，拿起资料看了一遍，“哇……这么夸张吗？” 他翻过，“……世界首富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未来的金融大亨但目前只是个长得好看且被霸凌，内心自卑但又成绩全年级第一的普通高中生？噗，这是谁写的背景？” “该不会是你吧唐？” “朱红。” 朱红：？ “你确定要用这样的背景？”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要什么样的蠢货才会相信啊？况且既然是流落在外，对方怎么知道是首富私生子？” 唐今抿了口茶，“她自然有她的办法知道。” “……好吧，嘛，既然是你的要求那我也没办法拒绝了。临走前，送我个吻祝我好运吧。” 唐今看了他一眼，“好啊。” 倒是他愣住了，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凑到了唐今面前，眼神火热，“来吧唐~” “闭眼。” “嗯哼，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种调调，死鬼~”他这样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唐今伸出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声音沉了下来，“……你做了什么？”他身上多了什么，虽然好像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一定是多了什么。他讨厌这种未知的感觉。 唐今微笑，“只是给了你一点，会让你变成高级货的东西。” 第16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6 虽然只是订婚并不是结婚，但因为两人的结婚仪式不会再在川市举办，顾家连亲带戚的人又很多，所以两人在川市的订婚仪式是准备大办的。 林有虞的母亲林蘩早跟顾明夏见过面，对顾明夏很满意，知道两人订婚的消息后就坐上了来川市的飞机。 到达川市后林蘩跟顾明夏的父母见了面，又和顾明夏其他的几位长辈吃了顿饭。 至于顾家其他人，如果碰上了就介绍一下，没碰上等到订婚仪式的时候再认识一下就行。 因为林有虞没有跟她说明，所以在林蘩眼里，顾家人就是普通做生意的家庭。 倒不是林有虞有意瞒着她，而是他想过了，此刻如果跟她说顾家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订婚的。 夏夏已经说过她以后会跟顾家减少联系，订完婚后他们大概也不会再回川市，等到时候再和妈说明事实，妈也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而且现在，因为唐今，他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他必须跟顾明夏订婚。 订婚过程中的诸多筹备主要是林蘩和顾明夏父母定的，顾明夏就开开心心地拉着林有虞去选礼服。 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重新定制手工礼服已经来不及，但川市本就是极其繁荣的一个城市，无数的高定品牌都在这个城市中有专门的工作室。 顾明夏身为顾家的人，一个电话过去对方就得笑着把礼服全拿出来让她选。 “有虞！”顾明夏抱着两条长裙到林有虞面前，“你觉得是这件碎钻浅蓝的好看还是这件藕粉渐变的好看？” 林有虞深谙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可以都试试。” “嗯嗯！”顾明夏果然开开心心地抱着两条礼裙去试了。 顾明夏选了一个上午的礼服，却还是没定下来，她决定下午再看看另外一家。 中午吃饭时他们就在附近餐厅吃了饭。 只是两人刚吃完饭，走出餐厅，顾明夏的耳边便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检测到附近出现超s级人物！请宿主注意四周——】 又一个超s？ 不是吧…… 顾明夏忍不住看了四周。 一般来说能被评判为s级以上的，绝对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人。 她确实看到了一个人，但对方的处境却和她想象的众星捧月有些不像。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长相非常精致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他身形清瘦，身上还穿着校服，正被一群同龄人拖拽推搡着。 林有虞察觉到她在看那边，也看了过去，看到这一幕后就皱起了眉。 恰好顾明夏出声：“有虞，我们过去帮帮他吧？” 林有虞温和了眸色，“好。” 一举两得。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顾明夏和林有虞赶走了那些少年人，顾明夏还非常温柔地帮少年擦掉了手上的灰。 “你是一中的，今天不是休息日，你……你是被他们欺负了吗？”顾明夏做出一副善良的知心姐姐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垂下了头。 他看起来有些可怜，对两个人的关心也无所适从，就在顾明夏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时候，他轻轻开口：“易然。” 【发现超s级人物易然，是否开启好感度检测？】 开启。 【叮——已为您检测到超s级人物易然的好感度，当前人物好感度为：30】 ！！！ 这也……太高了吧？ 她忍不住问系统：“如果攻略了他，能掠夺到多少功德？” 人物的等级划分本就跟功德有相当大的关系，攻略系统检测过后立马给出了回复：【宿主！至少是s级的十倍！十倍啊宿主！】 顾明夏一时间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 但她又想起另外一个好感度纹丝不动的超s，“这是真超s还是假超s啊？我怎么感觉，他怎么看都比不上唐今？” 这个易然明显就是个长得还不错的普通高中生嘛…… 【我检测过功德啦，他身上的功德简直能化成金光了，以前不是也有很多s一开始也是小可怜后来才逆袭成为大boss的嘛。】 也对…… “夏夏？夏夏？”林有虞的声音将顾明夏唤回神。 他担忧地看着顾明夏，“你怎么了？” “没什么。”顾明夏现在可一点心思都没工夫给他，但她也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特别是林有虞马上就能到嘴了，也不能就这么飞了。 她记下了易然的学校和名字，然后继续平静地和林有虞去看礼服。 当然，她的心思已经飞走了，选礼服的时候也没那么上心，最后随便挑了一件就过了。 她忍了三天，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去一中制造偶遇去了。 初见面就高达30好感度的超s，她可不想放过这么大一块肥肉。 至于林有虞那边，她替自己找好了借口。 顾明夏在国外进修的是美术，她声称自己因为订婚的缘故想画一幅画来纪念，然后每天给林有虞发一点绘画过程过去表示自己一直在家画画。 林有虞也学过一些油画，顾明夏发过来的图片中那幅画的样子，忍不住让他欣赏称赞。 实际上那都是顾明夏用功德从系统那里兑换过来的。 只一幅画的话花不了多少功德，拿下林有虞就能赚回来，如果能拿下那个易然更是血赚，她这点功德用得毫不心疼。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半个月就过去了。 林有虞没等到唐今的动作，先等到了林长风的电话。 “小鱼，那个要和顾家人订婚的人是你？”林长风的声音很严肃。 林有虞叹了口气，承认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顾家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对不起，爸……”林有虞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跟他说唐今的事情，“夏夏是个很好的女孩，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也不是她愿意的，我们订了婚之后就会离开川市，之后也不会再跟顾家有任何联系。” “可他们是真正的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可能不再联系？” 林长风叹息，“你如果跟那个女孩子订婚，就永远无法跟顾家分开，顾家很重视亲人，如果不是做了非常错误的事情，他们绝不可能跟顾明夏断绝关系。” 林长风在那头数落着，可林有虞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这个样子林长风再清楚不过，“你是一定要跟那个女孩子订婚吗？” 林有虞终于应了一句：“嗯。” 林长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强烈反对吗？那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站出去反对这门婚事。 如果他现在出去，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的危险也会给妻子和儿子带来风险。 当初他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才让他们离开了川市，这么多年来一家人见面也都是偷偷地见面，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我知道你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这件事情你还是需要想清楚一点，顾家远比你想象得更复杂。” “我知道的……” “你知道的话，就不会跟顾明夏订婚了。”林长风又叹了一口气，“订婚顾家已经发出了消息，你也没有办法再拒绝这件事，只是结婚这件事情你还是再要慎重考虑。” “嗯。” “小鱼啊，你也长大了……爸爸这么多年都没有真正地对你尽到过什么责任，你会不会怪爸爸？” 林有虞心里一软，“不会的，我知道爸你也很辛苦。” “你也长大了啊……爸爸这边的进展也很不错，如果这次的事情可以办成，爸爸说不定还能提早退休，到时候就能跟你妈妈还有你，一家三口再团圆了。小鱼，爸爸爱你。” “……嗯，爸，你要注意身体，我和妈都等你回来。” “好。” …… 挂掉了电话，林长风叹出口气。 旁边的吴秘书不由得问：“议长，小鱼怎么说？” “儿子大了，我这个做父亲没管过他，现在也不好插手他的事。顾家应该不知道小鱼跟我的关系，不然也不会同意让他和顾明夏订婚，等小鱼订了婚，离开了川市，离开了顾家的地盘，再做打算也不迟。” 吴秘书点了点头，又附在林长风耳边道：“议长，许路成的人在跟着我们。” 林长风皱起了眉，他从车里的反光镜看了眼车后，果然看到了几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林长风忍不住冷下了脸色。 “绕路吧。”林长风淡淡道。 司机开始绕路。 然而，身后的几辆车却一直紧随其后，咬得非常紧。 “议长，我已经通知了警部。” “嗯。”林长风按着额头思考着。 许路成是唐今的人，人人都知道，但再怎么样许路成也从来没替唐今做过什么不能上台面的事。 但现在这是？ “嘭——” 一声猛烈的爆炸声炸开，世界天旋地转。 火光还未消散，枪声就穿过烟雾再次在这座城市里响起。 …… 林有虞跟林蘩是在看新闻的时候才得知林长风受到袭击的事情的。 林长风的电话打不通，他们只能拨响了吴秘书的电话。 好在吴秘书的电话还响着。 “吴叔叔，我父亲还好吗？” 吴秘书的消息让他们放下了心，“议长受了些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母子俩顿时松了口气，林蘩忍不住追问：“他伤得怎么样，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夫人您请放心，议长的伤并不严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见面的话，现在局势紧张，为了您和议长的安全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议长现在睡了，等他醒了会给您回电话的。” 林蘩颤着叹出口气，“好，那……拜托你了，帮忙照顾好我丈夫。” “您放心，我会的。” 如同吴秘书所说的，林长风醒了之后就给母子俩打去了电话报平安，听到他还算中气的声音两人也放下了心。 然而这颗心刚放下没几天，就又被提了起来。 一觉醒来，几乎川市所有的媒体都在报道同一条新闻—— 川市参议长林长风涉嫌贪污贿赂、滥用职权、破坏选举、谋杀等多项罪名被强制调查。 此时距离林有虞和顾明夏的订婚仪式还有，五天。 第17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7 “来，干了！” 酒杯高举碰撞，孙运鸿、钱文龙、王康三人笑着互相恭贺。 “林长风这回是死定了，那次袭击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现在才来哈哈哈哈哈哈。”孙运鸿大笑。 “怪就怪林长风太固执，不仅我们这些民不喜欢，就是其他的官，也不喜欢，墙倒众人推啊。”王康淡笑。 钱文龙摇了摇头，“他现在被关了，说是关但也是保护，只要他还活一天，就一天不能放下心。” 王康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一不做二不休。”钱文龙放下酒杯。 三人对视，又默契地笑了。 …… “你和老林那么多年朋友，你还不知道他吗？他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 “老林这次的事，证据确凿，根本不可能翻。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帮不了啊。” “……那，你能不能安排我跟我儿子见见他？” “老林现在是被特殊部门控制的，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你找别人问问吧？” …… “怎么样？打通了吗？”林蘩六神无主地抓着林有虞的手。 林有虞摇了摇头。 林蘩悲凉地笑了一声，“你爸没出事的时候，一个个都殷勤得不行，现在你爸出事了，一个个都避之不及……” 林有虞合上眼睛，捏着手机的手指发白。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他们找了整整三天的关系，有的愿意见个面，有的也会关心他们母子两句，但说起让他们帮帮忙，却一个都不肯。 就连让他们见一面林长风，都做不到。 房间里压抑的气氛在蔓延，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 林有虞看着屏幕上的“顾明夏”，疲惫到不想接。 林蘩一开始听到电话声时也激动了一下，看到名字后就没了魂。 半晌，她还是勉强笑了笑，“……你爸早跟我说过会有这么一天。他当时说如果他出了事，我们也要继续好好生活。接吧，你跟小夏还有两天就要订婚了，小夏是个好孩子，别耽误了她。”ωωw..net 林有虞沉默，接通了电话。 顾明夏打电话来能说些什么，无非是马上就要订婚了，见不到他很想念之类的话。 林有虞应付着，没聊多久就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却发现林蘩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他心里一沉，上前，“妈？” “妈！” 林蘩被救护车送往了医院。 医院检查后也给出了结论，“患者是情绪过激导致的昏迷，她还有些贫血跟低血糖，先输液观察一下。” 林有虞勉强笑了笑，“谢谢医生。” “不用谢。” 等医生离开后，林有虞靠坐在椅子里，沉重的阴影压在了他身上。 旁边的电视还在播放林长风的事情，他走过去关了电视，被一股无力感逼得无所适从。 现在……他还能找谁帮忙？ 一个月，一个月……好一个一个月。 他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林蘩，半晌，捂住了眼睛。 唐今睡了个午觉起来，就得到了林有虞来找自己的消息。 “他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唐今捏着眉心，“让他过来。” 很快，林有虞就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到了唐今面前。 唐今看了他一眼，让他坐下，“这两天没睡好吗？” “唐先生，我想见我父亲。”林有虞压着心里的恶心厌恶，看着唐今直道。 “嗯？” “林长风是我的父亲。我想您应该早知道了。” 唐今双手交叉，抬眸淡淡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果然。林有虞垂下眼睛，“我想见一见我的父亲。” 唐今微摇了摇头，有些无趣地移开了视线，“如果我们是朋友，为朋友做一件这样一件小事，我不会拒绝。” “可惜，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朋友。作为一桩生意来谈，我安排你见你父亲，你呢，又能给我什么？” 他能给什么？ 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想要什么。 林有虞为自己的天真，为这个人的无耻下作轻讽地笑了一声，“我……” “为我弹一次钢琴吧。”唐今清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林有虞怔了一下，压着眉不太敢信地看向她。 唐今看着他的表情轻笑，“如果你想用别的，我也不介意。” 林有虞动了动唇，最后只是轻声应了。 在钢琴前坐下，林有虞问：“您想听什么？” “弹你最喜欢的那首吧。” 林有虞敛眸。 当听到《小星星变奏曲》的旋律响起的时候，朱红跟老管家有些惊讶，只有唐今合着眼睛脸上没有太多变化。 毫无疑问，林有虞弹得很好，光从技巧上而言，好得挑不出任何错。 一曲结束，林有虞看向唐今。 唐今缓缓睁开眼，她莞尔，声音比平时低柔了很多，“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弹那么悲伤的小星星了吗？” 第18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8 林有虞为自己的天真，为这个人的无耻下作讽笑了一声。 半晌，他张口：“我……” “为我弹一次钢琴吧。”唐今清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林有虞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唐今看着他的表情轻笑，“如果你想用别的，我也不介意。” 林有虞动了动唇，最后只是轻声应了。 再次来到那架钢琴前，两人的心态已经跟第一次时完全不同。 在钢琴前坐下，林有虞垂眸，声音低低：“您想听什么？” “就弹，你最喜欢的那首。” 林有虞抿唇。 当听到《小星星变奏曲》的旋律响起的时候，朱红跟老管家有些惊讶，只有唐今合着眼睛脸上没有太多变化。 毫无疑问，林有虞弹得很好，光从技巧上而言，好得挑不出任何错。 一曲结束，林有虞看向唐今。 唐今睁开眼。她看向林有虞，莞尔，嗓音比平时多了几分真正的温和：“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弹那么悲伤的小星星了吗？” 林有虞恍惚了一下。 等到唐今起身离开，他才蓦地看向唐今，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错愕和不敢置信。 她已经不紧不慢地走远，声音重归于以往的清淡，“明天会有人带你去见林长风。” 林有虞看着唐今的背影，所有的思绪突然拧成了乱麻，彻底理不清了。 第二天，有人带林有虞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也终于见到了林长风。 父子俩聊了很久，最后林长风只是让林有虞不要再管他，尽快离开川市。 他问：“真的没人可以救您吗？” 林长风摇了摇头，“不管是谁安排你的见我的，都救不了我的。” 林有虞合上了眼睛，“爸……” “好孩子，带你妈妈离开吧，替爸爸照顾好她知道吗？” 林长风坦然的样子却让林有虞越发的无力。 这次的见面是有时限的，当时间到的时候林有虞只能离开。 他走出那间房间，看着房子外的阳光，半晌他转过身，“吴秘书也在这里吗？” “是。” “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挑眉，想到上面的吩咐还是点头了，“跟我来。” 吴秘书作为林长风的亲信受到的待遇不比林长风低，只是当林有虞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林长风的时候，他也给出了类似的回答。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帮你父亲了。而且你父亲现在最大的危险不在之后，而在眼下，有人想在这里对你父亲动手，就在昨天有一个人把你父亲单独带了出去，差一点就……” 指甲抠进了肉里，他却浑然无觉。林有虞带着些最后的希冀开口：“吴秘书，真的没有人可以救我父亲吗？” 吴秘书张了张口，他看着林有虞赤红的眼眶又顿住了。 半晌，他叹了口气，道：“还有一个人可以救你父亲，但……他不会做的。” 林有虞的心中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轻声问：“那个人是唐今吗？” 吴秘书愕然，“……是。” “我父亲的事跟唐今有关吗？” 出乎他意料的，吴秘书答道：“不是。” 他甚至说：“唐今还救过你父亲一命。” “之前那次的袭击其实情况很凶险，是有人及时赶到才救了你父亲，那个人叫许路成，是唐今的人。” 吴秘书回想着那天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唐今为什么那么做，但确实是唐今的人救了林长风。 吴秘书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却见林有虞低垂着头，有些魂不守舍。他不由得喊了几句。 林有虞回过神，声音沙哑，“唐今可以救我父亲……” “话虽如此，但……”吴秘书摇了摇头，“你父亲的倒台对顾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个人身为顾家的家主是没有理由救你父亲的。” 是啊，本来是没有的。 但现在。有了。 一个月。一个月…… 林有虞有些想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 还真是……好手段啊。 …… 林有虞来到了医院，将煲好的汤盛给林蘩。 林蘩没有什么胃口，但这汤毕竟是林有虞做的，她也喝了几口。 等林蘩喝完，林有虞才跟她说道：“妈，我不跟夏夏订婚了。” 林蘩讶然，她试着理解，“为什么？是因为你爸的事吗？你不要因为你爸的事情耽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爸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是因为爸的事。是我。” “什么意思？” “我对不起夏夏。” 林蘩愣住了，她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神情一度非常复杂，震惊，愤怒，羞愧，她声音颤抖，“你做了什么？” 林有虞垂眸，浓长的睫毛将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遮住，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声音很轻，重复道：“我对不起夏夏……我和其他人——” 重重的一记耳光扇在了林有虞的脸上，打得他的头偏过了一边。 林蘩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有了血色，她冷眼看着这个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心中全是失望，“滚。” 林有虞睫毛颤了一下，转回头，“您好好休息。” “滚！” 林有虞不再说什么，拿着东西离开。 身后，林蘩按着额头，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在去顾家本宅的路上，林有虞给顾明夏打了电话。 “夏夏，我们……”他喉咙里突然有点痛，“分手吧。” 那边愣住了，好一会才传来顾明夏的声音：“有虞你说什么？我们不是明天就要订婚了吗？今天是愚人节吗？还是你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对不起夏夏，分手吧。” “……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林有虞沉默，电话那头也沉默。 许久，那边传来一声哽咽，“我不要，我不要跟你分手！我不要……” “对不起……” 女生哭得撕心裂肺，心肠再硬的人也会被她哭得软了心，林有虞却只能重复地跟她说“对不起”。 他挂掉了电话，将手机关了机。 “对不起，夏夏……”他声音沙哑，无力地靠着车窗，簌簌颤抖的睫毛将眼底的光晕遮盖。 他不知道，电话的另一头，顾明夏拉出好感度列表，满脸惊奇却毫无伤心难过。 林有虞（s）：90 “他怎么了？怎么好感度突然涨到那么高？” 【别管这个啦宿主，赶紧去找超s吧，他知道你要订婚的事都决定放弃你了，那个比较重要快去哄那个。】 “也对。” …… 夜。 唐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 她扫了一眼，给自己倒了杯酒，才缓缓走了过去。 唐今知道他会来求自己，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 不给自己留退路。 瞧瞧她的小鱼啊。 墨色的头发上还带着水渍，穿着随便就能掉落的浴袍，露出脆弱易折的后颈跪坐在她的床边，穷途末路地把她当成唯一的希望。 “求您救救我父亲。”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点起伏，趋近于麻木。 唐今看了眼带他过来的，现在静默站在门口的朱红。 朱红知道自己是擅作主张了，但她觉得，先生大概会很满意她的做法的。 果然，唐今看了她一眼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了。朱红安静地退了出去，替两人关上了房门。 唐今抬起他的脸。 青年脸色是沐浴过后的红润，但他的眼尾更红，那双无望的眼睛里漆黑一片，安静地倒映着她的样子。 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在他的额头，顺着眼尾滑落，有种濒临绝望的美。 “清理过了？” 他宛如鸦羽一样的长睫颤了颤，“嗯。” 唐今抿了口酒，将他带上了床。 第19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19 唐今很喜欢看林有虞睡觉时的样子。 温润但有棱角的青年在睡着之后就变得软绵绵的，像朵棉花糖一样。 她抽出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脸颊，然后揪了一下。 真软。 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唐今看着他，见他挣扎了好一会，才朦胧着睁开眼睛。 “醒了？” “唔……”林有虞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墨色的眼里带着初醒的迷惘，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唐今觉得有趣，低头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也没看见他有什么反应。 于是她便趁虚而入，压着他温柔地亲吻。 他身上的气味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来的，那种小苍兰的味道清甜淡雅，格外的好闻，气味很淡，只有贴着肌肤才能闻到，但闻着闻着就容易上.瘾。 林有虞没什么反应地由着她亲，眼里因为缺氧漫上水汽，脸颊也红了，等亲完，他还魂游天外微张着红润晶莹的唇瓣，回不过神。 这幅乖巧任人欺负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得让人心软，唐今在林有虞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给他盖好被子，“继续睡会。” 林有虞呆呆地顺着她的力道躺回了被子里。ωωw..net 刚醒的时候居然是这种状态吗…… 唐今笑笑，起身换了衣服，离开房间。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乖乖躺在床上的青年眼中的朦胧渐渐散去，水墨染就的眼睛逐渐变得清醒。 林有虞怔住了。 过了一会，他抬起手，机械性地擦着唇瓣，将本就有伤口的唇瓣擦得破皮红肿，连周围的肌肤都被过大的力气擦得泛红。 他没什么表情地从床上爬起，只是腿刚落地还没站稳便两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痕迹斑斑的肌肤贴着冰冷的地板，冷意从皮肤钻进骨髓，钻进心口，越压越多，最后变成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身体的每一处都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一切。 林有虞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面色苍白的不见血色，他直愣愣地看着头顶，一双墨色的眼睛却空洞没有聚焦。 许久，他慢慢起身，进了浴室。 …… 唐今今天要处理的事情还挺多的，除了林长风的事情，林有虞和顾明夏的订婚也是个重要的事情。 两人本来是今天订婚的，但是眼下当然是不可能了。 中午的时候，朱红告诉她林有虞还没有出房间。 她刚安抚完一群因为新郎新娘都没到场焦躁生气的顾家人，听到这消息挑眉，便端了早餐去房间。 好在林有虞还不至于做什么傻事，他只是坐在房间的沙发里，一动不动。 唐今将餐盘在他面前放下，“吃点东西。” 过了一会，林有虞端起粥，木然地灌进嘴里。 滚烫的热粥灌进喉咙里，烫得口舌都没了知觉，喉管像是吞入了火烧的炭一样痛，一路痛到胃里，林有虞一下一下地吞咽着那些热粥，黯淡无光的眼睛因为疼痛多了一层雾气。 唐今猛地打掉了他手上的碗，滚烫的粥“嘭”的一声散了一地。 林有虞顿了一下，慢慢垂下手，长长的睫毛垂下，像是从风中掉落的蝴蝶。 他安静地像个人偶，墨色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空气，空茫无神。 唐今掐起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声音里压着冷意：“是你自己来求我的，现在又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要给谁看？” 林有虞看见她，昨夜的记忆又涌入脑海，快要压得他窒息的负罪感又涌了上来，他闭上眼睛，盈在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他对自己感到恶心。 明明抱着在她床上当自己死了就好的念头来的，最后却什么都忘了，忘了对她的厌恶，忘了心里的恶心，忘了父亲母亲，忘了……夏夏。 青年无声地流着眼泪，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萦绕着让人心疼的脆弱。 唐今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想顾明夏。 她是真的很讨厌自己的人在她面前想着别人。 唐今是不想用他父亲的事情威胁他的，但既然他认定了她是拆散他跟顾明夏的恶人，那她就干脆恶人做到底好了。 他怎么想她不在乎，她只是需要这个人留在身边做一个锚点而已，他乐意自己痛苦愧疚，那就愧疚着呗。 反正又不影响她爽。 唐今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住他，另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衣服。 感受到他的抗拒，唐今便毫不留情地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我可以救你父亲，也可以让你父亲死得悄无声息。” 林有虞猛地睁开了泪眼看她，那双无望的眼睛深处总算出现了一些情绪——愤怒。 唐今附在他耳边，声音温柔又残忍，“你父亲的死活，取决于你的表现，表现好点，别让我生气，嗯？” 他颤抖起来，或许是因为愤怒，或许是因为无助，谁知道呢？ 日头昏黄的时候，唐今才出了房间。 她看了眼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的林有虞，声音平淡，“自己下去吃饭。” 第20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0 基本上别墅里的人都知道唐今和林有虞的事，但在别墅内部的都是唐今个人的部下，他们只认可她，因为认可她才认可顾家。 唐今看上的是不是顾明夏的未婚夫，他们才不管。 当林有虞带着满脖子的痕迹下来的时候，所有人也都只当作没看见，默不作声地将精心料理的食物端给他，然后就退了下去。 林有虞安静地嚼着食物，一句话都没有，他的眼神空洞麻木，像是生不出一丝喜怒哀乐了。 晚上的时候，唐今没再对他做什么，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父亲的事还要一段时间，等不及的话，你可以带你母亲一起去看看他。” 林有虞愣了一下，唇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谢谢”两个字。 唐今也不稀罕他的谢，圈着他的腰把人强行抱进了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淡淡香气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 至于他习不习惯，这样能不能睡着她就懒得管了。 不习惯就早点习惯。 她身上始终是温凉的，没有太多温度，可抱着他，竟也慢慢地变得温暖。 尽管唐今被他弄得有点小脾气，但不得不说林有虞在早晨刚醒的那会的空白期，当真是可爱。 他跟小时候一样乖，给颗糖就能让人为所欲为，乖得唐今都想抱着他不撒手。 “再亲一口。”唐今哄他。 “唔……”他迷迷糊糊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可惜没多久他就会清醒。 虽然依旧会任由她作为，但性质已经变了，虽然那样也不错，但她还是喜欢软点的。 经过昨天的事，林有虞今天安静地陪唐今吃了早饭，然后又一个人回了房间。他的东西都已经全都搬了过来，唐今没发话的时候别墅里的人也不会轻易让他出去。他现在也没什么地方能去。 唐今出了门开始处理别的事情。 林长风出事后川市内所有帮派的气焰都更加嚣张了，造成的冲突也越来越多，一些极端分子也跟打了鸡血一样冒头，搅得这座城市不得安宁。 唐今不是个好心的，对于这些人只想到该怎么利用他们，让他们去针对那三家的地盘做些事。 孙家上次受创严重，这次再针对孙家对方很可能闹个你死我活，所以这次唐今准备针对的是钱家。 唐今一整个白天都在外面，晚上回去的有点晚，林有虞已经躺下了。 她把人翻过来抱进怀里，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你昨天晚上说的……我可以带我母亲去……” 唐今眼都没睁，声音淡淡，“明天让人带你去。” 林有虞看着近在咫尺的极富欺骗性的好相貌，半晌，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是他的树妖精吗……为什么她给过他温暖，但现在又来夺走他的温暖。ωωw..net 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从来没有…… 他以为自己是没那么容易睡着的，但模模糊糊的，到最后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有虞比平时起的早，他从唐今怀里退出，换了衣服，下楼进厨房。 唐今早起没看见林有虞倒也没太多反应，洗漱完揉着额头下楼，就闻到了馥郁的香味，闻得人食指大动。 别墅的厨房在后面，再加上除了宴席，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唐今吃的冷食偏多，平时别墅里基本上闻不到什么食物的味道，永远都是冷冰冰的。 这股子味道她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会弄出来了。 她慢慢走了过去，果然在厨房里看见站在一锅浓白的汤前，用汤勺舀汤试着味道的林有虞。 他这几天身心俱疲，脸色总是苍白的，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倒还行。 唐今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汤有我的份吗？” 腰上突然多出来的手臂和身后的声音让林有虞整个人都僵住了，偏偏她的脑袋还搭在他肩上，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的颈侧，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听到唐今的问话，他抿了下唇，微微别开了头。 “看来是没有。”唐今掰过他的脸，吻了上去。 “唔……” 唇齿间流露出的细微声音叫整个空间里都漫起暧昧因子，林有虞脑子混沌，他被唐今扭转了过来，双手就只能撑住了身后的桌子。 他今天温顺的很，或许是因为唐今答应了让他和林蘩去看林长风，他不想再惹怒了唐今。 林有虞被亲得呼吸都不太顺畅，脸上绯红一片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憋气憋的。 唐今原本起身了，看见他的样子又忍不住含着他的唇瓣不重不轻地咬了一下。 “味道不错。”她是说汤。 唐今有些无赖地问他：“真没我的份？” 他不回话，唐今就扶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这几天精神不太好，但他还是好看，墨色如山水的眉眼跟钩子一样勾人，白玉坠一样的耳朵上涌上血色，带着水光的唇抿成一线，盈泽诱人。 在唐今看他的时候，纵使林有虞不想看，但也不得不看她。 唐今的相貌太过具有欺诈性了一些。 她长得是无可挑剔的，五官矜漠清冷，让人想到长在高山之上的雪松，那双浅色的眼睛更是有种孤寂疏离，又吸引人靠近，卷走人灵魂的美。 不过那两只眼睛的眸色略微有些不同，她的左眼颜色要厚重浑浊一些，偶尔，会显得有些黯淡。 但不管怎么说，光从脸来看，她看着像是个洁身自好，高高在上，品行高洁的人。 但事实上，她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他越想越生出恼意，牙齿微咬住了唇，压抑着心里的火。 心思单纯的人在想什么很容易就能猜到。 唐今估计他是在心里骂自己。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觉得他在骂就够了。 “唔！” 又被按着亲了一顿后，林有虞有些羞又有些生气地推开她，气呼呼地给她盛了一碗。 唐今也不在乎他的态度，轻笑了一声，端着老婆亲手煲的汤慢悠悠地走了。 倒是林有虞，明明作乱的人已经走了，但他看着面前的那锅汤，耳边的心跳声却迟迟无法安静下来。 然。 林有虞所有的想法都在他在医院撞到顾明夏的那一刻彻底被冲散。 卷土而来的是让他耳鸣目眩的羞愧与罪恶感。 第21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1 在林有虞不好过的时候，唐今也不太好过。 她在路上遭遇了刺杀，肩膀上中了一枪。不过这倒是小事，让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先生，我们在圣玛丽区发现了一些赵家人。” 一些。 唐今将烟头扔掉，踩着一地烟尘血渍坐回了车上。 她看了一眼冒着浓烟火光的街道，声音淡漠，“现在过去。” “是。” …… 等再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唐今简单冲洗了一下，上了床。 “嗯……”青年无知地呼出灼热的气息，逐渐睁开了水色朦胧的眼睛。 鼻尖压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泡进了血海里，腥气极重。 他先是好一会的茫然，逐渐清醒后瞳孔紧缩，开始剧烈地挣扎。 他的反应超过了唐今的预期，但她现在心情不妙也没什么心思哄他。 她压住了林有虞的手，浅眸里幽深的看不见一丝光。 …… 唐今坐在沙发上处理白天的伤，刚刚林有虞反抗太激烈，不小心还扯到了她的伤口，现在又撕裂了。 止住了血她才有空去看床上的林有虞。 她从茶几上拿了颗糖剥开，走到床前递到他嘴边，“吃。” 他没有反应。 唐今捏开他的嘴把糖塞了进去。 他这副模样看得本就不太对劲的唐今有些压不住心里肆虐的恶。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她也不是不能哄，偏偏要在今天。 唐今索性眼不见为净，转身出门换了个房间睡。 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怀里没人能捏捏抱抱，有点手痒，便又回房间看了。 林有虞还是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空洞麻木，仿佛连灵魂已经被抽走，留在这里的，只是具肮脏的躯体。 唐今叫人送了早餐过来，把他抱沙发里喂饭，他完全不反应，一双眸子垂着，一个眼神都欠奉。 唐今掰开他的嘴喂。 林有虞连吞咽的动作都不想做，看着他这副样子唐今都快气笑了，她紧紧捏着林有虞的下巴，压着火，“我说过，不要再惹我生气。” 林有虞的眸光有了一点波澜，他看着眼前这张脸，然后突然他手臂发力，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了桌上昨晚唐今处理伤口的剪刀，狠狠扎向了唐今的眼睛。 一声闷响。 唐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但剪刀的尖端已经扎到了眼球，可是，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在那颗“眼球”上，甚至出现了剪刀划过的一小段白痕。 唐今几乎捏碎他的手腕，她抓着林有虞的手狠狠往旁边一甩，将那把剪刀甩了出去。 她怒极反笑，抓着林有虞的手指指着另一只眼睛，“下次，记得扎这边。” 唐今将他扔回了沙发里，平缓了一下呼吸。 半晌，她声音冷淡地道：“事不过三，再有下次，你就只能去棺材里见你父母了。” 重重的关门声后，室内只留下了林有虞一个人。他漠然地看着空气，红得可怕的眼眶里滚了一滴眼泪出来，然后就再也止不住了。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沿着眼角没进发鬓，从沙哑的喉咙里滚出了一两声呜咽，逐渐这呜咽声越来越大，变成了野兽嘶吼一样的哭声。 “啊啊啊啊——” …… 唐今取出左眼框里的义眼，听着底下的人汇报着昨天林有虞的遇到的人和事。 “顾明夏对林先生说了些话，她手腕上有伤，似乎是因为与林先生的分手自杀过。林先生的母亲因为顾明夏的话对他十分失望，不仅打翻了林先生给她的汤，还将林先生赶出了病房。林先生从这开始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后来林先生一个人去见了林长风，林长风对林先生多有关心，嘘寒问暖，只是林先生见过林长风之后，情绪越发不对劲，回来之后进了房间再没出来过，晚饭也没吃。” 顾明夏…… 唐今撑着额头给那谁打了个电话过去，声音冷淡，“我让你看好顾明夏。” “我看得挺好啊。” “她昨天去看她前任的母亲了。” “嗯？什么时候？” “上午九点。” “……woc，这女人时间管理大师吧？她八点半才给我送完温暖呢。” 顾明夏应该是发现了林有虞不知道为什么对她非常愧疚，并因为这种愧疚对她好感度上升，所以故意接近林蘩卖惨，又故意在林有虞面前表现出伤心欲绝的样子刺激他。 按照林有虞的性格，这么下去，他要么疯，要么想不开直接寻死。 最近的事情弄得她没什么耐心，刚刚林有虞虽然没真的伤到她，但用的力气确实很大，她眼窝里现在还闷闷作痛。 她转着手上那颗义眼，朝电话那头道：“今天晚上，你这么做……” 吩咐完那边，唐今找出颗新的义眼戴好，回了房间。 房间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东西都砸了一地，林有虞缩在房间的一角，身上有不少被碎片刮出来的伤口。 唐今看了下他的眼睛，空洞木讷。 没疯就行。 第22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2 唐今擦掉林有虞脸上的泪水，把他抱进浴室，擦洗了一下，然后给他换了一身衣服。 做这些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 没有厌恶没有喜欢，像具木偶一样仍人摆弄。 唐今抱着他到楼下，让人去房间里收拾。 别墅里的人看见她抱着林有虞还挺惊奇的。 他们都知道唐今在处理完赵家的事情的那几天心情都不会太好，但今天看着好像……还挺有耐心？ 唐今声音平稳，“我让人在三楼给你安排间琴房，你是想继续用家里这架钢琴还是去看看新的？” 他没有反应，于是唐今便帮他决定了，“那就去看看。” 川市的大琴行和钢琴专卖店不少，唐今带他逛了几家。 他始终是一副一言不发的样子，看到钢琴眼睛里也没什么波动，最后反倒是唐今逛得起劲，转了大半个城市逛了许多家，连天色都渐渐昏暗下来。 城市马路的边缘变得昏黄，暮色正在吞没这个城市。 唐今最终选定了一架钢琴，她牵着林有虞的手让他看，语气温和：“这架喜欢吗？” 林有虞目光盯着某一处的虚空，连看都没看那架钢琴。 旁边的老板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关系，但他只希望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能赶紧点个头，好把这尊大佛送走…… 唐今呵笑了一声，眸色冷淡了下来，“那就这架吧。” 旁边的部下留下来处理，唐今将林有虞甩进了车里。 他的脑袋似乎在内里的车窗上撞了一下，但唐今没在意，他自己也没有反应。 唐今坐上车，朝司机淡淡道：“去顾明夏家。” 听见“顾明夏”这三个字，林有虞总算有了反应，那双墨色的长睫颤了颤，一双无望的眼睛看向她。 唐今撑着侧脸，神色淡淡，“你既然那么喜欢顾明夏，那就去见见好了。” 见……？ 他现在的样子…… 唐今没有替他掩饰什么，他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很多痕迹。 “不要……”他脸色苍白，眼眶红肿，声音嘶哑难听，原本平静如死水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仿佛溺水之人的求助。 车子缓缓前进，越来越靠近目的地。 低调的黑色轿车行驶到了一栋低调的小别墅前，唐今让车停下，就停在房子后面。 林有虞的心理防线已经接近崩溃了，他开始哭闹，“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让夏夏看见他这个样子，不要让夏夏知道…… 唐今没有管他的哭闹，撑着侧脸朝前面的保镖淡淡道：“去请小夏小姐出来，” 林有虞嘶叫了一声，眼尾赤红，神情有些疯狂。唐今将他按住，浅眸冰冷地警告了他一眼。 林有虞浑身颤抖，恐惧，害怕，厌恶，恨，种种情绪交杂几乎要把他脆弱的神经折磨疯了，但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睛，他的理智又被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他呆愣愣地看了唐今好久，通红的眼眶已经流不出眼泪，眼睛干巴巴呆愣愣地没有聚焦，流露出真正的绝望，他寻着吻上唐今的唇瓣，笨拙地讨好她，乞求她，“不要……” 保镖眼观鼻鼻观心，朝唐今道：“先生，小夏小姐就在前面。” 确实，不需要保镖去特意喊，顾明夏已经出来了。 她是追着一个少年从房子里跑出来的。 此时他们可以看见顾明夏从房子里跑出来然后抓住了一个穿着显眼白衬衫的少年，并一把把那个少年压在了路边的树上。 唐今把林有虞按在窗边，声音淡淡：“开过去。” 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了。 因为职业缘故，司机把车停在隐蔽又能观察到目标方向的地方。 顾明夏正背对着他们，再加上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少年身上，导致她压根没发现车辆的靠近。 唐今把车前的挡板放了下来，扯出衣角他的衬衫，手指顺着肌肤探了进去。 林有虞没有反应，他痴痴地看着窗外。 此时那少年靠在墙上，流着眼泪，声泪俱下地说着什么。 唐今将车窗移下了一点，咬住了林有虞的侧颈。 林有虞已经顾不上她在做什么了。 因为他听见了顾明夏的声音。 顾明夏情绪激动：“我们的订婚已经取消了！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人，我爱的只有你。” “别骗我了！我查过了，林有虞，有名的青年钢琴家，我根本比不过他。”少年哭着喊了出来，说完，他就想走。 “什么天才钢琴家，我根本就不喜欢钢琴，他是钢琴家还是音乐家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不肯信我？”顾明夏言辞凿凿，声音之大似乎恨不得昭告天下，好表明她的真心。 “你要我怎么信唔——” 顾明夏扯住了他的领口，吻了上去。 林有虞呆愣愣地看着那一幕。 他的记忆力很好，他还记得那个少年，那个一个月前被他和顾明夏帮助过的少年…… 耳边唐今似乎嗤笑了一声，然后扣住他的后脑勺，也吻住了他。 带着滚烫的呼吸靠近，林有虞却四肢冰冷，耳边都是嗡嗡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明夏的声音透过车窗的缝隙传进来，“我根本就不喜欢林有虞，你知道我有多厌恶他吗？他死板固执，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感到窒息，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 林有虞的胃部突然一阵痉挛，他猛地推开唐今，弯下腰干呕起来。 只是他从昨天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想吐也吐不出什么。 唐今松开手，由他去。 车窗外的声音还在响：“易然，我跟林有虞真的什么也没有，你相信我——” 他浑身都在打颤，四肢冰冷，寒意从头顶灌注到全身，手臂上的汗毛直竖，身上像是有虫子蠕动，长针刺入一样的恶心痛苦。 顾明夏……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可他却怎么也吐不出东西来，脑子像被人用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头晕目眩，好像眼前的全部都在旋转。 唐今敲了敲前面的挡板，车子发动，带着他们离开了这里。 第23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3 回去后林有虞发起了高烧，唐今叫来了医生给他挂了点滴。 林有虞睡在床铺上，浑身冒着冷汗，就算梦里也不太安稳，嘴里呢喃出一些破碎的字词，连不成语句。 唐今坐在床边，把玩着他因为输液而冰冷的手指。 他的手不发力的是柔软的，指甲饱满漂亮，关节也没有凸起，从指尖到尾端都是流畅的线条。 唐今摩挲着他腕上那颗小痣，半晌，调高了室内的温度。 林有虞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半夜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他的唇瓣有些干燥，唐今喂他喝了水，“饿不饿？” 林有虞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很累，累的不想说话，不想动，连睁开眼睛也不想…… 唐今手掌按压着他轻微痉挛的胃部，“别睡，先吃点东西。” 他三天没吃东西了。 昏睡期间唐今给他喂过一些粥食，也输了液，但也补充不了多少体力，他这些天情绪又一直大起大落，精神跟身体消耗都很大，这会大概是累极了。 唐今叫人送了温着的粥和补气的汤过来，将人抱起，拿了勺子给他吹凉，递到他嘴边。 林有虞缓缓开合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他显得有些迟钝。 唐今放下粥，换了汤水，汤水总算好喂一点，不用他嚼，直接咽下去就好。 喂他喝了几口汤，唐今看着他了无生气的样子声音淡淡，“还要为了顾明夏折磨自己吗？” 他微微抬眸，眼神有些空茫地看着她。突然他错开头，伏在床边干呕起来，刚刚喝进去的汤又被吐了出来。 唐今把人抱进怀里擦掉他嘴边的水渍，拍着他的背安抚。 哀莫大于心死。 他现在正是最迷茫最没有依靠的时候，虽然有点无耻，但她偏偏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趁虚而入。 唐今握着他冰冷的手，语调平缓：“小鱼，别再闹了，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骗你。” 林有虞安静地靠着她，浑身有种难以言喻的憔悴，半晌，他声音嘶哑地喃喃：“你消失了。” 你已经骗过我了。 他说的是小时候的事情。 唐今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整个人都顿了沉默了一会，许久，她垂眸，“我没有消失，我只是……迷路了。” 唐今没有再说这个话题，“先喝点粥好吗？” 林有虞睫毛颤了颤，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样子，那找不到聚焦的眼睛逐渐凝神，他就那样看着唐今。 半晌，他低低应了一声。 他总算开始配合地吞咽，那些粥煮得很软烂香甜，温热的粥从喉咙滑进胃里，生出了点暖意，让一直痉挛的胃逐渐安定下来。 他吃不了小半碗便不想吃了，唐今也没强迫，只是又剥了颗糖喂给他。 青苹果味的糖，带着浓浓的果味和酸甜，像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穿越而来，带着和过去一模一样的味道。 很好吃。 唐今去收拾碗筷的时候，他一直安静地吃着糖，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吃完了。 “还想吃吗？” 林有虞极轻地“嗯”了一声。 唐今于是又给他喂了一颗。 他吃糖的声音细细碎碎的，糖果和牙齿轻轻碰撞的声音，微微鼓弄糖果的声音很小，就像小仓鼠进食一样。 “小鱼……”唐今帮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轻轻哄着他睡觉。 他本来就烧着，脑袋昏沉不清醒。 在她的轻哄下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慢慢地变得睁不开。世界黑暗前，他看着那双浅色的眸子，好像又想起了小时候，那双倒映着阳光，明亮地照亮了他整个童年的眼睛。 林有虞病了三天。 三天之后高烧退去，他变得温顺，像是认命了，不会，也没有理由再反抗了。当唐今告诉他另一个好消息之后，他的精神也稍微有了起色。 从上面来了专门的调查团，着手调查林有虞父亲的事。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有虞拉了拉她袖口，声音轻轻，“我想去看我父亲。” “要煲汤记得给我留一份。” 林有虞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居然会在这里，“……嗯。” 唐今将人抱回床上，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睡吧。” 林有虞抿了下唇，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林有虞去了一次医院，不知道母子俩交流了些什么，林蘩总算冷静下来听他说话，最后两人也一起去见了林长风。 晚上林有虞又回了别墅。 别墅里依旧是安安静静的，他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唐今坐在沙发上拆着绷带。 能不敲门进她房间的也就林有虞了，唐今看了他一眼，“过来。” 第24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4 “过来。” 林有虞顿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唐今问他：“会换吗？” 林有虞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唐今把纱布绷带都递给了他。 带着血的绷带被拆下，林有虞用棉团沾了碘伏在狰狞的伤口周围消毒，他动作很轻，将周围一圈消好毒后就帮她换新的绷带。 “好了。”他轻轻地道。 唐今嗯了一声，脑袋埋在他肩窝里昏昏欲睡。 林有虞也挣不开，由她抱着，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多开心，但也不抵触，十分的平静。 他垂眸看着唐今的背。 她的肩背线条很好看，但是背上有太多疤痕，有一些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留下的旧伤，因为伤得太重，过去再久也消不掉。 林有虞伸出手碰了碰。 凹凸不平的伤疤像是盘踞在肌肤上的丑陋的虫子。 她…… 经历过什么？ 随意问起别人不幸的过往等同再一次揭开别人的伤疤，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他总觉得，他会看到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林有虞缓缓收回手，推了推唐今。 “怎么了？” “我想洗澡。” 唐今有些可惜地松开了手。 洗完澡的林有虞周身的气息变得柔和了一些，现在唐今抱他，他已经完全不会反抗了，不过唐今暂时没有碰他的想法，就是单纯地抱着他睡觉。 因为调查团的到来，川市也被迫平静了下来。 孙运鸿跟钱文龙没想到这半只脚进了坟墓的林长风居然还能有活路，一时间脸色都不太好看，各种下作的手段没少出，但都被挡了下来。 而唐今趁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利用他们之前混乱时期留下的隐患又吞并了他们几块地盘。 林有虞就住在别墅里，顾家人经常上门难免就会撞见。 林有虞之前跟顾明夏的订婚虽然没有举办成功，但顾家人很多人都到场了，唐今解决后续的时候也只是说了句这门订婚不作数，没有说明原因。 但之后顾明夏哭哭啼啼的样子让他们知道了是林有虞要跟她分手，对林有虞可谓是怒火高涨。 最先撞见他的是顾明启，只是他刚冷着脸靠近林有虞就被别墅里的保镖拦住了。 林有虞拿着书回了房间。 顾明启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压着心里的火去见了唐今。 看到唐今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是变得恭敬了，“唐，林有虞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今正在给鱼缸里的小鱼喂食，闻言头也不抬，声音清淡：“他是我的人。” 顾明启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可……小夏很喜欢他。” 唐今敲了敲玻璃鱼缸。 有人将那些照片递给顾明启，顾明启看完深深皱起眉。 半晌他将照片都收了起来，脸色沉凝，“小夏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 顾明夏玩男人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身为顾家人，却当着顾家人一套，背着顾家人一套。 顾明启脑子灵活，想到之前顾明夏的反应，那分明是故意卖乖，甚至想激怒顾家人，他不由得更生气。 但也只是生气了。 “这件事情你去处理，我不希望每个人看见林有虞都一副要给他一枪的样子。” 就算告诉顾家人顾明夏的芯子已经换了，他们也无法理解，顾明夏等之后慢慢料理就行了。 相比顾明夏而言，还是唐今的话更为重要，顾明启明白这个道理，顿时也不再多言，就这样接受了。 他接下来要苦恼的是该怎么去跟其他顾家人说明，实话实说吗？ 他摇摇头，暂时把这件事压下，先说了自己来找她的原因：“钱文龙在接触调查团，想做死林长风的事。” “让明希反咬他一口，正好。”虽然多半不会对钱文龙造成什么伤害吧，但能纠缠他一段时间就好。 “好。还有王康买了一批新货，像是想做点什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唐今将手擦了擦，坐回位置上。 她看向顾明启，声音平静，“王康想争，就帮帮他。” …… 忙了一天，等到晚上唐今才有时间和林有虞一起吃了个晚饭。 她看了眼安静吃饭的林有虞，“一个人会不会无聊？” 林有虞摇了摇头。 “三楼的琴房布置好了，要去看看吗？” 林有虞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他回答：“好。” 三楼是留出来的，没人住也没放什么重要的东西，新布置的琴房干净明亮，连同着旁边的休息室，休息室里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连床都有。 唐今走到那架钢琴前，“试试音色？” 林有虞垂眸，坐了过去。 虽然不是林有虞自己选的，但唐今给他选的自然也是最好的，挑不出来毛病。 他还是喜欢钢琴的，原本只是试试音，逐渐就变成了完整的曲调。 弹的是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 唐今看了他一会，离开了琴房。 时间悄无声息过了大半个月，林长风的调查有了大进展，虽然还没放人，但已经有了新的风向，川市的市长被强制调查了。 此消息一出钱文龙恨得咬碎了牙。 那个该死的调查团！ 少有人知，川市的市长其实跟钱文龙沾亲带故，这些年钱文龙也是背靠川市市长大肆做一些地下生意，像是带毒的沾軍火的，他没少干。 林长风事情就有市长在背后帮手，钱文龙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如果市长倒了他多半也要受牵连，两人狼狈为奸如果他坐视不理对方一定会反咬他一口。 他不怕官方，他怕后面的生意惹上軍方。 钱文龙自顾不暇也就没心情去管孙运鸿王康，也没注意到两人间隐隐的不对头。 孙运鸿看不起王康空腹高心，王康觉得孙运鸿愚蠢莽撞，再加上孙家最近受挫，王康觉得自己有机会，又有顾家的暗示，虽然碍于川市的形势暂时没有动手，但两家之间的火药味已经很重了。 那边林蘩出院后就住回了酒店，自从林长风的事情有了反转后原本那些不理母子俩的人又凑了上来，林蘩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带着笑，努力和他们应酬希望可以帮到林长风。 林有虞偶尔也会去看她，他一直表现得很正常，林长风的事情一天天都在进展，林蘩一心在林长风身上，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 到底还是朱红跟唐今说了一句。 唐今看向她。 听完朱红的描述，唐今只是淡淡问她：“他从哪拿到的针头？” “应该是在之前林蘩住院的医院里。” 唐今按了按眉心。 她只是想把林有虞留在身边作为锚点，现在林有虞温顺的样子她很满意，别的她就没空关心了。 现在才中午，但唐今想了想，还是回房间看了林有虞。 林有虞依旧是前几天的样子，安安静静的。 唐今看了他一会，“你很久没笑了。” 林有虞顿住，过了一会，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挤出一点笑，看起来也不显得勉强。他道：“只是有点无聊。” 唐今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伸手好像随意地揽了下他的手臂，把他往怀里揽。 他手臂下意识躲了一下。 唐今生出点烦躁，也不想跟他废话了，伸手去解林有虞的衣服。 他僵硬了一下。 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唐今的手，他挤出点笑，“不用脱……上衣，也可以吧？” 唐今直接扯开了他的衣服。 玉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虽然朱红已经跟她说过，但当唐今看到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血点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的说不出话来。 第25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5 唐今突然有点累，“为什么要这样？” 林有虞缩了下手臂，却被唐今抓住了，她用的力气大，按在那些针眼上引得林有虞瑟缩了下。 “为什么？”唐今又一次问，声音里不带情绪。 林有虞唇缓缓蠕动了一下，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蒙上了一层极重的阴影，过了一会，他喃喃开口： “有虫子……在肉里，很恶心……” “……你就那么讨厌我？” 如果他一直这么下去，唐今只能考虑放他离开了。 虽然失去锚点她可能会有些丧失理智，但不管怎么说，他救过她一次，因果报应，唐今没想要他死。 “不是……” 林有虞闭上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控制不住地用指甲去抓手臂，“顾明夏……” 顾明夏…… 林有虞从来没有这么恶心过一个人，唐今对他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他是恨，但顾明夏…… 她让他感到恶心。 他的动作越来越用力，唐今眼见他在手臂上抓出了道道血痕，不得不按住了他手。 唐今还以为他已经看穿了顾明夏之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现在看来…… “小鱼，哪里有虫子？” 林有虞脸色白的可怕，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神情恍惚，好像还在看身体里那些“虫子”，听到唐今的话才抽出些神志。 林有虞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他道：“手……” 唐今紧握了一下他的手，她垂眸，眼底有晦暗不明的情绪翻涌。 半晌，她轻轻吻上了他的指尖。 林有虞有些迟钝。手背上的手很冰，而她的呼吸很烫。 冰冷与滚烫的气息在血液里淌过，像是一剂良药，让僵硬又遍布恶心感的手得到缓解。 “还有哪里？” “……肩膀。” “还有呢？” “背……” …… 林有虞的呼吸渐渐变得凌乱，墨色的眼睛里浮起水雾。 唐今这段时间都没有碰过他。 皮肤上仿佛随处都有的“虫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绵密的吻带来的暖意。 他玉白的脸上变得绯红，胸口随着心跳的加快微微震动。 唐今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把他抱回了床上。 她用被子将他裹了起来，“睡一会。” 林有虞迷茫地看着唐今，像是听不懂她的话。 唐今揉了揉他的头发，起身准备离开。 手指被轻轻拉住。 唐今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脸上还带着红晕，乌黑的眸子里颤巍巍的雾气，他的唇上带着点水光。 他说：“里面，还有……” 唐今微顿，她看着那只勾着她手指的，像是玉脂一样莹润的手，半晌，握住了它。 浓密的长睫簌簌地轻颤，冷白的肌肤上浮起薄汗。钢琴家的手此时只能抓着枕头，时紧时松。 后脊上有暖流淌过，从尾椎麻到了头顶，悬在空气中的玉白小腿一晃一晃，微哑呜咽破破碎碎，伴随着水声从殷红的唇瓣里流出。 雪松的气息从毛孔钻进身体里，将他彻底打上了属于唐今的标记。 …… 有人敲门。 “……什么事？” 门外的人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该来打扰，言语间有些忐忑，但还是道：“明希小姐等了您一个小时了。” 明希？她这时候过来做什么……唐今有点头疼。 但李明希又不是别人。 “让她等一会。” “是。” 等唐今收拾好去见李明希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一会了。 李明希也没有不耐烦，她今年二十五岁，爱玩爱闹，坐在地毯上打游戏，就是等唐今过来的时候，她看了眼唐今脖子上遮不住的痕迹忍不住啧啧出声。 “唐，我还以为你性冷淡呢，原来不是啊。” 唐今扫了她一眼，她自觉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唐今淡淡道：“事情没结束前，你不该过来。” “快结束了。”李明希道，“钱文龙一直在找关系，我们顺藤摸瓜发现了他的关系网，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他八成的底了，资料在你桌上。” 唐今没说话。 李明希吐了吐舌头，“好嘛，我都好多年没回家了，回来看看还不行吗？你放心，钱文龙被调查团其他人缠住了，不会知道我来过的。” 唐今叹了口气，“下次不要这样了。” “遵命！”李明希又道，“能不能让我看看让你改变计划的那个美人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为了一个人改变计划诶。” 在原定的计划中，林长风不会像现在这样，而是会因为被钱文龙他们三人陷害，导致工作出错被降职，然后被调离川市，事情也没不会发生得那么急促，按原本的计划她还要再过一年才能顺理成章地来到川市。 虽然提前回到川市她还挺开心的，但是唐今对林长风下手实在是让她不理解，毕竟之前唐今好像还挺欣赏林长风。 等她知道唐今是为了某个人才改变计划的时候，不由得生出了好奇。 唐今是谁，十二年前被她爸收养之后她就没见唐今因为谁改变过计划，有时候她定的计划让顾家人质疑，她也不会解释，雷厉风行地做了，再有质疑的她会直接软禁，等事情结束再放出来。 这么多年顾家人都被她驯化了，也习惯了听从，习惯了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唐今让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还以为一切都是唐今计划好的。 但李明希本来就知道原本的计划，突然被顾明启通知的时候她还傻了一下，以为顾明启叛变了呢…… “你很闲啊。”唐今手指敲着桌子，“是觉得不够忙想再加点活吗？” 李明希抖了一下，“……我都忙得停不下脚了。” 忙着跟川市那些政客互通来往，忙着查钱文龙的老底，忙着找川市市长的麻烦，忙着安排林长风之后的调任，忙着准备拿下市长和议长两个位置…… 唐今开始赶人：“没什么事了就走。” 李明希顿时受伤，忍不住嘟囔，“真小气。” 让她看一眼都不行。 唐今摇了摇头，起身送她。 李明希原名顾明希，是顾家上任家主，唐今的养父的亲生女儿，跟唐今的关系很好，当年顾家家主收养了唐今，把顾家借给她作为复仇工具的时候，给她开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保护顾明希。 第二个条件是：洗白顾家。 为了这两个条件，唐今改了顾明希的名字，把她送离了川市，让她进入机关，用顾家的力量把她推上位，就为了有一天能让她坐上川市市长的位置。 林长风这人算是个好人，但他不肯跟唐今合作，唐今只能把他一起弄下台。 她最初的计划是让安排在钱文龙身边的卧底唆使钱文龙陷害林长风，如果他降职甚至免职，唐今就可以用林长风这件事作为引子，把顾明希引进来，让她坐上林长风的位置，再慢慢把川市市长弄下去。 她改变了计划。 她打算直接借着林长风把川市市长拉下马，市长比议长更有利，而且林长风出了这件事，不管他怎么样，唐今都可以找到空子让人顶替他的议长位置。 不过这个计划也有些不安全，稍微操之过急了一点，像是之前的刺杀，城里的乱象，地盘上的火.拼都是计划改变带来的影响，接下来钱文龙被逼急了也可能反扑，她埋在钱文龙身边的钉子大概率会暴露，隐患很大。 从这些方面来说，当然是原本的温水煮青蛙更好，无知无觉毫发无损地就能解决掉钱家。 为了得到林有虞，她只能对林长风动手，也干脆借此机会改变了计划。 唐今没想让李明希见林有虞，但她还是见到了。 她和李明希一起下楼的时候，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就回头看了一眼。 林有虞应该是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 虽然该遮的都遮住了，但是挡不住的印子还是挡不住。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方便见人，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李明希看了一眼，小声“哇哦”了一句，然后就捂住了眼睛，但是悄咪咪分开了一条缝。 唐今懒得理这个鬼灵精，叫朱红把她赶出去，就上楼了。 “怎么了？”唐今问他。 林有虞水雾朦胧的眼睛看向她，白皙的脚踩着冰凉的大理石地砖慢慢走近她，然后埋进了她怀里。 闻到她身上气息的那一刻，刚刚身体里让人控制不住的焦躁才得到缓解。 像是……创伤后痛苦的病人对止痛药的渴求一样。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无所谓了。 林有虞紧紧抱住了她。 第26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6 等顾明夏有空想起林有虞的时候，林有虞已经从她的好感度列表上消失了。 她左翻右翻，都找不到林有虞的名字。 她有点慌乱，“系统，怎么回事？” 【宿主，林有虞变成不可攻略目标了。】 “不可攻略？”顾明夏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不是前几天好感度还有95吗，那可是接近满分的好感了，怎么突然就不可攻略了？” 【一般攻略目标突然不可被攻略，要么是对方死了，要么是对方绝对不可能再爱上宿主，还有可能对方精神出状况，没法正常的爱人和恨人了。】 顾明夏不理解，“什么意思，他疯了？” 【不是疯了，就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思想变得不正常了。】 “那不就是变成疯子了。”顾明夏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攻略系统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其中的差别。 虽然如此，但顾明夏还是想找林有虞确认一下，她先去林有虞住的地方，但却没有找到人，问了一圈邻居，邻居说林有虞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她又去医院想看林蘩，结果林蘩已经出院了，她想了想又跑去了林蘩住的酒店，一上门被林蘩毫不客气地讥讽了一顿，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了。 顾明夏被骂了一脸懵，被林蘩赶走后她压不住怒火，“系统，给我换个高级厄运咒。” 【宿主，功德不够。】 顾明夏皱了皱眉，“那换个中级的。” “等等——”顾明夏看了眼她剩余的功德，不由得有些烦躁，“算了算了，换个低级的。” 【哦。】顾明夏付出的功德少，攻略系统得到的就少，也不大乐意，语气没精打采的，给她换了一个。 攻略系统提供的厄运咒是根据对被下咒人遭遇的痛苦来计算的，像是高级的厄运咒能让人生不如死，求死不能，但是低级的就没那么痛苦的，只会造成一次意外。 厄运咒发动得很快，不一会酒店门口就有救护车赶过来。 顾明夏一直守在酒店门口看着，当她看见头上鲜血淋漓，被抬上救护车的林蘩时，嘴角浮现起恶意的笑。 她原本打算走的，但眼轱辘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 林蘩出事，林有虞肯定会去看她的。 她只要守在医院不就能见到林有虞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顾明夏叫了辆计程车跟在救护车的后面去到了医院，然后假装林蘩的家属跟了进去。 为避免直接撞上林有虞，她在病房的走廊尽头等着，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总算看见林有虞的身影。 不过他的身后还跟了几个保镖，看起来……有点眼熟。 顾明夏作为攻略者，对见过的人的外貌特征会格外注意一些，这些保镖她总觉得在哪见过。 那些保镖守住了病房的门口，导致她也不好贸然的过去，再加上从系统那儿得到林有虞可能疯了的消息，她也不敢随便靠近一个疯子，万一对方突然发疯，把她伤了怎么办？ 在顾明夏想着怎么接近林有虞的时候，她的“超s”攻略目标，名叫易然的少年已经出现在了顾家本宅。 “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这一个多月的阴影我要用多长的时间去治愈吗？她强吻我诶，精神损失费你记得出啊。” “钱不会少。”唐今揉着额头，“你都按我说的做了？” “放心吧，你这个堂妹还真有些奇怪，不管我给她弄出什么困境，她总能神奇地给我解决，不过最近好像有点不太乐意了。” 唐今合上眼睛，她道：“她会乐意的。” 只要，让她尝到甜头。 唐今以前也碰到过几次类似顾明夏这样的人，他们大多都会给自己留很多保命的手段，想要破坏他们的好事不难，但想要把他们按死，没那么容易。 她现在缺少功德，偏偏易然又一时间不吃到嘴，目光大概会忍不住分散给其他人。 下午唐今去顾家的一些产业看了看，顾家虽然尽量在转型洗白，但还是有很多灰色产业，这是没办法的，如果这些产业一时间全没了顾家也就要倒了。 等明希坐稳市长的位置，这些都可以慢慢调整。 唐今回去的有点晚，她打开房间的灯才发现床上有人。 林有虞朦胧睁开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他的唇瓣不知道为什么红艳艳的。 唐今把灯换成了不刺眼的壁灯，“我以为你今天要留在医院。” 林蘩不知道为什么撞到了脑袋，颅内出血，虽然出血量不大，没有危及生命，但现在还昏迷着。唐今还以为他今天会留在医院。 “请了一位护工帮忙照顾。”修长的手指攥紧了被子，他声音轻轻，“你去哪了？” “处理生意。”唐今随口解释了一句，走过去抬起他的下巴。他唇上有几个被咬出来的小口子。 她擦过林有虞的唇瓣，“怎么了？” 林有虞握住她的手腕，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出他的焦虑，“不舒服……” 唐今默然，隔着被子抱住他。 林有虞也从被子下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紧紧在她身上。 唐今垂眸。 林有虞现在的情况当然不正常。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抱了他一会，唐今松开手。 林有虞手指抓着她不放，乌黑的双眸有几分欲说还休的味道。 唐今看了眼林有虞，“我去洗澡，要一起？” 闻言，他脸颊上爬上粉红，讷讷地松了手。 睡前林有虞问她：“可以让我母亲回f国吗？” 林蘩在这边没人方便照顾她，她的亲戚朋友都在f国。 “过段时间让你父亲陪她一起离开吧。” 林长风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 林有虞没有太多的波澜，“谢谢。” 唐今垂眸看着他，半晌，轻念了一声他的名字，“小鱼……” 林有虞愣住。 那声音里有一些从来没有显露过的情绪…… 半晌，他抱紧了唐今。 第27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7 别墅外。 等待许久的顾明夏却始终没等到林有虞出来，心里不由得生出疑惑。 她从医院开始跟踪林有虞，万万没想到他最后回到了这里。 林有虞为什么…… 会住在顾家本宅？ 奇怪…… 她刚想深究一下原因，手机上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看到是“易然”，顾明夏不由得有些烦躁。 易然前期好感度很好攻略，但越往后越难，而且他身上的麻烦事情也太多了，这段时间为了刷他的好感度她用了不少功德，可是到目前为止都没获得什么回报。 尽管心里有点不太耐烦，但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小然？” 等听清楚那边的状况后顾明夏双眼一亮，易然说话含糊不清，像是喝醉了。 喝醉了好啊，虽然好感度还不到标准，但如果睡一晚也能掠夺到一些功德…… 超s在前，她暂时顾不上那个s了，马不停蹄地去找了易然。 事情的发展意外的顺利，一夜过后顾明夏获得了数量可观的功德，对易然也就更上心了。 大早上唐今就收到了易然的短信，说事情搞定。 那谁：她喝了你给的药啪地就睡了，起来还以为我跟她发生了什么……这什么药，能不能多卖我一点？ 唐今刚看了两眼，旁边就突然伸过来一颗脑袋。 她今偏头看过去，就见青年睡眼惺忪，脸上不知道是什么压到什么睡出来的红印，小小的一团，有点莫名的可爱。 林有虞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困顿地把脑袋埋进了她肩窝里。 他刚醒的时候还是这样，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听别人的话或者下意识做想做的事。 唐今习惯性地删掉了手机里的消息，将他抱紧。 如唐今所言，十天后，林长风的事情大反转，川市市长锒铛入狱，林长风身上的罪名得到洗清。 同时有一份调令从上面传来，林长风将被调离川市去另一个城市。 而调查团的秘书长李明希将暂时接替川市市长的位置，林长风议长的位置则由参议院另一位议员临时接替。 这种临时接替大部分情况下就是正式的任命，只要在观察期内不犯错这个位置就等同定下了。 林长风出来的那天林有虞去接了他。应对完一堆记者，林长风还没跟他体验多久的父子团圆，就得知了林蘩意外住院的事情，赶忙去了医院。 林蘩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只是还得观察几天才能出院。 “唉……这一次，是我让你们担心了。”林长风再怎么精神也是被关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面容憔悴了很多。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林长风也渐渐反应过来了，这一系列动作的背后肯定是有推手的。 至于到底是谁…… 电视上正播放着记者会。 “李明希小姐，请问您有准备对川市做些什么改变吗？” 林长风看了一眼。 李明希，这个小姑娘跟他接触过很多次，抛开性格不谈，人是正统的，没有徇私舞弊也没有同流合污。 可，官场不是商场，以这个小姑娘这么年轻的履历按理是坐不了这个位置的…… 而且，如果要说谁在这件事情上获益最大的话，李明希和她的团队就是获益最大的。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李明希背后是谁，谁就是推手。 林长风叹了口气。 他马上就要离开川市这个繁华与是非之地，这些事都要跟他没有关系了，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林长风回过头去看妻子和儿子，却见儿子愣愣地看着电视。 “小鱼，怎么了？” 林有虞回过神，视线从李明希身上收回，又在林长风身上顿了一下，许久，他只是说：“没什么。” 只是，一直以来的猜测被证实了而已。 林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鱼，你妈妈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们就离开川市。” 林有虞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周后，林蘩出院，林长风也处理完了后续的事情，因为新市长的上任川市的气氛隐隐不太对头。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大家都在等，是这位新市长先做些什么，还是四大家先动手。 眼下川市乱起来是迟早的事，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林长风和林蘩离开的那天，林有虞跟着他们去了机场。 他打算上飞机前再告诉两人他找好的借口，告诉他们他不离开川市了。 他离不开的…… “小鱼，你在看什么？要去登机了。” 林蘩坐在轮椅上，顺着林有虞的视线看了一眼。 机场里人来人往，乘客们行色匆匆，没有什么特别的。 林有虞眸色有些茫然。 为什么没有…… 没有唐今的人。 第28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8 耳边嗡嗡作响，林有虞的目光落在了手上的机票上。 这是，离开川市的机票。 是，离开唐今的…… “小鱼？你怎么了？”林蘩担忧地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林有虞。ωωw..net 林长风也走了过来，他看向林有虞，“身体不舒服吗？” 林蘩拉了他一下，“小鱼，我们的飞机要起飞了。” 林有虞愣了片刻，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切。 登机口就在前面，从机场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停放在远处的飞机，只要走过去，就可以搭上离开川市的飞机，就可以从过去三个月多月的噩梦中醒来。 …… “你的那位呢？”李明希坐在唐今对面，随口问了一句。 明明就是最近川市所有人最关注的人，她看起来却不是很紧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李明希是以川市新市长约唐今会面的，她按照唐今的指令给其他三家也打了招呼，会一一约见。 来的时候李明希摆足了一位政客的架子，进了房间关了门，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后她就端不住了。 “去送林长风了。” “你也不陪着一起去送，不怕人跑了？” 唐今撑着脸，眸色淡淡，“跑得掉吗。” 怎么可能跑得掉。 那家航空公司有顾家控股不说，机场的安保工作还是由顾家负责的，满机场都是她的人，只要林有虞敢上飞机…… 他最好不要是被绑回来的。 “也是。”李明希叹了口气，从旁边的律师手里拿来文件递给唐今，“还是聊正事吧，这几天清理上任那个留下来的烂摊子，我头都快炸了。” …… 那张可以离开川市的机票，脱离指尖，掉在了冰冷的地上。 飞机从头顶飞过，逐渐在天空变成了一个小点。 林有虞低头看着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的指尖，有些出神地想：这样的手，还能弹钢琴吗？ 有什么东西顺着毛孔钻进身体里，在身体里蠕动，从胸口蔓延开让他呼吸困难的焦躁不安，连骨头都在发痒难受…… 周围的世界褪色模糊，好像变成了一个黑白默片，耳边清晰可闻的，只有他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他需要…… 从机场回别墅的路并不远，但他居然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房间，把自己埋进了床铺里。 床上有属于她的气息，闻到这股气息他的身体总算好受了一点。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用力抱紧了被子。 青年将自己完全闷在了被子里，渐渐，被子里的氧气减少，温度上升，他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从头到脚都在发热，身上却又一直冒冷汗，他好像很困，但思维又很清醒。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终于到达了他忍耐的临界线，林有虞浑浑噩噩地起身，踉跄着出了房间。 书房…… 如果是其他人，守在书房外面的人是绝对不会让他们靠近的，但是林有虞…… 他们看了下垂眸站在旁边仿佛没看见林有虞靠近的朱红，顿时也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见了。 门被敲响。 过了一会，从书房里传出个“进”。 打开门的时候，他的视线就凝固在了坐在书桌后的唐今身上。 林有虞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的脚像灌了铅水那样重，人又像要飘起来那样轻，上下拉扯着，让他的思维割裂。 他跌跌撞撞地扑进了唐今怀里。 她身上气息钻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让他的脑袋都飘飘然的，浑身上下的不适被挤走，像是泡进了温泉里一样舒服。 他意识混沌，轻轻地呢喃：“想要你……” 第29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29 房间里一时间只听得到林有虞的呼吸声。 唐今转了下手上的笔。 李明希一口茶不知道是该咽下去还是该喷出来，直到旁边的秘书用手肘碰了她一下。 她咕咚一声强行咽下了喉咙里差点卡住的茶水，假笑，“唐，今天的事情也聊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先走了。” 林有虞的背僵了一下。 一阵脚步声后，房门再次被关上。 唐今垂眸，手掌搭在他的后腰上，语调平淡，“不知道有人吗？” 他也知道自己刚刚出了多大的糗，羞涩得耳朵尖都泛粉，抱着唐今脑袋埋她后颈不敢抬头，“……不知道。” 唐今按着太阳穴，问他：“不是走了吗？” “……不走。” 他抱得太紧，连唐今都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他的心跳频率快的不正常。 “嗯？” 他靠在唐今耳边，声音喑哑细微，“你不会让我走。” 唐今打开留声机，轻缓的音乐沙沙地在书房里响起，“我可没有拦着你。” 林有虞睫毛颤了颤，“为什么……”他语调里有些莫名的委屈，“为什么不拦？” 纤长的手指沾了点杯子里的茶水，拨开茶叶，搅了搅，“怎么，找不到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走了吗？” “你嗯唔……” “小声点，这个房间隔音可不太好。” 她心情一般，嗓音清冷，有点敷衍，有点心不在焉，“为什么不走？” 汗水顺着脊柱沟滑至蝴蝶骨，手肘被桌面反复擦红，克制不住的声音都从指缝里漏出来。 林有虞眼尾被逼出泪意，嘴里呵出来的气息都在打颤，“……” “什么？”他声音太小，唐今没有听清。 他的手从嘴边移到桌沿，指节泛白，“我…要你……我需要你……” 现在，不是唐今需要他，而是他需要唐今。 滥用止痛药会形成依赖性，从那次之后，他的身体就变得不正常了，现在离开唐今太久，身体里会出现种种症状都是…… 戒断反应。 …… 唐今将他额前汗湿的头发捋上去，“不走了？” 林有虞抿唇，他眼尾湿红，鼻尖冒着细小的汗珠，半晌，他低低道：“不走了。” 或许他这样是有病。 他是真的有病。 但都无所谓了，如果只有待在她身边才能获得安宁的话，那就这样吧…… “打算怎么跟你父母解释？” 林有虞想了想，老实回答：“不知道。” 唐今挑眉，“你今天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说过几天再跟同学一起离开……” 真是一点都不会撒谎。 唐今从旁边的抽屉里翻出个邀请函递给他，“用这个当借口吧。” 林有虞拿过看了一眼，等他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忍不住微微张嘴，似乎是被惊讶到了。 那是来自顶级音乐殿堂的邀请，邀请林有虞在耶纳林音乐厅举办个人音乐会。 能在耶纳林音乐厅举办个人音乐会，几乎是所有音乐家梦寐以求的，这代表一种认可，标志着该名音乐家是世界一流的音乐家。 林有虞还很年轻，他今年只有二十二岁，能够在这样的年纪收到这样的邀请的人寥寥无几。 林有虞抿了抿唇，“你……” 知道他在想什么，唐今掐了下他的脸，“他们本来打算明年春天邀请你的，我只是让他们提前一点。” 林有虞按住她的手，“你早就知道我不会走……”所以才准备好这个。 唐今垂眸，“我只是想……万一呢……我总得帮你准备好。” 林有虞指尖颤了下，他低低问：“如果我走了呢？” 唐今沉默了一会，“川市会禁止‘林有虞’这个人入境。”她亲了下林有虞的指尖，“避免我重蹈覆辙。” 指尖有些酥麻，他下意识想收缩手指，却被握紧。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事情，他的心跳还没有慢下去，这会儿才又跳得那么快。 林有虞抿了抿唇，“为什么……会，是我？” 这个问题他至今都不明白，难道只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一次见面吗？ 可…… 唐今细细看过他的五官，半晌，声音清浅：“关于我们小时候的那个约定，我说过，我没有消失。” “在那之后我们还见过一面的。只是你没有认出我。” 林有虞不禁疑惑地看向她。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那是十三年前，她与林有虞见过面的近半年后，当时，她十四岁，林有虞九岁。 她刚逃出来，身上的伤本来就很多，人类的身体在承受了她过大的妖力后几乎崩溃。 她不是不能修复这身体，但她觉得没有意义。 她在之前对自己下了心理暗示，用来感受原身的怨恨程度。 但下的暗示太重，太过黑暗，反而让她本性表露了出来。那是一种与人类完全不同的思维，还只表露了一点就已经让她的思想异于常人。 她觉得没有必要替原身复仇了。 对她没有意义。 血液在流失，身体逐渐失去知觉，就在她打算就这样结束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出现了。 其实唐今当时已经不记得这个小孩了，直到他递给了她一颗糖。 那种糖其实是唐家的糖果工厂制造的，能有这些糖的都是唐家的朋友。 她透过充满黑暗的记忆认出了这个小孩。 他留下了一把伞。 那把小伞上，有人类最纯粹的善意，仿佛风浪中固定船身的锚，将她从草木扭转回人类。 她挺喜欢人类的思维的，虽然她依旧做不到共情，但她可以理解。 她给过他善意，现在他又用这些善意帮了她一次。 这是宿命吗？ 她不懂，她只是把那把伞设定成了在一切结束前，避免她再次迷失的锚点。 只是她没想过他会回到川市。 伞的主人当然比伞更适合成为锚点，从见到林有虞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为了不再变回草木，她必须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 “小鱼……”唐今轻轻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缱绻的字符慢吞吞地从舌尖滚出，她看向林有虞，声音轻缓，“小鱼，我没有消失。” 林有虞在她的描述中模糊地回忆起了当时候的事情。 他记得，那天的雨很大，周围都是枪声。 林蘩带着他走，一路上走得很急，但他的糖掉了，他跑回去捡，然后就在小巷口看见了那个人。 那灰扑扑的，像是刚从泥土里爬出来的一团。 他看见了，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那是他的树妖精。 是…… 她没有消失。 是他先从她眼前消失了。 是他离开了川市，而她一直就在这里…… 林有虞的鼻尖突然有点酸，他咬了下唇，“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像那样倒在路边，让她变成今天的样子……明明，一开始是那么温暖的一个人。 唐今抿唇。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况且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要作为锚点待在她身边直到一切结束就好。 她没有说话，林有虞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有虞的共情能力很强，见她不想提便也不再问，主动转移了话题。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弹琴。”林有虞看了下自己的手。 他之前在琴房试过，没有唐今在，弹不了多久手就会开始不受控制。 他的脸色很白，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唐今想了想，“听说爱情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虽然顺序好像有些不对……”ωωw..net 她轻笑，握住了林有虞的手指，“小鱼，你要和我一起坠入爱河吗？” 第30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0 “林先生，你要和我一起坠入爱河吗？” 她在笑。 那只完好眼睛，在窗帘紧闭的室内仍带着浅浅的光晕。 那眼底的光晕轻晃过一圈，像香槟酒落在玻璃球里，漂亮得不可思议。 林有虞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好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被她轻易调动心跳的？ 好像……很早…… 过了许久，他握住了唐今的手，墨色的眼底流露出许久未曾出现过的温柔。 “好。” 唐今总算把小鱼暂时留在了她的鱼缸里。 晚上的饭菜是林有虞做的。 唐今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不由得挑眉，“真贤惠。” 虽然她好像是在夸奖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林有虞总觉得怪怪的。 偏偏这时候又听见她说：“谁要是娶了我们小鱼，那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强烈了，林有虞总觉得她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果然，她下一句话是：“屁股看着也大，不知道好不好生养呢……” 林有虞耳尖冒热气，他忍不住重重地把碗放在唐今面前。 他俯下身故意在唐今耳边道：“有本事，你就让我生。” 说完他就坐回自己位置上了。 唐今：……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半晌，她撑着侧脸笑了一声。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鱼呀，居然也学坏了。 她看向林有虞。 之前那段时间当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周围的气息总是焦躁不安的，靠近她也只是为了寻求一份安宁。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心态的改变，他看起来比之前要宁和了许多，眉眼流转间有种温柔的水意。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又能看见最开始的林有虞。 唐今垂眸。 林有虞受到的刺激真的有那么严重吗，严重到对唐今依赖成.瘾。 或许刚开始是这样的，但后面等他逐渐冷静后，她有没有推波助澜，加重他的病，好让他留在她身边呢？ 谁知道呢。 妖类为了达到目的，可是会无所不用其极的。 …… 在唐今跟林有虞逐渐变好的时候，顾明夏的情况却越来越糟了。 自从她从易然那拿到了一股功德之后，她就对易然更用心了。 她在易然身上加大了投资，但功德越来越少，她到底还是心慌，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去攻略几个人。 也许川市这个地方真的旺她吧，顾明夏刚想找个人攻略，就有人跳到她面前。 对方叫钱志鹏。 川市中，憋足了一个月的孙家和王家终于在某一个夜晚爆发了冲突。 两家在各种生意和地盘上都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流血事件。 这既是两家之间的争斗，也是给李明希这个新任市长的下马威，如果李明希不能平息这场风波，那她这个市长的位子可就坐不稳了。 就在两家斗得正起劲的时候，一圈警察突然把他们的场子围住了。 几个重要干部直接被关了进去，不管他们怎么找关系都没法保释出来，原因是对方涉嫌危害国家安全，人直接被移交给了軍方。 紧接着李明希又开始派人严格管控地区的治安，重点就放在孙家和王家的地盘上。 没有挑衅过她的钱家和顾家，则没有遭受到这样的对待。 这两家当然也不可能放任李明希在他们的地盘上让人作威作福，他们在警方里也有一些自己人，结果没两天，那些人就以贪污受贿罪被李明希毫不留情地下了监狱。 她简直不像一个正派的官方人员，没有证据就制造证据，比他们这些黑手党还黑。 偏偏顾家还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公开表示支持李明希，并且在生意上挤压他们两家，弄得他们有点手忙脚乱。 就在孙运鸿跟王康一边咒骂顾家和李明希的时候，钱文龙则保持了缄默。 他看出来了，这个李明希压根就不是空降而来的，而是早有预谋。 如果李明希背后是顾家，他倒还可以筹划一下，就怕是上面的意思。 他让自己的小儿子去接近顾家那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小姑娘探听消息——这是目前他们最容易接近的一个人了。 而且那小姑娘看起来挺天真无邪的。 ——他想利用我。 不出三天，顾明夏就知道这男人想干嘛了。 跟她玩，还早着呢。 于是钱文龙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他的小儿子居然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 甚至反过来为了她隐瞒钱文龙，要不是钱文龙在他身上装了窃听器，差点就真被他糊弄了过去。 这时，他信任的一个部下跟他说，顾明夏这人不简单，不如从她在乎的其他人身上入手。 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易然。 他们顾及着顾家不能对顾明夏出手，但可以对易然出手，他们绑走了易然。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路上，那个易然却莫名其妙地就死了，这事也就没了后续。 但这件事把顾明夏心态都整崩了。 超s能获得的功德实在是太多了，她一下没有忍住，几乎把全部的功德都用在了易然身上，然后出了这档子事。 她气得直接一股气把钱志鹏的功德全部都掠夺了。钱志鹏对她的好感度已经到达了可以强行掠夺的值，当明夏掠夺完他的功德把他甩掉后，他就死了。 死相凄惨离奇，从监控来看，仿佛死神找上了他，一系列的偶然事件都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钱文龙因此恨上了顾明夏，丧子之痛再加上对川市现在顾家一家独大堆积已久的不满，让钱文龙下了决定。 管他顾家再怎样，难道还能挡得住他们三家联手吗，就像十三年前那样…… 钱文龙想过之后，又一次去见了孙运鸿跟王康。 对于顾明夏来说，煮熟的鸭子跑了，不免有些病急乱投医。 别看她的攻略系统平常跟她撒娇卖萌打滚的，但能跟他们这些掠夺者混在一起的系统能是什么好系统。 而且他们穿越世界也是要耗费功德的，但借一还十不说，她还总觉得赊账赊多了没什么好处。 就好像在用自己的灵魂做抵押一样，一旦还不上…… 顾明夏有了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冲动，但问题是她现在的功德不够。 她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三个人。 唐今，林有虞，许路成。 她最早的目标当然是放在了许路成身上，毕竟前面两个现在好像都攻略不了，但是许路成压根不理她。 也恰好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关于林有虞受邀举办个人音乐会的消息。 林有虞还在川市这件事情让她很惊讶，但她细思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去了。 虽然林有虞已经被系统标为了不可攻略人物，但系统也说了，他可能是疯了，既然他疯了，那治好他的疯病不就行了吗？ 顾明夏参加了音乐会，但林有虞在台上弹什么她压根就没怎么听，心里盘算着待会该怎么接近他。 在音乐会结束之后，林有虞避开了人群，从特殊的通道里离开了音乐厅。 顾明夏看了一下方向，绕路去了停车场，果然在停车场看见了林有虞。 林有虞安静地站在一个路灯下，似乎在等人。 顾明夏整理一下仪装，准备走上去。 但有一辆车比她先停在了林有虞面前。 彼时已经是秋末了，林有虞的音乐会很顺利，还应听众的热情加弹几首钢琴曲，时间来到深夜，气温不免有些低。 林有虞穿了一件长款的风衣，身形挺拔，长身玉立。 当他看见那辆车停在他面前时，唇角不由得微微翘起，清俊的脸庞在周围的灯光和月色下显得温柔恬淡。 车门打开有人下了车，将一条深蓝色的围巾围在了林有虞脖子上。 而林有虞温柔如水的凤眸里勾起星光点点，微抿的粉色唇瓣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温润如玉，浓淡相宜。 顾明夏曾经觉得林有虞最有魅力的时候，就是他弹钢琴的时候，因为只有他弹钢琴的时候眼睛才会透露出由衷的喜爱，整个人就像一个发光体一样，让人离不开视线。 但现在…… 现在林有虞同样让她有种移不开眼睛的感觉。 如果不是从车上下来的人让她太过震惊的话。 那人背着光从车上下来，眉眼有些模糊，但顾明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像林有虞唐今这种人，只要给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就能认出来。 他们的气质太特殊了。 一个清润温柔像是挂在天空的皎洁圆月，而另外一个温和优雅却像是一轮鲜红的残月。 当明月跟残月交融的时候，却那么的契合。 个屁啊。 为什么林有虞会跟唐今在一起？ 为什么唐今还亲了林有虞啊？ 为什么林有虞不仅没反抗还脸红了？就亲个侧脸你脸红个毛线啊！ “系统别告诉我，林有虞不可以被攻略了，是因为他被掰弯了。” 【嗯……怎么不可以是呢？】 “那你怎么不把唐今也标成不可攻略啊？！” ωωw..net 第31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1 “脸都是冰的，上车吧。”唐今给他喂了颗糖，牵着他上车。 “好酸。” “好像是他们研究的新口味。很酸吗？” “山楂味的……”林有虞揉了下腮帮子，“前面有点酸，后面还好。” “我让他们再改改。” “嗯。” 回到家，林有虞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将它挂到了衣架上。 恰好林蘩他们打视频电话过来，他朝唐今比了个嘘，就走到了窗前接起电话。 电话打得有些久，等林有虞打完电话的时候，唐今都已经洗完澡在那看电视了。 林有虞拿了衣服进浴室。 他泡在浴缸里，脸颊被热气蒸得透出胭色。 今天……也要做吧……ωωw..net 林有虞揉了下滚烫的耳朵，把脑袋埋进了水里。 …… “小鱼如果没有学音乐的话，可以去当舞蹈生呢……” …… 林有虞抱紧了枕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他露在外面的耳朵尖红红的，像是白面团上的一点粉，可爱得不行。 唐今抱住他，“小鱼怎么突然变成鸵鸟了。” 他羞窘的声音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不是说好……一次的吗？” “什么时候说好的？” “明明一开始就……赖皮。” “都怪我太喜欢小鱼了，不然，以后不要那么喜欢小鱼好了。”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是回答要，还是回答不要？ 好像不管回答哪一个，最后都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所以说，傻白甜的小鱼哪里斗得过心思不纯的大尾巴狼呢。 第二天早上，唐今刚刚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亲了一通，就得到一个让人不太舒服的消息。 顾明夏上门了。 唐今看了下林有虞，“要见吗？” 林有虞刚清醒没多久，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很开心，“不要。” 唐今点点头，“说起来她有一次好像还喝醉酒跑到过我房间……” 当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她做的事情都是不对的。知道了顾明夏的本性后，林有虞不得不怀疑顾明夏到底是真醉酒还是假醉酒。 他抿唇，伸手揽住唐今的脖子，在那上面亲出了一个草莓印。 唐今哼笑，捏了捏他的鼻子，换好衣服就去见顾明夏了。 顾明夏看见她一个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看见她脖子上的吻痕之后，脸色就更难看了。 唐今在位置上坐下，表情温和，“小夏，很久不见了，有什么事情吗？” 顾明夏看着眼前这张脸，有那么几分恼火。 她是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努力红杏出墙的时候，这个人居然把她的墙给撬走了。 她更气的是，林有虞居然还让自己被撬走了？ 再看唐今脖子上的那个吻痕，她真是——呸！ 跟她就说什么要对她负责，没订婚前就跟个和尚一样一点荤不沾，结果现在？跟唐今本垒都上完了吧？ 狗男男！我呸！ 在心里骂娘，脸上却还要维持着笑意，她的表情有那么些许的扭曲，看着唐今想笑。 顾明夏压下心里的火气，摆出她在唐今面前一直以来的柔弱形象，脸色煞白，仿佛摇摇欲坠，“堂哥，你和有虞是不是……” 唐今是真的佩服她的变脸能力。 唐今靠着椅背，“是什么？” 顾明夏唇张了又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悲伤，过了好一会儿，她擦掉从眼角落下的泪珠，带着鼻音，“堂哥，我可以和有虞聊一聊吗？” 她吸了吸鼻子，“我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的，我只是……我只是还有些事情想跟他说。” 唐今嘴角的笑意微敛，“如果我不同意呢？” 顾明夏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她从身后拿出一封信，在唐今的目光中将它放到了书桌上。 “那就麻烦堂哥帮我转交吧，如果担心我会说一些什么奇怪的话，堂哥也可以打开看看。” 唐今抬眸看了一眼顾明夏，半晌，她笑了一声，“好，我会帮你转交的。” “谢谢你，堂哥。”顾明夏边擦眼泪边退后，“祝你们幸福。” 等顾明夏走了，唐今毫不犹豫就把那封信拆开看了。 这封信确实什么手脚都没做，就是一堆酸话，回忆两个人的过去之类的。 唐今看了那封信很久，还是把信给了林有虞。 “顾明夏给你的信。” 林有虞看了一眼，并不是很感兴趣。 唐今把信放在床头，“看看吧，好歹是前女友的信。” 林有虞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看她，“你在吃醋吗？” “我有什么好吃醋的，毕竟我又没有过前任，我怎么知道和前任之间都能有些什么甜蜜回忆。” 这话酸得都能拿去泡酸菜了。 林有抽出信纸看了一眼，他垂眸扫过那封信，半晌将信扔进了垃圾桶。 林有虞从被子里直起腰抱住她，“可是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你的。” 唐今挑眉，“初恋——” “初恋也是你。” 唐今沉默了一下，“你那时候才多大？” 林有虞别开头，有些羞涩，“那之后一直到初中……也记着你。” 初中刚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直在记忆中的树妖精比所有同龄人都要好看，记着记着，就变成了他的初恋。 他那时候还犯傻去问过林长风树妖精是谁，他能不能再见对方，只是林长风不肯告诉他。 后来渐渐长大，明白了有些人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树妖精就成了他童年的幻梦。 他说出来这个只是想跟唐今表明真心，可是他看到唐今有些意味深长的表情的时候，不由得就窘迫了起来，“……那你呢？” 他想到什么，弯眸反问她，“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才几岁？” “嗯……”唐今转开视线，“但我的初恋好像不是你，小时候有门娃娃亲来着……” “……” 好吧，这回轮到林有虞吃味了。 娃娃亲啊…… 第32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2 从顾家本宅离开之后，顾明夏查了几天，总算查到了一些线索。 顾家曾经请心理医生上门过。 唐今不像是要看心理医生的，也不可能为其他人请心理医生，那么有可能的，只会是林有虞，这也跟系统告诉过她的消息吻合——林有虞的心理出现了问题。 要从心理医生那拿到林有虞的资料，对顾明夏而言并不难。 等她把资料看完之后，对林有虞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 因为林有虞在其中说明了他为什么会感到不舒服。 所以林有虞是发现了她和别人…… 难怪林蘩对她阴阳怪气的。 顾明夏顿时觉得倒霉。 这么看来挽回林有虞八成是无望了，不过既然她不好过，他们两个也别想好过。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挖墙脚，不爽得很。 她估摸着林有虞应该是把她的联系方式都已经拉黑了，但她可以换号码。 有些顾家人都知道的事情。 有一个地点，埋着唐今所有的恶。 林有虞啊林有虞，你不是善良吗？你不是天真吗？你到底知不知道mafia头目代表着什么？ 那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她就不信以林有虞的善良在知道了唐今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还能舒舒服服心安理得地和唐今在一起。 林有虞习惯在每周一的时候查看所有的邮件。 一般来说不认识的发件方，他很少会点开看，但今天晚上有一封邮件，吸引着他点开了。 说起来幼稚，邮件的名字叫【想知道唐今都背着你做了些什么吗】。 这钩子直得不行，但他偏偏还就咬了。 他倒想看看唐今都背着他做了什么。 邮件的内容很短，短到只有一个地点。 匿名：东郊区224号。 他看着那封邮件，深深皱起眉。 这种莫名其妙的邮件，太奇怪了。 大概顾明夏死都没想到，林有虞会直接把邮件转发给唐今附加一句：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就连唐今都被他可爱到了。 于是唐今回给他一封：我背着你去见我的初恋情人呀。 林有虞：/生气/生气/生气 唐今看着那封邮件，笑容淡了下来。 她叫来了朱红。 “找外面的人刺杀顾明夏，别暴露身份。” 顾明夏现在应该离不开这个世界，但身上肯定还有保命的手段，等她身上的手段都用完之后，也该把她解决掉了。 “是。” 十三年前就是因为一个类似顾明夏的人导致事情变成了那样，她不得不对这些人小心一点。 唐今揉着额头，半晌，她打了个电话给李明希。 李明希很快接起，“怎么了？” “暂时先停下对那三家的打压，让他们松懈一会。” “好。” 挂掉电话后，李明希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她压力很大，幸好有唐今在，基本上所有的事情唐今都替她安排好了，她只要当明面上发布命令的人就行。 当初那个被她嫌弃抢走爸爸的便宜哥哥，居然长成了这么厉害的人物了啊…… 她还记得，那是十二年前了。 爸爸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浑身带着伤的少年，要收这个人当养子。 只是这孩子说自己有名字，不肯改姓顾。 唐今。 是比顾今顺口。 这件事当时候还是让顾家人有些不满的，但爸爸却同意了。 她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哥哥还是很好奇的，特别是刚好处于中二期的她看见对方一只眼睛上缠着的纱布后就更好奇了。 只是不管她怎么问怎么偷偷观察，都不知道那纱布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唐今不用上学，也没有成堆的作业要写，可以天天跟着爸爸，她很羡慕。她觉得爸爸偏心，为此闹过很多次。 唐今的生日是爸爸定的，过生日那天爸爸亲手煮了面，还送了礼物。 她看着那些礼物心里泛起酸水，气的来了一回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的经历非常糟糕。 川市是有名的犯罪之都，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个人红着眼睛大晚上出门会发生些什么？ 一声枪响，有猩红溅到她的脸上。 “回去了。”唐今把她从男人的尸体下拉起，牵着她往回走。 她边走边哭，眼泪一滴没流，就是嚎得大声。 唐今说了句：“别哭了。” 她不管，继续嚎。 有住附近的居民打开窗户破口大骂，唐今看了一眼，朝着那边的墙壁开了一枪。 户主立马关了窗户，灯也熄了。 唐今看了她半天，“你想怎样？” “那你告诉我你绷带下面是什么嘛。” 大概是被她烦到了，唐今拆掉了眼睛上的绷带。 白色的绷带成条落下。 绷带下什么也没有。 爸爸受过枪伤，身体不好，去世前他把她跟唐今叫到了床边。 他说家主的位置交给唐今，但希望唐今可以答应他三个条件。 第一个是好好照顾她。 第二个是好好照顾自己。 第三个是帮顾家洗白。 但唐今成了新任的顾家家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她离开川市。 “你答应过爸爸要照顾我的！爸爸刚死你就赶我走你是人吗？” “我不管我就是不走！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赶我走！” 她骂完人还不觉得解气，趁着唐今出门还跑进了唐今的卧室。 她知道唐今有些很三个很宝贝的东西从来不让人碰。 一个是脖子上挂着的戒指，一个是一把天蓝色的破伞，还有一盒录影带。 戒指挂在身上她拿不到，破伞本来就够破了也没什么好破坏的，她的目标是那盒录影带。 她原本是想直接踩烂的，但在下脚之前，她突然生出了点好奇。 这盒录影带里是什么？ 她把录影带放进了放映机。 最后，她连看完带子的勇气都没有，就胸闷气短地冲出了房间，在走廊里吐了个稀里哗啦。 这一次，唐今没有再给她任何拖延的借口，直接让人绑着把她送出了川市。 这么多年来，她也逐渐明白了唐今的用意，心中对唐今也充满了信赖和敬佩。 事到如今，唐今现在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来可怜，但她仍对唐今存着一份怜悯。 第33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3 莫名其妙的事件开始发生在顾明夏身上。 车祸，食物中毒，以及各种各样的意外，要不是因为早在身上放了保命的道具，她已经死好几次了。 一次两次可以是巧合，多了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顾明夏意识到什么，躲回了家。 然而家里也不安全。 他们家不是顾家本宅那么高的保卫配置，顶级的杀手想要进入他们家简直易如反掌。 被莫名其妙的刺杀折腾了一个月后，顾明夏忍不了了。 她决定向系统赊账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留下去的必要。 她压根不知道是谁想杀自己，她身上剩的那些功德用来保命就很勉强了，别说是调查谁是幕后主使。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觉得自己这叫逃跑，本来她跟这些世界的人类就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歇脚点，这个世界的人也不过是她的一些玩具罢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 【宿主你确定要赊账用于离开本世界吗~】 “确定。” 【现在就带您离开本世界~】 顾明夏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搜寻时空中，时空定位成功，准备穿越，开始、开、开——】 宛如热水壶烧开的尖叫声猛地在顾明夏脑子里响起。 那刺耳的声波刺进顾明夏的脑子里，仿佛一柄矛刺穿了她的脑袋，让她尖叫着捂着脑袋在地上痛苦地打起滚来。 仿佛有一只手伸进她的脑子里，用力扯出里面的东西，疼得她疯狂地捶打着脑袋，想要把那无形的手挤出去。 “出去！出去！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顾明夏尖锐的惊叫声很快引来了其他人，他们看着披头散发，赤红着眼睛用脑袋撞着墙形若癫狂的顾明夏有些惊骇。 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去抱住顾明夏。 “小夏冷静！” “这是突然间怎么了？” “救护车！叫救护车——” 【嗝。】 “饱了？” 【饱了，这攻略系统能量够多啊，这是掠夺了多少人的功德啊。】 【话说你怎么还在这个世界？任务都失败了还留在这里干嘛？这个世界也是，能量这么丰厚那些掠夺者一个接一个地来，不嫌烦啊？话说我们什么时候走？赶紧去下个世界了，这世界有什么好待的……】 等它说到没话说了，唐今才淡淡地问：“说够了？” 【……你别是又要关我吧，合适吗？你都关了我十三年了，真的一点同事爱都没有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那时候就是鬼迷心窍嘛……】 “呵。”唐今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系统关了回去。 顾明夏疯了，嘴里神神叨叨喊着“系统”“功德”“兑换”之类的话。 在别人眼里她疯了。 当然唐今知道她清醒得很，只是不肯接受攻略系统突然消失的事实，每天都在期待攻略系统能再出现带她离开。 唐今让人把她送进了疗养院，请了一些人对她“特殊关照”。 疯就别想了，清醒地活下去吧。 当攻略系统消失的时候，它制造的那些道具也就失效了。 比如，林有虞现在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和顾明夏交往了。 不过他疑惑了一阵后就把这件事情抛之了脑后。 川市的天气越来越冷了。 在音乐会结束后，林蘩和林长风就催着林有虞回去。 林有虞拖了又拖，拖到川市下起了雪实在拖不下去了，最后说了实话。 “你谈恋爱了？”林长风跟林蘩在那头惊讶，林长风不由得问，“姓什么？” 林有虞咳了一声，“不姓顾钱孙王。” 林长风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林有虞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书的唐今，背过身去，“她很温柔，喜欢钢琴，对我很好，跟我很合得来……我喜欢她。” “她定居川市吗？” “嗯。” “川市……那位李明希市长比我厉害，如果她能继续这样下去，川市也许会变好的。” 林长风没有贸然否定儿子的决定，“既然你喜欢，就先相处着，等合适了带给我们看看？” “好。” “过年呢？过年回来吗？” 林有虞抿唇。 他现在…… 一张纸被放在他面前，林有虞看完上面的字，不由得看了唐今一眼，但他过了一会，还是照着纸上的内容同电话那头低声道： “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你还记着那个顾明夏吗？” 没听到林有虞的回答，那边就当他默认了，叹了口气，“散散心也好……不过你要记得多给我们打电话知道吗？” “嗯……” 挂掉电话，林有虞松了口气。 他一个从小到大的乖孩子，真的没有怎么撒过谎，更何况还是对父母撒谎。 “所以，今年你想以什么身份在顾家过年？”唐今弯腰看着他。 林有虞垂眸，长而柔软的睫毛根根分明，遮住眼底的情绪，他轻声道：“顾家家主的秘密情人也能上桌吃饭吗？” 唐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能，谁不让你上桌就让他滚。” 林有虞推了她一下，“所以我真的就只是秘密情人？” 怎么这么可爱…… “你还秘密吗？顾家的人早都知道了。” “光明正大的‘情人’？”林有虞在最后两个字上咬字极重。 “光明正大的，顾家家主的……”唐今抱住他，浅眸里带着笑意映出他的样子，“老婆。” 谁是你老婆啊。 他很想这么回一句，但对上她的眼睛后，有些出神，她叫他老婆的话，那他不是就得喊她…… 他的脸上开始不受控制地冒热气。 唐今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啧啧称奇，“也没泡在开水里，怎么我的小鱼就熟了？” …… 天气转冷，就是黑手党也不乐意在外吹风受罪了，川市这段时间也暂时平静了下来。 不管林有虞要以什么身份和顾家人一起过年，但一家子人聚集到一起，顾家的气氛还是很热闹的。 林有虞和顾明夏的事情，经由顾明启操办后，顾家人也明白了事情的错主要出在顾明夏身上，顾明夏现在又…… 而且唐今确实看上了他，顾家的人就是再有不满也不好说了。 新年放假前，唐今找来林有虞的心理医生再见了一次面。 “经过这几个月的治疗，林先生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好了，大概三个月后就能恢复了。” “最少三个月？” “三个月是最保守的时间，毕竟林先生有被刻意加重过病情。” 唐今垂眸。 三个月……也差不多了。 等到四月份的时候，她的事情也就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开幕而已。 到时候，一切就要结束，他也就可以离开了。 唐今勾出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戒指，浅眸静静地看着那枚戒指。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第34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4 川市的雪越下越大，白色的雪落在红褐色的泥土上，让一切罪恶都被掩埋。 唐今整理了下衣服，才上楼。 爱情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这句话，唐今承认她有瞎扯的成分在里面。 但对林有虞来说好像确实有用。 他手指不再颤抖不说，最近还爆发了一阵创作的灵感，经常待在琴房里写新的曲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曲子都会收录到他接下来的个人钢琴专辑里。 他在音乐上的天赋确实是无与伦比的，创作的速度让唐今都有些惊讶，而且每一首都很好听。 他给唐今试听的时候，唐今听着听着就听出来了。 所有的曲子连贯起来就是她跟林有虞的感情故事。 从一开始的温暖，到后来变得酸涩，变成幻梦，到见面不相识，再到如遇知音，然后又到恨，反复纠缠拉扯之后成了爱。 他已经写了九首了。 “还差一首……”林有虞抱着唐今，靠着她声音困倦。 “还差什么？”他已经把他们的感情都写进去了，就唐今来看，这些曲子很优秀，也很完整，等拿去制作完出成专辑一定会受到业界追捧的。 “差一首……《未来》。” 林有虞修长的手指隔着空气描绘着唐今的五官。 那手指贴得很近，唐今还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热度，很温暖。 未来…… 林有虞想，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他看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一首曲子。但他想要和她一起走向未来…… 在过年前他们先迎来了林有虞的生日，他的生日也很巧，就在新年那一天。 林有虞在川市有认识的人，毕竟这边住了还挺多音乐家的，一些音乐人演奏家也跟林有虞合作过，如果要办生日宴的话，这些人也都会来。 但是林有虞最后拒绝了给他办生日宴的提议。 他没有大办的想法，向来也不太喜欢办这些宴会。 他其实是一个很内敛的人，重要的日子只想跟自己最亲近的人度过。 以往他的生日也就是邀请一些关系最好的亲戚跟朋友，但今年他想邀请的只有唐今一个人。 林有虞二十三岁的生日就在房间里待了一天。 “老公……” 唐今觉得有点微妙，明明是他的生日，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在满足自己的愿望。 她不由得压低身体问他：“有什么特殊的愿望需要我实现吗？” 一向温和的凤眸里带了些靡丽，漂亮的身体曲线要弯不弯，他抱紧唐今，在她耳边念了一句话。 “……在哪学的这些？” 林有虞挡住眼睛，红红的唇瓣微张，露出里面的红软。 唐今寻着他的唇，半晌，她轻轻道：“睡吧。” 林有虞做了一场梦。 梦里，浑身每一处的毛孔都打开。 他的眼睛朦胧胧地睁开，有泪珠挂在眼尾，似梦非梦。 任性妄为是有后果的。 这也算是妖类的得天独厚，就是可怜了小鱼，连站都站不稳了。 年前那几天唐今的应酬很多，林有虞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聊，天气冷，他有些犯懒，也不想出门，便窝在房间里看电影。 一个人看电影，那边有些无聊。 他又想唐今了。 可是书房里现在肯定有很多人…… 他是这么黏人的恋人吗？她会不会觉得烦？都说恋人之间要有一定的距离感，他是不是该独立一点…… 是不是…… 他的病又发作了？ 应该是吧。 去找她吧。 林有虞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但他也不会贸然闯进书房，他起身去了楼下厨房。 他烘焙了一些简单的点心，泡好了让人神清气爽的茶水，等问过朱红书房里没有在聊太严肃的话题的时候，敲了门。 唐今他们刚好聊到差不多的地方，林有虞的点心茶水送得正是时候。 有外人在唐今也不会跟他做太亲密的举动，只是在书桌下牵住了他的手，握了握。 林有虞弯唇，将点心放到她面前，“这是你的。” 唐今拿起柱状的酥饼，咬了一口。 截面居然是小爱心。 嗯…… 想抱他。 两人在书桌下牵了好一会的小手，等其他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林有虞才端着那些又离开了。 他心情好，也不再待在房间里长蘑菇，想着天气冷可以做个火锅，就又出了门去买食材。 虽然可以叫人送上门，但他还是更喜欢那种自己挑选食材的感觉。这几天川市没什么危险，但还是有保镖跟着他一起出门。 唐今总跟他说喜欢吃鱼……好吧，虽然这个鱼肯定不是正经的鱼，但…… 他还是跑去买了鱼。 东城区有最新鲜的海鲜供应，林有虞想着晚上让别墅里的其他人也一起吃，便多买了很多。 原本他是打算就这样回去了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那封邮件。 东郊区224号。 这里离东郊区也不远…… 说什么背着他去见初恋情人……该不会是真的吧。 唐今的初恋不是他，他还是有些吃味的。 想了又想，林有虞还是决定先问问别人有没有知道这个地方的。他认识的朋友里有住在东郊区的吗？ 林有虞拿出手机群发了一条信息。 幸运的是，还真的有一个乐团的指挥家是住在东郊区的。 于是林有虞上门拜访了。 那位朋友住在东郊区156号，距离224号好像也不算太远。 保镖守在外面。 “请问你知道224吗？” 熟料林有虞这句话刚说完，那位朋友的脸色就瞬间变了。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朋友脸都白了，似乎想到什么令他惊恐万分的事情。 “你还好吗？224号……怎么了？” 那位朋友也算好心，没有跟他卖什么关子，与其让他懵懵懂懂不小心跑到224号去找死，还不如现在告诉他让他避开这鬼地方。 “224号是黒帮处理……事情的地方。” “什么意思？” “224号并不是住房，而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住得近的人经常能听到人求饶的声音，还有……那些人逐渐被泥土埋掉的声音。你最好不要靠近那块地方，黒帮那都是一群丧尽天良，十恶不赦的人啊……” …… 说不清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去的。 唐今是做什么的，他一直都非常清楚。 但他不愿意去想。 不愿意去想自己爱的人…… 他不知道发给自己那封邮件的人是谁，但很明显他的意图成功了。 晚上的时候林有虞还是弄好了火锅，让别墅里的人都一起吃。 不知道是谁先开玩笑叫了一句夫人，得到了唐今的赞赏之后，其他人也就开始起哄似的叫他夫人。 林有虞被叫得耳朵发痒。 晚上的时候，唐今也叫他“夫人”。 唐今吻了下他的手背，“夫人好像不太开心，有什么心事吗？” 林有虞看着她的脸想，唇张了张，又合上了。 “……不，没什么。” 唐今敛眸，掩去眼中的深意。 林有虞的行踪瞒不过唐今。 她迟早是要放他走的。 到时候与其让林有虞对离开她感到痛苦，倒不如让他觉得离开她是一种解脱。 他还能强撑着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这点，稍微有点出乎她意料。 不过以林有虞那善良又柔软，戳两下就鲜血淋漓的内心，他也撑不了多久的。 林有虞的生日过完之后年节也来了，顾家人过年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就和普通人家一样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就是成员稍微多点。 虽然大家都说着守夜，但守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堆年轻人。 唐今跟林有虞去了别墅的顶层看星星。 郊区的星星比城区的要清晰明亮得很多，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头顶的那些星星，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楼下传来逐渐整齐的倒数声，林有虞转过头来看她，“要许愿吗？” 顶层没有挡风的，这个点风吹着还是有些冷的。 唐今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握住他的手，“你想许什么愿？” 林有虞弯眸，“告诉你的话就不灵验了，你想一个愿望，我们一起许。” “那我……希望小鱼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林有虞呵出口白雾，眉眼在雾气中朦胧缥缈，依稀看得见他眼底泛出来的情意。 他声音有些低，很温柔，“不要说出来……” 唐今笑笑，“就算老天爷不帮你实现，我也会帮你实现的，怎么样？要不要把你的愿望告诉我？” 林有虞唇角止不住上扬，“真的？” “真的。” 其实他也没那么多顾忌，林有虞深吸一口气，“那……我的愿望是，身边的这个人可以每年都实现我的愿望。” 唐今敛眸，“……真贪心。” “贪心吗？”他看着头顶渐渐落下的鹅绒一样的雪，目光隽永柔和，“我还觉得远远不够……” 他们的这段大概只能称之为孽缘的缘分，从十多年前开始，一直拉扯到现在，事到如今，他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 在不知不觉中心动……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 他希望岁岁年年，都可以像现在一样陪在她身边。 就算，他们没有岁岁年年。 第35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5 过完年后，伴随着一声枪响川市又活跃了起来。 唐今出去过几次，每次回来，衣服上都沾染了硝烟和鲜血。 她刻意没有掩饰这些气息，就那样去亲近林有虞。 林有虞有时候会恍惚，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默不作声地帮她处理身上的伤口。 比她想象得坚强得多。 看来，还是需要更猛烈点的刺激。 最后一个赵家人也被抓回来了。 “先生，还是地下室吗？” 自从林有虞住进来后，这些人都是带进地下室的。 “书房。” “是。” 太阳从东方偏向西方，书房的门紧闭了一天。 林有虞原本是没想去打扰唐今的，但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林有虞端着炖好的萝卜排骨汤去书房。 在他刚走到书房前那一条走廊时，门就被从里打开了。 两个男人拖着一个人从书房里出来。 林有虞僵在了原地。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 宛如一摊烂肉一样的人在地上拖行出一条血痕，腥臭气味刺鼻难闻，熏得大脑无法思考。 他攥着餐盘边缘的指尖发白，血色从他的脸上褪去，从胸口涌上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 这是正常的人类在看到这种画面时的本能。 那个男人不是被拖下楼梯的，而是被他们直接扔了下去。 躯体砸落到地面一声窒闷的响，那人却连喊痛的声音都没有。 他还活着吗？ 林有虞不知道。 他有些头晕，后退一步靠住了墙。 胶白的汤汁从碗中晃出来，落到他衣服上，让他略微回神。 他颤抖着眸看了书房一眼。 眼前的画面很熟悉。 肃穆压抑的房间，笼罩在暗色中眉眼清淡翻着书的唐今，还有旁边一身黑色融入阴影中的干部，他们都被拘束在方形的框里。 有血液从唐今的脚下缓缓流出，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直流到他的脚下。 当他低头看的时候，他的脚已经被鲜血淹没了。 他抬起头，猩红的液体从房间中疯狂涌出，仿佛一头要吞没他的巨兽。 哐当。 餐盘掉落在地，盛着汤的碗裂开，汤水缓缓流过地面。 林有虞回了房间，伏在洗手台边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她是不得已的…… 他用都没办法说服自己的理由欺骗自己。 …… 书房内，唐今转着手上的戒指，语调平静，“清理干净。” “是。” 唐今站起身，脚步缓缓地走出房间，走到那撒了一地的汤前。 碗已经碎裂成几块的，炖得透明的萝卜软烂的排骨都掉在地板上和那肮脏的血痕混在一起。 有块凹成圆弧内里还盛着一点汤的碎碗片，唐今弯腰捡起，尝了一口。 天气冷，那一小口汤，已经凉了。 如果是热的，一定很温暖吧。 唐今放开手，碗片掉落在地。 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听见洗手间里有强烈冲激的水声，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压抑的呕吐声。 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才等到水声停下。 林有虞却没有出来。 唐今等了一会，走过去敲了敲门。 “对不起，下次不会让你看见了。” 林有虞垂着头，冰冷的水从他发丝间滴落。 半晌，他轻声道：“厨房里还有汤，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吧。” 唐今愣住了。 她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站了许久，才慢慢离开了房间，去了厨房。 厨房的锅里还有一些汤，不过排骨都已经被捞出来，只剩下了萝卜。 唐今喝了一口。 小火煨着的汤是滚烫的，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 一个在厨房里坐了一晚上，一个在浴缸里泡了一整晚。 水温变凉，成了刺骨的冰。 等唐今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他浑身已经滚烫得不像样了。 明明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肯离开？ 家庭医生来给林有虞挂了点滴。 唐今看着两颊带着病态红晕的林有虞，许久，翻出纸笔，开始写信。 一封信写完，唐今将它给了朱红。 “送给林长风。”她凝视着林有虞，声音轻轻，“送慢点。” 朱红安静地退了下去。 从冬天到春天，林有虞的病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那天的事，他什么也没说，或许什么也不想说。 三月底的时候，林有虞把那首终于完成的《未来》送给了她。 “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林有虞弯眸，“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专辑还差一首吗？” “这首《未来》我不打算放进专辑了，送给你，生日快乐。” 唐今沉默地看着那张刻录好的黑胶唱片。 许久许久，她才抬手接过。 “小鱼，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她笑了一下，“不过我还是收下了。” 林有虞讶然，“可是我问过顾家其他人……”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所以你的生日是哪天？” “要重新准备礼物吗？一年可以收两份生日礼物，我真是赚到了。” 林有虞眯了眯眼睛，“你在绕开话题吗？” “啊被发现了……”唐今忍不住笑，“真敏锐。” 林有虞别开头。 不想告诉他生日吗…… “四月二十一。” 唐今语调平淡地说了一句，“那天，是我的生日。” 这个日期…… 林有虞隐隐觉得在哪看过。 唐今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唱片收好。 虽然准备的礼物已经送出去了，但毕竟是他弄错了日子，他还是想着再给唐今准备一份礼物。 不过要送什么就成了林有虞最烦恼的事情。 在他烦恼着烦恼着的时候，时间也就那么慢慢地过去了。 再慢的信件也有送到的那天，该到来的分别总是要到的。 林有虞收到了林长风的消息。 林蘩病了，病得很严重，很可能时日无多。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林有虞措手不及。 林有虞给林长风打电话，询问详情，但林长风只是让他赶紧回去见林蘩。 唐今抱住了被这个噩耗惊得脸色难看的林有虞，声音轻轻：“回去吧。医生说你现在离开我也没事的。” 林有虞紧紧握着她的手，心神不宁地嗯了一声。 “我帮你订最近的机票。” “好。”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让林有虞没有一点准备，唐今的动作更是迅速，直接帮他订了最近的航班，从接到林长风的电话后不到半天，他就已经站在了机场，等待搭乘飞机离开川市。 唐今来送他。 林有虞眉一直皱着，看起来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一些什么，但那种莫名的焦躁萦绕在心头，让他有些迈不开腿，没有办法去坐那架飞机。 他扭着眉，“我好像又……” 为什么还没有离开唐今他就开始不舒服了？ 专属的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他抱住唐今，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试图缓解自己那种焦躁的情绪。 唐今回抱住他，“很不舒服吗？” 林有虞闷闷地应了一声。 唐今取下挂着脖子上坠着那枚戒指的银链，将之戴在了林有虞的脖子上，“让它代替我陪着你。” 林有虞拿起那枚戒指看了一眼，半晌，身体的不舒服慢慢平复。 唐今剥了颗糖喂给他，“别着急，睡一觉就到了。” 林有虞张嘴接了糖，看回唐今，眉有些担忧地小蹙着，“我不知道要去多久，你要照顾好自己……” 唐今有些好笑，“我可比你还大，会照顾自己的。还有那么多人在。” 林有虞抿唇，“我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我有空就会给你发消息，你看到消息回我一句，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也要给我发信息，我会回打给你。” 他这些话实在是黏人，唐今笑意更深，“好。” “我走了。”林有虞牵着她的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舍。 唐今轻声道：“慢点走。” 她的笑容很浅，眉眼间柔和下来，看起来很温柔，那浅眸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倒映着四周的光，澄澈透亮宛如水晶。 林有虞看着这样的唐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慌。 他不知道这心慌是因为什么，但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那样。 就像，她会消失一样。 他忍不住开口：“你会消失吗？” 唐今被他的话惊了一下，眉梢微动。 他紧紧盯着唐今，长眉蹙着，唇紧抿着，水墨画作的眼睛流露出的不安看得人心疼。 他唇色发白，抓紧了她的手，“不要消失。” 他在等唐今跟他做保证。 真是恐怖的直觉。 半晌，唐今垂眸。 她道：“我不会消失。” 林有虞弯唇，他看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就弯下腰将嘴里的糖渡给了她。 糖果从舌尖滚过，微酸的清甜。 他轻声道：“等我回来。” 唐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唇动了动。 再见，小鱼。 第36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6 飞机降落之后，林有虞按照林长风给他的地址去了医院。 当看见躺在床上精神饱满脸色红润的林蘩时，林有虞有些茫然。 “妈，你……” 林蘩咳了两声，开始装虚弱，“小鱼，你终于来了，咳咳咳。” “妈，我还没有瞎。” 林有虞将箱子放到一边，皱眉问林蘩：“怎么回事？” 已经被他看穿了，再装下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林蘩叹了口气，“我不这样你会回来吗？你这多久没回来看看你爸跟我了？” 林有虞动了动唇，“……那也不要用这种借口。” “我跟你爸都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回家了，你肯回来吗？谈了恋爱谈到乐不思蜀了，我跟你爸想跟你吃顿饭都难。” “对不起……我有点任性了。” 林蘩摇摇头，“在家陪我们一段时间，还有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那儿也都去看一看，他们年纪大了也都很想你。” 林蘩这样的说法让林有虞没法拒绝，而且他人都已经回来了，还能怎么办…… 不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点乌龙，他拿出手机给唐今发了条信息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唐今没有秒回，虽然有些小失落但他还是收起了手机。 很快林长风也过来了，一家三口一起吃了饭。 其实林蘩也不是无事生非，她这几天确实有些不舒服，住了两天院，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林有虞原本想的是在家待个十天左右就回川市，但连续三天都没有收到唐今的消息之后，他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从他离开川市之后，他就没有再收到唐今的消息。 他克制不住回川市的冲动，每天晚上都握着手机，焦躁不安地等着唐今的消息。 在连续一周都没有收到任何回信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订了回川市的机票。 但他没有想到，林长风拦住了他。 “小鱼，你要去哪？”林长风的眼神仿佛洞察了一切，在他的视线下，林有虞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我要回川市。”林有虞紧抿着唇。 林长风彻底脸色沉凝，他深呼吸了一下，朝着旁边道：“把他关起来。” 几个保镖走出来，挟制住了林有虞。 “爸？”林有虞不敢置信，他看着林长风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很奇怪，就好像有人故意让他离开川市，又故意不让他回去一样。 但是……为什么？ 那种强烈的不安又涌上了心头。 “放开我！”他忍不住开始挣扎。 林长风按住那些保镖，叹一口气，“小鱼，不管你现在对唐今抱有什么样的感情，都是暂时的。爸爸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还连累了你，才让唐今伤害了你。” 果然…… 林有虞闭了下眼睛，冷静下来，“她没有伤害过我。” “唐今没有伤害过你吗？小鱼，你知道斯德哥尔摩吗？你现在很有可能是这样的心理状态，我们一起去看看心理医生好吗？” 林有虞皱起眉，“我没有斯德哥尔摩。” “如果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唐今？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你觉得你对唐今是爱，但你需要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林有虞打断了林长风的话，他看着林长风的眼睛，他语气僵硬，“我没有斯德哥尔摩。我分得清自己的感情。” “你分得清……”林长风沉默了一会，声音低了下来，“那你知道唐今是什么人吗？你知道唐今都做过些什么吗？” 林有虞顿了顿。 “你知道，你都知道……你明明知道唐今身为黒帮首领都做过些什么……”林长风怒极反笑，语气加重，“所以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回川市去助、纣、为、虐吗！” 林有虞被他质问的说不出话来。 林长风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道：“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回川市找唐今，那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个是非不分的儿子。” 这句毫不留情的话让林有虞彻底白了脸。 他仿佛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林有虞有些呼吸不上来，他紧紧抓住了挂在领口的那枚戒指。 林有虞的样子让林长风又深深叹了口气。 “小鱼，你还年轻，你的人生还长，你还会碰到很多的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人看着绚烂，但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花火，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唐今是不是出事了？”林有虞突然问。 林长风顿了一下，他看着林有虞开始发红的眼圈，忍不住道：“小鱼，你还是先冷静一段时间吧。把他关起来。” 说罢，他叫人将林有虞关了房间。 林有虞那种不安彻底落实，他疯狂地挣扎，眼睛直直地看着林长风，“她怎么了？她怎么了？放开我，放开——” 林有虞被彻底关了起来。 但关了林有虞三天后林长风不得不把他送进了医院，因为他一直砸东西，疯狂的砸门，弄得身上到处都是伤，而且给他送的食物也一口没动过，才三天他就瘦了一大圈。 但才进医院他就又想跑，林长风只能把他关进了特殊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利器，就算林有虞想要伤害自己都没有办法。 他从一开始的疯狂砸门到哀求，林蘩心疼林有虞想要跟他好好交流，但是林有虞只是求她开门，那哭求到嘶哑破碎的声音弄得林蘩也心软落泪。 但他们不能让林有虞回川市，现在川市太混乱了。 川市闹出来的动静越来愈大，大街上的报纸上随处都有川市的消息。看望林有虞回家的林长风买了一张，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细看。 报纸的标题就是川市的大规模枪战，帮派间爆发性的袭击，累计的死亡人数已经快破四位数了。 报纸上印了一张模糊的侧脸照。 林长风认出了那是唐今。 照片下面配的文字是：怀德党首领对川市进行“大清洗”。 没有哪对心疼孩子的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喜欢上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林长风则更不能。 林有虞是他的儿子，他跟川市的帮派斗了这么多年，自己斗输了也就罢了，但他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居然爱上了黒帮首领。 他无法接受，不管是从他的善恶观，道德观都不能接受。 就算就算，完全抛开这些什么善恶不谈，他也当一个是非不分只为林有虞幸福考虑的父亲，他也不能接受林有虞和唐今在一起。 唐今是一个看不到未来的人。很有可能明天，后天，未来随便的哪一天，唐今的尸体就会出现在川市的街头。 到时候林有虞又要怎么办？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到时候挣扎痛苦，还不如趁着他没有陷太深的时候把他拉出来。 只是…… 林有虞远比林长风想的要陷得更深。 第37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7 川市。 随时就会在街头爆发的枪战，每天都在上升的死亡人数，一时间所有人都惶惶不安。 最近想杀唐今的人太多，她出门的次数不得不减少，南郊区这块全都是顾家的人，那三家还没有蠢到跑到南郊区来找死。 李明希最近也没法出门，她只能给唐今打电话。 “唐，你确定要那样做吗？” “计划我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可是……” “别忘了我说的，等事情结束之后顾家将一半的产业送给政府，先休养生息五年。如果上面过河拆桥就离开川市去达市，明礼在那边打好了基础。 家主的位置就交给明启，你要继续坐好你的市长位置，等顾家彻底转型或离开川市后如果不想走这条路了，就卸任，有什么困难朱红会帮你。” “唐。”李明希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答应过我爸的，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难道就没有更好的结局了吗？” “如果一切顺利，那就是我最好的结局。” “那林有虞呢？他——” 唐今挂掉了电话。 她安静地坐了很久。 许久许久，她才站起来，走到书柜前，从书柜上拿下了那张唱片。 《未来》。 小鱼啊，你怎么能把你的未来送给我这种人呢…… 她还没有听过这张唱片。 过了很久，她拿出了那张唱片，将它放在了留声机上。 …… 这个世界的任务很早就失败了。 这次的剧情讲述的是一个家族的故事。 在机遇与风险并行的川市中，有唐赵钱孙王五个黑手党家族。 赵家和唐家一向交好，和钱孙王三家分庭抗礼。而在剧情的最后，唐家成为唯一的胜者。 原身是一名重生者。 但在她的记忆里，唐家的命运跟剧情完全不同。唐家全灭，且没有一个人存活下来。 她在第一次死亡的时候重生了，重活一次，她想要改变家族的命运，但依旧失败了。 然后她又重生了。 就好像如果过不去就会反复回档重来的游戏，她重复了很多次。 但每一次都没有办法救下家族。 这逐渐成了她的执念，吸引来了唐今的系统。 【任务：拯救唐家。】 唐今在了解完全部的故事之后，有些疑惑。 剧情中，原身是至关重要的角色，说是主角也不为过。但为什么原身会不断地重生？ 她并不是重生到了另一个时空，或者是另一个时间线，她确实就是在本时空进行反反复复地重生。 唐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的身体只有十岁。 她进入这个世界后观察了两年，总算发现了原身不断重生的原因——掠夺者。 这个世界存在一个非常强大的掠夺者。 但这个人可不是只掠夺某一个人的功德，他要掠夺整个世界的气运。 他借助道具让时间一次次回转，并反复地破坏剧情，让世界气运外泄，然后自己吸收。 或许是世界的自我求助意识，它保留了原身的记忆，希望原身可以反抗，但原身怎么可能斗得过能够将整个世界当作玩具一样玩弄的掠夺者呢？ 这种掠夺者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如果想要在不伤害到这个世界的前提下解决他的话，需要格外小心。 就在唐今准备动手的时候，出了意外。 赵家跟唐家有一门娃娃亲，定的就是唐今和赵家的小儿子，两家人经常让两个孩子一起玩。 那天是唐今的生日，赵家那个孩子来找她，说要带她去看生日礼物。 然后，赵家抓住了她。 在以往的争斗中，不管彼此之间争斗得多么激烈，在黒帮中都有一个默认的原则，那就是不会伤害无辜的妻小。 赵家背叛了唐家，也背叛了这个原则。 他们绑架了唐今准备以她来威胁唐家让步。 在唐今准备反抗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妖力居然受到了限制。 第38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8 唐今的本体是一株野草。 本体被存放在了她自己的灵魂里，也会跟着她一起穿越，但是。 生物习惯把根留在诞生之地，是关键时候的保命手段，也是一种本能，她也是这样。在她最开始诞生的那座雪山之上，存有她的根系。 控制她的根系就能短暂的控制她。 她现在可以使用妖力，但根系受限后她现在没法精细控制妖力，而且本体还存在于她的灵魂里，她现在一旦使用妖力，不但附身的这具身体会承受不住顷刻间破碎，以她本体的特性…… 知道野草的特性吗？那种任性妄为抢占别人的土地，侵吞别人的养料以扩大自己的特性。 她会控制不住去侵吞这个世界的。那时候她跟那个掠夺者又有什么区别？ 知道她弱点的没几个人，倒不如说只有自己那个嘴贱欠抽的系统。 于是她明白了，她那个系统背着她勾搭上了那个掠夺者，还达成了一些交易。 事实确实如此。 比起唐今，系统更喜欢那个掠夺者的风格，而且唐今太强了，与其说是它在控制唐今不如说是唐今在控制它，它生怕哪天唐今不开心就把它给吃了呢，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另寻明主吧，只是之前碰到的人都太弱了，它跟了唐今太久有些看不上那些弱者了。 像这个掠夺者就不错，实力强大能扭转一个世界的时间，而且风格简单粗暴没有那么多道德底线，看看人家那个掠夺者的系统，跟着那个掠夺着为所欲为有吃有喝，多爽。 不像它，有事没事就要被关小黑屋，就算跟唐今反抗也不敢真的惹到唐今，受气得很。 唐今不知道这系统是怎么找到她的根系的，但它确实限制了她动手。 她必须用别的东西当养料长出新的根系……那东西必须要有足够多的能量。 赵家要用唐今来胁迫唐家让步，他们拍下了拷打唐今的录影带并将之寄给了唐家。 在之前他们抓唐今的时候，唐今刮伤了一个叫赵大辉的人的眼睛。 赵大辉是赵家家主的儿子，他脑袋愚蠢冲动易怒，于是在拍摄那段录影带的时候，他报了私仇。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赵大辉的眼睛里流露着深深的恶意。 其实他的眼睛没有受伤，只是眼皮上多出了一道血痕。 但他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在他还想挖第二只眼睛的时候，有人拦住了。 “够了赵哥，挖一只眼睛还能用，挖两只眼这小孩不就废了？万一唐家不要一个废物呢？” 赵大辉面目狰狞地想了一会，冷哼了一声。 不挖眼睛也没关系，折磨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那卷录影带被寄给唐家后，唐家让步了。 但其他三家压根就没想停手。 他们得寸进尺，趁着唐家以为是和谈没有防备，将唐家的重要干部一网打尽，血洗了唐家地盘上的成员，最后为了避免唐家日后寻仇，还要丧心病狂地活埋唐家所有的人。 唐今也被拖了过去。 东郊224号，唐家的本宅被推平，一个巨坑被挖出，泥土不断落下，将所有人掩埋。 除了唐今其他人都死了。 那个掠夺者在又一次破坏了剧情之后终于将世界的气运掠尽，他只差最后一点就能毁掉这个世界，在毁灭这个世界之前，他站到了唐今面前。 唐今身上的能量让他眼馋。 他不爱说话，抬手就想杀了唐今。 但在那一瞬间，从他的身体里钻出了黑红的藤蔓。 “你——你不是不能用能力——” 藤蔓在他的体内扎根，疯狂吸收着他身上的血肉、能量乃至是灵魂。 “现在，可以了。” 这个掠夺者简直是最好的养料，足够强大可以支持她吸个饱，支持她重新长出根系。从一开始她就在等，等这个人站到她面前，只是这个人太谨慎了，从头到尾都隐藏在暗处。 那个掠夺者就那样被扎根进灵魂里的藤蔓吸收到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些烟尘。 但是……她的任务，是彻底失败了。 唐家的人死亡，唐今的任务失败，原身的执念变成了怨念，她在恨，恨意几乎化为实质，甚至生出意识来跟唐今抢夺这具身体。 这个世界摇摇欲坠，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时间逆转了。 “我会帮你复仇。”唐今这样保证。 “不够！不够！”尖锐的扭曲的恨意滔天的叫声。 唐今闭上眼睛，“我会感受你的恨，你的痛苦，你的绝望，我会感受你的一切，我会……”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对自己下了心理暗示，用滔天的恨意将思想湮没。 两只系统瑟瑟发抖。 唐今接着吸收了那个攻略系统的能量。 【错了错了我错了呜呜呜呜我错了，你饶了我吧，爹爹爹爹，亲爹，咱们几千几万年的同事——主仆，主仆情谊你就饶了我吧爹——】 唐今把它关进了神识空间，神识凝聚成的风刃会把它绞碎了再重组，如此反复。 等她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放出，想不起来，那就想不起来吧。 之所以还留着它，是因为她不想再回到那种无所事事的状态。 等她再找个听话点的系统，她就把这个系统当成储备粮。 她从活埋人的死人坑里爬出，从赵家人的手中拿回了属于唐家的家传戒指。有人想杀她，她就把他们都化为了养料。 庞大的妖力给脆弱的人类身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再加上她身上的伤本来就很多，逐渐地，她的身体跟不上她藤蔓的涌动了。 随着杀戮越来越多，那下得过重的心理暗示成了心魔一般，让属于草木的思维重新占据了脑海。 无聊。睡觉吧。 狂乱的藤蔓慢慢地收回她的体内，身体再没有了支撑。 她倒在了路边。 雨下得很大，一直冲刷着地面，在这样的大雨中一切都变得模糊，她的脑海里好像也下起了一场大雨，尘埃从地面升腾起，形成了让人看不清的浓烟。 她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的思维是清晰的，但她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 就像草木一样。 直到，有人走了过来。 第39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39 靠近的人类让她的脑子转了转，她闻到了熟悉的糖果的气息。 她是不想动的，但身体里原身的执念已经凝成了怨念，仇恨和求生欲控制着身体抢走了那颗糖，塞进了嘴里。 那个味道是甜。 有人走了过来叫这个孩子“小鱼”。 她眨了下眼睛。 她抬起了头。只剩下单边的视野后，她有些丧失距离感，但从会越来愈小的身影她可以判断出，对方在离开。 雨水顺着被挖走眼球的眼眶淌过，沾染了血液流下，滴进那洒落了一地的水果糖里。 脑子里的浓雾逐渐散去，相关的记忆在脑海里播放。 天蓝色的小伞被石头压在身侧，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雨水，冰凉的身体居然生出点暖意。 作为人的意识回归。 …… 唐今的合作对象从来都不是川市的谁，而是更上面的人。 这个城市不是属于某个人的城市，它是属于政府的。 然而这么多年来，川市却一直处于黒帮的掌控之下。政府当然想让川市结束这种状态，但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第一是川市的政府机关太过腐败；第二是黒帮掌控了城市的经济命脉；第三是黒帮成员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如果官方介入，将会造成一大批无业游民，这群人最后又会发展成团体如此反复，根本不好根治。 唐今和他们做了交易。 顾家会吞并其他三家并主动投靠政府，在政府帮助顾家转型的同时也将那一群成员转变成可以利用的人力资源，这样一来对政府和顾家是双赢。 不过对于唐今个人而言，她还有一些自己的私心。 她帮了上面的人，上面的人也要帮她一个忙。 顾家的权势在川市甚至是本国都是不可小觑的，但是离开到国外之后就那么强大了。 在被顾家收养前她一直在追杀赵家的人，但因为当时候她只有一个人，而赵家人并不是全部都聚集在一起的，有些得到风声的提前就跑掉了，他们逃到了国外。 她需要上面帮她找到这些赵家人。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些东西总是要还的。 现如今那些参与过事件的赵家人已经都找回来了，而其他三家的人就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些不在这座城市当年却参与过的人，她也已经派出了人去解决，只要等到那些人被解决的消息传来，在这座城市里的那些人也就都可以往生了。 不过她这样的做法太过血腥，已经违背了太多的东西，她也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 钱孙王三家，钱家也就算了，孙家和王家两家自己内斗就把自己斗弱了，再加上顾家有官方的支持，经过持续一个月的清扫后，三家不得不向唐今提出会面。 唐今同意了会面，只是她定下的会面时间很特殊，她定在了凌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 尽管这个时间很奇怪，但三家没有拒绝的资格。 “唐先生，能再次跟您坐在一起聊天，我很荣幸。”王康语气恭敬。 唐今笑了笑，“我也很高兴可以再见到你，我们以前也是朋友，对吗？” 孙运鸿冷笑一声。 这个蠢货。 钱文龙在心里骂了一句，他笑意盈盈地接过话头，“我跟唐很早之前就是朋友了，那个时候唐好像才刚刚当上顾家的家主。” 唐今点了点头，“钱先生帮过我一个很大的忙，可惜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让我们的友谊产生了裂痕，我常常为此感到遗憾。” 三人中话事的还是钱文龙，“我们其实都很想跟顾家做朋友，只是生意难做，底下的弟兄吃不饱饭这才闹起来的，他们不懂事这段时间也已经吃够了教训，唐，我仅以一位朋友的身份向你和顾家致歉。” 钱文龙继续说：“我知道顾家现在在转型，但是难免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如果顾家需要我们，我们随时可以为顾家保驾护航……” 钱文龙是来求和的，姿态摆的低微，其他两家也各自让出了自己的一些地盘和生意，希望顾家可以停手。 这场谈判其实没有持续多久，唐今没有针对三家让出的利润说什么，她的好说话让三个人都不由得松懈了下来。 气氛一派祥和。 直到唐今看了眼时间。 她语调轻缓，“差不多了……” 他们听见楼下突然爆发的枪声。 三人刚想站起身就被按在了位置上。 一阵吃闷的响声之后，他们带来的保镖全数倒在了地上。 有许多人从他们身后的暗门中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枪指着他们的脑袋。 “唐今！你想做什么？”孙运鸿怒吼。 钱文龙跟王康眼神阴沉地看着唐今。 唐今垂眸，她下意识想摸脖子上的戒指，却什么也没摸到，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放下手，“只是想请各位去一个地方。” 楼下的枪声逐渐停下，有人上了楼，朝唐今弯腰。 “先生，全都清理完了。” 唐今闭上眼睛，半晌，她睁开眸子，脸上有种淡淡的笑，“走吧各位，带你们去一个老地方。见一些……老朋友。” 东郊区224号。 当钱文龙一行人被压着来到这里的时候，这片不大不小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他们一看，基本上都是帮派里的重要干部，或者是家族的重要成员。 都是，参与过十三年前事件的人。 钱文龙瞳孔骤缩。这个地点……他当然记得。 “唐今……唐，你……你是——唐，唐家人！” “唐……”孙运鸿不敢置信。 至于王康，他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当初唐家所有的人都已经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活埋，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 天边突然出现了一线金光，猛地刺穿整个天际。赤橙的光一缕缕散射过头顶的天空，将整个世界唤醒。 金红的太阳从天边升起，太阳从来没有这样的近，这样的大，这样的赤红。 那不像日出，像一轮倒坠的残阳。 日出了。 唐今看了一眼天空。 可惜，云很薄，看起来不会有雨。 她搬了把椅子坐下，眸色淡淡，声音轻寂孤冷，“都埋了吧。” 有人想逃跑，还没走两步便被枪射中，没有死，只是苟延残喘。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人。 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坐在鲜红的日出中，周身都染着如血一样的色彩，尖长的影子像利剑一样刺伸到他们脚底，那双眼睛一明一暗，澄澈又浑浊。 跟十三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不同的是，当年坐在椅子上发号施令的人，是他们。 泥土被挖开，挖出断肢残骸，挖出一个比当年还要大的坑。 最后，这个坑又被填平。 穿着黑衣的部下们在朝唐今鞠躬后，默默离开，最终只留下她一个人。 唐今站在那片土地上，耳边仿佛有万千的嚎哭声。 身体里的怨念似乎终于散去，而那心理暗示在怨念离开后也自动消失。 恍惚间仿佛解脱。 公安的人总算赶到，带头的是许路成。 “唐先生，您现在走的话，我会当作没看见的。” 唐今朝他笑了一下，“说什么呢，你可是要做大人物的人。” 许路成沉默。 许久许久，久到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整座城市已经彻底苏醒过来。 他举起了枪。他的唇动了动。 再见，唐。 …… 那天，川市的东郊起了一把大火。 天没有雨，熊熊燃烧的烈火持续了一整天。 不管是地表上的罪孽还是埋在地底下的冤魂，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大火中化为虚无。 第40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40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林有虞最终还是回到了川市。 只是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却已一切物是人非。 林有虞出现在顾家本宅前的时候，守在本宅外的人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的样子。 他跟唐今的关系众人都知道，没人拦他。 别墅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林有虞踩着一下一下的脚步声，回到了他最熟悉的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他静静地躺到那张冰冷的床上。 他已经没力气再发疯了。要疯的，要骂的，要哭的，早就已经疯完，骂完，哭完了。 现在余下的，只有从心到身深深无力的疲惫。 他很累。 林有虞直直地盯着一处。 他想，唐今，我回来了，你就来梦里见我一次好不好？ 就一次就好，就一次……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 眼前朦胧的，像是在一场灰雾里，他摸索着向前走，他不知道走了有多久。 他总算看到了一束光，一个身影。 就在前面。 是她，他认得出来，就是她。 等等我。 他追啊，喊啊，不知道追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但是那身影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等等我……等等我啊！ 混蛋…… 言而无信的混蛋！ …… 林有虞睡了很久，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期间，他的手机一直反反复复地亮起，又熄灭。 他大概是睡了很久，所以起来的时候，脑袋才痛得仿佛要裂开。 手机上又有电话打进。 林有虞接起电话，声音嘶哑，“爸。” 那边传来林长风有些疲惫的声音，“……你答应过我们不会再寻死的。” “我没有……我睡着了。” “唉………你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他们只有你这一个孙子，你不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受不了这种刺激的。” “嗯……” 林长风还能跟他说什么话呢，他已经没有话可以说了，如果他的话林有虞会听的话，就不会为了唐今要死要活，几次寻死了。 “小鱼，早点回来好吗？我和你妈妈都很需要你。”他的声音好像一下苍老了很多，甚至带上了些乞求。 林有虞张了张嘴，半晌，他轻轻应：“好。” 他慢慢站起身，看着这个住了不到一年，却已经熟悉到让他无法忘记的房间，他看了很久，仿佛要将这一切都刻到脑海里，好永远记住它。 其实他也想过，也许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只是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她甚至没有跟他说一声再见。 林有虞开始慢慢地收拾东西。 明明他也没有住多久，但这个房间里却充满了他们的东西。 他求了很久，林长风终于答应，让他回川市来拿走这些东西。 他认真地收拾着那些沾满了回忆的东西。 他把东西分成了两类，一类是他送给唐今的，一类是唐今送给他的。 没有认真清过，所以他都不知道，他们互相送了对方那么多东西…… 衣服，饰品，书，笔…… 他想，待会呢，他就把他送给唐今的，都烧给她，然后把唐今送给自己的都带回去。 林有虞摸了下脖子上的戒指，想笑，嘴角却勾不起来。 他只能轻哼了一声，在心里想，一个戒指就想打发我呀…… 想得美。 把所有属于他们的东西都收拾好后，房间里一下就变得空荡荡，冰冷冷的。 剩下的，都是属于唐今自己的东西。 东西很少，少到让他恍惚。 原来，在他住进这个房间之前，这个房间是这么冷清的。 不像是一个人的卧房，就像，只是一个暂时歇脚的地方。 他把那些东西一一看过，一一将之擦拭干净，然后一一摆回了原位。 他翻出了一卷录影带。 在那卷录影带上标注有一个日期。 哦……原来，是在这里看到过。 她的生日。 他有时候找东西，翻到过这卷录影带，但他没有看过。 这卷录影带已经很旧了，房间里有专门放它的放映机。 以前林有虞问过她，这么古早的机器她怎么还留着。 她说，是为了怀旧。 这是什么呢？ 上面有标她的生日，是纪念生日的录影带吗？ 他把录影带放进了放映机里。 他想她了。 这样看看她，也挺好的。 白光闪烁了一会后，昏暗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小孩。 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到她面前。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先是用长针刺进她的瞳孔里，然后反复地扎刺，不知道扎了多少遍…… 最后，那发黄肥腻，令人作呕的手指硬生生挖走了她的眼睛。 …… 林有虞看完了那卷录影带。 她没有求饶过，所以他们逼她求饶，但也因为她始终没有求饶，所以他们才会感到无趣，感到厌倦。 可她当时候还只是一个孩子。 她到底在想什么，才可以死死咬住牙关一声都没有喊出来？ 很多次，他都想吐，但他都忍住了。 他想，她都没有吐，他凭什么吐？ 他看了很多遍，像是反复地折磨自己一样，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看。 再多次，他在看到那些画面的时候仍旧会感到深深的窒息。 那么，她又要一个人在黑夜里看了多少遍这卷录影带，才可以在提到这卷录影带的时候。 笑着跟他说：怀旧。 他想到了那个从书房里被拖出去的男人，突然呵笑了一声。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凭什么要求她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善人…… 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有虞又觉得很累，他没有力气了，身体顺着沙发滑倒到了地上。 他安静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动不动，连胸膛的起伏都很微弱。 但实际上，他的眼睫一直在颤抖。 渐渐地，他的肩膀也开始轻颤。 林有虞忍着喉咙里的痛意，忍着眼睛里的泪意，忍着想要发泄却又无力的情绪。 但忍不住。 从压抑的喉间滚出一声呜咽，他空咽一下，想要将那股痛意咽下去，但喉咙里却越来越痛。 密密麻麻的针扎进了喉咙的位置，那股闷痛顺着喉咙蔓延至心脏，心脏仿佛撕裂一样的痛苦，痛得他蜷缩了起来。 他牙关紧咬，压抑着哭声。 他连哭声都忍不住呀…… …… 林有虞松开了手腕上的纱布。 之前被他自己咬出来的伤口还没有好，狰狞得像是被野兽啃过。 没办法，他当时候找不到别的工具，只能用牙咬，咬开皮，咬掉肉，咬断血管…… 他们都说他疯了，但他没有。 他知道，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放他出去，才会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回来。 他答应了林长风，回川市拿了东西后就会回去，回去之后就好好的，不再寻死。 林有虞想，他是一个懦夫。 她经历过那样的痛苦，却仍旧可以站起来。 他不行…… 他很没用。 他什么也做不好。 他一点点伤也承受不住。 所以他需要她。 他不能没有她。 他离不开她。 如果她不肯带他走，那他就去找她。 只希望，她可以走慢点，再走慢点，让他可以追上她。 他怕啊，她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声再见。 如果不赶紧追上去的话，会不会，下辈子也见不到她了呢？ 林有虞找到了一把水果刀。 水逐渐从浴缸里漫了上来 这样的会不会太轻松了点…… 听说她是中枪死的，尸体都被烧成灰了…… 可他找不到枪啊。 不过等他死了，尸体多半也是要火化的，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不对……如果是她，她一定会说—— 耳边好像有她的声音。 ——是夫唱妇随。 林有虞笑了。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他弯腰，准备躺进浴缸里。 房门被突兀地推开。 …… 他愣了一下。 尽管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但他的心跳仍旧快了起来。 她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会不会…… 会不会？ “咦。” 来人轻轻发出了一声疑问。 林有虞停住了。 …… 不是她。 脚步声渐渐靠近，“你是……林有虞？” 林有虞垂眸，将水果刀藏了起来。 他微微抬头，就看见了戴着黑色大墨镜的女人。 那墨迹很大，遮住了眼睛，他认不出来。 女人摘下眼睛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水润红肿的眼睛，“我是李明希，唐的妹妹。” “你是林有虞吧，你瘦了好多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林有虞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 李明希带了酒来。 “唐啊，唐——你回来啊唐——别丢下你妹跟你老婆两个人孤苦伶仃啊——” 林有虞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戴墨镜了。 那一双眼睛明天就得肿成核桃。 其实他眼睛也挺肿的…… 按理来说，他也该哭的。 但或许是已经决定好了马上就要去找唐今，也或许是李明希哭得太好笑，他实在哭不出来。 挺好的。 她妹妹都知道他是她老婆，那等他死了，他的墓碑能不能挨着她的一起呢？ 来之前他去墓园看过唐今的碑，地方还是挺好的，旁边也有空位。 李明希的酒量明显比林有虞好得多，一罐接一罐的啤酒下去也没晕，除了嚎得大声点什么事也没有。 她一个人撕心裂肺地哭了半天，才想起另一件事，她看向林有虞，“对了，你来干嘛的？” 林有虞指了下那些收拾好的东西。 “这么巧？我也是来拿东西的。”李明希吸了吸鼻子，“过两天顾明启就要住进来了，要赶紧把那个拿走才行，不然会被他们当成垃圾扔掉的……” 说着，她站起身，拉开衣柜翻东西。 她找啊找啊找啊找，没找到。 “咦……不就是放这儿的吗？”李明希回头看向林有虞，“你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长，浅蓝色的破破旧旧的伞呀？” 林有虞愣了一下，他声音嘶哑，“没有……” “奇怪，那去哪儿了？”李明希又翻了几个其他的地方，可翻来翻去，整个房间几乎都被她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那把伞。 “不行啊，那东西对唐很重要的……”李明希看起来有些焦躁，她转而去放映机旁，找出了那卷录影带。 “录影带还在呀，伞呢？” “喂林有虞，你真的没有看到那把伞吗？那个对唐真的很重要的。” “没有……” “怎么会？她保管得那么好，不可能弄丢的呀，她从小到大都很重视那把伞，从来不会丢下它的。” 林有虞呆呆地坐在原地，半晌，他突然疯了一样冲到那堆被他收拾出来的东西前，他疯狂地翻，疯狂地找。 他的手在颤抖，整个人都在抖，像是处于一种极度亢奋又癫狂的状态。 李明希被他吓了一跳。 她看着明显不太对劲的林有虞慢慢地走了过去，还没说话就被他手臂上那些伤给吓到了。 他为了找东西把袖子翻了起来。 手臂也就暴露在空气中。 他是被狗咬过吗？李明希腹诽。 那一条手臂上都缠满了纱布，全都往外渗着血，有些地方可能是被咬得太狠了，都往里面凹了一块，那手腕上的伤口更是吓人得很，像是半个手腕都被咬掉了。 她看了林有虞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在找什么？” 林有虞没有回答她，或者说林有虞压根就听不见她说话了。 他找了很久，他找了一遍又一遍，他也像李明希那样，将整个房间都翻了过来，他还跑出了这个房间，跑到了书房，甚至于他把整个别墅都又找了一遍。 李明希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她觉得他一定在找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于是她也就跟着林有虞找。 终于他们把整个别墅都翻了一遍又一遍，林有虞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没有……没有……” 他看向李明希，再一次地问她：“真的没有人碰过这个房子里的东西吗？” “没有。这是顾家的规矩，上任家主去世之后房子都要空三个月，不能有任何人拿走这房子里面的东西，这是对上任家主的尊重。” 所以她也是到今天才来拿那把伞。 她好奇：“你到底在找什么？” “……唱片……我送给她的那张唱片……不见了……” “别着急，没有人动过这些东西的，你那个唱片肯定就跟那把伞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找呢。” 听到她的话，林有虞突然笑了。他的眼角流下眼泪，他又哭又笑，“对，她在等我，她在等我找她。” 他看向李明希，抓住了她的肩膀，“她没有死，她没有死——她带走了这些东西，她在等我，她在等我去找她！” 李明希彻底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该怎么形容他的样子？ 像是绝望中突然抓住了一丝希望的可怜虫，也像是一个倾尽一切去赌一个不可能实现结局的赌徒，双眼赤红，形若癫狂。 怎么可能没有死呢。 众目睽睽之下，枪入心脏，烈火焚身，怎么可能没有死呢…… 他疯了。 李明希这么想。 他一定是疯了。 人不能跟疯子计较，于是李明希也说：“对，她没有死，她在等你去找她。” …… 林有虞最后什么也没有带走，他和李明希一起把那卷录影带毁了个干净。 李明希说：“就不要烧了，这东西烧给她多晦气啊。我们一起把胶片给它涂掉吧，把那些不好的都涂掉。” 林有虞点了点头。 毁掉了录影带后林有虞就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李明希问他。 林有虞握着脖子上的戒指，道：“先回家一趟，然后……去找她。” 李明希看着他脸上焕发出来的光彩，最后什么丧气话也没有说，只是问他：“你要去哪里找？” “去……”他轻轻地弯起唇角，“有《未来》的地方。” 李明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她衷心地祝愿：“一路顺风。” 林有虞朝她笑了笑，那张憔悴消瘦的脸上绽放出勃勃生机。 他转身朝着远方走去。 他想，等找到唐今他会做什么呢？ 他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把她打一顿，一定要下手重点，绝对不能留情。 嗯……他大概要找很久很久，会不会，她等得不耐烦了就会主动跳出来，说：我的小鱼啊，你怎么这么笨啊，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 等等，会不会他找太久，她等不及，找了别人？ ……她要是敢背着他找别人，他就……他就……他就哭，他就闹…… 好丢人，一定会被她笑的。 算了，他还是快点找吧…… …… 他想她了。 第41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41 一整场完美的音乐独奏会对演奏者的体力消耗是非常大的，但温润如玉的青年依旧身形笔挺，在经久不停的掌声中朝听众谢礼。 有人送上花束，他面带微笑地欣然收下。 林有虞，一个念出来都让人觉得温柔的名字。 从一开始的天才少年钢琴家，到毫无疑问的世界顶级钢琴家，他变了很多。 有人看过他少年时期表演的录像，那时候的他温柔腼腆，不善于交际。而现在的他已然成熟，能够游刃有余地面对热情的粉丝。 他依旧温柔，只是比起少年时那种纯粹的温柔，如今他的温柔中总掺杂了一些别的情绪。 就像是月光。 温柔，却又总有几分忧愁。 音乐会散场，听众渐渐离去。 “林先生的音乐总有种非常强大的感染力，能让人随着乐声喜而笑，随着乐声悲而泣。”有人边走边这样和旁边的人道。 “是啊，听到这样的一场音乐会，是我毕生之幸……不过，听说林先生的精神状况……” “诗人，画家，音乐家，这些艺术家在做到极致后难免都有些疯魔。况且林先生也没有过什么过激的行为，他只是……” “……只是幻想，自己逝去的恋人仍活在自己的身边。” …… 林有虞回了家。 他现在一个人住，偶尔回去看望一趟林长风和林蘩。 这么多年过去，林长风和林蘩也老了，也认输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进门，打开灯，林有虞轻声说了句：“我回来了。” 他安静地看着某个地方，然后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轻轻弯起唇角，“表演很成功，还有人要求加弹呢。” 他笑了笑，“不过我想你了，就拒绝了。” “饿了？不是跟你说过厨房里有汤吗？” “……热一下都不肯，懒鬼。” “……我也就是伺候你一辈子的命了。” 林有虞边说边摇头，他进了厨房，将凉透了的汤加热。 “还没热好，等一下。” “……有这么饿吗……嗯……我也饿了，今天弹了很久……” 林有虞将削好的苹果一分为二，将其中的一半放到了旁边，嘴里咕哝着：“苹果一人一半，别吃多了不然待会没肚子留给汤里的猪蹄了。” 汤慢慢热了起来，林有虞拿出两个碗，分别盛了两碗端到餐桌上。 他将其中一碗推到对面，“好了，快点吃吧。” 说完，他自己也吃了起来。 等吃了一会，他抬起头，不由得蹙眉，“一直看着我能饱吗……刚刚还叫着饿，现在又不吃了。” “干嘛吃我的……好，我喂你。” 他夹起一块最嫩的肉，伸向虚空。 他好像看到有人吃掉了那块肉一样，筷子松开，收回了手。 肉倏地砸到了餐桌上。 林有虞就这样和空气有说有笑地吃完了一碗汤。 收拾餐桌的时候，他仿佛不记得那块肉是被他弄到桌子上的一样，嗔了一句：“怎么老弄桌子上？下次你来擦桌子。” 他端起那碗一口都没动过的猪蹄汤，嫌弃地道：“又剩这么多，下次不煮那么多了。” 他将那碗猪蹄汤用保鲜膜盖好放进了冰箱，然后洗完了碗。 吃完饭林有虞有些犯困，他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在播放一些无聊的肥皂剧，他才看了一小会就发困了。 “我困了……靠着你睡会……不用，不用抱我回去，我靠着你就好了……” 他靠着沙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逐渐睡熟，人也抱着抱枕缓缓地滑入了沙发里。 他似乎因为有些冷而蜷缩了起来。 电视里依旧在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 没有人关掉电视，没有人给他盖一张毯子，也没有人抱起他回房间。 厨房里的另一半苹果在空气中氧化，变成难看的浅褐色。 …… 所有人都觉得林有虞疯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疯了。 他找了唐今十年，但他找不到，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找不到。 不管是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都没有响起过那首《未来》。 但他有一天发现，唐今出现了。 她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他说：小鱼，好久不见。 他先是呆滞，然后是狂喜与无法控制的眼泪。 他扑向她。 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再抬起头时。 她消失了。 于是他知道，他终于疯了。 他总算疯了。 当一个清醒的未亡人太痛苦，他宁愿当一个疯子。 只要能骗到自己，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而且，他又能看到她的样子了。 她还是十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 那之后又过去了三年。 他也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状态。 也许有一天他会忘记自己疯了，忘掉眼前人只是他的幻想与臆造，真心地以为，他找到她了，她回来了。 那大概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他希望那一天可以早点来临。 第42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42 高楼侧面挂着的巨大荧幕上正播放着跳跃的广告，行人与车辆川流不息，五彩的霓虹灯闪烁，让整个世界都有些迷离而不真实。 “怎么了，看傻了？” “世界变化真快啊……” “不是变化快，是你被关太久了，十三年，我邻居家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现在都成高考状元了。” “我老了。” “你说这话，多少有点拉仇恨了啊，里头伙食这么好吗？看着你好像一点没变。” “还行吧，有荤有素单人间，偶尔还有加餐……不过伙食再好也没外边的好。话说，你这个大人物就请我吃这个啊。”冷白的手晃了晃那被炸得酥脆的鸡腿。 “炸鸡可乐，里头人出来最想吃的东西没有之一好不好？” “呵……” 虽然说着不乐意吃，但最后那只炸鸡还是被两人分了个干干净净。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先找份工打打。” “嘶……” “怎么？” “不是，没想到居然能有看到您打工的一天，不知道您是打算去店里端盘子还是打算去街头刷盘子呢？” “……” “……总不能再去干黑手党吧？现在可不是你那时候了，立法已经很完整了。” “不，我在思考要不去做炸鸡好了。” “……您还是端盘子吧。” “开玩笑的。我进去之前，在瑞士开了个账户。” “……真有你的。行吧，反正你可千万别搞事啊，我可是你的担保人，你搞事我工资可就没了，我家还有几张口要养活呢。” “嗯，我不会让朋友为难。” “……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两人感慨着岁月与时光，就在两人聊得正起劲的时候，从头顶的荧幕中传来了一个让人恍如隔世的名字。 ——林有虞。 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他们抬起头看着那荧幕上的新闻。 前不久林有虞在耶纳林音乐大厅的个人独奏会受到了整个音乐界的认可，同时，他也即将发布新的钢琴专辑，荧幕上正播放着他的采访。 许路成沉默了一会，深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说了：“他前些年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很久……” 他想到了什么事情，有些头疼，“甚至还找到了我跟前，跟疯了一样问我你是不是没有死……不过我还能怎么回答他，有保密条款在，我只能跟他说你死得透透的呗。” 浅眸倒映着荧幕上青年的样子，她声音轻轻：“这几年呢？” 许路成抿唇，“这几年没找了……你怎么打算？” “他现在过得好吗？” “从新闻上看挺好的。”许路成对音乐也了解不多，只知道林有虞这些年名声大噪，看着像是过得好的。 他看了眼旁边的人，“你要去见他吗？” 唐今敛眸笑笑，“不了……他现在过得很好，我也就不用再出现了。” “……他等了你十年，够对得住你的。” “……嗯。” “哦，对了，你之前让我替你保管的钥匙——给。” 唐今接过那片银色的钥匙，朝他道谢，又道：“我很高兴能有你这个朋友。” 许路成笑了笑，“我也是。” 这次是真的要分别了。 唐今拿着那片钥匙去了银行，从银行里带出了两个东西。 蓝色的小伞已经彻底褪色成了白的，只剩下浅浅的蓝。 唱片倒还好，肉眼看不出什么损伤。 还得买个留声机啊…… 还是先把钱取出来吧。 因为知道自己要进去挺久，所以唐今就没有存那些纸币了，她存了一堆金子。 虽然还是贬值了不少，但比起纸币还是要好很多。 不过说真的，唐今确实没有想好自己该去做什么。 她大概率会继续待在川市，找个偏僻的城区过一些普通人的生活。 城市很大，没有缘分的话，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中的两个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遇。 而她和林有虞一向都是没有缘分的。 其实她本来没想留下来的。 直到她听了那张唱片。 《未来》。 或许音乐真的有特殊的魔力吧，未来对她而言毫无意义，但听完那张唱片后—— 她突然想要去看一看，林有虞的未来。 她的经历就跟那些证人保护计划差不多，只不过人家可以在外面潇潇洒洒，而她要在里面关着而已。 在别人的眼中，她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她身上的刑期也就短一些。 她没有想过要让林有虞知道自己还活着。 一开始她的刑期是二十年。 这还是在她与政府合作确实有功，而且走了那个特殊的计划，帮助警方扫除一些其他城市的帮派，所有人又都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情况下。 二十年。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让林有虞等她二十年，实在可笑。 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提前这么早就出来。 扫除一些其他城市的帮派的时候，她帮了很大的忙，后来表现很好又减了点，再后来许路成帮她做了担保。 许路成现在确实是大人物了。他的担保起到了绝对性的作用，她就这样提前出来了。 当听到林有虞居然找了她十年的时候，唐今有那么几分恍然。 她完全没有想过没有这个可能。 或者说她没有想到林有虞对她的感情已经这么深。她以为……林有虞难过个一段时间就可以走出来的。 十年啊…… 三千六百五十天。 八万七千六百个小时。 五百二十五万六千分钟。 三亿一千五百三十六万秒。 才是一个十年。 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笑了笑，转身离开。 第43章 温柔贤惠钢琴家43 有些重逢太巧，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他们错过，所以推了一把。 那是一个雨天。 雨很大，从天空砸下，稀里哗啦地冲刷着地面上的灰尘。 唐今正在店里收拾东西，就听到门口的风铃乱了。 她回过头去。 留声机慢慢播放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旋律。 温暖，沉重，充满憧憬，又充满酸涩。 乐声中有阳光，也有迷雾，未来好像唾手可得，又好像遥不可及。 未来究竟在哪里？他们究竟有没有未来？ 琴音骤然一变。 那其实都是不重要的—— 在爱上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未来了。 唐今看着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林有虞，笑了笑，“小鱼，好久不见。” 林有虞似乎恍惚了一下。 他停驻在原地，没有往前也没有退后，他的目光很复杂。 半晌，他扬起一个唐今有些看不懂的笑容，他也说：“好久不见。” 唐今想，看来他确实已经从她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才可以这么淡然。 店里到处充斥着糖果的香味，唐今将一杯姜茶和一杯热牛奶放到他面前，“要哪个？” 林有虞端走了牛奶。 唐今喝掉了姜茶。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在外面？”她像一个老朋友一样问他。 他弯唇，“我听人说这边开了家新的糖果屋……糖的味道，很熟悉。” 原来不是巧合。 唐今摸了摸鼻子，“我也只是依葫芦画瓢了，味道上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林有虞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今问他：“要尝一颗试试吗？” “好。” 唐今拿了一些糖端到他面前。 林有虞试了几颗。 味道很熟悉。 但还是不一样的。 他又抬起头看着对面唐今。 店里的灯光是暖黄的，那些光打在她的眉眼间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得像是只存在于他的幻想里。 她看起来跟十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跟过去三年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 真实了很多。 原来，疯了是这样的感受。 难怪疯子总是坚信自己的“朋友”是真实存在的。 林有虞看着她的眼睛，心想，他都已经疯了，是不是可以稍微任性点了。 比如，做点一直想做的事情。 唐今见他看着自己，不由得开口问：“怎么了？” 林有虞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她。 唐今还想开口的时候，脸突然被掐住了。 她卡了一下，人还没从“发生了什么”中反应过来，林有虞就双手掐着她的脸，狠狠扭了一下。 “嘶——”唐今拍开他的手，两颊通红，“你……报复手段也不用这么幼稚吧？” 林有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唐今揉着发疼发热的脸，看着林有虞的笑有些无奈。 笑着笑着，林有虞不笑了，他安静地看着唐今，过了一会，他轻声地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可以。” 林有虞便弯唇，抱了她一下。 恍惚间，他好像又闻到了雪松的气息。 他抱得很用力，抱得很紧，但最后，他又强迫自己放手。 抱完之后，他弯唇笑了笑，“我得走了。”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唐今有些可惜，但她也不会挽留，便装好了一些糖递给他，道：“再见。还有……生日快乐。” 林有虞又愣了一下，半晌，他看着唐今，声音比刚刚突然哑了许多：“再见。” 林有虞推开门，又回到了雨中。 在雨声中，那首《未来》便变得没那么清晰了。 口袋里的手机持续震动。 林有虞拿出手机，接起视频电话。 “妈。” “小鱼，生日快乐。咦……你这是在哪？这么大的雨还不回去吗？”林蘩问了一句。 “在外面，买糖。” “糖？”林长风的声音逐渐变大，“别光买糖，记得买个蛋糕，再买点好菜。” 林有虞点了点头，“知道了。” 林长风似乎终于走了过来，他的正脸也终于出现在屏幕里。 然后他就那样停住了。 他睁大了眼睛，越睁越大，仿佛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一样。 “爸？你怎么了？” 林长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喉咙里像是有风鼓过，他诧异至极地发出一声：“唐……” 林有虞笑笑，“我——” “唐今。” 林长风喊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他跟林蘩深恶痛绝但又有时候期望她出现的人的名字。 林有虞愣了愣。 他看向屏幕。 林长风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惊骇无比的东西一样视线看着视频的边缘。 林有虞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边缘。 在那里，暖黄的灯光中，唐今安静地收拾着杯子。 他听到林长风的声音—— “她真的还活着……” 林有虞的睫毛颤了颤，他的呼吸一下变得很重，他死死地盯着从屏幕里照出来的那一点唐今的影像。 她收拾好杯子后就端着杯子走。 林有虞不敢眨眼，他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了。 但她拐进了糖果屋的后厨，他看不到了。 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喜怒哀乐，在那一瞬间都像洪水一样淹了上来。 他转身的时候，居然腿一软栽到了地上。 是痛的。 不是梦。 他爬起，然后冲进了店里。 可是进了店之后，他又走不动了。 他怕啊。 他怕。 这样的事情在这十三年间里发生过太多次了。 他真的很怕。 很怕又是自己的幻想。 后厨的门帘被撩开了。 唐今略有些吃惊地看着一身雨水站在那的林有虞。 他不才出门几分钟吗？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小鱼？”唐今找出条毛巾给他。 眼看她一步步走向自己，林有虞的眼眶红的可怕。 唐今帮他擦了擦脸，牵过他，语气有些不容他拒绝，“去换件衣服。” 倏地从那通红的眼眶里掉出一颗豆大的泪水。 他浑身都在哆嗦。 他往前踉跄了一步，猛地抱住了唐今。 他用的力气很大，非常大，仿佛要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 “小鱼？”有一双冰冷的手放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是真的啊……”他这样颤颤地喃喃了一句。 唐今愣住了。 说完那句话后，他就蓦地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都往下倒。 唐今伸手抱住他，去看他时，就见他满脸都是泪水。 他嗓音嘶哑，眼眶里的泪水决堤，汹涌地流了出来，“你去哪了……” “你去哪了？” 他哽咽，泪水簌簌地落，“我一直在找你，一直找……” “我找了你好久……” “可是我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你……” “他们都说你死了……” “他们都说你死了……” 他哭吼：“他们都说你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嘶吼，边哭边骂：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为什么啊——” 他一直哭，一直问她，逐渐，疼痛塞满喉咙，喉咙里像是被撕裂开来一样发不出声音。 唐今抱着哭得不停打颤的他，“小鱼……” 她闭了下眼睛，听着耳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明白。 什么他已经从她留下的阴影中走出。 什么他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 什么她不需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那些其实都只是她想要摆脱罪恶感，愧疚感自顾自不负责任的想法。 她双手捧起林有虞的脸，看着他崩溃绝望的泪眼嗓音嘶哑：“对不起，小鱼……” “对不起……” 她知道这三个字有多么的无力，可是她还能做些什么呢？除了这三个字，她还能说什么呢？ 青年抓着唐今的衣服，像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嚎啕大哭。 他抓着唐今的手，用的力气很大很大，唐今被他被抓住的那块地方痛到逐渐麻木。 唐今不知道他哭了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一直在哭，一直哭，哭到声带撕裂发不出声，哭到只能像那些不会说话的哑巴一样，啊啊嘶吼出沙哑难听的声音。 他用这样的方式发泄着十三年来的所有压抑的委屈、痛苦与绝望。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哭泣，在发泄。 哭到后来，他的喉咙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他的表情逐渐失去力度。 他用一种悲凉又麻木地就那样默默流着眼泪凝视着她。 他的唇动了动。 唐今以为他会继续骂自己。 然而他只是用气一样的微弱的，被撕裂的声音极轻极轻地说：“下次……如果你要消失……可不可以跟我说一声呀……” “我求求你……” 唐今那一刻说不出话了。 过了很久，她艰涩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里的痛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鱼，我不会消失了。” 林有虞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这一句话。 他怕他相信了之后她又会再消失十三年。 林有虞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他擦了一下唐今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流下的眼泪，“别哭……” 明明他自己也在哭，明明他的泪水都止不住，明明他的声带像是被用刀割过一样，“不要哭……” 可他却在帮她擦眼泪。 唐今知道自己是混蛋。 但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自己混蛋过。 林有虞太好太好，衬得她这么混蛋。 她闭了下眼睛，想要别开头，却被一双微凉的手抚住了脸。 大喜大悲嚎啕大哭了那么久后，他的声带如裂帛一样，他已经很难说出话来了。 那双水墨一样的眼睛里仍含着泪水，他用那种带着点悲伤的唐今不懂的复杂眼神看着唐今，轻颤的手指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他的唇还在动，依稀看得出在说：不要哭…… 唐今再也忍不住，将他紧紧抱进了怀里。 林有虞睫毛颤了一下，半晌，回抱住了她。 她身上有阔别太久的气息，让他有些恍然。 他头很痛，眼皮很重…… 但他不想睡，他不敢睡过去。 如果眼前这一切又只是他的幻梦呢？ 他真的再也承受不起那种幻想与现实间的落差了。 过去那么多年，他真的怎么找也找不到她，他想过她是不是真的死了，自己要不要跟着她走，可是他又怕，万一她没有死呢，万一她还活着，万一哪天她就来找自己了呢…… 她会不会也因为找不到自己而难过呢？ 唐今抱了他很久，久到身体都好像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有点麻木了。 她抱起林有虞，往楼上的房间走。 林有虞就倚在她怀里，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唐今将他放在床上，轻轻道：“睡一觉好吗？小鱼，你现在太累了，需要睡一觉。” 她又说：“我也累了，你陪我睡会好吗？” 林有虞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唐今，眼眶里的泪水顺着眼角没进枕头里，没有停过。 唐今擦着他的泪水，却好像怎么也擦不掉，她只能沙哑着声音说一些别的话题来放松他的心情，“我做的糖果有那么难吃吗？让你吃完就要走。” 林有虞愣了一下，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以为，我又把别人…看成了你……” 唐今又一次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她扶着林有虞的脸，抵住了他的额头，一字一顿地保证：“小鱼，我绝对不会再消失。” 林有虞眼中的光晕晃了一下，他有些恍惚，半晌，他抱住了唐今，“这一次，不要再骗了我了……” 滚烫的泪水从唐今的眼睫砸落到林有虞的脸庞。 林有虞听见她低哑的声音：“嗯……” 林有虞微微翘起唇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想，他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撑不过第二个十三年的。 …… 林有虞总算浅浅地睡了过去。 为了防止他惊醒，唐今在他身上用了妖力，让他进入深层次没有梦境的睡眠中。 他的状态太差了，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唐今轻抚着他的带泪的眼角，半晌，她打开了房间的空调，起身给他找衣服。 他以前就很容易感冒，现在沾了一身的雨水，就这么睡着的话肯定又会感冒的。 唐今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身上那些痕迹。 他身上到处都是伤疤，特别是手腕上。 他手腕上那颗小痣已经彻底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仿佛肉茧一样的一个疤痕，当她抚过那处的时候，还能触碰到一些横条。 十三年过去了，这些伤疤仍旧没有要丝毫消退的痕迹，足以说明留下它们的时候这些伤该有多狰狞。 唐今看了他很久，最后在他的眼尾落下一吻。 她帮他擦干雨水，换好衣服，然后躺在了他身边。 他的睡颜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只是此时那眼睛的周围有些太红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 她想，如果当初她和林有虞的境遇调转，要进去的人是林有虞，他一定不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决定。 因为她只知道怎么宠人，她只知道怎么对人好，但她不懂什么是温柔。 但她会从他身上开始实践，去学着怎么对一个人温柔。 小鱼，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有很多事情想要和你一起做，但你不要急，你可以慢慢醒，我会一直等你。 第44章 番外·糖罐子 #番外·糖罐子 林有虞在知道唐今这十三年间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不告诉他后，什么也没说。 唐今轻叹。 她这十三年里虽然被关着，但没有受太多的折磨。 她身份特殊住的是单人间，因为和警方有合作待遇也还行，条件的话，她去过那么多古代世界，里头的条件未必比古代差。 相比之下林有虞…… 他这三年倒是好了点，过得也还算有个人样。 但在那找她的十年里，要不是林长风跟林蘩一直跟他强调如果他死了就真的找不到唐今了，他恐怕死了很多次了。 唐今只能尽自己的可能对他好。 林有虞发现了她在愧疚，换成其他人可能会趁机压榨或者报复一下唐今，但林有虞没有，他只是跟唐今说：“你不准再瞒我任何事情。” 唐今轻轻点头，“好。” 于是林有虞便弯唇，将盛好米饭的碗放到桌上，“来吃饭。” 唐今轻轻抱了他一下，才坐下吃饭。 他就这么原谅了她，反而让她更愧疚了。 林有虞吃了一会，忍不住红着耳朵看她：“别看了……” 唐今看了眼他碗里的，有点馋。 林有虞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读懂了她的眼神，便夹了块肉给她。 唐今轻轻咬住，浅眸里的光晕很柔和。 林有虞便压不住脸上的红了，声音小了些，“再不吃就凉了……” “嗯。” 唐今变得黏人了。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林有虞同意就会黏在他身上。 这样的状态林有虞并不讨厌，甚至是很喜欢。 林有虞身上小苍兰气息的来源唐今也总算找到了，是他洗衣服的柔顺剂。 没多久唐今的衣服上也都变成了这种味道。那种雪松的气息，只有拥抱的时候才能闻到了。 …… 唐今现在虽然是出来了，但是她走了那个计划也不能太高调地暴露在人前。 两人合计了一下后，决定搬家，离开川市。 对唐今而言，川市已经大变样了，她也不存在所谓的归属感。 对林有虞来说，他留在川市只是为了等唐今，现在唐今已经回来了，那他去哪都是无所谓的。 他们离开这个困了唐今二十六年，困了林有虞十四年的城市，一起搬去了林长风和林蘩居住的洲市。 林长风跟林蘩年纪大了，再过几年林长风就退休了，到时候唐今也可以陪林有虞一起照顾他们。 尽管林长风林蘩对唐今有诸多不满，但他此时也再无法反对林有虞跟她在一起了。 唐今已经为她过去的行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且林有虞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们也看在眼里，实在是舍不得再让儿子不如意了。 况且唐今又没跟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人跟他们儿子二人世界甜甜蜜蜜呢。 唐今和林有虞办了婚礼，请的人不多，大多是林有虞的长辈亲戚。 多年前唐今给他的那枚戒指是唐家的家传戒指，意义很大，但不适合结婚，两人的结婚戒指又定制了新的。 结婚后的两个人简直没眼看。 两人去环球游度蜜月，众人原以为他们度那么久蜜月回来会稍微休息会，结果两人还是黏黏腻腻地跟分不开一样，走哪都腻死一群人。 说实话，他们两个现在也不是小年轻了，还天天这么黏着，实在有点不像话。 但偏偏两个人都高颜值，看着和十几年前风华正茂的样子也没什么变化，站在一起格外养眼，除了对单身狗伤害大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有些事只有两人自己知道。 他们亲亲抱抱常有，但那事一直没有。 唐今很注意他的情绪，每次到最后的时候林有虞总是会有些莫名的抗拒。 他不喜欢，唐今也就不做了。 一开始唐今以为他是单纯地不喜欢这样，等后来发现他夏天也总是穿着长袖把身上遮得严严实实后，才意识到了什么。 林有虞是不想让她看那些疤。 这天晚上，等唐今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有虞已经抱着枕头躺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 她把电视的声音调小，给他盖了一张毯子。 给他盖毯子的时候她才发现林有虞的头发都没有吹干。 这么睡着的话容易头痛的。 唐今找了条干毛巾，把他轻轻抱进怀里，一点点替他擦干头发。 能用妖力的时候她是不吝啬用妖力的，头发很快就在她手底下变干了。 见他睡得安稳，唐今忍不住把人抱紧了些。 林有虞身体在过去十三年里被毁了很多，表面看不出什么，但五脏六腑都有些受损。 她每天晚上都会用妖力慢慢温养他的身体，温养了这么久也已经颇有成效了。ωωw..net 他的脸色不再苍白如纸，眉眼间也不总是憔悴，脸上多了点肉，好气血从内往外透出来，唇瓣都不点而润。 唐今垂眸。 他睡着的时候软和的像是要把人的心都给融化。 唐今轻轻转了下他手上的戒指，半晌，抚过那些狰狞的伤疤，最后抬起他的手，一个个的吻过。 她摩挲着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指腹抚过的力度都温柔的仿佛在摸什么珍爱之物。 她看回林有虞。 那墨色的眸闭着，长而细软的睫毛微卷，眼皮薄而淡，眉眼间的清隽温润，一如从前。 唐今微微低头。她闻到了他身上与她同样的香气。 她的吻轻轻落在他唇边。 ……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很轻地碰了一下。 但林有虞的睫毛却微微颤动。 她有些惊讶，但忍不住弯唇，又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 他两颊都泛起浅浅的粉，羽毛一样的睫毛颤得越发厉害了。 唐今想了想，这回轻轻含住了他的唇瓣，用牙齿亲昵地舔咬。 林有虞到底是没法再继续装睡下去了，他搂住了唐今的脖子，微微启唇。 …… 良久，唐今才结束这一吻，轻轻笑了一声。 林有虞耳朵早就红得不能再红，他索性抱住唐今，把脸埋进她肩窝里，只露出冒红的耳尖。 过了一会，她听见林有虞似乎是忍不住发出来的声音：“喜欢你……” 唐今侧过头轻轻吻在他耳尖，“我爱你。” 林有虞唇角忍不住翘起，“我也爱你……” 他的心跳很快，拥抱的时候她总是能感受得到。 她试着将自己的心跳频率调整成了和他一样的速度。 过了一会，她轻轻道：“小鱼，我爱你。” 林有虞抱得越发紧了，他偏过头看着唐今，眼里都是情意。 他的眼睛已经把要说的都说出来了。 唐今绕着他的头发，到底忍不住抱起他回了房间。 她担心林有虞还是会抗拒，所以很温和，随时准备停下。 但他始终没有喊停。 …… 两颗心脏的共振持续了很久，很久很久，才缓缓平息。 第二天早上，林有虞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着床铺另一边的空位又起身，一路走到厨房，从后抱住了唐今。 唐今知道他还没醒，也随他跟个树袋熊一样挂着。 他慢慢地也醒了，抱了唐今一会后就乖乖地去洗漱，洗漱完回来又抱着唐今撒娇似的蹭。 唐今看了他一眼，就见他脸颊上带着点从里到外透出的粉晕，墨色如山水画一样的眉眼氤氲着水汽，就那样柔柔地看着她。 唐今读懂了他的意思，扶住他的侧脸，吻了上去。 林有虞刚刷完牙，唇齿间满是牙膏的淡淡香味，还有一种奇妙的微甜。 与恋人的亲吻容易让人上瘾，也容易…… 唐今将头埋在林有虞脖间调整了下，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先吃早饭。” “……嗯。” 感情的顺利又激发了林有虞的创作灵感，他又写了一堆新的曲子，放进了同一张专辑里。 专辑名就叫《糖》。 唐今听完之后，只觉得自己掉进了糖罐子里。 甜齁了。 这张钢琴专辑发出后也收到了大众好评。很多听过的人都说想谈恋爱了。 …… 过度热烈的情感很容易就会淡下来，所以恋人之间要有一定的距离感。 但对两人来说完全不是。 两人都很喜欢黏着对方，不管多久依旧是走哪黏哪，跟连体婴一样。 直到有个第三者插入他们。 唐今刚抱住林有虞，就听见一声：“旺！” 黑白分明的小边牧奶声奶气地朝着她吼。 林有虞有些无奈，轻轻戳了它一下，“小白，不要闹。” 小白是他们去某个古镇旅游的时候捡到的，当时候小狗看起来脏脏的可怜兮兮，林有虞忍不住就带着去兽医院了，带着带着就打完疫苗买完狗粮带回家养着了。 唐今本来没什么意见的，但偏偏小边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老喜欢对着她奶声奶气地叫，特别是她一亲近林有虞的时候就叫。 唐今伸手给了小白一个暴栗。 “嗷呜……”还会跟林有虞装可怜，明明她也没用力。 林有虞揉揉它的小脑袋，“乖。” 唐今眯眼看了一会那只小破狗，半晌，冷哼一声，当着它的面抱起林有虞回房间，无情地把它关在了门外。 “还没有喂小白……” “它不小了，该学会自己做饭了。” 这浑话说得林有虞想笑，他还再想说什么就被唐今堵回去了。 …… 过了很久，唐今才去给那只小破狗弄吃的。 小白嗷呜嗷呜地冲进房间，圆溜溜的狗狗眼看着林有虞从床上伸出来痕迹斑斑的手臂呜咽起来。 林有虞有几分无奈，他侧躺着轻轻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声音温柔：“小白，她没有欺负我…这不是欺负……” 小白不懂，在它眼里林有虞明明就是被欺负了，为什么林有虞还要替欺负他的人说话呢。 唐今这时候进来了，她一把抱起那只小破狗把它按到饭碗前，“吃你的狗粮去。” 等她回到床上，林有虞好笑地看着她，“小白的醋你也吃。” 唐今在林有虞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只要是你的醋，我都吃。” 林有虞又被她弄红了脸。 没两天，唐今从外面带回一只小阿拉斯加。 “小黑，去。” 活蹦乱跳的小黑飞扑向了小白，把小白吓了一跳。 眼看那小黑把小白撞了个四脚朝天后又毫不见外地抱着小白打滚，林有虞忍不住问：“你都教了它些什么……” “嗯……就教了它，有样学样。” “……” 林有虞看着那肆意妄为欺压小白亲亲抱抱的小黑，居然莫名地想到了他们的以前…… 后来，小黑和小白也办了个小小的婚礼。 第1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 灰色的绸云缓缓聚拢，遮住了那幽幽如一柄弯刀悬在天上的冷月。 院落中还只开了些骨朵的花被风吹得摇晃，那风越刮越大，连糊窗户的纸都开始猎猎作响。 狂风将院子里的花草压倒，在它们被风弯折到近乎贴地的时候，一道冷冽的白光骤得照亮了天地。 “轰隆——” 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雨水被风吹着打在窗户上的噼啪声。 那些可怜的还未到好时候的花花草草就这样折进了泥水里。 紧闭的房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被狂风猛地吹开。 风雨瞬间吹进了堂中，那大风吹得堂中女子的红盖头上下翻飞，几欲吹走。 好在来人很快就关上了厅门。 “唉……”新娘子听见来人叹了口气。 然后来人就停住了。 好一会都再没听见什么声音。 来人看着大堂中这诡异的一幕，实在是不知道是该跑呢，还是该跑呢。 在幽暗的大堂中，只四角各点了一根惨白的蜡烛，光线昏暗无比，但又能勉强看得清一些。 周围站满了等身高的纸人，面色惨白，腮上却又都诡异地画着两坨红，刚刚那么大的风却都没吹动这些纸人，此时此刻他们那用毛笔画的眼睛都幽幽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盯着来人的方向。 这些纸人好像有生命一般，来人往左，他们就往左转，来人往右，他们就往右偏。 瘆人得很。 这时候，那个唯一不惨白的，站在大堂正中一身鲜红的新娘子开口了：“郎君，该拜堂了。” 不知道是不是来人的错觉，总觉得这位新娘子的声音有几分诡异，尖利，不阴不阳，泛着森森鬼气。 其实光从肉眼看，那位新娘子外表还是不错的。 虽然光线昏暗了些，但仍能看见她大红嫁衣勾出的高挑身段和盈盈一握的腰身，而那从红盖头下露出的尖尖下巴更是妖媚美人的标配。 但这场景实在太诡异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饿死事小丢命事大啊。 来人转身就想推开门跑路。 结果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就在来人思考到底是门被动了手脚，还是自己已经饿到没力气开门的时候—— 冰冷的气息骤然出现在来人背后，那森冷的声音就在来人耳边响起：“郎君…你要去哪啊……” 仿佛有一股子阴气顺着来人的后脊往上爬上脑门。 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我就是想找口饭吃。 唉…… 来人无声叹了口气，由于没吃饭身体虚弱动作有点慢吞吞的。 她转过身，半晌，轻轻牵起那鬼新娘的手，眼神语气都是深情无比：“还能去哪？当然是去娘子的心里。” 鬼新娘：…… 暗处的两只：噗嗤。 那两只耳语交流：“这妖道真是色胆包天。” “就是怎么看着跟几百年没吃饭了一样……” …… 大概是被这位闯入者的色胆之大给吓住了，鬼新娘都沉默了一会。 她微抬起头，涂得殷红如血的唇瓣诡异地勾起，声音越发尖锐，又有几分奇妙的娇羞，惨白的手从那人手里抽出，轻轻拍向来人的肩膀，“郎君真会说话，讨厌~” 一巴掌把来人拍得后背撞门，倒吸一口凉气。 新娘满意地勾了下唇。 她将手里红绸的另一端递给闯入者，“郎君，该拜堂了……” 说得跟“大郎，该喝药了”一样。 来人手指颤抖，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新娘红得像刚喝完血一样的唇瓣轻轻开合，“郎君，拜完堂，咱们就是一生一世的夫妻……你去哪，都休想摆脱妾身……” 说着，新娘的嘴角裂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能不能……”来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新娘身上蔓延开来的阴冷之气逼回了嘴里。 …… 彳亍口巴。 反正这摆出来的冥婚仪式她们俩拜了也没用。 待会拜完堂进洞房的时候，婚房里应该有吃的，这头晕眼花的，再不吃东西可真要饿晕了…… 眼见那人默默接过了红绸，新娘微微挑眉。他掩饰得很好，对方应该没发现他是活人……这妖道还真敢结这冥婚？ 有意思…… 两人各想着各自的事，一起走到了大堂中。 暗处躲着的两只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小师叔不会真要跟他拜堂吧……” “师叔又不是真的女鬼，这冥婚仪式是摆给死人和活人的，两个活人就算拜了堂也没什么要紧的。” …… 薄月梅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透过红盖头隐隐看了那妖道一眼。 看不太真切那人的样子，依稀看得出那人貌似在……神游天外？ 薄月梅嘴角抽了抽，他招了招手，便有一个死人样的纸人飘来，端着一个碗放到两人面前。 薄月梅掐着嗓子：“郎君，请吧。” “……请什么？” “自然是放入郎君的精血，与奴家的混在一起，成就咱们的好姻缘呀。” “哦。”那人作势要咬舌，但又看了他一眼，说话有些温吞，“……你怎么不吐？” 薄月梅在红盖头下翻了个白眼，一咬舌尖往碗里吐了一口血。为了防止对方看出自己是活人，他还特地掩饰了一下，那落入碗中的血液是红得发黑的。 这下，这妖道总该……薄月梅的手抖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那妖道吐了一口精血进去。 对面那货还问：“拜完堂有饭吃吗？我有点饿……” 薄月梅沉默了一下，幽幽开口：“放心，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谢谢啊。” 薄月梅：…… 他居然有几分骑虎难下。 这裴州城最近出现了一个妖道，或抓或骗了一些清白姑娘来配所谓的冥婚，但实际上行的就是那采花淫贼的勾当，但偏偏这妖道又有几分本事，普通人还不敢招惹。 他们三人途径裴州城听闻此事，便决定来一招请君入瓮，本来只是打算普通装成要被掳走的姑娘的，但是薄月梅觉得不行啊，这妖道为非作歹，他们不得好好吓吓他？ 于是就有了这一出女鬼拜堂。 不过眼下这妖道未免也太淡定了。 他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 为求稳妥，还是将他引入洞房，借由在那布置好的法阵将他困起来为好。 于是他继续掐着嗓子道：“郎君，拜堂吧。” 拜拜拜。赶紧拜。 唐今完全没意见。 她脚步虚浮得都快打摆子了。 有一个穿着媒婆装扮的纸人飘上来，它一张惨白的死人脸静静地看过两人，堂中烛火一晃，它涂得鲜红的嘴骤然撕裂开，声音如乌鸦嘶叫——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完，那纸人端起一壶烈酒倒进那混杂了两人精血的碗里，一分为二，递给两人。 薄月梅冷眼看着那妖道。 他是天煞孤星命格，精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喝下去后会压制体内灵力的流转。 他扯开嘴角，声音幽冷：“郎君，你我共饮？” 唐今有那么点纠结。 她不是很想喝自己的血啊。 但她看了眼对面鬼气森森的新娘，还是默默地接过了碗。 罢了，血水勉强也能算口吃的……吧？ 唐今一仰头，干了。 她瞅了旁边的女鬼，“我干了啊。” 薄月梅：…… 见他似乎没有干的想法，唐今撇了下嘴角。 薄月梅一口气上来，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怕你啊。 他这么想着，仰头也干了。 血液的腥味被烈酒掩盖，那血酒顺着喉咙吞下，瞬间流遍全身，冰寒之感随着那酒瞬间侵入骨血。 薄月梅脸色一变。 冥冥中，两人间好像多了一道什么东西，将两人的命格纠缠起来。 紧闭的堂中狂风骤起，那些一直站住没有任何变化的纸人齐齐裂开张嘴，厉声尖叫：“礼——成——” 两人同时僵住，然后猛地看向对方，异口同声： “你不是活的？” “你不是死的？” “……”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时，那紧闭的堂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 一个男人的声音雄浑地伴随着风雨传进堂中：“小娘子！我来了哈哈哈哈——”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真·妖道：……什么情况？ 唐今仰头幽幽叹了口气。 她就是想吃口饭。 三百年没吃饭了都。 别不把活死人当人啊。 瞧眼前这情况一时半会估计是吃不上饭了。她还是晕一晕吧。 于是唐今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计划算是毁了个彻底，薄月梅也没心情再玩什么女鬼拜堂了，他把头上的盖头一掀，抬手，隐藏在暗处的剑便飞入手中。 他身上的喜服无风自动，剑尖在越来越强大的灵气中承受不住地震颤起来。 那妖道见状不妙就想跑，但还没跑出两步，剑尖透心。 血液顺着剑尖滴进雨水中。 …… 唐今饿得脑袋晕沉，饿晕过去，又被饿醒。 昏昏沉沉中好像听见有什么声音。 “长得倒还行……带上吧。” …… “这不是小师叔的夫君吗？为什么要我们背啊？” …… 唐今虚弱地喊：“饭……” “人昏迷了都是喊水，怎么他一直喊‘饭’？” “嗯……估计是饿死鬼。还是先弄些东西给他吃吧。” 有温暖的粥食顺着喉咙一路滚进饿到抽搐的胃里。 唐今挣扎了一下，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林师秀把碗一放，朝外边喊：“小师叔，你夫君醒了——” 饿得发晕的唐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把粥碗放到一边，跑了出去。 喂…… 唐今眼前发黑，她撑起点身子，颤抖的手伸向那被放在床头的粥碗。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 下巴上突然掐上了一只微凉的手，猛地抬起她的脸。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张脸就凑了过来。 是张漂亮的脸蛋。 但凑得也太近了点。 近的只差一点两人就能亲上了。 唐今只能道：“这位善信，男男授受不亲。” “说什么生分话呢夫君，咱都拜过堂了。”他依旧掐着那不阴不阳的嗓子，语调娇羞。 唐今想了想，“呃……你要是想补洞房的话，能不能先让我吃口饱饭？我现在不太行。” 薄月梅：……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感觉自己输了呢。 第2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 薄月梅总算松开她的下巴，人也离远了些。 唐今也总算把这莫名其妙的人给看了个全。 这人穿了一身玄衫白袍，银绸勒腰，腰带上挂了几个长短不一的白缎流苏穗子，祥云修边的外袍上有着灰墨色的书法字样，十分写意。 倒是个白衣翩翩，霞姿月韵的风流公子。 细看，他的五官很精致，眉如远山，面如朗月，乍一看神清骨秀，如松如柏，以为他应是个芝兰玉树翩翩公子，但再仔细一看，那一双异色眸顾盼流光，眉梢眼角竟都是风流肆意。 瞧着，就不太宜室宜家。 …… 胃里一阵紧缩。 唐今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再好看的脸此时此刻也没有饭香。 她掩唇咳了两声，去摸粥碗。 薄月梅看了两眼，端着那粥碗递给她。 “多谢。”唐今道谢，就去接。 不过她手刚要碰到，薄月梅就蓦地抬高了手。 唐今顿了一下，抬手。 眼看又要摸到了，薄月梅又把碗换了一边。 唐今默然。 薄月梅就那样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若是有脾气一些的，此时只怕就要生气了，但唐今看了他一会，慢慢躺回了床上，咸鱼瘫。 就在薄月梅以为她这么不经逗的时候，就听见她哀叹一声。 唐今看着虚空，目光悠长，仿佛在怀念某人：“师父，徒儿不孝……” 薄月梅挑眉。 她还在继续说：“当年你教导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心中无情爱，拔刀自然神，告诫我千千万万不能娶妻，否则便是背叛师门。唉……师父，你看清楚，不是徒儿想娶妻，徒儿完全是被逼的啊。徒儿不过想找个地方躲雨，谁料却有狂徒硬生生逼着徒儿拜堂……” 她假模假样地哀叹了会，又道：“事到如今我也总算明白师父您的一番苦心了，瞧瞧，这才刚刚成婚呢，他就要生生饿死我……师父您说得没错，天下间最毒的，果然是夫人之心啊唔——” 一口粥被塞进了唐今嘴里。 薄月梅笑，他把粥碗往唐今手里一塞，“吃，多吃点，千万别饿着自个啊。” 唐今顿时舒坦了，她靠着软枕姿态懒散，慢悠悠地喝起粥来。 薄月梅嘴角扯了一下，靠住一旁的床架，抱着胸斜眼睨着唐今。 过了一会，他开口：“我说，你该不会是个饿死鬼吧？” 他不掐着嗓子说话了，声音倒还挺好听的。 唐今抬眸瞅他一眼。 他那双眼睛的颜色很奇怪。 两只眼睛颜色不一，一只是深一些的鸦青色，一只则是浅一些的雾青色，此时有光落在那双眼睛里，颜色干净的眸底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光晕，就像两颗剔透的宝石。 有些奇异。 唐今端起笑，“在下是个道士。” 薄月梅不信，他摸了摸下巴，弯下腰用那双奇异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唐今，过了会，伸出手挑起唐今的下巴细看，“……艳鬼？” 唐今偏头躲开他那不正经的手，正经道：“贫道是正经道士，这位善信请不要动手动脚。” “正经道士？”薄月梅眉梢微挑。 他忽而勾唇，抬起唐今的下巴，红唇微启，嗓音细细：“道士哥哥方才说吃饱了就给奴家补洞房？可是真的？奴家等着哥哥呢……” 那丝丝缕缕的气息缠上来，暧昧至极。 唐今唇角微扯，表情不变，“别急，等贫道吃饱了自然会喂饱小娘子。” 顿时失去了笑容的薄月梅：“……你是真不要脸啊。” 根据笑容守恒定律脸上有了笑容的唐今：“彼此彼此。” 薄月梅哼了一声，收回了手。 他也不知道从哪拿出把扇子，顺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手里扇子摇得凶，“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唐今抬眸瞅他一眼，“说什么？说我好端端的找个宅子躲雨却无缘无故被逼着拜堂结了冥婚契多了一个男妻破了戒叛了师门？” 薄月梅扇子顿了顿。 这事从根本来说，确实是他的错，他应该确认一遍对方的身份的…… 他又摇起扇子，“此事确实是我的疏漏，但咱们结了冥婚契已成事实，冥婚契双方命格相连，其中一方有事会牵累另一方，在冥婚契解除前你便先跟着我，等我找机会把婚契解了，随你去哪。” 冥婚契要解除需要挑一个合适的日子，要做的准备也不少，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除的。 唐今眸光转了转，“若是平时倒也不是不行，可……我现下可要去扬州。” 薄月梅眉梢微动，“去扬州作甚？” “见一位故人。” “故人？”薄月梅摇了摇扇子，语带调侃，“不会是老情人吧？” “呃……” “哟，还真是。” ωωw..net 第3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 薄月梅也就是随口一猜，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 他笑意加深，语调悠悠，“扬州离得可不近……大老远去见老情人的正经道士？我瞧着你这戒就算没有我也破得差不多了嘛。” 唐今掩唇咳了两声，有几分尴尬。 薄月梅也不在意，继续道：“我要去柳州，你既是去扬州，那我们也算顺路，便一起走吧，说不定在路上婚契就解了。” 倒也没毛病。 而且…… 她看了眼薄月梅。 虽然这人有些轻佻不着调距离感也很奇怪……但看着挺有钱的，跟着他应该能吃饱…… 脑子里过了一遍想法。 她叹了口气，顿时浑身的骨头都软了，软塌塌地瘫到了床铺上，“行吧。” 一副随便怎样都无所谓的样子。 薄月梅轻嗤了一声，“明日我们便要启程，你早做准备吧。” 说着他便要走。 “诶，等等。”唐今坐起身。 薄月梅回眸。 唐今伸出一个空碗，“能不能再来一碗？” 薄月梅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走了。 “嘶……”唐今揉了揉肚子，又有些发懒地躺了回去。 她躺了一会，实在饿不住了，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找吃的，房门就又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玫红衣衫的少女走了进来。 唐今看向了她手里用大海碗装着的粥。 少女将碗递给唐今，“小师叔让我给你的。” 唐今接过碗长叹：“你小师叔可真是个好人。” 林师秀目光飘移了一会，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看了一会唐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真的是饿死鬼吗？” 想也知道是谁跟她说自己是饿死鬼的。唐今点头：“是啊，可饿可饿的那种死鬼。” “哦……听说饿死鬼永远吃不饱，是真的吗？” “真的。” “那你岂不是要吃掉很多东西？”林师秀皱眉，“那得多费银子啊。” 唐今不管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吹了吹热粥，自己吃自己的。 偏偏林师秀又道：“不过你是小师叔的夫君，吃的喝的也该算在他头上，不用我的钱……” 唐今嘴角抽了抽。 林师秀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今。” “唐今？唔……我叫林师秀，你猜猜我是做什么的？” 林师秀…… 还真是主角一行人。这么一来的话，倒确实可以跟着他们了。 唐今瞟了她一眼，“捉妖师。” “咦，你怎么知道？”林师秀看了看自己身上，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她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又问唐今，“那你是做什么的？” “你小师叔不都说了，我是做鬼的。” “鬼只是你的身份，不是你要做的事情。你虽是饿死鬼，但也须有一份正经营生。难道你活着……不对，死着就是为了吃吗？可是吃也不算正经事啊，人生在世都要有目标，你虽是鬼，但鬼生也该有个目标，要不我替你定个小目标，比如说……” 嗡嗡嗡嗡…… 唐今耳边好像有一万只蚊子在飞。 半晌，她放下勺子，从胸膛里吐出口气，诚恳万分地看向那姑娘：“林姑娘，你小师叔是特意派你来的吗？” “咦，你怎么知道？”林师秀疑惑，“小师叔让我来和你说说话，你怎么知道？” “……” “难不成结了冥婚契后彼此间便可心意相通吗？那你是不是能知道小师叔在想些什么？那你饿肚子的时候小师叔是不是也会觉得饿？话说饿死鬼到底是种什么感受啊？你真是饿死的吗？还有啊，你……” 唐今拿碗的手微微颤抖。 她的内心再一次无比后悔进了那个宅子。 时间还要回到一切的开始—— 【主人~这是小的精心给您选的世界，力求给您家一样的感觉，您觉得如何？】 唐今睁开眼，周围黑暗一片。 半晌，她语气淡淡：“你说的家一样的感觉，是指棺材？” 【当然不是亲爱的主人，这个世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绿化程度高，灵力充沛，您一定喜欢~您只要轻轻地揭开棺材板，就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啦~】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系统要是有实体，此时白眼应该已经翻晕过去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它实在不想再被唐今反复拆散重组了，那种感觉恶心得不行，跟脑子被几百个人牛头人了一样。 系统在心里暗骂一句，嘴里依旧毫无底线。 【您开玩笑呢，我哪有桀骜不驯啊，我最乖了，您叫我干啥我都干，我最懂事了，我就是您的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嘻嘻。】 唐今闭上眼睛，“任务？” 【任务：将妖皇彻底消灭。】 【亲爱的主人~现在给您传剧情和记忆可以吗？】 “传。” 【好嘞~】 唐今先看了原身的记忆。 原身还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被妖怪杀死了。 一个路过的老道士杀了妖怪，见她天赋高，便收她为徒带她回了道观。 原身在师父的教导下修习道法和捉妖技巧，她天赋极高，师父也常常说她是天才。有一天师父将她叫到身前，说自己已经没什么能教她的了，她最后要做的就是入红尘再出红尘。 原身便听师父的话的下山历练了。 她天赋确实很高，初出世便斩杀了一只大妖，之后更是一路斩杀了很多恶妖。 某天，她从一只妖精手中救下了俊美的书生，救下书生后，书生说自己家很远，问原身能不能护送他，他回到家一定报恩于她。 原身本来就是四处历练，见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偏偏容易被妖精缠上，便答应了。两人一路同行，书生长相俊美又温润有礼，在相处中原身逐渐动心。 这时，书生主动向她告白，提出想要和她成婚，原身喜不自禁，不过原身早就出家，为此原身想要回道观跟她师父说明情况，还俗和书生成婚。 书生陪她一起回道观，一路上两人花前月下，书生体贴温柔，让原身对他爱得愈发深。 殊不知这个书生其实是妖皇的一缕意念化身。 百年前妖皇为祸人间被封印在他们的道观之下，而原身的师父正是镇守妖皇封印之人。 妖皇想要破坏封印。 但一来他现在被封印了，在外的一缕意念实力不够，正面对上原身的师父并没有什么胜算，二来道观外有阵法机关守护，他的化身也无法接近道观。 于是他选择了接近远离凡世长大，心性单纯好骗的原身，想利用她破坏封印。 原身确实没有遇到过什么恶人，也分不清妖皇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她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妖皇诱导着破坏了封印。 封印一朝被毁，妖皇出世，天地间妖魔异动，天下大乱。 从小养大原身的师父也被妖皇杀死。 这对原身来说是个强烈的打击。 一时间她对妖皇的感情翻转，由爱转恨。 她恨妖皇欺骗了她的感情，恨他让她成了间接害死师父和那么多无辜百姓的凶手。 她想要杀了妖皇，为自己为师父为那些无辜惨死的人报仇，可她虽然天赋极高，但比起拥有千年修为的妖皇还是差一些，于是她修炼了禁术，并召集了众多捉妖师道士，与妖皇一战。 那一战中，妖皇的魂魄确实被他们撕碎，但这些魂魄却并没有如原身想象得那样消散，而是四散到了天地。 原身在窥探天命后绝望地发现妖皇会在三百年后再次复活。 可她当初修炼禁术的后遗症已经来了，她筋脉寸断，身体里再也凝聚不出一点灵力。 现在的她别说是提起剑斩妖除魔了，就是平日里多走两步路都气喘吁吁的。 这样的她怎么消灭妖皇？可她又怎么甘心就这样放过妖皇？这样的结局怎么能让她对得起师父，对得起那些因为她毁坏了封印而无辜惨死在妖皇手中的人？ 可她修炼的禁术是不可逆的，她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原身的记忆就到这里结束了，唐今转而看起了剧情。 剧情的开始已经是三百年后了。 有人在用邪术收集妖皇的残魂意图复活妖皇，且大能算到妖皇确实会被复活，但他也算到有异星出世，也就是男女主两人。 两人的灵力都极为克制妖皇，他们在男配的帮助下一路追踪那个收集妖皇残魂的人，虽然妖皇还是复活了，但他们经过一路的历练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最后他们在男配的帮助下再次封印了妖皇。 看起来是个还不错的结局。 但对于原身来说并不是。 她想要妖皇死，而不是看他又一次被封印，等过不了多久又能再次突破封印祸乱人间，可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杀死妖皇了，而且她也活不到三百年后。 最后，她与系统做了交易，换来了唐今。 但唐今附身的时候，原身的这具身体已经死了，但因为一股执念而又存有一口生气，是一种活死人的状态。 唐今把系统屏蔽了，再一次将它扔回了神识搅碎机里。 她敲了敲头顶的棺材板，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她是出去溜达个三百年呢，还是躺着睡三百年呢。 从原身的记忆和剧情来看，这个世界妖魔横行，有点危险，而这副身体…… 唐今抬了抬手，有点晃。 从内到外的虚。 这股子虚把唐今都给感染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睡三百年吧。 刚好也很久没休息了…… …… 唐今是被人吵醒的。 她睡得好好的，突然就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 头顶的棺材板被人撬开，许久不曾流通过的空气进入棺中，同时还有银白的月光照在身上。 唐今睁开了眼睛。 那撬开棺材板的贼人还没从棺材里居然不是一副白骨这件事中反应过来，就被她突然的睁眼吓得一蹦三尺高，转身撒腿就跑，嘴里还尖叫，“鬼！鬼啊——” 贼人跑得头都不回，恨自己不该贪图那点陪葬就来撬棺材。 前些日子这山头因为暴雨而坍塌了一块，意外露出了这幅棺材。棺材一看就是上好的材质，看着像是有钱人才用得起的。 他当时候就看着眼热，但白天有官府的人来看情况，他也不敢妄动，只好等这夜深了才悄悄来撬棺材板。 他以为打开棺材会看见一副白骨，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遇上尸变。 他跑得头也不回，生怕那鬼追上来。 唐今抬头看了眼星象。 巧了这不是，刚好三百年。 山林中刮起了风。 唐今本来想起身找个地方躲将来的雨，但一起身就两眼发黑，两条腿跟面条似的无力，一下就坐回了棺材里。 饿。 她揉了揉肚子，半晌，扶着树慢慢沿着那贼人跑过的路走过去。 那人既然从这条路来，那她沿着这条路走应该也能找到人家。 先整点吃的吧，唉…… 她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一栋宅子，不过那宅子建在荒郊野外的，看起来有几分诡异，她原本是不想进去的，但一来人已经饿得走不动了，二来雨开始往下砸了。 宅子里只有一个院子一间屋，头顶一道惊雷将天地间都照得发白，雨水砸了下来，她推开了门。 然后就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 她的内心有那么点小慌张。 不过跑也跑不掉了，她想着自己一个活死人跟对方一个女鬼也结不了契，便打算将计就计混过去，找点东西吃再找机会跑路。 反正她一个活死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谁知道对方居然是个活人。 不过这会她也知道对方是谁了。 薄月梅，女主林师秀的小师叔，当世最强的捉妖师，剧情中的工具人，最后为了封印妖皇以身殉道。 这人好像是个天煞孤星命格，克父克母克身边所有人，也就男女主命硬不会被他克死。 嗯……应该也克夫克妻。 还是赶紧找机会把婚契解了吧。 不过…… 唐今仰头看着头顶的窗幔，有那么几分生无可恋。 旁边的林师秀还在继续：“你觉得是酱肉包好吃还是酸菜包好吃？我喜欢酱肉包但三星偏要说酸菜包好吃，酸菜包有什么好吃的要我说还是酱肉包好吃，结果小师叔却说豆沙包更好吃，我和三星都惊呆了，没想到小师叔居然还喜欢甜口的，于是我和三星和小师叔说了一天酱肉包和酸菜包的妙处，结果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和三星的饭菜全都甜得腻人，你猜怎么着？原来啊，小师叔每次吃饭都偷偷往我和三星的饭碗里加一斤白糖，我说怎么这么甜呢，对了，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啊？你这碗粥是加了红豆的，难道你也喜欢甜的吗？那你跟小师叔还挺般配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咸口……” 唐今痛苦不堪：“师父，别念了，别念了……” “师父？你还有师父啊，你师父是谁？我师父是……” 林师秀：巴拉巴拉巴拉。 唐今：阿巴阿巴阿巴。 要不，她还是再睡三百年吧，等妖皇下一次出世再去杀他好了。 林师秀说着说着有点口干，她想倒杯茶，但茶壶居然已经空了。 于是她朝唐今道：“你等会啊，我去接壶茶，咱们待会再聊。” 她走到门口又转身，“你别锁门啊，我力气大，不小心就会把门给拆了的。” 想着等她走了就把门反锁的唐今：…… 她眼睛里逐渐失去高光，慢慢缩进了被子里抱住了自己。 没多久，她的被子被猛地掀开。 “睡什么睡，起来继续聊啊，我还没跟你说我小师弟三岁掏鸟窝的事呢。” 唐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林师秀拿着碗有些可惜地关上房间的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走廊里薄月梅。 “小师叔，你怎么来了，来看你夫……他吗？” 薄月梅原是靠着栏杆的，见她出来，便直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干得不错，师叔奖励你明天多吃两个酱肉包。” “啊？真的吗？为什么啊？不用我出钱吧？那能不能多要几个啊，我还想——”林师秀的话突然卡住了。 薄月梅收回点在她哑穴上的手，心情不错地摇着扇子走了。 第4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4 第二天早上，唐今被窗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吵醒。 她刚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门就被敲响了。 顿时，她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好在从门外传来的声音不是林师秀的魔音，而是一个男人的：“客官，要水吗？” 唐今松了口气，“要。” 小二给她送来水，临走前又道：“客官，您的朋友让您洗漱完就下楼，说是吃完早饭就要启程了。” 唐今点点头。 那小二走之前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出了房间关上门，他嘴里嘀咕：“哪有长成这样的道士……真是妖道……” …… 唐今洗漱完，照了下镜子。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有些清瘦，穿着一身端庄的灰白道袍，但不论是身姿还是眉眼间的神态都无半分端庄。 五官还是她自个的五官，不过眉心多了一点朱砂痣，眼尾多了三分潋滟春红。 瞧着确实不像个正经道士。 唐今抬手摸了下眉心那一点红，垂眸。 这眉眼间压不住的妖气其实是修炼禁术后带来的影响。毕竟禁术禁术，其实也可以叫做邪术。 唐今找了根筷子簪好头发便下了楼。 她左右看了看，找到了目标，慢悠悠走到了那三人的桌前，面上端着正经道士该有的笑：“三位，早。” 林师秀抬手跟她挥了挥，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话，但肢体动作很丰富。 唐今无视她，看向另一个还没见过的青年。 男主楚三星。 楚三星是个剑士，清风朗月，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且穷。 此时他吃饭吃得正起劲，听到唐今的声音也只是抬头唔唔了几声就低头继续吃饭了。 唯一言语上回复她的就是薄月梅了，他手托着侧腮，眉梢眼角带着笑，语调轻快：“早啊道士。” 他笑成这样，唐今莫名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她在位置上坐下，薄月梅就将一碗面放在她面前，笑得纯良，“饿了吧，来吃面。” 唐今看了一眼那碗面，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特别的，道了句“多谢”便挑起一根，放进了嘴里。 好像……没什么不对劲。 直到顶着薄月梅的视线将一碗面吃完，唐今都没觉察出什么异样。 她看一眼，薄月梅依旧笑眯眯的。 什么毛病？ 唐今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却也没有说什么。 “吃完了？”薄月梅悠悠地问她。 “嗯，吃完了。” “还要再来一碗吗？” “……不用了。”她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秒薄月梅就朝她摊手，“那给钱吧。这面不贵，也就一钱银子。” “……”她就知道。 薄月梅明知故问：“怎么了？你该不是没有钱？要不要我借你些？” 唐今笑，“你我的关系说“借”字就太生分了，咱们可都……那什么过了。” 这是在用他昨天说过的话回他。 薄月梅坐直了些，手里的扇子轻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更何况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唐今也坐直了，“你这意思是想和我做坐实了夫妻名分？善信自重，贫道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薄月梅默了一下，他手里的扇子都停顿了一会，斜睨着唐今，半晌，“……有没有欲.望是一回事，但行不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唐今叹了一声：“你我虽然结了婚契，但同为男子本没有夫妻之分，却没想到阁下竟如此自觉将自己置于妻子的位置……” “贫道十分感动，只可惜早年已出家，此生不能成婚，只能拒绝阁下心意了。” 薄月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又输了。 没想到他居然也有比不要脸输给人的一天。 薄月梅有些感叹，这是遇到对手了。 他叹了一声，生出几分好奇，不由得问唐今：“喂……你说你是道士，那你师从何门何派？” “小门小派，不值一提。” 这就是不愿说的意思。 薄月梅轻哼，也不问了，坐了回去。 不乐意说就不乐意说呗，他也没那么想知道。 等坐回去悠悠摇了一会扇子，他才蓦地想起，自己一开始不是想找这道士要钱吗？ 他看向唐今。 唐今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那双秋水眸润润的，一派无辜。 薄月梅：……我以为我只输了一层，却原来输了两层。 这道士真是…… 薄月梅忍不住又瞥了唐今一眼。 唐今刚吃完早饭，又困倦起来，此时没什么形象地把脑袋搁在桌上，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便偏了下头。 那么一张脸就暴露在光下。 刚刚逗完他，唐今心情不错，眼里便带了些笑。 那一张脸，似浅淡春山谪仙人，可眉眼又带着挥之不去的妖气。 薄月梅顿了顿，别开了头。 他收回了视线，唐今却还看着他。 那张风流美人脸暂且不提，此刻最吸引唐今的居然是他那一头落至腰下，在发尾自然的微卷，如流墨一样的头发。 那一头长发在头顶用发冠玉簪固定了一下，余下的全都如瀑一般整齐地披在身后。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养的，长发落到腰下的长度却连半点毛躁都找不到，细密光滑得像是鸟类精心护理过的羽毛。 唐今看了眼自己的头发。 三百年没保养了，还是有点糙的。 有空可以问他要一下护发秘籍。 在唐今研究他头发的时候，薄月梅问小二要来了纸笔，放到唐今面前。 “将你的姓名与生辰八字写上，我好算个日子解契。” 唐今接过笔，写了下来。 薄月梅拿起纸，看着那生辰八字简单算了下，便算出了唐今的年纪。 竟有三百多岁了。 不过这倒也在薄月梅的预料之内，他没有太过惊讶，淡定地将纸收了起来。 唐今撑着脸问他：“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没有吗？” “没有呢。” 薄月梅亦撑着下巴看向她，“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患难与共，同生共死过了，却没想到连姓名都未曾通过。” 唐今感叹：“可能这就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吧。” ——戏精碰上戏精的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薄月梅弯眸：“那你要记好了，我姓薄，叫薄月梅。薄人凉幸的薄，冷月残梅的月梅。” …… 林师秀跟楚三星吃了几碗总算吃饱了肚子。 他们吃完饭也不耽误，立马就要启程。 不过他们立马就面临了第一个问题。 谁来御剑带唐今？ 林师秀率先拒绝：“男女授受不亲！”她才不要带人呢，带人之后剑飞得都慢了……不过可以多个人聊天，要不要呢…… 楚三星紧随其后，他抱紧了自己的剑：“我怎么可能让别人踩我的老婆？” 最后剩下个薄月梅。 薄月梅倒是不在意，他练的不是剑，或者来说他什么都练，剑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特殊意味，顶多是个还算趁手的武器。 他看向唐今，又扬起来唇，“上来吧。” 唐今很想拒绝，但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最后，她还是上了薄月梅的剑。 薄月梅倾身，“怎么，坐我的剑不开心吗？” “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薄月梅挑眉，又凑近了点，“真的？” 唐今含笑，亦靠近了他，“比珍珠还真。” 旁边的林师秀和楚三星看着就快亲上的两个人有些搞不懂。 林师秀的哑穴已经被解开了，她问楚三星：“三星，他们干嘛呢？” 楚三星眯了眯眼睛，沉思了一会，回道：“可能想亲嘴吧，我看我们隔壁村二狗就很喜欢亲他媳妇，毕竟是新婚夫妻……夫夫？” “那他们干嘛还不亲啊？害羞吗？” “有可能。”楚三星袖子一捋，“我帮帮他们。” …… 薄月梅因她突然的凑近讶异了一下，却也没动，异色眸里带着些光晕，嗓音如飞泉鸣玉：“珍珠的真是多真？” “就像我说‘坐你的剑很开心’这句话一样真。” 薄月梅被她的套娃弄得挑眉，刚开口还想说什么，后脑勺上就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他眉梢微动，那只手还没碰到他就被灵力止在了原地，再没法靠近一寸。 他有本事，他清高。 唐今那是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被后脑勺上多出来的手按着前倾，扑向了薄月梅。 薄月梅下意识接住，还没把她推开，唇上就压上片什么。 第5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5 薄月梅下意识接住，唇上就压上片什么。 像是贴上了温凉柔软的海棠琼片。 鼻尖闻到一点花草混合着木料的自然香气，他的唇无意识动了下，微微擦过了那片柔软。 对方的唇也微动。 从唇瓣相接的地方开始涌出密密麻麻的酥意。 异色眸轻颤了一下，长睫垂落。 因为距离太近也看不见什么，只能看见那眉心的一点红。像是道观尊相前燃烧的香火，灼灼艳艳，却又隐藏在香雾之中…… …… 楚三星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唇瓣相抵的两人，朝旁边的林师秀道：“瞧，这不就好了。” 林师秀为他鼓掌。 唐今闭了下眼睛，微仰头，离开了薄月梅。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声音幽幽：“师父啊，徒儿的清白这回是彻底没了啊……” 薄月梅这会也回过神来了，他抿了下有些莫名酥麻的唇，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他弯起唇，一双异色眸凉飕飕地飘向了楚三星的脖子。 楚三星一激灵。 半晌，他问林师秀：“我怎么觉得师叔好像想杀了我？” 林师秀摸着下巴看了一会薄月梅的脸色，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那我现在怎么办啊？” 林师秀看了他一眼，半晌，她跳上了自己的飞剑，在楚三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刷的御剑飞出。 远远飘来她的声音：“当然是跑啊——” 上飞剑时薄月梅和唐今都没有说什么。 薄月梅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却见那臭道士看着天空唉声叹气，一副遭了多大委屈的模样，顿时没什么话想说了。 弄得好像就他丢了清白，自己就没丢一样。 御剑飞行这种事，唐今也是很久没干过了，不过薄月梅御剑很稳，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应。 她坐在剑尾昏昏欲睡，没多久就见飞剑慢了下来。 楚三星跟林师秀也停了下来。 “好重的妖气啊。”林师秀看着底下喃喃自语。 薄月梅看了一眼，随口问：“到哪了？” “应该是福州。” “下去看看吧，这么重的妖气，必定有大妖。” 一行人转而开始朝福州而去。 唐今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随便吧，无所谓了。反正跟着主角团，去哪都一样。 他们很快在福州外落脚，落下后，薄月梅横了唐今一眼，“道士，待会别离我太远。” 唐今感受着周围浓重的妖气，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点头：“好，辛苦你了。” 薄月梅亦是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为了你，不辛苦。” 旁边林师秀看了会，还是憋不住：“小师叔，你们要调.情可不可以等探查完周围的情况再说？” 这话顿时说得两人齐齐咳了一声。 没办法，戏精碰上戏精就是这样的，随时随地开始尬戏。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三路。 薄月梅领着唐今慢悠悠地游荡。 他领着林师秀和楚三星这两个异星去寻找那收集妖皇贼人的踪迹，路上大妖小妖不少，为了历练那两人，不到关键时候他一般是不会动手的。 当然，觉得生气的时候也是会动手的。 像是杀那个妖道。 薄月梅侧眸瞥了眼旁边不知道被什么吸引，蹲下身在一根草前一副高深莫测表情的唐今，摇了摇扇子。 他生出点好奇，蹲下身，问唐今：“道士，你在看什么？” 唐今给他指了指，“你细看。” 薄月梅垂眸一看，只见那根草上两只瓢虫，正交叠在一起，行不轨之事。 他摸了摸下巴，“如此荒郊野外，青天白日，它们倒是雅兴。” “嘘，小声点，别搅了他们。” “他们听得见？” “自然听得见。” 薄月梅不信，“若听得见那为何还不停？” “正是兴头上如何停得下来。” 薄月梅看向唐今，“你很懂啊。” “略懂，略懂。” 薄月梅含笑：“正经道士？” 唐今义正词严：“遇正经人则正经，遇不正经人则不正经。” 薄月梅听懂了，这是说他不正经呢。 他轻哼了一声，也不跟她在这里看虫虫运动了，摇着扇子声音悠悠，“道士，若不跟紧些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来了。” 薄月梅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她缺德地把那根草拔起来了。 薄月梅嘴角抽了抽。 两人游荡了一会，没看见什么妖怪，也没看见什么人。 没有妖怪也就算了，没人就有些奇怪了。这福州城也是个繁荣州城，如今正午时分城外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呢？ 两人返回最开始的地方，等了一会，林师秀回来了，楚三星却不见了。 三人沿着楚三星的方向找过去，却也没瞧见人，一路上也没什么痕迹。 林师秀拿出个罗盘查探妖气，罗盘滴溜溜地转，却始终指不明方向。 “奇了怪了，三星向来稳重，就算碰上妖怪不敌也会留下些线索的……”林师秀抱着胸在原地打转。 薄月梅倚着一旁的树扇扇子，很是悠闲。 唐今在看虫虫运动。 “这附近没有阵法的痕迹，也不像有幻境，有了，用寻灵法试试，我记得早上三星咬了一口这个包子，就用这个包子作为媒介……”林师秀从口袋中拿出半个包子，伸手画咒。 薄月梅打了个哈欠，扇子摇得懒怠了些。 唐今还在看虫虫运动。 “咦，还是找不到，三星的气息被隔绝了吗？嘶……看来，只剩下最后一招了。”林师秀从口袋中拿出了她的武器——两柄大锤。 薄月梅在和唐今一起看虫虫运动。 薄月梅：“你说它怎么这么持久？” 唐今：“你以为它持久，可能它已经千千万万遍了。” 薄月梅：“嘶……有道理。” 林师秀握着两柄大锤猛地砸向地面，地面仿佛雷轰，连唐今都被震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她连忙靠住旁边的薄月梅。 薄月梅扫了她一眼，懒得说什么。 地面被砸得一震一震，大概是林师秀砸得力气过大，终于，那妖怪怒了。 刚刚还被薄月梅倚靠着的那棵大树上蓦地多出来一张脸：“有完没完啊怪力女，砸一下就算了还要砸多少下啊？还有你们两个，你管人家是持久还是次数多呢，虫子就没有尊严是吧？做个人吧你们！” 第6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6 薄月梅悠悠抬手挡下那抽过来的树枝，顺手结了个结界，然后就和唐今一起看林师秀大战树妖。 那两只虫虫在林师秀捶地的时候不幸被震落了，这会也不知道飞哪去了，唐今只能有些可惜的开始看眼前的大战。 过了会，薄月梅递过来把瓜子。 …… 纷飞的尘土中，大战双方都是气喘吁吁。 树妖声音嘶哑：“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 林师秀深吸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让你死了，吃我大锤——” 薄月梅一巴掌把林师秀拍回了地里。 他把瓜子皮往唐今手里一塞，悠悠走到那树妖。 先是绕着它走了两圈，才在它面前弯下腰，笑意盈盈： “我见你身上没有罪孽，不曾杀生过，好好修炼自有得道之日，若是殒命于此未免太过可惜，我们并无恶意，不如行个方便？” “滚！” 树妖被打得没什么好枝条了，但依旧是毫不客气。 薄月梅挑了挑眉，微叹了口气：“既是不愿吃软的，那在下只能来硬的了。” 树妖两眼一翻，不理。 薄月梅开始拔树妖的叶子。 “……你在做什么？” “替你理发。” “……” 薄月梅揪下一大把叶子：“说不说？” 树妖闭上眼睛，宁死不屈。 又是一大把叶子，“你这叶子可不太经拔，我拔过的叶子是再长不出来的，你考虑清楚。” 树妖气到两眼含泪，整棵树都在颤抖。 薄月梅眯了眯眼睛，就在他准备一把把这树妖的叶子全给除了的时候，唐今按住了他的手。 薄月梅看向她。 干嘛？ 我来。 薄月梅“啧”了一声，不太情愿地收回了手。 唐今看着那秃了一半的树妖精，莫名有种兔死狐悲感。 呸呸呸，没有没有，树跟草还是有区别的。 唐今清了下嗓子，压低了声音，眼神深情无比：“树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呢……” …… 一炷香后，薄月梅和林师秀看着那整棵树倚着唐今，疑似娇羞的树妖精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道士哥哥，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呀，人家真的这么好看吗？”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棵树。我从来没见过一棵树能像你一样，拥有这么完美的树干，我想用画笔描绘你的模样，却连落笔都做不到，因为落下的每一笔都只是在玷污你的身躯，我怎么敢，我怎么配，哦，我的树妹妹——” 树妖全身的树叶都抖了起来，“道士哥哥——” “树妹妹——” …… “小师叔，你夫君好像给你找了个妹妹哦。”林师秀戳了戳那连扇子都不摇了的薄月梅。 薄月梅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大概是一种大开眼界的复杂。 他输了，彻底输了。 薄月梅又看了眼那没羞没臊的树和人，翻了个白眼，走到一边眼不见为净去了。 过了会，唐今领着树妖悠悠地回来了。 她搭着薄月梅的肩膀，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道士哥哥，你没事吧？”树妖立马关心起来。 唐今握住它的树枝：“没事，就是有点胸闷，见到你就好了。” 薄月梅掰开了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忍不住地翻白眼。 能不胸闷吗？那么重一棵树压身上。 怎么就没把这臭道士给压死呢。 不管过程如何，树妖总算愿意把楚三星的下落告诉他们了。 福州城里最近确实出现了一只大妖，它有很多手下，在这些手下的帮助下它掌控了整座城池。 不过它掌控福州后也没有杀人作恶，它只是在福州内置办了一个巨大的庄子。 渐渐地，福州城中生出了一些关于那个庄子的传言。 传言，只要你带着心上人去那座庄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你的心上人就会疯狂地爱上你。 “这和楚三星有什么关系？”林师秀不由得问。 “我不是正要说吗？”树妖翻了个白眼，但看见唐今又温柔了声音。 那庄子基本上是来者不拒，而那些带着心上人去庄子里的，回来后他们的心上人也确实都疯狂地爱上了他们。 但有一类人例外。 不管是求上门的剑士，还是被带上的门的剑士，全都消失了。 “那只大妖给我们这些附近的小妖全都下了命令，只要看见剑士就必须回禀它，否则……你们那个朋友应该就是被大妖的手下带走了。对不起道士哥哥……” 唐今摸摸它的树皮，“不怪你。” 树妖又感动得泪眼汪汪的。 薄月梅没眼看这两货，只问起别的：“可知道那妖物的原型？” “不知道，只知道它实力很强，像是有千年修为。” “千年修为？那岂不是数一数二的大妖了。”林师秀有些惊讶，又看向薄月梅，“小师叔，你打得过吗？” 薄月梅瞥了她一眼，“需要历练的是你，不是我。” “哦，打不过。” 薄月梅用扇柄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哦，打得过。”林师秀顿时喜笑颜开，“那我们快去救三星吧？这妖怪怕不是个什么吸人阳气的老妖精，要是去晚了，她把三星的阳气都吸完了怎么办？” 救人这事确实不能耽误，而且树妖这里也获取不了多少情报了。 薄月梅本来想叫一句唐今的，结果一回头又看见唐今在跟那树妖你侬我侬。 他呵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甩袖走了。 林师秀小跑跟上。 唐今在跟树妖道别：“树妹，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呜呜呜呜呜……”树妖用树枝擦了两下眼睛，从树干里掏出个东西给她，“道士哥哥，我妖力低微帮不上什么忙，这是之前有个怪人给我的，说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加修为，只希望……能帮上道士哥哥。” 唐今接过那枚血红的珠子，“树妹，若有来生……” 树妖掩面而泣：“呜呜呜莫要再说了，再说我就舍不得让你走了。” 唐今长长叹了口气，“树妹，后会有期。” “呜道哥……再会~” 第7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7 唐今追上两人，勾搭上薄月梅的肩膀：“给你看个大宝贝。” “不看，滚。” 唐今挑眉，“吃醋了？” 薄月梅闭了下眼睛，终究忍不住感叹：“请问在下还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有道友这般的脸皮厚度？” “道兄不是算过贫道的年纪？不多，三百年就好。” 薄月梅忍不住白她一眼，看回她手里，“什么大宝贝？” 唐今展开手，一颗血色莹润的珠子。 看到那珠子的一瞬间，薄月梅就皱了皱眉。 “这东西……”这珠子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妙，但薄月梅一时间又看不出是个什么，他轻哼，“树妖给你的？” “嗯。”唐今捏着那颗珠子对着太阳看了一下，“真是个好东西。” “你知道是什么？” “唔……”唐今笑了下，“大概知道吧。” 薄月梅好奇：“是什么？” “不告诉你。” 薄月梅：？ 不告诉我你说什么？ 他眼睁睁地看着唐今越过他，走到林师秀旁边，然后朝她伸出了手：“给你看个好东西。” 薄月梅：…… 调戏完男配又调戏完女主，唐今心情大好。 此时他们也已经走到了城门前。 福州城最近妖气甚重，被这股子妖气吸引，许多小妖都在福州城外找了个地方盘着，想要借着福州城内那只大妖的名头混个安全的地方修炼。 这些小妖中有好有坏，一些恶妖在附近作乱那只大妖也不曾管过，于是这些小妖的行为便越发猖狂。光是本月内，福州城外就死了数十人，也因为这个，现在没什么人敢在福州城外瞎逛。 守城的士兵倒还是正常的，只是看见他们三人来有些惊讶。 毕竟三人看起来一个个璞玉浑金的人物，显然不简单。 但士兵也没说什么，查了他们的路引就让他们进去了——林师秀那备有很多假路引，借了一个给唐今。 进了城后，城内倒是一派和谐，并不像其他那些被大妖占据的城市民不聊生。 甚至，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意，随处都可见举止亲密的恋人。 林师秀不由得好奇：“那大妖究竟为何要那样做呢？” 唐今打了个哈欠，开口道：“不如先找个客栈住住，吃口饱饭再探探消息。” 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三人很快找了一家大客栈住下。 晚间时分，三人在楼下吃饭。 住在客栈里的人还不少，许多人居然还是从大老远慕名而来的。 他们既然能闯过外面那些小妖的阻拦，本身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一个个身上都带了武器。 薄月梅听了一阵，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那大妖的庄子就在城南，名叫情庄。 情庄每日只接待一对人，每对人只需在庄子中住上十天便可离开。 薄月梅摇了摇扇子，开始思考该如何探查这庄子。 最好是扮作一对有情人进去…… 不过…… 若是没有唐今，他和林师秀刚好可以扮作一对，但现在多了个唐今就有些麻烦了。 若留手无缚鸡之力的唐今一人在外，他是没法放心的。毕竟两人现在有冥婚契在，这城里又不太太平，唐今若在外边出事牵累到他…… 若让林师秀带唐今进庄子，那就更不能了，这两个没一个能应付那千年大妖的。 思来想去，最适合扮作一对有情人去庄子里探查的竟然是他和唐今。 薄月梅收了扇子，看向唐今：“道士，明日你和我去那庄子里看看？” 唐今“嘶”了一声：“这个……贫道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待在外边等二位比较安全吧。” 薄月梅撑着脸看着她笑：“你确定？” “确定。” “说起来，其实我在这城中不止感受到一股妖气，还有几股小的呢。” “我不信。” 薄月梅笑意更深。 当天晚上，唐今睡得好好的，就被一股子阴气冻醒了。 她睁开眼，就看见一张狰狞的鬼脸。 男鬼血盆大口挤出一个笑：“道士哥哥，我听城外姐妹说，你很行？” 唐今沉默了一下。 半晌，她掀开被子就狂奔向门口。 然而，她刚跑到门边就被绑了回去。 身后的男鬼娇笑：“哥哥怕什么，奴家会让你舒服的。” 唐今没有犹豫，张口就喊：“薄月梅！” “哥哥就从了弟弟吧~” 唐今捂紧了衣服，“薄！月！梅！” “月梅！” 随着衣服越来越乱，她声音凄厉：“娘子——” “梅梅——梅梅啊——梅梅你不来你相公就真要被这男鬼给糟蹋了救命啊梅梅——” 房门被猛地踹开。 男鬼惊了一下，扭头看过去。 唐今趁着这空挡，跟条鱼一样从床上滑出，起身就奔向薄月梅，“梅梅，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唔——” 薄月梅一把捂住了唐今的嘴，黑着脸把她按在怀里，另一只手一扇子把那饥渴的男鬼扇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唐今，语气认真无比：“咱能商量个事吗？” 唐今嘴还被他捂着说不出话，只能眨眨眼睛问：什么事？ 薄月梅面上挤出假笑：“叫薄月梅，月梅，甚至是娘子都可以，但咱能别叫梅梅吗？” 唐今眨了下眼睛，就看见薄月梅眼里有杀气，她顿时点头如捣蒜。 薄月梅冷哼了一声，松开手，“早些歇息吧。”说着他就想走人，结果才刚走出一步，就被抱住了。 “梅——咳咳咳咳月梅啊，要不今天晚上咱们俩个凑合凑合吧。”唐今眼巴巴地看着他。 薄月梅含笑，“滚。” “娘子，你不能如此无情无义啊，若再出什么事你的良心过得去吗——就算你的良心过得去，我的良心也过不去啊。若你背着谋杀亲夫被他人辱骂，那我该有多心疼啊。” 这臭道士向来是最不要脸皮的，若跟他急才是真的输了。 薄月梅深吸一口气，反握住了唐今的手。 他弯唇，眉眼含柔情，声音轻柔：“夫君说得是，既如此那你就来跟奴家睡吧，刚巧，奴家也想……嗯哼～” 他轻轻撞了一下唐今，异色眸风情万种地抛出个媚眼。 唐今意味深长地笑，“娘子害羞起来，真是叫为夫爱不释手啊。” “讨厌啦死鬼。”薄月梅推了她一下，悠悠地回隔壁房间。 唐今连忙追上：“娘子等等我～” 第8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8 进了房间，薄月梅悠悠地在床榻上坐下，“过来睡吧夫君。” “好嘞。” 唐今本来就没穿外衣，往床上一扑就想睡了。 结果刚趴下就被翻了个面，睁眼就是薄月梅那张风流脸。 “夫君做什么呢？”他幽幽压低身子，“都还没有满足妾身就要睡了？” 唐今双目含情：“娘子啊，为夫今日有些困乏，明日再陪娘子尽兴可好？” “奴家不要，等到明日便不是今日的郎君了。”薄月梅说着，红唇压低，“郎君~” 眼见他越贴越近，唐今开始有点小慌张，“这位善信自重，贫道是很有魅力，但男男有别，还请克制一下自己，冲动是魔鬼啊。” 薄月梅勾唇，“奴家克制不住呢，一瞧见道士哥哥奴家这心头里就痒痒，哥哥~”ωωw..net 唐今想躲，却被按住了双手。 “这位善信你要控制住你自己啊！” “奴家控制不住啦～” 唐今脸都绿了。 刚出狼窝又进了虎穴啊这是。 见他要来真的，唐今心一横，头一扭一口咬住了他那头泼墨一样的头发。 薄月梅的动作停住了。 唐今磨了磨牙。 有几缕头发顿时断了。 薄月梅僵住了。 僵硬了数十息后，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崩坏。 那玉白的脸逐渐涨红，从他唇齿间发出咯嘣之声：“臭道士，你找——死——啊！” 唐今呸掉嘴里的头发，语气沉重：“我只有两个要求，别用灵力，别打脸。” “老子不用灵力照样收拾你！” “错了错了错了大哥大哥哥哥哥哥哥哥住手住手——啊~” 躺在隔壁的林师秀幽幽叹了口气，找了个软枕捂住了耳朵。 非礼勿听。 小师叔这也太狂野了。 …… 两人从床头打到床尾，又从床尾打到床头——或者说是某暴走捉妖师单方面胖揍某嘴贱道士。 终于，薄月梅从胸膛里吐出一口浊气，心满意足地整理着衣服。 唐今缩在床角泪眼汪汪地嘤嘤嘤。 “现在，你是要跟我去情庄还是留在客栈？” “自然是梅——咳咳咳咳，月梅去哪，贫道就去哪。” 薄月梅轻哼了一声，收回了冷眼，起身去找水洗头发。 等他走了，唐今顿时像条咸鱼一样没有梦想地滑回了被子里。 虽然刚刚薄月梅没有动真格，但奈何她虚啊。 等薄月梅弄干头发回到房间时，唐今已经跟个没事人一样睡着了。 薄月梅理了理头发，吹了灯躺回了床上。 这还是薄月梅第一次跟人睡同一张床，他以前独自历练的时候荒郊野外也睡过，适应力很强，但这会有点莫名的睡不着。 旁边人的呼吸声很浅，时有时无，听得他一阵心烦。 薄月梅掐了个法术把听觉封闭，背过身去闭眼睡觉。 第二天唐今起床的时候薄月梅已经起了，正坐在梳妆台浅弄他那一头长发。她打了个哈欠，撑着脸懒懒看着。 越看越羡慕，越看越想摸。 但想起薄月梅对他头发的宝贝程度，唐今只能叹了口气放弃。 她起身下床悠悠荡回了自己房间，洗漱穿衣。 眼见那臭道士跟个游魂一样一声招呼都没打地飘走了，薄月梅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将梳子啪地拍在了梳妆台上。 半晌，他又皱着眉把梳子拿了起来继续梳，似乎是对自己刚刚莫名的不爽感到有些不解。 到了时间，三人吃过早饭就赶去了城南，不过等他们到那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有点超出他们想象了。 情庄门前大街，满满的都是人，就连四周的屋顶上都站了人。 他们三个站在外围，连个门匾都看不到。 所有人都在往前挤，想要争得那唯一的一对名额。 薄月梅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一对一对的人，大多是一个人绑着扛着另一个人来的。 林师秀撸起袖子，“小师叔，我来开路，你们跟着我。” 薄月梅拢了下袖子，有点嫌弃那些挤来挤去的人群，他看了一眼仿佛没骨头一样靠着墙分外悠闲的唐今，呵了一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跟着林师秀往前。 这越往前越难挤，不过众人挤得再凶，他们也不敢越过情庄门前的那两只石狮。 林师秀发现了异常，“小师叔，那两只石狮有鬼。” 薄月梅点点头，“昨日在客栈中听到的消息：只有三声钟鸣后第一对踏过石狮的可入情庄，之前和之后越过线的，都会被门口的石狮吃掉。” “那岂不是很危险？”他们此时已经挤到靠前的位置，林师秀回头看了眼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咋舌，“有必要吗？” 薄月梅摇摇扇子，没有说话。 唐今已经被人挤得靠住了薄月梅，她啧啧两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啊……” 薄月梅收了扇子侧眸，那双异色眸映着唐今有些妖异的眉眼，“你那么多老情人，可曾与谁生死相许过？” “……我什么时候那么多老情人了？” 薄月梅呵笑一声。想也知道，就这道士的浪荡性子，老情人没有一打也有一手之数吧。 唐今搭上了他肩膀，“嘶”了一声：“我怎么觉着，你这话有点酸呢？” “……”薄月梅吸了口气，笑着掰开唐今的手，“我究竟何时才能像你一样自信？” 唐今摸摸下巴，“大概，等我投胎重新做人才有可能吧。” 薄月梅斜眼睨她：“我现在送你去投胎？” “这么说就伤感情了啊。” “哼。” 第9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9 他们总算挤到最前排。 林师秀叉着腰喘了两口粗气，回头看着两个黏在一起的人：“小师叔，你打算怎么抢那个唯一的名额啊？” 薄月梅看了一眼旁边的唐今，轻笑：“不用抢。” …… “啊！”一声裹挟着灵气的尖叫一瞬间将所有嘈杂的声音都盖过去。 因为林师秀这气势雄浑的一声薄月梅差点没维持住表情。 多少有点太假了。 假虽然假，但效果还是在的。 灵气将声音传遍了整片街道。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都落到了声音的来处。 只见一个穿着玫红衣裙的少女手指着某个地方，一副惊骇的模样。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就是眼前一花。 被少女指着的地方，躺了一个白衣公子。但此时此刻，青年的腹部却插了一柄匕首，鲜血正从他的腹部滴落，瞬间染红了一片雪白的衣衫。 他微微抬起脸。顿时在场所有人都有种被惊艳的感觉。 那是一张如海棠醉日般的风流美人面，但可惜，此时他的脸色太过煞白了。 他身上的血顺着他的衣袍逐渐漫开，但他却好像浑然无觉，那一双异色的眸子倔强地看着前方。 究竟他在看什么？ 众人不由得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他视线所落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灰衣衫的道士。 那道士眉目如画，似是谪仙下凡，可偏偏眉眼间又有一股莫名的妖惑红晕。 此时，众人听到那道士冷漠的声音：“贫道早说过，你我绝无可能，若你收起你那些心思也就罢了，若你仍旧执迷不悟的话，贫道也只能不顾旧情了。” 众人又看回公子。 只见面色煞白的公子竟还想着要站起来，只是他刚起身，便身形一晃，看得人不禁为他担忧，想要扶住他。 但那道士无动于衷，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公子又摔落在了地上，鲜血汩汩外流。 公子抬起脸，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看着那道士。 许久许久，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尾滑落，他声音嘶哑：“你对我，真就真的一丝一毫情意也没有吗？” 道士长眉蹙起，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你我之间何来情意？” 道士说完这句话后，公子仿佛不堪重负，那原本强撑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他声音细微，像是在同道士说，又像是在同自己说：“那你我那一夜，又究竟算什么……”ωωw..net 嘶……众人皱眉。 他们听到道士一声轻笑，带着些压不下的讽意。 “你真想知道？” 有人看见公子握紧了拳，看见他掩过脸，“不、不……” 他似乎是猜到什么，不愿意再听那答案了。 却不想，那道士在那公子面前蹲下，倾身在他耳边轻声：“毕竟——似你这般送上门的贱.货，也是很难找了。” 道士声音虽轻，但前边这些人都有些武功傍身，耳力好都听到了那道士凉薄扎心的话语，顿时就有人露出了愤恨之态。 而那公子受到的打击则更大了，他面上彻底没了一丝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就要晕厥过去。 那道士悠悠起身，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迈过血染的地板就想离开。 有人气得拔出了刀，想要了结这道士。 就在此时，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公子一把拉住了道士的衣角，他身上的剑还没拔出，眼眶里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滚出。 他挤出一个笑，声音都在发颤：“你想要我如何我都可以，你别走……” 所有人都沉默了。 情之一字，竟叫人卑微至此。 然而那冷血冷情的道士却说了一句令所有人怒不可遏的话，他笑道：“那你就去死吧。” 公子呆住了。 道士嗤笑了一声，悠悠转身。 众人的目光又看回了那公子。 只见他好像彻底被抽走了神魂，许久，他颤抖的手摸向腹间的匕首。 有人意识到他想做什么，顿时惊喊：“不要！” 然而那白衣公子闭上眼睛，用力拔出腹部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抹向脖子。 第10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0 “锵——” 那匕首离白衣公子的脖子仅有半寸的距离。 但刀刃却被一只铁手夹住了。 众人看过去，有来过许多次的人顿时就认出了那人：“是情庄的管事！” 薄月梅睁开眼睛。 只见面前站了一个铁铸成的人偶，但那人偶五官十分灵动，看着仿佛真人。 铁人偶张开了嘴：“情深至此，令人感动，情庄愿留公子小住几日，不知公子是否方便？” “我……” 薄月梅长睫颤了一下，眸光瞥向另一边。 似乎是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只见那走的毫不犹豫的道士身后顿时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铁人偶，一个手刀就打在了那道士后颈。 那道士顿时就晕了过去，被铁人偶带了回来。 铁人偶拿出一颗丹药递给薄月梅：“你的伤很重，快吃了这药吧。” 薄月梅接过丹药，不着痕迹探查了一下，然后放进了嘴里。 他其实压根就没受伤，刚刚那只是用血袋制造出来的效果，未免暴露什么，他吃完药后就担忧地看向了那扛着唐今的铁人偶，声音满是关心：“别、别伤他。” 众人是又气又叹。 倒是铁人偶态度更好了：“公子放心，必不会伤了您的心上人。” 说完它转过身看向黑压压的人群：“今日情庄名额已定，想要入住情庄的有情人还请等明日吧。” 说完，它挥袖，那黑压压的数百人竟全都不受控制地倒退了一尺。 强大的灵力让众人不敢多说什么，再加上刚刚眼睁睁看到那公子如此深情，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铁人偶看回薄月梅，“公子，请跟我们来。” 薄月梅擦了擦眼泪，“有劳了。” 眼见那铁人偶带着那公子和道士入了情庄，外面的人各自叹了一声后也无可奈何了。 有的人直接离去，还有的人不肯离开，竟就地坐下，打算在这占着明日的位置了。 他们要做什么情庄里的人懒得管，只要不越线不喧哗吵闹便当作没看见。 林师秀见小师叔和那道士被铁人偶带着进了情庄，心情极好地蹦蹦跳跳离开了。 她刚刚那一声一定演得很好！ 她要奖励自己三个酱肉包！ 另一边，薄月梅一边跟着铁人偶去厢房，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只是粗略打量过，他就发现了几个隐蔽的阵法。 不过这些阵法都是些聚集灵气的阵法，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对人也没什么危害。 一路被领进厢房，薄月梅都没有观察到什么阴损之处，整个庄子正常到不正常，甚至因为灵气丰裕环境还非常好，桃红柳绿莺声燕语，像是误进了桃源津。 铁人偶带着他来到一间厢房前，那些铁人偶先是将唐今放到了床铺上，然后有人拿出了一个玉瓶，就想给唐今灌， 薄月梅瞬间按住了那人偶的手，等那人偶看过来的时候，他只是紧张地问：“你要对他做什么？” 一副护着床上人的样子。 铁人偶对他的态度非常好，见他紧张便轻声道：“公子不必紧张，这并不是什么毒物，而是……会让公子如愿以偿的好东西。” 薄月梅眉梢微动：“好东西？” 铁人偶那非常逼真的脸上露出一点笑：“等公子的心上人醒过来您就知道了。” 薄月梅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不行，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怎么就这样喂给他？” 见他不肯，铁人偶也不着急，只是缓缓道：“公子既然来了我们情庄，就该知道我们情庄的事迹，也应该信我们才是，若不信，你又为何要来呢？” 薄月梅抿唇，“可……你们到底要喂他什么东西？” 铁人偶也不卖关子，直接朝他亮了一下那个瓶子，道：“钟情水。喝下钟情水之人，会深深爱上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薄月梅有几分诧异。 世间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公子，如愿以偿的机会就在您眼前，您还犹豫什么呢？” 铁人偶有些感叹，“并不是所有进入情庄之人一进来就能获得钟情水的，若不是主人见您情深，您可未必能得到这一瓶钟情水。” 薄月梅余光瞥了一眼床上的唐今，指尖轻捻过一下袖角，“这药，会不会伤了他的身体？” 铁人偶又是一声感叹：“如您这般深情的人只怕世间也找不出几个了。这样吧，公子若是不放心，就先只用一滴。一滴钟情水可维持三天的效果，届时您再决定要不要用整瓶，如何？” 三天…… 三天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他找出那只大妖了。 左右不过三天罢了。 薄月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得失，很快做了决定。 他朝那铁人偶伸出手：“能不能让我来？” 铁人偶没有拒绝。本来这瓶钟情水就是主人赏给这人的。 薄月梅接过那瓶水，灵力流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阴损后，侧眸看了一眼都盯着他动作的铁人偶，倾身扶起了唐今，微微倾斜瓶身，倒了一滴到她的唇上。 那滴钟情水顿时沿着唇缝没了进去。 铁人偶们齐齐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为首的铁人偶弯唇：“公子，这瓶钟情水您就自己收着，三天后用还是不用就由您自己决定，这样可好？” 薄月梅没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 铁人偶又嘱咐道：“您的心上人会在一炷香后醒来，我们会在房间外布下结界，以防外人闯入，您就安安心心地等着您的心上人醒来吧。” “多谢。” “不必谢，我们先告辞了。” 那群铁人偶一个接一个地退出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等它们离开后，薄月梅立马就撒开了手。 他起身靠着床架，垂眸看着仍昏迷着的唐今，半晌，手指不自觉在手臂上轻敲起来。 此前道士没少和他插科打诨的，不过这人总是一副没脸没皮的，浑话说起来毫不害臊，情话更是仿佛随时都有一箩筐要抛出来，没个正经。 这不由得叫人有些好奇，这道士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何模样？ 况且…… 薄月梅别开头。 他想起刚刚在情庄门口的那一幕。 眉眼妖异的道士倾身，那一颗朱砂痣仿佛要烧起来一般鲜红。 微凉的气息贴近，那好似碎冰淌过清泉的声音压得低，有种叫人耳热的欲.色： “毕竟似你这般送上门的贱.货，也是很难找了……” …… 薄月梅眯了眯眼睛，有些牙痒痒。 还真敢说啊。 第11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1 唐今醒过来的时候，后脖子疼得很。 “嘶……”她按住脖子坐起身，扭头一看就见薄月梅正背对着她靠着书柜装忧郁。 她看了眼门口，没看见人，但出于谨慎还是咳了两声。 薄月梅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唐今。 唐今也看着他。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 唐今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见他半天没说话，便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薄月梅看着唐今毫无变化的样子不由得微微蹙眉。 半晌，他走过去倒了杯茶：“没人。” 唐今顿时松懈下来，接过茶杯喝了两口，声音懒懒，“还要演吗？” 薄月梅依旧挂着笑看着她。 他这个眼神有点危险。 唐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咳了两声，“都是逢场作戏，胡言乱语……” 见薄月梅还是不说话，唐今放弃挣扎：“别打脸。” 薄月梅噗嗤笑了一声，他微微眯着眼眸，长发随着他的倾身而滑落到唐今胸前。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语调却有种别样地迷离慵懒。 他说：“道士哥哥，你是喜欢贞洁烈郎，还是更喜欢小贱.货呢？” 他那张风流脸凑近了，用那张含丹的朱唇说起这些子话来，真有种风情万种的媚。 唐今突然想吻他。 这种想法莫名其妙来势汹汹，突然就占据了整个脑海，让人没有时间想别的东西。 甚至于，让她有点控制不住身体。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突如其来的异常让唐今一时间没心情接薄月梅的戏了，她说了句“等会”，侧开头避开了薄月梅，抬手按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薄月梅注意到她的异样，不由得也收了笑，蹙起眉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唐今敲着额头，嘴里不自觉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亲你……” 薄月梅顿了一下，他看着唐今疑惑的表情笑容逐渐消失。 半晌，他默默直起身，往后退了三步。 这个奇怪的动作自然是被唐今看见了，“……你退后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薄月梅动了动唇，不知道如何跟她说钟情水的事情。 唐今见他不回答自己也没有空理他，她现在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全都是对薄月梅的。 这显然不正常，她不由得怀疑地瞥向薄月梅：“我晕着的时候你没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薄月梅有那么几分心虚地咳了一下。 “好啊，没想到你居然对贫道做出这等事。”唐今不由得拽着被子捂紧了自己，“纵然贫道有那么几分姿色善信也不该如此，你这样，就算得到了贫道的身子，也得不到贫道的心的！” 好。 还是那么不要脸。 一点变化也没有呢。 薄月梅居然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说实话如果这道士要是醒过来对着他腻腻歪歪的…… 光是一想他都有种浑身不适的感觉。 薄月梅轻哼了一下，也不跟她含糊，直接把刚刚钟情水的事情说了。 唐今听完，五官扭到了一起，“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爱上你了？” 薄月梅摇了摇扇子，“我怎么知道呢……” 他虽然这样说着，却倾身压向唐今。 第12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2 那红唇一点点靠近，唐今不自觉抬头去寻。 薄月梅一扇子抵住了她的唇。 离得近的异色眸里流着光晕，语气悠悠，有那么几分报复意味在里面：“纵然在下有那么几分姿色，道士哥哥也不该如此，嗯？” 唐今握住他执扇的手，语气简单直接：“好兄弟，给我亲一口。” 薄月梅顿时翻了个白眼：“滚。” 唐今笑了一声，松开了手。 她自己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 那钟情水当然并没有让她爱上薄月梅，她的内心还是平静的如一潭死水，但那钟情水又确实让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出现了“吻他”“抱他”一类的想法。 那些想法强烈到似乎要淹没唐今的思想。若是普通人此时怕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但唐今倒还能克制住……吧？ 她倚回了床上，说起正事：“看来情庄那个神奇的传言就是依靠这钟情水实现的了。” “嗯。但我用灵力查过这水，对人没有害处。”薄月梅有些奇怪，“在这庄子里也没有感受到妖气。” 唐今摸摸下巴，半晌，她平躺：“你加油。” 薄月梅：？ “贫道会在心中为善信祈福的。” 言下之意，这事跟她没关系，你自己加油。 “……呵呵。” 他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薄月梅本来也没指望她做什么，但为了查找楚三星的下落，他是必须要去探查一下这情庄四处的。 而想要合情合理地探查情庄，和唐今假装恩爱，一同闲逛就是最好的法子。 因而他开口：“道士，难道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不感兴趣，不想动。”唐今拒绝三连。 薄月梅摇扇子的手都停了，半晌，他收了扇子：“我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 “……暴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但可以解决你。” 最终，唐今还是屈服在了薄月梅的淫.威之下。 她努力为自己争取一点好处，“贫道配合你抓妖，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得配合配合贫道？” 薄月梅斜她一眼，“不管你想要什么，我相信我都不会同意的，所以，你还是别说了，嗯？” 唐今哀叹：“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薄月梅敏锐地看向她：“什么？” 唐今假笑，“没什么。” 薄月梅半信半疑地收回视线，道：“出了门记得装好点。” “唉……” 如今还是晌午，外边日头正好。 那些铁人偶设置的结界此时已经消失了，薄月梅推开门，也没看见四周有人。 唐今揣着手，悠悠跟着薄月梅，有些懒怠地看着四周的风景。 情庄内部的景色颇有几分人间仙境之感。 他们沿着木廊一路走来，看遍了冉冉绿云，霏霏红雪。不管是桃李还是荷柳都在这庄子里都开得极好。 有莺燕穿过柳枝飞过堂前，声声清啼并不扰人，只觉得恰到好处。踏着落满碎雪梨花的玉石阶路过一个池塘的时候，唐今还见几尾鲜红锦鲤搅弄着绿藻，一派浮翠流丹的好景象。 唐今不由得感叹：“若能生活在这庄子里……” 薄月梅侧眸看她。 “我完全可以一辈子不出门。” 薄月梅呵笑一声，摇着扇子继续走。 他大概是在用什么特殊的办法查找楚三星的下落，并不是瞎逛，一路走得很有目的性。 清风吹过，带动柳枝，亦带来淡淡花草香气。 突然间，他停顿了一下。 唐今还在看花儿呢，手就被人牵住了。 她看过去，就见薄月梅靠了过来，“有人。” 唐今虽然没看见周围有人，但还是迅速进入状态，深情款款地执起薄月梅的手：“梅梅，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薄月梅手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咬牙挤出一个笑，“不要紧呢……小糖糖。” 唐今完全没感觉：“梅梅没事就好，若梅梅真因为我而受伤，我会内心愧疚而死的。” 薄月梅反握住了她的手，加大了手劲，“小糖糖给的伤，我甘之如饴。”ωωw..net 唐今手都快被他捏碎了，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有几分扭曲，“梅梅，等离开这里，我便还俗娶梅梅可好？” “好啊，好得很。”薄月梅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唐今被他捏了忍不住嘶嘶起来。 最终还是铁人偶救出了她的一双手。 “打扰二位了，这位公子，晚间我家主人在前厅准备了宴席，还请公子和您的心上人赏脸。” “既然是主人家的邀请，我们二人自会前去。” 铁人偶笑了笑，“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二位自便。” “慢走。” 等铁人偶走了，唐今拔腿就跑。 薄月梅眯眼看着唐今的背影，半晌，哼了一声。 跑得倒快。 他摇了摇头，认真查探起楚三星的位置。 他天生对灵力有一种敏锐的感知力，不同人留下的灵气残余他亦能感知到甚至分辨出它们。 此时，他确实在这座庄子里感知到了楚三星的灵力残余，但这股子灵力被这庄子里的阵法改变了存在的位置，现在飘荡的到处都有，掩盖了楚三星的真实位置。 他又转悠了两圈，研究了一下那些开得过于茂盛的花花草草，便转身回了房间。 唐今躺在床上装死。 薄月梅哼笑了一声：“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这庄子里到处都是危机，手无缚鸡之力的唐今除了回房间来还能去哪？ 薄月梅也不生气，他悠悠在床边坐下，“你说，你想亲我？” 唐今睁开一只眼睛缝，瞟了他一眼。 薄月梅看着她：“只有这个想法？” “只有这个想法……”唐今咳了两声，“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说说，你都有些什么想法。” “怎么，说了你要给我实现吗？” “呵呵。” “那有什么好说的。”唐今本来都想坐起来了，这会又躺回去了。 薄月梅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那钟情水究竟有什么效果？又怎么判断那妖精究竟是何物？” “说是能说……”唐今坐起身，托腮看着他，“这可是信士让贫道说的，若贫道说了，信士可别动怒。” 薄月梅挑眉，“说吧。” 唐今眸光微转，半晌，她附到薄月梅耳边，唇瓣张合。 薄月梅原是好整以暇，从容不迫的姿态，结果从她张口第一句起就僵住了。 直到唐今说完都没回过神。 倒是唐今说完，目光落到他染上红晕的耳朵上，又加了一句：“现在，我想……” 她微微凑近。 薄月梅直接一把将她按倒在了床上。 那张风流脸晕开了淡淡的红，异色眸底满是羞恼，他像是笑，又像是被气笑的：“你到底是哪个妖精窝里出的不、正、经、道、士！” 唐今被他按着，脸上是一派无辜：“一定是那钟情水的效果，贫道本来是没有这种世俗欲.望的。不过……” 唐今握住他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浅眸里带着笑意，“你是害羞了吗？” 第13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3 薄月梅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滚！” 却不想唐今得寸进尺，语气好奇：“难不成，你没有与人做过那档子事？” 薄月梅冷呵一声，一把把她按了回去，“你管我。” 于是唐今笑了：“哦，没有。” 被她点破，薄月梅一阵羞恼，又更是不爽：“就算没有又如何？” 他甩袖，眉眼冷了下来，语气讥讽：“总比出了家当着道士却破戒做那档事还引以为傲好。” 唐今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因为这个，薄月梅似乎是生气了，他也一副不想搭理唐今的样子，自个坐到了书柜前，翻出本书看。 唐今有些无聊：“喂，都说好了不生气的。” “呵，我没生气。” ……行吧。 唐今懒倦地撑了下懒腰，卷卷被子翻身睡觉。 薄月梅翻着手里的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 半晌，他把书重重一砸。 好半天也没听见个动静，他扭头一看，才见唐今毫无负担地睡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上去掀了那个破道士的被子，把那臭道士拎起来抡个两三圈。 过了许久，他又拿起书闷不作声地继续看。 直到晚间听到外头有敲门声，薄月梅才放下了书。 他看了眼床上还在睡着的人，翻了个白眼，过去踹了脚床架，语气不太好：“喂，吃饭了。” 一听到“饭”，唐今懒懒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眼门口的影子，随便擦了把脸就起身，毫无芥蒂地牵上薄月梅的手，“走，吃饭。” 薄月梅嘴角扯了扯，想抽回手，却被抓得紧，也只哼了一声便不抽了。 等到了人前，两个人又是甜甜蜜蜜的你一个梅梅，我一个小糖糖了。 那铁人偶满意地看着他们的亲密，领着他们往前厅走。 这庄子很大，他们走了挺远一段路才算到了前厅，此时前厅里已经坐了九对男女了，不过不是每一对都很亲近，有几对明显是一方愿意而另一方不愿意的。 两人在最后的空位上坐下。 或许因为他们姗姗来迟，那九对男女都或多或少地投来了视线。 薄月梅观察了一下那几对男女，发现都是一群普通人。 看来都是前九天成功进了庄子的。 这个宴席不大不小，除了那些等在四周的铁人偶，薄月梅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或者非人。 面前摆着的点心貌似也没有问题。他看着旁边已经开吃的唐今如此想到。 唐今吃了两口就叹了口气，然后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不过她吃着也没忘演戏，时不时就给薄月梅夹一筷子，等他不吃后再可惜地送进自己嘴里。 不一会，就有一群铁人偶鱼贯而入，给众人上好了正菜，众人便开席吃了起来。 其间坐在两人旁边的两对有情人还嬉笑调笑着两人，不过两人一个比一个精，都给反调侃回去了。 便吃东西的同时，薄月梅也继续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席上的人。 席间那些已经两情相悦了的情侣亲亲密密地吃着东西，有几对甚至搂搂抱抱看起来已经压不住欲.火了一般。 而那些还没有心意相通的情侣场面可就有些冷淡了，通常是一方或讨好或逼迫，而另一方满脸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只碍于那些铁人偶才勉强坐在席上。 薄月梅看了眼主座之上的空位，拉住了其中一个上菜的铁人偶，问道：“你们主人家没有来吗？” 他语气轻柔，眼神真挚，“我想感谢一下主人家。” 那铁人偶笑了笑：“公子的心意主人收到了，您和心上人恩爱甜蜜就是对主人最好的感谢了。” 薄月梅不由得挑眉。 这话说的。 真是大爱无私。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那只大妖了。 白日里到底还是有诸多不方便，最好还是夜探一次情庄。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唐今，又收回了视线。 薄月梅在想什么唐今不知道，但唐今在想什么薄月梅也不会知道。 唐今看着桌上那坛子酒，半晌，幽幽叹了口气。 竟然是原身认识的……唐今摇摇头。 她给旁边的薄月梅倒了杯酒，然后就抱起了酒坛子豪饮。 薄月梅都被她吓住了，周围有铁人偶在他还演着，去拦唐今：“小糖糖，别喝这么多，酒醉伤身。” 到时候喝醉了撒酒疯还得祸害他。 唐今放下酒坛，拍了拍坛子，“好东西，你也赶紧喝点。” 薄月梅看了眼她发红的脸颊，略一思量后，假意应承，也端着酒杯喝了起来。 他喝了大概一小壶，便晃晃悠悠倒在了桌案上。 刚开了第二坛准备继续的唐今顿时皱起了眉。 这什么酒量…… 她现在这么虚，可没法把他抱回去啊。 唐今又喝了两口，索性往桌子上一趴，也假装自己醉了。 过了一会，有铁人偶将两人背回了房间。 等那群铁人偶离开，唐今懒懒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找点水洗澡，结果刚起身就被薄月梅按了回去。 他压低声音：“我待会去查探一下，你注意掩饰。” 行吧。 唐今一个废物小点心也没反对的资格，只能点头应是。 薄月梅等了一会，才无声无息地起身换衣服。他将自己的相貌掩藏好后，又将床幔放下，给唐今加了个保护的结界。 “若有人来，你只管装睡。” 唐今点点头。 独自一个人行动对薄月梅来说反而更轻松，他轻轻松松地就穿过铁人偶的守卫到了白天感应到楚三星灵力残余最多的地方。 那是一个荷花湖。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异色眸里隐隐有光华流动。 半晌，他皱了下眉，抬手朝身后挥出一道灵气。 鸦青色灵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罩，然后猛地炸裂开来。 “轰——” 整座情庄都震动了起来。 原本躺在床上数水饺的唐今咋舌，不是夜探情庄吗？他这是想直接拆家啊？ 原本已经黑暗下来的情庄骤然灯火通明，无数铁人偶被唤醒，赶往同一个方向。 然而等这些铁人偶赶到荷花池前时，人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满地的残花落叶。 有铁水在地面流动，依稀看得见一些铁人偶残余的零件。 到了夜间这些铁人偶看起来才像真正的人偶，他们面上活灵活现的表情和神态也都消失了，只剩下死板单一，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 所有的人偶静默地站在原地，他们似乎在听从什么指示。 稍微等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所有的人偶非常有序地分散开来。 他们走到宾客们住的厢房，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敲开了房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走来，打开了门，那人语气不太好：“什么事？” 为首的铁人偶将他的衣衫不整的样子映入眼中，声音冰冷，没有起伏：“还请这位客人叫出你的另一位伙伴。” 男人顿时皱起了眉：“她现在不方便。” 然而铁人偶才不管他方不方便，见他不同意便直接闯进了房间中。 那男人想反抗却直接被其他铁人偶给按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 为首的铁人偶一把拉开了床幔，当看到坐在床上有些惊慌的女子时才松懈下来。 它转过身看向那男人，面上的笑容稍微真实了些：“实在抱歉两位客人，庄子中混进来了一个小贼，我们此举也是为了两位客人的安全考虑。贸然打扰两位客人实在不该，这是送给两位客人的赔礼，还请两位客人收下。” 男人接过铁人偶送来的宝珠，他眼神似乎陷入了迷茫，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谢谢。” “打扰了，二位好眠。”铁人偶退出了房间。 那男人拿着那颗宝珠，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回了床上。 同样的场景在其他几处同时上演。 只一处略有些不同。 铁人偶连着敲了好一会的门都没听见声响，它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强行推开了门。 乍一眼看过去，房间里并没有人。 铁人偶们进入室内，为首的人偶看向床幔后，只见那床幔后似乎影影绰绰，有两道身影。 它听到一些低啭，慵懒沙哑，叫人耳热。 但它却丝毫不曾停下脚步，直接走过去猛地掀开了床幔。 那白玉一样的美人惊呼一声，顿时转过了身去，泼墨一样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背。 伏在他身上衣服松垮的道士拉过被子将他遮住，懒笑着抬起眸，眉眼间的妖红糜艳秾丽，嗓音微哑：“有事吗？” 铁人偶也知道自己这是搅了人好事，不过既然两个人都在，已经不用再查了，顿时简单说了一遍，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那道士打断了。 那声音冷冷：“没事了，就滚出去。” 铁人偶看了那道士一眼。 道士姿态没有太多的改变，但脸上的神情已经彻底淡了下来。 那眉眼间的红晕，此时此刻仿佛血染的一般，带着凛然戾气。 铁人偶的动作一凝，半晌，默不作声地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唐今转回视线，却见薄月梅正眯眼看着她。 她唇角的弧度扩大，“是不是觉得我帅呆了？” 第14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4 “是不是觉得我帅呆了？” 薄月梅含笑捏住了一只不安分偷摸摸往腰上挪的手：“我看你是死定了。” 唐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都是那水，害我现在控制不住我自己。” 薄月梅呵笑：“最好是。” 他想起身，却见唐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浅眸有几分别样的意味。 他顿了一下，默默将衣服捂紧了点，“……看什么？” “嗯……”唐今不仅手痒痒，浑身都痒痒，“脱都脱了，不如……” “……” 唐今后脊一凉，她顿时哀叹了一声，自言自语：“若不是被贼人喂了那劳什子钟情水，贫道何至于此难耐……” 薄月梅后槽牙有点痒，他微笑：“来，你过来，我让你舒服。” 唐今“嘶”了一声，有些不想，但看着他灿烂的笑容，还是非常没有底线地凑过去了。 咱就是说，万一能亲上一口解解馋呢？ 结果刚低头，温热的指尖便点在她眉心。 顿时，一股清凉之意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冲洗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倦意。 眼前的世界逐渐黑暗。 薄月梅接住唐今，将她放回了床上。 他起身换掉那身沾了些血——当然不是他的血的衣服，换了件寝衣，简单清洗了一下，在床的外侧躺下。 今夜他在那荷花池底下找到了个地下宫殿，那宫殿里有楚三星的气息，但还没等他找到楚三星，就撞上了一群剑士，他们双眼无神，瞧着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 就在他试图唤醒那群剑士时，那地底宫殿突生异变，宫殿地势翻转，他莫名其妙地就从地底来到了地面，而那些铁人偶也都纷纷赶来。ωωw..net 由于还没有找到楚三星，他有些投鼠忌器，只能暂时压下了继续探查的心思，又跟林师秀通了一遍消息后就回了房间。 只是沾血的衣服还没换掉，铁人偶就来了，此时他再做什么外面的铁人偶必定是会发现的。 就在他烦躁之时，却不想床上那睡得好好的道士突然懒懒翻了个身，带着笑用口型问他：要帮忙吗？ 薄月梅看了一眼旁边的唐今。 睡着时，没了那些不正经的神态，那五官的优势就暴露出来。 清而艳，仙而妖。 薄月梅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眉眼间的冷煞之气。虽然道士很快掩饰过去，但那种煞气并不是光靠演就能演出来。 “正经道士……”薄月梅轻喃。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次日。 因为薄月梅昨晚的行动，今日情庄中加强了戒备。 早间用餐又是所有人一起的，也正是这个时候，有铁人偶来通知他们，叫他们无事不要外出。 那些人都没什么意见，安然应下。不如说他们还乐得待在房间里。 薄月梅看着那些人脸上的欲色，不由得皱起眉。 他总觉得，那钟情水的效果似乎并不是那群铁人偶所说的那样。 毕竟他从那些人的眼中只能看到欲，而看不到爱。 而且旁边的道士也…… 唐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看着自己，便呵呵笑了一下：“真的不能亲一口吗？” 薄月梅微笑：“滚。” 唐今有些可惜。 吃完早饭回到房间，那些铁人偶处处防守，薄月梅试着出门，但只是出门走了没多远就觉察到了那些铁人偶在跟着自己，顿时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能光明正大地探查，那便只能等夜间了，白日里还是太难隐藏踪迹了些。 薄月梅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唐今：“道士，今晚行动，你跟我一起去，帮我个忙。” 唐今：？ “这……贫道手无缚鸡之力，手无寸铁的，万一出个什么事……”她推拒。 薄月梅放下了折扇，笑着看向唐今。 唐今退后两步，一个走位扑到了床上，把被子一盖蒙住头，一副随你怎样的姿态。 小命要紧，让她配合混进庄子可以，让她正面跟妖怪对上想都别想。 薄月梅呵了一声，上床压住她的腰，一把将她脑袋上的被子扯下来，声音危险：“真不去？” “打死我都不去。” 薄月梅眯了眯眼睛，半晌，他忽而勾唇，异色眸中水色迷离，“道士哥哥，你就帮帮奴家嘛……” 唐今咳了好几声，闭上眼睛：“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居士，请自重。” “夫君～” “你今天就是喊爷爷都没用。” 薄月梅磨了磨后槽牙，半晌，他倚低身子，在唐今耳边轻声道：“若你肯跟我去，我便让你亲一口。” 她几乎是秒答：“成交。” 薄月梅：“……” 他忍不住看了眼唐今。 唐今眨了眨眼睛，眼里都是笑意。 ……这道士不会就在这等着他吧。 就在薄月梅心里犯嘀咕的时候，有一缕长发从他的脸侧滑落，落到唐今脸边。 冰凉的发丝丝丝绕绕的落在耳侧，有点痒痒的。 唐今伸出手帮他将那缕头发别了回去。 她轻轻伸出手，薄月梅竟也没躲。 那微凉的手指无意间擦过耳际，动作很是轻。不知道是不是薄月梅的错觉，他总觉得此时此刻，唐今的眸色很温柔。 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第15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5 青年自己或许不知道，但旁人却看得清楚，他那双异色眸里有些波澜，给那张如玉的容颜更添了几分色彩。 唐今指尖顿了顿，停顿在了他的脸侧。 脸颊和耳朵一起开始发烫，没来由得，薄月梅有点乱，他下意识躲开了唐今的手，想要下床。 唐今拉住他，“喂，你可别反悔。” 别看她现在这么轻松，实际上脑子里被那些想法占据，不得安歇，昨日夜间要不是薄月梅对她做了什么，她未必睡得着。 话已经说出口了，薄月梅别开头，“……我还不至于出尔反尔。” 反正他又没说什么时候亲，等这道士的钟情水失效了…… 要膈应大家一起膈应。 唐今却笑了，“好，今晚我跟你去，不管你要去哪我都跟。” 薄月梅抽回手，“闭嘴。” 唐今在嘴上拉了条横条，闭上了嘴。 薄月梅似乎是哼了一声，起身去书柜前翻书看，但打开了本书，却好半天都没翻页。 过了一会，他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懒懒翻阅起来。 在屋子里关了没多久，铁人偶又给他们送来了点心和水果。 “这情庄的待客之道还真不错。”唐今瞥了他一眼，“你今晚的计划是什么？” 薄月梅看书看得头都不抬：“在情庄的地底下有个宫殿，楚三星应该是在那宫殿里，但宫殿中有机关术，只要不小心踩到便会触发机关，地面翻转将人送到地表。” 唐今摸摸下巴，“所以，你是要我站在地表……跟你反过来？” 她大概这么猜测着。 薄月梅点点头，“我会在你身上加一个位置互换的灵术，你只需站在地表接应便可。”他又瞥了一眼唐今，“以防万一，我还会在你周围加一个别人看不见你的幻觉结界，只要你不乱动，不会出事的。” “这个，人有三急。” “……”薄月梅看了她一眼。 “……我憋着行了吧。” 薄月梅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唐今见自己的任务这么轻松，顿时松懈了下来，但她又想到什么，不由得笑了一下，“就这么点任务，你居然就肯让我亲一口？” 薄月梅见她一副赚到了的表情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亲一下怎么了，他们不是亲过一次吗？ 说实话……不就是嘴碰下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眼一睁一闭就当亲头猪就过去了。 他下意识忽略掉心里那点异样的痒。 若是叫唐今知道他的想法，怕是会憋不住笑。 稍微晚点的时候，铁人偶又送了一次饭食，唐今正吃着，就见对面的薄月梅只挑着几个菜吃，不由得道：“挑食可不好。” 薄月梅瞥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挑食。” “谁说大人就可以挑食的。” “我说的。” 这理直气壮的……行吧。 唐今耸了耸肩，也不说他了。 等天黑的时间还是有些无聊的，唐今为了打发时间便找铁人偶要了副棋。 那铁人偶有些奇怪，道：“你们居然还有心思下棋。” 唐今不由得挑眉，立马改口，咳了两声：“棋子……未必只能下棋的。” 那铁人偶呆愣了一下，似乎打开了什么新世界，半晌，它点了点头，去拿来了棋盘和棋子。 “这些棋子都是灵玉，对身体很有好处的。”它意有所指。 唐今看着那些黑白分明的棋子咳了一声，默默接过。 想也不用想，按照薄月梅的耳力是肯定听见了这一番对话的，然而他却什么也没说，用扇柄抵着下颌似乎在思考什么。 唐今刚把棋盘摆好，薄月梅就问她：“道士，你的那些想法真的很重吗？” 唐今：“……你能别提了吗？” 薄月梅挑眉，“可是我见你好像没什么影响，行动自如。” 唐今呵呵两声，“贫道心志坚定，自然能把持住，你换个人试试。” 薄月梅垂眸，也不说话了，安静地下起棋来，只是他显然在一心二用，没一会儿就输给了唐今。 他不由得“咦”了一声。 薄月梅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个全才，基本上就没有他不会不精通的东西，琴棋书画这四样更是堪称世间数一数二的，纵然他是一心二用的，但一般人也未必下得过他。 他看了一眼唐今，这次认真了些。 越下，他就越没法思考别的事情，两人也越下越慢。 到最后一子，居然是平局。 薄月梅抬眼看向唐今：“你倒……” 唐今托着腮等夸。 “流氓的很。”结果薄月梅只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从一个人下棋的路子自然是可以看出他的性格的，薄月梅喜欢简单粗暴，唐今的棋路乍一看跟他很像，但又差了很多，他有些看不懂，反正就是不正常的流氓棋路。 没听到夸奖，唐今顿时叹了口气，“现在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该准备了。” 这盘棋下得久，外边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薄月梅也不再去思考棋的问题，也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套黑色衣裳让唐今换上。 等她换好后，薄月梅又将一枚灵珠递给她：“你可以通过这珠子和我通讯，若有什么事情，直接喊我名字便可。” 他想到唐今那不靠谱的样子，又多加了一句：“没事别乱喊。” 唐今正在往兜里揣瓜子零食，闻言头也不抬：“放心吧，我有分寸。” 薄月梅额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花生也就罢了，不准嗑瓜子！” 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是吧？ 唐今瘪嘴，“不拿就不拿嘛，你凶什么凶。” 她这话有点软，薄月梅莫名地心口一痒，竟然隐隐有点理亏，声音也弱了下来：“我没凶你……” 第16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6 “我没凶你……” 自己这样有点奇怪。 他咳了两声，转开话题，“再等一刻钟我们便出去，师秀会先在外面制造动静吸引铁人偶，届时我们趁乱过去。” 唐今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你这个计划有点糙，有点不给这妖精面子。” 薄月梅哼笑了两声，“我肯制定计划就已经很给这妖精面子了。” 他这话说得狂傲，但他确实也有这个资本。作为目前最强的捉妖师，他确实可以不制定任何计划凭借蛮力解决大部分事情。 若不是因为顾忌着楚三星还在对方手里，他早就掀了这情庄了。 对此唐今只能说：“大哥吃果果。” 薄月梅接过了她递来的果子，有点受用。 今晚他的目的不是除妖，而是找到楚三星，把楚三星弄出来再说别的事情。毕竟楚三星太重要了，没有他的话，未必能封印妖皇。 很快，他们就听到外面有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情庄里再次亮堂了起来。 薄月梅也就是此时带着唐今趁乱去了荷花池附近。 那荷花池此时已经增派了很多铁人偶看守，唐今只见薄月梅从袖中掏出两个纸人，画出了两个令咒，那两个纸人便倏地变大，然后冲向了荷花池。 那些纸人虽然打不过那么多的铁人偶，但胜在灵活。 唐今瞅了一下，只觉得那随便一个纸人都能吊打现在她这副身体。 她有那么一点小忧伤，但这股忧伤很快就散去了。 那两个纸人引着一群铁人偶边战边退，见有新的铁人偶加入，薄月梅索性又放出了两个纸人，让它们去引导那群铁人偶离开此处。 大部分的铁人偶很快被引着离开了荷花池，剩下的几个也不知道薄月梅对它们做了什么，居然对两人视若无睹。 两人就这样来到了荷花池前。 薄月梅给她施加了两个灵术，又给了她一个纸人防身后便跳下了荷花池。 不过他跳入荷花池并没有激起任何水花，唐今靠着护栏看了一会鱼，半晌懒懒地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薄月梅在底下究竟干嘛，反正唐今还没坐一会地面就突然发出一阵阵“咔嗒咔嗒”的声音，然后地面蓦地翻转，她一脸懵地摔到了一群人中间。 她看着那群拿剑指着她的人，尴尬地放下手里的花生米，打了个招呼：“嗨？” 下一秒，那些剑士齐齐砍向她。 然后同时，她眼前白光一闪，又出现了荷花池旁。 接下来短短一盏茶时间唐今经历了三四次位置调转。 唐今沉默了一下，选择平躺。 她觉得，她今天可以先睡了。 她拿出珠子小声说了一句：“梅梅加油，糖糖先睡了，糖糖相信你哦。” 那边好半天才传来一句有些羞恼的声音：“给我闭嘴！” 唐今笑了一下，将珠子放回了怀里。 反正她是个活死人，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薄月梅这么靠谱，她就更不用怕了。 于是，唐今躺在地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旁边的纸人也不知道是得了谁的命令，居然变作了一床软被盖到了唐今身上。 第17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7 地底宫殿中。 感应到的楚三星的气息越来越近，薄月梅下手也越来越不留情。 终于，他强闯过那一堆机关，站在了镶满夜明珠的大殿中，看着又从黑暗中走出的几个持剑的人类，他不由得皱起眉。 他可以确定，这些应该就是那些失踪的剑士，不过此时他们双眼无神，看起来就像没有思想的人偶。 薄月梅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 他抬起手，手中的折扇收起，随手夺过了一柄剑，长剑横转，他旋身与那一群剑士战斗起来。 转眼间薄月梅已用了十几招，招招都是寻常剑招，但招招都蕴含着寻常剑士一生也未必能练就的凛然剑意。 他是在刻意勾引，看看能不能将那大妖引出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那只大妖显然对剑士情有独钟。 连着过了近半百的招数后，薄月梅挑飞一人的剑，长剑圆绕扫开周围的敌人，手腕横扫一道如月光般的剑气挥出。 剑气所过之地，寒霜蔓延，整个宫殿的气温都为之一降。 薄月梅突然听到一声娇笑。 眼看那一道月光马上就要到那群剑士面前了，宫殿中却突然涌出了浓重的灰雾，吞没了月光。 一道妩媚轻柔的声音响起：“你的剑法不错。” 总算来了。 薄月梅一甩长剑，抖去剑上沾染到的冰霜，异色眸中光华流转。 鲜红的身影在灰雾中若隐若现，那声音带着点别样的诱惑：“你的剑法如此之好，妾身……很是欢喜。” “藏头露尾。” 薄月梅啧了一声，折扇又回了手里，一扇挥出，宫殿中刮起大风，那些灰雾在灵气凝聚成的大风中无法抵抗地散去。 一道鲜红的身影暴露出来，还不等人看清，那身影一晃，便瞬间出现在了薄月梅的身后。 “公子是来杀妾身的吗？” 薄月梅手中剑一转，刺向身后。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那剑尖，声音忧伤：“也不知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公子竟要如此对妾身？” 薄月梅看过去，只见那妖怪脸上如有一团白雾，看不清长相。 他微微眯眸，忽而收剑轻笑：“用人欲控制人情，有意思吗？” 那妖怪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情与欲本就没那么多分别，情可生欲，欲亦可生情，妾身之举又有何不可呢？” 妖怪叹了口气，接着道：“天下痴男怨女那么多，妾身不过是怜惜他们，帮他们一把罢了。” 所谓的钟情水，根本不是让服用者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而是激发服用者的欲，是一种作用于思想的春.药。 服用者醒来后只要看见个人就会想上，那种想法强烈到普通人根本没法抵抗，基本上只要一醒来就对身边的人出手，而一旦和对方结合，钟情水第二种作用起效，服用者就会再离不开他睡过的那人。 不管那些男女的表现还是道士…… 都已经说明了问题。 薄月梅声音淡淡：“欲应该建立在情之上，而非作为情的基底。” 妖怪笑了一声，“公子一定是未曾爱过人，也未曾与人欢好过。不如……妾身教教公子——” 一剑刺入了那妖怪的面中，妖怪的话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公子，你杀不了妾身的。” 薄月梅不置可否。 这妖怪身上孽业深重，怕是已经害过不少人命，修为不低，但还未到千年之数，对他来说造不成什么威胁，不过它的身体似乎有些奇怪。 像是没有实体一样。 又或者说在这里的本就不是那妖怪的真身，只是一道妖气。 他已经感应到了楚三星的位置，一时间没了什么兴趣，手中长剑横过，正准备划开那妖怪的身体，将这道妖气消灭，却又听到那妖怪的声音—— “说来，公子身上似乎有妾身熟悉的味道……公子可认识一位眉心点红的道君？” 薄月梅的剑停顿了一下。 “公子真认识她？” 那道红色的身影似乎一下真实了很多，也显露在薄月梅面前。 它穿着红色羽衣，两鬓亦别着鹊羽。 但它的脸是模糊的，好像有五官，但又有些看不清。 若细看，则发现那张脸一会是男人，一会又是女人，不过不管哪一张脸，都是幽怨的。 最终，那张脸定格，恍然间竟与唐今一模一样。 只是眉眼间没有那种妖气，脸上的表情亦是薄月梅从未见过的，时而含羞时而幽怨。 那妖怪幽幽感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它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会，它欺身靠近了薄月梅，声音带上了几分方才不曾有的温柔：“既然公子认识她，那便劳烦公子替妾身与她问句好。” “就说，三百年前曾受过她雨露恩情的小妖玉华向她问好……” 庞大的灵气如同水崩堤坝般从剑尖汹涌地喷涌而出，一瞬间湮灭了那道妖气化身。 宫殿中一时间悄然无声，满室冰霜。 薄月梅冷笑了一声，转身去寻楚三星。 楚三星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 要好得多。 正抓着一只烤乳猪吃得开心的楚三星看见他，差点噎住，连忙疯狂拍胸口才算把气理顺。 薄月梅冷漠表情看得楚三星心里发凉。 他把手里的烤乳猪放下，从铺着绒毯的地板上站起，将身上的裘衣放下，又将那镶嵌满宝石的剑鞘放好，露出一个憨直的笑，“师、师叔。” 薄月梅扭头就走。 楚三星连忙跟上。 那群铁人偶在某一时刻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或者说它们失去了指令，所以林师秀也轻松进入了情庄。 他们离开地下宫殿的时候，林师秀已经到了荷花池旁。 此时她正站在那睡得香甜的唐今旁边，抓着两只纸人自言自语。 看见两人从荷花池中飞出，林师秀就开心了，又很快禀告：“小师叔，我在附近查了这妖怪的消息，但怎么都查不到，看起来不像是本地妖怪，难怪这么有礼貌……” 薄月梅声音冷讽：“不用查了，有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走到那睡得四仰八叉的臭道士面前，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 突然失去被子，冷风一吹周身的温度顿时一低，若是普通人总该有些反应，但奈何这是个活死人，没感觉，依旧睡得香。 薄月梅气出笑来，甩袖就走。 楚三星跟林师秀看着薄月梅气冲冲的背影，彼此对视了一眼。 “你师叔怎么了？” “不知道啊，好像行动前还心情挺不错的呢。” “那，这意思是不是又要我们背人啊？” 林师秀整理了下衣服，撒腿就跑：“交给你啦——” “喂——我才刚被救出来啊！”楚三星叹了口气，半晌，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去把人背起。 但人刚背上他就又把人放下了。 他也撒腿就跑：“师叔！你夫君非礼我——” 钟情水的效果还在，唐今又还没睡过谁，没有对谁钟情，自然是碰见个人就想动手动脚。 最后，还是某人的纸人把她背回去的。 第18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8 唐今是在客栈里醒来的。 她睁开眼看了一圈，伸了个懒腰起身洗漱。 既然她回了客栈，那就说明情庄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唐今不由得有些感叹，这种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用操心的感觉简直……爽死了。 唐今乐滋滋地出门，人刚走到楼梯口看见了坐在楼下吃早饭的那三个人。 她十分自然地坐了过去，笑眯眯地打招呼：“早啊。” 却不料三个人没一个人回她。 楚三星跟林师秀吃面吃得头都不抬，好像面有多香一样，唐今挑眉，看向旁边的薄月梅。 这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薄月梅今天有些不同。 往常他面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的，但今日却一分一毫的笑意都没有，神态十分冷淡甚至称得上冷漠。 而且，他吃着自己的东西，看都没看唐今一眼。 唐今有些奇怪，但吃饭要紧，故而也没太在意，只叫小二上了一碗面，自己吃了起来。 结果她吃了一口，旁边的薄月梅就将筷子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扣，起身就走人。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唐今还是有种被针对的感觉，她有些莫名其妙，目光追着薄月梅，“诶……” 薄月梅却连理都没理，直接上楼去了。 唐今皱起眉，看向林师秀和楚三星，“你们小师叔怎么了？” 楚三星其实也不懂，他只是直觉强，感觉薄月梅心情不妙所以刚刚才不敢出声，这会忙着吃东西也只是简单地回复唐今道：“不知道。” 倒是林师秀开口道：“小师叔从昨天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她想了想，问唐今：“你是不是瞒着小师叔什么事情啊，昨天小师叔说你认识那个妖怪哦？你是不是真的认识那个妖怪啊，而且你都不告诉小师叔的，你最好把事情老实跟小师叔交代清楚，小师叔他最讨厌别人瞒他了，以前在门派里的时候啊……” 唐今狼吞虎咽地囫囵完一碗面，赶紧跑路。 也就楚三星能忍受林师秀了，反正她受不住，还是赶紧溜吧。 不过林师秀的话也让唐今明白薄月梅是怎么了。 唐今叹了口气。 那妖怪确实是原身认识的，甚至于两人从前还是好友。 唐今不跟薄月梅说明那妖怪的事情，也算是给原身和那个妖物的友谊留一份情面吧。 况且就算她不说什么，那妖物也是逃不出薄月梅的手心的。 但既然薄月梅现在已经知道了，那她再隐瞒也不好了，她想起刚刚看到的薄月梅的脸色，不由得咳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这现在是自己的大腿，还是抱紧点好。 唐今敲响了薄月梅的房门。 好半天都没听到回应。 唐今只能又咳嗽了一声，“梅梅，你听我解释，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不对劲。 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说得好像自己跟那妖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而现在她来向薄月梅这个正宫认错一样。 唐今调整了一下措辞。 “梅梅，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跟她以前确实认识，总归有一份情谊在里面，你这叫我一下出卖她我也做不到嘛……” 唐今言辞恳切，坐在房间里的薄月梅却气得冷笑连连。 情谊。 真是一份好情谊啊。 还真是怜香惜玉啊。 唐今还在说：“梅梅，你开下门嘛，我跟你细说我和她的事情……” 细说？ 细说什么？ 细说自己是如何跟那个妖怪有一段露水恩情，是如何“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吗？ 薄月梅不想听，索性用灵力堵住了耳朵，翻了本书出来看。 唐今敲了半天的门得不到回应也不敲了。 但她也没闲着。 既然薄月梅不想听，那她就告诉楚三星和林师秀嘛，总归两人也是要去除妖的。 昨夜的情况她不太了解，但刚刚坐堂中吃面的时候听了周围人的一耳朵、 那情庄貌似是关了，那么那妖怪多半也是跑了，以他们三人的个性是绝不可能放过这样一只妖怪的，必定会追查一番。 唐今又坐回了楼下，朝那两个还在吃的人道：“你们快些吃完，我跟你们说那妖怪的事情。” 要说故事，其实也没太多好说的。 那妖怪是原身三百年前下山历练时认识的，它的修为也不是千年，而仅有五百年。 这妖怪是世间男女痴情怨念的化身，但本身对情爱极为懵懂。 原身下山的时候它还只是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妖怪，甚至还会被其他妖怪欺负，当时原身见它身上没有罪孽，又本性纯良，就带着它一起历练了一段时间。 像这种因人之七情六欲而诞生的妖怪想要强大起来非常简单，比起普通妖怪，修炼起来也是事半功倍，只是之前因为一直没有人引导，所以始终得不到窍门。 它本该是吸收那些痴男怨女的情绪成长的。 但在它眼中，那些痴男怨女实在可怜，觉得人世间的感情是一种毒物，是不该存在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吸收了。 原身刚下山，其实跟那妖怪也是差不多的懵懂，但她自持比妖怪还是要懂一些的，便引导了那妖怪一番。她倒也不是引导那妖怪吸收情绪去变强，就是单纯觉得妖怪的那些思想有点丧，想振奋它一下。 结果，那妖怪还真就被她一堆空话说得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又充满了希望，两人相伴了一段时间，但总会有分离的时候，妖怪不能一直依靠她来生活，迟早是要独立的。 走之前那妖怪让原身帮它取名字。 因为它自认为是个女性，原身便从诗中给她选了个名字，叫玉华。 那妖怪离开后跟原身很久都没有再联系，直到原身被妖皇背叛，她心中怨恨，自己也成为了痴男怨女中的一员，吸引来了玉华。 当时原身已经使用了邪术，整个人有些走火入魔的趋势，对玉华的态度也非常冷淡，玉华在看过原身后就离开了，之后也再没了消息。 不想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她为什么对剑士情有独钟，又为什么决定做这样的事情，唐今就不清楚了。毕竟时间也过去了三百年，期间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 林师秀和楚三星听完唐今的话后，问出了同一个问题：“你居然会捉妖啊？” 唐今：“……贫道是正规道士，自然会捉妖。” 两人啧啧称奇，不太敢信。 唐今呵呵，也不想跟这两个憨货继续说下去，只道：“我出去逛两圈，你们把这事跟你们小师叔说说吧。” 她寻思薄月梅估计还是在生她气。 既然这样，那她就出去溜达溜达，等薄月梅气消了再回来。 他还欠自己一个吻呢。 第19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19 那钟情水的效果还在，唐今也不好去人多的地方，就是找了一间茶楼喝茶。 晌午她又在路边吃了碗馄饨，闲逛到了暮间才回客栈。 此时薄月梅一行三人也刚刚回来。 他们是去追踪那妖怪的下落去了，这会刚巧在客栈门前撞见。 楚三星跟林师秀完全没有感受到两人间奇怪的氛围，非常缺心眼地进客栈吃饭去了。 唐今倒还好，主动上前勾住了薄月梅的肩膀，“走吧梅梅。” 薄月梅唇动了动。 半晌，睨着唐今，声音淡淡：“那妖怪向你问好。” “哦。”唐今应了一声。 “……三百年前曾受过你雨露恩情的小妖玉华向你问好呢。” 薄月梅在“雨露恩情”上咬重了些。 “知道了知道了。”唐今随口应了一句。 薄月梅一时间有些张不开嘴，她这样平淡的样子，薄月梅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直接问这臭道士，是不是跟那妖怪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吗？ 便是有…… 薄月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顿时又乱成一团。 恰恰此时，他又听见唐今开口：“你不生气了吧？那……那什么，你还欠我一个那什么呢。” 她说得含糊其辞，但薄月梅一下就懂了。 他顿时甩开了唐今的手，进了客栈。 “诶，别赖皮啊。” 唐今连忙跟进去。 薄月梅直接用吃的堵住了她的嘴。 吃完饭，唐今苦着脸看着薄月梅，声音有点闷：“咱们可是说好的，赖皮就没意思了。我现在难受得紧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薄月梅看了眼唐今眼尾似乎加深了些的红晕，不由得问了一句：“有那么难受吗？” “乖乖，一天比一天难受好不好。” 唐今哀叹，“我今天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叫花子都想上去亲两口，看见楚三星那憨货都觉得秀色可餐好不好。” 薄月梅的脸顿时黑了。 他也没再拒绝，翻了个白眼，果断道：“晚上来我房间。” 虽然只是碰下嘴皮子，但到底不适宜在青天白日在人前做这种事，还是回房间比较好。 唐今顿时喜笑颜开。 如今天色还没晚，唐今刚吃完东西犯懒，便打算回房间去躺一会。 倒是薄月梅回了房间后，居然徒生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 唐今向来准时，到了点她就飘过去了。 她敲了下门，得到声“进”后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点了灯，但光线仍旧是有些昏暗的，她偏头，就看见薄月梅坐在桌前拿着本书闲闲地看。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薄月梅确实是个标准的美人，此时坐在那烛光下，束起的长发也松了下来，只简单用簪子固定了一下，看起来越发美了。 唐今弯眸，顺手关上门，走了过去，“梅梅看起来倒是毫不紧张。” 薄月梅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我说过，别叫我梅梅。” 唐今挑了下眉，有些可惜，“好吧。” 薄月梅将书放下，神色平淡，“要亲赶紧。” 没想到他这么淡定，唐今倒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抛之脑后。 毕竟是强大的捉妖师，什么场面没见过，就被亲一下而已，估计他也不觉得算什么事。 唐今此时也懒得再扯些什么了，那钟情水的效果确实厉害，叫她都有些烦了。 他这么淡定也刚好，她还省了安抚受害者情绪那一步了。 于是她微微弯腰，拂过薄月梅的长发，道：“那……我亲了？” “……都说了赶紧。”薄月梅现在就是一种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赶紧结束的心态。 唐今轻笑，手指滑过他的下颌，抬起他的下巴，轻声提醒：“记得换气。” 薄月梅眉头紧蹙了一下，但唐今没有注意到他的疑惑，手掌抚上他的侧脸，缓缓倾身。 …… 眼看着她的脸越凑越近，看着那双浅眸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唇上，薄月梅原本放松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起来。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正在入侵，那妖异眉眼间的一点鲜红越来越灼目，他的心跳克制不住地快了起来。 薄月梅到底还是闭上了眼睛，出于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世界陷入黑暗，而唇上印上了两片柔软。 相触的瞬间，有一股细小的酥麻从接触的地方开始蔓延，随着细小的血管流动，弯弯绕绕地流遍全身。 薄月梅还没有从这种酥麻中回神，便感觉到唇上有一点湿润轻轻描过。 唇肉被舔舐，逐渐向里，沿着他的唇缝缓缓。 这是……在做什么？ 薄月梅不知道，只觉得与自己交融的那股气息烫得惊人，好似正在将他的理智融化。 唇齿相交，吻一点点加深，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连手指都失了力气。 他被从椅子上抱起放在了桌上，而抚在脸上的手也移到了后脑勺，按着他，让他没有挣扎和逃离的机会。 慢慢地，那吻变得越来越具有侵略性，他的喉咙里泛起痒意，脑子里也开始混沌不清。 后腰上也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双手，若有若无地轻抚带来的一阵阵酥麻让他不由得越发靠近了那人。 这是吻吗？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亲吻是可以这样的。 当微颤的长睫掀起时，他只能看见那颗红得惊人的朱砂痣，仿佛要烧进他的心底，在他的心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 长睫随着主人内心的挣扎而颤动，最后，又如同放弃了挣扎一般缓缓落下。 第20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0 缠绵的吻终止于唐今开始不安分的手。 薄月梅一把将唐今摸摸索索往他腰下摸的手掰开，然后毫不客气地将唐今按在了书桌上。 “嘶——”唐今吃痛，“梅梅梅梅错了错了……” 薄月梅看了她带着些水渍的唇，不自然地别开头，松开了手。 他声音有些微妙的慵懒的哑：“亲完了就赶紧滚。” 唐今按压着肩膀起身，看了眼薄月梅。 朦胧烛光中，披着三千墨发的男子眸光潋滟，眼下有如醉酒一般的红晕，带着点无法抑制的羞。 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 真风流多情，又青涩动人 唐今心念一动，顿时目光可怜兮兮，“这，来都来了，不如……一起睡呗？” 唐今原以为他最少也会跟她互相掰扯几句的，却不想这一次薄月梅非常的冷酷无情，他别开头，“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唐今挠了挠脸颊。 难不成是刚刚亲太久他生气了？ 可她已经提醒过叫他记得换气了。 唐今叹了口气，也没再死皮赖脸地非要留下，反正嘴瘾跟手瘾都已经过了，现在浑身舒坦，便摆摆手，“那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她又忍不住嘴欠，眉眼弯弯：“梅梅晚安~” 不等薄月梅发火，她关紧门跑路。 殊不知，她人一走，房间里的薄月梅就彻底压不住脸上的热度了。 他坐回床上，摸了摸有些麻麻的唇瓣，烦躁地开始抓头发，但抓了没两下又郁闷地梳理起来。 梳着梳着他的手指又开始绕着一缕缕头发转圈。 他就不该答应那臭道士，亲什么亲…… 一想到刚刚的事情，他就一阵羞耻。 他以为亲吻就是之前那种碰一下，谁料想…… “嘶……”薄月梅头皮一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手里多了几根被扯断的头发，不由得越发郁闷。 他的心绪一时间完全平息不下来，只能闭上眼睛，开始念清心咒。 念了好一会，内心才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薄月梅慢慢理着头发，理着理着，莫名的心口又泛起一阵痒意，这点痒意就好像一颗投进湖中的石子，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刚刚…… 那点痒好像又蔓到了唇内，蔓延到了舌尖。 薄月梅攥着头发，紧紧蹙起了眉。 他又不是傻子，虽然从未经历过风月之事，但多少也是明白一些男女情爱的。 自己对那个道士…… 薄月梅的思绪再次乱了起来。 …… 在薄月梅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时候，唐今依旧睡得香。 也在睡眠中，她身体里的钟情水逐渐失去了效用。 所以第二天当唐今起床的时候，她难得地感觉到头脑清醒。 唐今心情大好，起身去楼下呼吸新鲜空气了。 练武之人一向都是起得早的，林师秀和楚三星早早就起了，而薄月梅正倚在一边看他们练武。 唐今现在看薄月梅自然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想起前两天的自己不由得有些唾弃。 虽然那钟情没让她产生所谓的“爱”，但确实还是有些影响的，也幸好薄月梅脾气好，没直接把她物理超度了。 在唐今靠近的时候薄月梅就觉察到了，但他没动，只是唇微微抿了起来。 唐今没什么心理负担地上前一把勾搭住了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地道：“梅梅，有你真好。” 薄月梅心里一动，侧眸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的？” 唐今不由得感叹，“有像你这样靠谱又肯为朋友牺牲的朋友，真好。” 她执起薄月梅的手，声音温柔，深情款款，“梅梅，贫道此生定不负你。” 薄月梅看着眼前的人，听着她那不着调的语气，却没有了往日接她戏的心情。 他突然讨厌极了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有一箩筐的情话要跑出来，好像对着谁都能情意绵绵的样子。 她知不知道这样的很容易让别人误会，知不知道…… 薄月梅默念了几句清心咒，压下心里的烦躁，别开头继续看林师秀他们练武。 唐今挑眉，察觉到他的些许不开心，不由得问：“梅梅，你怎么了？” 薄月梅冷瞥了她一眼，“你再叫一句梅梅……” 唐今咳了一声，收回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这不是爱称吗？何必这么斤斤计较，你也可以叫我糖糖的嘛。” 薄月梅翻了个白眼，“吃饭。” 听到吃饭唐今瞬间抛掉了脑海里的想法。 等小二上菜的时候，四人聊着那妖怪的事情，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唐今身上。 “那妖怪还留在福州附近没有离开，福州应该有它想要的东西……”薄月梅看了唐今一眼，“你知不知道什么？” 唐今托着脸，“我能知道什么，我跟她都三百年没见过了。” 薄月梅忍不住刺了一句：“三百年不见了，还能把跟她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唐今这会可算是听出来了，忍不住扬唇，“梅梅，你该不会……真在吃醋吧？” 第21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1 薄月梅骤然被戳破了心思，心里一慌，但表面上仍旧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你的脸皮是该削削了。” 见他态度如常，唐今笑了一声，也没再放在心上。 喜欢她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一个活死人，因为原身的一股执念才勉强存活于世上，若有一日执念散去，也到了她该死的时候了。 那个执念，也就是除去妖皇。 貌似剧情中，薄月梅也是因封印妖皇而死的…… 唐今摸摸下巴。 好歹吃了他这么多顿饭呢，刚好她也要妖皇死，到时候正好救他一命。 被唐今关心的对象薄月梅正在跟林师秀三人讨论待会除妖的事情。 昨日他们已经探查到了那妖怪的位置，在那妖怪附近布置下了结界，正打算吃完饭就去找那妖怪。 “如这般因人之七情六欲而诞生的妖怪，普通的伤害是无法将它们杀死的，只能用灵力炼成的灵火将它们湮灭。” 楚三星有些头疼：“灵力啊……” 楚三星是天生剑心，在剑道上是无出其二的天才，灵力上天赋虽然不错，但到底比不上剑道，他一向也不爱用灵力。 林师秀倒还好，她是天生灵体，本就专注于灵力的修炼，只是恰好天生巨力所以用锤比较多而已。 薄月梅朝楚三星道：“你若用不惯灵气，使用剑气也可。” 剑气与灵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目前的历练还不够，还不能够熟练地使用剑气。 楚三星点了点头。 他们又开始商量怎么吸引那妖怪出来，结界暂时把妖怪困在了那山脉里，但薄月梅总不能把那山脉直接铲平，那多不合适…… 最好还是叫那妖怪主动现身。 楚三星被那妖怪抓去的经历就成了关键。 据楚三星所言，那妖怪喂他喝过一种奇奇怪怪的水——薄月梅将自己拥有的那瓶钟情水给他看过之后，确认了妖怪喂他喝的就是钟情水。 不过钟情水对楚三星并没有起效，也因此，那妖怪反而对楚三星态度越发的好。 “她好像在透过我看什么人。”楚三星回忆着，“我好像听到她提起过一个名字……叫什么……离剑？” 唐今原本是在瞌睡的，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抬起了头。 她一动薄月梅就发现了，顿时不咸不淡地瞥向了她。 那眼神里满满都是：老实交代。 唐今咳了一声，慢吞吞交代道：“离剑嘛……三百年的一个杀手，善于用剑……” 离剑此人身手极高，在三百年前是杀手榜排名第一的狠角色。不过他也是个异类，有人求他杀人，有时候他会同意，有时候会拒绝，但为什么同意又为什么拒绝，没人知道。 貌似，那个人也是天生剑心。 天生剑心者心志坚定，很难为外物所动。 在原身的记忆中，那最后一次玉华来见她，好像就提起过这个名字。 言语间，似乎对对方爱而不得。 薄月梅蹙了下眉，“如果是这样的话……” 林师秀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她自己对离剑求而不得，所以才研制那钟情水，好让离剑离不开自己？” 楚三星点头，“有可能诶，不过那钟情水我喝了好像没有用……” 薄月梅看向唐今，“你还记得那个剑客的模样吗？” “算是记得吧。” 薄月梅看向楚三星。 楚三星眨眨眼睛。 “为什么又是我啊，我才刚出狼窝……”楚三星欲哭无泪。 他现在易容成了离剑的样子，那一张冷峻的脸却因为他的表情而有些憨。 林师秀踹了他一脚，“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楚三星瘪嘴。 三人又准备了一下，便准备趁着正午前出发，原本薄月梅是不想让唐今跟着去的，但林师秀一句话又让他改变了注意。 “小师叔，那妖怪跟他认识，我们走了，要是那妖怪调转回头来找他怎么办？” 这话说得一下就戳中了薄月梅的要害，于是原本躺在房间当一条咸鱼的唐今，也被挖了出来，跟着一行人去除妖。 唐今原本想抗议的，结果薄月梅直接放了个纸人把她扛了起来。 ……行吧。 在哪睡不是睡。 一行人御剑飞行到了那妖怪躲藏的山头里，楚三星易容好就走进了山中。 他们的战斗是与唐今没什么关系的，仍由头顶灰雾弥漫，灵气四溢，唐今照旧睡得安稳。 直到一声要刺破她耳膜的声音传进耳中：“放开他——” 她睁开眼看向头顶，果然看见了一身红衣的玉华。 不过她没见过玉华这副样子，这副幽怨又绝望的样子。 玉华尖叫着，“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把离剑给我……” 玉华的实力很强，林师秀跟楚三星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两人很快就退到旁边辅助薄月梅的攻击。 “我做错了什么？我这样的做法难道不是帮了他们吗？” 玉华的脸有些扭曲，她像是玉华，又像是世界上万千的痴男怨女，连声音都时男时女： “明明我那么爱他，为什么她不肯爱我？” 由痴男怨女的怨恨所化作的妖怪，最后自己也成了痴男怨女中的一员。 薄月梅跟她没法共情，他有自己的原则，此时也只是淡淡地道：“你孽业深重，可知你那所谓的钟情水害死了多少人？” 是，钟情水是能让追求者暂时得偿所愿。 但若被追求者本来就心有所属，甚至早已婚配嫁娶呢？ 就算没有婚配嫁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欲而生情的，如这样的人最后只会痛苦不堪，自戕乃至与追求者同归于尽。 玉华的那张脸逐渐定格，变成了一个容颜绝艳倾城的女子。 她的眼角流下了血泪，喃喃：“捉妖师，你现在觉得错了，但有一天你一定会觉得我是对的。” “只要能留他在身边，他是因为情还是因为欲，都是不重要的……” 薄月梅皱了下眉，这妖怪显然已经听不进他说的话，他也懒得再废话。 折扇翻转，自他身后隐隐拥有雪兽虚影出现，强大的灵力让天地间都飘起细小的雪花。 唐今嘴里叼着的草根上下颤了颤，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玉华已经做错了事情，或许她觉得自己只是满足了那些痴男怨女的心愿，但她的做法实际上导致了更多人的不幸。 她身上的孽业深重，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头顶的天空灰云遍布，云层中有雷霆涌动，越来越猛烈的狂风，翻飞的墨发卷着细小的雪花飞扬。 飘落的雪落在唐今的脸上，带来一丝冰凉，而耳边的世界却一片静默，只能听到那低沉而清冷的声音。 “咒之三——困。” 有如锁链一般的灵力自天空猛地坠落。 一条一条插入地底，将地表震裂，一阵铁链晃动的声响后，所有铁链骤然绷直，将玉华牢牢困在了其中。 玉华化为灰雾，想要逃出这个铁锁链构造成的囚笼，然而灰色的雾气刚触碰到囚笼边缘，便好像被什么东西烧灼一般升腾起浓烈的白烟。 玉华痛苦地尖叫一声，调转方向，但不管是她往哪个方向而去，都会撞上那种令她痛苦不堪的东西。 锁链逐渐收拢，形成了一个一人高的囚笼，一行人也降落在了地面。 玉华知道自己走不掉后，也逐渐放弃了挣扎，逐渐化为了人形，沉默不语。 薄月梅淡淡地问：“你为何要来福州？” 玉华目光看向远处的一座山，“我一直就在福州……他的尸身在这里……” 林师秀不解：“那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做这种事情，现在又来做？” 玉华抿唇，不发一言。 之后不管三人再怎么问，她都没有说话。一时间三人也有些没辙。 唐今慢悠悠地站起身，揣着袖子走近，靠着树有些懒懒地看着玉华。 玉华看见她，不由得愣然片刻。 许久许久，她声音轻柔：“青青，好久不见。” 第22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2 唐今回了她一个笑，“好久不见。” “你……” 玉华一眼便看出了她现在的状况，不由得恍然，“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只有执念极深才会因为一口气不愿离开人世而成为活死人，玉华是知道她和妖皇的事情的，便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猜。 唐今没有说太多，只是回了她一句话：“我总得还他一剑。” 妖皇破开封印时，面对不敢置信的原身，妖皇只是笑着给了她一剑，那一剑毫不留情，若不是原身的师父替她挡下，原身当场就会身死。 只是，她师父却没能挡住那一剑，就此身亡。 薄月梅三人都在看着两人叙旧，唐今不太想跟她继续说妖皇的事情，便走到玉华面前蹲下身，声音温和：“玉华，可以告诉我你和离剑的故事吗？” 玉华看了她很久，半晌，微微启唇。 三百年前，自从玉华和原身分别之后，她便按照原身所言独自一个人开始历练，体会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 起初她试着寻找亲情，因为原身曾和她说过亲情是人最容易也最难获得的感情。 但当她入世后，她渐渐发现原来她已经从原身身上获得了亲情。 因为原身是引导她懵懂成长的人，她在心中早就把原身当成了亲人。 之后她又努力交上了一些朋友，也体会到了友情。 最后只剩下爱情。 她本来就是痴男怨女情感的化身，对爱情有一种天生的向往，但是爱情的获得与她想象中的不同，因为她只要变做一个绝世美人，就会有人主动送上门说爱她。 她起初真以为那些是爱情，但很快发现不是。 他们只是喜欢自己的皮相，而且她自己对那些也没有分毫动心的感觉。 直到她遇到了离剑。 那其实是一次完美的误会。 她在教训一个出轨的男人的时候被离剑撞见，离剑却以为她碰到了坏人，于是救下了她。 离剑与其他的男人不同，他冷静且不为美色所动，与那些见了她的脸便要死要活的男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出于好奇，玉华跟上了他。 离剑有一个心爱之人，他在那个人面前会丧失掉所有冷静和理智，哪怕他爱的那个人并不爱他，甚至戏耍他。 玉华一开始只是想研究他这样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但随着跟他待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内心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她想，反正离剑爱的那个人也不爱他，那还不如来喜欢她呢。 她为离剑那种执着的感情所打动，她想要那种感情，于是她开始试着勾引离剑，但不管她怎么勾引，离剑都不为所动，但玉华却越陷越深。 玉华用自己的本源凝聚出其中的情念制造出了钟情水，她想用这个办法留下离剑，但离剑却始终不为所动。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那几十年的时光里，离剑追逐他爱的人，而她追逐离剑。 也在那么多年里，为了得到离剑，逼迫离剑爱她，她杀了不少人，有捉妖师和道士想要降服她，最后也死在了她的手下，她身上的罪孽越来越重。 但直到离剑死去，他爱的人都没有爱上他，而他也没有爱上玉华。 他死都死在他爱的人的故乡，玉华没有办法留住他的生命，她只能守在离剑的坟前，守着他的尸身，又从别的剑士身上试图找出离剑的影子。 听完这个故事后，唐今默然。 楚三星跟林师秀也有些莫名的唏嘘，一时间默默不言。 到底是薄月梅打断这片沉默，他语气平淡，并不为玉华的故事所动：“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突然出世作乱？” 唐今亦看向玉华。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玉华垂首，答道：“有人告诉我，只要我能搅乱一城的伦理秩序，他就可以帮我复活离剑。” 薄月梅皱起眉，他大概能猜到是谁了。 他们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有人在用那些大妖来扰乱天地间的秩序，目的就是为了影响六道轮回，借此来躲避天道，好复活妖皇。 他们一直在追踪那家伙的踪迹，只是没想到他在去扬州的时候在福州也做了手脚。 薄月梅又问了一下玉华那个人的特征，也如之前一样得到了“记不得”的答案。 他没有跟妖怪多言的兴趣爱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他看了眼唐今，声音淡淡：“让开。” 唐今敛眸，刚准备起身，玉华却叫住了她：“青青，最后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唐今垂眸。 可，她已经不是她口中的那个青青了。 玉华粲然一笑，蓦地透过笼子抱住了她。 那灵力构成的牢笼灼灼烧着她的身体，将她周身烧出滋滋的白烟，她的身形开始不稳，又化为灰雾袅袅升向天空。 她的声音很轻：“青青，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你，如果我们没有爱上错误的人，该有多好……” …… 回去的路上，薄月梅一直很沉默。 倒是林师秀跟楚三星没那么多顾忌，聊着天。 “世间应该不会再有钟情水了吧？” “师叔那还有一瓶。” “那没关系的啦，小师叔肯定会处理好的。话说玉华现在死了，那些钟情水会失效吗？” “不知道……” “要是没失效怎么办？要帮那些人去除药水的效果吗？” “看小师叔的意思吧。” 林师秀抱着胸，眉头紧蹙起，“这个事情很难办啊，不管去不去除都没有好结果。” 两人讨论了这半天没有结果，便果断放弃，又好奇心发作开始找上唐今： 林师秀八卦：“道士，你爱谁啊？还要还他一剑。” 唐今摸摸下巴，“啊……活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别害羞嘛。”林师秀努嘴，“要不然，我拿一个秘密和你交换？” “真不记得了。” 为了避免被林师秀缠上，唐今加快脚步走到了薄月梅旁边。 她勾住薄月梅的肩膀，脸上是熟悉的意味深长的笑：“给你看个大宝贝？” 薄月梅白她一眼。 唐今将刚刚玉华抱住她时递给她的珠子给薄月梅看。 这颗珠子和树妖给她的那颗颜色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玉华的这颗要更大一些，内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薄月梅依旧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这是什么？” 唐今也没再卖关子，“大概，是妖血。” 一听到这个词薄月梅就皱起了眉。 妖血中往往蕴含有一个妖怪本身的能量，普通人若误食了，有可能化为半妖，若是妖怪吃了，则可以增强实力。 薄月梅垂眸，半晌，他声音淡淡：“青青是你的名字？” “啊，好像是。” 原身道号青霄。 不过青霄这个名字的名声不太好，还是不说了。 见她没有说下去的想法，言语间也全是敷衍，薄月梅的眸色彻底冷淡了下来，“我会尽快解开冥婚契。” 唐今不知道他的话题为什么突然跳转到了这上面，但还不等她想明白，薄月梅便加快脚步甩下了她。 真是……莫名其妙的。 薄月梅一走，旁边的林师秀就又追了上来，开始释放魔音。 唐今恍惚间有种要立地成佛的感觉。 …… 身后三人叽叽喳喳，薄月梅听得烦躁，便给自己加了个消音的结界。 他的心口有一股压都压不下的涩意在乱窜。 不仅因为唐今曾经爱过一个人，更因为唐今没有丝毫跟他分享过去的想法。 这代表，他在唐今那里只不过是一个暂时同行的过客。 心脏被细小的妒意酸涩揪紧，胸口处好像压上来一块巨石。 他按着那不适的地方，在心中告诉自己—— 够了。 他是天煞孤星命格，本就不该期待任何感情。 只是不管他念多少遍清心咒，那玉华的话语仍在他的耳边，玉华化为灰雾前的抱住唐今的那一幕就在眼前。 眉眼妖异的道士与容貌无双的女子相拥在一起，那么和谐。 玉华曾变化出过那道士的模样，那些羞涩的，那些幽怨的，那些笑那些泪，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道士曾爱过一个人。 爱过谁呢？ 是一个如玉华那样倾城绝艳的女子吗？ 他们是不是曾花前月下，互诉衷肠？ 那道士…… 是不是也曾像吻他一样，吻过那个女子呢…… 玉华的故事在他耳边一遍遍的响。 永远不要乞求别人爱你。 …… 他绝不会乞求别人的爱。 第23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3 玉华死后，那些铁人偶没了命令，也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薄月梅研究了一下，就把那群人偶拆了，关进了地下宫殿里。 他给捉妖师联盟传了信，让他们的人过来接管福州的事情，就带着林师秀跟楚三星继续上路了。 什么要不要给那些服用了钟情水的人去除钟情水的效果，这种麻烦的事情他才懒得管，就交给那些喜欢操心出面的人去头疼吧。 福州的事情解决完，他们就立马按照原本的计划去柳州了。 他们已经在福州耽搁了这么多天，柳州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去柳州依旧是御剑。 唐今刚准备继续蹭薄月梅的剑，上剑的时候她拉了下薄月梅的袖子，“拉一把。” 她原是想薄月梅伸手拉她一把的，但薄月梅看了她一眼后，一股灵力就将唐今托举上了剑身。 做完这举动，薄月梅便转回头去了。 “梅——”唐今刚开口，脚下的剑便猛地飞了出去，她身体因为惯性后仰，又被灵力托住。 好一会唐今才稳住。 她看向前面的薄月梅，却见他神色淡淡，似乎在专心御剑。 唐今想了想，耸了耸肩，干脆坐下来打盹了。 一行人飞行得很快，林师秀跟楚三星跟得有点勉强，但这样的御剑也是一种锻炼，故而两人都没有喊苦。 大概飞行了三个时辰，他们总算看见了柳州城的影子。 远远地就能看见柳州外种满的柳树，如今这时节柳树长得极好，柔嫩的枝条随着清风飞舞，江南的婉转柔情就藏在这些枝条里了。 一行人一路飞到柳州城门前才降落。 唐今跳下剑，看了一眼门口排起的长队，不由得咋舌，“这人也太多了点。” “奇怪，这不是已经快到晚间了吗？怎么人还这么多？”楚三星略有一些不解。 “我去问问。”林师秀收了剑，走到前头排队的地方找人问话去了。 薄月梅摇着扇子，看了看城门外种满的柳树。 柳树属阴，容易聚集一些不好的东西，特别是种了这么多的柳树，一些喜阴的妖孽鬼怪，很难不往这边挤。 但他看过一圈之后却发现柳州城干净得很，城门外也找不到什么妖气。 至于城内…… 薄月梅抬头看了一下柳州城上方的天空。 那上方朗朗乾坤，阳光明媚，也找不到什么阴霾。 真是奇怪。 他们来柳州是因为得到了消息，在柳州城中藏有一块妖皇的残魂。 此前他们也碰见过妖皇残魂，有的被他们收走，有的却被那个神秘人物抢先一步。 这妖皇残魂可聚集天地间的灵力，对于妖物来说是一种迅速提升妖力的大补之物，但凡是妖皇残魂所在的地方必定有妖鬼成群聚集。ωωw..net 若那妖皇残魂真在柳州，柳州附近必然少不了妖物，可现在为何如此干净，便是被那神秘人物抢先一步，也该有妖气的残留才对…… 莫非那残魂不在柳州吗？ 过了一会儿林师秀回来了。 “他们说柳州城最近要举办一个什么花灯游行，很多人都是冲着这个花灯游行来的。” “花灯游行？那是什么？”楚三星很少在意这些节日庆祝，故而也不清楚。 “是柳州当地的传统。据说百年前柳州城内常常有妖物作乱，每到夜间妖鬼便会出来害人，致使民不聊生。后来有一位捉妖师在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之时，收走了柳州城所有的妖怪，并留下一盏花灯镇守柳州，那以后就再没有妖物敢靠近柳州了。” “柳州的百姓为了纪念那位捉妖师，每逢七月十五，百姓们就会做花灯，办灯会。” “因为他们的花灯做得越来越漂亮，灯会办得又热闹，再加上那个神奇的故事，这附近的人每到这几天的日子，就会赶来柳州城，一是为了凑热闹，二也是为了祈福。” 听完这一段话，四个人的关注重点都不相同。 林师秀：“到时候人肯定很多，一定特别好玩！” 楚三星：“到底是什么样的花灯，能把那些妖魔鬼怪都镇住？” 薄月梅：“七月十五鬼门大开……” 唐今：“好饿，还要排多久的队？” 唐今有点饿得没力气，索性靠住了薄月梅，“好兄弟，借我靠一下。” 之前唐今也没少勾勾搭搭靠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却不想这一次唐今刚刚靠过去，薄月梅却躲开了。 唐今一踉跄差点没摔倒，薄月梅下意识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了之后又立马松开了手。 唐今顿时眼神幽怨地看向薄月梅。 薄月梅却躲开了她的视线。 她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薄月梅看向了一旁的柳树，声音低低：“没什么。” “那你……” 唐今去抓他的袖子，只是指尖刚碰到，薄月梅就突兀地抽走了袖子。 这可就太明显了。 唐今不由得挑眉。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唐今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打了个哈欠，继续懒懒的排着了。 薄月梅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但她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人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是不舒服的嘛。 他们排了许久总算入了城。 此时天色已晚，但还不到宵禁的时候，街道上仍旧人来人往，路边的小摊上还卖着各色各样的东西，很是热闹。 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先找一间客栈住下，毕竟城中人那么多，他们都有些担心城中那些客栈还有没有空房了。 他们连问了好几家客栈，那些大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房间却也不够了。 那么巧，偏偏就只剩三间了。 “男女授受不亲哦。”林师秀首先占了一间房。 楚三星默默地看向薄月梅：“师叔，你们夫夫……” 薄月梅直接拎着他的后领子上楼。 于是唐今舒舒服服地独占了一间房。 四人在剑上度过了一整天，只吃了些不怎么可口的干粮，此时一个个蔫头耷脑地坐在客栈里等着主人家上菜。 但却没想，刚坐了一会，那掌柜的就苦着脸走过来了：“诶四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店里的盐用完了，几位要是想吃东西的话，这味道就有些淡了……” 四人互相看了一下。 “出去吃！”林师秀拍案而起。 她早就想出去逛逛了。 其他三人也都没意见。 不过薄月梅加了句：“顺便探查。” 一出门到了那繁华的街上，林师秀跟楚三星迅速就被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左看看右看看，逛得很是开心。 路边的小摊上有卖吃食的，林师秀跟楚三星各自找东西吃去了。 唐今逛了一会，买了两串糖葫芦，去找不知道去了哪的薄月梅。 她找了老半天，才在种满了柳树的河岸边看见了站在桥上的薄月梅。 此时天已经渐渐地暗了，天空是暗蓝色的，他一袭白衣站在桥上，垂眸看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今靠着柳树，开始思考薄月梅的反常。 从时间来看，薄月梅的态度是在被她亲完之后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其实仔细想想…… 那个吻对她来说倒没什么，但对薄月梅似乎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毕竟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大概是第一次跟人接吻。 她原以为薄月梅轻佻不着调，是不会在乎这种事情的。 现在看来…… 薄月梅正想着事，面前就突兀地多了一串鲜红的糖葫芦。 第24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4 他顺着糖葫芦看过去，就见唐今站在旁边，吃着自己的糖葫芦，目光也看着小河里。 唐今瞥了他一眼，见他看了半天又不接，叹了一声。 “不要算了，我刚好吃两串。” 眼看那冰糖葫芦就要收回去了，薄月梅还是没忍住握住了。 “谢谢。” 他尽量像平常一样地回复道。 但他平日里可没这么客气过。 他这突然来句谢谢，倒叫唐今有些不太习惯。 她随口道：“别谢我，谢师秀吧，她的钱。” 薄月梅敛眸，看了一眼那红彤彤的糖葫芦，又看了眼旁边的道士，半晌，还是咬了一口。 唐今看了半天那小河，没觉察出什么好看的，便侧身坐在了桥上，手指轻敲了敲手下的石桥，问： “你是在躲我吗？” 过了一会，唐今才听见他的回答：“什么？” 唐今笑了一下，“这么明显，我又不是傻子。” 薄月梅没有说话。 唐今低头咬了颗糖葫芦，声音含糊：“你是因为那个吻在躲我吗？” 余光中，薄月梅的手指微微攥紧了些。 她不由得垂眸，“如果是这样的话……” 薄月梅的耳边嗡嗡作响。 他避开唐今当然不只是因为那个吻。 他已经动心了。 这是没有办法否认的事情。 同样没法否认的另一件事是，道士对他没有那种意思。 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有。 他不想让自己陷进去，他不想让自己最后变得和玉华一样，去卑微地乞求一份得不到的爱。 不该有的情愫就尽早斩断。 他一向喜欢简单直接地处理事情，况且他与唐今本来就是萍水相逢…… 薄月梅心情很复杂，他思绪有些乱，就在他越来越理不清的时候，手里又被塞了一串糖葫芦。 他偏头看过去，只见唐今带着些笑。 “有银子吗？”她问。 薄月梅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拿出了一两银子给她。 她接过银子，上下抛了抛，然后握在了手里，穿过人群，慢悠悠朝一个坐在柳树下正挤着脚上脓疱的乞丐走了过去。 薄月梅没跟过去，他站在桥面上，只见唐今在那乞丐面前蹲了下来。 两人似乎交流了些什么，那乞丐沾满油污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他看着唐今，眯缝的眼里有些许让薄月梅不愉的淫.邪，最后那乞丐点了点头，而唐今将银子递给了他。 唐今撑着脸偏头看了一下薄月梅，有些懒散地弯唇。 她微微倾身，与那乞丐越凑越近，薄月梅甚至还能看见那乞丐咧着笑撅起了嘴。 薄月梅心里突然一坠。 折扇唰地打开。 转眼间，他已经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唐今没亲到那位乞丐先生，只亲到了纸扇面上的美人。 薄月梅一把将唐今拉过，脸色黑沉：“你做什么？” 旁边的乞丐看了看两人，还有些遗憾地看了眼唐今，然后赶紧捡起那银子走人。 虽然没亲到，但那也是他出卖色相换来的呢，这银子可不能要回去。 唐今轻笑，握着薄月梅的手将扇面合拢，“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是因为那个吻在躲我的话，没有必要。” 薄月梅看着眼前人，看着她眉眼间的朱砂痣，心脏上像是有羽毛在轻轻地撩。 他的眉梢似蹙非蹙，眼眸里各色的感情交杂，此时此刻没人分得清他是喜悦还是难过。他自己也分不清。 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让他误会，就算被他躲开又有什么不好的，随他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 鲜红的糖葫芦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不由得微微凝神。 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还没有出来。 周围的店铺上挂上了一盏灯笼，淡淡的柔光漫过那眉眼，压下了那异样的妖气，就连雪中那一点红也不再灼人，只显得缱绻温柔。 “别再躲我了好吗？” 鲜红的糖葫芦悠悠地晃，身后的灯盏一一点起，她轻笑，“梅梅一直躲着糖糖的话，糖糖会伤心的。” …… 有调皮的小童捡起一颗石子砸进水里。 咚。 垂柳青青，夏蛩声声，小河上驶过一艘小船，站在船头的人手执玉箫，吹起婉转的江南小曲。 岸边高高低低的楼阁挂起鱼龙灯，公子姑娘们的轻声笑语传过河岸。 桥面上人来人往。 暗香如烟流动。 她还在看着自己。 那双浅眸好似流动着江南的春水，将所有的柔情都纳入其中。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丢石子的小童大概是觉得没意思了，将石子一抛，小跑着回家。 咚。 咚、咚、咚…… 那一声声却还在继续。 就在耳边。 …… 薄月梅倾身抱住了唐今。 他说：“好，我不躲了。” ωωw..net 第25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5 目的已经达到，大腿也已经哄回来了，唐今突然被抱住，一点都不慌。 她拍着薄月梅的背说了一句“乖啊”，便悠闲抬起手咬了一口糖葫芦。 “嘶——” 听到她的声音，薄月梅不由得松开她，蹙眉：“怎么了？” 唐今秒速变化了一下表情，笑眯眯地将糖葫芦递给他：“这颗特别甜，你尝尝？” 薄月梅垂眸看着她手上被咬了一口的糖葫芦，耳朵突然有点热。 半晌，他握着唐今的手，在那颗糖葫芦边上又咬了一口。 唐今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 薄月梅唇角动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就没有任何变化了，他亦笑着看向唐今：“确实很甜。” 唐今：？ 她左看右看都没从薄月梅脸上看出异常，于是她不由得产生了一点疑惑，试探着又咬了一口那颗糖葫芦。 就那么一小颗山楂，三口下去已经没了。 唐今的腮帮子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酸味攻击。 她五官扭曲了一下，低下头捂着腮帮子缓解那股酸意，半晌，才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向薄月梅。 薄月梅摇着扇子，眼波流转含笑，“和糖糖吃同一颗糖葫芦就是甜呢，你说是吧？”ωωw..net 唐今挤出一个笑：“是。” 他哼笑了一声，语调悠悠，“走吧糖糖，请你吃饭。” “不吃，我不饿。” 薄月梅回眸瞥她一眼，“不饿？” 唐今深呼吸，“不饿。” 就算饿她现在的牙酸得很，也不想吃别的东西…… 薄月梅摇了摇扇子，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那我只能一个人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 一刻钟后，唐今跟薄月梅坐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里。 薄月梅夹了一块粉蒸肉递到唐今嘴边。 唐今内心非常煎熬且痛苦地吃掉了。 这该死的饭可真香啊。 薄月梅看着她开心吃肉的样子不由得弯唇。 他看了一会儿，拖着侧腮道：“柳州如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夜间恐怕不安全，你晚上还是来跟我睡吧。” 唐今喝了口茶，声音慢慢：“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别以为一顿饭就能让我出卖身体。” 薄月梅挑眉。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筷子，半晌鬼使神差地用筷子沾了点酒，轻轻点在唇上。 他的耳尖漫上些嫣红。 “不愿意就算了。” 他偏过头，红软尖舔过唇瓣上透明的酒液，语调悠悠，“你那个房间跟我隔得远，半夜若是出了点事，我可不一定听得见……” 唐今：…… 月上中天，唐今安详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将要睡着的时候，却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道士，帮我拿下衣服。” “……来了。”唐今叹了口气，起身拿了衣服，“挂屏风上？” 他的声音隔着屏风，有些不大真切：“离那么远，我怎么拿得到？过来吧。” ……行吧。 唐今绕过屏风。 热气袅袅上升。 首先入眼的是大片的墨色与大片的雪白。 薄月梅伏在浴桶边，湿润的墨发粘在如白瓷一样细腻的肌肤上，潋滟的异色眸透过水雾由下至上地看着唐今，泛着红晕的脸如海棠醉日，勾魂夺魄。 唐今移开目光，将衣服放在旁边的凳椅上，道：“放这了。” 见她反应如此平淡，薄月梅不免微抿唇。 见她放下衣服之后就慢悠悠走，回了屏风后，薄月梅到底还是没有再做什么。 还是慢慢来吧…… 等薄月梅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唐今早就睡得昏天黑地了。 薄月梅叹了口气，看了她半晌，轻声道了句晚安，在唐今身边躺下。 第二天唐今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 远山眉，芙蓉面，懒醒弯唇，“早。” 他的嗓音不同往日的清越，带了些初醒的低沉沙哑。 这样的清晨，在耳边响起这样柔和又极具磁性的声音，不免叫人耳朵都酥了。 薄月梅一向起得早。 唐今看了眼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光，有点疑惑：“你怎么还没起？” 薄月梅：“……” 果然，他就不该对这个道士抱什么期待。 第26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6 薄月梅轻哼了一声，掀开被子坐起身，“偷回懒不行吗？” “行，太行了。” 唐今摸了摸小心脏，“就是有点吓人，差点还以为我梦游摸进了哪家小娘子的房里，都想钻床底了。” 薄月梅：“……” 一大早上竟让他失语两次，有一套的。 薄月梅坐在床铺上，他此刻就穿了件白色里衣，墨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落在床铺上，看着如绸缎一样光滑。 唐今那点不正经上来，顿时揽住了薄月梅，“幸好我这凝神仔细一看啊，就发现原来是我家的小娘子，也难怪生得如此如花似玉，貌若天仙了。” 薄月梅：“……” 他在心中麻溜地念起清心咒。 等平复了那点小激动，他弯起唇，风情万种地倚回了唐今身上，“郎君真坏，也不想想除了奴家还能有谁？” “是是是，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 薄月梅推了她一下，“鬼话连篇，就欺负奴家舍不得怪你。” 唐今长叹一声，连忙把人抱回来，“娘子说得什么话，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欺负你，来，我给小娘子检查下身体。” “嗯~郎君真是坏死了……” 就在两个人打打闹闹越来越黏黏糊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伴随的还有楚三星那个憨货的声音：“师叔，你咋还不起，是不是身体——” 楚三星看着房间里一个搂一个靠，你郎情我妾意，且略有些色员外和他的小妾姿态的两个人，沉默了。 唐今咳了一声，“小孩子别看，转过去。” 薄月梅则更加直接简单粗暴：“滚。” 楚三星默默关上门，僵硬的转身下楼。 林师秀在楼下等着呢，看见他飘回来不由得问：“怎么了？小师叔怎么还不起？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们自己去探查好了，正好去吃东西，昨天听人说有家店的包子很好吃，有一种酱肉跟酸菜混合的包子……” 楚三星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师叔应该是暂时起不来了，我们走吧。” 过了会，等唐今跟薄月梅穿戴整齐下楼的时候，两人已经没影了。 薄月梅拿出那能通讯的宝珠简单问了两句，选了一个探查的方向。 他把宝珠收起，瞥向门口，却见那臭道士正在跟门口卖花的小姑娘聊天，聊得那是一个起劲，那是一个投缘。 薄月梅扯开抹笑，摇着扇子走过去，“走吧夫君，吃早饭去。” 唐今立马起身：“来了来了。” 就知道，饭才是真爱。 两人悠悠逛了会街，逛到南市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了一阵香味。 他们走过去，就看见了一家面馆，这十里飘香的，可面馆里却没几个人。 薄月梅顺着风听了几耳朵，才知道这家面馆前几天刚闹出了事，说是在面馆里吃面的一个刀客突然发狂，见人就砍，还闹出了人命。 “当时那两个人直接就被砍掉了脑袋，那画面哟，血淋淋的可太吓人了……”两个人边指着面馆边议论纷纷，“有人说是那面里掺了疯毒，才叫人发疯的呢。” “啊，真的啊？” …… 薄月梅用扇子遮掩住唇，在唐今耳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怎么样？要吃这家吗？” 唐今自然是不在乎的：“吃。” 于是两人便坐进了面馆里。 见有新客来，那老板也暂时压下了面上的苦相，走过来问：“两位客官，想来点什么？” 唐今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木牌，“来份骨汤馄饨面。你要什么？” “一样的。” “那上两份。” “两份骨汤馄饨面，好嘞，客官您稍等。” 唐今吃了两粒花生米，问薄月梅：“看出什么了？” 薄月梅收回视线，声音轻轻：“这屋子里半分死气怨气也无。” 唐今原本碾着花生米的手突兀地停顿了一下。 不过薄月梅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那两个无辜受害之人就死在店内，这种无辜惨死的最易生怨，就算没有化为怨鬼，也总会留下一些怨气。 今日距离那事发生不过三四天，连头七都没过，可这殿中却已看不见任何怨气了，正常情况下那怨气怎么可能散得这么干净？ 薄月梅想到了那神奇的花灯，恰好唐今也开口：“刚刚听那卖花的姑娘说，那盏花灯就供奉在城中卧佛寺里。” 如今天下主要以道门和捉妖师为对抗妖魔的主力，佛门略显势弱。 “佛门……”薄月梅不太喜欢佛门那群光头和尚，他们说话总是弯弯绕绕语焉不详的。 不过也就是去看看，应该也不至于如何。 吃完了面，薄月梅向那老板问起了卧佛寺的位置。 “两位想去卧佛寺？若是不着急，我劝两位还是过两天再去吧，这几天卧佛寺肯定人来人往，不容易见到通明大师的。” “通明大师？”这个名字薄月梅倒从没听说过，但是从店家的表情来看，他对这位通明大师十分尊敬。 “怎么两位去卧佛寺难道不是为了见通明大师？”店家有些不敢相信。 薄月梅开口：“实不相瞒，我们二人只是途经柳州，并不清楚这柳州之事，还请店家不吝告知。” 见他态度友善，店家便也不隐瞒，主动说了起来。 “二位不知，这卧佛寺早年间并不叫卧佛寺，而叫白马寺。直到出了这位通明大师，才改名为卧佛寺的。” “只因啊，这位通明大师是那天上的佛陀转世，一双眼睛能看透人的过去未来，看透人心中迷障执悟，为人指点迷津，这白马寺有这样的活佛陀一尊，也就改名为卧佛寺了。” 薄月梅挑眉，看了唐今一眼，却见她不感兴趣地在数盘子里的花生米，不由弯了下唇，转过头继续听那店家说话。 “天上佛陀转世，真有这种事吗？” “您可别不信，这件事情柳州城的百姓就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的，卧佛寺的牌匾可是一位大官亲自提的，只因通明大师曾帮过破开迷雾，为他指明了未来。” 店家还在说着通明大师的事迹，言语之间满是发自内心的推崇膜拜。 等从面馆离开，薄月梅又用一顿晚饭收买了唐今跟他一起去卧佛寺。 “佛门总是有一些这样的传言，半真半假，不可尽信。” “知道。” 薄月梅笑了一下。 也对，这可是个道士，道佛向来都是不怎么和谐的。 他又想起唐今的身份，虽然唐今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到底是什么，但她毕竟不是生人。 不是生人就多半会被佛寺道观这样的地方所克制。 薄月梅从怀中拿出一青一白两个细手镯递给了唐今：“这两个手镯可以保护你不受佛光影响，待会儿进了那寺庙后就不要取下。” “送我了？” “想得倒美，用完还我。” “唉。”唐今将那两个细手镯戴在了手腕上。 润白碧青的两个玉镯衬着雪白的皓腕，转手间，两个玉镯碰撞还会发出清脆的叮声。 唐今越看越喜欢，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去哪整点钱，买对一样的戴着玩玩。 旁边的薄月梅见她喜欢不由得微微弯唇。 柳州城这两人人确实多，来往的游客将两人挤得有些分散。 薄月梅蹙了下眉，伸手牵住了唐今，见她看过来，便道：“别走丢了。” 唐今点点头。 薄月梅握紧了那双微凉的手。 第27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7 卧佛寺作为柳州城最大的一个寺庙，前来祈福的人非常之多。 他们从寺庙前的台阶走上去，一眼便看见了那巍峨的大殿。 看起来倒是佛光普照，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也确实如店家所言，这人来人往的，都排着队求见通明大师。 两人站在那通灵大师的房间外看了一会儿，不由得齐齐咋舌。 不管进去的香客是多么的愁眉苦脸，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面色红润，面带笑容。 “这人要么是真有神异，要么就是骗术高超。” 薄月梅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只看了一会儿便走开了，通明大师先就罢了，他们最想看的还是那盏神奇的花灯。 寺庙里香客多，那些和尚也个个忙得脚不着地，薄月梅看了两眼揪住了一个闲暇点的小和尚，问到了花灯供奉的大殿所在。 花灯倒没有供奉在正殿，而是供奉在了偏殿，但两人一走过去就发现这偏殿的人一点都不比正殿的少。ωωw..net 薄月梅在走进偏殿的时候，异色眸中就有灵光闪动。 只是他还没有看清楚那位摆在灵台上的莲花灯，就被一阵金光给反震了一下。 “啧。”薄月梅眼中的光晕暗了下去。 看来这场花灯确实有些奇异，不过与他所想象的不同，刚刚将他挡回来的是一阵佛光。 此时大殿中，也因为花灯突然亮起了佛光，而有些骚动，许多人开始说这是花灯显灵，越发祈福的认真了。 薄月梅对佛陀可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手中普通人看不到的灵力，已经化为小蛇沿着地面爬上了那灵台。 青白色的小蛇慢悠悠的爬到那莲灯旁，然后缓缓直起身子，将头探进了莲灯中。 一阵剧烈的金光突然爆发，薄月梅皱了一下眉。 这股子异样。一下引发了骚动，不仅那些香客开祈福那些和尚也纷纷赶来。 他没有犹豫，牵过唐今就走。 唐今问：“这么快？” “虽然我不知道真的花灯是什么样子，但摆在那儿的那盏花灯一定是假的。”薄月梅摇着扇子，不紧不慢道，“那里面装的不过是一颗舍利子，而且是一颗新的舍利子。” 那花灯传说从百年前就开始了，就算再怎么样里面装的也不该是一颗新的舍利子。 这只能说明要么那花灯压根就不存在，要么摆在那上面的根本就不是那盏花灯。 不管怎么说，那盏花灯都是假的。 从那些匆忙赶来的僧人脸上凝重又紧张的表情也能看出一二。 两人走出偏殿的时候，恰好与一行穿着袈裟的和尚擦肩而过。 薄月梅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个和尚。 那人穿着一身，金红袈裟看起来身份尊贵。 那就是通明大师吗？看起来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偏殿的金光蔓延到了天空之上，引得那些香客都纷纷赶来偏殿，也导致其他地方反而没有什么人。 薄月梅便趁此机会在寺里转了一圈。 唐今是不肯陪着他四处转悠的，坐到寺门口等他去了。 将这卧佛寺都看过一圈之后，薄月梅发现了两个奇异的地方。 一个是那大雄殿，另一个则是那舍利塔。 这两处都布置有寻常人看不出的特殊阵法。 且还有一群武僧一直在附近游走，他们游走的路线看似无序实则有序。 他将那行走的步法在心中记下。 离开大雄殿前，薄月梅看到了一个坐在桌案前的和尚。 那和尚正在给一个男子解签。 “如何大师，我与表妹有缘分吗？” 那和尚回了他四个字：“佳偶天成。” 那男子顿时喜不自禁，又添了一大笔香火钱之后乐滋滋的走了。 或许是看薄月梅站在那边看，那和尚不由得朝他笑：“这位施主，可要抽上一签？” 见薄月梅没有回答，那和尚眼中笑意加深：“在下很是擅长解姻缘签。” 说是擅长，但大概是先套几句话，再判断一下双方合不合适，然后讲一些好话说给对方听吧。 薄月梅只信自己不信神佛，对这些和尚的套路也有所了解，但此时他看着那个经筒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将之拿了起来。 “想着所要求之事，摇动经筒便可。” 能听些好话也不错…… 薄月梅想着唐今，摇动了经筒。 字签唰唰的晃动，啪嗒一声，一枚签子掉在了地上。 薄月梅垂眸看了一眼。 那签子恰好是正面朝上，上面的字印得清清楚楚。 半晌，他捡起那支签子放进经筒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和尚看着他离开却也没有喊。 直到他走后，那和尚才拿起经筒，从中抽出了一支签。 下下签。 和尚念了一句佛号，半晌，微微勾唇。 情，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当年的青霄，如今的薄月梅，竟都败在这上面。 …… 唐今在山门口坐着，颇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她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心中腹诽，梅梅啊梅梅，你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唐今望眼欲穿的时候，她总算听到薄月梅的声音。 “你一个道士就这样大喇喇的坐在人家和尚庙门口，合适吗？”说着薄月梅弯腰，用扇子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唐今拍拍衣裳站起身，“有什么不合适。” “你这样，别人还以为你是来踢馆的。”薄月梅看了一下她身上那件好像就没换过的道服，不免有几分嫌弃，“你这衣服都多久没换了。” 他折扇一甩：“走吧，带你去买点衣服。” 顶级的捉妖师一般都很有钱，毕竟能请得起他们去捉妖的，也都是一些富商豪门，少不了供奉。 不得不说，他这挥金如土的样子还真是靓仔啊。 可惜唐今是不能接受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不用了，我这件衣服是保鲜的，不能换。” “……保鲜？” 唐今瞥他一眼，“你也知道，我不是活的嘛……” 薄月梅懂了。 他倒是万万没想到，这道士身上这么一件普普通通的道袍，居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他有些好奇唐今现在的状态和她的过去。 可到底他还是没有问。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想知道什么可就直接问了，这还是头一次，因为担心对方不想告诉自己，而决定不问。 但她不要新衣服，也可以买点别的。 薄月梅开始拖着唐今在城里逛街。 唐今十分感动，非常想拒绝回客栈去躺尸，然而却被薄月梅一次又一次的用各种五花八门的小玩意留住了。 逛到日头昏黄的时候，唐今实在受不住了，她就差没躺地上耍赖皮了。 “贫道不是懒，只是好静坐冥思。”说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薄月梅扯着她的手拉了一下，居然没拉动。 他再去拉的时候，就一下被唐今反抱住了。 “这位善信，你就可怜可怜小道，叫个纸人背着小道吧。”她眼神真挚，恨不得流下两行热泪。 薄月梅被她一下抱了个满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心跳就先加速了。 第28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8 ……这人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突然搂搂抱抱的，对他心脏很不好的。 薄月梅咳了一声，“要不要我弄个八抬大轿把你抬着走啊？” 唐今喜笑颜开：“这样最好。” 薄月梅翻了个白眼。 最后薄月梅还是给她放了个纸人。 于是唐今又快乐了。 有了纸人托着，唐今也不喊累了，悠闲地看起街边那些小摊来。 逛到了晚间，又在外面吃完东西，两人回了客栈。 林师秀跟楚三星也已经回来了，看见薄月梅就是眼睛一亮。 “小师叔，我们碰到一件怪事。”林师秀不等薄月梅张口，叭叭叭就将他们碰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今天上午，她与楚三星分开各自探查城中的异样。 林师秀去的是城东。 她逛着逛着遇上了一行人在比武，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说好了点到为止的，其中一人却突然失控，大打出手，若不是林师秀当场将他制住，只怕跟他对手的那个人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当林师秀仔细调查那突然失控的人的情况之时，却发现他双目赤红，形若癫狂。 “我用灵力探过他体内，却发现他身体里有非常之多的怨气，正是这股子怨气使他丧失了理智。” 林师秀不解，“可他一个好端端的活人，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死人的怨气？”ωωw..net 而楚三星这边就恰恰相反了。 他去的是城西。 城西那边是高官达贵所住的地方。 楚三星过去探查，却碰上一家人莫名其妙大打出手，楚三星想过去劝架，结果还没开劝呢，那群人又突然喜笑颜开，彼此和解了。 “真是奇怪，上一秒还彼此毕恭毕敬，下一秒就大打出手恨不得掐死对方，我想过去劝和的时候就又和解了。” 薄月梅掩唇。 说来，他们上午去的那家面馆就在柳州城正南的方向，下午他和唐今逛街的时候去的正是城北。 城北那边是集市，人最多，摊贩也多，他和唐今逛街的时候还碰见了几对争吵的小贩，不过当时候看起来的情况倒也正常。 他思考的认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唐今在听林师秀和楚三星说话的时候就悠悠挑了下眉，之后也一直垂眸玩着手腕上的两个镯子，眉眼间的红晕加深。 他们说话之时是布下了结界的，旁人只能听见他们欢声笑语，却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薄月梅朝那擦桌子的小二问了一句：“小二，你们这有柳州城内的舆图吗？” 小二挠挠头，“这，小店不曾买过舆图，客官您是要去哪？小的可以帮您指路。” “不必了，再上壶茶吧。” “好嘞。” 薄月梅看向楚三星，“去买份舆图回来。” “好。” 在等楚三星回来的时候，薄月梅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简单画了一下。 从他们去城南和城北的距离来看，那卧佛寺，正好就在柳州中心。 东南西北四处，莫名消散的怨气与莫名进入人体的怨气，以及过于干净的柳州城…… 薄月梅不由得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当薄月梅让两人将他们碰到怪事的地点在舆图上标注出来后，他看着那张舆图深深皱起了眉。 “小师叔，怎么了吗？”林师秀看着那地图上被薄月梅圈出来的几个地点，不由得疑惑。 薄月梅用笔又加上了几笔，但他没有再继续画下去。 林师秀看不出来这大阵倒也不能怪她，只因为这大阵本就一直是被列为禁止接触的东西。 四方聚魂阵。 名字听起来倒没什么，但如果知道这阵法的作用后，就会被这个名字所恶心到。 这阵法一旦布置下去就会开始起效，当中心阵眼未发作之时，四方聚魂阵只会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的小阵眼聚集天地间的灵气妖气怨气以及死魂，将至缓慢供应给阵法的中心阵眼所在。 也因此，会有当人站在那四个阵眼上时，出现怨气入体导致理智丧失，或是一身怨气却又突然被阵眼吸收变得平静无波这样的怪事发生。 这阵法只这样看着的话，似乎也没那么阴损。 但聚魂聚魂，它能聚集的可不只是死魂。 大阵的中心阵眼一旦发作，大阵内的生魂都会被阵法剥离肉身，成为飘荡的游魂。 生魂也就变成了死魂。 而这些死魂则会立马被东西南北四个小阵眼吸收，迅速供给给已经发作的中心阵眼，而人或妖只需等在那中心阵眼之处，便可以接受大阵送来的能量，迅速强大己身。 那些魂魄自然就是一个被吞噬，永不超生的下场了。 “怎么会有这么阴损的大阵？”林师秀忍不住呸了一声，“这样的大阵我怎么闻所未闻？此前有人用过吗？” “有。” “是谁啊？” “三百年前，青霄道人。” 林师秀瞪大了眼睛，“就是破坏了封印致使妖皇出世为祸人间的那个女人？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楚三星提醒她：“为了消灭妖皇。” “哦对，我好像听过，她使用禁术……原来就是这个禁术？”林师秀不赞同，“可这样她岂不是害死了更多人？也难怪她后来被道家处决了。” 薄月梅抖了抖那份舆图，“青霄当时吸收的是天地间散布的怨气恶鬼，没有害死过生人。” 楚三星补充，“好像也是因为这样，她受到那些怨气的影响，时常失控伤人才会被道家控制住的。” “唔……我听说……青霄是妖皇的情人，是因为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才要杀了他的，是不是真的呀小师叔？” “我怎么知道。”薄月梅对三百年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着眼的是眼下。 现在想来，柳州城中的那个传言就跟这四方聚魂阵对上了。 从手上这份舆图来看，那阵眼中心正是那卧佛寺。 那盏花灯…… 还有妖皇的残魂。 现在最坏的猜测就是妖皇的残魂就在那盏花灯之中，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喂养，恐怕这残魂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 这四方聚魂阵不知道跟那个神秘人物有没有关系，若是有关系，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际，他不可能不做些什么。 薄月梅做好了打算。 “事不宜迟，今天晚上你们两个跟我去卧佛寺一探究竟。” 薄月梅又问店家要来了笔墨，将他记住的卧佛寺的路线图画了下来。 “我会制造混乱引开看守，你们去寻找那盏花灯。大雄殿跟舍利塔附近有武僧看守，需要多加小心。他们的步伐有一定的规律，待会儿我给你们演示一遍，你们记在心上。” 薄月梅分配好任务之后，算了一下时间：“和尚们一般晚睡早起，等子夜一过我们就去探寺。” “好。” 三人又聊了许久才算停，各自回房间准备。 唐今早在他们聊得正投入的时候就回房间洗漱睡觉了。 反正这事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她当条咸鱼就好了。 薄月梅回到房间，就见那一青一白的细镯子已经被取下放在了桌上。 他拿着两个镯子在指尖转了转，脚步轻缓地走到床边，抬起了唐今搭在外面的手腕。 第29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29 唐今懒懒眯开一只眼，看着他手上那两个镯子，声音困倦：“不是不给我的吗……” 薄月梅将镯子套进那手腕里。 “你不是活人，城中有能吞噬魂魄的阵法，冥婚契还在，要是把你的魂魄吸走牵累我怎么办？” 可…… 想要挡住四方聚魂阵有的是办法，最简单直接的，把她送出柳州就行，哪里需要把这种能克制佛光的顶级灵器给她。 唐今轻笑：“梅梅真好。” 他哼了一声，将唐今的手放进被子里，“知道就行。” “晚上要去卧佛寺吗？” “嗯。” “注意安全。” 薄月梅心里一暖，“嗯。” “那我先睡了。” “晚安。” 夜间人懒怠，说话也温柔缱绻了些。 薄月梅看着她那纤长的睫毛，胸口有种蚂蚁啃咬一样的痒。 好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错。 却见那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掀起了一点点。 一句话粉碎了薄月梅眼中岁月静好的滤镜。 “话说，你这个镯子这么细，该不会我一翻身它就碎了吧？” 薄月梅：。 “万一碎了还要扎我，要不你还是取下来。” 薄月梅按了按额上开始蹦跳的青筋，磨着后槽牙挤出一抹笑，“放心，师秀来了也锤不碎。” “哦，那就好。” 然后唐今又闭上了眼睛。 真是…… 他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了。 薄月梅又看了她一会儿，将床帘放下了。 子夜时分，天上的圆月缺了一个小口，高高挂在天边。 三道身影从房顶一闪而过，连房顶睡觉的猫头鹰都没有被他们惊醒。 卧佛寺周围种了松树与柳树，晚间起风，那些松树竟有几分像是鬼影摇曳。 一声声压得极低的木鱼声浅浅传出。 山门前正巡视的武僧突然抬头看了一眼。 然而头顶的明月郎朗，什么异常也没有。 武僧皱了下眉，又巡视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这下，他才放下心，继续巡视。 “这么一个寺庙，晚上巡查的居然这么严格，必定有异。”林师秀同楚三星传音道。 楚三星赞同地点了点头。 每五步就有一人看守，严密程度比起他们去过的皇宫禁内也不妨多让。 “等师叔制造混乱吧。” 两人暂时潜伏了下来。 没多久，卧佛寺的厢房中突然升起了白烟。 火光渐起。 “走水了！走水了！”有巡逻的小和尚率先发现了异常，连连呼喊。 顿时间那处乱了起来。 但这样的情况还不足以让那群武僧动摇，眼见那火光越来越盛他们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就在这时，大雄偏殿金光大放，一时间将天空都印亮了。 那金光盛极，还冒出了一丝红光。 “有人！” “抓住他，快抓住他！” “有人偷盗花灯，快来人啊——” “啊——” 有人受伤倒地的声音。 守在大雄殿的武僧不得不转身去看情况。 随后，同样的情况在卧佛寺各处发生。 这样的混乱也让人意识到了不对，加强了舍利塔附近的戒备，但就在一片混乱中，两个武僧无声无息地混入了中间。 薄月梅坐在屋顶上，他使用了灵术，底下那群救火的和尚也看不见他。 异色眸看过在卧佛寺四处作乱的纸人，又收回了视线。 那两人应该已经混入了武僧之中，待会只要将纸人派去佯攻，两人就能借机混进大雄殿和舍利塔内查探情况。 他一边操控着几个纸人，一边注意着底下的火焰，不让它们真伤了人。 事情的发展暂时如薄月梅所愿，纸人们最后也奔向了那两个地方，和那群武僧缠斗起来。 在薄月梅眼中，已经看见林师秀跟楚三星进去了那两处地方。 事情顺利，看起来不需要他再动手了…… 薄月梅的动作突然一顿，他微微侧眸，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延伸到他脚下的影子。 他顺着那道影子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和尚。 有点眼熟。 但又有些眼生。 那和尚看起来年纪不大，五官很普通，属于扔到大街上也找不出来的那种人。 “这位施主，深夜来访我寺，不知有何要事？” 他的声音也很平平无奇。 不管从哪一点来看，他都是平平无奇的。 薄月梅眸光微敛，“是你。” 和尚笑了一下，“施主，又见面了。” 薄月梅拍了拍袖子，站起身，“你是通明？” “是。” 也是。 这卧佛寺改名也不算太久，那所谓的通明大师，本就不该是个什么糟老头子。 薄月梅将这人细看了一遍。 白日里没这么注意到这人，也未曾发现，原来这和尚身上竟隐隐有佛像。 佛陀转世……倒还真有些像。 “我听说，你可以观晓过去，眼见未来？” 通明不由得一笑，“不过是夸张之言，在下只是擅长解签罢了。说来，小僧还未替施主解白日里那支签，施主可要听一听？” “不必了。” 下下签，有什么好解的。 通明看出了他的想法，慈眉善目地轻叹：“施主，若所遇非良人，及时脱身方为正道。你这签乃是十死无生，所求之人、事、物，皆不能得偿所愿。” 薄月梅冷了眸色，“你是聋了吗？我说不必解签。” 通明勾唇，“小僧只是不忍见施主来日之苦，想渡一渡施主罢了。毕竟，你所中意的人是曾与我主……” 第30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0 林师秀刚混进了舍利塔中，就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灵力波动。 她惊讶了一瞬。 小师叔怎么动手了？这寺庙里的和尚哪里经得住他揍啊。 林师秀甩甩脑袋，将那些杂念驱赶出脑海，迅速查看着那些摆满舍利的小台。 小师叔说，真正的花灯可能被伪装了外观隐藏在内，她要仔细观察。 若是寻常人也许就真的看不出什么了，但林师秀的灵力非常特殊，对妖邪一类的伤害极大。 迟则生变，尽早拿到东西走人。这是薄月梅给他们的交代。 林师秀双手结印，口念灵咒。 她的脚下浮起光印，灵气在她周身涌动。 然而下一瞬她的灵力突然一滞。 林师秀蓦地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沫。 她体内的灵力仿佛被什么东西封住，无法运转了。ωωw..net 中计了！ 林师秀没有犹豫，甩手一锤破开塔顶，径直攀上，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 落到外面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跟武僧们打斗的楚三星。 他主要练的是剑，没有灵力也不至于打不了。 林师秀天生巨力就算没有灵力也能撑上一会，两人且战且退，那些纸人也暂时护住了两人。 他们这边刀棍相接，而另一边，灵力碰撞。 许久，以一阵耀眼的青光结束。 薄月梅现身在舍利塔前，挥袖击退武僧，将楚三星跟林师秀带起，御剑离开卧佛寺。 这两人已经中了禁制，若再不替他们解开，他们两人就要废了。 薄月梅回到客栈后将客栈外布起了大结界，将两人带入房间运转灵力替他们解制。 那禁制狠毒，已经封入经脉中，纵然是薄月梅，要在不伤到两人经脉之下毁掉那个禁制也需要耗费一番功夫。 日出时分，薄月梅才收回抵在两人后背上的手。 “这几日不要运转灵力，也不要出客栈。通知捉妖师联盟，让他们尽快派人来柳州保疏散百姓。”薄月梅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回房间了。 他运转了一整晚的灵力，若是寻常运转也就罢了，偏偏灵力在经脉里毁灭禁制这事分毫不能出错，必须细心无比。 这对他的精神消耗极大，他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 眼前事情已经明了了，那通明就是一直在收集妖皇残魂的那个神秘人物，那盏花灯里藏着的应该就是妖皇的魂魄，他将妖皇残魂收集起来，再放进花灯中借助四方聚魂阵温养。 只是如今林师秀跟楚三星出了事，明日就是中元，现下被他们发现了原委，通明必定会启动大阵，他必须保存好体力…… 薄月梅连洗漱都懒得洗漱了，直接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薄月梅闻到股甜味。 他偏头一看，就看见唐今靠在小榻上，一边翻书一边往嘴里丢花生米。 “边上有豆沙包啊。”唐今翻着手里的书，慢悠悠交代了一句。 薄月梅看了她一眼，刚想起身，就察觉到异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辫成了一个大辫子的头发，半晌，幽幽看向唐今。 唐今咳了咳，“你头发太长了，我是怕我压到你的秀发嘛。” 薄月梅呵了一声，解开辫子，拿着热水洗漱了一下，才拿起那两个豆沙包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唐今提醒他：“楼下好像有人找你。” 多半是捉妖师联盟的。 薄月梅看了一眼她手上那两个镯子，吃着包子出门了。 也不知道薄月梅跟楼下那群人聊了些什么，反正他回来的时候看着一点都没有轻松的样子。 薄月梅看了她一眼，“我要沐浴。” “沐呗。” 薄月梅摇了摇扇子。 她都不害臊，他害什么臊。 薄月梅叫小二送来了热水。 房间里的屏风是纱制的，屏风后的身影若隐若现，撩水声轻轻，引人遐思。 薄月梅穿好衣服，弄干了头发，走到那小榻面前，将唐今的书本往下移了移。 唐今疑惑地看他。 “今天晚上不要出门。”薄月梅认真道。 “行。” 说完这句话之后，薄月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他在房门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半晌，还是伸出手在房门上画了一个禁制。 金光一闪而过，将房门紧紧关住，此时此刻就算林师秀来，也打不开这扇门。 薄月梅转身下楼。 林师秀跟楚三星需要休养，没法动手，其他的捉妖师也帮不上太多的忙，顶多帮忙疏散一下百姓。 此刻天空之上，灰云密布，星宿隐藏，只到最关键的那一刻，鬼门大开百鬼夜行。 百姓们是一无所知的，他们不知道今晚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一窝蜂地挤向花灯会。 柳州城是佛门的地盘，捉妖师联盟在这边也没有什么号召力。 他让捉妖师联盟的人去疏散百姓，可城中的百姓却毫不配合他们，只因通明说今夜子时他将与花灯一起为百姓们祈福，说是可以实现有缘人的心愿。 客栈里的其他住客倒是已经被捉妖师联盟的人请走了，薄月梅站在门口，看着那些向灯会涌去的人群，心情不免越发糟糕。 为今之计，只有破坏大阵了。 想要破坏四方聚魂阵，首先要破坏四个小阵眼，然后才能破坏大阵眼，将大阵摧毁。 今夜柳州城的妖气突然加重，必定是通明派出了妖物镇守这五个阵眼，目前来说，四方中妖气最重的就是正北方。 柳州附近的捉妖师并不多，不是所有人都有他们三人那样的御剑速度，现在赶过来也仅有十人。 “我去北、西两个阵眼，你们五人一组，分别去东南两方，若是不敌不要恋战，往北方靠。” “是！” 安排完这些捉妖师的任务，薄月梅又将楚三星跟林师秀喊住。 “你们保护好自己，顺便……也保护下楼上那个道士。” “放心吧小师叔，我一定保护好你夫君。” 薄月梅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一行人分三路出发，由于街上的人太多，他们只能不走寻常路，从楼顶走。 一阵逐渐远离的脚步声从头顶上传来，唐今翻了一页书，把系统拉出来趁它猝不及防之时看了眼时间又把它关了回去。 距离鬼门关打开还有一万五千秒。 唉，数过去吧。 就在唐今无聊的数数的时候，城中的花灯游行已经开始了。 由上百名僧人护送着那盏花灯，缓缓地在城中游走。 灯会上，热闹非凡，来往的年轻男女，老人小孩都带着笑意，或在街边停下购买一张面具佩戴，或买上一盏花灯，提在手上，间或有人朝着那灯火通明的方向祈福。 这些景象都与薄月梅和一众捉妖师无关。 也不知道那通明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多修为还不算低的妖怪守护阵眼，薄月梅也就罢了，那些捉妖师就只能勉强跟妖怪们打个平手了。 薄月梅看着面前凝聚起来黑气，不由得深深皱起眉。 在这正北的方向走过集市后居然是一个刑场，刑场之上最不缺的就是煞气。 此时那些煞气被阵眼吸收凝聚在一起，再加上周围的妖魔刻意所为，竟然形成了一个四方聚魂阵，而被供养的那只妖怪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攀升至了千年修为。 “哈哈哈哈——” 那妖怪青面獠牙，因为突然灌入体内的能量而兴奋不已，它尖利的指甲指向薄月梅，“捉妖师，本座劝你不要找死，若是跪下来好好求饶，本座还可以饶你一命。” 薄月梅摇了摇扇子，“看起来是个蠢货啊。” “嗯？！”那妖怪被他一句话激怒，此时它身体里全是怨气与煞气，本就不太理智，听了他的话顿时怒火高涨，“捉妖师，你找死？” 薄月梅唇角微弯，“本来，我今天还有几分不爽，碰到你倒是心情好上了许多。” “……为什么？” 这话问的。薄月梅笑意加深，“自然是因为，你猴头猴脑，惹人发笑。” “你瞎了你的狗眼？本座不是猴子！” 薄月梅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跟着傻子继续聊天，避免自己也变成一样的傻子，抬手一扇挥出，天地间飘落如刀锋般的雪花。 …… “七千零一。”唐今翻过一页书。 薄月梅收了扇子，将正北的阵眼毁去，赶往正西。 那两组捉妖师因不敌，被迫合在一起共同对付正南的那群妖怪。 …… “三千零一。” 那摆放着舍利的假花灯被僧人们护送着穿过人群，百姓们纷纷双手合十，在心中祈福。 总算，正北跟正西正南三方的阵眼都被毁掉，薄月梅与捉妖师聚集，一同赶往城东。 …… “一千零一。”唐今合上书。 按照她的速度，差不多了。 她起身走向门口，只是手刚放在门上，房门之处就亮起金光。 这金光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更像是一个提醒。 提醒她，这间房间已经被关上了，她是出不去的。 唐今敲了敲门栓。 半晌，她拿出树妖和玉华给她的那两颗红珠子上下抛了抛，一口扔进了嘴里。 唐今眉眼间的红晕越发深，一股真正的妖气在她周身凝聚，引得门口的禁制开始闪烁。 破碎的经脉留不住妖血的能量，一进入体内就开始流失，唐今没有停顿，双指运转着妖力，在门上几个地方点过，那金色的禁制蓦地黯淡下去。 唐今推开门，慢悠悠的下楼。 客栈中突兀多出来的妖气已经引发了林师秀和楚三星的戒备，两人都感受到了妖气的来源，已经在上楼了。 只是人刚到楼梯口，就看见了扶着栏杆慢悠悠走下来的唐今。 两人被她身上的妖气所摄。 “你！”林师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是妖？” 唐今叹了口气，“谁告诉你有妖气就是妖了？” “哦……那你是什么？” 好问题。 咦。 她好像确实是妖来着。 唐今咳了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让让，我出去一趟。” 楚三星顿时皱起眉，“不行，外面很危险，你不能出去。” 林师秀也点头赞同，“你有什么事等小师叔回来再做嘛，你现在出去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你还是——” 唐今收回点在她哑穴上的手。 世界清静了。 “你做什么？”楚三星上前一步，“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师叔的吩咐。” 唐今挑眉：“这么说，就是没得商量咯？” “是——” 一只手蓦地按在楚三星的头顶，他眼神一白，蓦地晕了过去。 林师秀瞪圆了眼睛，手臂挥舞比画，半晌或许是觉得这样太麻烦，干脆提起了大锤。 只是她刚往前一步，脚尖前一寸，就多出了一道深入地面的剑痕。 唐今挥手，林师秀也和楚三星一样晕了过去。 看着两个人可怜兮兮地倒在冰凉的地上，唐今长叹：“福生无量天尊，孽业，孽业。” 解决完这两个，唐今走到门外，跃上屋顶，朝着卧佛寺而去。 四方聚魂阵啊…… 薄月梅没有跟她说事情的原委，但她分析得出来中心阵眼的所在，她只要找到中心阵眼即可。 原身当初因为承受的怨气太重，后来控制不住体内的能量导致经脉寸断，再也不能修炼灵气，但这具身体也就成了最好克制四方聚魂阵的利器。 只要她抢占那中心阵眼的位置，用这具无法承接能量的身体吸收那些能量，那么这个大阵就算是毁了。 那些凝聚起来的能量根本无法在她身上停留，只能再次四散到天地间。 不过那花灯里收着的大概率就是妖皇残魂吧，这么说来……他们还能见上一面。 有点期待啊。 第31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1 柳州城的百姓正在一点点聚拢在卧佛寺周围。 “听说只要合了通明大师眼缘，便可得到通明大师的指点，一步登天啊！” “人这么多，通明大师能看见咱们吗？” “通明大师是谁，他一眼便能看穿世间所有人，就算人再多，他也能分辨有缘人的。” “也是。” 卧佛寺中，通明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那天坛中心的花灯。 在花灯之上，一道虚幻的身影时隐时现。 他已经集齐了三片主人的残魂。 虽然最重要的一片还未曾找到，但是只要能聚集鬼门开后的死魂和柳州所有的生魂用来供应妖皇大人，那妖皇大人就能暂时复活，接下来就没人能拦住他们了。 就算那群捉妖师将小阵眼破坏掉又如何，届时柳州百姓都会赶来卧佛寺，中心阵眼照旧可以剥离他们的灵魂。 那些妖怪放出去，本来就只是为了拖住他们的。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了。 通明看着天坛前点着的那三炷香，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天空之上，片云逐渐遮住了那如玉盘般的冷月，天地间的光芒黯淡下，鬼气自东北和西南两处内外鬼门逐渐聚拢，天空之上的灰云也凝聚成了漩涡一般的云团。 薄月梅身形化为青光，手中折扇狠狠挥出。 狂风骤起，吹得那等在卧佛寺周围的人好一番不稳，惊呼声此起彼伏，而天坛之上，那道虚幻的影子也被狂风吹得晃动，看起来如烛火一般不定。 通明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 明明派出去的都已经是几个在现在可以被称之为妖王的家伙，却还是拖不住这个人吗？ 通明站起身，手中蓦地出现一金箍，他念起咒语，手中金箍蓦地升向天空变大。 刺眼的金光照亮一方天地，整个柳州城都被这妖异的金光笼罩。 折扇合拢，地面结起薄冰，“咒之四——镇。” 一座千层灵塔自天而落，蓦地将那金箍压下，金光也随之消失。 但同时的，天地间阴风阵阵，从通明的身后走出两只笼罩在黑色怨气中的厉鬼，尖声厉叫着冲向薄月梅。 那些聚集在卧佛寺周围的百姓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有反应快的已经开始跑了，但人群太多，根本走不到。 此时那群捉妖师也将将赶来，见状连忙疏散人群，避免踩踏。 薄月梅一边与两只厉鬼战斗，一边毫不留情地朝通明使出杀招，冰霜凝聚成的雪龙在云层中游动，“吼——” 风霜瞬间将整个卧佛寺笼罩，通明抬手抵挡，唇角不由得溢出了血。 数十颗舍利在他身边飘起，化为如金钟一般的虚影帮他抵挡着攻击，通明咬牙看了眼天空之上的薄月梅，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中心阵眼。 薄月梅瞳孔一缩，一扇挡住两只厉鬼，另一只手驱动天空之上的冰龙急速坠向通明。 冰龙一口吞入了通明，风声一静，下一刻，自冰龙体内爆发出四射的金光，伴随着通明狂傲的笑声：“薄月梅！你纵是再厉害也挡不住得了我主恩赐的我！” 金光大盛，冰龙急遽破碎，化为冰块爆开，而通明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薄月梅身前，狠狠给了他一掌。 薄月梅抬手接下，却仍旧被击退了数十米。 “本不想如此早使用的，是你逼我的。”通明手中出现了几颗血色的珠子，他将之吞下，周身的气势节节高涨，浑身妖气弥漫。 薄月梅冷笑一声，“这就是逼你了？那接下来你还怎么接招？” “咒之一——撼地摇天。” 连涌动的云都停滞了一瞬，接着，是仿佛灾厄一般的场面，整个天地都如同玩具一般摇晃起来。 通明脸色一白。 四道声音在天空之上猛烈的碰撞交锋，青色身影以一敌三也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占据了上风。 “怪物。”通明吐出口血，忍不住怒骂了一句。 人类中怎么会出现这么可怕的家伙？ 伴随一声冥冥中的鸦唳，鬼门开，百鬼夜行。 无数鬼魂嘶吼着从鬼门中挤出，在天地间游荡，将整个柳州的光都遮住。 有些恶鬼立马就冲向了百姓，捉妖师们只能与这些鬼魂战斗起来。 他一咬牙，不再恋战，将手中剩下的血珠全都喂给两边的厉鬼，然后化为流光冲向天坛。 如此激烈的战斗也不过是短短半炷香内发生的，通明躲开一道青色的灵气，在天坛落下，口中开始迅速念咒。 薄月梅折扇撕裂开两个厉鬼，他冲向天坛。 胸口突然一窒。 薄月梅将涌到喉咙间的猩甜咽下，“咒之三——困！” 锁链从天而坠，将鬼魂们穿透，但这已经挡不住通明了。 通明双手合十，双眸赤红：“四方聚魂阵，起——” 天空之上，灰云翻弄，凝聚成漩涡，天地间狂风起，万鬼号哭。 薄月梅周身爆发出猛烈的灵气，自他手中伸出青色的缎子卷向那天坛中心的花灯。 一道金光自天空坠下，如刀刃般割断了那条青缎。 鬼魂被席卷的朝阵眼中心的花灯涌去，百姓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的魂魄自他们身体中流出，就连那些捉妖师有几个都抵抗不住，倒了下去。 花灯之上，那虚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通明目露狂热，扩大了笑容。 “嗡——” 突兀的剑鸣声在天地间回荡。 通明一顿，猛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天空之中墨云翻涌。 在那翻涌的云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人。 她的身后悬浮起一柄灵剑。 转瞬间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千灵剑，越来越多的灵剑在天空之上显现，剑意凛然。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字随言出，每念出一个字就有剑群如长虹贯日般划破天际，分为两股直指花灯之上的虚影与通明。 灵剑的速度极快，不过短短数息，通明便被突如其来的剑群贯穿，他口中喷出大股鲜血，身形被狠狠扎进了墙中。 花灯之上的虚影瞬间暗淡，如蛇般阴冷的视线乍然投向唐今。 唐今缩地成寸，转瞬出现在了天坛之上，一掌将花灯推出。 却不料，她的手却一双冰冷刺骨的手死死抓住，血色的竖瞳锁定她。 他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小青霄，怎么见到本座也不打个招呼？” 一道黄符出现在唐今双指间，手腕翻转，那道黄符蓦地绷紧贴在了他额头上，“这招呼如何？” 换位灵符一贴上，两人的位置瞬间就进行了交换。 四方聚魂阵已起，强大的能量灌入唐今的身体，又瞬间从她身体中四散出去，那些生魂回归了肉身。 这四方聚魂阵对妖皇的残魂也是有效用的，此时他的魂魄正逐渐靠近唐今，只是他刚靠近就被唐今按住了。 她客气的笑：“贫道禽兽过敏，别凑这么近。” 妖皇的面容扭曲了一下，手指掐起她的下巴，“三百年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啊。” “三百年不见，你也变拉了很多啊。” 妖皇被她气笑，“小青霄，用本座的妖气来坏本座的好事，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那可不是，在碰到你之前，我一直是我们门派里的大聪明。” “你放屁，你们门派就你跟你师父俩！” “那不正对上了吗？” 妖皇再恼羞成怒，再跟唐今扯淡，都已经改变不了唐今成为阵眼中心的事实。 他扭曲地笑着看着唐今，唐今挂着假笑看他。 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两人相谈甚欢呢。 这四方聚魂阵已经彻底失去了该有的效用了，唐今的身体虽然留不住那些能量，但能量源源不断，相当于她现在拥有的能量还是非常强大的，以妖皇现在的残魂不一定打得过她，更何况旁边还有个…… 薄月梅将两个串成串的厉鬼收进收妖袋中，微眯着异色眸看着天坛上的唐今。 他只是略一看便发现了唐今的状况，略略放下了心，但转而又看到了与她相视而笑，气氛融洽的那道虚影。 那被灵剑贯穿的通明早已逃了。 薄月梅手中折扇的扇面有一瞬间泛着如剑一般的锋芒，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又放下了折扇。 妖皇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人，他看了唐今半晌，突然勾唇，“活死人？怎么，你对本座的执念有如此之深吗？” “是啊，这一天不拿你涮火锅下酒，我怎么咽得下气啊。” “……”妖皇勉强维持住邪魅狂狷的笑，“小青霄，还是当年的你比较可爱。” “是吗？我觉得我一直挺可爱的。” “……你这三百年是修炼脸皮去了吗？” “这你都知道？” 妖皇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他压低了声音，“小青霄，别以为破坏了这一次你就能阻止本座复活了，我们来日方长……” 唐今眸色淡淡，“我等着。” 妖皇眼中闪过些不以为意。 一个经脉寸断的废人，借了他的妖血才能嚣张这一时罢了。 只是这四方聚魂阵居然就这样被她毁了，妖皇不免有些恼火。 虽然有唐今按着他的魂魄没有被她吸走，但身体里原本经由四方聚魂阵吸收的能量却在被剥离，转移到唐今身上。 妖皇意识到，他很快就要失去意识变回没有意识的一枚残魂了。 失去意识前，妖皇有意刺激她，在她面前缓缓道：“小青霄，你知道你最美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是那天，你抱着你师父的尸体绝望地看本座我的时候。” 他倾低了身子，虚幻的手指抚上唐今的脸颊，“真美啊，美得本座都舍不得杀你了……” 唐今眸色微冷。 然而有人的表情比她更冷。 薄月梅看着那贴得极近的一人一魂，攥着折扇的手异常用力，连指尖都泛着青白。 他想起那天夜里与通明对上时，通明朝他说的那句话。 ——“小僧只是不忍见施主来日之苦，想渡一渡施主罢了。毕竟，你所钟情的人是曾与我主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青霄道人啊……” 如果先认识她的人是我…… 游离的理智在那魂魄仿佛拥吻住唐今的时候彻底丧失。 他抬起手，有尖唳在天地间响起。 周围的温度蓦地升高。 一道红影升腾起，还未有人看清，那炙热的火朱雀便呼啸而出，狠狠撞上了那道妖皇残魂。 朱雀明火，可使魂魄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薄月梅缓缓放下了手。 ——“捉妖师，你现在觉得我错了，但总有一天，你会觉得我是对的。” 原来……这就是妒。 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呢？ 会朝他动手吗…… …… 妖皇满脸愕然，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只是这点不敢置信也迅速被火焰吞噬，连个声都没有就被烧得化为了空气。 刚想动手的唐今：…… 不愧是梅梅，就是靠谱！ 第32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2 四方聚魂阵的能量经由唐今的身体四散到天地，最后又回到它们本来该去的地方。 尽管能量没有留在唐今体内，但如此强大的能量流过还让她这具本来就有些虚弱的身体难以负荷。 唐今有些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闭眼前，她看见了薄月梅的眼睛。 她颤颤巍巍地朝薄月梅竖起大拇指。 “梅梅，靠谱……” …… 中元那天的事情发生后，柳州的游客们纷纷逃离这座城，生怕晚上一步就撞上什么妖魔。 捉妖师联盟跟道盟的人也都赶来了柳州，处理后事。 “那通明必然还会继续收集妖皇的残魂，如今他下落不明也不知道逃往了何处……不过琼州似乎有妖皇残魂的消息，他很有可能会去琼州。”一个胡子花白的老道士开口道。 旁边的中年男人点头表示赞同：“既然这样，就继续由月梅带师秀和三星去琼州，最近因为妖皇复活的消息，天地间的妖魔鬼怪也有些异动，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了。” 那老道士摸摸胡子，“听说此次柳州之事是我道门一位弟子在关键时候出手才解决的？不知道能不能让贫道见一见那位弟子？” “不巧，那位道家弟子因受伤过重，正在接受我们的治疗呢。”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毕竟是我们道家的弟子，由我们道门来照顾才是。” “这话说的就生分了，天下道门跟捉妖师本就是一家，本就应该互相帮助。” 两个老狐狸在拉扯，旁边的林师秀听得无聊，就偷偷溜了出去。 他们现在自然已经从那家小客栈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一个大宅子里。 林师秀走过几个院落，来到了后院。 其实隔得挺远就能听见那弹奏着繁音促节的琴音。 一声声仿若急雨落下，似乎在象征着弹琴者内心的不平静。 林师秀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薄月梅，眼见他弹琴弹得认真，分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师叔这是怎么了……弹琴弹得跟一团毛线似的乱，难道是因为道士还没有醒吗？ 林师秀想了想，绕进了后厢房。 她站在窗户往里头看了一眼，顿时就惊奇的咦了起来。 唐今连忙捂嘴：“嘘嘘嘘嘘。” 林师秀眨了眨眼就，了然地点了个头。等唐今松开她之后她才悄悄咪咪地走了。 唐今松了口气推开门，往前院去。 远远地就看见了那座在廊下弹琴的身影。 他今天换了一身画了墨竹的白衣，墨发如瀑披在身后，坐在廊下垂眸弹着琴，像个世家贵公子。 就是这琴音…… 唐今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 薄月梅手指一顿，按下了琴弦。 唐今伸手蒙住他的眼睛，模仿着林师秀的声音：“小师叔，猜猜我是谁？” 手掌下他的眼睫动了动。 半晌，他拉下了唐今的手，“无不无聊你。” “这怎么能叫无聊呢？”唐今松开手，绕过在他对面坐下，“这叫返璞归真，有一颗童心。” 薄月梅语调有些意味不明，“三百年的老童心？” 唐今长叹：“这位居士，年龄歧视是不对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薄月梅哼了一声，他垂眸看着手下的琴弦，轻轻拨动了一下，“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说？”唐今撑着脸，手上两枚叮当镯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我是青霄……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她的身份要猜也不难，三百年前，跟妖皇有关系，玉华还曾经叫过她青青，那通明和尚也认得她，说不准早告诉薄月梅了。 见她承认了，薄月梅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他按紧了手下的琴弦，“我灭掉了妖皇的残魂，你不怪我吗？” 唐今挑眉，有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怪你？” 薄月梅忍不住抬头看她，却见她真心实意地疑惑地看着自己。 “你们……不是聊得正投机吗？”薄月梅别开头，声音有点闷，“我打断你们叙旧，你不怪我？” “谁跟他叙旧了？”唐今轻笑一声，“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见他好像要说话，唐今非常自觉地开口：“得，又是我脸皮厚了。” 薄月梅唇动了动，半晌，轻哼了一声。 唐今亦看向桌上的那张琴，随便挑拨了两下，“别想太多，我跟妖皇没什么关系，一定要有的话，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他克制不住心情有一瞬的变好，“真的？” “真的。” 他又忍不住问：“你不是跟他在一起过吗？” 唐今抬眸，浅眸中带上了几不可察的若有所思，“……你该不会是，真的在吃醋吧？” 第33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3 廊下的修竹随着轻风微晃，她话说得也慢慢悠悠，害得薄月梅的心也随着她的话语悠悠的晃。 异色眸里倒映着她的样子，那半认真半调笑的样子叫薄月梅忍不住揪起了心。 如果……他说是呢？ 红唇微唇：“我……” “师叔！” 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两人。 楚三星好像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边走还边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琼州？掌门一直在催我们。” 唐今的注意力被他扯过去，听到他的话不由得问：“你们接下来要去琼州？” “对啊。” 唐今眉梢微动。 琼州跟扬州一个在柳州以北，一个在柳州以南。 她是一定要去扬州的。 三百年前妖皇的尸骨因为无法损毁而被原身藏在了扬州，妖皇想要复活，尸身就是最重要的一环，她必须去扬州把尸骨找到。 让薄月梅一行人跟着她去扬州也不可能。 通明这人为了复活妖皇什么都敢做，甚至有可能再做一次四方聚魂阵，他们必须把这个人抓到；二来要是他们突然改道去扬州，通明恐怕会意识到什么，如果让他猜到妖皇的尸骨在扬州，那她的行动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接下来要去扬州。”唐今坐正了些，问薄月梅，“你之前说要尽快解开冥婚契的，可算好日子了？” 却不料薄月梅听到这句话后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唐今看着沉默不语的他不由得问：“有什么问题吗？” 薄月梅忍不住按紧了手下的琴弦，那细细的弦压在指腹，好似有一点痛意。 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说出来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扬州…… 从一开始她要去的就是扬州，如果不是一纸冥婚契，她根本就不会与自己有交集。 他一开始觉得这纸冥婚契困住了他，现在却觉得，这纸冥婚契困住的，是她。 他确信，如果没有这纸冥婚契，她会毫不犹豫地走掉。 薄月梅闭了下眼睛。 如今满月刚过，鬼门关闭，阳气渐盛，正是最合适解契的时候，最迟不过三天，他就能把这个契约解掉。 他唇微动，生意有些低哑：“我会尽快准备解契仪式的。” 他又转向楚三星，好似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三天后启程。” 楚三星点了点头，去回禀了。 薄月梅收回了按在琴弦上的手。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可能强迫唐今跟他去琼州，也不可能任性到跟随唐今去扬州，最后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就此与她分道扬镳罢了。 “那就有劳梅梅了。”唐今轻叹了一声，站起身。 恰有风起，吹得廊下修竹簌簌的响。 她的声音隐藏在那片簌簌声中，叫人听不清内里的情绪：“未曾想到这么快就要跟梅梅分别了。” 一声轻叹：“恐怕此后再想起梅梅也只能‘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了……” 她笑了笑，缓缓走了。 那像只是一句随口的调笑而已。 然，薄月梅却兀得攥紧了指尖。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原本就窒闷酸涩不已的胸口又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 他连呼吸都有些压抑。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要在他想放手的时候，就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让他又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念想。 昔日在情庄中的那段对话在他耳边响起。 ——“只要能留他在身边，不管他是因为情，还是因为欲，都是无所谓的……” 薄月梅垂眸静坐了很久，久到身体都好像僵硬成了木头。 他闭了下眼睛，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 ——“那你说说，你都有些什么想法。” ——“怎么，说了你要给我实现吗？” ——“这可是信士让贫道说的，若贫道说了，信士可别动怒。” ——“我想……” 白玉一样的耳垂染上薄红，鸦羽状的长睫轻颤。 他看着那瓶子，许久许久，合拢了掌心。 …… 中午时分楚三星来找唐今，说是过两天的中午解契，叫她做好准备。 唐今点了点头，“你师叔呢？” 楚三星老老实实：“师叔出门去找解契需要的材料了哦，这两天不在的。” 唐今可惜地叹了一下只能独自一个人出门觅食了。 接下来的两天，唐今都没见着薄月梅。 没人跟着一起闹腾逗弄，唐今有些无所事事，闲来无趣只能去街头给人算卦占卜，也顺便攒点去扬州的路费。 算卦算到中午，唐今找了个饭馆吃了顿饭。 吃完饭她就又有些不知道该干嘛了。 唉，梅梅去哪了这是。 唐今摇摇头，随便卜了一卦，然后就沿着卜卦的方向悠悠地逛，然后就逛到了一栋青楼前。 这卦卜的。妙哉。 唐今摸出刚刚赚到手的银子，进了青楼。青楼美人养眼，唐今正看着歌舞呢，一眼就看到了对面正对着的南风馆。 然后就在那南风馆二楼的窗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虽然转眼就不见了，但唐今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不是找解契材料了吗？ 去南风馆找材料？ 嗯，人各有所好，尊重祝福。 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她自恋了。 可惜。 第34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4 日上三竿，还蒙着脑袋呼呼大睡的唐今就被薄月梅从被窝里揪出来了。 说起来，她都有两天都没看到他。 南风馆那么好玩吗？她要不要也去玩玩？ 她甩掉那些想法，抓起薄月梅的手感叹：“梅梅，三日不见如一秋，为夫甚是想念啊。” 薄月梅用扇子抵着她凑近的脸，眯眸笑：“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的。” 唐今长叹：“万万没想到梅梅居然是这种被世俗枷锁桎梏的人，你我的关系何须在意这些啊？” 薄月梅轻哼了一声，抽回手，“少说这些话了，正午时分，阳气最重，最适合解冥婚契，开始准备吧。” 贴满灵符的房间里，依旧是当初那些纸人，目光幽幽地看着两人。 薄月梅点燃了香，插进炉中，瞥了唐今一眼。 “过来吧。” 解契仪式有些复杂，但薄月梅早就已经布置好了，唐今只需要按照薄月梅的指示做该做的事就行了。 她什么也不用想，稀里糊涂地就走完了整个仪式。 最后一个流程同结契时相差不多，滴入了两人血液的酒水被一分为二，递给了两人。 薄月梅垂眸看着那碗血酒，半晌，仰头饮尽。 身体里仿佛被什么牵制住的东西破碎掉了，身体好像轻盈了一些，可他却并不觉得轻松。 唐今将碗放下，看向薄月梅，“辛苦了。” 薄月梅侧眸看了她一眼，又转回了视线，去收东西。 唐今上前帮忙，两人收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动作很慢，半晌，轻声道：“下午我们就会离开柳州。” 唐今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要走？” “已经耽误了两天了。” 他这样说完后，唐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薄月梅也没再说话，房间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过了一会，唐今问：“东西都收好了？” “嗯。” 然后，就没有话了。 收拾好东西，薄月梅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往回走。 他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回头看着唐今，“……你跟着我做什么？” 唐今叹了口气，上去一步揽住了他的肩膀，“走走走，找个馆子，我请客，算是给你送行。” 薄月梅别开头，“不用了……” 唐今顺手牵住他，“你跟我客气个什么，走。” “不是……”薄月梅被她牵得踉跄了一下，站稳之后就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腕，假笑，“我刚吃过，吃不下了。” 唐今反手抓住他，“那你就看着我吃。” “……我谢谢你啊。” 于是唐今含泪啃了三个酱肘子，而薄月梅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啃。 啃完酱肘子，唐今跟薄月梅在城里遛弯。 此前他们逛柳州城多少都有些别的目的，这次，却只是想一起逛逛。 两人租了个小船，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坐在船头随着河水的流动轻缓地前行。 其实柳州真的很美。 灰瓦屋檐，桃红柳绿，澄澈的河水里落了柳叶和几片不知名的花瓣。 小河两边的旁边的阶梯上生了些青苔，一眼望去，都是让人身心舒畅的绿色。孩童们从河边桥上跑过，欢声笑语。 江南好风景，叫人流连忘返。 最后一颗糖葫芦也咽了下去，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签子。 落水里的花叶经不住风吹，过来一阵微风便散了，流水也留不住。 “我该回去了。”他轻轻道。 唐今应了一声，将船靠在河边。 岸边种满了柳树，她折下一条柳枝送给薄月梅，笑笑：“我就不送了。” 薄月梅接过那条柳枝，将之攥在指尖。 他看着唐今，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他看到了一些情绪，但遗憾的是，没有他最想要的那一种。 薄月梅垂眸，从袖中将一沓银票递给她，声音轻轻，“拿着吧，路上总用得着。”ωωw..net 唐今倒也没有推辞，只道：“有机会还你。” 薄月梅没有说别的什么，道：“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敲三下那对镯子，可以触发一个护体灵罩，只能用三次，你省着点。” “好。” 薄月梅抬眸看她，异色眸里似乎有水光，只是唐今还没看清，他便又垂下了眼睫，轻声道：“有缘再见。” 唐今张了张嘴，原本是想再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到最后她也只是说了句：“有缘再见。” 他最后看了一眼唐今，转身离去。 白衣穿过灰瓦屋檐的江南，消失在街头巷陌里。 唐今回到了小船上。她坐在船头看着周围发呆，半晌，或许是有些无聊，便索性躺了下来。 许久，她若有所感，抬眸看过去。 天边划过三道影，逐渐变为小点，最后彻底消失。 唐今枕着手臂看着天。 他就这么走了之后，河岸边仍旧是欢声笑语的，但这小船上，突然间就有些冷清了。 “薄人凉幸，冷月残梅。”她念了一遍，不由得笑，“哪有人会这么解读自己的名字的……” 半晌，唐今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他，开始想些别的事情。 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又没法御剑，今天是走不了，最快只能明日。 如今天下间妖魔四起，路上也不太平。她打算去趟镖局，雇几个镖师，再去雇个捉妖师，再启程去扬州。 不雇佣这些人她自己也能去扬州，但是能懒则懒，能躺着何必自己动手呢。 就是普通捉妖师做不到御剑飞行，这一路，怕是有些漫长。 唐今有了想法，便去做了。 等一切做完她随便吃了点东西，散了会儿步就回了房间。 今夜云层很厚，月光透不进房间。 唐今洗漱完后靠在榻上，一边翻着书，一边等头发干。 在灯下看书，看久了不由得眼干，唐今端起边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方才继续。 如今正值夏季，头发干得快，不知不觉中头发已经干透了，唐今便放下了书吹了灯。 房间昏暗了下来，寥寥的一些月光今晚却也透不进窗户，整个室内伸手不见五指。 唐今将外衣脱下，回到床上。 但她刚闭上眼睛就沉默了。 有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她的被窝里莫名多了一个人。 唐今：……误入咒怨现场？ 偏偏那三只已经走了，她都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就在唐今犹豫之际，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道君。” 那声音很轻，声线慵哑有些分不清性别，“今夜可愿与妾身共度？” 第35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5 对方倚靠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暧昧的幽香。 很香，很软，听起来闻起来都是个大美人。 唐今往后避了避。 ……女女授受不亲啊这位姐姐。 似乎是对她的避让有些不满，那位姐姐也靠近了她，两人就这样挤到了床角。 “那个……”贫道暂时还没有搞姬的想法，要不咱们来世有缘再…… 一缕冰凉的发丝从肩头滑落，轻悠悠地落到唐今的掌中。 细软的发丝划过掌心，一触即离的痒。 她闻到一点点与那幽香不同，有些如竹香的气息。似乎还有一点极淡极淡的甜意。 唐今顿了一下，缓缓合拢了手掌。 那缕发丝穿过指缝，顺滑柔软仿若绸缎云锦。 室内昏暗，寻常人根本看不清什么，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能靠着听到的，触碰到的来判断他在想什么。 冰凉的四肢或许代表着不安，但他所说的话表明他在…… 求.欢。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或许知道。 她的脑海开始出现一些莫名的想法，藏着满满不可语人说的欲。 见她许久没有开口，他便明白，那滴在茶水里的一滴钟情水起效了。 那么一滴钟情水被茶水稀释后，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恐怕一夜也撑不住。 但至少现在，她是想要他的。 他的气息如羽毛般划在她的耳畔，他声音很轻：“妾身不过一介艳鬼，什么也不求，只求与道君的一夜……” …… 半晌，冰凉的手指穿过墨色的发丝，顺着后脊抚上，托住了他的后颈。 她吻住了他。 薄月梅长睫颤了颤。 昔年那一场戏，如今竟成了真的。 “似你这般送上门的贱.货，也是很难找了。” 薄月梅闭上眼睛。 是啊，他是贱.货。 …… 一夜红梅落雪，风雪未停。 天蒙蒙亮时，他从她的怀里退出，将掉落在地上的衣物捡起。 房门被轻轻推开，悄无声息。 外面的天色还是昏沉沉的，日头都还没出来。 薄月梅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缓缓关上房门。ωωw..net 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听见那道有些轻浅的声音穿过门缝，从昏暗的室内来到逐渐亮起的室外。 “一路顺风。” 那一声轻的像是清晨河面上的雾，缠绕着游人，沁入人的身心。 许久许久，薄月梅才收回手转身离去。 他本就没怎么认真掩饰过。 这一夜，本就是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 他究竟是谁——是留情的艳鬼还是薄月梅，其实都只取决于她想不想揭穿。 她如果要装傻，那他也什么都不会说。他本就不求长长久久。 他只是想。 多少在那个道士心里留下点什么。 一点点就好。 可……她又这样。 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给他以希冀，让他忍不住存一份念想，让他掉进以她为名的陷阱里，越陷越深。 十死无生…… …… 昏暗的房间内，唐今撑着侧额垂眸看着手上那两个镯子。 一青一白的玉镯交错着，剔透玲珑。 青的该是她，白的就该是薄月梅。 她不由得有些好笑，笑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半晌，她转着那两个镯子，声音低低： “这下，还真是‘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了……” *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第36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6 西北之地，黄沙漫天。 烈日灼烤着大地，升腾起来的热气将人的视线都模糊掉。 路边的茶铺里人来人往，唯有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没有怎么动过。 小二给那公子又上了一壶茶水，不由得好奇：“公子，您是在等人吗？” 薄月梅的视线从茶杯中收回，闻言扬唇笑了一下：“是。” 小二有意跟他多聊几句。 毕竟在这地荒人也荒的地方少见如此霞姿月韵的世家公子，结果他刚打算倒茶呢，就见那位公子将手里的茶杯猛地掷了出去。 一道青光狠狠砸在了一道悄无声息想要离开的背影身上，那人痛斥一声，反应也快，手中佛珠掷出化为金光佛影挡住薄月梅，而他本人则迅速逃生。 然一道剑光与一记重锤猛地砸在他身前，一时间尘土飞扬。 通明掩藏在斗笠下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毒，那些佛珠转瞬间变为杀人的武器炸向四方无辜的看客。 顿时有人惊叫出声，转身便想跑走，然而那佛珠速度实在是快，眼见就要追上一人洞穿他的脑袋，一道青光突然爆发，天地间都变为了青色。 所有的佛珠都被停滞在半空，半晌，失去了力气掉在地上滚进了黄沙里。 通明见状，转身拍下楚三星跟林师秀。 两人经过小半年的历练虽然已经强大了不少，但比之通明还是差一线，联手对敌却略有些打不过。 薄月梅摇了摇扇子，眼见通明就要一掌击碎林师秀的心脉，一扇挥出，那通明骤然被击飞，落在黄沙里滚了好几圈。 薄月梅缓缓走近，异色眸没什么感情地看着灰头土脸的通明。 “等等——” 薄月梅懒得理他，抬手就想送他上西天。 “你若杀我，那道士也就死定了！” 执扇的手一滞。 通明忍不住讽刺地笑了起来，嘴里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寻找的逃生之路：“你也不想想，青霄不过一个普通人，如何能活到现在的？” “你可曾听说过因一丝执念不肯离开人世，既当不了人又成不了鬼的活死人？” 薄月梅垂眸看着他。 通明悄悄掐起逃生的法诀，语气恶毒：“你杀了我，她的执念消去，即刻便会死，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金色的咒印猛地亮起，那是位置调转的法术，通明大笑出声：“薄月梅，你跟青霄还真是两个痴情种，可惜你们爱的人都不爱你们啊哈哈哈哈——” 那突兀的笑声戛然而止。 血溅黄沙，人头落地。 薄月梅甩去折扇上的血渍，一道灵火将那通明的尸首烧得干干净净。 旁边的楚三星跟林师秀都看傻了。 林师秀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开口：“小、小师叔，他不是说他、他一死你夫君也……” 薄月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林师秀的脑袋上敲了一扇，“秀儿啊，不能别人把你当成傻子骗，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傻子的。” 说完他又敲了楚三星一扇，“还有你，你也是。” “啊、啊？”楚三星一脸懵， 薄月梅唇动了动，半晌，长叹一声。 怎么这两憨货跟了他这么久了，却还是如此之……蠢笨。 难道是他教得太详细了，没让这两人自己思考过？ 他看着两个满脸写满“求知若渴”的憨货，白眼一翻，“自己想。” 说完，便悠悠走了。 楚三星跟林师秀对视一眼。 楚三星：“我觉得……” 林师秀：“该不会是因为……” 楚三星：“求而不得……” 林师秀：“因爱生恨……所以故意想让那道士死吧？” 楚三星点了点头，非常认同她的想法：“我也这么觉得，我们隔壁村的二狗媳妇因为二狗外出打工，好久不见二狗回家的时候也天天骂他呢。” 林师秀忍不住啧啧，念起曾经从道士那听来的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啊啊啊啊——” 薄月梅一脚一个，把两个人踹进了黄土沙子里。 他压着额头上暴跳的青筋，把两人跟拔萝卜一样从沙子里拔出来，拎着两人的后颈子，笑容甜美：“再说蠢话，我就把你们挂门派门前的两棵迎客松上广迎八方来客。” 两个人齐齐抖了抖，安静如鸡。 薄月梅冷哼了一声，将两人扔回地上，拍了拍手：“那道士跟妖皇有关系，就算她是活死人执念也当跟妖皇有关，跟这通明有什么关系？”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掐了下指腹，“那么明显的胡话你们也信。” 两人算是明白了，但林师秀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小师叔，难道你就没犹豫过一下吗？” 薄月梅冷瞥她一眼，“没有！” 扔下这两个字，他转身就走。 林师秀伸着脑袋看了一下，确定薄月梅是真的走了，才缩回脑袋，朝楚三星悄声道：“我觉得有。” “我也觉得。” 通明虽死，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们没有从通明的身上发现他此前收集的残魂，还有他的几个手下也不见了踪影，一行三人先回了捉妖盟一趟将收集的残魂利用特殊方法销毁，才继续启程去找那些不知道去了何方的残魂。 终于，一月后他们收到了消息，通明手下的一只大妖在扬州出现。 扬州……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薄月梅忍不住手顿了一下，手下的棋子便落错了位置。 对面的老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跟着就落下了一子，然后笑嘻嘻地开口：“你输了，给钱吧。” 薄月梅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将银票递过去。 老头接过数了数，又看了他一眼，“有心事？” 薄月梅转开眸子，“没你的事。” “唉……小孩大了，翅膀硬咯。”老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挤出揶揄的笑，“没心事，那就是心里有人咯？” 薄月梅白他一眼，“九十好几了，别这么八卦，容易折寿。” “放心，我算过了，还能活好多年呢。”老头摸摸胡子，“你为师我当年也是风流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有什么事就跟为师说说，为师教你两手，保证那小姑娘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哐哐撞大墙。” 薄月梅的唇角抽了抽，“我自己有分寸。” 他看了一眼老头，眸光转了转，问起另一件事，“老头，你知不知道……活死人？” “你爱上了个活死人啊？” “……” “爱上就爱上了嘛，我是很开明的，你只要不爱上妖皇我都没意见。”老头也算是活成了人精，“你是不是想问怎么把活死人变回活人啊？” 薄月梅唇动了动，也不再否认了，“嗯。” 老头捋着胡子，“有倒是有，不过……” …… 事情紧急，从扬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通明手下的那群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事不宜迟，三人必须尽快出发前往扬州。 林师秀跟楚三星本来就是闲不住的，在门派里待了两天，不是找人切磋，就是到处去捉妖抓鬼，现在听到能去扬州东西收拾得那叫一个快。 尽管林师秀跟楚三星两个人都是门派知名的憨货，但他俩的人缘还是挺好的，送别的时候山门下挤满了人跟他们道别，薄月梅就靠着旁边的树无聊地摇扇子。 他一向是没什么朋友的，唯一熟点的掌门老头其实也不敢跟他接触太深，毕竟天煞孤星一般人可经不住他的命格煞气。 如今正是一月多的天，今日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但地面上周围的树上都还有些小雪。 倒是听说扬州四季如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扬州……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扬州…… 薄月梅按了下额角，听到靠近的沉重脚步声忍不住皱着眉看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两个仿佛背着一座小山一样大的包袱，如纤夫拉船一样沉重走近的两人。 林师秀勉强抬起脑袋，露出一排亮闪闪的大白牙：“小师叔，我们好了，走吧，我都快等不及了嘿嘿嘿。” 薄月梅：……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反正又不是他背。 两人御剑的速度比起半年前已经快上了许多，薄月梅也不用再迁就他们，一行三人在天黑之前就到达了扬州。 扬州虽还没到四季如春的地步，但确实比北方要温暖许多，不过三人抵达之时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倒也有些寒意。 一行三人顿时就吸引了门口守卫的注意，实在是楚三星跟林师秀这仿佛把全家家当都背过来的样子太夸张，守门的士兵不由得喊住他们细细查上一查。 薄月梅自然是一身轻，扔下句“好了来城中最大的客栈找”便摇着扇子进城了。 哼，背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 天空之上落下的雨滴自然是落不到他身上的，但薄月梅还是买了一把油纸伞，朝店家问了路，撑着伞沿着城内的青石板路去那城中最大的客栈。 扬州繁华，如今正值雨天，那最大的客栈鲤跃居中人来人往，薄月梅开好三间上房，告知了掌柜林师秀跟楚三星的相貌特征，便撑着伞又出门了。 虽然城内的那些妖气隐藏得好，但薄月梅已然察觉到了一些痕迹。 扬州内有一条很宽的河，两岸边停了挂满红灯笼的船只，用作河运通行。 此时碧青的河面上倒是没什么船只通行，只有几对鸳鸯顺着河水游下。 薄月梅看了一会那碧青的河面，想了想，沿着河水逆行的方向一路向上。 走了一段路后，那河面上的妖气便散了，想来那妖怪应该不是藏在河中，而是曾沾染过河水。 横跨河面的有一座长拱桥，薄月梅原想着上桥看看。 这一看，便猝不及防看见了某个忧郁地靠在廊柱边叹气的道士。 薄月梅僵了一下，原本抬起的脚不仅放下了，还退后了一步。 但他刚退了两步唐今就已经看过来了。 她看着某个试图悄无声溜走的人，也有几分猝不及防。 卡了一下，她才试探着开口：“梅梅？” 薄月梅人都不好了。 好一会，他才弯唇，笑容自然：“好久不见。” 要是耳朵跟脸别那么红就好了。 唐今摸了摸鼻子，“好久不见。” 然后两个人就沉默了。 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最后还是唐今咳了一声，“雨下大了，你不介意的话，去我那避避雨吧。” 薄月梅掐了下指腹，镇定地回答：“那就打扰了。” 唐今也没耽误，见他有伞便拉着他走进了雨中。 靠近的气息让薄月梅克制不住心跳加速，但不知道是不是薄月梅的错觉，总觉得她好像有几分……急切？ 想到某种可能，薄月梅本就红润的耳根越发红了。 倒也不用这么急吧……他都没准备…… 就在薄月梅胡思乱想的时候，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给老娘站住——” 一只绣花鞋破空而来，浓妆艳抹的男人声音尖锐，响彻天地：“死道士过夜不用给钱啊？！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薄月梅：…… 唐今：“……梅梅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梅梅！梅梅——” 第37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7 最终，薄月梅还是帮唐今给了所谓的“过夜费”。 只是他给完钱就转身走了。 天还下着雨，伞不知道被他丢到了哪去，他没有心情用灵力，就任由那些雨水砸落在身上。 薄月梅恨不得多淋会雨，好把心里对那道士的那点期待全都给冲掉。 他这半年来日思夜思想的都是这个道士，担心她一个人会不会过得不好，担心那些妖怪来了柳州她会有危险，可她呢？ 怕是温香暖玉在怀，早就把他忘了吧？ 那些凉丝丝的雨水淋在身上，将他初见到唐今时的燥热全都冲掉，只余下从心里透出的冷。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那些灰白的屋檐都看不见了，走到了一座荒凉的凉亭前，他才停下了脚步。 他到底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早已什么人都没有了。 心里头那点卑微的期盼被彻底粉碎。 追得累了就不追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她一直这样的。 有雨水滴落在墨色的长睫上，滑入眼眶，又从眼尾掉出。薄月梅擦了下，但那些雨水不停地顺着发丝滴落，怎么擦也擦不掉。 薄月梅渐渐停下了。 他看着满塘被砸进池水的残败荷叶，听着耳边淋淋的雨声，半晌，闭上了眼睛。 他还说林师秀跟楚三星是蠢笨，到头来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一开始就该清楚的。 他一开始就不该抱有那些幻想的。 有水珠淌过冰凉的脸颊砸落在手背上，却是温热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本的小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池塘中。一道白光骤地划过天地，巨大的雷鸣声在耳边炸响。ωωw..net 她怎么就真的连来追自己一下都不肯。 薄月梅看了那塘荷叶很久，半晌，又走进了雨里。 他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他不知道该往哪去了。 衣衫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让他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 风潇雨晦间天地又是一白，“轰隆——” 但这次，在巨大的雷鸣声后，薄月梅好像听到了什么模模糊糊的声音。 那声音还有些熟悉。 好像是…… “薄月梅！” 这次他听清楚了。 他忍不住抿紧了唇，脑子还没有想清楚，脚步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往那声音的方向走了。 这雨越下越大，跟一颗颗铁豆子一样打在单薄的油纸伞上，让扇面都有些不稳。 唐今死死捏着伞柄，眉心紧锁。 薄月梅走得太快，她这幅身体根本就追不上，雨水又冲刷掉了他的气息，她只能依稀凭着感觉找。 再找不到的话，就只能把藤蔓放出去把整个扬州都找一遍了。 等会，薄月梅那个御剑速度，该不会已经跑到扬州外去了吧？ 唐今摇了摇头，撑着伞转过转角。 才一转过街道，她便在黑蓝色的雨幕中看见了一个面容模糊的人。 他身上那袭白衣已经被雨水彻底打湿，看起来狼狈至极。 唐今顿了一下，看着那个淋得仿佛落汤鸡一样的身影有些迟疑：“薄月梅？” 没听到回应，她只能撑着伞走近了两步。 她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那张风流的美人脸此时此刻已经煞白一片，雨水从脸颊源源不断地滴落，他浑身都被雨水浸湿，没有了平日里半分翩翩公子的姿态。 被雨水浸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光，那双在夜里本该如宝石般澄澈的异色眸黯淡无比。 有水珠从他眼尾掉出，顺着脸颊滑落。 唐今分不出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唐今沉默，将伞撑在了他的头顶，牵住他的手往回走。 他也没说话了，仍由唐今牵着，半点都不挣扎。 唐今住的宅子离这儿倒不远，她牵着薄月梅走回去，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空荡荡的宅子里没有下人，就住了她一个。 她把薄月梅领进房间里，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水，转身去给他准备热水。 薄月梅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圈周围的红晕又加深了。 冰冷的室内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脖子，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静静地坐着，半晌，他拿出一个瓶子往嘴里倒了一口，然后起身推开门，跟了上去。 唐今刚点燃了火，便听到门口有一阵脚步声。 她顿了顿，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 唐今刚站起身打算，就一下就被他抱住了。 他吻了上来。 他说：“你睡我吧。” 第38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8 唇齿交缠间，从他口中渡过来了一点那种东西。 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了，唐今顿时就尝出来了那是什么。 耳边响起他有些嘶哑的声音：“你睡我，我不要钱，还干净，你睡我吧……” 说到底，唐今从来就没有跟他说过什么，当初那一夜也是他不要脸地送上门去，唐今最后说的那一句“一路顺风”也什么都代表不了。 一直都是他在幻想，幻想她对自己有一点情意…… 时隔上次的吻已经过去了半年，他一开始吻得有些生疏，但很快就记了起来，缠人得厉害。 唐今将他压在了灶台上。 可当她抬起眸，看着他罕见的可怜兮兮又狼狈的样子，心里一腔火，又莫名地灭了。 半晌，她有几分无力地道：“所以说，你倒是听我解释一下啊。” 她忍不住掐着薄月梅的脸，浅眸带上几分暗色： “我去那地方是因为我把妖皇的尸骨藏在了那里，我在那过夜也只是单纯在那睡了一晚，我没有跟他们发生过任何事，连碰都没碰过他们。” 她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现在，你听懂了吗？” 刚刚人还在外面，她也不方便跟薄月梅说妖皇尸骨的事情，现在到了她自己的地方也就不用顾忌这些话被人偷听了。 她不知道薄月梅在想些什么，只是他用那双异色眸看了自己很久，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好，我信你”，然后便又送上了吻。 显而易见，薄月梅给他自己喂了钟情水，唐今不知道他喝了多少，但从他嘴里渡到她嘴里的那么一点已经起效。 但唐今其实不是很想在这种情况下对他做什么，因为克制，她按着薄月梅肩膀的手忍不住加大了力气，她问薄月梅：“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薄月梅的头发都还是湿的，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 他看着唐今，肩膀上传来的痛意仿佛在提醒着他，如果不是因为钟情水，对方甚至不会愿意睡他。 那双漂亮的异色眸里陡然掉出了一滴泪，顺着湿红的眼尾没入发间。 他伸手勾住唐今的衣角，没有血色的唇弯起，从眼眶里滚出的泪水却越来越多： “道君，我很耐玩的……” 唐今顿住了。 高洁的梅花把自己折落，送到人手里让人折辱。 他在试图用最卑微低贱的办法，舍弃掉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只为在她心里留下一个影子。 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眼尾，指腹沾到了那源源不断流出的滚烫的泪水。 唐今垂眸看着他，半晌，她覆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现在根本就听不进她说话。 她也不想看见那双枯寂无光的眼睛。 湿透了的白衣掉落在地上，很快就沾满了灰渍，火灶里刚燃起的火没了柴火就又熄了，整个室内昏暗一片。 窗外风雨声不停，雨水被风吹打在窗户上，让那窗户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偶尔有雷声炸响，白光照亮天地，透过窗户隐隐照见一张逐渐爬满红晕的脸庞。 …… 唐今将洗干净了的人用被子好好盖着，垂眸看了他一会，放出了条藤蔓缠上了他的脚踝。 不把人看住的话，他怕不是醒来就要跑了。 她摇了摇头，转身回灶房去收拾东西。 在她离开没多久，薄月梅就醒了。 他缓缓撑着床褥坐起，异色眸有些无助地环顾了下四周。 他没在房间里看到任何人。 半晌，薄月梅轻轻扯了下唇角，脚移向床榻边，想要起身离开。 然脚踝刚动，下一秒就被藤蔓给拉回了床上。 薄月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等他回过神看见脚踝上缠着的那圈藤蔓登时就愣住了。 这是…… 他试着挣了一下，那藤蔓缠得也不紧，但就是挣脱不开。 薄月梅手指忍不住抓紧了身下床褥，心绪杂乱。 他未必挣不开那些藤蔓，只是…… 半晌，薄月梅还是什么也没做，静静地坐在床头，看着脚腕上的藤蔓发呆。 他的衣服已经换了，身上只穿了一件雪色的里衣，墨色的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肩膀上，眼尾唇瓣都是红的，异色眸里带着些水色，就那样坐在床头有些失神地看着那根将他困在床榻上的藤蔓。 唐今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她进门的时候，薄月梅长睫颤了一下，不自觉低下了头。 那脸色煞白，红唇紧抿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唐今将门关上，端着姜汤在床边坐下。 她抬眸看了薄月梅一副，仿佛良家妇男被流氓恶霸欺负过后的可怜小模样，到底还是忍不住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我刚刚的解释你有听吗？” 薄月梅垂着的长睫颤了颤，好一会才用哑哑的声音开口：“我信你……” “信我？” 唐今呵笑了一声，“那你把我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薄月梅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于是又闭上了。 只是他抓着床褥的手越来越紧，异色眸中隐隐有水汽凝聚。 唐今就知道他压根没听，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梅梅啊，咱们拿的是沙雕剧本，你怎么串戏到苦情剧本去了呢。” 第39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39 外头还下着雨，只是到后半夜这雨已然小了许多。 暗蓝色的雨滴溅过灰瓦，又顺着瓦缝连成线滴落进檐下。 唐今说完那句话后便看着薄月梅，只见他脸上露出了几分迷茫，显然是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唐今心里好笑，她弯下腰看着薄月梅的眼睛，“我再说一遍，这回你可要认真听。” 说罢，唐今将刚刚那番解释又跟他重新说了一遍。 “若你还是不信的话，待会我便带你去取妖皇的尸骨。” 唐今直起腰，在小榻上坐下，“现在，我与那人没任何干系这事，你听明白了？” 薄月梅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他的心态还处于某种极度低落的状态，一时间居然也做不出太多的反应。 他听明白了，明白得不能更明白了。 她没有和那人做什么，那自己刚刚…… 可是…… 薄月梅忍不住看了唐今一眼，却见她不咸不淡地喝着茶，也看不出喜怒。 ……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这些？ 她对自己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薄月梅想问，却问不出口。 从房间外透进来的淅淅沥沥惹人不宁的雨声，室内一灯如豆，烛火也不安分地轻摇。 薄月梅很少这样反复犹疑，这样的踟躇不前让他的内心逐渐被焦躁的情绪占据。 但，总归是要求一个答案的。 不管哪个答案，他都会好好接受…… 许久，正喝着茶的唐今就听见身后一道轻而哑的声音：“你……你为何要同我解释这些？” 唐今微微挑眉，半晌，她放下杯子，意味不明的开口：“那你又为何要在意我的解释？” “我……” 喉中干涩，仿佛有一团棉花塞在了喉中，薄月梅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就好像刚学会说话的幼童一样，想要表达，却又说不出想要表达的意思。 外头潺潺雨声好似又大了，仿佛间还有从远处传来的轰雷声。 他艰难地在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搜寻那个能表明他心迹的词。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阵阵闷痛，终于，他想起来了。 他不由得一松，伸出手抓住了唐今的袖口，异色眸里有因为急切而泛动的水色：“我心悦——” 他的话语在唇间消失。 夜晚的寒凉挥之不去，但床帐内却是暖的。 雨声逐渐淡去，烛光也昏暗，她的气息朦胧萦绕，惹得他的一颗心颤栗飘零，一下仿佛在云端，一下又仿佛掉进了谷底。 微凉的手指覆上薄月梅紧握的手，慢慢将之展开，指尖抚过着那些被掐出的印子，与他十指紧扣。 唐今原是弯着腰。慢慢地，她的一条腿压到了床上，手撑在了他肩侧。 气息交融，唇与唇的距离近到只要说话便会相触，亲密无间。 但这些都抵不过她一句低声叹息。 “梅梅……” 薄月梅眼圈有些红了，他贴紧了唐今，像是怕她下一瞬就会推开自己，“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耳边的声音清浅：“没关系，我已经听见了。” 因为。 唐今吻过他的眼尾挂着的泪珠，“你想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所以不必说出口，她便已经听见了。 薄月梅的心里蓦地翻涌起了滔天巨浪，他抓紧了唐今的手，许久许久，才问：“当真？” 唐今亦握住了他的手，“当真。” 薄月梅一眨不眨地看了她很久，半晌，又问：“当真吗？” 唐今笑：“当真。” 他似乎是喜悦，但眉心又似蹙非蹙，握着唐今的手，时紧时松。 半晌，他开口：“那……你可愿，与我再结一次婚契？” 问出这句话后，他便紧紧盯着唐今，半点都不肯错漏了她脸上的表情。 ……不是你这个进展稍微有点太快了吧？ 咱俩好像才刚互相表白啊。 唐今想矜持一下，不由得咳了一声：“贫道乃出家之人，没有那种世俗的想法，什么结不结婚的……” 剩下的话她就说不下去了。 只见薄月梅那双异色眸里瞬间就灰暗下来，水汽在其中凝聚。 半晌，他牵了牵唇角，转开了头。 光线昏暗，唯看一线银光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猛地一下砸在她手背上。 他嗓音涩哑：“你对我没有那种心思便直说，不必哄骗我……” 唐今长叹：“梅梅，有没有可能我就是小小的矜持一下呢？” 薄月梅才不信。 他的鼻子发酸，一路酸进心里，“你还会矜持？” 第40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40 “你也会矜持？” 唐今：…… 唐今擦着他的眼泪，好笑又无奈：“……还俗还俗还俗，我还俗还不行吗？结婚，打完妖皇就回老家结婚。” “你……”薄月梅想躲开，却又撞进她的视线里。 浅眸暗暗的，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他：“梅梅，我是认真的。” 她是认真的…… 薄月梅愣愣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试着吻向唐今。 唐今自然不会躲开。 等真真切切的亲上这人之后，薄月梅就彻底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意甜意与满足感了。 她真是认真的…… “你愿与我结婚契？” “愿意。” 薄月梅克制不住地弯起唇，他抬起头，一深一浅的异色眸里像是揉碎了星光，带着满满当当的情意看着她，半点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紧紧搂上了唐今的脖子：“你也是对我有意的……” “你真是对我有意的……”他又在唐今耳边重复，不是说给唐今听，而是说给自己听。 到底他压制不住了，他再次吻住了唐今。 描绘过唇，又往里，过了会，他试着做更多的事情。 “……这位善信你还是要克制一下自己，纵欲伤身。” 但薄月梅有个正当理由：“我刚喝了钟情水。” 还真是个正当到不行的理由。 “刚刚已经……”钟情水的效果应该暂时被压下去了才对。 他摇头：“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互通心意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唐今是很想拒绝的，但是他说—— “我可以自己来。” 唐今：……我是想拒绝的，但是他说可以自己来诶。 …… 好在薄月梅也没有真要彻夜不眠的想法。 雨收云散后，他枕在唐今身边，勾着唐今的手，指腹相抵，轻轻地磨，“我心悦你……” 他翻起身，又将脑袋搁在唐今肩膀上，“我心悦你。” 唐今正在贤者时间，非常之佛：“那么巧，我也是。” 薄月梅忍不住笑。 他现在一想起自己之前的纠结，就总觉得有点傻。 “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薄月梅正是黏人的时候，处处靠着她都不肯分，声音也低低哑哑的，缠绵的很。 “……谁叫你宁愿一个人东想西想，也不愿多问我一句的。” 薄月梅想了想，她说得还真是…… 只是当时的他心里忐忑不安，怎么敢问出来。 若他早早问了，也不必折腾这么久了。 说不定，半年前他们便成双成对，不必等到今日了。 薄月梅抱着她，又靠近了些，“还不晚……” 只要说了，就还不晚。 唐今轻抚着他的长发，“嗯。” 外头的天色已是暗暗的蓝，这一夜也将过去了，薄月梅一直抱着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困意便席卷而来。 两人相拥着，一同睡去。 这一天晚上两人都没休息好，第二天起得就晚，房间里都因为外头的光大亮之时，床帐里还是安安静静的。 终究是唐今先醒，她撑着额头坐了一会，轻轻拿开薄月梅的手下床。 薄月梅大概是睡得安心，平日里警醒不过的人这会竟也没醒，仍旧睡得熟。 他头发很长，老老实实一个人睡还好，昨夜跟她抱着睡头发就弄乱了些。唐今把他脸边的碎发拨开，又替他将有些乱了的头发理正才出门。 唐今走后，薄月梅忍不住弯唇，伸手碰了下那微凉指尖擦过的地方。 微微的凉意还残留在上面，触碰之时就好似与她的手相碰了一样。 薄月梅自己理了下头发，又顿住。 半晌，他起身到了院中，等着唐今回来。 没一会唐今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东西，她看了眼就穿着件中衣等在院子里的薄月梅不由得皱眉。 扬州虽然不落雪，但这样的天外头还是冷的。ωωw..net 薄月梅走上前抱住她的时候，人都是凉的，“我头发乱了，你再帮我理理好不好？” 于是唐今又哑了火，“……先进屋吧。” “嗯。” 说是乱，但其实他的头发也没怎么乱，唐今找了件厚实点的冬衣披在他身上，才拿起木梳给他梳头。 半年过去，他头发又长了点，一直落到腰下，冰凉凉的发丝摸起来像是水做的绸缎，梳子梳过去连一点凝滞都没有，就那样过了。 看来，给他梳头也是一种享受了。 唐今将梳子放下，竟舍不得再用别的什么玉簪来折腾这一头长发。 她看向镜子里，“好了。” 薄月梅一直在透过镜面看她，铜镜之中人的样子模糊了些，但眉眼那一颗朱砂仍是清晰的，也更显得她垂眸为自己梳头的时候，神态温柔。 薄月梅弯唇，握住她的手将脸贴在她的掌心，“方才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很久就想让你替我梳头了……” 这回到唐今忍不住笑：“又那么巧，我也很早就想替你梳头了。” 第41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41 等在鲤跃居的林师秀和楚三星面色凝重。 林师秀：“距离小师叔消失已经有一天一夜了，看来扬州城大凶，你我需加倍小心谨慎。” 楚三星：“早知如此，入城之时无论如何都该留下师叔与我们一起的。” 两人齐齐叹息：“唉……” 林师秀含泪咬了一口酱肉包，“只希望小师叔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刚跨进客栈门的薄月梅：…… 唐今憋不住笑了一声，在薄月梅黑脸前走上前了，“二位，好久不见啊。” 林师秀跟楚三星回头，看见她不由得嘶了一声。 楚三星看见薄月梅，眼睛一亮：“师叔你没死——” 林师秀连忙捂住他的嘴将人往后拉，朝唐今点头：“好久不见。”又朝薄月梅点头，“小师叔今天真是风流倜傥，相貌不凡，你们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唐今惊奇，“有长进嘛。”说着，她在一边坐下。 薄月梅眯眸看了一眼两人，半晌，轻哼了一声坐在了唐今旁边。 咦？ 林师秀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那么大一张桌子，还有两条板凳呢，怎么小师叔非要坐她旁边？ 有奸情！ 林师秀的八卦雷达发动，双眼如焗地看着两人。 唐今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微微勾唇，偏头将脑袋搁在了薄月梅肩膀上。 薄月梅亦偏头，也靠住了她。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亮光从两人的身上闪出来，亮瞎了周围一众单身人士的眼睛。 林师秀：…… 半晌，她默默地松开了捂着楚三星嘴的手，改握住他的手：“三星，为了防止我们被小师叔夫妇伤害到，不如我们也在一起吧！” 楚三星：“啊？” 他莫名脸红，看着林师秀，半晌，“好、好啊……” “三星——” “秀秀——” 唐今咂舌，这招啊这招，这叫用魔法打败魔法啊…… 薄月梅见她一直看着林师秀和楚三星，想了想，展开折扇，悄声在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道：“糖糖～” 唐今忍笑，也在他耳边小声：“梅梅～” 林师秀看着那用折扇挡住了嘴异常腻歪，已经非常人所能忍受的两人，木着脸看向楚三星：“三星啊，咱们算了吧，我们就算在一起也比不过他们的。” 楚三星：“啊？不、不好吧……” 闹也闹得差不多了，薄月梅轻咳了一声，收了扇子，“好了，说正事。” 所谓正事无非就是如何解决妖皇。 先前薄月梅三人还不清楚通明的手下为什么带着妖皇的残魂来扬州，但现在有了唐今的话后他们便明白了。 “既然这样的话，小师叔，我们要不要将妖皇的尸骨带回门派？把尸骨控制起来。” 薄月梅摇了摇头，“那些手下不是通明，愚昧无知，如果找不到妖皇的尸骨，他们有可能另寻一副尸骨。虽然这样会让妖皇的实力受损，但仍旧能复活他。” 楚三星：“这么说，他们是一定要复活妖皇的？” “是。所以与其将尸骨带回门派，倒不如利用他的尸骨，就此彻底消灭妖皇。” 妖皇的魂魄无法被普通的攻击所消灭，目前唯一能克制他的就是薄月梅所拥有的朱雀明火，但是过去半年间他们又收集到一些残魂，每次薄月梅都会用朱雀火将之消灭，现在他手中剩下的朱雀明火的数量也不多了。 “朱雀明火是至阳之物，可以克制妖皇，但据我所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免费的，不要钱的至阳之物。” 林师秀被唐今说得好奇，“是什么？” 唐今抬了抬下巴。 林师秀抬头，她疑惑。 倒是楚三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日光！日光必定是至阳的！” 薄月梅翻了个白眼，“是天雷。” 日光虽是至阳之物，但想要用来杀死妖皇只怕是有些困难，但天雷则不同，只要能聚集到万千雷霆，便是仙人亦可杀之。 “可天雷不是向来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东西吗，我们该如何操控？” “有一秘法，能够引动天雷。”薄月梅将那道秘法以传音的方式送进了两人脑海里。 这密法其实就是布置下一个引雷阵，这是引雷阵虽然能引来天雷，但却有一个弊端——发动的时间太长。 也因此，在使用引雷阵时，往往需要搭配其他的阵法，让阵中之人困在引雷阵中无法脱身，这引雷阵方才有用。 楚三星不由得皱眉：“可是以妖皇的实力而言，要是想消灭他，必须要布下多重引雷阵，这样一来所需发动的时间就更长，恐怕困不住妖皇……” “所以才说需要留下那妖皇的尸骨，另作他用。” “魂魄无形，肉身却有形，魂魄难以困住，但是肉身想要困住就没那么难了。”唐今用手沾了水，在桌上画起一道符。 随着这道符逐渐完成，那其中蕴含的道意也愈来愈深，林师秀跟楚三星光是看着便有种隐隐约约要顿悟的感觉。 二人不自觉盯着那道符入了神。 唐今画到最后一笔时便停住了，不再画完，转瞬将桌面上的水渍擦去。 楚三星忍不住问：“你这画的是什么符？” “斩妖缚邪，杀鬼万千——净天地神咒。” 林师秀诧异：“我见过如今道教道祖画的净天地神咒，他的画法与你的不一样。” 唐今挑眉：“嗯，准确地说我这是逆·净天地神咒。” “逆咒？”楚三星被镇住了。 所有道教弟子修炼的基础都来源于道教八大神咒，写出逆咒某种意义上也就等于否定了这八大神咒，就等同于渡河之人突然凿破了自己的船，这如何能行？ 唐今没有管他的纠结，继续说着逆净天地神咒的作用。 净天地神咒的作用是净化邪气，驱除邪祟，那与之逆向的便是锁住邪气，将邪祟困在某个地方让他无法挣脱。 她这么一说，林师秀跟楚三星就都懂了。 “你的意思是通过妖皇的尸骨来困住他，再利用引雷阵将他杀死？”林师秀眼睛不由得一亮，“这，这也太棒了吧？恐怕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困于自己的尸骨。” 薄月梅：“这只是一个粗略的计划，具体的计划还需再完善。” 薄月梅和唐今来鲤跃居时天气便已经不早了，再商议如何引妖物入局便用了不少的时间，等到讨论完全部的计划后一夜已经差不多过去了。 “尸骨上我早已画下了逆咒，只是没有输入灵力并没有生效，也因此即便是妖皇亲自查验也验不出什么。毕竟，我是用他的妖血所画下的咒。” 林师秀吸气：“好是阴险，我好是喜欢。” “尸骨的事情已经做完，要做的便是布置引雷阵，我和道士会去布置，你们两个就去找出那些妖物的位置，与它们缠斗，我会放出一道虚影与你们同行。” “好。” 总算讨论完了计划，薄月梅拉着唐今起身，“今日便先到这里，回去好好睡一觉。” “好，小师叔还有道士一起晚安。” 林师秀说完这句话后便起身走了，楚三星犹豫了一下，跟两人道别，追了上去。 “你觉得他们能不能成？”唐今问薄月梅。 “能。”人走了薄月梅就不顾及什么了，打了个哈切靠在了唐今身上。 唐今摸着他的头发，半晌，她问：“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了，你这头发，怎么保养的？” 薄月梅弯唇，“羡慕？” 唐今点头。 说真的，他这么一头头发，真的很惹一些喜欢打理头发的女生羡慕。 薄月梅转眸想了想，道：“不然我帮你打理头发，以后你就帮我梳头？” “这么好？” “那可不是，便宜你了。” 唐今深情地握起薄月梅的手，“真不愧是我的梅梅，在下深受感动，此生必定非梅梅不娶了。” 薄月梅别开头，“话本里的负心汉都是你这般说的，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地都当了负心汉？” “好梅梅，我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唐今情意绵绵，“你可要信我啊。” “哼……说得好像奴家何时不曾信过你一样。” “梅梅啊梅梅……”唐今垂眸看着他玉白的面容，半晌，将他抱紧了些。 “梅梅。” “嗯？” “我方才说的都是认真的。” “……嗯。” 夜间洗漱完后，薄月梅与唐今相拥而眠。 薄月梅睁开眼睛看着已经睡熟的唐今，半晌，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就算是要为她付出自己的全部成为一个废人，他也甘之如饴。 他轻轻抱紧了些唐今。 只希望，她到时候不要嫌自己没用才好…… …… “你是不是想问怎么把活死人变回活人啊？” “嗯。” “将活死人变回生人的办法有倒是有，不过……” “活死人身体已死，只留一口执念撑着，想要将活死人变回生人首先就要往其身体内移入灵骨，重建新的灵脉，再用大量的灵力灌入体内唤醒生机，与天争生死，恐怕要用尽你这通身的灵力。” “除此外还需要蕴含了人之生气的心头血，一滴两滴可不够，需要的是一颗人心全部的心头血。” 老头试探着看向他，“若是抓一个普通人来……” 薄月梅将手里的棋子扔出，“这么多年了，别再试探了。我只是天煞孤星，又不是天降杀星。” 老头不由得抚了抚胡子，“你真要为那人付出这么多？且不说灵骨跟灵力，人失一滴心头血折寿三年，若全失了……” “我有活下来的自信。” “那你也跟一个废人没有区别了。” 薄月梅垂眸。 “我不怕变成废人，我只怕……她会厌弃成了废人的我。” 第42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42 第二天，一行人便分开行动。 唐今带着薄月梅来到了那家南风馆前。 原本伏在柜台举着团扇扇风的老鸨一见唐今便笑了，声音娇媚：“哟呵，道君又来了，怎么，这回还带着友人一起？”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攥紧了，唐今嘶了一下，咳了两声：“不是，这是内人……” 老鸨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吟吟的：“哟呵，还是道君会玩啊。不过两人同行可是要……”她搓了搓手指。 唐今在手被薄月梅捏碎前将银子塞进老鸨的手里，“老规矩，别让人来打扰，别再和上次一样整什么幺蛾子。” 老鸨接过银子掂了掂，眼睛顿时亮了，态度也热切了起来，“哎哟道君咱们都多熟……咳咳，放心放心，一定啊包您二位满意。” 等带着薄月梅进了楼上的房间，唐今关上门，秒怂：“梅梅，我真什么都没做过。” 薄月梅心里酸涩，“我信你……” 但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他之前为了那一夜也来过这种地方，知道这地方的人有多会耍手段。纵然唐今本身无意，但那些人却是会扑上来的。 唐今无奈，坦白道：“梅梅，我与那些人连手都未曾牵过，我只有你一人。” 薄月梅别开头，“你什么时候这般老实了？道士哥哥？道哥？” 以前还跟树妖眉来眼去，你侬我侬呢。 对这个黑历史，唐今掩唇咳嗽：“之前哪知道会喜欢上你，还这么喜欢……” 突兀的被表白了的薄月梅，心跳又乱了，忍不住弯起唇，“就你会说话。” 唐今笑了笑，“开心了？” 能不开心吗？薄月梅哼笑了一声，“不是要拿尸骨吗，快拿吧。” 唐今也不再多言，牵着薄月梅来到房间唯一的床前，弯腰在床下摸了摸。 一阵轻巧的机关声后，唐今的手中蓦地多了一个盒子。 盒子的周围刻满了符咒，封口处也贴着一张黄符，其上用朱砂写了一道复杂反复的咒。 “这就是……” 唐今点了点头。 她弯下腰又从床底摸出了两个镯子。 正是薄月梅当初送给她的那两个。 “我用镯子上的灵力做了一个障眼法，寻常妖物看不穿。”唐今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将那两个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那两个镯子失去了灵力，看起来有些灰暗，不如当初的好看。 难怪之前不见她戴这两个镯子。 薄月梅握住她的手腕，释放灵力注入了手镯当中，一青一白的两本手镯又重新变得晶莹剔透，搭在一起的时候，仿佛青色与白色的水相融。 唐今不由得念叨了一句：“有灵力就是好啊。” 薄月梅侧眸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那你想要有灵力吗？” “我？我倒不怎么想要。”唐今靠住了薄月梅，深情款款地握住了他的手，“我只要有梅梅就好了，梅梅，你会养我的吧？” 薄月梅顿了一下，回握住唐今的手，声音有些低：“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养你的。” 唐今的手一向是冷的，但今天薄月梅的手却也一样的冷。 唐今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眸，收回了视线。 尸骨上的符咒唐今早已画好，他们今天是来将这副尸骨取走，放到适合引雷的地方去。 扬州城四处繁华，哪里都是人，如果到时候引发天雷，必定会导致周围一片都变为焦土—— 这件事，唐今可是有经验的。 为此他们必须要先寻一片空旷的地方用于引雷。 薄月梅将妖皇的尸骨藏在了扬州城外的一座山上，引雷阵引发的天雷威力过于强大，他们不可能把尸骨放在城中，只能放在了城外。 引雷阵的布置薄月梅一个人也能完成，不过为了加快进度，唐今还是也帮忙做了几个。 剩下的事情就基本上都是薄月梅一个人完成的了，唐今顶多就在旁边给他递了个水。 而另一边林师秀跟楚三星分开寻找那些妖物的踪影，通明手下的妖物很多，而且修为都不低，但林师秀跟楚三星经过这半年的修炼，已然能独自面对一只大妖。 巧合的是他们想拖住这些妖物，而这些妖物也想拖住他们，如此看来应该是有专门的妖物负责搜寻。 林师秀跟楚三星一边通过宝珠进行通讯，一边引诱这些妖物分散，再逐个击破。 在林师秀跟楚三星行动了两天之后，那些妖物逐渐变得谨慎起来。 但很快他们就没法谨慎了。 薄月梅刻意泄露了一些妖皇尸骨的气息在扬州城中，那些大妖们察觉到这些气息后，开始命令底下的小妖怪去搜寻，同时自己也逐渐冒出头来。 “接下来只要诱导这些妖物找到尸骨就可，妖皇也许会谨慎一些，届时我们要紧随其后进行追杀，让他们没有思考的余地。切忌过于明显的暴露，以防万一，拖到捉妖盟和道盟的人来最好，知道吗？” “放心吧小师叔，我们懂的。” 林师秀跟楚三星其实也有些紧张，但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不至于失误。 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有薄月梅在处理，又是一天结束，唐今躺在薄月梅腿上，当了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薄月梅正在帮她整理头发。 这三百年没打理过的枯草可不好养，每次洗完头发都得涂一层厚厚的薄月梅不知道用什么东西调制出来的脂膏，完事了又得一点点洗掉，再慢慢分成一缕缕用锦帕轻轻地吸干水分。 唐今自己都嫌麻烦，他却不嫌。 她看着垂眸帮她擦头发的薄月梅，再一次感叹：“贫道何德何能，居然能娶到像梅梅这样的贤妻。” 薄月梅抽空戳了下她的脸，语调悠悠：“道君知道便好。” 等到头发干了，薄月梅又帮她梳理起来。 唐今的头发没薄月梅那么长，但也是过了腰的，刚打理过的头发柔顺地滑落，衬托得她眉眼都温柔了下来。 薄月梅看着她眉心的朱砂痣，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如果我成了一个废人，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第43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43 唐今原本还倚靠在他怀里半睡半醒的，他这么一句话，顿时把唐今的那点睡意全都赶跑了。 她蓦地睁开眼，一双浅眸清凌凌地锁定了薄月梅：“你为什么会变成废人？” 薄月梅不自觉避开了她的视线，“……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随口说说？” 唐今是怎么也不可能信他这句话的，她坐起身，扶住薄月梅的脸，“梅梅，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废人？” 她一向是敏锐的。 自己就不该问出那个问题。 薄月梅拧紧了手中的锦帕，半晌，唇动了动。 在他开口之前，唐今先说了一句话：“梅梅，我不喜欢被欺骗，也不喜欢被隐瞒。” 于是薄月梅的话又说不出口了，他垂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必须在除去妖皇前将唐今变回活人。 他原本想的是将一切布置好后再把那些东西换给她，但一旦换给她自己就先一步成了废人，妖皇的事情上就什么也帮不了了。 这件事情很重要，到时候肯定是要唐今代替他的位置来做一些事情的，那就必须提前跟她说明…… 薄月梅思绪很乱。 偏偏此时，唐今见他不肯说的样子，叹了口气，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算了，你不愿意跟我说也是正常的，毕竟我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什么用的累赘，也就只能拖拖你们的后腿了。” “我没有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说到底还是觉得我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愿意跟我说罢了。”唐今别开脸，眸色黯淡，“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睡吧……” 说着，唐今从薄月梅怀里离开，扯过寝被准备睡觉，却被薄月梅拉住了。 “……你头发还没弄好。” 唐今拂开他的手，声音低落：“不用了。” 说着，她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薄月梅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措。 她看起来真的生气了。 薄月梅不想跟她生出误会，也不想她这个样子，心里又沉闷又带着点涩。 许久，他想，她说不会嫌弃自己的，而且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那…… 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躺下身，从背后抱住了唐今：“你想变回活人吗？” 唐今睁开眼睛，没有说话。 薄月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抱得紧了些，“我把我的灵力给你，让你变回活人，好吗？” 他到底没有说灵骨和心头血那些。 但不用他说，唐今也知道。 唐今被他气笑了，“我知道怎么把活死人变回活人。” 她知道得清清楚楚，那个无异于一命换一命的方法。 半晌，她闭上了眼睛，声音冷到了极点：“薄月梅，你想死吗？” “……我不会死。”他声音很低，“我不会死的。” 唐今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半晌，她不带任何感情地问了一句：“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薄月梅怔愣了一下。 唐今此时是什么也不想说的。 但如果不说他们间的矛盾又只会越来越大，她紧紧闭着眼睛：“之前也是，现在也是，明明你可以多问我一句，为什么你就不愿意问呢？” 薄月梅也有些心凉，他不明白，“问什么？问支撑你活到现在的那一抹执念是什么，问是不是妖皇死了你也会死，问为什么你都不肯告诉我一句吗？” 这就是他们的矛盾了。 唐今习惯于自己处理好一切，麻烦的那些事如非必要不会跟旁边的人主动提起。 而薄月梅，他是这世上最强的捉妖师，他也习惯于自己处理问题，天煞孤星的命格又让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这导致他对于情感极度缺乏安全感的。 碰上唐今这么个不爱解释的人后，那种不安全感就越来越大。 这也就让他在这段感情里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 不敢多问，不敢多说，只自己一味地付出，又自己一个人多想，想好之后又自顾自的一个人做决定。 这样持续下去，一个不愿意主动说，一个又不敢主动问，两人只会越走越远。 在薄月梅问完那句话后，房间里就沉默了下来。 他抱着唐今的手越来越紧，许久，他声音嘶哑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问，你别生气了——”ωωw..net 唐今转过身，将他抱进了怀里，“梅梅，别这样……你别这样……” 她主动道：“不管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你想知道执念的事情是吗？我告诉你。” “我是唐今，但我不是青霄。” 第44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44 唐今到底还是骗了他。 她编造了一个谎言，一个半真半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戳破的谎言。 她说自己原本是一个常年在深山修炼的道人，三百年前意外死于天雷，灵魂飘荡之际正好碰上了也要死去的青霄道人。 于是她跟青霄做了交易，她替青霄报仇，而青霄把这具身体让给她。 当这具身体的执念消去的时候，这具身体确实会死，但不要紧，她知道一个起死回生的秘术。 “不过死人变回活人是逆天而行，会引来天雷。” 唐今有些无良地笑了一下，“但那些天雷会被我们布置的引雷阵引到妖皇的身上去，所以……” 唐今看着眼圈有些红的薄月梅，擦了下他的眼尾，“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薄月梅还在消化她刚刚说的话，他看着唐今，半晌道：“所以，你跟妖皇也没有关系？” 唐今笑了一声：“是，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都说过了，我是个正经道士。” 她又叹：“谁知道好端端的就被个艳鬼夺走了清白，唉。” 薄月梅脸红了一下，“我哪里知道……” 唐今忍不住掐着他的脸，“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会主动跟你说，但是你如果有什么，也不要藏在心里，来问问我，知道吗？” 她掐得有点痛，薄月梅却弯唇，“知道了。” 他靠着唐今，问：“你是不是，第一次为人梳头？” “是。” 薄月梅小蹙了下眉，又展开，“我就知道……” 唐今看他，“怎么了？” 薄月梅看了她一眼，有些幽怨，“每次都扯掉我好几根头发。” “咳咳……”唐今掩饰了下尴尬，又勾起他一缕头发。 冰凉凉的发丝缠在指尖，像是水丝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薄月梅又问：“你用的那个秘术，需要我帮忙吗？” 唐今说的秘术，其实就是用她自己的野草特性掠夺一点其他草木的生机，移植到这具身体上，并不需要什么帮助。 但唐今还是道：“你帮我摆一个护法灵阵吧。” “好。”薄月梅想了想，“那天雷真不会劈到你身上吗？” “那么多引雷阵呢。”唐今知道他怕还是不安心，便开口道，“朱雀明火可以挡一下天雷，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到时候帮我挡一下？” 薄月梅这回是真放心了，“好。” 他恻枕着，看着她的手指玩着自己的头发，异色眸逐渐柔和。 半晌，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瞬间白了。 “我是天煞孤星命格……” 她现在是活死人还好，如果活了岂不是就会被他克…… 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也命丧妖怪之手，之后但凡是接近他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就连掌门老头，名义上是他师父，但也从来不敢与他交心。 至今为止能不受他影响的只有林师秀和楚三星。 “啊这个……” 唐今自然不会说什么天煞孤星还克不死我之类的鬼话，她摸摸下巴，“说起来，我好像是天乙贵人命格。” 天乙贵人，换句话说就是活锦鲤。 旺父旺母旺一切，摸一下能多活三年的那种大吉命格，跟天煞孤星是刚好反过来的。 唐今张口胡扯：“我当初就是被人追着蹭福气蹭烦了，才躲进深山里修炼的。” 薄月梅不信，他道：“你当初给我的……” “那是青霄的八字。” 唐今又拉出猝不及防的系统，利用它的系统算出了一个命格，报给了薄月梅。 【我#￥￥……%%#￥——】 下一秒它又被关了回去。 她报出来这日期来的时候是毫无凝滞的，不像作假。 三百多年前的八字，薄月梅算了一下才算出来。 确实是天乙贵人。 “怎么会这么巧……”薄月梅都有些不敢信了。 “梅梅，”唐今托着脸笑，“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薄月梅指尖微蜷，眼里的犹疑散去，一双异色眸比水还柔，他在唐今唇角亲了一下。 “嗯，我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他没喜欢过自己的命，但他喜欢这一个命中注定。 …… 解开了心结，薄月梅也就彻底没了顾虑。 他联系了一下捉妖盟跟道盟的人，以防那些妖怪伤到普通百姓。 妖物在林师秀和楚三星的引导下得到了尸骨的所在地，薄月梅见机也假装刚刚得到消息，追杀着他们赶往那处山脉。 原本清明的天空早已被妖气所覆盖，怨灵恶鬼们都聚集到了山脉周围。 这妖气森森的样子，叫人心生恐惧，从捉妖盟跟道盟来的几个年轻弟子，脸上不由得有些退意。 薄月梅也没为难他们，害怕的就让他们回扬州城保护百姓，不怕的就留下来去处理那些小妖怪。 他们处理不了的大妖自然是留给薄月梅三人。 而唐今则与他们分开行动，找寻适合的位置。 薄月梅给了她几个纸人用来防身，但其实不太需要那些纸人，唐今本来就是个活死人，那些妖物察觉不到她的气息。 不一会，天空之上如青云的灵气逐渐展开，同时还有鲜红的灵气与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剑意在空中凝聚。 头顶之上三股灵气与众多灰雾一般的妖力剧烈碰撞，强大的威压之下，山体开始晃动，地面都产生了一道道的裂缝，飓风将一些扎根浅的树木连根卷起。 唐今扶着旁边的树，看了一眼周围。 她要做的，是在妖皇的魂魄进入他的尸骨，薄月梅触发了引雷阵之后再开始掠夺周围草木的生机，目前这个位置倒是不错，但不够高。 天雷下来的速度很快，如果她晚了的话，可能她还没掠夺到那些草木的生机，它们就先被天雷劈成灰了。 唐今在纸人的帮助下，迅速往山顶而去。 天地间的雪越落越多，冰龙火凤在同一片天地出现，剑气凛然仿佛要撕裂天地。 为首是暂时恢复了意识的妖皇，他高声大斥：“薄月梅！有空在这里阻拦我们，不如回头看看扬州城吧！” 只见扬州城处，血色的云团在天空上凝聚，恍惚间有一双大手笼罩了整个扬州。 “小师叔我去处理！”鲜红的灵力化为鸟状，承载着林师秀迅速赶回扬州。 少了一个人之后，尽管薄月梅跟楚三星的攻击仍让他们喘不过气。 但须臾之间，一个身形灰暗的妖怪竟然从薄月梅和楚三星的包围圈中逃出，冲进了那藏有妖皇尸骨的山脉中。 薄月梅跟楚三星的攻击瞬间转向了那山脉，轰天动地，似乎要将整座山脉毁去。 妖皇与一众妖怪极力阻拦。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魂魄，实力不到巅峰期的一半，只有拿到尸骨才能恢复全部的实力。 “妖皇大人！”一声尖啸，那灰暗妖怪化为流光冲向妖皇，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盒。 楚三星一剑破空，直接就想杀死那妖怪，却被妖皇挡下，他一把夺过了那妖怪手中的盒子，但当看到盒子上那道黄符的时候，他忍不住怒斥：“青霄！” 盒子上的黄符让妖皇一时间无法打开盒子，只能且战且退，一边破坏黄符一边抵挡薄月梅的攻击。 逐渐的，妖皇被逼到了一座山脉之上。 好不容易，妖皇刚揭下黄符，天地间的温度就蓦地升高，朱雀明火化作的火凤长唳一声飞向妖皇。 朱雀火灼烧灵魂的痛苦让妖皇面目狰狞，对薄月梅的杀意到达了顶峰，恨不得能生啖其肉。 他猛地抓过身边一只妖怪，在它的尖叫求饶声中将之吞噬。 还不等其他妖怪反应过来，妖皇的周身形成了一股如漩涡一样的妖力，周围的弱一些的妖怪都不受控制地被他吸进肚中。 妖皇双目赤红如恶鬼，全身的妖力都凝聚在手上，一阵巨大的妖力爆发开，那木盒乍然被揭开，从木盒中溢出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从盒中浮出一具妖骨，逐渐变为人形大小。 妖皇还略有些犹疑。 然下一刻，薄月梅与楚三星仿佛穷途末路一样，直接用出了最强的杀招，灵力与剑气如同从天而降的巨锤，狠狠砸向妖皇。 这猛然爆发的灵气让妖皇惊骇，他看这样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而从嘴角流下了鲜血的薄月梅，仰天长笑，不再犹疑，灵魂化为一道白光进入妖骨。 风云变色，恐怖的妖力让大地分裂，妖皇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异星，捉妖师，赢的人还是本座！哈哈哈哈哈——” 薄月梅擦去嘴角的血迹，闭上眼睛： 你好了吗？ 好了。 得到回复，薄月梅不再演戏。 楚三星在薄月梅的示意下飞速离开此地，薄月梅手中的剑消失，他双手结印，一层层灵气在天地间震荡。 一股白光破开妖气浓郁的云层，所有的妖怪都感受到了从天空之上而来的威压，仿佛要将所有的邪气震碎。 “天雷！是天雷——” 妖怪们尖叫着逃亡。 妖皇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顿时就想要离开此地，然他身形一僵，根本动弹不得。 血色的符咒骤然从他的身体内浮现而出，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妖皇脸色铁青，他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了，抬头看着那层层雷云，头一次，生出了恐惧，他面露惊恐地开始挣扎。 薄月梅一共布置了上千引雷阵，引雷阵的触发非常之快，随着薄月梅一道青色灵气如柱一般贯穿天地，天地一静。 “轰——” 天雷速度极快，甚至没有给妖皇反应的速度，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就迅速打向妖皇。 “啊啊啊啊啊啊——” 薄月梅在确认那些天雷都被引到了妖皇身上后就再也忍不住了，他转身迅速飞向另一边。 等看到盘坐在地安然无恙的唐今，他才总算松了口气。 自唐今脚下的土地开始，花草树木一寸寸枯萎，转眼间青葱翠绿的山头就变作了荒芜一片，而唐今的头顶之上也开始有雷霆聚集，薄月梅捏紧折扇，一边注意着妖皇那边，一边留心替唐今护法。 一道如水桶般粗的雷霆猛地劈向唐今，但就在半空之中硬生生被引雷阵吸引，猛地砸在了妖皇身上。 妖皇声音尖锐，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样一道雷霆之下，他的身体逐渐变作青烟。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雷不断，方圆百里的地方都已经被劈得焦黑。 妖皇的身影一点点被天雷磨去，终于，最后只剩下了一丝。ωωw..net “薄月梅，青霄——！！！” 再不甘的呐喊也只能化为云烟了。 天雷逐渐停下，薄月梅又为唐今布置了一层护法结界，过去查看。 他仔细地翻寻，当确认妖皇的气息真的彻底消散了之后，忽而轻笑。 胸中压抑的沉闷消散，历时一年，总算…… 薄月梅转头去找唐今。 可等他回到那片荒芜的山头时却愣住了。 没有人。 薄月梅一瞬间攥紧了折扇，但还不等他释放灵力去找唐今，一道幽幽的声音就传来。 “梅咳咳咳，梅梅，我……”唐今颤抖着手伸向他。 薄月梅看过去，就见她躺在树下，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他身形一闪就来到唐今面前，将她抱起，脸上的不安肉眼可见。 是不是施法出现了问题？果然还是应该用他的办法…… 唐今悠悠说出了后半句话：“我好撑啊，嗝……” 薄月梅：…… 唐今笑了一下，抱住他的脖子，“妖皇死了？” 薄月梅轻哼了一声，“嗯。” “那走走走，回老家结婚去！” 第45章 轻佻风流捉妖师45 唐今哪有什么老家，有的只是青霄当年与她师父居住的那间道观，但毕竟用了人家身份，唐今还是带着薄月梅回了那间道观去还俗。 道观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外头种的一片桃花林倒自顾自地开得好。 还俗本要有人主持，但这么一个荒凉的道观，谁又能来主持，唐今也就意思意思，给青霄和她师父上了炷香，就算还俗了。 打扫过的道观干净明亮，穿着一身灰袍道服的唐今将香插入香炉当中。 缭绕白雾升起，她回过头看向薄月梅，“走吧。” 薄月梅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眉心那一点朱砂上。 虽然她现在已经脱离了活死人的状态，但眉眼间的红晕却没有褪去，毕竟她用的那种秘法，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邪术了。 薄月梅过去牵住她，“你想住哪？” 薄月梅没有什么亲友，跟门派里的人关系也一般，他平时是住门派里的，但是现下要和唐今在一起了，他就想换个地方住了。 唐今想了想，“柳州？” 她还挺喜欢那个地方的。 薄月梅弯唇，“那我们就去那边住。” 他也喜欢柳州。 两人在柳州安置了一个大宅子，忙忙碌碌了几天，总算将要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忙了好几天都没歇脚，这会总算能歇下来了，唐今顿时躺在床上，开始咸鱼。 薄月梅把她拎起来洗漱，然后又勾着她上床。 他现在自力更生已经颇为熟练了。 不过，唐今每每看着他面颊潮红的样子，风流情色的模样，便会反压上来。 柔顺的长发从肩膀滑落，遮住了那双失神涣散的异色眸。 唐今吻在他的侧脸。 “梅梅……” 薄月梅攥紧了她的指尖。 …… 为了两人的婚礼，薄月梅准备了很多。 不过等他弄好的流程拿到唐今面前的，唐今要做的事情简直少得可怜。 薄月梅呵呵笑：“你不是懒得动弹吗？” 唐今感动到抱住了他：“还是梅梅对我好，梅梅，我爱你。” “哼。”薄月梅回抱住她，“死鬼，就会哄我。” 唐今埋在他脖间蹭，“以后就哄小娘子一个，其他人再也不哄了。” 成婚那天，来的人还是挺多的，尽管他们忌讳着薄月梅的命格，但他实力跟身份摆在那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归都要来混个脸熟。 但也有的人，类似薄月梅门派里的，虽然平时与他关系不算亲近，但也是真心祝福的。 其中最诚心的就是林师秀和楚三星了，送礼送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最离谱的是楚三星还送了一堆小孩用的东西。 林师秀见他拿出来，连忙给他按回去：“你傻了，小师叔是男的，生不了。” 楚三星回过神来，“那留着我们自己用吧。” “也行，嘿嘿。” 薄月梅翻了个白眼，把两个憨货丢了出去。 婚礼那天，红绸挂满了整座宅子。 这世上的人大多一生只能拜一次天地，薄月梅拜了两次，有幸两次都是跟同一个人拜。 有幸对方是他所爱之人。 有幸对方也爱他。 “夫妻对拜——”主持婚礼的媒娘喊出这句话，身穿红嫁衣的两人互相拜了下去。 薄月梅抬起头，眼尾漾出满足的笑。 交杯酒饮尽，红烛帐暖，燃不尽一夜情长。 “以后貌美如花和赚钱养家就都由梅梅负责了。” “那你呢？” “我？我负责让梅梅每天开开心心，一直都貌美如花。” 薄月梅戳了下她脸颊，“每天都开心？” 唐今握住他的手，撑着脑袋笑：“每天都开心。” …… 妖皇虽已除去，但天地间的妖魔仍旧存在，薄月梅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唐今，偶尔要回门派或是出门除妖。 薄月梅的御剑速度来回要不了多久，但是为防止妖怪作乱，薄月梅会在那段时间内留在那边，也就会跟唐今分离。 像是最近南荒有妖物作乱，需要薄月梅去处理，他大概就得离开个好几天。 “南荒瘴气多，这个是解瘴气的丹药，还有这些，衣服，折扇，哦，这个是林师秀给的，说是能驱使虫蚁，很好玩，你也带上吧……” 唐今零零碎碎给他捡东西，捡着捡着就捡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唐今拍了拍那个有两床棉被那么多的东西，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唉算了，就只带这些吧。” 薄月梅：…… “我只是出去三天……可能三天都不用。”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薄月梅却别开了头，掩饰自己莫名发酸的眼眶。 “以防万一嘛，都带上吧。”唐今抱住他。 好半晌，她声音低低道：“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薄月梅紧了下手，半晌，鼻子酸酸地应了一声。 薄月梅就带着那么一大堆东西去除妖了，等解决完南海的妖怪之后，他就特意先回了一趟门派。 林师秀跟楚三星已经定亲了，这几天刚好在门派里忙婚礼的事情。 “咦小师叔，你怎么回来了？”林师秀见到他有点惊讶，他现在回门派回得挺少的。 “找掌门有点事。” “哦。”林师秀看着他那一大堆东西挠了挠头，“这些是唐今给的吗？” 薄月梅摇了摇扇子，清咳了两声：“她非要给……” “太好了，终于也有人记得给小师叔准备东西了。” 林师秀是真的开心，“不过小师叔，就算有了关心你的人了，以后也要多回门派看看呀，咱们门派又多收了好多弟子，他们都很崇拜小师叔你的巴拉巴拉……” 薄月梅逐渐停下了摇扇的动作。 那些他不懂的酸涩与甜意总算有了理由。 林师秀还在巴拉巴拉地说，就见薄月梅转身，“诶，小师叔，你不是还要找掌门吗——” “不了，我要回去了，还有人在等我。” 林师秀反应过来，顿时就笑起来了，朝那已经御剑离开的身影喊道：“快点回家呀，别让她等久啦。” 日至暮色夕阳垂落。 柳州城一向和平，有了薄月梅入住后便更是没什么妖怪敢来打搅。 唐今孤身一个人坐在门前逗几只小狗玩，过了一会，有小孩跟唐今打了声招呼，就抱着那几只小狗回去了。 薄月梅只见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叹了口气站起转身回屋。 他压住胸膛里的酸意，特意咳了两声。 她果然闻声看过来，然后眉眼便弯了。 “梅梅。” 薄月梅将那一堆东西放下，“怎么坐在门口？” 她笑：“在等你啊。” 薄月梅抿住了唇，到底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唐今看着他湿润的眼角不由得愣了一下，过去牵住他，“怎么了？” 薄月梅抱住她，好半晌都没说话。 唐今不明所以，只能哄他：“怎么了？才出去三天呢……” 她观察着薄月梅的神色，轻抚着他的脸庞，“梅梅，是想我了吗？” 薄月梅喉咙干涩紧绷：“嗯。” “回来就好，”唐今好笑，但也柔和了目光，“我也很想你。” 薄月梅将头埋进了她肩窝里，将她抱得愈发紧。 从今以后。 他也是出门有人关心，离家有人想念，在离家太久时，会有人等待他回家的人了…… …… 薄月梅不愿意让唐今一个人待在家里等她，有时候处理一些没什么危险的妖怪的时候，就会带唐今一起去，也算是游玩了。 反正大多数妖怪对于他来说都是没什么危险的。 他实力越来越强，这世界上的妖魔也越来越少，后起之秀逐渐变多，以往的那些大妖也不一定非要他出手了，他就守着唐今。 两人长居柳州，相伴几十年都待在同一块地方，竟也不觉得厌烦。 唐今的这具身体不太好，为了陪着薄月梅她又吸收了一些生机，两人相牵着慢慢变老。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薄月梅看出来了她在强行留下，便道：“你走吧，没关系，下一世我也会去找你的。” 唐今愣了一下，半晌，笑着勾住了他的手：“说好了。” “说好了。” 唐今看了他很久，半晌，她伸出手抚过他脸庞。 “梅梅，来世见。” 薄月梅眸中落下一滴泪，滴落在唐今眼角，也顺着她眼尾滑落。 他到底还是嘶哑了声音，“糖糖，来世见。” 听到这个称呼，唐今忍不住笑了，浅眸细细描绘过薄月梅的样子，许久，缓缓闭合。 唐今死后，薄月梅不愿意耽搁时间，处理好一切后事之后，就坐化了。 在他进入转世轮回之前，唐今抹去了他灵魂中关于自己的记忆。 他太强大了，强大到哪怕转世轮回也仍旧会记得这一世的一切。 唐今给他选了一个平和的时代，最好的命格，一对婚姻和睦，明晓事理的贵人夫妇，送他入了轮回。 做完这一切后，她看着手上的那双镯子，半晌，将之摘下，放进了神识空间中。 又有人唱起那首《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 梅梅，往后，会有很多的人在你出远门时为你准备行囊，在你久未归家之时，坐在黄昏日落里，等你回家。 第1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 小的时候，宋翩听过很多有关英雄救美的故事。 故事中，在美人被恶人欺负遭遇危机的时候，她的英雄就会跳出来从恶人的手中救下她。 然后美人会对英雄一见钟情，以身相许，最后两人会幸福和谐地度过一生。 他觉得这种故事都是编来哄人的。 英雄救美之后，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一定要用以身相许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呢？ 反正他是不信这种故事的。 宋翩很小的时候就学了舞蹈，他天赋好，学得快，很快就取得了一些成就，拿到了很多比赛的金牌，也被选进了舞蹈队。 但同时他也因为这个而受到了同龄人的鄙视。 他们说他一个男生居然去学跳舞，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少年人的话语总是最伤人的。 尽管宋翩已经尽量不去听他们说的那些话了，但仍旧会被他们的那些言语中伤，这种情况随着他上了高中后才慢慢好起来。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另外一件让他更为烦恼的事情。 居然有男生向他告白。 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有很多人。 他们说他长得很漂亮，说他长得比女孩子还要美，他们喊他校花，他们调笑追求他，甚至于对他动手动脚。 他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每次有人向他告白的时候就会有一大群人在旁边起哄，闹得所有人都来看。 让他愤怒又恶心。 这种情况他只能去找老班。 幸好对方跟他爸妈认识，也护着他。 但老班也不可能永远都在，他只能尽量躲着那群人，把他们当成一群烦人的苍蝇，想着等毕业之后，就不用再接触这群人了。 终于他等来了那天，他已经考上了全国最好的舞蹈学院，以后再也不用见到这群人。 但他没有想到人性能有这么丑陋。 那天毕业聚会，很多人都去了KTV唱歌喝酒。 宋翩觉得天色不早了，就想提前回家，结果他刚走出KTV就被人拖进了小巷。 当他抬头的时候，他看见的是那些追求过他又被他拒绝的男生。 他们在笑。 笑得让他觉得恶心。 酒壮怂人胆。 他们身上全是酒气，他们嘴里说着什么，强男生不算强，然后上来脱他的衣服。 当时候的情况很混乱，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挣扎，但是却挣扎不开，他们人太多了。 他们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也开始脱他的衣服。 有人掀起他的体恤，摸他的腰，说一些恶心人的话，还有人脱他的裤子。 他挣扎得厉害，但那群人却越来越兴奋。 小巷里是没有光的，他什么光也看不到。 就在他急得想一头撞死的时候—— “嘭——” 一声闷闷的爆炸声骤然在小巷中响起。 同时，还有一个男生的惨叫声。 他叫得太惨，叫得其他人的动作都停下了。 男生倒在地上，被砸到那人身上的绿色啤酒瓶碎了一地，滚着泡沫的啤酒汩汩地流。 宋翩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有人走进小巷。 在那人的身上有一层虚晃的光影，朦胧着，就像渡了一层光。 “禽兽不多见，一见见一群啊。” 嗓音很清淡，语气有点痞。 有人先朝那人动手，却被那人一脚踹上膝盖，直接跪了下去。 之后的，宋翩只记得，那个人真的就像那些故事里的大侠一样，打败了所有的坏人，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了他面前。 那人垂眸看了他一眼。 他看见一双浅色的眸子，像是琉璃珠。 那人在他面前蹲下，将一件带着暖意的外套披到他身上。 见他没有反应，那人看了他一会，半晌，因为刚用力揍人而发红的指骨擦了下他眼尾的泪水，轻声道： “没事了。” 那一刻，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突然理解了所有英雄救美故事中的美人。 第2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 似乎是见他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那人问他：“怎么样？还能走吗？” 宋翩回过神，蜷缩了下小腿。 白皙的小腿上，一个恐怖的淤青格外扎眼。 这是他刚刚想逃跑的时候，有人用棍子打的。 那人也看到了这个淤青，不由得“啧”了一声。 “你把衣服换好，我送你去医院。” 宋翩这才意识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是裸着的，莫名的羞涩卷上心头，他默默穿好衣服，然后看向那人。 “好了？” “嗯。”他小声地应。 “只能抱了……可以抱你吗？” 宋翩耳热，“……嗯。” 那人把肩膀上的包背紧了一点，然后弯腰，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另一只手横抱住他的肩，稳稳抱起了他。 “……你怎么这么轻？”那人咋舌。 宋翩正被这人身上淡淡的清冽酒气熏得面红耳赤，听到这话不由得结巴：“轻、轻吗？” 他看着瘦但只是体脂低，体重其实是不轻的，毕竟力量不够的话有些激烈的舞蹈会跳不好…… “唔……”那人模糊应了一下。 宋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他手指紧了紧，“我身高一百七八点七，体重一百三……我会吃胖的……” 他们已经走出了巷子，有光线照进来，他又看了眼那人。 扎了个小辫的狼尾微卷发，清晰明朗的下颚线，卓绝的眉骨，落星一样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唇线姣好的薄唇。 好看。 好看到让他有些自卑…… 宋翩抿唇低下了头。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糟糕…… 喜欢上一个人的特征就是开始自卑，总觉得对方哪哪都好，而自己什么都不好。 实际上，被抱住的少年纤细漂亮，当他抬头的时候，柔软的黑发会滑落在耳侧，露出一张妍丽到有些不似真人的脸。 顺着下颌往下，纤细的脖颈弧线优美，一路延伸至形状漂亮的锁骨，干净又纯洁。 像是等待人采摘的白蔷薇。 很美。 不过他穿着的白色体恤有些凌乱，灰色休闲裤挽起，露出小腿上高高肿起的青色，其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更是有不少小伤口和淤青，越发他显得脆弱，惹人怜惜。 有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那人把他放进车里，让自己也坐了上来，报了医院名。 “要不要给你家里打个电话？” 宋翩点头，他本来是想去找自己的手机的，却又顿了一下。 半晌，他掩饰着紧张，看向那人：“我没带手机……” 那人便将手机递给他：“先用我的吧。” 宋翩接过，小小抿了下唇角。 他爸妈都是大学教师，这段时间刚好没那么忙，他一个电话打过去简单说明了下情况，顿时两个人都焦急了，说是马上就会来医院。 宋翩将手机递回去，声音轻轻的：“谢谢你。” “不用。” 医院很快就到了，那人把他扶下车，看了一眼他的腿，最后还是把他打横抱起。 宋翩心跳快得厉害，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低声说谢谢。 只听到一声淡淡的“不用谢”。 宋翩垂下头，越发羞赧。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医院只有急诊，医生给他检查腿的时候，宋翩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小腿的痛意。 “这个伤得有点重……先拍个片子吧，有可能骨裂了。” 就在他们准备去拍片子的时候，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声。 从宋翩身上传来的。 那人挑眉看向他。 宋翩脸红了个彻底，宛如一只煮熟的虾。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声音有点没底气：“妈妈……” 很快宋爸宋妈就赶来了。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儿子。”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不用，我就是顺手……” …… 宋爸爸在感谢那人，不过那人身上电话响了：“那个，我还有点事啊，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摆摆手就想走。 “诶——”宋爸还想留，但那人似乎有急事，拦住了宋爸。 眼瞅着那人就要这么走了，宋翩心里莫名的慌，他下意识想站起来，却因为腿一痛差点摔倒。 他忍着痛单脚跳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衣角。 那人回过头看他。 宋翩看着对方浅色的双眸，心跳很快，身上好像在冒热气。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目光偏移了一下：“我叫红领今。” 宋翩慢慢松了手指，有点呆呆的：“我叫宋翩，翩翩起舞的翩……” “……哦。拜拜。”那人挺潇洒地摆手。 宋翩攥紧了手指，脸颊红红的：“拜拜……” 等人彻底走远了，宋妈扶住他：“怎么了翩翩？” 宋翩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 半晌，他手指纠结地扭着，声音羞涩：“他的名字真好听。” 宋爸宋妈：……？ 两人对视了一眼。 宋爸：儿子是不是傻了？ 宋妈：要不，再拍个脑部CT？ …… 办理了住院手续后，宋翩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那人从天而降救下自己的画面。 他已经从宋妈的手机上复制过来了对方的电话，宋翩躲进被子里，将那串数字加进联系人里，打上了备注。 打完名字后，他手指尖磨蹭了一下，还是加了个小爱心上去。 加完这个小爱心他的脸就开始冒热气，浑身上下都痒痒的。 要不是他腿现在不能乱动，他真想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个十来圈，好缓解身上那种痒意。 等平复了一会心跳，他开始思考。 要发信息感谢吗…… 可是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对方…… 要不还是明天早上在发信息感谢好了…… 宋翩将手机放下，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但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睁开眼摸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傻乐。 …… 18岁的宋翩相信了那些英雄救美的故事，不过他不是英雄，他是那个被救的美人。 他有了自己的英雄。 英雄的名字叫红领今。 第3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3 “回来了？”唐父正在换衣服。 “嗯。”唐今将手机还给唐母，“妈你手机修好了。” 唐今想到个什么，又道：“对了妈，最近电信诈骗很多，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人给你打电话你别听他们鬼扯，直接拉黑就行。” “放心吧，你爸也跟我说过了。训练累不累啊？要不要吃点东西？” “还好，刚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唐母看了看她手上，“买了啤酒没，要拿来炖鸭子的。” “呃……”唐今看了眼唐父，“爸你又要出去啊？” “是啊，说是二马路那边躺了一群二流子，像是打架的。”唐父是警察，平时很忙。 唐今摸了摸鼻子，“……好像是被我打的。” 唐父犀利的目光顿时就看了过来。 唐今咳了两声，解释了下当时的情况。 “放心爸，我下手有轻重，顶多伤筋动骨一百天而已。” “你就皮吧你。”唐父没放过她，揪着她的耳朵往外走，“当场抓获犯罪嫌疑人，走，跟我回所里。” “诶诶诶轻点轻点——” …… 【任务：做一个好人。】 这个世界的任务很轻松。 但对于原身来说很难。 因为她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很小的时候就特别爱动，性格很皮，是一个活生生的熊孩子，不管父母怎么教导都没有用。 为了让她发泄那些好像发泄不完的精力，就送她去学武术。 结果没学多久她把教练打翻了。 于是父母又送她去学跆拳道，一样的情况。 学完跆拳道学散打学拳击，总之就是各种耗费精力的兴趣班，务必让她没有性子再皮。 一开始还是见效了的，但没多久就不见效了。 青春叛逆期的她打架厉害，很快就成了扛把子一样的角色，她跟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牵扯到了一起，抽烟喝酒烫头，被请了不知道多少次家长，最后被校方劝退。 她不觉得这是事，但她的父母却精疲力尽，这么多年他们不是没有教导过她，但她就好像一颗被用力打到墙壁上后然后不停来回碰撞的球，永远都没有停歇。 她被退学后父母想给她找个新的地方读书，但她却直接不读了，跑到了社会上去混。 父母找过她很多次，却被她恶劣地被赶走，甚至她还要对两人动手。 这样的行为伤透了夫妻俩的心，但更伤他们心的事情远远在后头。 原身酒后无证驾驶撞死了人。 她已经满了十八岁。 那一天她终于知道怕了，她跑回家希望父母可以庇佑她，但作为警察的父亲却把她抓了起来。 那一瞬间，她恨上了自己的父亲。 她觉得他作为她的父亲，为什么就不能包庇她一下呢？ 被关在拘留所等待审判的时候她也一直怒骂父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骂的是什么杀父仇人。 直到她在法庭上看见憔悴的父母，看着他们给受害人的家属下跪，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谅解。 最终她没有被判死刑。 父母来拘留所看她。 他们说：在里面好好改造，出来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们。 之后，他们搬离了这座城市，再也没有来见过她。 很多年后她出狱，还是去找了那对夫妻。 他们年纪不小了，受到她的牵连，两个人都没有太好的工作，过得很贫苦，他们也没有再养孩子，头发花白身形佝偻，面上已经是远超这个年龄的皱纹深度。 她看着看着就哭了。 她终于知道后悔了。 但她改变不了这一切，所以她只能换来了唐今。 她希望唐今可以替她做一个好孩子，照顾好这对夫妻，让他们可以安享晚年，如果可以的话，也帮助一下其他的人，当一个好人。 唐今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原身即将被劝退的时候。 其实原身的父母一直在帮她周转，如果不是她的态度过于恶劣，原身未必会被劝退。 唐今附身之后就主动道歉，态度良好，最后校方还是给了她一次机会，只给予了她留校观察的处分。 原身这副身体在运动上的天赋条件确实特别好，唐今索性便转修了体育。 原身的父母欣慰于她的转变，也支持鼓励她学体育，后来她又考上了最好的体育学院后，她的父母就更高兴了。 唐今下学期就大二了，这段时间刚好放暑假，就回来了。 不过体育生就是放假也要注意训练，她今天晚上就是训练完吃完夜宵游荡回家的时候碰到了那事。 小巷深，要不是她耳力好还真未必发现。 判断出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她手里的啤酒瓶刷的就砸出去了。 她也没砸致命的地方，主要就是想打断他们，救下那个人。 唐今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现，自我感觉良好。 日行一善。 做好事不留名。 我真棒。 这件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也很简单，受害人的家属并不原谅那群人，那群人已经满了18岁需要负法律责任。 他们聚众在公共场所犯罪，虽然中止了，但是属于被迫中止，并不是主观意愿上的中止。 估计他们接下来的几年是出不来了。 他们受的伤，唐今也是不用负责的，如她所说，她的行为确实是属于正当防卫，无需负刑责。 审判的时候唐今没有出庭，她被叫回学校训练去了。 而另一边，少年抱着那件外套自闭了一个暑假。 第4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4 宋翩抱着那件外套自闭了一个暑假。 开庭的时候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不说，电话还被对方拉黑了。 而且对方开庭也没来，他想再见一面都见不到。 但再怎么自闭，到了开学的时候也该去学校了。 宋爸宋妈都是本市大学的教授，而宋翩考上的舞蹈学院并不在本市。 他腿还没好全，现在还要杵拐杖，不方便搬东西，宋爸就亲自送他去学校。 报到完，宋爸帮他去领书，他则自己先回宿舍楼。 今天太阳很大，气温高达三十九度，他戴了个帽子遮阳，但依旧晒得汗流浃背的，再加上他拄着拐杖慢慢地挪，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凄凉。 “诶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帮忙？”有穿着小红马甲的志愿者来扶他。 宋翩看了眼那个女生，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可以……” “你这样怎么可以啊？”那女生是个热心肠的，她道，“现在太阳这么大，你先到我们篷底下坐着歇歇，我给你倒杯茶。” 这样……也好。ωωw..net 宋翩点了点头，看着那女生认真道谢：“谢谢你。” 女生这才看清他的正脸，不由得惊艳了一下，“……没事，不用谢，来吧我们篷子就在那边。” 等在那个遮阳篷底下坐下，女生又给他倒了杯水喝，宋翩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新生报到，学校里全都是人。 宋翩抱着水杯坐在一边，看着来往的人群发呆。 他的思维逐渐发散。 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呢…… “啊累死我了……”有几个志愿者回到遮阳篷底下扇着风，“这不行啊，这新生也太多了，感觉帮都帮不完。” “要不去隔壁体大借点人吧？反正他们的新生都一个个身强体壮的不用人帮忙。” “会长刚刚已经去借了。” “诶……”有人停下了扇风的手，“那谁会不会来啊？” 有人打趣：“什么那谁，你就直说你想要唐今和你一起搬东西呗。” “说得好像你不想一样啊？你看了之前有人贴出来的她训练的视频没，啊……那一拳拳打的不是沙袋，打的是妹妹的心啊……” “噫……你好变态哦，幸好我也是~” …… 宋翩眼都不眨地看着一群女生聊天。 终于，他仿佛激光笔一样的视线引得旁边的女生看了他两眼。 “同学，你怎么了？” 宋翩抿了抿唇，声音低低：“唐今是谁啊？” “唐今啊，隔壁体大的校草。”几个女生嬉笑着，“咱们舞院全体女生的梦中情人哦~” 宋翩一下攥紧了杯子，杯子里还没喝完的水顿时洒了出来。 那几个女生聊得开心，也没人关心他。 宋翩低下头，半晌，鼻子有点酸。 什么嘛…… “诶来了来了。”几个女生突然互相推搡了一下。 宋翩也抬起了头。 穿着红色小马甲的男生领着一群人走近。 那一群人有男有女，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宋翩的视线穿过所有人，落在了队伍最后面那个叼着根棒棒糖的人身上。 心跳逐渐一点点快了起来，宋翩手里的纸杯被他不自觉拧成了麻花。 终于，那一行人走到了他们面前。 会长给他们发小马甲，给他们分配去哪几栋宿舍楼。 最后一个轮到唐今，她穿上红色小马甲，刚准备走人，就感觉一道有几分奇怪的视线。 她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生。 男生头上戴着顶帽子，脑袋低垂着，只看见一个尖尖的下巴和如石榴粒一样红润饱满的唇。 有一滴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流过白皙的侧颈，滑过锁骨，顺着奶白又被晒出点粉的肌肤一路滑进黑色的体恤里。 有点眼熟啊。唐今微微歪头，目光落在他打了石膏的腿上。 最开始扶宋翩过来的那个女生顺着唐今的视线也总算想起了他，顿时开口：“啊差点把你忘了，你是住几栋啊？” “七栋……” “七栋……诶七栋的人已经走了。”会长看了眼唐今，“唐今你们是不是要去十四栋吗？正好是七栋旁边的，麻烦你扶这个同学过去吧。” 唐今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一边，“行。” 她走到那男生面前，“走吧，我扶你。” 宋翩抓紧了手里的拐杖。 他想哭。 为什么自己又这么狼狈啊。 他现在拄着拐杖不说，脸被晒得滚烫发红，衣服乱糟糟的，身上也出了汗，肯定狼狈得不得了。 他死死低着头，都不敢让唐今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想也知道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怎么了？”因为他没说话，唐今不由得问，“哪里不舒服吗？” 宋翩鼻子更酸了，半晌，他抱着拐杖慢慢起身，然后绕开唐今挪了出去。 唐今去扶他：“诶。” 下一刻，她的手被躲开了。 少年倔强地拄着拐杖自己挪。 然后下一秒就被脚边的器材绊倒猛地摔到了地上。 唐今看着他面朝下摔得跟小青蛙似的的姿态，掩唇声音极小声地噗了一声。 这一笑十年功德没了。 第5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5 “我刚想提醒你……”唐今咳了一声，弯腰将他扶起，“腿还好吗？没伤到吧？” 宋翩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丢脸过。 他身上不痛，心里痛。 在喜欢的人面前反复丢人的羞耻感硬生生把他的眼泪逼了出来。 这下，他变得更狼狈了。 唐今递了张湿纸巾给他，“擦擦吧，别着急。” 宋翩抱着拐杖，腮帮子发酸，半晌，他接过湿纸巾，用宛如蚊呐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唐今把他扶到凳子上坐下，“路上人多，你不好走。我背你过去。” 宋翩脑袋低的像是要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闻言又是鼻子一酸。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好…… 此时旁边的人也来劝，“是啊，待会儿宿舍楼底下人肯定也很多，你拄着拐杖被撞到很容易就会摔跤的。” “咱们学舞蹈的腿很重要的，要是不小心再伤到腿的话就不好了。” “来吧来吧，我们帮你拿拐杖。” 宋翩低低地道谢：“谢谢你们。” “嗨，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要谢就谢唐今吧，她可是要背你的。” 宋翩悄悄看了一眼唐今，声音轻轻：“谢谢……” “不用。” 只是，唐今刚转过身去，他刚趴到唐今背上，旁边的会长就说了句：“这么背着腿很容易撞到啊。” 唐今扭头看了一眼，也不是很在意，她偏头问身后的人：“要不抱你过去？” 反正又不是没抱过 周围一静。 会长都沉默了一下，他那么说只是想让大家帮忙护一下这个同学的腿，免得被撞到，没想到唐今居然会这么说。 从这儿到宿舍楼的路可不远，这男生看起来最少也有个一百多斤吧…… 宋翩心都在颤，他羞得不行，声音弱弱的回：“好……” 既然他没意见那唐今就换成了抱，反正这两种方式对她来说也没差多少。 被鸭舌帽挡住眼睛只能看见个精致下巴的少年被抱起，他靠着唐今的肩膀，依偎在她怀里。 唐今垂眸看了一眼，只见从他头发里隐隐露出来的耳尖红得像沾了胭脂。 旁边的志愿者们看着两人心思各异。 也不知道是唐今抱得太轻松太稳还是男生太瘦的原因，近一米八的男生在她怀里看起来居然有些小鸟依人。 这也太有安全感了吧……不愧是我我校全体女生的梦中情人。 等唐今抱着人走出几步她们才反应过来拿着拐杖跟上去。 宋翩搂着唐今的脖子，心里的小人一蹦一跳地起舞转圈，开心得不得了。 路上人很多，他们这一行人还是收到了不少打量的视线。 一路上，宋翩都在悄悄看唐今。 他这样像是在犯花痴……但是忍不住。 等把人抱到宿舍楼下，唐今登记了一下，就把人抱上了楼。 宿舍里已经有舍友了。 “你的位置是哪个？”唐今问他。 宋翩骤然回过神，指了下。 他们这宿舍是标准的4人间，下桌上床。 唐今把他放到椅子上坐下，“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眼见她这就要走，宋翩顿时慌了，他连忙喊了句“等一下”，等唐今看过来他又卡住了。 他……他该问吗？ 问唐今有没有女朋友…… 可是万一回答是有，万一唐今不喜欢男的怎么办？ 而且他现在这样子…… 宋翩低着脑袋去书包里翻了下，但书包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他只能翻出一盒牛奶递了过去，“谢谢你……” 唐今看着那盒牛奶，嘴里的棒棒糖又换了一边，她手指挠了挠脸颊，还是接过了，“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啊，走了。” 宋翩唇角微微翘起，轻声说了句：“谢谢，拜拜……” …… 帮人搬了一天东西，唐今回住房的时候边活动筋骨边翻冰箱找吃的。 她把那盒牛奶顺手放进了冰箱里。 合租的学姐看见了，“咦”了一声，“哎，小唐你怎么喝牛奶啊？” “别人给的。” “谁啊？”学姐有些好笑，“不知道你乳糖不耐受吗？” “新生，也是一片好心。” “可惜办了坏事。”学姐笑嘻嘻，“要不我帮你解决了？” “行啊。” “嘿嘿，那你放冰箱里呗，我等有空再喝。” “好。” …… 新生宿舍里。 三个室友聚在一起，忍不住看了下隐隐有吸鼻子声传来的位置。 “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啊……” 宋翩抱着手机，眼圈鼻子都是红通通的，他咬唇看着学校论坛里的一篇热帖。 【太好笑了，居然有人送了唐今盒牛奶当谢礼】 1L：［图片］［图片］［图片］笑了 2L：有唐今的地方就有我，老公贴贴～ 3L：我去，这谁送的，也太好笑了吧 …… 40L：该不会是下午那个男生送的吧？我看见唐今抱了他一路呢 41L：我也看见了，一百多斤的人抱那么远还那么稳，啊，好羡慕啊，真的想魂穿那个男生…… 42L：现实版农夫与蛇？ 42L：恩将仇报啊这是 …… 83L：差不多得了，都是新生，说不定人家不知道唐今乳糖不耐受呢 …… 宋翩看着那句“唐今乳糖不耐受”又控制不住地红了眼圈。 他吸了吸鼻子，一把将被子拉过了头顶。 他怎么这么蠢啊…… 第6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6 九月开学之后就到了新生们又爱又恨的军训了。 唐今作为大二的学生自然是乐得自在。 这天她刚下了课呢，就被人拉去了操场围观。 唐今原本是想拒绝的。 但： “今年招的弟弟们，一个比一个帅，你这不去？”景文倩斜眼她。 “实在不行咱还可以去隔壁舞院看妹妹。”叶馨也提议。 唐今：……行吧。 舞院跟体院紧挨着，两所大学里的学生们自然是你来我往，关系好的跟一家人一样。 她们去操场的时候，就在操场外看到了许多舞院的人。 景文倩看着操场里青春活力的学弟们哗啦啦地流口水，但等她一看旁边两个人，顿时就无语了。 只见两个人都是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叶馨是个铁T不感兴趣也就算了，景文倩看着神游天外的唐今就来火。 她一把抓住唐今的肩膀开始晃：“你给我认真一点看啊，别这么多新生姐们再不脱单不合适了啊！” 唐今被她晃得头晕，只能狡辩：“我在看，在看呢。” 说来好笑，明明唐今是个铁直女，但不知何时就开始传出她不太直的消息，景文倩那是操碎了心，发誓要帮唐今脱单，以拯救那些深陷唐今魅力中的无知少女们。 唐今被景文倩押着伏在栏杆边上看。 如今太阳正大着，底下训练的新生们一个个晒得面红耳赤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唐今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 趁景文倩去买水的时候，唐今目光就转回了手机上。 旁边的叶馨拍了拍唐今的肩膀，“要不，咱们去舞院溜溜？” 唐今看见她冒光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笑了一下，“走吧。” 说完，她在手机上跟景文倩说了一声。 景文倩自然是顿时就怒了，说是待会小心别被她逮住。 唐今摸摸鼻子，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讲真，在体院待久了，唐今已经对体院那些男生审美疲劳了，还是去舞院洗洗眼吧。 可巧不巧，她们熟门熟路逛到舞院操场的时候，刚巧看到舞院大操场中间有人在表演。 叶馨赶紧拉着唐今走到围栏边，“爵士啊！是爵士！果然舞院的妹妹们就是最棒的！” 众所周知，爵士舞以外放出名，是一种非常热情性感的舞蹈。 在操场中跳舞的那个女生舞蹈功底极好，长得也白白净净，看得叶馨就快要嚎起来了。 唐今正欣赏着呢，突然就感觉到一股非常强烈的视线。 周围若有若无投掷在她身上的视线不少，但唐今还是一下就感知到了那股视线。 实在是那股视线里带着的情绪太重了。 可当她回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群坐在板凳上，穿着统一迷彩服休息的新生。 那边坐着的应该是一些没法训练的新生。 唐今看了一眼却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便想着收回视线。 然目光一转，就看见了一个非常坚强地拄着拐杖往操场外走的身影。 这不是那个…… 小青蛙？ 唐今咳了一声，看了眼正跟某个学妹聊得开心的叶馨，就绕到操场正门去了。 原本操场那是有人守着不让人随便进的，但唐今拍了拍那个守着的学生，道：“你好同学，我进去接一下我朋友。” 说着，她指了下那个埋头挪得非常艰难的人。 “哦，你去吧，要不要帮忙啊？”那学生还挺好心的。 “不用了，谢谢啊。” “没事没事。” …… 宋翩正在努力地离开操场。 原因很简单，他看见唐今了。 自从上次在唐今面前又是出糗又是误送了牛奶之后，宋翩就决定了。 在腿好之前他要避免出现在唐今面前，等到唐今把自己的糗态忘了，他再用最好的形象出现…… 一道毫无顾虑以至于显得有点没心没肺的声音戳破了他的幻想—— 唐今：“嗨，同学，又见面了。” 宋翩：“……” 第7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7 唐今垂眸看着少年的脸颊一点点染红，关心地问：“中暑了？” 宋翩慌乱地低下头，看着对方的鞋子，好半晌，他才闷闷地回：“没有中暑。” “哦。”唐今正闲着呢，见他这样便问，“你这是要去哪？” 宋翩本来就纠结，听到她的话更纠结：“……食堂。” 唐今就当日行一善了，“我扶你过去。” “刚好我也挺久没来你们这边吃饭了。” 她都这样说了，宋翩怎么好拒绝，再加上他本来也不想拒绝…… 今天天气热，宋翩虽然因为腿的缘故没有参加训练，但是坐久了人也是燥热的，而唐今则不同，她身上想来是温凉的。 微凉的手扶住他的肩膀，凑近的气息也是凉的，在这样的大热天里，让人的精神气都舒爽了些。 宋翩忍不住弯起唇角，心里的小人克制不住地转起圈圈。 他在想些什么唐今不会知道，食堂离着倒不算太远，下午五点的时候，食堂也还没什么人。 唐今扶着少年到位置上坐下，去打饭。 宋翩本来想一起去的，但想到什么后又坐下了。 等唐今帮他打了饭过来，宋翩就顺势道：“饭钱我微信转给你好吗？” “好。” 这样就可以加上微信了…… 宋翩开心地咬了下唇，满怀希望地抱着手机等着。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黄黄的付款码页面摆在了他面前。 唐今还不觉得有问题：“17。” 对面的少年僵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地拿着手机扫码付了钱。 唐今摸摸下巴。 是不是太贵了？早知道就少帮他打点菜了。 宋翩只是憋闷了一小会就被转移开注意力了。 唐今打的两份饭是一模一样的，宋翩夹了一口青菜，就见对面的唐今夹起了一块排骨。 宋翩又夹起一根青菜，就又见对面的唐今夹起了一块排骨。 等宋翩的青菜吃完了，唐今的排骨也吃完了。 宋翩看了两个人刚好对称的饭盘，突然耳朵红了。 他鼓起勇气看了眼唐今，喝了口汤压了下嗓子，才用干净又柔和的声音开口：“那个……” 唐今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看过来。 宋翩抓着筷子的手有些紧张。 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他不敢看唐今，只是低头看着桌子将盘子往唐今那边推了推。 “你要吃我的排骨吗？” 唐今有点疑惑，“嗯？” 怕唐今有洁癖，他又急忙忙补充道：“我没有动过的。” 听到他这句话，唐今不由得认真看了下对面的少年。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少年每次见她的时候都低着头，有头上帽子遮盖着，她就没看清过对方的眼睛——不对，好像看见过一次。 ——“我叫宋翩，翩翩起舞的翩。” 只是那天她急着回去，也没注意，只依稀记得，那双眼睛很亮，像是点缀白色清晨里的微光，漂亮干净，纯白无瑕。 唐今看了一眼他的餐盘，又看了一眼自己的。 反应过来了他的话，她语重心长：“你腿都受伤了，要好好补充营养，就不要再挑食了。” 宋翩：“……” 宋翩本来就冒红的耳尖越发红了，他呆呆的“哦”了一声，就羞窘着脸想要把餐盘拿回来。 然后就又听到对面的人又道：“不过今天的排骨确实不太好吃，既然这样……我的青菜也没怎么动过，我们换吧。” 宋翩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如愿以偿地跟唐今互换了菜。 等看到盘子里多出来的青菜，他眨眨眼睛，想起什么，用筷子沾了点排骨那边的料汁放进嘴里尝了尝。 ……好淡。 放了盐，但不多。 倒是青菜，味道很不错。 宋翩夹着那嫩绿的小青菜放进嘴里，只觉得这小青菜比刚刚的还要更好吃，吃到嘴里让舌根都发甜。 唐今愿意把好吃的青菜给他…… 等一下……青菜好吃，排骨不好吃，唐今会不会以为自己是特意把不好吃的排骨给她？ 他是不是又做了蠢事？ 宋翩低头看着碗里的青菜，心里的小人一会开心一会沮丧，最后，蹲到角落里种起了蘑菇。 所以，唐今到底是喜欢吃排骨还是不喜欢？ 又或者，是喜欢吃清淡的？还是只是单纯的善良…… 少年越发气馁，整个人周围的气氛都低迷了下来。 他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唐今，上次也是…… 眼见对面的少年好像越吃越伤心，唐今看着盘子里的排骨有点难以下咽。 难不成，他只是跟自己客套一下，没有真的要把排骨给自己的意思？ 也是，刷了十七块结果连个排骨都没吃到…… 唐今突然自责。 等吃完了饭，唐今朝对面的少年道：“你等我会。”说着，她起身去了食堂旁边的水果店。 宋翩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乖乖等着。 过了会，唐今提溜着两个柚子回来了。 “送你的。”唐今将那两个柚子递给宋翩，见他没动，唐今拉过他的手把那两个柚子塞进了他怀里，“别客气了。” 宋翩迷茫地接过。 “走吧，送你回宿舍。” “……谢谢。”宋翩乖乖地抱着两个柚子，一会反应过来，从帽檐下瞥了一眼唐今，小声问，“你为什么……要送我柚子呀？” 唐今正扶着他上楼梯，听到他的话就看向他，然后就见他飞快低下了头。 嗯……她长得有那么吓人吗？一见她就低头。 唐今看了眼他怀里的两个柚子：“不然我给你换成西瓜？” 宋翩一噎，干巴巴地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为什么突然送我柚子……” “不喜欢柚子？” 宋翩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喜欢柚子。” 就算以前不喜欢，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喜欢柚子了。 唐今点点头，“挺好的，多补充维c，有助于身体健康。” 所以……就是这样才送他柚子吗？宋翩有点小失落：“……哦。” 只是他看着那两个柚子，半晌，又抱紧了些。 是唐今送给他的…… 被送回宿舍后，有了上次的事情为戒，宋翩这次是再怎么也不敢乱送唐今东西了，他只能干巴巴地跟她说谢谢。 唐今也没有多待的意思，把他送到宿舍后就走了。 宋翩就那样用一双水润干净的和小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她离开。 等到人彻底消失了，宋翩又跑到窗户边去看。 可惜唐今走得快，才一会对方就走出了他的视线。 等到室友都军训回来了，他都快变成望夫石了的时候，宋翩才慢慢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红着脸看着摆在桌上的两个大柚子，半晌，找出一支黑色记号笔，然后抱着两个柚子画了起来。 涂涂改改的，两个柚子逐渐变成了两个不倒翁一样的q版人。 宋翩摸了下滚烫的脸颊，将两个小人放到了一起。 两个柚子差不多大，但还是有细微的区别的。 一个柚子看起来大一点，一个小一点，小的柚子人靠在大柚子的身上，格外乖巧，而大柚子也仍由小柚子靠着，包容万分。 回来的一个室友路过宋翩的位置，顿时就“哇”了一声：“宋翩，这你哪里弄来的两个大柚子啊，红心的还是白心的？待会记得分我一瓣啊。” 宋翩将两个柚子挡住，“这两个柚子是别人送的，不能吃，下次再请你。” 室友顿时了然，戏谑道：“别人送的？喂喂喂，咱们宋翩翩这是有情况啊！” 随着这位室友这一声大的，其他两个室友也看了过来。 “我说什么来着，就咱们翩翩这个小脸蛋子，不出一周就能有情况，看吧，我说对了。” “谁啊，快说快说，诶唷这个柚子，这一大一小的，啧啧啧……” “不是啊宋翩翩，你给咱们交个底呗，咱都在操场待着，怎么你突然就有桃花了？” 他们这寝室的关系这几天相处下来关系都还不错，此时此刻也就真心调侃起宋翩来了。 宋翩也说不过他们，但交底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唐今的情况…… 不过…… 宋翩打开手机，先是在论坛看了一下，然后又找到了表白墙上去。 学校表白墙上不乏各种表白的帖子，宋翩也关注了隔壁体院的表白墙，他只是随便一刷，就刚好刷到了一张唐今的图片。 ——我能问一下体院门口这个帅哥是谁吗？有没有对象啊？孩子有机会吗？帮匿一下吧，谢谢 宋翩看着那个人发的消息，也纠结起来了。 唐今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可怜宋翩长这么大完全没有恋爱经验，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近心上人，问那三个室友又只会被调侃，他看着那两个大柚子，最终，只能选择了最朴实无凡的—— 百度一下。 【怎么了解喜欢的人的喜好？】 先是一些普通的回答，宋翩认真看着。 聊天？可是他连唐今的微信都没加上。 问对方的朋友？他也还不知道唐今都有些什么朋友。 宋翩翻出了一本本子，一边百度一边做笔记，只是那些搜出来的答案好像都只是纸上谈兵，看着有理有据，但是…… 宋翩翻着翻着就翻到了一条小广告。 【你还在为不知道怎么与ta迈出第一步而感到忧心吗？你还在为眼睁睁看着ta与其他人相亲相爱却因为母单而不知道怎么把ta抢回来吗？你还在忧愁好不容易和ta在一起后却总觉得尴尬吗？】 【恋爱导师小可在线为您服务，不要998，不要98，只要9.8就可以获得一次恋爱咨询的机会，先聊后付，不满意不要钱，给你和你的ta一个不一样的开始吧！】 宋翩看着那则花里胡哨的小广告，然后，狠狠心动了。 他点击了那个通红的咨询按钮。 12345：你好，我想咨询一下 小可：来啦宝贝，你喜欢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呢？ 12345：男生，但我不知道他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 小可：哦哟哟，你是男孩子吧？ 宋翩没想到一下就被对方戳破了，心里羞涩之余对对方又多了一分信任。 12345：是的 小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需要问你一下了 小可：你没有谈过恋爱吧？你能确定你对他的感情是喜欢吗？你能确定你的取向是男吗？ 宋翩被问住了。 其实很明显，他此前根本就不喜欢男的，甚至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一想到这些事情就会反感，可是…… 唐今是不一样的。 他的取向还是没有变，相比于男生还是更喜欢女生，但如果是唐今的话…… 喜欢唐今，所以就算喜欢男生也没有关系。 于是宋翩回了消息。 12345：我确定我喜欢他 小可：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开始吧！ …… 最终，宋翩花九块八得到了一个答案。 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解一个最好的方式就是认真观察。 他需要做的就是接近接近，观察观察！ 恋爱小白宋翩觉得小可老师说得挺有道理的。 唐今应该早已经不记得救过他了，应该也没有认出现在的他就是那个被救的人。 那，他可以等知道了唐今的喜好之后，再用“宋翩”这个身份去接近唐今，这样他就可以在唐今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了…… 他认真地给那位小可老师发了一句谢谢。 可等关了手机，宋翩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又泄气了。 他都看见了，今天唐今是跟一个女生一起来的，而且他看过去的时候，唐今还在看操场中间那个女生跳舞。 不就是爵士吗…… 宋翩委委屈屈地想，等他腿好了他也可以跳的。 所以，还是先把腿养好吧…… 宋翩看着那两个大柚子，半晌，又把小柚子往大柚子旁边挤了挤。 唐今。宋翩。唐宋元明清，他们的名字其实也很搭…… 宋翩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两个大柚子，绚烂的红霞染上白皙的耳根，半晌，他慢慢将脑袋埋在了手臂之间。 等腿好了，他就去调查唐今的喜好，然后再用唐今喜欢的样子出现。 他一定会让唐今喜欢自己的…… 第8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8 这次世界的剧情讲述的是，一个意外摔断了腿的舞蹈家穿越到了看过的一本小说里，成了小说中的恶毒女配。 她通过自己的努力逆袭，获得了男主男配的青睐，最后和原剧情的反派在一起了。 女主正是今年舞蹈学院的新生之一。 不过女主的主战场在剧情里的豪门里，在学校里虽然有剧情，但不多，跟唐今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新生的军训持续了半个多月，等到军训完就迎来了七天长假。 和唐今合租的那个学姐已经毕业了，正准备换地方住，不过她东西多，租期又还没到，就不急着搬。 “你放心小唐，我肯定帮你找一个靠谱的新室友。”学姐拍着唐今的肩膀保证道。 其实唐今倒是无所谓，有没有人合租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太多的区别，不过毕竟是一番好意，她也就道了谢。 除了学校里的事情，唐今还在外边有份兼职，主要就是节假日在猫咖里看看店。 唐今和往常一样到了店里。 “唐今你来啦。”店里其他几个员工跟她打了个招呼。 唐今只在周末和节假日的时候来上班，距离上次跟他们见面已经有快一周了。 “来了。”唐今看了一下店里，“今天只有我们几个吗？” 他们这家猫咖还挺大的，分了两层楼，但今天店里的员工加上唐今也才三个人而已，这人手可有些不太够。 “是啊，其他人放假了，只有我们了。”小李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不过加班工资加倍的嘛，再过两天他们就回来了。” 唐今点了点头，换上衣服开始工作。 早上还没什么人，但等到九点的时候，店里就开始来客人了。 虽然猫咖里的猫大多都比较乖顺，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只比较闹腾。 唐今弯腰抱起一只作乱的猫，轻轻弹了一下它的脑门。 那只猫感觉到唐今的气息后就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地开始舒服地打起呼噜。 店里的猫都挺黏唐今的，手里这只也一样，唐今抱了它没一会，它就在唐今怀里蹭了起来。 唐今揉了揉它的脑袋。 也就是这时，唐今突兀地感觉到了从暗处投来的一道隐秘视线。 倒不是投给她，而是投给她手上的猫。 她顺着那视线投来的方向看过去。 这两天长假，正是人多的时候。 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候，马路上人来人往的，倒是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唐今挠了挠猫猫的下巴，半晌，没怎么放在心上，垂眸继续给怀里的猫顺毛。 马路对面的一棵樟树下摆了一个广告牌。 躲在广告牌后面的少年紧张地抱着本子，好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见唐今没有再看过来之后，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今天天气还有些热，但少年却穿着长衣长裤，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因为他这副可疑的样子，这一路上可遭受了不少注目礼。 少年没有在意，不过这天气是在有些折磨人，他忍不住把口罩拉下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白皙的脸已经被闷的红彤彤的，那双琥珀一样的茶褐色眸子也水润润的，像是盈盈的溪水。 虽然有些不太好受，但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小本本，眸光越发坚定起来。 他下定了决心后，又从广告牌后探出头看了一下对面的猫咖。 不过有些可惜，唐今已经去楼上了，楼上的房间虽然有窗户，但猫咖二楼放了白色的纱帘，而且一楼也观察不到。 少年咬了咬唇，半晌，泄气地蹲了下来。 他现在这样跑到店里去的话，一定会被当成可疑人物的，而且要是被唐今认出来的话…… 少年到底还是没有过去。 他在旁边的奶茶店里点了一杯奶茶，坐到了角落里，拿出那本小本本，拿着笔开始在上面画画。 中性笔在本子上勾线，很快就勾出来了一个身影。 刚好奶茶也送上来了，冰冰凉凉的奶茶杯外冒着水珠，少年拉下口罩喝了一口，又继续涂涂写写去了。 他坐在奶茶店里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拉下了口罩后也没戴回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勾人。 头发蓬松松软，脸颊微红的少年穿着黑色短袖黑长裤，身形修长，有些纤瘦。 他头上戴着一个鸭舌帽，但那双漂亮的眼睛仍旧从帽子后面露出了一点。 少年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写字，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烦恼。 那琥珀色的双眸像是一汪清凌凌的茶水，浓黑纤长的睫毛带着些不经意的愁绪，鼻梁挺翘精致，唇瓣饱满水红，又在唇角微微上翘。 尽管他还什么都没有做，但这样似愁非愁，似喜非喜的模样，却叫人忍不住想要替他解忧。 有人上前搭讪，却只被少年语气平淡地打发掉。 “你好，可以加个微信/交个朋友/聊聊吗？” “不可以。” 如此折损了男男女女数人之后，逐渐的大家也明白这是一朵摘不下的高岭之花，只能暂且歇了心思。 总算没人打搅了，宋翩也就能专心画自己的画了。 书页上的人物逐渐成型，微卷的半扎发，天然清冷又温柔的眉眼，低眸抱着猫猫轻抚…… 他撑着脸颊，想弯唇，又抿住。 半晌，他又在画中人的肩膀上加了一个Q版小人。 宋翩忍不住捂着发痒的耳尖埋下了头。 …… 一楼看不到二楼，但站在二楼却是能看得见一楼的。 只是有帽子挡着，再加上少年低埋着头，也看不见五官。 唐今垂眸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 她手里还在不紧不慢地给小猫顺毛，半晌，她才有些不确定地低声：“小青蛙？”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少年身上的气质很特殊，实在叫她难忘。 其实，从早上开始她就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了，只是没察觉到敌意，就没有放在心上。 唐今低头去看怀里的猫，“你说，他跟着我做什么？嗯？” 猫猫自然不会回答，但也挺配合的“喵呜”了一声。 唐今哼笑了一下，“嗯，你说的对。”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年郎暗中观察自己，一定是—— 觉得她气质非凡，一看便是人中龙凤，想要向她学习吧。 嗯，一定是这样。 唐今眼里忍不住泛起些笑意。 第9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9 晚上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唐今收拾了一下就下班去了地铁站。 这个点就连地铁上都已经没什么人了，唐今刚在位置上坐下，余光就瞥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后面的车厢上了地铁。 唐今掩唇打了个哈切，闭上眼睛靠着背椅开始休息。 不远处的少年在远处呆坐了好一会，见她始终没动过，才忍不住挪了下位置，坐近了些。 过了会，又坐近了些。 等坐到唐今的对角后，少年就没再动了。 一双弯弯的琥珀眸子清清映着唐今的倒影，看一会，就低下头，过了一会，又忍不住看一眼。 这样反复的动作呆呆地重复了很多次。 直到，快到站了。 宋翩看了眼还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的唐今，不由得拧紧了眉。 眼看地铁真要到站了，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在唐今同侧坐下，然后伸出手戳了她一下。 戳完后他立马转开了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那一下戳得太轻了，唐今居然没有醒。 宋翩眉头都快拧成了死结，他只能坐近了一点，然后伸出手扯了下唐今的袖子。 这一下总算把唐今给弄醒了。 唐今睁开眼瞥了眼袖子，侧眸看了一眼旁边努力把自己往角落里藏，掩耳盗铃似的少年，有几分莫名地想笑。 她刚刚是真睡着了，没有少年提醒说不定就真坐过站了。 刚好车门打开，唐今起身下了地铁，又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的样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少年顶着唐今的目光，僵硬地坐在位置上，一点都不敢挪动。 唐今微微歪头，眼见着地铁门关上，搭载着少年就这样远去。 她不由得咋舌。 怎么有点呆呆的。 过了许久许久，下一趟反向的地铁驶回来，才又把少年给搭了回来。 宋翩着急下车，他环顾四周。 自然是什么人也没看到了。 少年顿时泄了气，头顶之上都好像多出来一层乌云。 过了好一会，少年才慢吞吞地走出地铁站，往学校走去。 地铁都已经到了停运的时候，晚间风有些冷，宋翩抱着怀里的本子一步三回头地走，试图还能看见点什么奇迹。 但奇迹可不太愿意让他见着。 于是宋翩只能情绪低落地进了校门。 等他安全到达了宿舍，抱着两个柚子开始艺谋的时候，楼下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唐今边打哈切边去上班，刚进了地铁站，余光一瞥，又从地铁车窗玻璃的反射中看到了一道戴着帽子口罩的身影。 ……这跟踪技术实在是太差了点。 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合理地装成没有发现呢？ 到了晚上，唐今只能先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之后，再反过来跟着少年把他安全送回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个长假。 少年虽然天天跟着她跑，手里抱着一个小本子不知道在记什么，但始终离她远远的，除了那次地铁提醒过她，没什么必要的时候完全不会接近她，甚至她走近还会有些慌不择路地跑走。 那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反应实在叫唐今……想逗逗他。 唐今叹了口气。 还是不要破坏她在对方心里的光辉形象好了。 不过少年的跟踪技巧实在……等于没技巧。 这么几天下来，就连店里另一个员工小李都忍不住问：“唐今，那个人是不是在跟踪你啊？” 唐今挠了挠脸颊，咳了两声解释道，“他是我朋友，怕晒黑，就挡得严实了点。” “那怎么不让他到咱们店里来坐啊？” 唐今睁眼说瞎话：“他怕猫。” “这样啊。”小李想了想，又好奇地问唐今，“对象？” “只是朋友。” “朋友怎么假期不去玩，非要天天跟着你跑？”小李调笑，“别害羞嘛，有空带他来聚餐啊。” “真的只是朋友。” 唐今没让她八卦下去，转头去磨咖啡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假，明天就得返校了，下班前唐今将店里简单清理了一下，跟小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不过她等了一会却没见人跟上来。 她不由得挑眉，又倒回去看了眼那奶茶店。 只见少年乖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 宋翩这两天的作息完全被打乱了。 他以前一向睡得早，但这几天跟着唐今，睡得比平时晚多了，但偏偏醒的又很早，每天都睡不够。 坚持了七天之后，今天晚上到底还是撑不住，迷迷糊糊地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当手臂被人推了一下的时候他还有些迷糊。 宋翩抬起头，就见奶茶店里的服务生站在面前。 “那个，你是不是睡过了？已经快十二点了。”服务生将表递给他看。 宋翩一双还有些茫然的眸子顿时睁圆了，他下意识看向马路对面。 猫咖里的灯早已经暗下来了。 宋翩攥紧了手，眼里都是懊恼。 半晌，他跟那位服务生说了句谢谢，抱着东西走了。 虽然这个时间点早就没地铁了，但宋翩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地铁站。 自然是找不到人的。 宋翩抿唇，看了眼手里的本子，忍不住有些难受。 这几天基本上…… 什么收获也没有。 他原本以为，跟着唐今就可以记录下唐今的喜好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笨了，跟了好几天，却怎么也看不出唐今喜欢什么。 这么多天下来，本子上就只多了一些刚写上又被涂改掉的字。 哦，还有他画的那些唐今…… 都要变成速写本了。 宋翩心情低落地走出地铁站，在路边站了一会后，才闷闷不乐地拿出手机打了个车。 不一会，一辆白色的车停在了他面前。 宋翩看见后座上模糊好像还有个人，看了眼手机才发现给他匹配的是拼车。 不过这个点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宋翩拉开车门。 半晌，他颤着手指，想要关上车门。 偏偏司机开口了：“尾号XXXX的用户是你吗？快上车，这地方只让停两分钟的。” 宋翩只能僵硬地坐上了车。 跟个卡壳的机器人一样。 坐下后也简直如坐针毡。 【亲爱的主人，您看小统子这表现如何？】系统极尽殷勤。 唐今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半晌，她问：“你觉得，给你恢复一下出厂设置如何？” 【……】 所谓的恢复出厂设置，也就是一切都回归到原点，到时候，系统所生出来的这点自我意识也就会彻底消失。 还不等系统开始求爷爷告奶奶，唐今就又把它关了回去。 系统的事情暂且不提，唐今从车前的后视镜里看了眼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跟个兔子一样的少年，那点坏心眼就又压不住了。 宋翩正装死呢，就突然听见一道有些好奇的声音—— “同学，你好像有点眼熟啊。” 第10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0 听到唐今的话，宋翩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要、要被认出来了吗？ 宋翩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的本子。 被认出来，就完蛋了…… 宋翩别开脸，确认唐今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后，才道：“有、有吗？” 又听见唐今咋舌，道：“声音也很熟啊。” “！”宋翩抱紧了本子，半晌才压低了一些嗓音，“我没见过你。” 这句话倒是说得斩钉截铁的。 欲盖弥彰极了。 “你是舞院的？” “不是！” 唐今“哦”了一句，“那你打车去舞院做什么？” “我去参观……” 哪有大半夜去参观学校的。 这话听得唐今想笑，不过她没笑出声，怕对面的少年彻底变成鸵鸟把脑袋埋起来。 宋翩也被自己蠢到了，顿时抿紧了唇不说话了。说多错多，再说下去就真的要暴露了。 唐今目光转了一圈，又不由得落在了他手上抱得紧紧的那个本子。 他总是抱着本本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唐今有点好奇，她想了想，直接问了：“你这个本子是画画用的吗？” 宋翩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不是……” 虽然现在上面都是画……但这才几天，他只要坚持，肯定能记下唐今的喜好的。 眼看少年都快把自己贴到一侧的车门上去了，唐今没再逗他。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反而让宋翩越发紧张起来，他总觉得唐今似乎在看自己，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可他还是僵硬的一动都不敢动。 就在宋翩快要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的时候，出租车逐渐减速，停在了舞院大门前。 宋翩拉开车门下了车，落荒而逃似的转身往校门走。 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唐今见人安全进了大门，便收回了视线。 今日份日行一善任务完美达成。 她真是个好人。ωωw..net 收假之后就逐渐忙了起来，大一大二时的课程最多，大一还有晚自习，叫人没空去做别的什么。 宋翩也没法再继续整天跟着唐今跑，他只能在周末找机会追上唐今。 他也想去体院，但打扮太可疑没法进去。 持续了快一个月，天气转凉，他穿得越来越多，也捂得越来越严实，但还是跟着唐今跑，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但可惜的是，宋翩的本子上一写上什么，就又被划掉了。 唐今根本没有喜好。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宋翩否决了。 还是他太笨了，如果可以更近一点观察就好了…… 宋翩原本以为是没有机会的，但结果没两天机会就送到了他面前来。 那天他刚下课，就有几个人找到了他。 “宋翩，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宋翩认识她们，开学的时候就是她们帮过自己。 认出人来之后，宋翩也没有直接拒绝：“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万圣节那天要办个小活动，缺几个人来扮演NPC，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酬劳有五百块钱，你有兴趣吗？” 万圣节？ 如果是平时就算没有酬劳宋翩也不会拒绝的，但是…… 他要去找唐今。 所以宋翩只能摇摇头，“对不起，我那天还有事。” 见他道歉，为首的女生摆手，“你有事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可以找别人的，不用道歉。” 只是女生也有些可惜。 扮演NPC那肯定是越帅越能吸引人。 虽然宋翩入学才两个月不到，但舞院的论坛里早就给他盖了好多楼了。 或许有些不礼貌，但大家还是公认，他就是舞院的新任校.花。 而且少年不止长得好，他可是这届的专业第一。 组织部的人也没纠缠下去，几个女生边走边聊。 “接下来找谁啊？” “要不还是再去体院问问吧？” “还是先在咱们这问问吧，体院那边唐今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有咱体大校草在应该能吸引很多人来了。” 某人的“唐今”小雷达发动。 “哈哈哈哈我昨天在大群里说唐今要扮吸血鬼，一堆人都说要过去给唐今咬。” 小雷达开始发出警告声。 宋翩连忙追上去，“等一下！” 几个女生被他叫住，回头看着他有些疑惑。 宋翩抿了下唇，“我……我可以参加的。” 为首的女生有些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那敢情好啊。” 突然之间目标对象就答应了，几个女生顿时兴奋起来，“来来来，我们商量下，僵尸恶魔吸血鬼……你想装扮成哪个？” …… 说是扮演NPC，其实就是在场地内吓吓人，跟人拍拍合照，没什么技术含量，也不需要演习。 万圣节当天，唐今就去了隔壁舞院。 舞院这次活动宣传得还可以，虽然万圣节大部分人都想出去玩，但也会有不想出去的人，体院那边也是，还没到开始的时候场地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了。 唐今先到了化妆间里。化妆间男女混合，人还不少。 “唐今！”叶馨已经成功打入舞院内部了，这会居然当起了化妆师。 她正在给一个女生化妆，唐今走过去看了一下，“厉害啊。” 叶馨化妆是有一手的。 “你先去换衣服呗，待会就给你化。”叶馨给她抛了个媚眼，“放心，姐们保证你成为全场最靓的仔。” 说着她有看了眼唐今后边，“景文倩呢？” “被个学弟勾走了。”唐今随口答了一句。 “见色忘友啊。”叶馨吐槽了一句，但她们三个哪个不是这样的呢。 等换好衣服，见叶馨还在化妆，唐今就在一边坐了下来休息。 过了会门又被推开了。 穿着藏蓝色卫衣的少年走了进来。 第11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1 走进化妆间，宋翩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镜子前的唐今。 唐今靠着椅子坐得很随意，只是那墨色的头发在侧面挡住了眼睛，叫人看不见她的眼睛。 宋翩今天是没有再戴帽子口罩那些的，眉眼都清晰。 只是他看了一下唐今，就有些紧张地移开了视线。 化妆师不止叶馨一个，有认识宋翩的人看见他，就招呼他化妆。 宋翩被领着坐到了唐今侧背后，这个角度，他只要看镜子就能看见身后的唐今在镜子里的倒影。 他现在倒是能看见唐今的正脸了。 正巧唐今在休息，没睁眼，也不用担心被她发现。 很快叶馨就化完了上一个人的妆容，来给唐今化。 她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还在小憩的唐今，“来，姐们给你化个迷死弟弟妹妹的妆。” 唐今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可悠着点。” 她是怕叶馨给她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馨拍拍手，将唐今的头发捋起，“咱俩什么关系，我你还不放心吗？闭眼闭眼，我先给你保湿一下。” 唐今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 “你这个脸，天天活得那么糙，怎么还养得这么好的？”叶馨感叹。 “因为我背着你们偷偷敷面膜了。” “好啊，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胡扯瞎扯着，说话间分外熟稔。 宋翩透过镜子看见那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调笑，分外和谐的两人，忍不住掐住了手指。 宋翩跟了唐今这么久，也是了解了一些情况的。 唐今在学校里跟学校外好像都有朋友，偶尔也会跟他们一起出去聚餐，但确实是还没有跟人交往的。 但那个化妆师。 他的视线落在了跟唐今说话的叶馨身上。 好像……好像就是之前跟唐今一起来舞院的那个…… 唐今会不会和她…… 宋翩看着那化妆师抬着唐今的脸给她化妆，心里头一个接一个的酸泡泡开始冒了出来。 眼见唐今似乎还在笑，宋翩睫毛颤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地听着耳边唐今跟那人的说笑声。 他又开始低着头了。 宋翩以前真不是这样的。 学舞蹈的体态都好，很少驼背低头，但只要对上唐今，他就…… 暗恋总是酸涩的，特别是当对方本来就很优秀的时候。 眼眶微微发热，宋翩抿着唇，不想让自己因为变得跟个娇气包一样动不动就哭。 太丢人了。 只是胸口好像越来越闷了。 宋翩的化妆师也总算弄好了，走到他旁边道：“好了，我们来化妆吧。” 宋翩闷闷地应了一声。 “把头抬起来把。”化妆师提醒道。 他便抬起来头，虽然努力不去在意后面的声音了，但还是会听见。 他的思绪像是飘荡在海面上的一团海藻，随着海水起伏飘荡，根本定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化妆师提醒：“闭下眼睛。” 宋翩闭上了眼睛。 也是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镜子里原本跟化妆师聊天的人，视线微转。 也不知道他们要把少年打扮成什么样子。 不过他的装扮看着平平无奇的，找不出什么特点。 这到底是要扮什么？ 就在唐今正好奇的时候，叶馨拍了拍手。 “行了。” 叶馨的化妆技术还是不错的。 他们这些NPC其实主要负责“揽客”，自然是越好看越好，所以叶馨给唐今的妆也不是那种特别吓人的，只是越发突出了一下五官的优势，然后加了一些血痕。 不过造型上她就特意用心了些。 唐今的头发是落到脖子的半长发，叶馨将之理顺，然后将一边的头发别起，另一边则由着它自然地垂落，配上唐今穿着的暗红马甲，黑色披肩大衣的服装，倒真有种西方吸血鬼的感觉。 叶馨感叹：“你这张脸，我还真不好加太多东西，不过你这样出去，肯定能迷倒一片的。” 唐今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又没什么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谢了，我先过去那边。” “去吧去吧，加油，努力钓个新生啊，哈哈哈。” 唐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经过那还在化妆的少年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 还是那样平平无奇的妆容，跟所有人一样在脸上加了些万圣节的特点，血痕伤疤那些，但没有太突出的地方。 他的服饰也在旁边，似乎是一套衬衫马甲。 唐今猜不到，便也没再多加注意了。 少年一直垂着眼睛，有点蔫了，等听到那开关门的声音，才偏眸瞥了一眼。 半晌，他抿紧唇。 他还有机会的，不能放弃。 原本给他化妆的化妆师看着他突然抬起那双漂亮的茶褐色眸子，不由得小心脏一跳。 她一想到少年要做的装扮，小心脏就跳得更厉害了。 宋翩是新生里的高岭之花，平时对不熟的人都是不冷不热的，一开始她还觉得宋翩可能不太适合那个装扮。 但现在看来…… 组织部那些人，真乃我辈女中豪杰啊。 …… 唐今到了场地后，就被组织部那些人围着夸了一番，还有活跃气氛的先拉着唐今拍了一波照片，用于宣传。 组织部部长郑翡把她从人群里拉出来。 “待会六点就开始百鬼夜行，两人一组在场地里吓吓人活跃一下气氛就好了。” “好。我跟谁一组？”唐今问了一句。 郑翡看了一下，“还没来呢。” 她跟唐今也算老熟人了，便打趣道：“唐大校草待会可要怜香惜玉一点，我可是把我们的校花分配给你了。” 校花？ 唐今挑眉，没怎么在意地点了点头。 “诶，他来了。”郑翡拉了下唐今。 说话间，她的双眼已经开始冒光了。 唐今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平平无奇的小领结，平平无奇的白衬衫和收腰黑马甲，平平无奇的修身黑长裤，平平无奇的—— 半晌，她掩唇咳了一下。 宋翩脸已经红透了，忍着内心的羞耻才勉强走近唐今。 ——“来来来，我们商量下，僵尸恶魔吸血鬼……你想装扮成哪个？” ——“都可以。” 他想着随便装扮成什么都无所谓的，他只是想跟着唐今而已。 所以。 宋翩忍不住看了眼唐今，却见她正巧在看着自己。 宋翩脸已经红的能滴血了。 头顶白白软软的乖巧兔耳跟着脑袋一起低了下去。 兔男郎到底跟万圣节有什么关系啊！！！！ 第12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2 兔男郎这种生物呢，哪怕他们穿得严严实实，却仍旧会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特别是当本来就如白蔷薇一样吸引人的少年头顶兔耳，衣衫后面别了个毛茸茸的兔尾巴，两颊带着些红云走近的时候，简直叫人恨不得抓来好好欺负一番。 一众豪杰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好在郑翡还存有理智，将宋翩往唐今身边一推。 “唐今，他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他啊！”郑翡言辞恳切。 兔兔这么可爱，一定会被欺负的，也就唐今能护住他了。 宋翩被她推得撞上了唐今肩膀。 唐今顺手扶了一下。 那本就带着些羞红的脸听到郑翡的话，又感受到手臂上微凉的手掌温度后，越发红了。 毕竟扮的是兔男郎，他脸上没有化太夸张，除了脸边两个类似伤痕的常规妆容外，只在眼皮和眼下画上了小恶魔的黑色倒三角。 这会脸颊白里透红的，一看就是个特别好欺负的小点心。 唐今咳了一声，移开目光，“现在走吗？”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这些NPC也该开始在场地里“揽客”了。 宋翩忍着想要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努力让自己表情收敛，“嗯。” 接近十一月份，六点钟的天就已经开始暗了，两人的组合还是挺吸引人的，走在路上没一会儿就有人好奇地凑过来。 唐今礼貌地吓了他们一下，吓完人，又配合地跟对方合照。 宋翩一直跟着她，拍照的时候，两人分在两侧站着。 不过宋翩有点僵僵的，既因为自己的打扮，也因为和自己一起的唐今。 他也想表现得自然点，和唐今聊聊天，拉近点距离，但一下突然让他从羞耻跟紧张中缓过来，还有些做不到。 两人逛了许久，迎接了不少游客，宋翩也逐渐平复了心情。 天色彻底暗下来，游客逐渐变少，两人走在种满树的小道上，周围都没什么人。 宋翩总算找到机会跟唐今搭话，他鼓起勇气开口：“唐——” 唐今不知道突然看见什么，扭头往旁边走了。 宋翩呆了一下，连忙跟上去。 他有些着急，但还不等他急，唐今又停下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宋翩，“差点把你忘了。” 这一句话直接扎了宋翩一个透心凉。 他唇动了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今倒是毫不在意，朝他招了招手，“走，买奶茶去。” 宋翩意识到唐今在主动跟他说话，还跟他招手后，那点透心凉瞬间就变成了春水，“好。” 眼见兔耳少年乖乖地跑过来，唐今咳了一声，直白道：“不用那么紧张，你这样挺可爱的。” 宋翩脚下一跌，整个人往前扑去。 避免小兔子再次摔成小青蛙，唐今赶紧把人接住。 宋翩好不容易凉下来一点的耳朵又开始冒热度了。 唐今把人扶稳，“你平时走路，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脚下。”别又摔得打石膏拄拐杖了。 “……嗯、嗯！”宋翩回过神，眼睛亮亮的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那两只长长的，微弯的兔耳就跟着他一起晃，看得人手痒。 唐今收回扶住他的手，“先去买杯热奶茶，待会带着走。” 他上衣就一件单薄的衬衫和马甲，刚刚隔着衬衫碰到手臂，肌肤都是冰的。 “好。”宋翩还晕乎着。 唐今刚刚夸他可爱…… 原本还觉得有些羞耻的装束突然就没那么让他觉得难堪了。 等买了奶茶，两个人就开始正式晃悠了起来。 或许是唐今刚刚那句“可爱”激励到了宋翩，他像是被安抚好的兔子一样试探着支棱起耳朵——他拉了下唐今的袖子。 唐今偏头看他。 “我叫宋翩。”宋翩知道她多半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但还是试着提醒，“翩翩起舞的翩。” 剪碎的光影从树枝斑驳间透出来，落在少年的脸庞上。 他有一双茶色的清眸，干净清晰地映着唐今的样子，看得人不经意的心动。 唐今挺奇怪他干嘛又要强调一遍自己的名字，不过人都做了自我介绍了，她也不好再次敷衍，只能接话：“唐今。” 看她反应这么平淡，宋翩不由得轻抿了下唇。 果然不记得他了…… 他有点失落，但是又转瞬将这点失落抛之脑后。 他早已经想好，当用“宋翩”这个身份，真真切切面对唐今时该做出的样子。 唐今只见少年转了一下眸，又用那双茶色的眼睛看着她。 那眉眼微微弯起，粉色的唇瓣启合：“我知道，我认识你。” 唐今眉梢微动。 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有路边灯漫着的柔光，那一双茶色清眸认真地看着她，看起来有些无辜，但他声线带着点绕着弯的软与慵，说的话也引人遐思。 更何况少年还是兔男郎这样本来就有点挑逗意味的打扮。 原来还是只会展现自己魅力的小兔子。 唐今有的那些想法只是瞬间就从脑海里划过去了，她看着宋翩道：“那以后，我也认识你了。” 宋翩唇角微弯，“那你要记住我，不要下次见面，就认不出我了。” “不会。” 宋翩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有些高兴地扭了一下。 他低下头，轻轻踢了一下地上的一颗小石子：“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认识你吗？” 第13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3 唐今看向宋翩。 这次万圣节活动的场地规划得很大，把篮球场，体育馆，操场这一片地方都包括了。 他们刚买完奶茶准备回操场，这条小路上没有什么人，月色凉如水，落在人身上的光影也是晕着的。 少年背手无聊似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虽然没有看唐今，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她。 “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认识你吗？” 唐今垂眸。 要是她说“不想”，少年会有的反应…… 一定很可爱。 但最后，唐今还是更好奇另一个答案少年会给予的表现。 “为什么？” 宋翩微微弯唇。 他偏过头，那张妍丽漂亮又不失棱角的脸，有种天鹅与白蔷薇的慵懒高贵。 他带着点笑：“你很有名呀。” 少年的模样与声音，将周围的一切景色与嘈杂都压了下去。 那双清清的眼眸，莫名的，有几分媚。动人心弦。 只是说完那句话后，少年便转过身，并不觉得刚刚那句话有什么问题一样拉着唐今的袖子，语调轻松：“走吧，我们回去。” 也不给唐今回复他话语的机会。 行为举动，像是游刃有余。 然而，唐今目光落在他掩藏在柔软发丝后，隐隐露出的冒着红的耳朵，不由得有点想笑。 秋日的风有点冷，正好吹散宋翩身上的燥热。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好不好，但…… 他看着地面两个靠在一起的影子。 这样，就算正式认识了吧…… 而且，唐今还夸他可爱了。 一想到这里宋翩心口就有种鼓鼓囊囊的充盈感。 像是泡进了蜜罐里。 两人一起走回操场，又跟着郑翡的话参加了几个活动，宋翩表现也自然了很多。 活动中，因为唐今的不抗拒，他逐渐从拉着唐今的袖子变成了偶尔拉一下唐今的手。 两人都戴了手套，兔男郎白色手套牵着吸血鬼黑色手套的前端一小部分，怯怯软软地试探着。 一牵上，宋翩就有种陷入棉花糖里的感觉，只是他也不敢牵久了，拉了一会怕唐今不喜欢又不舍地松开。 倒是弄得唐今有点手痒。 两人跟人拍了不少合照，一开始只是跟游客一起拍，逐渐的那些游客开始把两人放一起拍。 “那个，我可以拍一张你们的合照吗？就你们两个人的。”有人问。 宋翩看了一下那个人。 是个带着圆框眼镜的女生，他认识。是学校摄影社的，好像之前还找他约拍过，不过当时候他要去找唐今，没有时间，就拒绝了。 他好像有对方的微信。 宋翩心里顿时就有了点小九九，只是……他偏头看向唐今。 唐今亦看向他。 宋翩微微移开视线，“我都可以的。” 唐今看回那个女生，“可以。” 女生忍不住兴奋起来，过了会又抑制住自己的兴奋，道：“那个，你们能不能靠近点啊。” 唐今从善如流，往宋翩那边靠了点。 女生虽然还有很多想法，但毕竟人家只是NPC，也不好提那些要求了。 她看着只是站在一起，CP感就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的两人，嘴角逐渐咧到了耳后根。 她忍不住低声说了句“磕死我了”。 宋翩耳尖听到这句话，他忍不住抿唇，掩饰自己的开心。原来在别人的眼中，他们是很般配的…… 他看着那女生的镜头，轻轻弯唇，头微微偏向唐今那边。 这是跟唐今的第一张合照，他一定要展现出最好的样子。 最终，在女生的星星眼中，两人第一张合照诞生了。 拍照的女生虽然没有当着两人的面说，但等转过身去之后，她就忍不住了，跟自己的朋友分享着刚拍到的照片。 “啊啊啊真的好配，腹黑吸血鬼贵族跟钓系小白兔男仆啊，磕死我了啊……” 那女生也没走太远，情绪激动下声音也没注意。 反正唐今跟宋翩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腹黑……从哪看出她腹黑了。唐今摸摸鼻子。 她明明是个大大滴良民。 宋翩虽然开心对方将他跟唐今配在一起，但也有些不同意对方说的话。 唐今哪里腹黑了，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想到这里，宋翩又不着痕迹瞥了下唐今。 唐今肯定也是听见了刚刚那些话的。 但此时此刻，她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至少……是不抵触的吧？宋翩心里的小人又开心地蹦蹦跳跳起来。 唐今看了眼弯着唇角，眼角眉梢都微扬的少年，不由得挠了挠脸颊。 怎么感觉，是只给根胡萝卜就能拐走的傻兔子。 咳，拐什么拐，她可是好人。 唐今清了下嗓子，“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 宋翩完全不知道她都想了些什么，只是回答：“好。” 时间已经很晚了，游客们已经散去，组织部的人在清理场地，只是化妆师们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两个人回化妆间的时候，都没有人在。 唐今自己卸了妆，又去服装间换了衣服，等她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宋翩在用毛巾擦脸。 还带着妆。 唐今不由得侧头，“你在干嘛？” 宋翩从毛巾里探出眼睛，“卸妆。” “怎么不用卸妆水？” 宋翩眨了下眼睛，手里的毛巾缓缓放下。 他脸上的妆被擦过，但明显卸不掉，这会被热毛巾擦得乱七八糟的，看着有点糟心。 宋翩低眸看着桌面上那些瓶瓶罐罐，“我不知道哪个是卸妆水。” 唐今将一瓶卸妆水拎到他面前。 宋翩接过，微抿唇，“这个怎么用……” 他有些纠结地拧了下眉，抬起眼睛，声音干净又充满信任：“唐今，你可以帮我卸一下吗？” 他脸上虽然被擦得灰灰的，但眼睛周围却是干净的，脸上那些色团反而越发凸显了那双漂亮茶眸里的无辜。 他的兔子耳朵已经拿下来的，但唐今却好像还是看见了一对试探着伸直的兔耳朵。 宋翩当然知道卸妆水怎么用了。 只是……之前的恋爱咨询有提过，有机会就要向对方展示自己的优点，他长得应该还算可以……吧？ 但要是唐今不喜欢他这样的呢？宋翩又纠结了。 唐今倒是没什么，拿过他手上的卸妆水，随口就答应了，“坐着吧。” 眼见她这样就答应了，宋翩反倒开始紧张了。 但这会再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唐今站在宋翩面前，用化妆棉沾上了卸妆水，“闭眼睛。” 宋翩咬了下舌尖抑制住欣喜，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一张脸被毛巾擦得乱七八糟的，但他生得实在好，这么看也不会丑。 唐今抬起他的下巴，用化妆棉轻轻擦掉他眼下一团灰色。 闭着眼睛，宋翩也看不见什么。只知道，化妆棉是凉的，她的手也是凉的。 而自己那被微凉指腹抬起的下巴，以及被指尖擦过的地方，都好像要烧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忍着羞窘，嗓音轻软地问：“好了吗？” 唐今垂眸。 那些有些脏脏的色彩被擦掉后，露出了细腻的奶白肌肤。 就算不看那双最动人的眼眸，他脸上的每一寸亦是出色的。 少年安静地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更显得乖顺了，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鼻梁挺拔，饱满的唇天然的微翘，不笑也像是在笑。 虽然一到她面前就犯傻，但他确实足够吸引人。 像是色彩斑斓，绚烂至极的万千繁花中纯白的那一朵，随便晃一晃，便叫人心动不已。 第14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4 唐今擦掉他脸颊上的最后一片灰色，收回手，“好了，去把脸洗一下，那边有热水壶。” 宋翩睫毛颤了一下，睁开眼睛。 他看着唐今已经转过去的背影不由得抿唇。 看着，不像是有被打动的样子。 宋翩伸出手碰了下脸，到底还是有点失落。 他太自信了，凭什么觉得唐今会觉得他长得好看呢？ 宋翩低声说了句“谢谢”，去洗了脸，他洗得很快，好在他洗完脸出来的时候，唐今还没有走。 唐今正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她余光一瞥，看见少年头发脸上还沾着水珠就站在那，又转回眸。 少年果然走过来，“要一起走吗？” 他要回宿舍，唐今要回去的话就要去大门，应该跟他是顺路的。 唐今果然点头，“一起吧，你住几栋？” 宋翩差点把自己的宿舍楼给报了出来，他急忙咽下就要出口的“七栋”，转而报了离得最远的“二十栋”。 从这里走的话，到唐今要去的西大门，可以一起走最久的路。 学校本来就大，他们就能一起走好一会了。 唐今听到他报出来的宿舍楼号，唇动了动，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路上，宋翩顺势道：“唐今，可以加个微信吗？” 他眉眼弯弯，“我刚刚没告诉你，其实我也是雨市人。” 让唐今记住自己的名字，是宋翩今晚的第一个目的，让唐今记住自己，是宋翩的第二个目的，跟唐今交换联系方式，是宋翩的最终目的。 而且他又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同乡，他们都在外省读书，有同乡这个身份在，唐今多半不会拒绝……吧？ 宋翩有些忐忑。 唐今不在意，“那加一下吧。” 宋翩总算加上了唐今的微信。 他按捺住去看朋友圈那些的冲动，先给唐今发过去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但还是再强调一下吧。 唐今看了眼他发过来的名字，给他备注了个兔子的图标，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唐今，你之前放假回家了吗？”宋翩明知故问。 “没有，怎么了？” “就是……”他唇角微弯，“我们都是雨市的，以后放假，可以一起回去吧。”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声线是干干净净的，但他刚说话的语调像是含着点撒娇和邀请。 可唐今看过去的时候，他那双眼眸无辜至极，嘴里说出口的话也好像只是随口的建议而已。 唐今眸色微微加深，她转开视线，点了下头，声音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那以后就一起回。” 宋翩微微低头掩饰自己上翘的唇角。 少年低头的时候，白皙到有些透明的后颈就暴露在空气中。那样优美又纤细的弧度，无形之中勾起人的掌控欲。 只是少年很快就偏头看过来，茶色的眸子清而欲，“以后都一起，说好了。” 唐今敛眸。 路再远也远不到哪去，等把少年送到二十栋楼下，唐今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宿舍要关门了，快点回去吧。” 宋翩听到她关心的话语，不由得开心了些，“你也是，这么晚了，注意安全。” 唐今点了点头，“回见。” 她转过身去之后，少年就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开心，唇角弯起，回了一句：“回见。” 宋翩转身回自己的宿舍楼，等回了宿舍，他就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他先是给唐今备注了个心，又把聊天框置顶，才点进朋友圈。 唐今的朋友圈没设置什么权限，照片不少，有跟朋友聚餐的，跟家人吃饭的，看着都很日常。 他粗粗翻看了一下……没有看起来关系特殊的男女朋友。 宋翩安心了些，洗漱一番上了床。 到了床上他就更开心了，趴在床上一边慢慢翻朋友圈，一边打开了学校的论坛。 论坛里果然已经有不少人上传了今天万圣节的照片，其中很多就是和他还有和唐今拍的照片。 他将那些照片全部保存，又回到微信去翻。 他在找之前给他跟唐今拍照的女生的微信。 很快他就翻到了，他给对方发过去了消息：你好，我是宋翩，打扰一下，请问今天晚上你拍的那张照片可以给我一份吗？ 对方迅速就回过来了消息：可以可以，你等一下 很快宋翩就收到了对方发过来的照片。 对方拍了不止一张，是连拍的很多张。 宋翩道了谢，然后将照片全都保存了下来。 只是他看着照片，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在拍照的时候，往唐今那边偏了下脑袋，这样出来的效果就会像是他在靠着唐今一样。 实际上照片呈现出来的也确实是这样的，但…… 有一张是不一样的。 在穿着男仆戴着兔耳的少年眉眼弯弯偏头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人，转眸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候的光线太好，那浅眸里的光晕，像是温和纵容。 宋翩看着那张照片，脸颊逐渐烧了起来。 他将那张照片设置成了屏保，又找到唐今的微信，将两人的聊天背景也换成了这张图。 做完这一切，他脸红得快要冒烟。 半晌，他趴在床上捂着脸晃起了小腿。 这个摄影师拍得真好。 拍得就好像，唐今也是喜欢他的一样。 …… 唐今回了住房。 学姐还在熬夜追剧，看见唐今回来便招呼她吃炸鸡。 唐今愉快地加入了大半夜吃炸鸡的不健康行为。 吃着吃着，她想起件事，“对了学姐，你租期是什么时候到？” “下个月月底吧，我到时候就搬走了。”学姐有点抱歉，“不过新室友还没帮你找到，可能你要暂时一个住了。” “我这倒是有个人，他应该愿意，不过得学姐你去说一下。” 学姐来了兴趣，“什么人啊？你自己怎么不去说？” 唐今咬了根薯条，“我去说的话，感觉容易把人吓跑了……” “什么意思？” 唐今靠在沙发上，“就是字面意思。” 但这句话怎么能敷衍得了学姐，她摸摸下巴，“男生女生啊？” “男生。” “你对他有意思？” 唐今往后靠在沙发上，神色有点发懒，语调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点痞气，“说什么呢，他跟我是老乡，朋友而已。” 虽然她这么说，但学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试探着问：“那你觉得他怎么样？”ωωw..net “我觉得啊……” 唐今单手翻着手机，看着手机上那个显示备注为兔子图标的人新发的一条朋友圈。 那是九张图片，是今晚万圣节活动拍摄的照片，有宋翩跟很多人的合照，放在最后的，是那张两人的合照。 配字是——喜欢。 无意又刻意。 唐今点了个小爱心，将手机收了起来，“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学姐看着唐今好像一脸纯良的表情，不由得“嘶”了一声，“小唐，我怎么觉着……你丫就是个切开黑啊？” 第15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5 万圣节过后，宋翩又回归了以前的日常，平时上课，周末的时候去猫咖对面观察唐今。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夕之间开窍了，总觉得，他开始能观察到唐今的喜好了。 他那本小本子上的笔记逐渐多了起来。 这样的进展让宋翩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 而在微信上，他也试探着给唐今发消息，每条消息他都斟酌过了，聊的都是很平常的话题，就是提及一下雨市——毕竟他当时候是以同乡为借口加上的唐今。 唐今大多时候不会秒回，但看到之后都会回复。 宋翩怕唐今觉得自己烦人，所以每次给的话题都是那种有趣的，也不会频繁催人聊天，只是隔一段时间才发一条消息。 至少这么些天下来，虽然还没到好朋友的地步，但唐今至少应该记住有他这么一个人了。 而宋翩本子上记录下来的唐今的爱好也越来越多。 这周末，宋翩跟平常一样早早起了床，戴上帽子口罩去了地铁站。 他一直注意着入口的地方，只要唐今一来他就能看见。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他等了很久都没看见唐今来。 宋翩看了眼时间，不由得有点着急。 是不是他起晚了？ 宋翩来不及多想，上了地铁，先去了唐今工作的猫咖。 可是他站在马路对面的广告牌后观察了很久，都没看见唐今人在哪。 今天没有来吗？ 为什么？会不会…… 宋翩到底忍不住担忧，过了马路，走到了那家猫咖前面。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半晌，宋翩将手放在了门把上。 一声叮咚声突兀地响起。 宋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拿出手机。 唐今的微信头像显示在界面上。 他一点进去，就看见了唐今新发的朋友圈。 ——病了，今天不出门。 …… 唐今懒懒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嘴里叼着根体温计，旁边的学姐薯片啃得咔咔响。 她刚发完那条朋友圈，某个兔子图标就跳了出来。 兔：你生病了吗？ 兔：怎么不去医院呀？ 兔：家里有药吗？ 兔：我来给你送药好吗？ 唐今看了一下，假模假样地推辞了一下，然后同意了，把自己家的位置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就把手机关机了。 旁边的学姐试图偷瞄，被唐今瞟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他真要来啊？” “嗯。” 学姐又啃了一口薯片，“那我跟楼下保安说一句，让他放人。” “已经说过了。” “你真是……”学姐啧啧，“真想让那些说你乐于助人的迷弟迷妹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唐今瞥她一眼，“我现在怎么了？我现在也是在助人为乐。” 学姐抽了抽嘴角。 行吧，还真是。 帮助对方追求自己呗。 唐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睡一觉，拜托你了。” “记得请吃饭。” 唐今比了个OK的手势。 等唐今回了房间，学姐就收拾了下东西。 虽然唐今说得信誓旦旦的，但是学姐还是有那么一点怀疑的。 但当门铃真的被按响的时候，学姐还是震惊了。 她从猫眼看了一下，果然看见一个男生站在外面。 常年混迹于学校论坛的学姐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舞院那个校花？ 学姐对这人的战绩有所耳闻，听闻他才入学两个月不到就连着拒绝了十几个人的表白，是舞院有名的高岭之花。 还有人八卦这朵花到底是为什么完全撬不动，是不是已经有对象或者有喜欢的人了。 敢情是喜欢唐今啊？ 学姐端起得体的笑容，打开了门，“那个，你是来找唐今的吧？” 房门骤然被打开，宋翩有些紧张，可是当看见一个女生打开门的时候，宋翩愣住了。 他抬头看了眼房间号。 没有找错。 宋翩抓着药袋子的手顿时收紧了。 那一瞬间，心思敏感的少年脑海里漫过了很多的想法。 但总结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唐今已经有人照顾了。 他真多余。 宋翩喉咙突然有点紧，心里堵得难受。 他垂下脑袋，将手里抓着的袋子藏到了身后，“我……” 学姐早被唐今交代过，看了眼他身后的袋子就道：“你就是来给唐今送药的那位吧？我是她室友，她刚刚不太舒服先睡了，你进来吧。” 室友？ 宋翩不由得呆了一下。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见了后面的那句话，顿时又焦急起来。 “他很不舒服吗？” 宋翩这会也不顾上别的了，“怎么不去医院？” 学姐看着宋翩着急的模样不由得咋舌，“没有，只是小感冒，她不乐意去医院，这不是正等着你送药吗？” 等着他…… 宋翩抓着药袋子的手越发紧了，心里不合时宜的有点高兴。 学姐把宋翩领进门，“先坐一会，我去叫她。” “不用了。”宋翩拦住学姐，“让他好好休息吧，我送完药就回去了。” 宋翩把药放在桌子上，只是房子里有点乱，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客厅里到处都堆着的纸箱子。 学姐一想到某人交代的，就有点想翻白眼。 但还是呵呵笑：“不好意思啊，我最近搬家，所以有点乱。” 宋翩看向她，好奇地询问：“学姐要搬走吗？” 学姐配合地道：“是啊，我毕业了，要换个地方住了，那边的房子都已经找好了，就是本来想给唐今找个新室友的，还没找到……” 随着她的话宋翩的眼睛越来越亮，一等学姐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 他像是幼儿园里努力想让老师看见自己，好获得小红花的小朋友一样积极：“我最近刚好想找房子！” 还真是……一下就上钩。 学姐抽了抽嘴角，虽然心里有一万个想要吐槽的，但学姐还是顺着宋翩的话将租房的事情跟他说了。 这附近的租金有点贵，但宋翩从小到大参加舞蹈比赛获得的奖金都存在一张卡里，家里也给他打生活费，租房的钱是不缺的。 两人聊了一会，一个本就是要把房子介绍他的，一个又特别想租房，一拍即合，学姐顿时将房东的微信给了宋翩。ωωw..net 学姐还给房东说了一下，说这是唐今的朋友，他要入住的话唐今是没意见的。 “我这个月月底就搬走了，你想的话下个月就能住进来。”学姐跟宋翩说着。 宋翩也没想到只是来给唐今送个药的功夫，就能得到这么一个巨大的惊喜。 不过惊喜过后他也没忘了本来的目的。 “那这些药就麻烦学姐帮我转交给唐今。” 宋翩想了想，又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学姐，租房可以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保密……先不要告诉唐今……” 保密，还保个啥密啊傻孩子。 学姐还能说啥，只能狠狠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唐今。” 但是唐今要告诉她，她能咋办？ 唐今还在休息，宋翩也不好久坐。 不过虽然这一趟他没有见到唐今，却获得了更好的消息。 学姐刚送走压根藏不住眼里的开心的少年，一回头，就看见某个黑心大尾巴狼站在茶几前，拎着那几盒药看。 “看啥，你又没生病。” “日常用药，留着嘛，以后总有用。”唐今将那几盒药放进了本就装了一大堆日常用药的医药箱里。 第16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6 宋翩回去之后就收到了唐今的消息。ωωw..net 心：谢谢你的药 心：刚刚睡着了，不好意思啊 说着，还给他转来了药费。 兔：没关系的，你好好休息 兔：药的服用方法都写在盒子上了，记得吃药，钱就不用啦，你下次请我喝奶茶就好了 好一会，那边才又回过来一条消息。 心：那好，下次给你带 好耶！ 宋翩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开心。 这样的话，下次他就又可以见到唐今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 跟唐今聊完，宋翩找到那个房东的微信，迫不及待地发过去了消息。 有人租房房东自然是乐意的。 况且这个租客都没有讲什么条件，跟他说什么注意事项也都答应得好好的，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等约个时间签了合同，宋翩就能直接拎包入住了。 宋翩翻开那本已经写了很多条有关唐今喜好的本子，又将之记了一遍。 不过……这还不够。 最重要的那个……他还不知道唐今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那才是最重要的。 可如果只是远远跟着观察的话，是没办法知道这件事的。 宋翩看向了挂在床上的那两个柚子。 柚子放了一个月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他只能从柚子上面挖开一个洞，把果皮跟果肉分离，然后风干果皮，再往里塞进棉花，做成两个小柚子人。 红心的果肉则含泪吃了。 这会两个缩水的小柚子人挂在床头上，靠在一起，有点憨态可掬。 宋翩闭上眼睛。 ——小柚子，保佑我可以知道唐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好不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再帮你们置办一个小房子的。 宋翩有些惆怅地祷告完，就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睡梦之中。 唐今这周末生病请假没有出门，宋翩不用跟着唐今到处跑，便用这些时间去练习舞蹈了。 除了他一贯学习的古典舞外，也开始学习爵士。 爵士是一种偏性感的舞蹈，男生来跳，可以跳得很帅，也可以跳得很媚。 练习舞蹈当然不会觉得害羞，但是练舞的时候，宋翩却忍不住想。 要是唐今在看着他跳舞的话…… 这样跳会不会更好看一点……但这样的勾引意味会不会太重了？ 于是，在外请学姐吃饭的唐今就又看见某个兔子图标又弹了出来。 他发过来了一条视频。 唐今点开看了一下，就忍不住偏过头去咳嗽。 学姐看了她一眼，有点奇怪，“咋了？” 唐今关了手机，“咳，这水有点呛人。” 学姐像看犯罪嫌疑人一样将她打量了一遍，奈何她表情实在正直，学姐看不出来什么。 等学姐坐回去了，唐今又打开手机。结果一打开，刚刚那个视频就弹出去了。 这是……撤回了？ 她有那么些些后悔。 都还没看完…… 半晌，唐今将手机倒扣在了桌子上。 算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 宋翩蹲在练舞室的镜子前，把脑袋埋在了手臂里。 保佑唐今没有看见。 太羞耻了…… 宋翩抬起头看了眼手机界面，眼睛有种兔子一样的水润感。 他给唐今发了一条道歉，说是发错了的消息，又把唐今的微信反复翻阅了一遍，确定对方没有任何新的动态后，才松了口气。 但又有些失落。 让他自己跳，或者是正常的练舞，他根本不会感到害羞，可是面对唐今跳舞…… 宋翩将脑袋又一次埋进了手臂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唐今看见了，还是希望唐今没看见了。 …… 一周的时间过去，又到了新的周末，宋翩一如既往到了猫咖对面的那家奶茶店。 奶茶店是有位置费的，宋翩给了钱就能在奶茶店里待一整天，他天天来，店里的人都已经认识他了。 上周他没来，店里的员工还有些惊讶，这周又看见他来了，就又熟练地给他上了奶茶，让他坐到一贯的位置去了。 宋翩看向马路对面。 唐今已经在店里了。 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猫咖里开了暖气，唐今就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普通的米色高领毛衣和黑色休闲裤，身上系了猫咖员工都穿着的围裙。 她头发又长了点，有点压眉，显得她眉眼越发深邃，看起来有点冷漠。 不过她蹲下身抱起猫猫的时候，那点冷就烟消云散了，变得温柔。 宋翩日常羡慕那些能被唐今抱在怀里的猫。 不对…… 宋翩回过神，他现在的目的是要想办法知道唐今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要不要去接近一下…… 宋翩看着微信上置顶的聊天框，陷入了纠结。 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宋翩中午的时候又回去了一趟，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假装偶遇。 出门前，他再次对着那两个柚子人祷告了一次。 中午时分，猫咖里的人也会减少，唐今吃完中饭就和同事小李一起到二楼去清理。 猫咖里这么多猫，掉毛肯定是很严重的。 小李跟唐今闲聊：“天天吸猫都给我吸迷糊了，以后我自己养宠物就养只狗。” 小李感叹：“猫主子太傲娇了，还是黏人狗狗深得我心。” 她嫉妒地看了一眼那些黏在唐今脚边的猫猫，“哼！我可不是嫉妒。” 唐今有些好笑，把那些猫抱起来放到猫窝里，结果她一走那些猫就又黏了上来。 唐今今天穿的是毛衣，上边已经沾了很多猫毛了。 她不由得叹气，“我倒不喜欢那么黏人的，好麻烦。”又不是老婆。 某个恰好走到二楼楼梯台阶口的少年顿住了。 小李不由得好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唐今看了一下在地上打滚求抱的那些猫，蹲下身一个个把它们翻过来，嘴里道：“别太黏人了，高冷一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最好。” “其他倒没什么，”她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眼衣服上沾到的那些猫毛，又重重叹了一声，“最好身上别那么多毛，光溜一点。” 掉毛期可太麻烦了。 小李噗嗤了一声，“多少人想要黏人的还来不及，你还不要，还要无毛星人……好吧这个我也能理解……” …… 聊天声还在继续，但已经开始拐到了别的地方。 宋翩脑子里回荡着唐今刚刚的话语，半晌，脚步僵硬地离开。 楼下的服务生看见他走还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是说了句“欢迎下次再来”就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宋翩站在大马路上吹着冷风。 别太黏人，高冷一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别那么多毛，光溜一点。 光溜。 溜。 …… 许久许久，久到风都把人吹得透心凉了，脸颊滚烫的宋翩才拿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 他颤抖着手指输入了四个字。 激光脱毛。 第17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7 接近十二月份，天气彻底冷了下来，学姐也要正式搬走了。 搬走前，学姐拍了拍唐今的肩膀，神色极其复杂。 唐今拍开她的手，笑，“一路好走啊。” “得，迫不及待让我给你家那位让位了是吧？” 唐今没说话，但那意思就是默认了。 学姐长叹一口气，为那位单纯可怜的小学弟感到担忧。 唐今帮着学姐将东西搬好，然后把房子打扫了一下。 清理好房子，手机恰好响了一下，唐今拿出手机看了眼。 发消息过来的是房东。 说是新合租的室友过两天就会搬进来了。 说起来……不仅微信消息发的少了，她也有好几天没看见某只兔兔祟祟的少年了。 唐今刚想着，兔子图标就又跳了起来。 她点开看了一眼。 兔：唐今，我有点事想要和你说，今天可以来你们学校找你吗？ 还发过来一个乖巧等待的表情包。 然而。 唐今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 心：我今天还要训练，有点忙 屏幕对面的少年捂住了心脏。 但下一刻，绿色的对话框又弹了出来。 心：你是不是还要上晚自习？ 心：我训练完去找你，把教室告诉我就行 …… 唐今等了蛮久，才等到对面回过来一个消息。 兔：好，我等你 她已经能想象到对面少年，耳朵刚耷拉下去，又支棱起来的样子了。 奇怪，怎么想想就觉得好玩呢…… 大学的自习比较宽松，有人看书，也有人摸鱼。 舞院男女比例接近，但古典舞系还是女生偏多，至少，唐今到宋翩告诉她的教室前，往里看了一下，一片片都是女生。 天气冷了，宋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厚绒卫衣，本该有些臃肿的衣服，却因为少年的纤细腰身而一点都不显胖。 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一排就两个位置，他坐在靠里的一侧，旁边也没人坐。 唐今轻声从后门走了进去，在那个空位置上坐下。 旁边突然坐下个人，原本在看书的宋翩顿时就偏头看了过来。 唐今将买的奶茶递给他，“上次谢了。” 宋翩看着近在咫尺的唐今，下意识接过她递来的东西，等碰上暖暖的奶茶杯手指就蜷缩了一下。 “谢谢。” 宋翩掩盖住自己的开心，想起之前唐今说的…… 高冷…… 宋翩是被人说过有些高冷，但……要怎么对唐今高冷？ 太高冷了又怎么接近唐今？ 这些想法已经纠结了他好多天了。 不过他今天找唐今是想说另一件事。 宋翩将奶茶放在桌子上，“唐今，你是不是在找合租室友？” 唐今偏头看过去。 宋翩亦看向她，“我听你的室友说的。” “哦。”唐今淡定地哦了一声，也不接话，一双浅眸就那样毫不掩饰地看着他。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微微垂眸避开唐今的目光，语气尽量往“高冷”方向的平淡靠近。 “我最近刚好也在找房子，你觉得我可以吗？” 其实宋翩压根不用问唐今，毕竟只是租房，只要房东愿意就成。 但是宋翩担心唐今不愿意。 唐今想了想，直白道：“可你不是大一吗？大一还是住宿比较方便吗？” 毕竟大一早课多，又有晚自习。 幸好宋翩在找唐今之前就已经应对各种问题找好了理由，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为自己的未雨绸缪感到安心。 他解释道：“因为我跟室友的作息不太一样，所以想搬出来住，也已经跟辅导员报备过了。” 唐今点点头，“那我帮你跟房东说说。” “不用，我自己说就好了。”他跟房东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只差签合同的事了。 “那好吧。”唐今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机。 唐今同意了，而且也没有对要和他一起合租表达出不喜，宋翩原本悬着的心就逐渐放了下来。 两人坐在最后一排，但本来注意少年的人就不少，唐今进来坐在少年旁边后，投掷过来的视线就越来越多。 一是为两人，二是为两人看起来还算和谐的关系。 坐在宋翩周围的本来就有点小心思，虽然认识唐今的还不多，但见她这长相，以及宋翩过去的战绩，就有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会两人周围弥漫着不轻的八卦意味。 唐今看了眼时间，问了宋翩一句：“你找我就是这事吗？” 宋翩点了点头。 他是想当面跟唐今说，毕竟之前为了那什么…… 宋翩忍不住擦了下格外光滑的手臂。 ……也好多天没看见唐今了。 唐今没注意到他莫名多出来得那么一点羞窘，还是道：“那你到时候要搬跟我说一声，我帮你。” 说完，唐今又补充，“都要一起住了，就别那么客气，反正都是朋友。” 宋翩拒绝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其实宋翩也没多少东西，衣服一个箱子，床被一个包，还有一些杂乱的东西装一个箱子，差不多就够了。 不过他一个人要拿三件大行李确实有点不方便。 而且，唐今刚刚说他们是朋友了。 宋翩用力掐了一把大腿肉，才没叫自己嘴角翘起来，用尽量“高冷”，“不黏人”的语调道：“那就麻烦了。” 唐今挑眉，忍不住瞥了一眼少年。 却见少年眸色清明，看不出什么。 唐今眸光转了下，她随意点点头，“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就站起身要走。 宋翩被她突然的话语跟动作弄得茫然了一刻。 下一刻他就下意识伸出手“等等。” 温软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指尖。 那力气不大，比起牵制更像是轻轻擦过，惹得指腹有些微的痒，唐今不由得看向他。 虽然他之前一直在唐今面前表现得很乖，但实际上，当他不收敛的时候，他那一双眼睛总带有一点旖旎的清艳—— 不然舞院的人也不会一直叫他高岭之花了。 只是，他现在，脸上带着点无意识的可怜神态，茶色的眸子清澈而无辜，轻轻问：“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指尖的触感痒痒的，那挽留的声音也听得人心软。 怕是随便哪个有心的，就是刚刚想走，这会也不舍得走了。 唐今语气淡淡：“是啊，要走了。” 随着她这一句话，宋翩也反应过来了。 那原本勾勾搭搭拉着唐今指尖的手顿时跟触电一样收了回去。 唐今看着反应过来后就开始耳尖冒红，却还要装出一副淡定高冷模样的宋翩，忍不住别开头掩饰了下唇角的笑意。 这叫什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第18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8 在宋翩快要压不住脸上的红之前，唐今咳了一声。 唐今：“等到大二，就不用上晚自习了，加油啊，先走了，回见。” 宋翩还沉浸在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暴露了什么的状况中，有点不想面对唐今，此时也只是僵硬地回复了一句：“回见。” 等唐今真走了，宋翩才极其小声地呜咽一声，趴到桌上把脑袋埋进了手臂里。 根本就藏不住……等到真的和唐今合租了可怎么办啊…… 到时候，肯定会被唐今发现的。 宋翩抿唇，转过头红着脸看着桌上，唐今刚刚给他的那杯奶茶。 他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宋翩的心跳有点乱。其实从刚刚唐今坐到他旁边就开始了。只是他一直刻意忽略，避免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跟暗恋的人坐在一起，真的会克制不住心跳和脸红的。 宋翩又喝了一口奶茶。 暖暖的奶茶甜而不腻，还加了珍珠。 但是……唐今应该也是不讨厌他的吧…… 不同于胡思乱想的少年，唐今挺轻松的，回住房的时候，还在路上顺手又救下一个疑似被绑架的女生。 那女生有点惊慌不定，回过神后就跟唐今不停道谢。 “我叫孟濯，谢谢你，我，我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女生的目光有点奇怪，像是藏着什么在里面。 听到“孟濯”这个名字的时候，唐今眉梢一跳。 她没有犹豫，直接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等挂了电话，她跟孟濯道：“你在这等警察吧，我先走了。” 不等孟濯反应，唐今直接转身离开。 不出所料，孟濯果然跟了上来，只是没一会儿就被唐今甩掉了。 日行一善行错人了啊。 这个孟濯，就是原剧情中最大的反派。 孟濯是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女人，剧情中，她疯狂迷恋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剧情男主，做出了一系列自我感动的事情，在发现男主喜欢女主之后，还对女主做出了不少恶毒的事情。 像是在女主的化妆水里加过敏物，在女主的鞋子里放图钉，还有恶意曝光女主的一些私事…… 刚刚那个应该就是剧情中，男主发现了孟濯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就让人把孟濯带到面前聊聊的那一段。 只是剧情最后也没有证据证明孟濯曾经对女主做过那些事，最后男主把孟濯扔出了国，再也没让她回来过。 不管剧情，但看孟濯这人，她脑子是极度不正常的。 唐今可不想惹上她。 舞院论坛里。 【放弃吧，你们的高岭之花有主了】 1l：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晚上，为了近距离感受咱们高岭之花的美颜暴击，楼主坐到了高岭之花的前排。 咱们高岭之花的颜值就不多说了，反正就是长得跟天上的仙人似的好看，然而，楼主还没有欣赏够，就突然发现有个人毫不客气坐在了咱们高岭之花的旁边。 楼主当时候就来火了，到底是哪个如此大胆，居然敢沾染我们的高岭之花！ 但当楼主偷偷回头看的时候，人就傻了。 楼主很想说点什么，但奈何没什么文化，当时只来得及跟旁边的姐妹说了一句： 卧槽，帅哥！ 是真的帅啊家人们，不骗你们，帅的我当场爬墙，直接跪倒在帅哥的灰色休闲裤下。 然而，还是然而，正在楼主看着帅哥流哈喇子的时候，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帅哥给高岭之花带了奶茶，这样就算了，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这还就算了，但是。 高岭之花，在那个帅哥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伸手拉住了人家。 楼主用人品担保，真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高岭之花当时候有点急，没有压住音量。 他说：“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你们见过高岭之花那种，看着跟勾引一样，但确实又无辜的样子吗？ 钓死我了家人们。 楼主心跳直接爆炸，上一秒还帅的帅哥突然一秒变情敌。 老实说，高岭之花要是对那帅哥没点意思，楼主把头割下来给大家伙当球踢好吧。 …… 这帖子才出来没多久就被顶上了热门，有当时也在场的人作证，也有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表示好奇，还有一堆人表示不信。 表示不信的评论中被点赞最多的一条就是： 99l：连图都没有，就开始乱编？ 当时注意到唐今的都是宋翩的同学，大一的新生认识唐今的不多，这会一时间也说不出唐今的名字。 要他们去问宋翩吧，那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私下玩玩就行了，舞到正主面前就过分了。 但实际上，他们不舞到正主面前，正主也知道了。 宋翩看着那个帖子有点着急。 他倒不是在意别人讨论自己，而是在意那楼主最后一句话。 他忍不住抿唇。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要是让唐今看到这个帖子可怎么办？ 出于担心，宋翩联系上了论坛的管理员，麻烦对方帮忙删掉了帖子。 而帖子中的另一位主角，也有幸知道了这件事。 还是学姐转发给她的。 学姐：我一猜就是你，是不是你？ 唐今看了一下，回：帖子写得不太准确。 学姐：哪不准确了？ 唐今：我穿的黑色的卫裤。 学姐：…… 论坛里的帖子没多久就删了，到底也没引起太大的波澜，又是一周周末，宋翩给唐今发来了消息。 兔：我这周末就住进来了 唐今人还在猫咖，抽空看手机的时候看到消息不由得有点惊讶。 心：我还在外面，你什么时候搬？我帮你 兔：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这回复叫唐今点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顿。 少年最近的表现，实在是有点不像他往常的样子。 以往他虽然表现得再克制，但还是藏不住那种想要靠近的跃跃欲试。 但最近，就有点过于克制了。 唐今也懒得自己去研究，直接给宋翩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心：我哪惹你不爽了吗？ 本来紧张地抱着手机等消息的宋翩看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脑子空白了一瞬，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话不由得陷入了迷茫与慌乱。 他，他做错什么了吗？ 第19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19 唐今很快收到了对面的消息。 兔：没有 兔：我只是怕麻烦你，你不要误会 兔：我没有对你不爽 唐今看着那消息有点不解，一时间也没回消息过去。 因为没得到回复，宋翩已经急得焦躁不安了。 唐今生气了吗？ 他不该拒绝唐今的，明明唐今是一番好意，他怎么能…… 宋翩越想，就越有些难过。 好在唐今的消息及时中断了少年的胡思乱想。 心：你最近是很忙吗？感觉你都不怎么找我了 宋翩看着那条消息，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暗恋中人总是会被喜欢的人的一句话勾动心思，更何况这样一句……本来就有点暧昧不明的话。 这句话的意思……唐今是在关心他，还是希望他…… 可是，唐今不是说不喜欢太黏人的，要高冷一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宋翩不由得陷入了纠结。 或者，唐今只是把他当成了普通朋友，发现自己突然态度冷淡了，才会生气的？ 不久，唐今收到了少年的消息。 兔：最近是有点忙 兔：我之前那样，有点打扰到你了 她看着那两条消息，想了想，又回过去。 心：还好，也不是很打扰，我手机看得少 所以你只管发，根本打扰不到我。 好一会，唐今都没等到宋翩的回信，她便也没再看了。 不过宋翩既然拒绝了让她帮忙搬东西，唐今也就不强行帮忙了。 虽然东西多，但住房有电梯，其实也没那么难搬，只是可能布置房间的时候稍微有点累。 唐今一整天都在外面，跟往常一样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拿出钥匙开门，看了眼还亮着光的客厅。 客厅里，穿着灰色宽领毛衣的少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宋翩就紧张了起来。 他假装无意地回头，看到唐今时，便站起了身。 客厅里灯光打得好，照得他宽松的领口间露出来的那一小节精致锁骨，白得晃人。 那精致到有些易碎的眉眼里晕着暖意，红润的唇瓣微弯。 “唐今，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点慵倦，像是有点困。 好像是一直在等着她回来，才等到有些困了一样。 唐今将包放沙发上，又把手里热气腾腾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搬好了？”她问了一句。 宋翩点了点头，“嗯，都搬好了。” 唐今在宋翩侧面的小沙发上坐下，“今天晚上就住吗？” “嗯。”宋翩看着她，又想起白天微信上的事。 他轻吸了口气，还是认真道：“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对你不爽。” 唐今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你也别觉得打扰我，我没觉得你打扰我了。” 宋翩听到她的话不由得咬了下唇，心底有些开心，但面上还是什么也没表露，“那就好。” 唐今把那个热气腾腾的袋子展开，“你吃东西没？烧烤，先一起吃点。” 见唐今好像是真的没有把白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宋翩放下了心，听到她的话后就点了点头。 他晚上也确实还没吃东西。 唐今就估计他没吃东西，所以还买了挺多的。 “这边有辣椒，这边没有，还有面，你看你想吃哪个。” 宋翩看着那些分装好的两份，不由得有点小开心。 这明显是唐今特意帮他带的。 他之前的小本本上记过，唐今几乎没有什么忌口，口味的话相比于清淡的更喜欢味道浓一点的。 于是宋翩拿走了没有辣椒的那一份。 说起来，这是他跟唐今一起在他们共同的“家”里吃东西。 宋翩忍不住去多想。 电视里在放什么综艺，在宋翩胡思乱想之际，唐今看得起劲，还偶尔跟宋翩吐槽两句。 宋翩本来是想笑的，但刚刚弯唇，就想起什么，笑容顿时便收了回去，对于唐今的话态度也没有太热情。 这么几次之后，唐今意识到什么，也不找他说话了。 宋翩也意识到了，原本还开心的心情一瞬间就掉到了谷底。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怎么，一点都不会看气氛。他怎么就这么笨…… 明明电视节目里的人还在笑，笑得夸张又刺耳，但客厅里的两个人却都不笑了。 唐今按了按额头，“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就直说。” 她是真搞不懂，本来乖乖的少年这是怎么突然就变异了。 宋翩抑制住想要找个地方把脑袋埋进去开始自闭的冲动，在脑子里努力思考。 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怕唐今对他的印象要越来越差了。 这样下去，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宋翩用力咬了下唇，开口：“我……”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光是这样面对唐今，就足够让他紧张了，现在还是这样的情况。 而且唐今还没什么笑地看着他。 被逼急了，宋翩没怎么多想就开口了：“我不太喜欢这个综艺的主持人，可以换个台吗？”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今，茶色的眸子清晰地倒映着她的样子，像说的是真的一样。 唐今看了眼电视里好像没什么差评的主持人，点了点头，拿起遥控板板换了个台。 尽管这是她回来之前，宋翩就在看的。 她随便调了个电视剧出来看，旁边的宋翩看了一会，主动开口讨论了一下剧情。 唐今毫无芥蒂地接过了话头。 宋翩总算是松了口气。 心绪又有些繁乱。 唐今这下对他的印象一定差极了。 什么高冷……他根本就装不来高冷。 而且，唐今看起来也并不喜欢高冷……但那是唐今亲口说的啊…… 宋翩又有点灰心，但一想到唐今，又振作了起来。 他在一个人纠结的时候，唐今认真看着电视剧，似乎还挺喜欢这部剧。ωωw..net 宋翩不由得看向电视剧里那两个正在争执的人物。 他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于是过了一会，唐今听到宋翩的声音，带着一点好奇，又好像只是随口一问道：“唐今，这两个人你喜欢谁一点？” 唐今正在吃面呢，闻言抬头看了一下，“女二吧。” 宋翩看了下，那个女二是个长相娇美的女生，剧里的性格也讨喜。 明明是他主动问出来的，可是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后，他心里又多出了点不舒服。 唐今喜欢女生吗…… 宋翩咬了下唇，藏不住酸涩声音有点闷闷地问：“为什么？” 唐今算是猜到了兔子变异的原因。 这是，误会了什么吗？ 唐今有点想笑，但顾忌着少年脸皮薄，便将那点笑意压了下去。 她撑脸看着电视，声音悠悠地道：“她挺会撒娇的。” 宋翩愣了一下，“撒娇？” “嗯，”她侧过脸看着宋翩，坦白直率，“我喜欢会撒娇的。” 说着，她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站起身，顺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随口道：“可惜小宋你太高冷了点。” 一句话，让少年宛如雷劈。 第20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0 我喜欢会撒娇的。 可惜你太高冷了。 我喜欢。 可惜你。 …… 宋翩的耳边再次开始重听。 唐今没有去管那被晴天霹雳打击到恍惚的少年，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道：“我先回房间了，你今天也挺累的吧，早点休息。” 宋翩回过神，有点茫然地回了句：“好。” 直到唐今回房间了，宋翩还在恍惚状态。 等到梦游一样回了自己房间，洗漱完躺回了床上，宋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 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我喜欢会撒娇的——可惜你太高冷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翩忍不住去反反复复地想唐今说这句话时的神态，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当时唐今的语气。 可惜……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样吗？ 宋翩抱着被子，紧紧咬着唇，心跳得极快。 ——“我喜欢会撒娇的。” 宋翩将被子拉过，蒙住了脑袋。 过了会，从被子里偷偷伸出一只手，拿过床头的手机，又缩回了被子里。 少年躲在被子里，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那白皙的脸庞上。 继一些奇奇怪怪的搜索记录之后，某人的搜索引擎里又多了一条奇怪的搜索记录。 ——男生怎么撒娇？ …… 第二天星期天，唐今跟往常一样起床准备去猫咖工作，一走到客厅就闻到一点……奇怪的味道。 像是什么烤煳了。 唐今走到厨房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某个少年系着条围裙，正手忙脚乱地在弄东西。 她看了眼那承装在一个碗里，黑了一半疑似煎蛋的东西，沉默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突然的声音把本来就紧张不安到不行的宋翩吓了一跳，他一回过头就见唐今正站在厨房看着自己。 宋翩顿时有种做错事被家长抓到的心虚感。 他脸颊和耳朵开始发热。这种情况他也不想看唐今，别开头抿唇道：“在弄早餐……” 他就是想弄个鸡蛋面……但宋翩没下过厨房，本来以为煎个蛋煮个面而已不会有多难的…… 唐今看了眼他锅里的面条，提醒道：“该捞面了。” 宋翩反应过来，又有点慌乱地去捞面。 那面的分量明显是两人份的，但宋翩只把面往一个碗里塞。 他怎么敢给唐今吃这样的面。 唐今偏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碗，“你不是要弄两份吗？” 她有点可惜，“没有我的啊。” 宋翩一僵，他看着那两个面碗，不自觉咬唇，“不好吃……” “没那么多讲究，能吃就行。”唐今翻了下柜橱，找出点泡菜橄榄菜小料，装了两个小盘子。 宋翩虽然把蛋给煎煳了，但吃个面而已，也不一定要加蛋的。 最后两人还是坐了个面对面，就着那些咸菜把两碗几乎没有什么味道的清水面条给吃了。 唐今倒是接受良好，虽然味道很淡，但至少没有奇怪的味道，陪着菜将就一下也能吃。 倒是对面的少年安静地低头吃着面，一句话也没说。 唐今仿佛看见了一只伤心到连耳朵都耷拉下来，用爪子捂着脸偷偷在哭的小兔子。 她叹了口气，把面吃完了。 吃完面唐今刚想端着碗去洗，就被宋翩接过了。 他情绪显然不高，那双平时剔透晶莹的琥珀眸子黯淡，声音也低，“我来洗就好了。” 说着，就端起那两个碗进了厨房。 宋翩将那两个碗洗干净，沥干水放进了橱柜里。 他松开身上的围裙把它挂回了墙上。 宋翩站在厨房里，没有出去。他也不知道唐今走了没有，他现在一点都不想面对唐今。 从昨天搬进来开始，他就一直在犯蠢。 早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跟唐今合租，这下，唐今肯定觉得他又不好相处又麻烦又笨，什么也不会…… 连煎个蛋都不会。 也就是唐今人好，不愿意看他难堪，才陪他把那清水面条给吃了…… 可是唐今越这样，他就越难过。 宋翩用力咬着唇内的软肉，压制着鼻间的酸涩。 唐今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都没看见人从厨房里出来。 她偏头喊了一句：“宋翩？” 过了一会，少年还是磨蹭地出来。 他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眼下有点红。 宋翩垂眸慢慢走到唐今面前，“怎么了？” 唐今不由得笑了一下，她伸手轻轻揉了下宋翩的脑袋。 少年发丝蓬松柔软，唐今揉了两把还有点留恋。 但对上少年看过来的，带着些疑惑，干净又无辜，勾人而不自知的茶色眸子，她便只能克制着收回了手。 “别伤心了，回来教你煎鸡蛋。” 宋翩眨了下眼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唐今拉开门，“走了。” 宋翩这下反应过来了，连忙道：“嗯、好……我等你回来。” 也不知道后面那句唐今有没有听见，反正人已经走了。 人走了，屋里安静下来了，宋翩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脑袋。 啊啊啊……心里的小人在疯狂地尖叫。 宋翩两颊瞬间染上一层好看的红润。 他呆呆地摸着刚刚被唐今揉过的地方，回想着刚刚唐今说的话，心口像是有一万头小鹿在狂撞。 宋翩又想起什么，跑到窗边看着楼下那道身影，唇角怎么也克制不住的弯了起来。 他轻声道：“早点回来……” 第21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1 晚上唐今回去的时候，宋翩已经乖乖等在客厅了。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宋翩便从沙发上转过头来，眉眼弯弯：“唐今，你回来了。” 这话听得唐今有点莫名。 再配合上少年乖乖看着她，带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雀跃的样子…… 总感觉，跟等丈夫回家的小娇妻一样咳咳咳—— 唐今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掉，“回来了，你吃东西了吗？” 宋翩摇摇头，“没。” “那先吃点东西。”唐今将两碗肠粉放到了桌上。 宋翩眼尖，注意到唐今另一只手里还提了一打鸡蛋。 唐今没忘了早上的话，他顿时便开心了起来，目光也安心地转回了唐今递给他的粉。 唐今结束工作一般都挺晚的，这个点吃东西也只能算夜宵了，不能算晚饭。 其实总吃夜宵不好，但是宋翩又找不到其他机会跟唐今一起吃饭，便只能趁夜宵的时候跟唐今一起吃了。 也幸好两人一个体育生一个舞蹈生，平时运动量都不少，不容易胖。 不过还是要克制下。 宋翩想起之前在网上学的撒娇语录。 “唐今。” 唐今抬眸。 少年托着侧腮，用一双像是软珀一样清澈的茶色眼瞳看着她，对上唐今的视线，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抿了一下水红的唇，垂眸。 他的目光落在唐今的手背上，嘴里的话轻飘飘的： “这一份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帮我分担一半好不好？” 那样似乎是与心上人说话的神态与语调，看得人心都软了。 唐今咳了一声，回了句：“好。” 说着，她便找了双干净的筷子，将宋翩那份一分为二。 宋翩看着只剩了一半的粉，微微抿住上翘的唇角。 撒娇这种事情，不光被撒娇的对象心情会好，如果撒娇的目的得到满足，撒娇者也会有种开心愉悦的感觉。 唐今喜欢…… 宋翩半碗粉吃得慢吞吞的，白皙的脸颊慢慢升起点粉色，他似乎是在认真吃东西，但偶尔又会不经意看一眼唐今。 等唐今看过去的时候又只见他托着脸，欲盖弥彰似的认真看着自己碗里的粉条。 这一顿夜宵硬生生把唐今给吃饿了。 吃完东西，唐今也没再拖延，直接朝宋翩道：“来，教你煎鸡蛋。” 宋翩弯眸，“好。” 煎鸡蛋这活呢，说难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 而宋翩显然是没有下过厨的，除了会开个煤气灶，就知道倒油然后打鸡蛋进去，至于要煎多久，火开多大，怎么给蛋翻面，那是完全不会。 唐今给宋翩演示了一遍，然后把煎得金黄的鸡蛋放进了盘子里。 “记住了吗？”唐今问宋翩。 宋翩不想浪费唐今的好意，学得认真，已经把步骤记清楚了，此时此刻便点了点头，眼眸亮亮的，“我记住了。” 说得斩钉截铁，自信满满。 唐今有那么一点怀疑，但还是把锅铲给了他，让他弄。 顺道她从冰箱里找出点胡椒粉，撒在她刚煎好的鸡蛋上面，准备把它吃了。 但才刚拿起叉子，就听见旁边一阵噼里啪啦仿佛放鞭炮的声音。 唐今回过头就见那锅里一阵白烟，噼里啪啦往外溅油。 她太阳穴一跳，把那手足无措的少年拉过，拿起旁边的锅盖把锅盖上了。 她关了火，有点无奈地回头问宋翩：“你往油里加水干嘛？” 宋翩还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跟个小媳妇似的，这会听到唐今的话便越发无措。 半晌，他小声道：“我没注意到手上有……” 他刚刚洗了个手，打鸡蛋的时候那手上的水就甩进了锅里。 宋翩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去看唐今。 他怕看见唐今嫌弃的目光。 但过一会，唐今慢慢走近，微弯腰看了下他的手背，“手上溅到了？” 宋翩抿唇，不说话。 唐今伸手轻轻弹了下宋翩的额头，“学做饭嘛，都这样的，慢慢来就好，别急。” 头上温柔的轻触叫宋翩不由得抬起了头。 唐今原本是没带太多情绪看着他的，但他抬起头后，她的目光就逐渐落在了他肩颈处。 白皙细腻的锁骨上，有一点被热油烫伤的红格外明显。 “脖子上也溅到了？”她微微挑眉，“先用冷水冲一下，再敷点药，不然要起水泡的。” 宋翩睫毛颤了一下，然后转开眸子，“好。” “快去吧，药箱在客厅。” “嗯。” 宋翩去敷冷水，唐今则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 唐今刚收拾完，回头就又看见宋翩站在那。 “怎么了？” “我没找到药箱。” 唐今洗了个手，去找了一下，从茶几下翻出个药箱。 里面烫伤药都备着的，唐今将之递给了宋翩。 宋翩还沾着些水的手接过那管软膏，将之抓在掌心。 他咬了咬唇，手上被热油溅到的地方有点刺刺的痛，脖子和肩膀上也是…… 宋翩攥紧了那药膏，又微微松开。 他忍住羞涩，轻轻开口：“唐今，你帮我敷好吗？” 唐今闻声不由得转头看过去。 宋翩就坐在她左手边的沙发上，见她看过来，便软着清眸看着她：“我看不到脖子上的在哪里。” 说着，他微微偏头，露出优美的肩颈弧度。 从下颌到锁骨，线条优美，只可惜。 那漂亮白皙的锁骨上面多出了一片被烫出来的红，而少年主动展露最脆弱的脖颈，也像是在勾着人去触碰，然后，加深那片红痕。 唐今：“要不我给你找面镜子吗？洗手间也有。” 少年僵了一下。 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两人坐得也不远，就是隔了一个茶几拐角。 宋翩伸出手轻轻勾了下唐今的指尖，声音轻软：“我手被烫到了，疼……” 他用那双无辜至极的清眸看着唐今的眼睛，“你帮我嘛。” 那双眼睛太干净，以至于，显得好像，如果有人因为指尖痒痒的触感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一定不是少年的错一样。 第22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2 唐今看了眼那试探着的手指，眼底的晦色被睫毛掩盖。 抬起时，那一双浅眸仍旧是清淡的。 “好吧。” 宋翩弯着水红的唇笑了一下，“那就麻烦你啦。” 唐今摇摇头，接过宋翩又递回来的软膏，声音平淡：“手给我。” 说是看不见脖子上的在哪，实际上手上自己也没涂。 宋翩藏住那点羞涩紧张与雀跃，将手递给唐今。 他两只手上都有被溅到，幸好不是特别严重，唐今牵住他的手，用棉签蘸了点药膏，轻轻擦在那些被烫红了的地方。 宋翩看着她垂眸给自己擦药的样子，胸口鼓胀，要用力咬着唇内的软肉才能勉强压下那点欣喜。 凉凉的药膏擦过手背，温柔又细腻。 宋翩原本还在为唐今给自己擦药开心，只是他看着看着，视线便不由得落在了唐今的脸上。 唐今的睫毛好长啊…… 那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倒叫那双浅眸看起来有点幽深。 看得宋翩莫名心跳加速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把那点莫名的想法抛之脑后，继续看着唐今咕噜咕噜冒粉泡泡去了。 “手上好了。”唐今松开宋翩的手。 不过，给宋翩手上擦完药膏，就该给他脖子跟锁骨那两个地方上了。 宋翩也意识到了。 唐今看向宋翩，“帮你涂脖子，你把头偏过去一点。” 宋翩看着站起身，然后弯腰逐渐靠近的唐今，不自觉就别开了头。 而唐今也越靠越近。 虽然这本来就是他自己想要的，但是…… 为了更好地上药，唐今腰低了些，人也越来越近。 那距离似乎很近了。 宋翩感觉有一股热血往脖子和脸上涌。 他攥紧了手。 冷静一点！ 他在心里告诫那个幸福到快要长翅膀飞起来的小人。 小人——缩小版的Q版宋翩完全没有听从他的告诫，而是开心地飞来飞去，双手在身前交握，“唐今会不会亲我呢……” …… 唐今是不会知道少年的内心世界有多丰富的。 她只能看见，少年将纤细脆弱的脖子就那样暴露给她。 那白色的肌肤逐渐泛起了些粉色，仔细看，还能隐隐看见血脉的细微跳动在逐渐加快。 唐今想起了刚刚吃东西的时候，少年青涩，但确实有用的撩拨。 真是……她目光落在沾在脖子跟锁骨上的两处红痕上。 这样的位置，这样的色彩，总有些莫名的暧昧。 唐今敛眸，用棉签蘸了点药膏，轻轻擦在那被烫红了的地方。 她没有耽搁时间，仔细给那两处上好药，便起身，“好了。” 既紧张又期待的宋翩看着唐今不为所动的样子，顿时升起浓浓的失落。 不过要是唐今随便就被打动的话，也就不是唐今了吧。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宋翩很快鼓励好了自己，朝唐今道谢：“谢啦。” 唐今将那药膏收进医药箱里，“明天还痛的话就再涂一次。” “嗯，我知道了。” 唐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宋翩眨了下眼睛，有点不解地看着她。 唐今想了想，还是道：“那什么，咱们楼下早餐店挺多的，打个电话还能送上门，不用那么麻烦自己做的。”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宋翩的肩膀，语重心长：“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说完，她起身回房间，随口道：“外卖电话号码就在冰箱上，早点睡啊，明天还有课。” 徒留再次被打击到失去颜色的少年坐在沙发上石化。 当晚，被打击到的少年含泪怒刷了一晚上的美食博主做饭视频。 第二天早上起来，刚在楼下买完包子的唐今就看见少年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跟个熊猫似的出来了。 她忍不住噗嗤了一声。 宋翩有些迟钝地看了过来。 唐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将手里的包子豆浆递给他，“吃吧。” 然而，宋翩看着那包子跟豆浆，又想到了什么，越发颓丧了。 偏偏他还不忘维持自己在唐今面前的形象，勉强弯唇，“谢谢，早啊。” “早，你早上有课吗？” 宋翩拿着那热乎乎的包子跟豆浆，答道：“有一节。” 唐今点点头，“那待会一起去。” 宋翩好奇地问道：“你今天上午呢？” 唐今有点无奈，“我今天满课。” “那你中午回来吃吧？食堂人多，我帮你带饭。”宋翩提议道。 “也好。麻烦你了。” 宋翩弯唇，“不麻烦。”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去上课，体院跟舞院就在对门，两人走了一路，走到岔路口才分开。 跟唐今分开后，宋翩走了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自然是看不见唐今了。 但他还是开心的。 以后可以经常跟唐今一起上课了。 就是周末…… 不知道那个猫咖还招不招人？ 虽然他没看见那猫咖贴过招人的海报，但是可以去问问，大不了，他不要什么工资…… 不过长远的先不想，先想想眼下，中午要准备什么好呢？ 虽然宋翩一时半会还没法学会做饭，也暂时没法让唐今吃上他亲手做的饭，但还是可以亲手给唐今准备的嘛。 之前看见东街有卖情侣套餐的套饭，要不然…… 宋翩想着这些事情，心情也不错。 只是他走着走着，突然一顿，他莫名感觉到一阵不适。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半晌，他又有些疑惑地转回了头。 奇怪…… 出于谨慎，少年加快脚步进了舞院大门，等进了门后试探着往身后看过几次，但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可疑人物。 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宋翩拧着眉头想了会，实在想不出自己最近有没有招惹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错觉吗？ 上课时间快到了，宋翩也暂时没空再想，加快脚步往教学楼去。 在少年转过身后，舞院大门马路对面站在路边花坛后面的一个身影才慢慢移了出来。 一双怨毒的仿佛毒蛇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少年的身影。 她神经质地喃喃：“为什么，每次都有人要抢我喜欢的人呢？” 她看着舞院门口的那几个大字，怨毒之意加深。 “又是学跳舞的贱人……” 舞院跟体院门口都有很多猫猫狗狗，经常有人投喂，对人也很亲近。 一只橘猫估计是肚子饿了，跑到了那女人的旁边，轻轻“喵呜”了一声。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 “喵呜~” 这只橘猫被喂得有些胖了，皮毛光亮，憨态可掬。 女人慢慢蹲下身，那双阴毒的眼睛逐渐落在了橘猫的后腿上。 女人伸出手抓向那只橘猫。 猫狗有灵性，有些肥胖的橘猫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反射性地躲过了女人的手，喵呜着跑走。 女人看着那只橘猫跑走，也没有追，只是站起身，又阴恻恻地看了一眼舞院的门口，才缓缓走开。 “要是腿断了，就再也跳不了舞，也没法再勾引男人了吧……” 第23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3 唐今中午下了课刚走出校门，就听到了宋翩的声音。 “唐今！”那声音里藏着雀跃。 她看过去，就见少年拎着个袋子站在那。 她不由得疑惑，“你在等我？” 宋翩弯了下唇，“我刚好买完饭，想着你快下课了就等了一下——嗯，所以就是在等你。” 唐今看着他藏着些狡黠的眼睛，也不由得笑了一下，“那走吧，一起回去。” “好。你猜我买了什么？” “饭？” “肯定是饭啦，你猜猜有什么菜嘛。” “我想想……” 回到住房，宋翩将买来的饭菜一个个揭开。 在外面买的菜份量少，他们两个人一起吃，宋翩就多买了一点。 一共四个菜，两荤一素一汤。 这次总算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吃完饭，宋翩顺势道：“唐今，我们以后都一起吃吧？” “好啊。” 耶斯！宋翩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用于掩饰自己的开心。 但宋翩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和唐今一起吃了大半个月后，他发现自己从唐今的合租室友成功地荣升为了唐今的。 饭搭子。 唐今用勺子舀了一勺汤。 宋翩看了眼自己的碗，也舀了一勺汤。 两个白色的瓷勺子在空气中轻轻碰了一下。 然后唐今就开吃了。 宋翩看着对面吃面吃得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唐今，一股憋闷凝结于心。 唐今见他不吃，不由得问：“不好吃？” 两人买的不同口味的，看唐今的反应她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宋翩摇摇头，“挺好的。” “那行，多吃点，你太瘦了。”接近一米八的男生，体脂率又那么低，看起来就有点瘦。 唐今的关心很好。 但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再这么下去，唐今就真的要跟他成为健健康康的好兄弟关系了。 他不要当唐今的兄弟啊。 宋翩欲哭无泪，维持着形象还不能表露出什么，只能低头吃面。 吃完面，他咬了咬牙。 他伸手拉住唐今的袖子。 等唐今看过来，宋翩眨了眨眼睛，软下声音道：“困。” 唐今揉了揉他的脑袋，“去睡会？” 宋翩手指下滑，轻轻滑过唐今的掌心，声音带着些淡淡的懒倦，“不想走……” 那双茶色的眸子抬起，带着不经意的水意，“你抱我回房间嘛？” 唐今挑眉，“行啊。” 正在宋翩眼睛一亮的时候，唐今弯腰抱住宋翩的腰，然后一把将他扛麻袋一样扛了起来。 突兀地就被扛了起来的宋翩：！！！ 他下意识瞪了下腿，就听见唐今笑了一声，顿时一阵羞窘，锤了下唐今的背，“放我下来。” 唐今按住他的腿把人往屋里扛，“不是你让抱的吗？” 宋翩越发羞耻，“是抱呀，谁让你扛了。” 这么被扛着实在不好说话，幸好他腰好，便直起腰低头去推唐今肩膀，“快放开……” 他这么直起腰后其实就不像扛了。 唐今抬起头看他，眼里带着调笑，“这不是抱着你吗？” 宋翩顿时羞得咬住了唇，“不是这种……” 这种姿势……太，太…… 他心口的小鹿撞得厉害，原本白嫩的耳朵此时此刻已经红得不能看了。 从餐厅到房间其实也没几步路，听到少年弱弱的声音，唐今越发想笑。 逗他实在好玩。 唐今托着他的背，弯腰把人放到床上。 这个姿势放下来，宋翩就等于躺倒在了床上，而唐今就半压在他上面。 宋翩不自觉掐住了指尖，眼里因羞怯多出来了些水色。 “好了，不是困吗？快睡吧。”说着，唐今就要起身。 宋翩用力掐了下指腹，在她起身前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领。 等她看过来。 他敛眸，漂亮的睫毛掩落。 水红的唇微动，声音微懒，“你就不困吗？” 宋翩说完那句话后就轻抿着唇，任由心口的跳动越来越剧烈。 两人现在的姿势本就暧昧，而少年用那样妍丽的脸，轻慢地说着带着若有若无勾引意味的话语，一时间，萦绕在两人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得黏稠起来。 唐今眸色加深。 她伸出手，擦了下宋翩的颈侧。ωωw..net 宋翩忍不住闭上眼睛，浓睫因羞涩而轻颤。 唐今…… 然。 下一刻，他听见了那不解风情到了极致的声音—— “怎么吃的饭，脖子上都沾饭粒了。” “我不困，我精神得很。” 唐今直起身，“刚吃完饭就睡，会变小猪的。” 她没心没肺地笑，“不过宋翩翩同学就算变成小猪也很可爱，所以不用担心。” 说着，她摆手，“好了，快睡吧，我给你锁门。”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底了，天凉，宋翩的心也凉。 听到唐今毫不犹豫离开的脚步声，宋翩躺在床上，原本在心口乱撞的小鹿，啪叽一下，撞死了。 半晌，他滚了一圈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脸因为刚刚一系列的事情还是烧了起来。 他试图用被子把自己的那些羞愤全都给藏起来。 唐今，我恨你是块木头。 时间来到夜晚，宋翩再次点开了那个五颜六色的小广告。 他选择询问聪明机智的小可老师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小可：哪来的钢铁直男…… 小可：稍等啊，你这个有点难度，容我想想 宋翩躲在被子里有些难受地等着消息。 过了一会，对方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小可：这么说有可能会有点打击你，但 小可：有可能，你喜欢的人就真的是直得不行的直男，对男性根本没有那种想法…… 宋翩看着那句话，不由得抓紧了手机。 他抿紧了唇，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大块石头。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唐今喜欢的样子他都可以努力，但如果唐今不喜欢男生，那他还能怎么办…… 该撒娇的时候撒娇了，该勾引的时候也勾引了，可是唐今都没有被打动的样子。 小可：为今之计只有最后一计了 12345：什么？ 小可：既然他把你当兄弟，那你就让他没法把你当兄弟，来点猛药 宋翩看着小可老师发来的消息，逐渐的，羞红了脸。 12345：……一定要这样吗？ 小可：宝贝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这样他都不为所动的话，唉…… 小可：天涯何处无芳草 小可：要不，算了吧？ 宋翩看着最后那句话，眼眶热热的。 其实……小可老师说得对。 如果唐今真的对男生没有兴趣的话，他就不该再继续纠缠了。 可道理宋翩都明白，但一想到要他放弃唐今，他就…… 宋翩忍住鼻间的酸涩，将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最后试一次，如果唐今还是一点都没有感觉的话…… 第24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4 最近逗兔子逗得太开心，导致唐今整个人都变得懈怠了不少。 为此唐今在日常训练结束后又加训了一段时间。 结果等她拿着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某只坐在操场护栏后凳子上的兔子少年。 今天天气冷，宋翩穿着蓬松的蓝白色羽绒服，腰身空空荡荡的，越发显得人瘦。 唐今有点奇怪，走过去靠着护栏，“你怎么过来了？” 宋翩似乎有点不开心，他抿唇道：“来等你回去吃饭。” 唐今摸摸鼻子，“等我干嘛？” 她已经给宋翩发了消息说今天晚上不一起吃饭了的。 宋翩低头看着鞋尖，声音闷闷的，“可是我一个人吃不完……” 唐今有点好笑，“好，一起吃。” 宋翩忍不住弯唇。 两人一起往回走。 马上就要圣诞节，街上有不少红红绿绿的元素，宋翩看了一下，目光逐渐飘忽。 等回到住房，两人一起吃完东西，宋翩就回房间了。 唐今看了眼貌似有点莫名兴奋的少年，疑惑地拧了下眉心。 不过她也没多想，很快就将这点纠结抛之脑后。 过了会，宋翩又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看了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唐今，坐过去，“唐今，你圣诞节要出去玩吗？” 唐今想了想，“那天周六吧，要去兼职。” 宋翩早猜到了，此刻也不觉得失落。 他手撑着沙发，偏头问唐今：“你几点下班呀？我到时候可不可以去找你？” 唐今带着些疑惑，“找我做什么？” “圣诞节，不一起去吃大餐吗？” “可我下班很晚。” 宋翩拉了下唐今的袖子，“我可以等你的。” 他都这么说了，唐今也就不拒绝了。 反正不管他在盘算什么，最后吃亏的，好像都是他自己…… 得到唐今的同意后宋翩就差没把“我准备做点什么”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离圣诞节越近，他的情绪就越复杂。 平安夜那天，宋翩将包装好的苹果送给了唐今。 他心思简单，心情的好坏就算想藏也藏不住，通通都表现在脸上。 等到圣诞节当天，少年那种又雀跃又有点紧张的姿态就越发藏不住了。 唐今有种看着兔子跃跃欲试自己往锅里跳的感觉。 她只当成什么也没发现，照常上班。 到了晚上，唐今快要下班的时候，宋翩就准时出现在了猫咖外面。 他隔着玻璃跟唐今招了招手。 他今天围了一条围巾，下巴被遮住，只露出一双茶色的清眸，弯眸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星一样亮。 唐今换好衣服下班，“走吧，想吃什么？” 其实吃什么都不要紧，因为宋翩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而已。 最后在宋翩的提议下，两人去吃了一顿烤火鸡。 只是吃东西的时候，宋翩一直给自己灌酒。 他酒量没多好，为了待会要做的事情也不敢真喝醉，看着喝得凶，但总会在唐今吃东西的时候偷偷把杯子里的酒倒掉，假装自己喝掉了。 唐今就当自己瞎了，看着盘子里的火鸡头吃得都不抬，任由少年搞小动作。 宋翩则偷偷摸摸开开心心地倒酒。 等到吃完饭，离开餐厅出了门，他就开始装醉了。 “头好晕啊……”宋翩也真喝了点酒，但不到会头晕的地步。 他晃着晃着就一把倒向了唐今那边。 唐今伸手把他扶住。 宋翩紧张得快要咬破了唇，他整个人都靠着唐今，似乎是醉得厉害，根本站不住。 唐今咳了一声，配合地开口道：“宋翩，你喝醉了？” 宋翩睁开眸子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声音含糊：“我没醉……” 说着，却越发往唐今那边靠。 唐今藏住笑，打了个车将宋翩抱进了车里。 等上了车，唐今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就让司机动了。 宋翩枕着唐今的大腿，唇角却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 车在小区前停下，唐今看着某人因为紧张颤动不已的睫毛，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拦腰将他抱起。 时隔好长一段时间，总算又被唐今抱了的宋翩靠在唐今怀里，脸颊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他只能庆幸，自己现在在装醉，就算脸红了也不会太奇怪。 只是想到待会要做的事情…… 将人抱回家，唐今刚把他放在沙发上，宋翩就迷蒙睁开了眼睛。 “唐今……” “嗯？” 宋翩轻轻抓着她的手臂，“我头好晕……” 唐今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先喝口水。” 宋翩乖乖低头喝了一口，但他只是微微喝了一口就又皱起眉，眼里都凝聚起雾气，“好难受……” 见他这样，唐今只能把药箱翻出来找了找。 只是找了一下，却也没找见解酒药。 此时宋翩又拉了一下唐今的袖子，茶色的眸子可怜兮兮的：“难受……” 他也不说别的话，就用一双似乎因为难受而带上了水汽的眼睛看着她。 唐今叹了口气，“我去买解酒药，很快就回来。” 宋翩含糊地“唔”了一声。 唐今把他扶正，又给他垫了个枕头，才拿起钥匙出门。 小区外边才有药店，唐今买完药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了。 她拿着钥匙打开门，往沙发上看了一眼，却没看见本该躺在那的少年。 唐今将药放在沙发上，“宋翩？” “砰——” 一阵突兀地仿佛打破什么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唐今顿了顿，慢慢走过去。 浴室的玻璃上透着层层的白雾，里面传来花洒淋淋的水声。 她敲了敲门，“宋翩？” 没听到回应。 唐今微微偏头，慢悠悠地转身，“药买回来了在桌上，你待会自己——” “砰——”又是一声剧烈的声响。 唐今摸摸鼻子。 再忽视的话，就显得有些故意为之了。 她转过身，又敲了下门，“宋翩，你还好吗？” 隔着玻璃门传来一道极其含糊的声音，过了会，浴室里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但还不等唐今听清，就又听到一阵哧溜，然后就是人摔倒在地的砰声和痛呼声。 唐今皱起眉，“我进来了。” 说着，她拉开了门。 浴室里白雾蒸腾，有些模糊人的视线。 花洒还在撒着水。 温热的水淋在地板上，也落在那个正对着她倒坐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少年靠着浴室的墙壁坐着，身上只穿了一件开着领口的白色衬衫。 早就湿透了的衬衫粘在肌肤上，在水流下勾勒出只需要一条手臂就能轻松揽入怀中的纤细腰身。 而一双修长笔直，漂亮得近乎完美的长腿就从衬衫下延伸出来。 水珠从细腻光滑的腿上滑落，一丝残余都没有。 “唐今。” 或许是被热气蒸腾的，少年的脸颊透着粉晕。 那双粘连着水珠的眼睛带着从未展露给他人过的清媚。 像是真的醉了。 他唇角微弯，微微偏头仍由那些水珠一汩汩地流经锁骨，滑入衣衫内。 声音慵与懒，“你要抱我回去吗？” 第25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5 唐今伸手关掉了花洒。 水流停下后，那些水仍然顺着少年的发丝滴落。 他用一双染着些媚气，勾人无比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唐今的动作。 你要抱我回去吗？ 少年用那样的语气问出这样一句话。 就好像，只要把他抱回去，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唐今垂眸，拿了条干毛巾替他擦掉了头上的水。 那干燥的毛巾擦过脸颊，惹得宋翩眯起眼睛“唔”了一声。 唐今把他头发上的水珠擦干净，又用条浴巾裹在他身上，才把他从掉了一地沐浴露洗发水瓶子的地板上抱起。 宋翩看着唐今似乎没有太多神色的脸颊，不由得攥紧了手指，两腮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在蔓延。 唐今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脑子的小人劝他差不多就算了，但心里的小人又在不停地哭，死活不肯就这样放弃。 唐今踢开宋翩房间的门，抱着他往床边走。 虽然她刚刚帮他简单擦了一下，但他身上都还是湿的。 她刚走到床边，原本还在怀里安安分分待着的人却突然伸出手臂抱上了她的脖子。 那沾染着湿气的发丝擦过她耳侧，他起来得突然，两条腿一下就从她掌心滑过，取而代之的是饱满富有弹性的臀.肉。 原本裹在他身上的浴巾滑落，唯余一件湿透了的衬衫。 少年微抬起脸，与她目光交汇。 那双茶色的眼睛里沾着些雾气，朦朦胧胧把她的倒影也模糊。 房间里的温度并不高，他就穿了这一件衣服，肌肤早就变得冰凉。 他只能试图从她身上汲取一些温度。 少年的气息在靠近，那声音也低：“一直抱着我，好吗？” 他眼中的倒影在逐渐放大。 唐今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微微偏头躲过。 微凉的唇瓣印在脸侧。 预料之中但仍旧让人难以接受的结局。 少年睫毛颤了一下，眼底氤氲出水汽。 再让他做什么，也做不了了。 就到这里的话，明天醒来，还可以跟唐今继续做朋友吧…… 唐今抱住他的腰将人放在床上，可她还没能起身，就听见少年的声音： “唐今，我喜欢你。” 唐今顿了下。 她低眸。 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水光轻晃着，他重复道：“我喜欢你。” 做什么朋友。 他才不要做朋友。 死也不要。 只是，他看着那双有些晦暗不明的浅眸，很久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我喜欢你。”他再一次说出口的时候，鼻子已经红了，一滴透明的泪珠顺着眼尾没进发间。 唐今看着他快要止不住的泪水，闭了下眼睛。 等睁开眼时，眼底又是清澈的，“你喜欢我，那，我是女生这件事，你知道吗？” 宋翩呆了一下，脸上明显出现了讶异的神色。 但过了一会，他眼底又带上了些迷茫，“你是女生的话……就不能喜欢了吗？” 一时间，唐今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醉了。 要是没有醉，怎么会这么……笨到叫人觉得可爱的程度。 唐今叹了口气，抽回手，用被子将少年裹起来，声音有点无奈：“以后不要借着酒劲说这种话……” 宋翩想伸手去抓唐今，但是人却被裹进了被子里跟个蚕宝宝一样，根本动不了。 他看着唐今，有些呆愣愣的，似乎还在思考唐今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唐今看着他懵懂的样子，又有些好笑。 她想了想，低头在宋翩脸侧亲了一口。 “刚刚的话，等酒醒了再跟我说一遍吧。” 宋翩脑子里突然炸开一片五颜六色的烟花，一片又一片。 等到唐今把他彻底裹成个球在床上放好，跟他说了句“晚安”后退出了房间，宋翩才堪堪反应过来。 唐今刚走出房间，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听见身后一声声音极大的“咚”，还有一道小声的痛哼。 像是某只傻兔子激动得到从床上滚了下来然后撞到了脑袋。 可别撞得更傻了。 唐今关上门，仰头深吸了口气。 兔兔那么可爱，真想吃干抹净啊…… 可她是个正直的好人，好人怎么能乘人之危呢？ 唐今摇摇头，边叹气边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唐今猜测的一样，房间里的某只兔子已经快要乐疯了。 他刚刚反应过来就想起来，但唐今把他裹成了个球，他一起来就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脑袋撞到了墙。 好在撞得不重，也不是很痛，他躺在地上傻乎乎地拆了半天身上的被子，才好不容易逃离了那床被子。 可是等他拆完被子，原本想拉住唐今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喝醉的想法却已经消散了。 唐今都回去了…… 他抱着被子回了床上，想着刚刚的事情，脸颊越来越红。 唐今唐今唐今……重复的名字在脑子里刷屏。 唐今原来是女生…… 他怎么笨到连这个都没有发现。宋翩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不过这样的话……他到底该防唐今身边的男生，还是防她身边的女生……还是都要？ 宋翩咬唇。 他要想办法让唐今就喜欢他一个人。 那些纷杂的思绪交织，但最后都被抛之脑后。 少年摸着刚刚被亲了下的脸侧，红着脸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明天，他要不要早早地就起床跟唐今表白呢？ 第二天早上。 唐今刚拉开房门就看见少年站在门外。 宋翩整个人都是粉的，或是激动，或是害羞，他低了下头，又抬起头，“吃早饭了。” 也不知道他是几点钟起床跑去买的，餐桌上已经摆了一大堆早点，个个都是小巧精致，都还是热气腾腾的。 唐今吃了一笼灌汤包就见对面少年喝着虾仁粥心情极好。 等吃完早饭，唐今准备出门了，宋翩就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我中午去给你送饭好吗？” 她有点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宋翩忍着那点羞意，抬起脸踮脚在唐今唇上亲了一下。 “路上小心。” 蜻蜓点水一样的吻，等唐今感受到那点触碰的时候少年就已经又退了回去。 她看着宋翩红润的脸颊，咳了一声，“好。” 宋翩看着唐今出了门，才抿了下麻麻痒痒的唇瓣。 初吻，送出去了…… 等正式交往了，唐今是不是就会主动亲他了？ 她会不会把自己抱起来…… 宋翩被自己脑子里那些想法羞到捂住了脸。 第26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6 猫咖的工作挺累的，等到中午轮班休息的时候才有一点休息时间。 平时这个时候能休息肯定都玩手机或者午睡去了，但此时此刻，店里员工的目光都聚焦在面对面坐着的那两个人身上。 两人那颜值坐一起，那叫一个登对。 叫人恨不得给他们把民政局搬来让他们速速结婚算了。 这一个是他们的同事唐今，这老熟人就不必说了，问题是坐在她对面那个美少年。 少年吃饭就吃饭，偏偏注意力又不放在饭上面，漂亮得像琥珀一样的眼睛一直黏黏糊糊地看向唐今，而桌子下的腿更是跟有自我意识一样，非要往唐今腿边蹭。 比猫咖里那些猫猫还能蹭，还叫人心痒。 “我真佩服唐今。”店里的员工满脸敬佩，“这还能吃得下饭，还吃得那么香，当代柳下惠啊，佩服佩服。” 小李感叹：“干饭人干饭魂，没有什么能比干饭更吸引人，什么美人计当前都没用，还得是我辈干饭人。” 中午吃完饭，宋翩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唐今送他。 把人送到地铁站口，宋翩又踮起脚在唐今唇上亲了一下，就羞着脸走了。 唐今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转回身回店里去接受同事的盘问。 而另一边，宋翩下了地铁，边胡思乱想边往住房走的时候，背后突然一阵发凉。 他皱了下眉，回过头。 今天周末，又刚好碰上圣诞节，出来玩的人挺多的，走在路上的人也很多，他回过头，只能看见一堆或低头玩着手机，或跟朋友聊着天的人。 宋翩想了想，又转回了头。ωωw..net 只是他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后，又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放回口袋的时候，宋翩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准了身后。 一路安全到家，宋翩打开手机看了下刚刚录到的视频。 他仔细看了一遍，但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奇怪。 是自己想多了吗？ 宋翩的心里莫名地萦绕着一种不安。 可是，从视频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宋翩又仔细看了一遍，却怎么都没发现不对的。 应该是自己这两天太紧张了吧。 宋翩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他提着饭盒到厨房将之洗干净，又转而想起另外的事。 虽然亲过唐今了……宋翩抿住有点痒痒的唇瓣。 ……但还没有正式表白，而且唐今也没有跟他说喜欢。 等到晚上，一定要好好告白…… 宋翩洗个饭盒硬是把自己洗得面红耳赤的。 …… 晚上的时候，宋翩跟昨天一样跑到猫咖等唐今下班，只是他今天来得早，唐今还没下班。 他也不进去，就傻傻地站在外面等。 唐今在楼上收拾东西，等到她收拾完下楼的时候，宋翩的脸颊跟鼻子已经冻得红红的了。 越发跟只兔子一样。 唐今穿好外套，走了过去，不由得皱眉，“等很久吗，怎么不到里面等？” 宋翩耳尖有点红，他说话间有白雾升起，“也没多久……” 唐今伸手碰了下他的脸。都是冰的。 宋翩今天穿的衣服是有帽子的，帽子周围还有毛茸茸的一圈毛。 她无奈地帮宋翩把帽子戴上，“走吧，回去。” 宋翩偏头看了一眼唐今，试着伸手去牵住她的手。 他很喜欢牵唐今指尖那一小截，大概是怕唐今不喜，所以才这样试探。 他牵上后过了一会，那微凉的手便回握住了他。 两只明明都冰凉的手相牵着，竟也慢慢暖了起来。 从地铁站走回住房的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有一点凉意落在鼻间，宋翩抬头看着从天空上飘下的晶莹，忍不住拉了下唐今。 “下雪了。” 少年红着脸颊看过来。 唐今抬头看了一眼，“嗯，下雪了。” 宋翩弯唇，他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半晌，他附耳到唐今耳边，轻声。 天空上飘下的雪花纯白无瑕，就像少年干净的内心。 简单又直白。 一腔热忱只会献给自己认定的人。 唐今回过神，看着紧张又期待的少年，弯眸：“我也喜欢你。” 少年一双眼睛茶色的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他抱上来的时候，唐今便顺势抱住了。 他腰细得厉害，根本就抱不满，唐今只能圈紧了些，才把人抱住。 抱了好一会，少年微微直起腰。 “我亲了你两次……” “也要还你两次。”他抬起头，眼尾拉长的睫毛带着点点旖旎，“所以，你要现在讨回去吗？” 唐今挑眉。 看来小兔子也不是真的笨，至少，在勾引大灰狼这事上，还是有点天赋的。 唐今微微偏头，吻住了他。 宋翩抱着她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温软的触感从唇上扫过，比简单的相碰更叫人心尖发颤。 宽大的帽檐足够将少年完全遮住，也将入侵者遮掉了一半。 炙热的气息从唇齿间交互，天空上落下的小雪不过触及脸颊便被滚烫的温度融成了一片晶莹。 她慢慢地吻，宋翩也慢慢地回应。 天地间的风雪都安静下来，听得见的只有清晰无比的心跳声与彼此的呼吸声。 第27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7 把宋翩牵回家时，他整个人都是粉的。 唐今关了门，把人放在沙发上，然后去倒水。 等她倒完水回来，宋翩还在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跟烧糊涂了一样。 唐今帮他把帽子取了，把水杯塞进他手里。 他乖乖接住，似乎是反应了一点过来。 然后就埋下了头。 脸红得要冒烟。 唐今好笑。昨天那么大胆勾引她的时候都没羞成这样，怎么才亲了一口就…… 温热的手指又勾住她指尖。 她原以为已经害羞到不行的小兔子又支棱起耳朵勾勾搭搭。 “还有一次……” 室内温暖，厚实的大衣和羽绒服脱下放在了沙发上。 宋翩坐在她腿上，身上的针织毛衣因为主人的纤瘦而显得有些空荡。 他明明不会接吻，也害羞生疏，却又偏偏缠人。 唐今低眸吻过他耳廓。 微凉的指腹顺着脊骨擦过细腻光洁的后背。 宋翩连一点力气都生不出，眼睫轻颤，迷蒙睁开眼睛。 他好像看到那一素清淡的浅色变得浑浊一片，像是被克制住的那些东西在此刻都翻涌了出来。 不安萦绕在周身。 第六感在试图告诫他什么。 但宋翩却闭上了眼睛，将那警告无视了个彻底。 有唐今在的话，什么也不用怕…… 迷迷糊糊中，宋翩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抱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胸前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意。 一阵湿.濡的触感让宋翩不自觉咬住了唇。 痛意逐渐加强。 松垮的毛衣早就被推到了肩膀以上。 宋翩抬起手挡着已经红得不像话的脸，指尖微微发颤。 他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团糨糊，根本想不清楚任何事。 许久，唐今抬起头，擦了下那红.肿上沾着的水色。 她声音比平时要低哑一些，“哭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宋翩才逐渐回过神。 眼睫湿哒哒的遮挡视线，眼里都是泪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莫名的鼻子有些酸。 他只能把这点难受归结为疼痛，声音也委屈，“你咬得太疼了……” 唐今看着他盈着水色，懵懂又茫然的眼睛，半晌，抱起宋翩，轻轻吻了下他的唇瓣。 “那我不咬了。” 毛衣缓缓落下，也遮住了那遍布咬.痕的胸口。 少年身体柔软，身上又暖洋洋的，在这冬天里，还真是有种一抱上就舍不得撒手的感觉。 只是唐今到底还是没有真不撒手。 她抱了一会，就把宋翩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明天还有早课，洗漱完就睡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 宋翩也知道，今天他想要的都已经达成了，这会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乖乖说了句“晚安”。 唐今看了他一会，手指碰了下他的脸颊，然后缓缓滑至侧颈。 宋翩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漆黑到连光都吞噬的妖纹自微凉的指尖注入脆弱的侧颈，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白皙的肌肤之下。 她亲了一下宋翩的脸颊，道了声“晚安”。 宋翩顿时红透了脸。 唐今走出房间，关上门。 真是只傻兔子。 这么笨的兔子，还是得上心点护着才行。 然。 第二天早上，宋翩就眼圈红红地找上了唐今。 他掀起上衣给唐今看。 肿得厉害。 ……这确实是她的锅。 唐今老老实实道歉，帮他上了点药，然后找了两块纱布帮他把伤到的地方给贴上了。 宋翩将上衣穿好，又是委屈又是羞窘。 他还有些难受：“你不要咬，你可以，亲的……” 唐今听得轻笑了一声，哄他，“嗯，好。” 宋翩也就被她这么哄好了，又乖乖地让亲让抱了。 吃完饭，两人又牵着小手一起出门。 今天宋翩就一门早课，等他上完，就给唐今发了消息。 兔：我来找你好不好 唐今回了个“好”。 宋翩来体院来得不多，怕人被拐走，唐今在楼下等了一下。 没一会儿就看见人走了过来。 宋翩看见她也是惊喜，跑到她面前就一把抱住了她。 唐今把人抱住，牵着人上楼。 宋翩陪唐今上了一节课，又和她一起在食堂吃了顿饭，唐今的微信已经99+了。 全都是质问她什么时候背着组织偷偷勾搭上了貌美学弟的。 怎么能叫勾搭呢，明明她是被勾搭的。 宋翩那边也差不太多，有人在体院表白墙上看见了两人的照片，就有人找上了宋翩问这事。 他想了想，没有回。 等回到两人的小家，他就一把抱住了唐今。 “怎么了？” 宋翩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们都在一起了……是不是该朋友圈官宣一下？” 唐今当然依着他，一把把人抱起，“好啊。” 蓦地腾空宋翩手不由得扶住了唐今的肩膀，等立稳了，他又是一阵耳热。 他抱住唐今，轻轻推了她一下，语气有些幽怨，“之前让你抱，你都不……” 唐今不由得笑了一声。 过了会，一部分唐今跟宋翩的共同好友就发现，这两人齐刷刷发了一条朋友圈。 照片就是两个人的合照，除了颜值叫人惊叹一下没有太特殊的地方。 就是文案有点奇怪。 宋翩：是一见钟情。 唐今：也是步步为营。 …… 宋翩看着唐今发的那条朋友圈小心脏一跳。 唐今该不会是……发现他之前的事了吧？ 虽然现在告诉唐今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 他想到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情……就有点莫名的羞耻。 他纠结了老半天，才去戳了下唐今，等她看过来，就红着脸问：“‘步步为营’……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紧张地期待着唐今的回答的时候。 唐今茫然了一下，“啊？” 过了会她好似是反应过来了，咳了一下挠了挠脸颊，“我就随便押了个韵……” 宋翩：“……” 唐今看着脸一会红一会白的宋翩，忍住笑意，把人抱进怀里，“怎么了？不喜欢我再换一个？” 宋翩抱住她的脖子，不轻不重地锤了她，不像生气，像是撒娇。 唐今顺势把他的手握住，“再这样，就要换成屈打成招了。” 宋翩哼了一声，“那也要你招了才算。” 唐今见状，低头问：“不然，我也来屈打成招一下，看看我们宋翩翩怎么交代‘一见钟情’的事？” 宋翩顿时抱紧了她的脖子，把脑袋埋了进去，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练舞的身上都这么软。唐今把人抱紧了点。 第28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8 圣诞节一过很快就迎来了元旦。 唐今元旦那天放假不用去猫咖，便打算着跟宋翩出去正儿八经约会一次。 宋翩得到这个消息连着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高兴的。 他今天要练舞，就没法去找唐今，索性唐今便去看看他。 说起来，她好像还没有真的见过他练舞，正巧看看。 他之前发给她的那个很快就撤回了的视频里，他跳的是爵士，性感与媚，处处都在勾引人。 但他本身学的好像是古典舞。 唐今靠着门，偏头看着正在练舞的少年。 他大概是在练习某个舞剧，虽然穿着不起眼的黑色练舞服，但每一个动作都有种飘逸与洒脱。 人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总是会自信些，这支舞所展现的是少年人的潇洒与意气风发，而他每一处都展现得极好。 唐今总说他瘦，他也总说自己是体脂率低不是瘦，这会才能看出个究竟。 需要柔的时候他可以柔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每一个需要力度的动作他也从来都不失力度。 流畅优美的手臂与腿部的线条也可以变得硬朗，一个翻身所展现的从来不是舞者单纯的柔，而是刚柔并济。 其实不在唐今跟前的时候，“娇”这个字很少跟他挂钩。 周围也有如唐今一样看他练舞的人，目光中都是赞赏。 最后一个停顿的动作后，宋翩目光便落到了镜子里，与唐今对上了目光。 他眼尾染着些红，一笑，是清也是艳。 这会是在练舞，还有导师在，宋翩只能忍着，等导师评价完了他刚刚的舞蹈，才克制不住地朝唐今跑过去。 唐今一把将冲过来的少年抱住。 他额头上出了一些细汗，脸颊也因为练习而带着些粉，但眼眸始终是澄澈干净的。 “练完了？”唐今给他整理一下头发。 “没有，还要一会。” “那我等你。” “好。”宋翩这副又乖又娇的样子跟刚刚练舞时完全是两个人。 唐今有点想笑，“你同学怕不是要以为你被鬼附身了。”一下子变化这么大。 宋翩瘪嘴，“不能理解的肯定都是单身人士。” 反正他就是忍不住要跟唐今撒娇抱抱贴贴。 嘴还挺毒。唐今捏了下他的脸颊，也不再说什么了。 宋翩领着她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又继续去练舞了。 冬天天黑得早，等宋翩练完舞，天已经彻底黑了，外头还飘起雪。 唐今刚撑开伞，伞底下就强行挤进来个人。 他今天穿得厚实，蓬蓬的面包服显得他像个雪人一样可爱。 唐今好笑，牵着他的手塞进了自己口袋里，“想吃什么？” 宋翩想了想，“羊肉火锅？”唐今平时运动量大，又爱吃肉，吃点牛羊肉的补充蛋白质正好。 吃饭的时候，宋翩就吃了一点，唐今看的奇怪，“不喜欢？” 宋翩摇摇头，“喜欢。” “那怎么了？” 他摸了下肚子，有点幽怨，“减肥。” 唐今：“……你认真的？” 宋翩点了点头，“我都胖了好几斤了。” 平时吃得还好，主要是唐今经常晚上加餐，还带着他一起吃，这么天天吃夜宵的，不胖才怪。 不对，唐今自己是没胖的，就胖他一个了。 唐今听到他的话，看着他尖尖的下巴只觉得好笑，不过也没强求他吃，只是给他多烫了点蔬菜叶子，把他喂饱先。 等到吃完饭回了住房，刚关上门唐今就把人抱起来掂了掂。 宋翩连忙抱住她的脖子。 掂了两下唐今又把人放下，“胖了不少啊。” 宋翩的心口顿时中了一箭，他羞恼道：“都是衣服，还有刚刚吃的。” 其实唐今也就逗逗他，反正她是左看右看，里看外看都没看出他哪胖了。 “长的那几斤肉练两天舞很快就瘦回去了，而且你本来也不胖，根本看不出来，别担心。” 听了她的好话，宋翩抱住她，“好。” 如唐今所说，宋翩练了两天舞那增加的一点称就又掉了。 元旦的前一天是周六，宋翩又提着饭盒去给唐今送饭。 宋翩其实一直有在学做饭，只是效果一般还不敢展示给唐今看，今天他好不容易做了个简单的西红柿炒蛋，试过味道也觉得还行，就偷偷把它混进了一堆菜里。 而唐今也好像完全没有觉察出，对于那道西红柿炒蛋什么也没说。 她这样宋翩才真的开心。 这说明，他做得还不错，所以唐今才没有发现这是偷偷混进来的！ 等到吃完饭，宋翩托着侧腮道：“今天有道菜是我做的哦。” 他语气轻飘飘的，唇角微扬，那看不见的兔子耳朵翘起，带着些小骄傲。 “嗯？哪道？”唐今惊讶地问。 宋翩拎着饭盒站起身，手指懒懒勾着她的领口，弯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你自己猜呀。” 说完，他就心情极好地拎着饭盒回去了。 唐今看着那脚步轻盈的背影，哼笑了一声。 嗯……比起一开始进步已经很大了——好歹西红柿跟鸡蛋都熟了。 宋翩翩同学进化为宋小厨娘指日可待。 …… 拎着饭盒回去的路上，宋翩就差没一蹦一跳了。 他想着刚刚午饭时候的事，又想着明天要和唐今一起约会的事，思维就有些发散，注意力也就不太集中。 他走出地铁站，慢慢往住房走。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宋翩等了会红灯，准备过马路。 他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侧颈突然一痛，漆黑的妖纹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回过头。ωωw..net 肩膀侧转间，一只手骤然从他肩膀推出去，而同时，宋翩前方唰地驶过一辆汽车。 身后的人因为推空而踉跄了一下，不等宋翩反应过来，就又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似乎想要把他到马路上。 那人推的力气不小，可宋翩却一点力都没感觉到。 仿佛那股推力在触及他之前就已经被什么东西吞噬。 侧颈上突然痛得厉害，仿佛火灼一般。 宋翩忍不住捂住脖子。皙白的手指下，被遮挡住的漆黑妖纹扭曲狰狞。 那人见居然没有推动他，有一瞬的惊愕，目光阴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宋翩来不及去想脖子上的痛感，眼见那人在跑，他下意识追了上去。 那人直接无视掉红绿灯，横穿过马路，宋翩很快就追丢了。 他缓缓停下了脚步，此时此刻他也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想到那辆从面前驶过的车，宋翩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刚刚那人的举动，绝对不是偶然的。 那个人……要他死？ 为什么？ 宋翩紧紧抿着唇，心头被强烈的不安笼罩。 逐渐的，脑子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之前的那些让他感觉到奇怪的事情也都一下涌了上来。 半晌，他拿出手机报了警。 脖子上的痛感已经消失了，现在让他再去回想，他已经有点想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他握着手机，还是忍不住给唐今发了消息。 第29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29 警察就在附近，出警很快。 等了解完情况，警察带着宋翩回了所里查附近的监控。 很快就找到了当时的那一幕。 从监控来看，那个灰衣人从地铁站开始就一直跟着宋翩，明显就是早有图谋。 但是那个人把自己的特征遮挡得极好，看不清是什么人，而宋翩自己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符合这个特征。 唐今也赶来了。 她看着脸色煞白的少年，将之抱进怀里。 宋翩靠着她，原本还强撑着的人一下就红了眼眶。 他现在有点回忆不起当时候的情况，也是看监控才勉强记起。 那个人就是想要把他推出马路，他没有回头的话说不定就已经被推到那辆车前了。 那辆车开得很快，差一点他就…… 唐今抱着人安抚了一会，同样将那监控看了一遍。 只是一下她就认出了那里面的人。 孟濯。 那个脑子有病的女人。 只要联系一下原剧情里，她因为爱慕男主就对女主做出的事情，唐今一下就猜到了孟濯要害宋翩的原因。 就因为她那次顺手救了一下孟濯。 唐今看了下怀里因为后怕仍旧四肢冰凉的少年，闭了下眼睛。 她把孟濯的事情跟警察说了一下。 不过孟濯那女人虽然是疯的，但她做这种事情早已经轻车驾熟，原剧情中的男主都抓不到她的把柄，只怕这次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等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唐今抱着人回了家。 “对不起。”唐今吻了下宋翩的头顶。 如果不是她，宋翩也不会被孟濯盯上。 宋翩还靠着她，听到她的话后微微摇了摇头。唐今救那个女人又不知道她是那样的人…… 唐今和宋翩的想法其实是一致的。差一点他就出事了…… 因为那之后都没有再察觉到孟濯有出现在她周围，她还以为孟濯没有盯上她…… 她垂眸看着宋翩玉白的脖子，半晌，指尖从上轻轻抚过，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宋翩喜欢她，无非就是因为当初她救了他，可以给他足够强的安全感，可这一次，他面临的威胁却来源于她…… 唐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握着宋翩冰凉的手，缓缓将热度传递过去。 出了这样的事情，第二天的约会自然是泡汤了。 唐今陪着宋翩在家里待了两天。 “要不要请假？”唐今其实不是很想他继续去上课。 至少，在她把孟濯找出来之前。 她不想宋翩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宋翩摇摇头：“马上就期末周了。” 他抱住唐今，“担心我的话，就来接我下课好吗？” 唐今给他戴上围巾，“好。” 等把宋翩安全送到教室里，唐今才离开。 警察那边查不到孟濯的所在。 她常年居住的房子空空荡荡，根本没人住，也查不到任何的消费记录，压根就没人知道她现在在哪。 上次推宋翩的事情并不像是仔细谋划过的，这会冷静下来，她再要动手，就没那么简单了。 唐今到了昨天宋翩被推的地方，她站了一会，半晌，沿着一个方向缓缓走过去。 …… 孟濯是一个极其聪明又极其恶毒的女人。 她察觉到唐今的危险，所以从来没有跟踪过唐今，但是她一直徘徊在体院附近，从网上和偶尔看到的帖子里关注着唐今的消息。 而唐今身边的人，她更是一直都密切关注着。 她得知了唐今和宋翩在一起的消息后，就开始跟踪宋翩。 当看见宋翩去猫咖给唐今送饭，还亲了唐今一下时，她对宋翩的恶意就彻底爆发了。 这恶意中有一半因为唐今，也有一半来源于她之前的经历。 同样是爱慕一个人，却也因为那个人爱上其他人而厌恶她。 她本来就因为这件事对男女主有怨恨。 偏偏这一次，宋翩又那么巧的，跟女主在同一所学院，是同样的舞蹈生。 脑子本来就不正常的孟濯一味地将原先对女主的怨恨，也加注在了宋翩身上。 …… 老旧的小区里，穿着单薄灰色连帽衫的人背着单肩包慢慢走在狭窄的楼间小道。 有些凌乱的长发半遮住了那张苍白的脸。 她看着很年轻，像是不过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孟濯拿着钥匙打开门，又将门从内锁上，坐到客厅里，打开了一直背着的单肩包。 她从单肩包里拿出几个黑褐色的瓶子。 半晌，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照片。 两张照片一男一女，是不同的两个人，但孟濯把两张照片叠加在了一起。 她将照片放在桌子面，手里抓着的小刀猛地扎向了那两张照片的中心。 “贱人……”随着孟濯扎得越来越狠，那两张照片上的人也被扎得完全破碎。 尖利的小刀抵着照片中人的小腿反复割裂。 孟濯的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贱人……” ……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闹钟提醒。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 孟濯关了闹钟，将那几个黑褐色的瓶子小心放好，背着包出了门。 今天那个贱人要练舞，她只要到练舞室那边的换衣间等就好了…… 她走到了红绿灯前。 刺眼的红灯亮起。 一辆辆车疾驰而过，孟濯捏紧了背着的挎包带子。 除了腿，那张勾引人的贱人脸也要毁掉才行…… 冰冷的凉意靠近。 一种诡异的森冷感蓦地爬上孟濯的后背，她猛地回过头，下一秒肩膀上就传来一股没办法抵抗的力道。 她整个人都被推了出去，重重摔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 一声难听刺耳的喇叭声，骤然打在她身上的光叫孟濯睁大了眼睛。 她眼睁睁看着那辆大货车碾压向自己，浑身因为惊恐而半分也无法动弹。 或许她想动，但却动不了。 像是血液都被冻结。 孟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腿上一股毫无怜惜之意的力道猛地将她拖了回去。 货车轮胎碾压过孟濯的头发，将一大把头发硬生生从她的头皮上扯落。 同时有一股灼热的痛感从后背传来，她尖利地惨叫了一声。 单肩包里黑褐色的瓶子已经碎裂开，汩汩的硫酸烧灼着那包上的皮革，也烧灼着孟濯的后背。 有路人尖叫，也有人围了过来。 孟濯的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而头皮上更是一片血淤。 她在痛苦中睁开眼睛。 颤抖的瞳仁倒映着那隐藏在人群之后，冷漠至极的浅眸。 第30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30 唐今又陪着宋翩上了两天课。 这会自然是不会再碰上什么危机了，他慢慢地也安心了点。 只是宋翩不由得开始注意自己的脖子。 他照着镜子。 白皙的脖子上光洁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宋翩有些不由得皱起眉。 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着他。 似乎在提醒他，有什么他不能忽视掉的危险就在身边。 经历了孟濯的事后，宋翩没办法忽视掉这种感觉。 那好像是他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保护，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提醒他。 可是，哪里有危险呢？ 难道还是孟濯吗？ 但现在唐今天天陪着他上课，他都不觉得害怕了。 宋翩想不明白，有点闷闷不乐地回了客厅，窝进了唐今的怀里。 唐今低头看了一眼他，“怎么了？” 宋翩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自己那种感觉。 他摇了摇头，抱着她不愿意松手。 唐今原本在写报告，见他这样，就把人捞起来，把他的脑袋搁在肩膀上，然后继续写。 宋翩听着耳边有规律的打字声，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等唐今写完，他已经睡熟了。 唐今关了电脑，把人抱回了房间。 她给宋翩盖好被子，又抚过他脖子检查了一遍他体内的妖力，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第二天，宋翩跟往常一样去上课。 他今天课多，从早上到晚，晚上还有自习，没有一点空。 白天还好，唐今会来接他，就是下午她要训练，所以也没有陪宋翩上自习，只说等训练完就来找他。 他也不介意，坐在位置上看书。 到了冬天人有点缺觉，他这两天又休息的一般，宋翩看着看着书脑袋就低了下去，最后他索性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直到熟悉又莫名的感觉让宋翩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拍开了那伸向他脸颊的手。 当他看过去，只看见一双似乎关着什么的浅眸。 宋翩愣了一下。 等他再看时，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刚刚那一瞬所看到的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可他四肢还是冰凉的。 那种不安感如同看不到的隐形人一样紧贴着他。 而那种不安的来源竟然是…… 唐今有些奇怪，她在宋翩旁边坐下，把奶茶塞进宋翩的手里，“怎么了？” 宋翩回过神，眉头拧了一下。 唐今以为他是在奇怪自己怎么来晚了，就随口解释道：“刚刚去买奶茶就耽搁了，你抱着暖暖手再喝。” 宋翩下意识应了一声，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奶茶，眉头却纠结地拧着。 半晌，他努力去忽视那种奇怪的感觉，抱着奶茶喝了一口。 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怎么会觉得唐今很危险呢…… 都怪那个孟濯，害得他疑神疑鬼的。 …… 唐今撑着脸，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我绝对不会再靠近你，也不会再靠近宋翩，求求你放过我 她不感兴趣地将那条短信归为了垃圾信息。 孟濯能做的事情，唐今也能做，甚至于她不需要动用妖力就能做得比孟濯更好。 只是唐今没注意到，旁边喝着奶茶的少年，脸色越来越苍白。 像是感知敏锐的小动物在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后产生的应激反应。 晚上，平时喜欢贴着唐今的宋翩，早早就回房间睡觉了。 唐今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但只当他还是在因为孟濯的事情害怕。 却不知道，少年回到房间后，就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到底为什么他会觉得唐今很危险？ 宋翩抱着被子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在这样的疑惑里他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宋翩又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上课了。 唐今看得好笑，把人领到教室门口：“上课了，快醒醒。” 宋翩迷迷糊糊地亲了她一下，梦游似的进去了。 徒留唐今跟一众被“高岭之花”形象彻底破碎惊掉下巴的围观群众站在原地。 唐今摸摸鼻子，咳了两声走了。 不过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 就宋翩今天这个状况，不会走着走着就平地摔了吧？ 不过他身上有她放的妖力，就算摔了也不会伤到。 第一节大课上完的时候，宋翩越发迷糊。 他跟着周围的同学换教室。 课间换教室的人多，宋翩在上楼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原本就有些不清醒的人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后坠的感觉让原本还半梦半醒的宋翩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还在楼梯上，这么头朝后摔下去…… 宋翩下意识闭上眼睛。 侧颈上突然传来一阵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痛意。 半晌，直到有人过来扶起宋翩，他才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天花板——他已经摔倒在了楼梯间里。 但是。 一点感觉都没有。 认识的人问他没事吧，见他好像没什么事就又打趣他。 “怎么了，宋翩翩同学你是摔迷糊了吗？” “怕是摔得不轻，要不要通知家属来看护一下啊？” 有人贱嗖嗖地模仿医生打电话：“喂，请问你是唐今吗？” 又有人模仿着接电话：“对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宋翩同学刚刚不小心摔倒咯，急需亲亲老公的安慰——” 宋翩回过神，听到他们的话额角蹦出一个“井”字，默默卷起了手里的书。 有反应快的扭头就跑。 反应慢的当场被锤。 宋翩逮着他们一个个暴捶了一顿才算解气。 只是收拾完嘴贱的朋友后，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的事。 那天奇怪的景象也再次在他脑海里出现。 孟濯明明就推到了他，却好像没推到一样…… 他忍不住碰了下脖子。 …… 宋翩不知道怎么想的，去小卖部买了一把美工刀。 他找了个没人的练舞室。 宋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紧紧抿着唇。 他举起了手里握着的那柄小刀。 尖锐的刀尖一点点靠近脆弱的脖颈。 在刀尖抵住脖子的时候。 宋翩的侧颈蓦地一痛。 半晌，美工刀从宋翩的手中掉落，掉落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熟悉无比的气息缠绕着他。 …… 唐今中午来接宋翩的时候等了很久。 她也不着急，靠着墙等人。 趁着等人的时间唐今翻看了下微信上的消息。 唐母最近不在家，唐父自己做饭，对于买来的鸡不知道怎么处理。 唐今就发了条语音过去： “先割了气管放血，放干净了再放进热水里烫一下，烫好了捞出来把毛拔了，拔干净后光溜溜的吃起来就不会有毛了，之后再用刀从腹部剖开……” 最后唐今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只看着还有点瘦，可以养肥点再吃。” “一天四顿多喂点，很容易就胖了的。” 发完语音后，唐今回头。 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身后的少年，脸色煞白如纸，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唐今有点奇怪，收了手机把宋翩抱进怀里，“怎么了？” 那双茶色的眸子颤颤巍巍地看了她好一会，她才听到少年的声音：“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唐今不明所以，但还是牵着人回家。 宋翩僵硬地跟着走。 唐今刚刚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他耳边。 拔干净后光溜溜的…… 还有点瘦，养肥再吃…… 一天四顿，很容易就胖了的…… …… 今天的气温很低。 风一吹，宋翩的心都凉了。 第31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31 又是一天，宋翩练完舞坐在休息室里，等着唐今来接他。 他目光垂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思维有些发散。 先是想起很早之前第一次被唐今救下时的场景，然后又是一些与唐今的日常。 半晌，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皙白的手指搭在了侧颈上。 恍惚间那种灼痛感又变成了胸前的刺痛。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宋翩下意识放下手看向门口。 唐今推开门，“好了吗？” 宋翩抿了下唇，站起身点了点头，“好了。” 唐今朝他伸出手。 宋翩纠结了一下，还是牵了上去。 但他的手始终是冰凉冰凉的。唐今牵了一路也不见暖起来。 她也没有多想，只当宋翩还在想着之前孟濯的事情，还在后怕。 看来，想要傻兔子安心，还是需要给他一个明面上摆脱掉孟濯的正规理由。 其实玩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 过不了两天，警方就通知了宋翩，说是孟濯已经主动投案自首了。 就是她精神不太稳定，接下来多半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 宋翩是在电话里收到这个消息的。 他听到电话里这件事，下意识看了一眼拿着小刀在削苹果的唐今。 那眉眼有些冷淡的人手里拿着锋利的小刀，缓缓从苹果皮上削过，银色的光反射在她脸上，有几分冰冷的杀气。 恍惚间，那个苹果变成了一个Q版的小人。 宋翩心里的小人瑟瑟发抖。 唐今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宋翩别开头，“没、没什么。” 唐今转了下手里的小刀，有些奇怪。 接下来几天，唐今陪宋翩又去派出所把事情处理完，然后就回归了日常。 孟濯已经解决，宋翩好似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马上就到大学期末周了，他也暂时抛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看书。 唐今倒还是一如既往，该训练就训练，偶尔带着宋翩一起出去吃一顿。 等到所有课程都考完了，两人闲下来，也总算补上了元旦那天的约会。 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宋翩选了一个讲述人类与妖怪相爱的电影。 这电影是最新上映的，里面，身为妖怪的男主一直对普通人女主特别好，看起来像是喜欢她一样，实际上就是想把她喂胖了然后吃掉。 这明明是个喜剧，结局也很好，妖怪男主喜欢上了女主，还和她生了几个半妖孩子，一起隐居了。 但在昏暗的电影院中，唐今却发现宋翩在偷偷抹眼泪。 等走出电影院时，他又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宋翩问： “唐今，你觉得刚刚那个电影怎么样？” “还行吧。” 唐今看着宋翩这两天好像又尖了一点的下巴忍不住皱眉，夹了一筷子肉给他：“多吃点，肉都瘦没了。” 却不想，宋翩听到她这句话，手里的筷子一抖，原本夹着的一个丸子又掉回了碗里。 这一顿饭宋翩几乎没吃两口。 唐今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但他却一直说自己吃饱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每给宋翩夹一次菜，宋翩的眼圈就红一点。 给他夹了小半碗菜后唐今不敢夹了。 她看着宋翩眼眶里不停打转的眼泪水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只能哄：“好好好，不吃了，都给我好吧，我吃。” 宋翩倒也没有破涕而笑，就是把碗里的菜都给了唐今，然后自己就端着杯子喝水，看起来还有点莫名的委屈。 唐今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 等吃完饭，她牵着宋翩回去。 路上，她不着痕迹给宋翩投喂了点零食，宋翩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注意到。 回到住房后，唐今关上门。 宋翩还在低头想事情，刚走了两步，腰上多了一双手，脚下蓦地腾空。 他被抱起，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面。 这样的位置他想躲都没地方躲，两条修长的腿在腾空的时候就下意识盘上了唐今的腰。 宋翩对上唐今的视线，脸颊一瞬爆红。 唐今轻轻吻了下他的唇瓣，“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和我说说。” 宋翩看着她染着点晦色的眼眸，垂下睫毛，声音闷闷的：“没有，没什么事。” 唐今可不信。 她抱着宋翩在沙发上坐下，“真的？” 这段时间原本热衷于跟她亲亲抱抱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冷淡了。 就是这会被她抱着，虽然是没拒绝她，但浑身僵硬，就跟遇上天敌的兔子一样。 宋翩别开头，避开唐今的视线，“真的没事……” 唐今看着他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一点委屈，有点想不明白，半晌，她轻吻了一下少年的耳廓。 滚烫的气息包裹住那脆弱的耳垂，宋翩毫无抵抗能力的就失了力气。 到最后。 又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倒在了床上。 羽绒服掉落在地上，衣服被推了上去。 宋翩捂住眼睛，又是羞怯又是害怕。 柔软的发丝落在他肩膀上，胸口的痛感在逐渐加强。 仿佛要将他活生生给吃掉。 宋翩微微颤眸，茶色的眼底灰暗一片，一颗心被绝望与伤心笼罩。 唐今……是不是要吃掉他了？ 在他的脑海里，顶着大灰狼尾巴别着餐巾的唐今拿着餐刀磨刀霍霍，而他就躺在一个大盘子里，身边还放了点配菜。 透明的泪水又顺着眼眶掉落。 …… 唐今看着宋翩眼尾的泪水有点愧疚。 少年的身体光洁细腻，还粉粉嫩嫩的。 她没忍住就咬得重了点。 这会一看那些痕迹…… 确实有些过分。 她抱起宋翩，亲了亲他的脸颊，“不哭了，乖。” 宋翩克制不住。 一想到唐今有可能压根就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成了储备粮，他就伤心得不行，眼泪止都止不住。 唐今也没想到他今天这么能哭，抱着哄了好一会都不见好，只能又慢慢问：“怎么了？为什么哭？告诉我好不好？” 宋翩也不知道她是真心疼自己还是假心疼自己。 他伏着唐今的肩膀，忍不住擦了下眼泪。 唐今现在对他这么好…… 是因为还没有把他养肥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唐今就一直给他夹菜，以前也是，还天天带着他吃夜宵，也不愿意让他减肥…… 唐今的声音还在耳边，“是不是刚刚咬得太疼了？” 她亲了下宋翩的脸颊，有点无奈：“下次你疼的话就打我，我就不要了……” 宋翩鼻子更酸了。 那温柔和耐心好像都是实打实的。 唐今……应该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吧？ 所以，他只要不吃胖了，就不会被唐今吃掉的吧…… 可是如果一直养不胖他，唐今会不会就嫌弃他，然后就换个人吃了？ωωw..net 一想到唐今会像刚刚对他一样对其他人，宋翩的心脏就揪得厉害。 半晌，他抱着唐今，牺牲极大的开口：“以后你不要去外面偷吃，你就咬我一个人好不好？” 第32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32 唐今眉头拧了一下。 她什么时候“偷吃”了？ 这是又误会了什么？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我什么时候偷吃了？” 宋翩抿唇，他身上还有些刺刺的痛，都是刚刚被唐今咬的。 唐今这么爱咬人，说不定在他之前就已经咬过很多人了。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酸涩，便开口道：“外面的人不干净。我天天洗澡，他们不知道多久才洗一次，他们还要你处理，我不用烫就能吃，而且我肉质也好……” 听着少年的絮絮叨叨，唐今生出了一点大大的疑惑。 宋翩还在说，越说越自信，各种论证自己的肉有多香，而外面的人的肉有多臭。 就好像他是兔肉市场里唯一一只质检合格的兔一样那么自信。 他眼泪也不掉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今：“我可以吃胖，然后给你咬，但是你不要一口把我全吃了，你慢点吃，我可以一直长肉给你吃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一双茶色的清眸微亮，似乎在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 唐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克制不住，她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宋翩愣住，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想了想，又忍不住咬唇，“我可以多吃点，长胖很容易的。” 他以为唐今是在嘲笑他一个人长不了多少肉。 唐今已经快笑得不行了。 宋翩看着她的笑，心里头凉，但又因为她的笑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又哭又笑的。 他伸手推了还在笑个不停的唐今，有点羞恼：“你笑什么……” 他心里头还难受着呢，唐今还笑这么开心。 唐今压了压笑意，“你……噗——”她一句话没说全又笑了起来。 这下宋翩是真生气了，他本来就因为唐今有可能只是把他当成食物的事情又难受又委屈，现在见她还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的，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现在身上还痛着，那些闷痛的地方都是唐今刚刚咬的。 下口那么重，不就是想吃他的肉吗？ 现在他愿意给她吃了，她还笑。 有什么好笑的…… 他越想越气，除了气又难受，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水又有点上涌的趋势。 他吸了下鼻子，一把推开唐今站起身，不等唐今反应，拉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唐今想着他的话还是觉得好笑，但见人跑了，便咳了两声起身去追。 宋翩已经出门了。 唐今看着那还扔在沙发上的羽绒服不由得皱眉，拿起衣服出门。 宋翩坐的电梯下楼，比唐今快一点，她到一楼的时候宋翩已经走出去好一会了。 天早就黑了，还飘着不大不小的雪，风也不小，寒气直往人骨子里钻。 唐今沿着雪地上的脚印追了过去。 她走得快，很快就看见了那往小区外走的衣衫单薄的少年。 唐今几步追上去，“宋翩。” 宋翩听到她的声音，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就是走出没两步就被羽绒服给裹着捞了回去。 唐今按着他的手臂塞进袖子里，又从后面给他把拉链拉上。 宋翩懵了一下想去拉拉链，但唐今给他把衣服反着穿的，他都拉不到。 趁着他反应过来把衣服脱掉之前，唐今把人按进怀里，抬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唔…”宋翩到了唇边的话又都被堵了回去。 那些沾在脸颊上的泪水早就被风吹的没有温度，他整张脸都是凉凉的。 直到他脸上的热度逐渐升高了，唐今才松开他。 她轻轻擦着宋翩脸上残余的泪痕，目光微垂，落在他那一截纤细的脚踝上。 他跑出来，别说衣服了，连鞋子都没有换，就只穿了一双拖鞋。 薄薄的皮肤紧贴在骨形完美的踝骨上，像是用刀刻出来的，精致又漂亮。 但此时此刻，已经被冻得发紫了。 总归她的事情他已经猜到了，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想来还是有点好笑，但还是开口解释道：“宋翩，我咬你，是因为觉得你可爱，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宋翩沾着水色的唇还微张着，听到她的话后，原本有些失神的眼眸便看向她。 唐今抬起他的手，在他的无名指指节上轻轻咬了一口。 半晌，唐今指尖擦过那无名指上浅浅的咬痕，抬起眸，眼里还带着笑意：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舍得吃了你。” …… 宋翩有些呆呆地看着无名指上那一圈印记。 无名指上的血管连接心脏，她轻轻咬的那一口，也好像咬在了他心上。 要不然，他的心跳怎么会这么快呢。 第33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33 心思单纯的小兔子异常好哄。 唐今看着愣愣盯着自己无名指瞧的少年，不由得笑：“怎么了？” 她明知故问。 宋翩看着她看着那仿佛戒指一样的一圈印记，心绪复杂，又是一点开心，又是一点纠结。 “你……”干嘛要咬无名指。 那么特殊的位置…… 他看了半天，还是扭过头，唇动了动，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你真的是妖怪吗？” “是，害怕吗？” 宋翩也没说害不害怕，只问：“那你吃人吗？” “我不吃人，我只爱吃兔子。” “兔子？” “嗯。” 宋翩有些疑惑，但听到她的话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既然唐今喜欢吃兔子，那他以后学做饭的时候，就先学怎么做兔肉好了。 只是反应过来，他又忍不住咬唇，“可是那天我听到你说……养肥再吃……” 这下，唐今总算知道那天他脸色为什么那么白，之后只要她给他夹菜他就不对劲了。 敢情是觉得自己想把他养肥了再吃。 她顿时有点啼笑皆非。 唐今克制不住噗嗤笑了两声，对上宋翩瞪着她的目光又收敛了笑意，她解释道：“我那天是在教我爸杀鸡。” 怕他不信，唐今又道：“我没带手机，等回去把手机给你看你就知道了，我真的不吃人。” 其实不用唐今给他看手机，宋翩也已经信了。 就算现在知道了唐今是妖怪，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相信唐今说的话。 不过，他看着唐今嘴角的笑容又有点不开心，忍不住掐了她手一下，“有什么好笑的……” 普通人知道自己的恋人是妖怪，又听到那样的话之后，忍不住就会想歪的吧…… 就算是他笨一点，也不用笑这么开心吧。 见他好似真的要生气了，唐今连忙收了笑，“好好好，我不笑了。” 她碰了下宋翩在妖力作用下已经暖了起来的脸，又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是妖的？” 听到她问，宋翩就老老实实把自己之前那些奇怪的感觉说给了唐今听。 唐今不由得挑眉。倒没想到他还挺敏锐的。 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唐今刚折腾完孟濯的时候，身上多少沾了一点妖类的恶意。 “你就凭感觉就判断我是妖怪？” “当然不是。”宋翩微微倾身。 那张妍丽的脸在唐今眼前放大，细腻的肌肤泛着些粉，就算是他凑这么近也几乎看不到什么瑕疵。 “你在我身上放了东西吧？”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傲，“已经被我发现了哦。” 从他眉梢眼角里流露出小小的得意与开心，像是总算能够证明自己也不是完全笨到家了一样。 唐今有些好笑，但看着他漾着水色的茶色眸子又顺着他开口：“宋翩翩同学真聪明。” 宋翩弯眸，把自己用小刀抵着脖子试探的事情说了出来。 唐今原本在弄他头发上落着的雪花，听到他的话后指尖顿了一下。 微凉的手转而碰上了他的脖子。 漆黑的妖纹安静地浮现出来。 在她手底下倒还好，但她不在的时候宋翩看到的估计是一派的扭曲狰狞。 那种样子看着确实不太像什么好妖怪。 其实唐今给他留的妖力就只有保护他那么一个作用。 他毕竟是普通人，她的妖力性质又特殊。 如果她不在他身边，那些妖力很可能就压制不住本性开始侵吞他身上的能量，这个世界还算和平，有那么一个作用保护他就够了。 只是听到他居然用刀对上自己的脖子，唐今敛了笑，垂眸看着他，“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宋翩看着她淡下来的眸色，察觉到她似乎是不喜欢他这样的行为，心里涌出点甜，“好。” 唐今揉了揉他的脑袋，“就算是听到我教我爸杀鸡说的那些话，怎么就觉得我要吃了你了？” “谁让你老是咬我，还咬得那么重……我就以为……”每次他都有种真的要被唐今吃掉的感觉。 他不由得碰了下肩膀，又拧起眉。 听了他的话，唐今叹气，“就算是要吃了你那也不是那种吃……” 她声音小，宋翩有点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唐今转开话题，“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会那些好笑的误会都已经解开，宋翩原本被伤心压下去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 他问道：“妖的话，跟人类有什么区别吗？” 唐今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宋翩“哦”了一声，“那你爸妈也是妖怪吗？” “他们不是。”唐今没想说更多，只道，“我是妖怪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宋翩眨了下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唐今非常认真点了点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估摸着他已经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原因了。 唐今也不解释，随便他猜。 “回去吧？” “嗯。” 宋翩主动牵上唐今的手，拉着她沿着小区的路慢慢往回走。 雪下大之后，人体感受到的温度就更低了。 但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热的。 宋翩看着地铺出来的一层雪，半晌，晃了下相牵的手。 他看向唐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唐今摸摸鼻子，“知道……吧。” “那是为什么？” “呃……”唐今转开头。 见义勇为这种事，她自己怎么好意思说。 但见她这样，宋翩就当她是不记得了。 宋翩瘪嘴，有点小幽怨的语气：“你怕是不知道。你早就忘了。” “谁说的？” “那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 唐今没说话。 虽然早知道她不记得了，但宋翩还是低落了一下，然后把当初唐今救他的事情说了。 说完，他就看向唐今。 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样。 大概意思就是：我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你了。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唐今的—— “就那次啊。” 唐今挠了挠脸颊，“我记得啊，谁说我不记得了？” 宋翩眨了下眼睛，唇角还微微扬着。 只见唐今想了想，又没什么所谓地说：“其实开学那天我就认出你了啊，毕竟你当时候腿上打着石膏，还摔得跟小青蛙似的，这一下就让我再次对你印象深刻啊……” 宋翩的笑容逐渐僵硬，直至消失。 第34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34 唐今巴拉巴拉，把从相遇到之后宋翩所有的行为都说了个干净。 她走着走着发现走不动了。 一回头，她就发现宋翩僵硬地站在原地，跟个灰白的雕像似的。 唐今想了想，来了句绝杀：“对了，你是不是还跟踪过我？我怎么越看你越觉得——” 在唐今把剩下的话说完前，宋翩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他那一张白皙的脸此时此刻红得能滴血，一双茶色眸子里全都是羞窘。 所以…… 唐今早就认出他了，还知道他都做过些什么……那他岂不是就在唐今眼皮子底下犯傻？ 他在唐今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因为羞耻，他质问也没什么底气：“你早认出我了……为什么不说？” 唐今握住他的手，将之拉下，脸上一排无辜与理所当然：“那你也没问我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很好，很合理。 她似乎是怕宋翩红得不够彻底，还要再多问一句：“所以跟踪我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宋翩羞耻的只想把自己埋进雪里算了。 面对唐今的询问他是一个字都不想回，闷着头往回头。 唐今笑了一声，看着某只连耳朵又要拿来挡脸的傻兔子心情大好。 所有的误会解开，宋翩就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有事没事就往唐今怀里钻，是一点都不担心唐今会伤害自己。 他这几天没事，除了练舞就是研究做饭。 虽然他好像没太多的做饭天赋，但做出来的菜也勉强走上了正道。 不过两人的小家生活也维持不了几天。 寒.假到了，该回家过年了。 两人都是雨市人，当然是一起回家。 飞机上，两人还商量着回家之后要一起逛逛雨市的事。 只是两人刚走出机场，所有的计划就都被打破了。 还牵着手的两个人跟正相聊甚欢的唐母还有宋妈对上了视线。 十分钟后，两人各自坐上了车跟着各妈各回各家。 唐今坐到副驾驶上，问了一句：“妈你怎么跟宋阿姨认识的？” 唐母还没问她呢，就先被她问了，不过也就回道：“还不是你之前救了人家小宋，你当时候是回学校去了没出庭，但小宋妈妈有我手机号码，专门发了短信说是要感谢。” 她简单说了一下当时候的事情，“小宋妈妈脾气也挺活泼开朗的，这一来二去的，就熟了不是。” “我跟小宋妈妈一开始还觉得巧呢，没想到啊……”她意味深长。 唐今随口问：“妈你今天做什么好菜了啊，我都快饿死了。” “你别给我转开话题啊。” “没转，我真饿了，等我吃饱了就跟你交代好吧。” “……那行吧，放心，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 另一辆车上的光景完全不同。 宋妈在跟宋爸打电话，边打电话边抹眼泪，“翩翩长大了啊，现在谈恋爱也不跟爸爸妈妈说了……” “妈……”宋翩忍不住脸红。 宋妈没理他，还在跟电话里说：“人倒是还行，就是之前救咱们翩翩那个小唐啊，对对对，就是她，老唐他闺女……” 宋翩是完全搞不明白怎么不仅自家妈妈认识了唐今的妈妈，好像他爸还认识了唐今的爸爸…… “妈，我饿了……”他试图打断宋妈。 宋妈转过头来，“你爸在家做饭呢，回去就能吃到了。” 宋翩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偏偏这时候宋妈又转回去跟电话里说：“之前老唐不是说过小唐是体育生吗？我看我们还是担心翩翩吧，早点把医保准备好吧。” 宋翩忍不住帮唐今辩解了一句，“她不会动手打人的。” 宋妈啧啧了两声，放下了手机，“这么相信她？你们俩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之前你说要搬到学校外面住，是不是就因为小唐啊？” 宋翩：“……” …… 很快两人在交往的事情四位家长就都知道了。 唐今倒还好，宋翩那边貌似是被宋妈宋爸调侃了个够，晚上的时候就给唐今发了一大堆哭泣的表情包。 宋爸跟宋妈都是大学老师，寒假以来他们也就闲下来了。 接下来几天，宋翩只要出门，就会听到宋爸或宋妈的问：“去找小唐吗？” “……”宋翩不想理他们，红着脸关门就走了。 于是这下两人知道了。 就是去找唐今了。 毕竟但凡不是去找唐今，他都会反驳一两句的。 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宋翩到了约定的地点，远远就看见了等在那的唐今。 又是好几天不见面，宋翩一看见她就忍不住跑了过去。ωωw..net 唐今远远看着人跑过来不由得笑了一下，伸手把人接住。 抱了好一会两人才一起去逛街吃饭看电影。 等到晚上分别的时候宋翩又舍不得，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回家。 一回家他就轻手轻脚的，跟做贼一样生怕吵醒了宋爸和宋妈，然后又被两人抓住调侃。 等安全回到房间他才松了口气。 只是等躺回床上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拿起了手机。 宋翩这会大概算是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了。 唐今很快就接了视频。 从视频来看她大概也是准备睡了。 唐今问：“怎么了？” “想你了。” “……一起睡吧。” 宋翩弯眸：“好。” 宋翩作息规律，看着唐今看了一会也就慢慢睡了过去。 唐今看了一会手机里少年一无所知的睡颜，半晌，轻啧了一声。 第二天唐今起床吃早饭。 唐父正准备出门，看见唐今就问了一句：“今天不用跟小宋约会？” “爸你们那么喜欢他啊？” “干嘛不喜欢？我看他挺好的，他爸妈也不错。” 唐今咬了口包子，嚼了嚼，小声嘟囔：“想那么远干嘛，玩玩而已……” 这一句话把唐父的神经拉紧，“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爸你快迟到了吧，赶紧去啊。” “别给我嘻嘻哈哈的，把你刚刚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虽然女儿这么两年看着已经懂事了，但她过去做的那些事情还历历在目。 唐父的表情不由得有些严肃。 唐今忍不住撇了下嘴角，“就……玩玩而已嘛，年轻人都这样的。” 听到她这句话，再看着她那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表情，唐父怒气值逐渐飙升。 第35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35 “玩玩？感情是能玩的吗？我不管你们现在什么年轻不年轻的，既然你跟人家小宋交往了，那你就给我好好对人小宋，你听见没！” 唐父坐在沙发上，数落着站着的唐今。 唐今点着头，似乎是听进去了。 但唐父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压根没听进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到最后，又只有无奈。 等到晚上唐母回家的时候，唐父就跟她聊了一下。 “你觉得小宋这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老宋夫妻俩那人品还能教出不好的？不过就是内向了点，容易脸红。上次在机场见着，紧张的哦。” 唐父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找机会跟老宋他们聊聊，早点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吧。” 唐母惊讶了一下，“这么早？是不是太快了点？” 唐父叹了口气，还把白天的事情跟她说了。 “能早点定下来就早点定下来，我看她虽然说是玩玩，但对小宋挺认真的，但是自己没意识到……” “你这样说，那还真是……” 夫妻俩聊了许久，反复斟酌过后暂时定了一个方案。 “等过完年两孩子出去了，我就去跟宋妈聊聊，两孩子还小，先慢慢来，看明年能不能订个婚什么的。” …… 过年那天，唐今也跟着唐父唐母回了爷爷奶奶家一起吃年夜饭。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唐今无聊地看着手机。 宋翩发来了很多照片跟视频，最后还有一个语音。 照片视频里少年大概是跟他的亲戚朋友一起在堆雪人，还有打雪仗。 最好笑的是，他堆了个丑不拉几的雪人出来，还要在上面写她的名字，还拍了一大堆照片。 唐今点开语音。 “新年快乐，唐今今同学。”少年带着点软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又想你了，你有想我吗？” 不经意时最勾人。 唐今撑着脸，看着手机里少年的照片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个好人可真难啊…… …… 过完年，没多久唐今就和宋翩一起回.校了。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宋翩要准备舞蹈大赛的个人独舞，练舞的时间大大增加，而唐今本来就忙，两人的相处时间就少了下来。 好在两人就住在一起，再少也少不到哪去。 四月份的时候，宋翩参加舞蹈大赛并获得了古典舞组的第一名。 那之后他收到了很多剧院的邀请，宋翩认真想过之后还是拒绝了。 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学习两年，不用急着就接受那些邀请。 暑假的时候宋翩给自己报了个厨艺培训班，差点把唐今乐到，不过在某人气急败坏地追打下还是收起了那点笑意。 唐今不是没教过他做饭，但每次都没能完整地教完过一次，原因…… 体育生运动量大，容易犯饿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反正教了几次后，宋翩就放弃了，还是决定报个班。 唐今暑假在市队里参加集训，也没什么时间和他见面，等到集训结束才算是吃上了他做的饭菜。 “怎么样？”围着围裙，看起来格外……的少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唐今点了点头，简单粗暴：“好吃。” 宋翩笑，“那我以后天天做。” “好。” 他学做饭其实没少出意外，切手炸锅是常态，但奈何他身上有妖力护着，也不会受伤。 这么反复了几次后，他胆子越来越大，连续炸过好几个锅后，也总算是做得有模有样了。 当然偶尔出个意外什么的唐今也就当成生活中的小惊喜了。 年底的时候两人订了婚。 直到订婚那天宋翩都还是懵懵的，没想清楚怎么还没等他开口，宋爸宋妈就先提出这事了。 好在订婚宴请的人不多，流程也不复杂，他也不至于懵到底。 订完婚又过完年，等离开雨市回到两人的小家的时候，宋翩才是紧张起来。 虽然两人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但那最后一步还是没做过的。 好几次他以为就要发生了的时候，唐今偏偏又停下了。 宋翩紧张又期待地抱着被子枕头等了一晚上。 期间频频看向房门。 等到凌晨两三点，宋翩一脚踹开了唐今房门。 他看着已经睡得横七倒八的唐今，那一瞬间手刃亲夫的心都有了。 宋翩咬着牙看了那睡得不省人事不解风情的死直女好一会，才恨恨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唐今打着哈切起床。 才刚走到客厅，就差点脚下一滑跌倒。 少年穿着贴身的睡衣，跪伏在茶几前找着什么。 那腰塌得低，越显得臀.肉圆润饱满。 少年还在嘟囔：“去哪了……” 像是在茶几下找什么东西。 那薄薄的睡衣好像有些受不了那曲线，顺着细腻光滑的肌肤滑落，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腰肢。 唐今微微歪头，缓缓走进。 “找到了。”少年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说着，他从茶几下摸出了一粒扣子，然后站了起来。 他好像才注意到唐今，弯眸：“唐今，你起来了？” 唐今看着他手上的扣子不语。 宋翩也不在意，走到唐今面前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我继续睡了，晚安。” 说着，就回了房间。 唐今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拿起钥匙下楼吃早饭。 少年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睡到中午才算醒。 刚好唐今做好饭便招呼人来吃。 唐今坐下吃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小腿被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 过了一会，又是一下。 她看向对面吃饭吃得认真的少年，却见他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地，无聊地托着脸。 大概是察觉到唐今在看他，他咬着筷子抬头看了唐今一眼，又疑惑地偏头。 怎么了？ 唐今嚼了嚼嘴里的肉，没说话。 等到晚上的时候，少年自己一个人出去了一趟，唐今问他他也不说，慢悠悠地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早上唐今也没见他起床，不过他早上也没有课，所以唐今就没喊，自己去上课了。 中午的时候，宋翩又给她发消息说是他中午在外面吃了，不一起吃。 唐今看了一会那消息，到底也没说什么。 下午唐今训练完，背着包回了住房。 宋翩今天下午有课，但是他上完就直接回去了，也没来找唐今。 唐今叹了口气，有点莫名的惆怅。 这点惆怅到她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彻底散了。 在这个两室两厅的小家里，推开门转个弯就能直接看到餐厅。 而此时此刻，唐今看着在餐厅里布菜的少年，眸底暗色翻涌。 第36章 钓系傻白甜舞蹈生36 宋翩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唐今，清眸里带出些媚，声音悠悠：“过来洗手吃饭了。” 过了好一会，唐今才把肩膀上的包扔到沙发上，走了过去。 少年刚好又端着一碗汤出来。 唐今垂眸看了一眼，接过那碗汤放在了桌上。 “菜齐了，坐好，我去盛饭。”不由唐今分说，宋翩将她按在位置上坐下，转身进了厨房。 唐今看着那在厨房里盛饭的少年。 少年头上顶着两个长长软软的白色兔耳，身上除了一件围裙外，就只有一件灰色的露背毛衣。 顺着诱人的身体曲线往下。 在靠近尾椎的地方。 一个白白软软的兔尾巴别在毛衣上。 少年转过身，短短的围裙帮他遮住了侧面的肌肤。 他将一碗饭放在唐今面前，递给她一双筷子，拍了下手，弯唇笑：“吃吧。” 唐今看了他一眼，半晌，拿起了筷子。 这一顿饭吃得很慢。 少年细嚼慢咽的，好像一点都不急着吃完。 他吃得也心情极好，眼尾微微弯着，茶色的眸子透着愉悦。 等宋翩放下筷子的时候，唐今也放下了筷子。 宋翩起身收拾碗筷，刚把两个饭碗放进水池，搭在餐台上的手就被按住了。 微凉的指尖点在他后.腰，轻轻勾住了那围裙的系带。 清淡又比平时要低一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吃饱了？” 那从脊骨上轻轻擦过的指尖带来一阵阵的颤栗。 宋翩白皙的肌肤上泛起粉，他手指微蜷，长睫垂落，“嗯……” 唐今低眸，吻住了他的后颈。 汗水顺着发丝流过脸颊，纤细漂亮的脖颈微扬。 脚尖踮起，匀润修长的小腿绷紧。 漂亮的肩胛骨上落下一个深深的咬痕。 过会，唐今听到他的声音：“明天是周末吗……” “嗯。” 宋翩半睁开眼，眼角因情.动而拉出一线红艳，低喃里有种慵懒与餍足：“那有整整两天呢……” …… 白色蔷薇在夜间时分开放到最盛，在人的手中被随意摆弄，展露出绝对的清艳和柔软。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宋翩隐约从窗帘的缝隙里看见了月亮。 他回过神，目光转回眼前人的脸上。 他看了好一会，半晌，又靠着她重新睡了过去。 出于一些客观原因，宋翩请了两天假。 唐今也请了两天，为了照顾他。 倒不是伤到了，就是有点过度，导致浑身都没力气，有点站不住。 宋翩靠在唐今怀里看电视，半晌，突然道：“我们结婚吧。” 正在削苹果的唐今差点手一抖把手削了。 她看着怀里的宋翩，不由得无奈。 “你不要这么冲动。”唐今随口道，“结婚不是小事。” 宋翩瘪嘴，茶色的眸子看向她，“你不想跟我结婚吗？” “……想。”这时候跟他讲什么“不要感情用事”的大道理多少有些扫兴了。 唐今把他抱正，“可现在也结不了。” 宋翩想了想，脑子转过来了。 他们还没到可以扯证的年龄。 于是宋翩又丧失了刚刚的那股激情，继续蔫头蔫脑去了。 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在宋翩得偿所愿之前，他先发现了某人的真面目。 事情还得从某位知道得太多的学姐说起。 一次朋友聚会，唐今和宋翩一起去了，而学姐也来了。 本来还好好的，但随着气氛越来越热烈，学姐逐渐喝嗨了。 然后就把当初某大尾巴狼是如何把傻白甜小白兔骗进窝里的事情吐了个干净。 宋翩整个人都石化了。 聚会结束后，在宋翩开口之前，唐今先老实交代了。 像是早知道他跟着自己，像是故意透露给他自己的喜好，像是学姐说的那个。 交代完，她又是一脸无辜，“我这不是看你喜欢我，就，帮帮你嘛……” 宋翩居然有种“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感觉。 回到家，宋翩把自己关进房间里自闭了很久。 虽然在一起这么久，他偶尔也意识到了唐今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一派正气，但他也没想到，这人能黑得跟黑煤球一样。 可是……他好像不是很介意…… 宋翩躲在被子里有点纠结，可是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话，不就显得自己很傻很好骗吗？ 要不要假装生气两天比较好？ 可是生气的话就不能跟唐今一起睡了…… 宋翩纠结来纠结去都没能抵过某人直接钻被窝了。 “！你怎么进来的？” 唐今满脸奇怪，“你没锁门啊。” 宋翩呆了一下，然后想起来了，他刚刚确实没锁门。 唐今也没料到这茬，默了一下，“要不，我现在出去？” 宋翩忍不住委屈，又抱了上去，“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睡觉吗？” “哪能啊。”唐今笑了一声，把他抱起来，“大灰狼最喜欢抱着小兔子睡了。” 宋翩忍不住翘起唇角。 他想了想，又问：“所以‘步步为营’不是为了押韵？” “也有点为了押韵吧……”在宋翩咬过来之前她连忙改口，“但不多。主要还是表达我对你的心意。” 宋翩总算是开心地抱住了她。 第二天宋翩就把她的备注给换成了大灰狼的图标。 挺好的，大灰狼跟小白兔，一听就很配嘛…… 被宋翩知道了真面目后，唐今倒是没有太多变化，就是一些原本顾忌着兔子脸皮薄不太会提出来的要求这会也会提出来了。 “你之前在学爵士吧……”唐今眨眨眼睛，近乎明示。 宋翩反应过来，顿时明白，以前他给唐今发过的那个视频，早就被她看见了。 不过……本来就是为了她学的，跳一跳，也不是不行…… …… 等到两人都毕了业，就结婚了。 之后。 宋翩接受了一级剧院的聘请继续跳舞，而唐今当了几年运动员，把该拿的奖牌都拿了之后，就退了下来当了教练。 训练太累，还是看着别人训练比较快乐。 两人的一生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幸福和满，临到老也没有什么病痛烦恼。 已经成了小老头的宋翩闲下来的时候，还会拉着唐今一起去跳广场舞。 只是最后的最后，宋翩走之前又给唐今跳了一次舞。 “唐今，我很开心，从认识你之后，我每天都是开心的……” “你呢？” 唐今看着他依旧清澈的茶色清眸，弯唇，“我也是，从认识你之后，我每天都很开心。” 宋翩笑，伸手碰了下她的脸颊。 那双茶色的清眸逐渐浑浊。 唐今接住了那垂落的手腕。 …… 她找了很久，才找出那本已经很旧了的小本子。 大概是出于最后一点坚持，宋翩始终没有给她看过这本本子。 唐今看着那本本子看了很久，还是没有翻开。她将之封存好，放进了神识空间里。 第1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 #一 星历2366年。 关押特级罪犯的星际监狱独自占领了一个小行星。 小行星的周围有星舰守护，只有得到手令才允许通过，而所有未经允许私自靠近的星舰都将被销毁。 星际监狱里没有无辜者。 被关在星际监狱里的罪犯，无一不是罪大恶极。 今天，属于星际监狱的大门再次被开启，新一批的罪犯被分为三批投放到了三个不同的监牢中。 分别是a区、b区、以及第三区。 属于a区的监狱防护罩被开启，一列十数个穿着纯白色薄衫的人被从飞船上赶了下来。 拿着激光铳的卫兵紧紧跟随着，目光警惕地看着那一队人。 紧锁的闸门开启，那一队人缓缓走入闸门中。 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闪过，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只知道转眼间他就夺下了一个卫兵的激光铳，反而对准了其他人。 他嘴角的笑容扩大。 下一秒，他的额头上蓦地多出了一个红点。 没有惨叫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 那个夺走激光铳的人重重倒在地面，就连脸上的笑容都还保持着不变。 从闸门里走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色狱警服装的男人，声如洪钟：“看什么看，走！” 一队人各怀鬼胎地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又转回头默不作声地继续走。 狱警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一队人。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队尾那个与周围一众身形健壮的罪犯格格不入的纤瘦少年身上。 少年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转眸看向他。 黑发绿眸的少年拥有足够让人脑袋一白的惊人美貌。 与他对视后，少年微微抿唇，低下了头。 像是一头温顺的绵羊。 那副安静柔顺的样子，怎么也无法让人将罪犯两个字跟他联系在一起。 不过他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就说明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特级罪犯。 星际监狱绝不存在任何无辜者。 只是这样漂亮纤瘦的外形总让人觉得……他不该在a区，而是应该被分配到第三区。 【任务：逃离监狱，除掉将原身关进监狱的人。】 【剧情和原身记忆已传输，请注意查收。】 唐今垂下眸，看着前面那人的鞋跟，慢慢地跟着走。 星际啊…… 这个世界的剧情可以总结为一个星际版的万人迷故事。 主角叶淙拥有万人迷体质，甫一出现就吸引了各色优秀的主角配角的注意。 略去中途的感情拉扯，最后那些人都无法控制地疯了一样地爱上了叶淙。 在这过程间，自然也少不了各色拦路的反派和炮灰。 比如原身。 过程就不说了，最后的结局就是，她被送到了星际监狱里。 而且，还被分配到了不该属于她的a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被放到一群穷凶极恶的恶狼当中，会发生什么？ 不管是谁做的这个手脚，对方的用心都极其险恶。 从刚刚下飞船开始，唐今就在注意周围的环境，等她简单观察完那些布置着的武器机关后，就差不多判断出来了。 在不使用妖力的情况下逃离这个监狱的难度为。 地狱级。 【宿主您好，检测到您目前较为空闲，请求和您进行简单的交流可以吗？】 “嗯。” 【好的宿主。由于您说您之前有过一个系统，所以在此不再赘述系统相关使用守则。】 【我是系统030号，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完成任务，希望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可以和您合作愉快。】 系统的声音中有那么一点克制不住的小激动。 也是，路过顺手从穿管局里牵出来的，都还没出厂只有一堆基础功能的新生系统，自然也是没完成过什么任务的小白一个，对完成任务感到激动也是正常。 唐今随口回了一句：“合作愉快。” 队伍还在慢慢地走着。 有了刚刚那个人的前车之鉴，已经没人敢再轻举妄动了。 沉重的闸门缓缓在众人的身后落下。 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毫无预兆地被狠狠抽了一棍：“走！” 不知何时，在他们走入闸门之后，就有着装整齐的狱警替代了那些卫兵。 a区天空之上，飞船离开，那一层星蓝色的防护罩缓缓关闭。 天空上的星云还旋转着，却已经是遥不可及。 一众罪犯被驱赶着进了扫描间。 无形的射线扫描过人体，将所有的数据都清晰地呈现到光屏之上。 扫描间的幕后，有人按住了那记录数据的工作人员。 如钩的鹰目看着站在扫描间里的那个黑发少年，声音沉沉：“这个我来。” 工作人员没有反驳，点头应是。 只是一瞬间少年的身体数据就都呈现在了电子光屏之上。 姓名：今 基础信息：【……】 体能：d 精神力：检测失败，目标精神力存在缺陷 山达无视掉标红的精神力那一栏，点开了基础信息栏，手指停顿在了性.别的那一栏上。 他想着收到的那笔巨款，还是抬起手，点击了修改。 验证过身份之后，修改权限开启。 白光翻转，光屏上的字体被修改为了—— 男/阿法。 做完这一切，山达收回手，走出了扫描间。 他微微眯起眸。 他做的这件事如果被克里斯发现，肯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但对方给的星币够多。过几天就到他休假的时候了，他大可以趁着那次机会离开星际监狱，从此海阔天高…… …… 进行完检测，她也依旧没有被提出来换区。 这个结果早在唐今的预料之中。 她垂眸不语，安静地等待着。 所有检测完的罪犯都被带到了一个异常明亮的房间之中，房间的四角站着手持武器的狱警，整个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侧面的闸门缓缓开启。 皮质长筒靴一声声，踩着冰凉的地面迈着间距大小都不变的步子缓缓走近。 罪犯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走进来的男人。 高挑的青年穿着一身刻板严谨的镶线黑色制服，一头黑色的长发被规规矩矩地用黑色发带绑起，垂落至臀部。 青年在一众罪犯前站定，挂在他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微晃着光，遮住了银眸里的冷意。 “我是星际监狱典狱长，克里斯。” 清冽而低醇如美酒的声音不带感情地缓缓响起：“在这个监狱里，我全权掌有你们的一切——无论是你们的一根头发，还是你们的全部性命。” 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压迫着一众罪犯，那青年的声音微沉： “我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人。” “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来到星际监狱，在这里都必须遵循四个字——” 青年冷淡的目光扫过一众罪犯，薄唇微动：“听令行事。” 第2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 #二 “有问题的，可以现在提出。”ωωw..net 从青年的身上传来属于高阶精神力者的压迫感，面对这股压迫感，有些人的脸色逐渐泛白，也有些人面不改色。 克里斯将众人的神色纳入眼中。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最边上的那个黑发少年的身上。 精致漂亮得像个人偶一样的少年脸色煞白，紧紧抿着唇，如同绿色宝石一样的眼圈周围隐隐泛红，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这说明，目前的精神力强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克里斯冷漠地收回视线，对少年没有半分怜悯。 没有人开口提问。 于是克里斯开口：“那么，欢迎来到星际监狱。” …… 青年离开之后，一开始开启闸门的那个狱警缓缓走上前，“我是山姆，也是a区的警卫队长，换好衣服迎接你们在星际监狱里的第一晚吧，人渣们。” 为了方便管理，星际监狱每个区的犯人都会集中关押在同一栋中空的楼里。 犯人的房间就整齐地排在四周，每一间都是单人房，透明的防护门用于阻挡犯人出逃。 当山姆与其他几个警卫带着一队新人走进楼里的时候，原本百无聊赖的罪犯们顿时躁动了起来。 在踏进这栋楼的一瞬间，唐今就察觉到了一众几乎要把她吞吃入腹的贪婪目光。 “喂喂喂，醒醒，来新人了。” “看最后那个——” “真漂亮啊……” “这确定不是分错区了吗？怎么把第三区的分到咱们a区来了？” “这么漂亮一个小孩，只怕就要被玩死咯。” …… 唐今抱着分配给她的一堆日常用品，眸色极淡。 她不言一发地顶着那些掺杂着淫与邪的目光，在狱警的带领下走到了自己的监房前。 狱警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些议论声，他的目光落在唐今的身上，眼底也浮现出点什么。 唐今刚走进监房，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捅了一下。 她回过头，正见那狱警收回手里用来威慑的电棍。 “我叫蒙塔，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嗯？”男人意有所指。 唐今手指动了动，半晌，她掩下眸，声音淡淡：“好。” 她这副温顺的样子看得男人咋舌，也不由得有些心痒。 这真不是被分错区了吗？ 星际监狱不是普通地方，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人员每年只能在固定的假期离开，其他时候都只能待在监狱里。 在a区待久了，天天面对一群自大狂妄的糙汉，还真是很久没看见过这么精致漂亮，又这么温顺的人了。 蒙塔越想越有些蠢蠢欲动，他看着那低着头的少年，喉头动了动。 偏偏此时，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起，透明的房门统一关上，将蒙塔阻隔在了房间外。 这一声哨响也算是唤回了蒙塔的理智。 他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少年，敲着警棍离开了。 狱警们很快就离开了。 随着又一声哨响，楼里的灯光暗下，尽管那门是透明的，没了光之后，所有人也再看不见别的牢房里的情景。 而那些忍耐了许久的犯人们终究是忍耐不住了。 有个人率先喊出口：“喂，那个黑头发的——” 唐今将手里的东西分了下类，放到了墙壁上的储物架上。 身后的声音还在不间断地喊。 从一开始的吆喝，等得不到回应后就逐渐变成了难听入耳的荤话，那些话语越来越下流，闹起了一堆又一堆的起哄声。 恶意如排山倒海般向唐今袭来。 唐今铺好床，就坐到床边开始发呆。 或许是一直得不到回应，那些声音也逐渐失去了兴趣，最后重归于平静。 第二天清晨，牢房的门被准时打开，所有人都从牢房里走了出来，列队后在狱警的带领下去吃早饭。 给他们打饭的也是a区里的犯人，所有人的食物都是一样的。 轮到唐今的时候，她盘子里的菜明显比其他人要更多。 那打饭的人淫笑着，意有所指：“小美人，多吃点，吃饱点啊……” 唐今看了他一眼，端着盘子转身去找座位。 食堂里早就坐满了人，她简单扫过，半晌，朝角落里走过去。 她刚在位置上坐下，就有人一下站到了她旁边。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银发紫眸的青年。 青年的银发半长，一边别起在耳后，那漾着点点星光的紫眸里流露着风流。 这人，貌似是昨天跟她一起进来的。 青年敲了敲她的桌子，笑：“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唐今点了点头。 青年坐下后就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阿多尼斯，是因为金融诈骗进来的，你呢？” 唐今抿唇，“我叫今。” 至于罪名，她沉默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阿多尼斯笑了一下，理解的开口道：“你不想说也没事的。” 唐今抬起眸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她避开阿多尼斯的目光，安静地吃起了东西。 只是她刚吃了一口便蹙起了眉。 那双一直温和的绿眸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嫌恶，似乎极难忍受这样的味道。 将那口食物在嘴里含了半天，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掩唇将之吐了出来。 察觉到阿多尼斯的目光，她按了按太阳穴，过了一会，阿多尼斯才听见她清冷的声音： “抱歉，实在是……太难吃了。” 说完那句话后她就拧起了眉，显然是真的忍受不了这样的食物。 阿多尼斯看着盘子里还算不错的饭菜，不由得微微挑眉。 怎么会这么娇气。 第3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 #三 星际监狱的食物不说有多好吃，但至少也是能入口的，不至于难吃到吐出来。 除非，是娇生惯养惯了的。 只是，不知道这点娇气是真的呢，还是演出来的。 阿多尼斯笑意加深，面上仍是一副绅士的样子。 见唐今不再碰那些食物只吃盘子里的水果，他便主动把自己的水果推给了唐今，“要吗？” 一份水果的量并不多，根本吃不饱。 但唐今看了眼那些水果，声音淡淡：“不用了。”ωωw..net 阿多尼斯托着脸，将盘子又往她那边推了推，语气还是温和：“我本来就不爱吃水果，就麻烦你帮我解决了。” 虽然他这样说，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说来让少年好接受一点的。 唐今看了他一眼。 那双孔雀绿的眸子恍若暗夜里惊鸿一瞥的荧光，隐隐藏着流光，看得阿多尼斯眸色微深。 半晌，唐今拿过了那份水果，说了一声谢谢。 阿多尼斯轻笑了一下，随意地开口道：“这些水果都是只有星际监狱这颗行星上才有的，在外面需要支付相当高的价钱才能买到呢。” 他说的这话有些意思，唐今像是被他吸引了注意，绿眸转而看向他。 像是好奇。 她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又有着让人脑袋空白的美，所以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她解决烦恼。 阿多尼斯微微垂眸，半晌，又笑了一下，跟她讲起了星际监狱里一些有趣的事。 他显然比唐今知道的多得多，从外头有关星际监狱的一些有趣的传闻说到了星际监狱里边的事情。 “B区和O区平时闹得事情少，也没什么乱子，所以典狱长一般都会留在咱们这边。”他凑近了些唐今，朝她招了招手。 见他一副说秘密的样子，唐今便微微凑近了一点。 阿多尼斯轻声道：“听说，我们当中有典狱长的人，所以如果做了什么违反规矩的事情的话，立马就会被发现。” 唐今不由得偏眸，似乎在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阿多尼斯轻笑，就在他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两人听见一阵敲桌子的声音。 警卫队长山姆身后跟着好几个警卫走近。 山姆看着食堂里的人：“昨天新来的那几个，过来。” 阿多尼斯看了唐今一眼，温和道：“一起过去吧？” 唐今点了点头。 昨天来的新人一共十三个，人到齐后山姆就领着他们往外走。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去洗衣房，你，还有你们五个去农场……”山姆给一行人分配着工作的地方。 轮到唐今的时候，山姆看着她眯了眯眼睛，半晌，才道：“你去打扫。” 唐今有些疑惑，抿了抿唇，一双眼睛便看向了山姆，声音轻和：“扫哪里？” 山姆冷漠地回道：“待会会有人带你。” 他这样说了，唐今也就不再问了。 山姆分配完一行人的去处后便走了，一行人又回到食堂。 早餐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唐今慢吞吞地吃完了那两份水果，便不再动了。 饭后给了十分钟的放风时间，休息完，罪犯们就要进行日常的工作了。 星际监狱里的食物都是自给自足的，在每个区里都设置有农场和种植地，养了一些肉畜，种植了各式各样的作物和水果。 阿多尼斯被分配去了种植地，他跟唐今小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后，就走了。 唐今在操场里站了一会却也不见有人来找自己，就在她打算找个狱警问问的时候，腿边突然多了一个桶。 她偏过头，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一眼就让人觉得十分有些阴暗的少年。 黑色的长刘海完全遮挡住了眼睛，露出的下巴削尖，皮肤更是苍白得像吸血鬼一样。 “跟我来……”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很久不用了的管风琴，嘶哑难听。 唐今看了眼脚下的桶。 桶里放了各种清洁的工具，看着都是新的。 她提起那个桶，跟上了少年。 走在少年身后，唐今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的后颈上。 那苍白的后颈上有一排条纹与数字字母混合的印记。 唐今看着那串编码，歪了歪头。 …… 十数个男人聚集在一起，为首的男人脸上带着一道深深的刀疤。 “那个黑头发的被分配到哪去了？” 有去打探的回复道：“好像是被分去打扫了。” “打扫？”刀疤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整个人不由得抖了一下。 他极为厌恶地耸了下鼻子，“算了，等晚上再说。” …… 等跟着少年到了地方，唐今才知道他们要打扫的是原来就是犯人们住的那栋楼。 “我扫上面。你下面。”少年像是说不惯长句子，说起话来最多就也是三四个字的往外蹦。 他那样说了一句后就提着桶上楼了。 唐今看着偌大的监狱楼，皱了下眉，伸手拉住了就准备走的少年：“就我们两个？” 少年蓦地被她拉住手，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那抓住自己的，带着些细光的指尖，抿紧了唇。好一会，他才垂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唐今偏头，再次确认：“这么大的地方，就我们两个？” 少年看向她，从少年那厚重的刘海之下隐隐露出有些无神的漆黑瞳仁。 他看了唐今半晌，声音嘶哑地开口道：“你，不想扫，我可以，一个人。” 少年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唐今听懂了。 少年身上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她也就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了想，“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少年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才道：“可以。” 他似乎是习惯了从上往下的打扫，说完话后他就提着桶子上楼。 监狱楼里平常是没有开放电梯的，少年爬得快，但唐今跟着他爬了大概四五层楼就有些爬不动了。 “等一下。” 又听到她的声音，少年抿了抿唇，回过头看着她。 唐今轻轻喘息了一下，白皙的脸颊因为运动而发红。她缓了下呼吸，才开口道：“我爬不动了，休息一下好吗？” 伊森看着那个精致脆弱的仿佛他一只手就能掐死的柔弱生物。 像是牛奶一样白嫩的脸颊上泛着些粉色，饱满的唇不点而红，此时微张着，轻轻喘着气。 那双本该清冷的孔雀绿眸子里染着些雾气，安静地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在眼尾微颤，像是无形之中在向他诉说自己的无助。 阴沉的少年沉默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第4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 #四 两人休息了好一会，才继续爬楼。 监狱楼总共有二十层，等到最顶层的时候，唐今已经累出一身汗了。 她看着旁边也没比她强壮多少，却连脸都没红一下的少年，不由得叹气。 【宿主别担心，你虽然身娇体弱，但是你长得好看呀。】030蹦出来夸了一句，试图跟这位新宿主套一下近乎。 “……谢谢夸奖。”但没必要。 为了不打击新同事的小心脏，唐今还是把后面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她又叹了一声。 旁边的少年听到声音看了她一眼，但他什么也没想，闷不作声地提着桶子继续准备打扫。 越往上，每层楼的牢房就越少，等到最顶层的时候，整层楼就只剩下了十来个房间，看着很是特殊。 唐今跟在少年身后打扫起来。 不过她显然跟不上少年的动作，才刚想做点什么少年就已经抢先做完了。 倒显得她有点碍手碍脚。 最后，唐今只能站到一边，看着少年非常迅速地将一块块地方打扫干净。 少年的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沓，有极强的纪律性，不过他的动作像是被规定好了的一样，非常刻板，也非常容易观察出规律。 唐今观察着他的动作，在他准备拿清洁剂的时候，拿起清洁剂递给了他。 少年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半晌，还是接过了。 转眼一层楼就已经要打扫完了，少年提起桶准备下楼，唐今也跟在他身后准备离开。 就在两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 从旁边的牢房里突然伸出来一条胳膊，一把揽住了唐今的肩膀。 沉重的身体伴随着有些不讲道理的声音压了上来：“喂伊森，也帮我把房间扫一下呗。” 那压上来的人格外重，而且毫不客气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就唐今现在这个小身板外加身娇体弱的样子，根本就撑不住这么重一个人。 她人一晃，直接就被压倒了。 那压着她的人显然也没料到过会发生这种情况，他全部人都是靠着唐今的，所以唐今这一倒，他也跟着倒了。 等人重重地倒在地上了，他才有些懵的反应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去看被自己压着的人，嘴里调笑：“不是吧伊森，你什么时候——”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对上了一双覆盖着薄冰的绿眸。 那绿色是清亮的，但又是带着些暗的，让人联想到流转着光晕的宝石，阳光下闪耀着细光的湖面，以及在宇宙中那些梦幻的绿色星云。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少年纤细而美丽，精致漂亮到不辨雌雄的面孔哪怕是星际最有名的歌姬都比不过。 少年整个人都被他压着，微凉的手指推着他的胸口。 那细微的力气与其说是在推，还不如说是在给他挠痒痒。 挠得他整个心口都越来越痒。 两人离得近，他隐约从少年的身上闻到一种气息，像是茉莉与睡莲交织的味道，清雅中又带着一些冷。 这样的气息，让他体内本就不安分的因子越发躁动。 缓缓地，从男人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威士忌酒的味道，那酒味凶猛霸道，只是一瞬间就将那精致的少年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唐今闻着那浓郁到醉人的酒味忍不住皱眉，目光落在了男人脖子上的抑制环上。 这是…… 如狼一样的棕金色眸子缓缓移向了唐今苍白的脖颈。 察觉到男人目光的变化，唐今眼底翻涌起些墨绿。 但还不等她把男人踹开，就有人先一步把男人拉开了。 阴郁的少年毫不费力地就将那身形高大的男人甩到了一边。 男人没有防备，头猛地一下撞到了栏杆上，嘴里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不过这一下之后，他原本有些失控的理智也逐渐回归。 他揉着后脑勺，半睁开一只眼，“喂伊森，下手太重了吧。” 伊森拉起地上的唐今，闻声看了他一眼，声音嘶哑：“克里斯说，你不准，离开房间。” 听到这句话，男人仰头“啊”了一声，唇角扯了一下，声音懒懒：“那就叫他来把我关回去呗。” 伊森闻言皱了皱眉，语气僵硬：“我可以，把你，关回去。” 男人不由得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克里斯的狗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阴沉沉的漆黑瞳仁定在了男人身上。 少年不想跟他说话，森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还带着浓烈的血气。 男人本来就是冲动易怒的时期，感受到伊森身上的气息之后，那双狼一样的眼里也染上了戾气，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从两个人的身上散发出了强大的精神力，同时，还有两股不同的气息散发出来，沉重的乌木夹杂茶叶的气息和浓烈的酒气在空气中碰撞。 唐今原本是好整以暇看着两人的对峙的，但随着那两种气息越来越浓，她的后颈开始逐渐发热。 唐今手指在胳膊上轻轻敲了两下，半晌，她站直，伸手拉住了身前的少年。 伊森被打断，隐藏在头发后的漆黑瞳仁里还带着叫人骨头发冷的杀意，瞬间就锁定了唐今。 蓦地对上那双眼睛，浑身都好像被浓郁到让人有些呼吸不过来的血腥气所笼罩，叫人忍不住脑袋一白。 但这点从程度对唐今还没什么影响，她只是转瞬苍白了脸，声音轻轻：“我有点不太舒服，你们可以不要再……” 话没说完，她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紧紧抿着已经失去血色的唇，看起来非常难受的样子。 伊森愣了下，半晌，收回了释放出来的精神力和因子。 敌对的精神力突然收回，那高大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也随着伊森的视线落在了唐今的身上。 少年脸色苍白，就唇瓣都失去了血色，长长如蝶的睫毛轻颤着，看起来格外的脆弱。 刚刚的那一幕好似还近在眼前，那茉莉与睡莲交杂的气息清雅甜净，只要闻过一次就永远无法忘却。 男人眼眸微暗，半晌，收回了精神力。 他目光毫不掩饰地锁定着唐今，却问伊森：“这谁？” 伊森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提起地上的两个桶，声音嘶哑地跟唐今开口：“走。” 唐今偏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金发的男人五官深邃俊美，身材高大魁梧。 他脖子上套着一个漆黑的抑制环，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上衣却只穿了一件白背心。 他的肩背很宽，那件白色背心都有些包裹不住男人一身古铜色的肌肉，从背心下漏出来的壮硕胳膊上刺着黑色的图腾，让他带上了一种难驯的野性。 男人本就在看着她，与她的目光对上后就微微勾唇，性感饱满的唇微动，做了个口型。 基特。 第5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 #五 等离开了顶层之后，唐今看了眼旁边的少年，问：“刚刚那个人是谁？” 伊森抿唇，没有回答她。 唐今也不再问，索性换了个问题：“伊森是你的名字吗？” 这回，少年虽然还是没有说什么，但却点了点头。 “我叫今。”唐今道。 伊森听到她的话后也没有说什么。 唐今也不知道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但她也没有在意，一边看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打扫的伊森，一边转而想起了刚刚那个男人。 男人身上有种毫不掩饰的张狂与肆意，从刚刚感受到的精神力来看，精神级别最少也是S级。 能拥有S级精神力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而被关在顶层这样特殊的地方似乎也表明他的身份不那么简单。 基特…… 唐今回想着男人刚刚的口型，不由得眉梢微动。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 中午吃饭的时候，唐今也跟伊森坐到了一起。 打饭的还是早上那个人。 他原本还想跟早上一样调戏唐今两句，但等看到她旁边的伊森之后顿时就闭上了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地给两人打了饭。 唐今端着餐盘在伊森对面坐下，阴郁的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吃饭。 明里暗里有不少人的目光投注到唐今身上，可等他们看到坐在唐今对面的伊森后，又都恐惧地收回了视线。 唐今还是跟早上一样，没有吃那些食物，只吃着自己那份水果。 一声轻轻的叩响，唐今偏眸，看见了带着笑的俊美青年。 他脸上还带着水，应该是刚刚洗过脸，那额前的头发都已经被他捋了上去，一张俊美风流的脸越发出彩。 他微微弯腰，声音温柔：“可以坐你们旁边吗？” 唐今看了一眼对面的伊森，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点了点头：“可以。” 阿多尼斯在唐今的同侧坐下，自然地同她说话：“今，你上午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唐今吃着水果，闻言也只是轻轻回了一句：“还好。” 对于她不冷不热的态度，阿多尼斯也不在意，把自己的那份水果推给唐今后，不等她说什么就开始说起他今天上午在种植场的经历。 他说话幽默，言语风趣，只是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也让他说得极有意思，说到后面就连伊森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唐今漫不经心地听着旁边阿多尼斯的话。 从青年的话语中，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还是可以提取到一些关键信息，像是种植场的一些地形特征，和相关的守卫情况。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水果盘子，带着些冷光的指尖在桌面划过，半晌，拿起一块水果放进了嘴里。 中午吃完饭，罪犯们又被关回了牢房里。 他们中午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用来睡午觉，半个小时过完，就要继续回去工作。 唐今简单睡了一觉，又起床跟着伊森去打扫。 等下午将整栋楼清扫完，唐今早就出了一身汗了。 虽然清扫那些基本上都是伊森一个人干完的，但……唉。 吃晚饭的时候阿多尼斯又坐到了两人的身边，照例将自己的那份水果给了唐今。 唐今看了他一眼。 紫色的眸里带着温和的笑意，那些笑意将其他的东西都掩盖，叫人分辨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她轻淡地道了一声谢，便转回了头去。 阿多尼斯撑着脸侧，紫眸里晦暗不明地倒映着黑发少年的身影。 少年不笑时，那双眼睛便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傲，但是随意抬眸间的懒慢与红润微弯的唇角叫人觉得他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 像是高傲的猫，不拒绝，也不主动接近。 像是，谁都可以得到他的青睐，也谁都只能被他戏耍着，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仆从。 阿多尼斯看着少年慢慢吃着水果的样子，不由得低头轻笑了一声。 真有意思。 …… 吃完晚饭有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犯人们可以在操场上休息散步。 操场很大，地面上有鲜嫩的绿草，轻吹着的风也和煦，再配着头顶上散发着光芒的恒星和旋转着的星河，倒也叫人觉得惬意。 伊森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开始发呆，唐今又不认识其他人，索性也就坐到了他旁边，一时间竟也没人敢上来招惹。 阿多尼斯似乎也是无聊，转了两圈后便也在唐今另一侧坐下。 远处的刀疤阴恻恻地看着坐在一起的三人，不由得狠狠踹了一脚凳子。 “山姆还真是好心，让他去跟着伊森……” 半晌，刀疤招来一个手下，附耳低声跟他交代了几句。 等手下按照他的指令离开了，刀疤的目光就贪婪地看向了那个漂亮易碎的少年。 他紧紧盯着那少年的身影，下流地舔了舔唇，“这么漂亮的玩意，可得慢慢玩啊……” 第6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 #六 唐今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有些无聊地拔着地上的草。 半晌，她将手里的草编成了一个戒指。 她试着将那枚往手指上戴了一下，但可惜，那戒指内圈比较大，而她手指纤细，就算是戴在她的手上也戴不稳。 唐今取下戒指，在手里转了一圈，随手将之递给了旁边的伊森。 伊森转过头看了眼她的手，好一会，才接过她指尖的戒指。大概是出于好奇。 唐今没有再管他，又拔了两根草，编了一个不同样式的戒指。 旁边的阿多尼斯看着她编，看了一会，也学着她的动作。 但他似乎没有编过这种东西，怎么编也编不好。 唐今注意到他的动作，带着点饭后的懒怠道：“你好笨啊。” 听到这句话，阿多尼斯不由得挑眉。 他大概是自学会说话以来第一次被人骂笨，但…… 少年的声音轻轻慢慢的，带着点慵懒。 他明明是在说人笨，但那语调是软的，一点也不叫人觉得不舒服，只叫人的心跟着他的语气一点点地转。 甚至，叫人想再听他再多骂几句。 唐今拿过阿多尼斯手里的那些草，给他演示：“你这样不就好了吗？” 她将编好的戒指还给阿多尼斯，却不见他伸手来接。 她看着青年不明所以地偏了下头。 阿多尼斯敛眸，转瞬又看着她弯唇，“我没看清，你能再教一次吗？” 少年蹙了下眉，眸色清淡，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 但或许是因为他投喂了一天的水果，所以这会也没有直接拒绝。 只是再编起来的时候，就有些敷衍和漫不经心了。 于是阿多尼斯知道了，少年没什么耐心，还不乐意哄人。 唐今将编好的戒指还给他，“会了？” 阿多尼斯知道，自己要是再说没学会，估计就要被少年嫌弃了。 他笑了下，从少年的手中拿过那枚戒指，“会了。” 他看着那个简单的草环戒指，半晌，将之戴在了手上，紫眸里漾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阿多尼斯站起身撑了个懒腰：“我先去旁边转转，待会见。” 唐今点了点头，又毫不在意地低头研究那些草去了。 等到青年走后，坐在唐今旁边的阴郁少年才将手伸到她面前。 骨节分明，但过于干瘦的手掌摊开后，中心是一个绿色的草戒。 他声音嘶哑：“我，会了。” 唐今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托着脸轻笑：“你比他聪明。” 伊森微微抿唇，半晌，他勉强道：“……今？” 似乎是在确认她的名字。 唐今点了点头：“嗯。” 确认过她的名字后，少年就转回了头，又继续开始发呆。 唐今微抬起头，目光从头顶之上的星蓝色防护罩转到了操场旁边的警卫。 星际时代的监狱，基本上已经断绝了人逃跑的可能。 监狱内部严密的宛如铁桶，那些狱警虽然有各自的小心思，但是轮值的时候却是毫不放松的。 而且在这整个小行星上都遍布有能检测到生命痕迹的仪器，只要出现异常就会立马报警，想要逃离监狱，也就必须要逃离这个小行星，这样一来，就必须要有飞船或者星舰…… 同时，还要有一个通行令。 否则布置在小行星外的那些中子炮顷刻就能将飞船射穿。 这些东西，可不太容易获得…… 放风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所有的犯人列队集合，在清点完人数后开始分批次去洗澡。 澡堂倒是有好几个，但是也无法容纳全部的犯人，为了节省时间，每一批犯人都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澡。 至于什么人和什么人一起，这个狱警倒不会管得那么严，有些事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今的身上。 只是唐今早就跟伊森站到了一起，就算是有人有什么心思，也只能暂时收起。 唐今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又侧眸看了一一边的少年一眼。 虽然唐今不知道伊森在星际监狱里有着什么样的名声，但显然所有犯人都深深畏惧着他。 就比如，明明跟他们分到同一批洗澡的还有十几个人，结果伊森说了一句“出去”，那些人就乖乖地离开了澡堂，走之前还贴心地给关上了门。 澡堂里的每个位置都是有墙壁阻挡的，而且伊森那个性格也不可能做什么，唐今便暂时放下了心，进了一个浴间拧开了水龙头。 滚热的水顿时冲刷了下来，过高的温度让唐今忍不住皱了下眉。 只是这种时候也没法再挑剔什么了，她用盆接了水，慢慢洗了起来。 与她不同，少年并不觉得这样的水温有什么问题，洗起来也是一如既往地利落，很快就洗完了。 他换好衣服，抱着盆就往外走。 只是等走到门口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于是又停在了原地。 偌大的浴室里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伊森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半晌，他坐到了一旁的板凳上开始发呆。 等唐今洗完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在门口坐得端正，一动不动的少年。 她看着伊森那湿答答往下滴着水的头发，不由得走到了他面前，歪了歪头。 “伊森。” 伊森抬起头看着她。 唐今弯腰，她透过伊森额前的头发，看着他那双有些无神的双眸问道：“你这样，水不会滴到眼睛里吗？” 伊森认真想了想：“会。” “那为什么不把头发弄上去呢？” 伊森有些茫然。 唐今看着他的样子想了想，“我帮你弄上去？” 少年看了眼她的手，似乎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少年嘶哑的声音：“好。” 得到了少年的同意，唐今才伸手，将少年额前的头发慢慢捋开。 其实唐今早已经透过他湿透的头发隐隐看到一些，但半遮半掩地终究看不真切。 少年的脸上有被烧伤过的痕迹。 那些橙红肉粉的伤留在他大半个右脸上。唐今轻轻抚过那些痕迹的时候，感受到的肌肤居然是平滑的。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伤口了。 大概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触碰过，少年抬起眼睛看向了她。 他的眼睫很长，就连下睫毛都根根分明，像是柔羽一样，他眼睛的眸色是纯黑的，仿佛看不到底的深潭。 当他安静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这么一双眼睛就显得有些无神。 可这双眼睛又是美的。 那是一种空洞而茫然，却又在一片无望的废墟之中，生出了一朵纯白的蒲公英的美。 而此时此刻，在那一片黑色的荒芜之中出现了一点萤绿。 像是流萤一样的绿眸倒映着少年的脸颊。 只是，那双绿眸所看着的，不是他脸上的烧伤，不是他那双美丽到感到有些莫名遗憾的眼睛。 那双绿眸里映着的，是少年眼下那串几乎与他后颈上一模一样的编码。 微凉的指尖点在那处编码之上，又缓缓下移，停在了编码下方的一行小字之上。 ——THISMACHINEISFORWARTIMEUSEONLY. ——此机器仅供战时使用。 第7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7 #七 早几年前，星际间曾经爆发过几次战争，几个星系间争夺不断，战况非常惨烈。 有传言说，在那次战役里，比其他星系要弱小一些银蓝星系为了赢得胜利而制造了一批人造人。 他们是基因合成的产物，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和最强的身体素质，能够轻松驾驭最难使用的机甲，他们没有畏惧之心，绝对服从命令，他们是最优秀的—— 战争机器。 唐今看着少年那双空洞而又茫然的眼睛，半晌，帮他将刘海中间的一部分头发辨到了脑后，剩下的，就让它自然地垂落。 这样一来，既能露出少年的眼睛，也能遮住那串黑色的编码。 至于那些烧伤，在他那双眼睛的衬托下，其实并不明显。 而他本人其实也并不在乎那些伤疤会不会被人看见。 “我们出去吧。”唐今道。 眼前视线的刘海蓦地被拨上去，伊森有些许的不适应，但很快就又调整了过来。 两人走出浴室时，有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唐今，但对上伊森移过去的目光，又浑身一抖，目不斜视了。 洗完澡后犯人们就要回到自己的牢房，牢房里装有检测装置，如果规定的时候犯人还没有回到牢房，警报就会响起。 唐今不知道伊森的牢房在几层，但大概是在很上面了，从她所在的十八层，必须要站在门边才能看见顶层。 随着一声哨响，透明的门再次关上，但灯还没关，监牢里还有人在交流说着话。 忌惮着伊森，那群人白天的时候没敢对唐今怎么样，但是所有犯人都被关回牢房之后有些人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又开始对着唐今吹口哨，说起不堪入耳的话。 那话语中的羞辱与恶意，要是在这里的真的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恐怕早就要被气哭了。 唐今没有去管那些声音，而是坐在床上，靠着墙壁开始思考这一天下来的收获。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如果光凭她这具身体的力量想要离开这个监狱几乎是不可能的。 还是需要帮手。 伊森是肯定会帮她的。毕竟。 他们是一伙的。 不过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武器和飞船星舰的支援，也是离不开这个监狱的。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牢房里的灯光暗下。 唐今从床上起身，脚步缓缓地走到了透明的牢房门前。 那些污言秽语还在继续，不过楼里没了光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唐今的目光上移，看向了最顶层。 男人的模样依稀出现在她眼前。 基特。 好巧不巧，在原身那些有些纷乱的记忆中也存在一个大名鼎鼎的基特。 基特·菲尔德。 星际间最强大也最神秘的强盗团——尘星强盗团的首领。 尘星强盗团的实力已经强大到远超过一些小星系，只是他们很少停留在某处，常年在星际间游荡，专门劫取那些大星系的军队。 听说，基特·菲尔德是个不折不扣的实力至上主义者。 想要跟他对话，就必须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实力，他只认可强者，绝不认同弱者。 那些身娇体弱，走路一步三喘的，他自然是极度厌恶与抗拒的。 唐今缓缓退回了阴影里。 白天男人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仍在眼前。 厌恶？ 这看着，可不太像啊…… …… 恒星的光芒逐渐黯淡，唯有天空上寥寥的星辰带来些许细碎的光。 星际监狱医务室。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翘着腿，慢悠悠地转过椅子，朝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道：“这次也还是用抑制剂吗？” 男人声音淡淡地“嗯”了一声。 医生偏眸，手指抵着下巴微微弯唇，瑰丽的脸上带出些玩味，“实在不行，你就找个人临时标记一下嘛，反正，A区里一抓一大把的……” 医生剩下的话在男人转瞬冰冷的目光中吞了回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开个玩笑嘛，我怎么会舍得让一群人渣来玷污我亲爱的堂弟呢。” 他拿出两支冷藏的抑制剂递了过去，“这是新来的药，效果比之前的好，但最少要隔一天才能用第二支，不然会有很严重的反噬。” 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指接过了那两支抑制剂，什么话也没说，拿起一旁的风衣转身离开。 医生摇了摇头，继续看回光屏里的数据。 恒星的光芒再次照亮的时候，新的一天也就到来了。 唐今洗漱完从牢房中走出，只是刚走到食堂就察觉到了一股又一股充满恶意的视线投注在了她的身上。 她扫了一圈食堂，没有看见伊森。 打饭的时候，那给她打饭的人朝她笑得暧昧，“小美人，晚上见啊。” 唐今回头看了一眼，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她慢吞吞地快把自己那份水果吃完的时候，姗姗来迟的阿多尼斯才将一个坏消息告诉了她—— “伊森被关禁闭了。” 唐今蹙了下眉，“为什么？” 阿多尼斯摇了摇头，“不知道。是A区的管理者直接下的命令，关禁闭一天。” 在星际监狱中，除了总管整个监狱的典狱长外，三个不同的区还分别拥有一个管理者。 当典狱长不在的时候，管理者就拥有与典狱长同等的权利。 A区的管理者名叫——山达。 阿多尼斯看着脸色似乎有些难看的少年，轻叹了一声，语气温柔而坚定：“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唐今抬眸，孔雀绿一样的眸中已经带上了些许水色，听到他的话后带上了一些感动，“谢谢。” 阿多尼斯弯唇，像昨天一样将自己的那份水果推给了她。 唐今依赖地看了他一眼。 伊森虽然被关禁闭了，但唐今的工作还是要继续。 分配任务的时候是山姆亲自领着她去监狱楼的。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但也要把整栋楼都扫完，如果下午扫不完，晚上就接着扫。”山姆语气冷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看不惯唐今，但唐今却知道他是一番好意，顿时轻声朝他道谢。 山姆看了一眼唐今，没什么表情地离开了。 他转身后，唐今看着他的背影手指轻敲了下胳膊。 其实她有注意到，山姆隐隐约约透露出的对她的照顾，但那不是出于欲望，更像是一种长辈对小辈的关心。 原因她并不在乎，她在乎只是，他这种关心的底线在哪里…… 唐今弹了弹指甲，摇摇头，暂时将这件事放下。 比起山姆，眼下，有一个更值得关注的人。 她抬头看向了监狱楼的最顶层。 就在第二十层的护栏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第8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8 #八 唐今收回视线，提着桶开始慢慢悠悠地上楼。 只是她走得极慢，顺着楼梯走了二十分钟才爬到十九楼。 就是这样的速度，她还要控制不住地扶着扶手轻轻喘气。 唐今忍住干脆换具身体的冲动，慢慢往第二十层走。 就这么一步三喘的，她总算到了顶层。 唐今没看见人，便干脆靠着墙壁缓缓坐到了地上休息。 纤细脆弱的黑发少年靠墙坐着，他的眉眼虽然清冷，但奶白的脸颊却泛着粉色，红润的唇微张着，一双绿眸里带着些微的水色。 少年呼吸凌乱，显然是累极了。 高大健硕的男人睨着那靠着墙歇息的少年，棕金色的眸里幽暗一片。 半晌，他抬起脚慢悠悠地朝那少年走了过去。 一片厚重的阴影覆盖上来，唐今不由得抬起头。 身为顶级阿法的男人身体素质远远超出旁人许多，那异常高大健壮的身材光是站在面前就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唐今的目光从他插在裤口袋里的手上滑过，又收回视线，有些不适地往后退了一点。 她声音淡淡：“有事吗？” 基特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那种清甜的味道仿佛还在鼻间萦绕。 他微微偏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看起来格外娇小的少年，“来扫地的？” 眼见他那一双如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基特勾唇笑了一下，压低腰，声音也低沉：“那帮我也扫扫？” 男人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非常浓烈辛辣的酒味，光是闻到这股味道就让人有些昏昏沉沉。 少年脸颊上的粉色加重，眉也蹙了起来，清冷的眸中流露出抗拒：“不要靠这么近。” 基特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半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起腰，往后退了两步。 唐今缓缓从地上站起，拍了下衣服上沾到的灰尘。 她眸色淡淡地看向基特，声音也淡：“我只负责楼层的打扫。” 言外之意，你的房间关我什么事。 基特看着她那副还没缓过气，却又已经冷了脸的样子，不由得呵笑了一声。 明明弱得不行，偏偏又一脸高傲，这副鬼样子还真是……让人看了就不爽到极点。 他冷了声音：“喂——” 他的话又止住了。 一股淡淡的气息飘到鼻尖。 温柔的茉莉，清冷的睡莲，那样复杂又让人沉迷的气息似有若无地缠绕着人，丝丝缕缕。 棕金色的眸瞬间宛如瞄准标靶的镖一样，钉在了少年的身上。 男人周身的那股酒味越发浓烈了。 他看着那刚到他胸口的少年，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然下一刻，他脖子上的抑制环骤然缩紧，引得他闷哼了一声。 他没法控制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撑住了墙。 他原本就站在唐今面前，这么一来，唐今就被他推着禁锢在了胸前。 男人身材高大，他俯身撑着墙，唐今却还是只能面对着他的胸口。 那浓烈的酒味辛辣又刺激，熏得人头昏脑涨。 后颈开始发热，但唐今却没什么心思管。 她颇带几分艳羡地看了眼男人那鼓鼓囊囊的胸。 小菜鸟030察觉到宿主的羡慕，又跳了出来：【没关系的宿主，其实我觉得你的也很大！】 唐今：“……我谢谢你。”但真的没必要。 她低头从男人手臂下钻了出来，连退了十几步。 男人也没有管他。 他撑着墙，后背上那结实壮硕的肌肉绷紧又放松，似乎极为痛苦，到最后，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唐今看了眼他手关节上那些因为用力击打而造成的伤口，收回视线。 她没有再管男人的异样，自顾自地拎起地上的桶子就找了块地方开始打扫。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才逐渐回过神。 不管多少次，这种被强行压制的感觉还真是…… 此时此刻，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回到房间，随便把房间里因为失控而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踢开，躺到床上就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过于危险，所以给他的那份药剂中加了一定量的安眠药，等基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不耐烦地按着隐隐在跳的太阳穴，刚准备起身却又顿住了。 原本凌乱不堪的房间已经变得整洁又干净。 他看了眼牢房的门。 因为他这几天是特殊时期，经常会有无法控制力量的时候，为了防止他把牢房给毁了，索性那扇门就没关。 同时，他们在他的抑制环上加了一个程序设定，离开牢房没关系，但如果他离开第二十层，抑制环就会直接往他脖子里注射基因毒素。 大量的基因毒素足够暂时让他停滞下来。 基特看了下已经被打扫干净的房间，轻啧了一声。 半晌，他抬起手，看着那被白色布条绑起来还扎了个蝴蝶结的手背，神色莫名。 他原本想一把扯了。 但手刚放上去，却又顿住了。 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画面。 眉眼精致易碎的少年蹲在床边，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用柔若无骨的手指轻轻帮他绑上了那伤口。 绑好之后，那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少年轻捧起他的手，侧脸轻轻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萤绿色的眸子宛若星云，清冷的声音变得很温柔。 “这样，就不疼了吧……” 基特棕金色的眸中暗色加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身体又开始躁动。 …… 唐今将手里缺了一小条的抹布扔进脏桶里，思考明天该怎么跟伊森解释。 不过她切得这么整齐，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第9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9 #九 晚上吃饭的时候，阿多尼斯主动站到了唐今身边，帮她将其他人挡住。 但投掷在她身上的目光仍旧是越来越多。 没有了那凶恶的藏獒守护，柔弱无助的小绵羊身边只剩下一只牧羊犬。 可一只牧羊犬又怎么面对那么多恶狼的围攻呢？那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牧羊犬到最后也只会和小绵羊一样成为食物罢了。 整个食堂里，都萦绕着一种压抑的气氛。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那黑发少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白。 阿多尼斯看着唐今，他这会也不笑了，一双潋滟的紫眸里也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些担忧。 他想了想，低声朝唐今道：“要不然，你待会跟狱警说你不舒服，看能不能去医务室或者先回去。” 他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听到他的话，少年下意识就点了点头，眉还不自觉地蹙着。 阿多尼斯看着少年那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垂眸。 长睫掩盖下，紫眸里那点担忧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了无趣。 真无聊…… 不过，待会少年绝望的样子，应该还是有一些观赏价值的吧？ 还没吃完饭，唐今就按照阿多尼斯的话去找了狱警，想要提前回去。 但狱警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不管她用什么理由都没有用。 显然，狱警也已经被那群人买通——或者，收到了什么指令。 阿多尼斯看着少年那越来越白的脸色，适时地开口：“待会不要离开我。” 唐今点头。 似乎是因为他这句话，操场放风的时候，唐今就一直紧紧跟着他，手指抓着他的手臂，一点都不肯松。 有人试着上来碰她，但立马就被阿多尼斯拦下。 等那人被赶走之后，唐今扯了下阿多尼斯的袖子，声音轻轻地道谢：“谢谢……” 说完后，她又克制不住低下了头。 阿多尼斯叹了口气，弯腰抬起她的脸，声音温柔：“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ωωw..net 黑发的少年抬起眼睛看着他，绿眸里先是诧异，然后逐渐变成了感动和信赖。 他好似终于彻底赢得了少年的信任。 紫眸与绿眸对视，眸底深处的情绪各有不同。 好不容易撑过了放风的时间，等到洗澡的时候，才是最难的。 狱警才一说分批次，就有人站到了唐今身边。 那些围住两人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魁梧，几乎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虽然阿多尼斯立马就将她拦到了身后，但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只显得孤零零的两个人越发无助。 脸上划着刀疤的男人走到阿多尼斯面前。 两人对视了一眼。 刀疤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低着头的少年身上。 那垂涎的目光放肆地在少年身上游走，仿佛已经将少年看作了囊中之物。 刀疤压低了声音：“小美人，待会哥哥们一定让你开心……” 旁边的人也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视线热烈得像恨不得把少年扒光。 少年脸色一瞬苍白如纸。 一声尖利的哨响，暂时阻断了刀疤和其他人的行为。 刀疤看了阿多尼斯一眼，站到了两人的身后，而其他人也依次站了过去。 阿多尼斯将唐今推到前面，替她挡下那些淫邪的目光。 他握住唐今冰冷的手，低腰在她耳边道：“待会一进去你就跑，我帮你拦住他们。” 他声音里藏着担忧和温柔：“往左跑，那边门口会有狱警巡逻，你过去撞他们，他们可能会打你，但忍一下，等他们把你关进禁闭室就安全了。” “嗯……”慌乱的黑发少年已然是没有任何主见了，听到他的话就点了点头，那双冰冷的手也下意识抓紧了他。 阿多尼斯微微垂眸，紫眸里映着少年苍白的脸。 薄唇微勾。 一众囚犯在狱警的带领下往澡堂走去。 狱警不会进去，只会在澡堂门口守着，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去。 当着狱警的面，囚犯们还是不敢做什么。 唐今排在第一个，在她走进门后大概两三米的时候，肩膀就被用力推了一下，青年的声音传来：“跑！” 唐今踉跄了一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青年费力拦着那群人。 但显然他一个人根本拦不住，有人重重地踹上他的小腿，青年闷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抱着小腿，看起来极为痛苦。 黑发少年看着那倒在地上的青年，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果断地抛下他，朝着左边跑去。 紫眸里映着少年不假思索就跑向左边的背影，微微眯眸。 还真是，自私又愚蠢啊。 洗澡的澡堂是一个巨大的类似车间一样的地方，唐今跑不快，但澡堂里的走廊狭窄，左转右转的，一时间那些人似乎也追不上她。 左大门离得不远，跑了大概两分钟，隔得远远的，唐今就看见了那开着的大门。 刚好有一队警卫从门口走过。 因为奔跑而克制不住剧烈喘息的黑发少年眼睛一亮，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满怀希望地冲向门口。 眼看就要到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光影中。 刀疤带着一群人缓缓从门后走出。 少年下意识停下脚步往后退，但身后的人也已经慢慢追了上来。 “你们……”黑发的少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脸色煞白。 似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该在身后追着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前面。 刀疤看着那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少年，嗤笑了一声朝她走去。 眼看刀疤缓缓走近，少年颤抖着后退。 刀疤的声音中充满讽刺与愚弄：“小美人，在这个监狱里，可没有谁是你的护花使者啊。” 少年原本是听不懂他的话的。 直到，少年的视线胡乱间越过刀疤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 少年先是愣了一下，脸上刚出现点喜意，又凝滞。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绿眸不敢置信地睁大。 在那扇大门的旁边，光之后最阴暗的地方，银发紫眸俊美风流的青年姿态慵懒地靠着墙，那张脸上却没有了平素里面对她的丝毫温和与笑意。 只剩下宛如看戏一般，又有些强打起精神的无聊。 似乎是察觉到少年不可思议、震惊、愤怒的目光，青年微微仰头，那双紫眸漫不经心地抬起，淡淡地落在了她身上。 他看着似乎因为气愤而浑身颤抖的少年，微微歪头，薄薄的唇扯起，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温柔的笑意。 只是那薄唇微动，吐出来的两个字却是—— “蠢货。” 第10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0 #十 倚着墙的青年用最温柔的表情吐出了最恶毒的话语。 他勉强带上点兴趣看着那让他觉得无聊至极的少年，期待着那张还算能看的脸上即将出现的绝望的表情。 对于这种蠢货，所能期待的，也只有他们被最信任的人推进深渊时的绝望的样子了。 …… 星际监狱，典狱长办公室。 戴着银边眼镜的长发青年坐在漆黑的办公桌后，手指交叉在身前。 青年的声音很淡，不带任何感情：“山达，是谁允许你关伊森紧闭的？” 山达浑身一凛，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他唇颤动了一下，才嘶哑着声音开口：“是，是我听到底下人汇报说伊森最近……” 不等他说完，克里斯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已然冷到了极致：“没有我的命令，是谁，允许你将伊森关禁闭的？” 属于顶级精神力强者的精神力如海一般压了上来。 山达骤地就惨白了脸，毫无抵抗地单膝跪了下去。 他跪在地面上，连头都不敢抬。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山达觉得自己的精神识海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即将崩溃的时候，那精神力终于缓缓收回。 皮质长筒靴落地的声音。 坐在办公桌后的青年缓缓站起身，黑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融入同色的军装制服当中。 青年轻轻叩了两下桌面，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拿起桌面上的一杆教鞭。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那个因为恐惧和压力而冷汗淋漓的男人。 尖锐的漆黑教鞭抵住了山达的下颚，强迫他抬起了头。 坐在桌前的青年压低了腰，镜片下冷淡的银眸映着男人恐惧的面孔，低醇的声音缓缓：“山达，你好像瞒了我很多事。” …… 澡堂的大门已经被关闭，宽阔的空间里昏昏暗暗，叫人有些看不清。 刀疤低头站在原地的黑发少年，大步上前。 旁边的人虽然也眼馋，但顾忌着刀疤，还是没动，目光在少年的身上游走，目光贪婪而放肆。 反正，等刀疤爽完，就是他们。 刀疤的手掌抓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臂。 那宛若流星的绿眸里却没有刀疤的身影，只有那银紫色。 倚着墙的青年的脸上除了无趣，还多了一丝隐隐的兴味。 他在等，等少年那因绝望而变得空洞的目光。 然而。 那双绿眸里的恐惧，愤怒，与不敢置信淡淡地散去。 只留下摄人心魄的萤光。 狞笑着的魁梧男人伸手去扯少年的衣服。 一声极轻极轻，只有刀疤自己听得见的声音。 那声音就好像是，锋利无比的刀刃，轻轻松松划开表皮的声音。 刀疤的瞳孔微转，定在了少年身上，他的思维好像变慢了，变空了，好像…… 刀疤的手掌因为惯性落向少年的肩膀。ωωw..net 下一刻，却被那纤细的手轻轻拍开。 这一拍，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直接将刀疤整个人都拍倒到了一边。 “砰——”肉体重重倒在地面，然后，一动不动。 鲜红从他身下流出，然后越来越多。 足足三秒后，才有人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有人冲上前查看情况。 有个人叫了刀疤两句，得不到回应，焦急地将刀疤翻了过来。 那张刀疤脸上仍带着那狞笑，丝毫没有变化，然而他们的视线往下，却看到了让他们惊骇无比的一幕。 在刀疤的脖子之上，一条深深的划痕将他整个脖子都斩断，只留下一层红黄白交杂的皮脂勉强将那颗脑袋吊住。 “啊！”有人尖叫一声将刀疤的身体抛了出去。 那重重的肉体砸在地面，那颗脑袋旋了一下，终于脱离身体，滚了出去。 原本还只是在旁边观察的人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所惊到。 嘀嗒。 黏腻的红从纤细的，柔若无骨的，泛着冷光的指尖滴落，砸在肮脏潮湿的地面。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不敢置信：“是你——” 精致漂亮的仿若什么易碎品的少年还安静地站在那里，只是，那白皙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什么恐惧或是愤怒的情绪。 唐今垂眼看了眼从指缝间流下的鲜红，半晌，绿眸抬起，看向了围着她的囚犯们。 那双绿眸里什么情绪也没有，看着眼前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却也只像是在看什么路边随随便便就能踩死的蝼蚁。 有人对上那双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等反应过来后，他们忍不住开始内心发怵。 也有人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扑上前，手掌扇向少年的脑袋。 有一个带头的，就有人跟着。 那毕竟只是一个纤细瘦弱得像个人偶一样的少年罢了。 唐今看着扑到眼前的男生，指尖的冷光随着她的挥手一闪而过。 那拍向她的手掌，在碰到她之前，就掉在了地上。 来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掌没打到还想再打，抬起半条手臂才意识到不对劲。 手肘之处，齐齐斩断。 “啊——”他惊恐地抱住胳膊，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 唐今的动作太快，其他扑上来的人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听到尖叫声再发觉不对劲时却已经晚了。 藏在指缝当中比纸还要薄的薄片散发着冷光，所碰到的地方不管是柔软的，还是坚硬的，都势如破竹，毫无凝滞。 …… 唐今甩掉手指上沾染的那些略有些粘稠的液体，她站了一会，半晌，转过身看向了那个站在角落里的银发青年。 青年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发红。 潋滟的眸光遮住了他真正的心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唐今微微歪头，半晌，她缓缓走到了青年面前。 青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唐今抬起头，脸颊一瞬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绿眸慢慢地被困惑、害怕与无助所遮盖。 她声音轻颤：“你不是说，你不会让他们伤害我吗？” 冰凉的手顺着青年的衣领往上，泛着微光的指尖停在他的喉结上。 还沾染着黏腻猩红的手指绕着青年的脖子轻轻地转了一圈。 血珠一个接一个地涌出。 青年的喉结微动，眼尾泛起隐秘的红。 下一秒，那双手拽住他的领口将他狠狠拉了下来。 绿眸里乍然破出无机质的冰冷：“为什么没有做到呢。” “蠢货。” 第11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1 #十一 星际监狱典狱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青年侧眸看了一眼门口，半晌，缓缓收回了踩在男人脑袋上的脚。 他声音慢慢：“进。” 狱警推开门，显示看见那倒在地上的男人时，惊骇了一下，但对上青年冷淡的银眸，浑身一凛什么也不敢多想了。 “报、报告典狱长，出事了。” …… 当澡堂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时，就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们和没少见类似场景的狱警，都忍不住脸色一白。 唯有戴着眼镜的青年面不改色地看着那宛若屠宰场一样的情景。 半晌，他踩着积淤的鲜血，缓缓走进澡堂。ωωw..net 整个澡堂里，只有两个活口。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伤口的黑发少年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眼圈红得可怕，看起来无助至极。 而在远离少年大概五六米的地方，银发青年仿佛从血海里走出来，靠坐在墙边，他低垂着头，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克里斯淡淡地看着两人。 “那么，谁才是我的犯人呢？” …… 澡堂里没有监控，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只有还活着的两个人。 不过目前，不论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那个奄奄一息的青年看起来命悬一线，暂时也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 狱警们抬起那个染血的青年，将之送往了医务室。 克里斯看了眼旁边，坐在角落里似乎还在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少年。 少年似乎是被吓傻了，眸光涣散，整张脸异样的白，额角也流着冷汗，看起来精神状况极差。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年颤着眸看了他一眼。 那双绿眸仿若水洗过的宝石，透亮清澈。 一滴豆大的泪水从发红的眼圈中滚出，少年咬住唇，低下了头。 只是尽管少年极度压制自己的哭声，但克里斯还是听见了一点点细微的抽泣声。 可怜弱小，像是一个单纯的无辜者。 但是。 星际监狱里没有无辜者。 克里斯收回视线，“关进审讯室。” 有了他的命令，狱警们上前抓住少年，不管少年有多害怕或是恐惧，都毫不留情地将他拽了起来。 而少年也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一路跌跌撞撞地被赶进了审讯室。 克里斯在一片血红里慢慢走了一圈，半晌，在一具尸体前蹲了下来。 有狱警弯着腰低头问：“那个犯人该交给谁审问呢？” 克里斯看着手中那断口整齐的手臂，半晌，淡淡：“我来。” 狱警不由得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点头应是。 克里斯垂眸看了眼风衣衣角沾到的那些血液，蹙了下眉，只是很快就忍下了这点不适。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些人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的。 被关在星际监狱a区里的罪犯都极度危险，没有一个是好惹的，眼前这群死者在a区里也算是中上层的，可这么多人……却仍旧被同一人所杀。 他站起身往外走，“把尸体都搬出去，地方清理干净。” 身为警卫队队长的山姆也在，看见他这样便问了一句：“您要去审问那个犯人吗？” “不。”克里斯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后再进行审问。” “是。” 克里斯回到办公室。 山达早就已经被人带到医务室去了，房间里也已经被打扫过一遍。 克里斯将手上的手套扯下，扔进垃圾桶，坐回了办公桌后。 他从监狱系统里调出了两份资料。 阿多尼斯，因欺诈行为致使星盟损失重大，影响极其恶劣而被判处无期徒刑。 个人信息资料，体能a+，精神力s。 克里斯看着光屏上展开的关于阿多尼斯的信息，半晌，将之关闭。 从这份资料看来，这个人倒确实有能力做到。 倒是另一个。 与长篇大论其罪行有多可恶，给星盟带来的影响有多恶劣的阿多尼斯的资料不同，这个名叫“今”的少年的资料少得可怜。 今，因进行影响星际间和平稳定相关活动而被判处无期徒刑。 克里斯看着屏幕上的资料轻轻皱眉。 这资料上写的内容太少了。 一般来说，每个犯人的资料上不说写满该犯人的生平或者犯罪史，但最少也应该将该名犯人被审判的罪名交代清楚。 但是眼前这份资料，除了简单说了一下少年的罪名，剩下的就少得可怜。 整篇资料都是这样含含糊糊交代不清。 看着像是。 随意被编造出来，所以也没有办法补充细节的虚假资料一样。 而且，少年的个人信息资料也很有意思。 体能只有d，而精神力则存在缺陷——换而言之，根本无法使用精神力。 星际监狱只会用来关押那些强大而危险，普通监狱关不住的犯人。 像是少年这样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根本就没有关进星际监狱的必要。 …… 审讯室的大门被关上，房间里变得昏暗一片。 警卫们离开后，整个审讯室里只剩下了唐今一个人。 唐今坐在椅子上，低下了头。 恐怕，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虽然她在对阿多尼斯动手的时候，刻意将他身上的伤制造得像和他人搏斗拼杀造出来的一样，但她当时手边能用的东西还是太少，留下的痕迹也太多了。 就比如，她手指上的血迹。 只是想到那个家伙，她又不由得皱眉。 在她处理完对方的时候，青年还勉强清醒着。 跪在地上被她掐住脖子的青年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已经深可见骨。 若是寻常人，就算不是吓到跪地求饶，也该多少有些恐惧与害怕。 但是…… 青年的眼下是酒醉一样的酡红。 当唐今看向他那双眼睛的时候。 那双紫眸里有亢奋、狂热，以及过于浓烈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不适的—— 痴迷。 第12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2 #十二 克里斯看着光屏上显示的有关少年的资料，银眸微垂，半晌，他伸出手想要关掉光屏上的资料。 他的手指突然凝滞在空中。 一种仿若熟透了的浆果，有些甜糜的气息逐渐在房间里蔓延开。 克里斯猛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这么快……明明昨天才用了…… 身体里升腾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潮。 这感觉来势汹汹，只是一瞬间，就让原本清醒的头脑变得混沌无比，什么也想不清楚。 长而密的睫毛不住地颤抖，死死握着拳，忍受着后颈突如其来的，仿佛烧灼一样的痛苦。 修长的手指抓着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青年脸色苍白，偏偏眼尾又染上湿红，原本正坐的姿态也无法再维持，伏着椅子弓起了背。 薄薄的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细密的冷汗从额角还有鼻尖沁了出来，那双银眸里的冰被水雾覆盖，变得有些朦胧。 逐渐地，他因为无力支撑而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只脑袋还靠着座椅。 忍过去，忍过去，忍过去就好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典狱长，时间到了，您要现在审问那个犯人吗？” 山姆守在门口，等着里面的回答。 然而，他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声音。 他有些奇怪，于是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这一次，他总算得到了回答。 “十分钟。”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比平时要更低哑一些。 山姆听到这话便应了句是，然后坐到外面去等了。 冰冷的药剂注入后颈的感觉并不好受。 原本规规矩矩在脑后绑好的头发早已经变得凌乱不堪，领口也被抓得松散，露出脖子下那还隐隐泛着粉的肌肤。 从后颈流入身体里的药水就像是藏了数不尽的尖刀在里面，在身体里流过的时候，仿佛要将每一条血管都切割开。 但是，那让他恶心厌恶的感觉也被这股痛意压下，混沌的脑子逐渐变得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倒在地上的青年扶着桌子站起身，推了下脸上歪歪扭扭的眼镜，走到墙边按了下墙面上的按钮。 房间里的空气被调换，那种甜糜的气息被抽走，直至彻底消失。 他走进休息室，将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擦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药剂用多了会逐渐产生抗药性，他原本用的那种已经逐渐不起效了，所以兰登才会给他新的药。 第一次使用新药，难免会不太稳定，只是他没想到昨天晚上才用过，今天药效就维持不住了…… ——“最少要隔一天才能用第二支，不然会有很严重的反噬。” 克里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青年眼眸虽然冰冷，但眼尾湿红，脸颊上更是有两团红云，看起来…… 克里斯厌烦地转开了目光。 他巴不得破坏掉这具让他厌恶的身体，好让自己摆脱掉那种仿佛没有理智满脑子都是混沌的野兽状态。 只是…… 精神力的深处也隐隐传来刺痛。 身体怎么样他并不在乎，但是精神力……精神力绝不能出问题。 克里斯紧紧抿唇。 半晌，他闭了下眼睛，抛掉脑海里那些杂乱的想法，走到休息室的衣柜前，换上了特制的隔绝气息的衣服。 他将头发绑起，等到身体逐渐平静，脸上的异样消失后，才戴上手套，走出了休息室。 身体里还在持续地作痛，但比起刚刚那种感觉来说，疼痛并不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感觉。 他打开门，看着站起来的山姆声音淡淡：“去审讯室。” 审讯室与监狱长办公室在同一栋楼，克里斯从电梯里走出，走向审讯室。 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恒星的光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上的星云。 审讯室有前后两个房间，后面的房间用来审讯犯人，前面的房间则可以看到之前的录像和进行监控。 看到克里斯走进房间，原本在监控房间里的少年的狱警站起身行礼。 克里斯看着房间里安静坐着，脸色苍白看起来还有些惴惴不安，还有些困倦的少年，道：“把他进去后的监控调出来。” 狱警连忙按照他的话调出监控。 克里斯将监控看了一遍。 从监控来看，少年被关进审讯室后，就什么也没做，从表现来看，少年从一开始好像还沉浸在害怕里，在久久等不到人来讯问后逐渐变成了不安和焦躁。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辜被卷入这件事里的受害者。 …… 监狱里所有的门都是特制的，需要权限才能打开，而审讯室的门更是如此。 一阵细微的嗡声，属于审讯室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唐今看过去，只见穿着风衣的高挑男人走近。 她假装慌乱地低下了头。 虽然已经洗过手，但是水是没办法冲走血液留下的痕迹的，只要随便一个什么检测就能检测出来她手上曾经沾过血。 目前看来，这位典狱长可并不好对付…… 男人在她对面坐下，那好听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抬头。” 唐今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她的睫毛还湿答答的，一双水润的绿眸可怜又无助，像是受惊的食草动物一般。 现在不管仍谁来看，她都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克里斯微微眯眸。 虽然不管是从这个人的资料还是表现来看，都没有杀掉那些人的可能，但。 在星际监狱里，没有任何人的话是可信的。 越是表面看起来无辜善良的人，就越有可能是隐藏在暗处吐露毒液的毒蛇。 唐今听到那冷淡的声音慢慢地问： “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问题简单而直白，实际上，也不需要多复杂。 唐今红了红鼻子，顶着克里斯冰冷的目光磕磕绊绊地将澡堂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说到最后，从她眼眶里掉出两滴眼泪：“求求您不要惩罚阿多尼斯，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对那些动手的，如果不是他……” 克里斯看着少年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由得皱了下眉。 A区的犯人，理应是像基特·菲尔德那种，充满支配欲与掌控欲，崇尚暴力，还经常自以为是的家伙。 像少年这样精致又柔弱，眼泪说来就来的还真是……没见过。 想起在资料上看见的名叫“今”的少年的基础信息，克里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镜下的银眸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少年。 纤细的骨架，白皙的肌肤，还有那不自觉露出的柔弱的姿态…… 他眯了眯眸，抬起手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审讯室前的人看见他的手势，顿时将房间里的监控和录像都关闭了。 光屏上暗下，审讯室里的一切都变得不可知。 狱警们忍不住小声交流：“典狱长又要亲自拷问吗？” “这个犯人看起来很弱啊，有必要吗？” “谁知道呢，走吧，去外面守着。估计今天晚上是没法结束了……” 第13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3 #十三 审讯室里属于监控的红灯暗下。 唐今余光瞥见，不由得垂眸掩盖住了眼中的深思。 今天的这件事必须让阿多尼斯担下，为了之后的计划，她不能被列为危险分子。 她必须是无辜的。 坐在她对面的青年还在看着她，眸光中的冷色叫人不自觉回避。 她低下头，紧抿着唇。 少年害怕的样子倒是和其他那些犯人们没有太多的区别。 克里斯看着对面的少年，语气淡漠：“你的罪名是什么？” 对面的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会问这个问题。 见少年呆呆的样子，克里斯又重复问道：“你被判处无期徒刑的罪名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少年才磕磕绊绊地道：“杀、杀人……”说完，她忍不住低下了头，眼圈红了起来。 克里斯微偏头，眼镜折射出冷光。 “你知道对审讯官撒谎的后果是什么吗？” 一股阴冷的气息缠绕上了唐今，她抬起眼睛，就对上了青年没有温度的视线。 她表现得很茫然，半晌才抿唇，“我没有撒谎，真的是他们先要欺负我所以阿多尼才——” “我问的，是你的罪名。”克里斯打断了她的话，“你的罪名是什么？” 少年漂亮的眉不由得蹙起，虽然还是有些不愿，但却没有一丝犹豫：“杀人。” 克里斯看着她不似作伪的神情，又想到了资料中所写的。 ——进行影响星际间和平稳定相关活动。 克里斯看着她那双水色的眸，半晌，他站起了身。 审讯室里的空间并不大，克里斯走了两步就绕过桌子，走到了少年的身后。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后颈。 审讯里安静极了，就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唐今的呼吸声越来越乱的时候。 带着黑手套的手不轻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青年的气息从身后缓缓贴近，声音低沉：“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有点特别……” 说着，他伸手抚上了少年的后颈。 戴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指尖才刚刚碰上少年的脖子，下一刻，少年几乎是反射性地扭过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满是惊慌，脚步有些乱地往后退。 只可惜，她身后的是桌子，而男人就站在她面前，让她无处可躲，她只能紧紧抓着桌子，“你、你要做什么？” 连声音都是细弱的。 克里斯眯眸。 这个反应…… 正常的人，被同类触碰挑衅，此时此刻表现出来的应该是攻击倾向才对。 克里斯眸色加深，又近前了一步，“你在害怕？” 少年看着他靠近，一双绿眸忍不住看向左右，表现得越发紧张：“我……” 眼见男人越走越近，她慌乱地伸手去推。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毫不费力地抓住了那纤细的手腕。 少年的手腕没有一点肌肉的痕迹，柔软的不可思议。而此时此刻，那挣脱的力道也弱到近乎没有。 被抓住手腕，她看起来更加慌乱了。 “你做什么？”但就算是这样，少年也只能声音极弱的反抗。 克里斯看着那黑发少年脸颊上气出来的一点红晕，以及绿眸里泛出的水色，心中的猜想逐渐浮现。 想起白天被他审讯过的山达，他不由得冷下了目光。看来，山达背着他做的事就跟这个叫今的少年有关…… 他不说话，那双被镜片遮挡的银眸就越发显得冷漠，或许是出于害怕，被按住的少年急得用另一只手去推他。 这点力气对他来说连挠痒痒都不够，见已经逼得差不多了，克里斯没打算继续，抓住少年的手腕就想甩开。 蓦地被抓住双手，少年越发慌乱，手忙脚乱地挣扎。 克里斯皱了下眉，手上微微用力，直接将少年结结实实地按在了桌面上。 少年闷哼了一声，眉毛蹙了一起，似乎是因为摔倒桌面上而有些痛，她看着将自己按倒在桌面上的男人，绿眸里一下就盈满了泪水。 “放开我……”她鼻子都红了。 克里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想要起身。 他起身的动作突然一顿。 身体里的疼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让他最为抵抗的感觉。 连续使用两管药剂后的反噬，叫人根本无法承受。 青年浑身力气被抽走，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身体重重压在了唐今身上。 唐今被他砸得闷哼了一声。 她还弄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就闻到了一股从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仿若熟浆果的甜糜气息。 这股气息迅速在整个审讯室弥漫开来。 唐今闻着那气息，眼底略浮现出点惊讶，但转瞬即逝，变为了兴味。 这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除了今天的事情要推给阿多尼斯外，她也不能被发现被分错区了。 三个区是彼此分离的，根本就没办法联络，如果被分配到第三区去，她就没法再跟基特·菲尔德搭上线。 她必须留在A区。 ……还有伊森，她要带他一起走的。 青年滚烫的呼吸撒在了唐今脸边，她维持着脸上还怯怯弱弱的表情，低头看了那压在身上的青年一眼。 青年眼上的眼镜在他倒下来的时候就歪掉了，那张皙白的脸上已经泛红。 唐今仿佛被蛊惑一般，伸出手慢慢摘掉了他的眼镜。 没了那副眼镜的遮挡，那双银眸没了一贯冷漠疏离，反而因为眸中的水雾和青年脸上的艳红而显得有些。 媚。 克里斯勉强还有一丝清醒。 仿佛有一团不安分的火在身体里燃烧，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 感觉到微凉的手指触碰上他的脸颊，他躲开那只手，强迫自己撑起一点身体，然后猛地从桌面上跪倒在了地上。 隐忍的汗水从额角滴落冰凉的地板，紧紧扣着桌面的手背青筋暴起。 不用想克里斯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 他咬牙克制着那些想要从胸膛里滚出来的声音。 唯一值得他庆幸的是，这个房间是紧闭的，目前只有他能打开，而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的那个少年看起来，不具备任何危险性。 毕竟对方是没有任何…… 后颈上落下一点温凉。 柔弱的手指轻轻擦过浮起一层细汗的肌肤。 只是这样的一下，克里斯后脊紧绷，脑子里开始混沌。 从对方身上传来的，茉莉的甜与睡莲的清交杂的气息，若隐若现，温柔地安抚着他紧绷的神经，不带一点攻击性。 除了这股清甜，他好像还隐隐闻到了一种冷清的…… 像是万年不化的雪山之上，从皑皑白雪中生出的一点不知名萤草的透明纯净的凉。 那冷进心肺的气息极淡，但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点就让他…… 克里斯咬住了唇，眼尾被逼出红。 从枝头掉落的浆果已然熟透，散发出甜糜的气.息。 许久，大概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他抬起头看着那个柔弱的少年，银眸里冰彻底消融。 低醇的声音勉强维持着平稳，勉强吐出了三个字。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睁大了眼睛，似乎是被他这句话所吓到，她往后躲了一下，满是无措。 “这是……”汗水从青年的喉结处滚落，他撑着开口： “命令。” 第14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4 #十四 克里斯不喜欢自己的这副身体。 一点都不喜欢。 他不想成为只能依赖他人而活的弱者。 他也厌恶那些狂妄自大的家伙。可他柔弱无力，只需要一点点伤害就能被击垮的身体又注定他将来只能成为某个人的附庸品。 他不想要这样的人生，所以他做了很多的努力，才终于走到今天。 可是。 尽管他如今已经摆脱掉了柔弱的标签，但身体里与生俱来的东西仍旧无法改变。 身体里的热潮越来越重，精神力的深处却传来隐隐的刺痛。 这是常年使用抑制药剂带来的后遗症。 如果继续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会受到怎样的伤害，他的身体素质只有a级，因为身体的限制，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也没法再进一步。 a级虽然不算弱，但是在星际间也绝不算少，如果他没有了精神力，如今所获得的这一切，只怕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 他不能再使用那些药剂了…… 可不使用药剂，就只有另一条路可走。 他需要找一个人，像是工具一样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随时使用。 这个人必须比他弱，而且完全受限于他，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反过来被对方所控制。 但他常年在星际监狱里，在这里的，不管是a区的还是b区的，无论是那群罪犯还是警卫乃至随便的一个打扫的人员，都没法满足条件。 银边的眼镜已经被少年摘下，被孤零零地扔到了一边。 身体里的热潮已经让他再也无法忍受，银眸微颤着看向那个跌坐在桌腿边，手足无措的少年。 少年紧紧咬着唇，眼圈还红着，但呼吸已经乱了。 显然是被他的气息影响了。 可就是这样，少年也没有试着过来对他做什么，完全是一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神情。 看着有些……惹人怜爱。 少年的外表总让人怀疑他的身份，但是。克里斯闭了下眼睛，额头上的汗水滴落。 空气中，那隐藏在清甜的茉莉与睡莲下的冰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全部摧毁。 与其在失去理智后一点尊严也没有的求欢，还不如就趁现在定下自己的强势地位。 他咬牙，勉强维持着声音：“标.记我。” 少年被他这句话吓到，不进反退，眼睛里还有些茫然。 那怯弱的少年根本就不敢靠近他，克里斯看着她后退的动作，除了满意外还隐隐有一些羞恼。 他冷下声音：“这是……命令。” 他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如果少年还不动的话，他怕是就要……扑上去了。 唐今擦了擦湿润的眼尾，绿眸里映出青年克制的样子，眸色有些微的浑浊。 小白系统030慌了：【主人怎么办？你不行啊。】 唐今听着奇怪：“谁说的？” 【啊，主人你这个身体不是……】 “这具身体是什么，跟我行不行有什么关系？” 030有点懵。 唐今也懒得跟它解释，反正多带两个世界慢慢就好了。 …… 见唐今还在那慢慢吞吞的不动弹，克里斯冷了眸色：“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这样一句话似乎是把少年给吓到了，黑发的少年咬着唇，红着眼圈慢慢地挪向他。 那副小媳妇就义的样子看得克里斯莫名的来气。 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克里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他将那磨磨蹭蹭的少年一把拉过，直接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脖间。 “咬。”他命令道。 把少年抱进怀里之后，那种隐藏在清甜下的冷冽气息就越发明显的，克里斯看似强势，但已经使不出一丝力气。 肉都给他送到嘴边了，再不吃……克里斯想想都觉得可笑。他魅力有这么差吗？嫌弃到这种地步…… 微凉的手轻轻拨开了他颈后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看来他的魅力还没有差到底。 大概是出于好奇，那柔软的指腹轻轻擦了一下。 “嗯……”克里斯咬住唇，克制住就要溢出口的声音。 但或许是他的反应吓到了少年，耳边还有少年带着些鼻音的声音：“对不起……” 克里斯闭上眼睛，声音嘶哑：“快点。” “嗯、好。” 过了一会，柔软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后颈。 克里斯看着审讯室顶上有些晃人的白光，脑子也昏昏沉沉。 快点结束吧…… 但是。 明明他才该是哭的那一个，可耳边响起的却是少年轻轻吸鼻子的声音，那徘徊在他后颈的，始终犹犹豫豫不肯真的咬下去。 就在他的精神力深处越来越痛的时候，少年软软的声音才又响起：“我……我不会……” 第15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5 #十五 克里斯差点被这一句“不会”给气笑了。 少年大概也觉得有些羞耻，忍不住辩解了一句：“我没有咬过别人。” 克里斯听到她的话，本该是觉得可笑的，可是，心里多出的却是好一阵无奈。 半晌，他闭上眼睛，仿若教导什么小朋友一样的，声音慢慢：“咬下去，然后……” …… 拨开那些被弄乱了的头发后，青年玉白的后颈就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咬下去，然后……” 唐今听着耳边青年好听的嗓音无声笑了一下。 她看着那细腻的肌肤，舔了舔虎牙，微微偏头，咬了下去。 “呃——”原本还在说话的青年蓦地睁大了眼睛。 一汩又一汩能量注入身体，四肢百骸里的疼痛被冲刷，一直在作痛的精神力也逐渐被安抚，像是被更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所包容，逐渐得到了修复。 审讯室的灯好像明明灭灭，在耳边响起的，是持续的嗡鸣声。 那双眼睛里的光晕逐渐被水雾朦胧。 半晌，青年咬住了唇。 那些痛苦被赶走后，取而代之的是从骨头里泛出来的酥意。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哈……” 漆黑的发带滑落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黏稠的空气里甜糜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戴着黑手套的手想要捂住自己那些声音，却连指尖都在轻颤。 ……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少年动了动。 耳边响起细细的抽噎声：“对不起……我是不是做得很差……” 克里斯闭着眼睛，半晌，声音嘶哑：“继续。” 少年吸了吸鼻子，不说话了。 似乎是有点委屈。 克里斯勉强压下身体里的不安分，银眸半睁开看了那低着头的少年一眼。 半晌，他抿唇，试着夸了一句：“做得……挺好的。” 他大概是没怎么夸过人，所以也不会夸人，语气还有些僵硬。 少年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那双绿眸里还有泪水在打转，她声音有些迟疑：“真的吗？” 克里斯抿唇，“嗯。” 少年眨了眨眼睛，半晌，她低下头，只隐隐看得见脸颊上的绯色：“那我继续……” 克里斯有些犹豫，“你不行了的话，就算了。” 下一秒，少年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我……我行的，我行！” “我行的……” 那张漂亮的脸都急红了，眼底都是羞恼。 克里斯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话对人的伤害有多大。 看来，尽管少年柔弱不能自理，但到底还是…… 眼见少年眼圈又红了，像是要哭，克里斯心底莫名凹陷进去了一块。 他伸手擦了下少年的眼泪，语气有些无奈：“那就继续吧。” 少年咬了下唇，半晌，凑到他脖间，用力咬了下去。 “等……” 剩下的话都已经没法再说出口了。 …… 恒星的光再次照进星际监狱当中。 审讯室的门直到接近中午才从里面打开。 守在门口的值班狱警看见克里斯走出，立马站起身：“典狱长。” 克里斯看了他一眼，银眸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送去医务室。”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大步离开了。 狱警听到这句话就发憷，等到克里斯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带着几分纠结的打开审讯室的门。 被典狱长拷问这么久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吧，估计他就要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 狱警与正坐在位置上，眼眸水润，脸颊微粉，气色极好的少年对上了目光。 狱警摇头笑了自己一下，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才再看向审讯室里。 还在看着他的少年眨了眨眼睛，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点疑惑。 狱警：……难道犯人太萌导致典狱长心软没下手？ 虽然内心有一万种疑惑，但狱警还是按照克里斯留下的吩咐把人带去了医务室——尽管他左看右看也没从少年身上看出什么伤。 这个点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偌大的医务室里空荡荡的。 狱警看了一圈，才总算找到人。 他走到躺在沙发上，那个脸上盖着本书睡得香甜的青年前：“兰登医生？” 青年估计也没睡熟，这会听到声音就含含糊糊地打了个哈切，从沙发上坐起。 他脸上的书也掉到了地上，一双碧青色的眸子显得有些慵懒：“怎么了？” 狱警往旁边走了一步，兰登这才看见了那个过于纤细，以至于刚刚整个人都被狱警挡住了的少年。 少年也在看他。 兰登乍然看见她微顿，挑了下眉，“这是……咱们区的？” 狱警也知道他的疑惑从哪里来，“确实是咱们区的。” 说着，他拉过青年说起小话。 两人声音低，似乎是不想让唐今听见。 唐今微微偏头带着几分好奇地看向那个侧头跟狱警说话的青年。 看起来有些懒慢的青年身形修长，阳光下微晃的浅金色的发丝搭在碧青色的眸前。 那双碧青眸的眸色很浅，这样的眸色本该是凉薄的，但那双眼睛的眼尾又上扬拉长，勾勒出了一双多情的的桃花眼。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青年耳朵听着狱警的声音，眼睛却偏眸看向了她。 他的唇很薄，但又带着点细细的玫红。青年对上她的视线，唇角微勾，笑了一下。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恣意悠然，懒慢与不着调。 第16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6 #十六 狱警和青年说完了之后，就将唐今交给了他。 送走了狱警，兰登手指转着钥匙走到唐今面前，“过来坐吧。” 他声音慢慢悠悠的，像是什么优雅风流的吟游诗人一样。 唐今乖乖跟着他坐了过去。 兰登在她对面坐下，悠哉地往椅子上一靠，“哪不舒服啊？” 唐今眨了下眼睛：“……我没有不舒服。” 她好得不得了。 兰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病你来医务室干嘛？” “……他们带我来的。”唐今低下头。 怎么还委屈上了……兰登窝在椅子里翘着腿，半晌，他手里的笔在桌面上点了点，无所谓地开口：“来都来了，先检查一下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克里斯把人送来医务室，但既然送过来了就先留着吧。 少年看起来没什么大毛病，也用不上那些检测装置，随便找个借口吧。 他拿了个压舌板，“来，张嘴。” 唐今有点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张了嘴。 兰登非常敷衍地看了两下就随口道：“有蛀牙，要拔了才行，先在这边住两天。” 唐今：？ 030立马替宿主抱不平：【主人不是主人没有，主人牙口好得很，把那个谁咬得不要不要的，我都看见了！】 见少年带着点不解地看着他，兰登顺手从抽屉里拿了颗牛奶糖抛过去。 “吃吧，多吃点糖，蛀牙才能掉得快。”说着又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 唐今接住那被扔过来的奶糖，微微抿唇，一双绿眸试探着看向兰登：“给我？” 因为吃着糖，他的声音有点含糊，但还是懒懒的：“不然呢？快吃吧。” 黑发的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剥掉糖衣将糖放进了嘴里。 清甜的奶味在舌尖蔓延，这味道很好，并不是那种廉价的工业奶精，而是很自然的奶味。 嘴里的糖换了一边，唐今抬起头，认真道谢：“谢谢。” 兰登原本在翻手里的《花花公子》期刊，闻言瞥了她一眼。 少年的五官介乎于柔和与深邃之间，黑发与白皙的肌肤对比强烈，越发显得人精致。 此时此刻，窗外的光倾泻入那双带着点清傲和慵倦的猫儿眼，像是萤火从看不见光芒的黑夜里缓缓亮起，逐渐变为天空之上绿色的启明星，指引迷途者前进的路。 兰登看着那双眼睛，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等他回过神，下意识的想法是：这可比《花花公子》上的星际偶像明星要好看多了。 他不由得咳了一声，为自己的想法有些惭愧，避开唐今的视线，“不客气。” 唐今看着对面青年脸上出现的，与他那玩世不恭的外貌极其不符的一点局促，眉动。 这个人感觉，很好骗啊。 她在想些什么，对面的青年不会知道。 兰登看着手里的书，突然觉得那些原本长得还不错的偶像歌姬有些……庸俗。 他扯了扯唇角，随手把手里的书往旁边随一扔，看向对面又重新低下头的少年，问：“吃午饭没？” 唐今眨了下眼睛，半晌，犹豫着摇了摇头。 兰登靠着椅子转了转，“巧了不是，我也没吃。” 唐今歪头。 大概十分钟后，兰登将一份看起来就很高级的餐点放到了唐今面前。 “吃吧。” 唐今看着盘子里明显不是给犯人吃的肉排，又抬眸看了一眼对面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已经开吃的青年，半晌，还是吃了起来。 这味道可比监狱食堂的要好多了。 兰登吃着自己的东西，目光却毫不避讳地看着对面的唐今。 他的眼神虽然热切，却不冒犯，碧青色的桃花眸里只有纯然对于美的欣赏。 唐今吃了快两天的水果了，又磨了一晚上的牙，刚好需要补充点能量，这会这份肉排倒是刚刚好。 就是她饭量有点小，等一块肉排吃完，就撑住了。 兰登看着她因为难受而隐隐泛白的脸，不由得咋舌：“这什么小鸟胃啊……” 说着，他找了个消食的药喂给她。喂完药，又递给她颗糖：“压压苦。” 其实那药没什么味道，但唐今看着那只修长漂亮的手，还是接过了那颗糖，“谢谢。” 兰登摆摆手，不是很在意。 吃完饭，中午休息的时间也就快过了，兰登带着唐今过去选床位。 监狱的医务室自然是不会有医院那么好的待遇的，所有犯人都住在同一个地方。 他靠着一个病床，两条修长的腿搭着，“现在没什么人，你自己选吧。” 唐今看了一下，偌大的病房里床位都是空的，这会居然只有她一个病人。 不过这也正常，A区关着的犯人身体素质一个比一个强，小病小痛根本不需要治，一会就自己好了，大病就用医疗舱，也不需要躺病床。 也难怪这医务室就兰登一个人。 不过……她问：“阿多尼斯不在这里吗？” 听到她提起这个名字，兰登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昨天送来那个？” 唐今点了点头。 这倒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兰登随口道：“伤得太重了，还在医疗舱里躺着。怎么，你认识？” 唐今抿唇，半晌，低下头，声音轻轻：“他是……为了帮我才受伤的。” 兰登虽然不太着调，但也还是听说了一点昨天那事的，毕竟闹那么大。 联系一下听到的那些传闻，兰登看着少年那张漂亮的脸不由得挑了下眉。 他是贝特，倒是没有那群人那么强烈的感觉，但是这会看着少年微红的眼圈，却也忍不住心软。 兰登递了条手帕给她，“放心，他死不了，在医疗舱里躺个几天就行了。” 唐今看着那被递过来的手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谢谢……”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向兰登，眼里带上了些乞求，“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兰登挑眉，语气轻飘飘的：“不行哦。” 心软归心软，但他也不会忘记这是一个罪犯——尽管，少年长得实在让他心动。 兰登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手收回口袋里看向病房，扬了扬下巴，“你想睡哪？这位置还多。” 听他这么说，唐今就顺着他的话选了个靠近窗边的位置。 兰登也没再多留，等她选好了位置转身就走了，只是还边走边叹：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第17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7 #十七 兰登离开后，唐今看了眼头上的监控，转过头走到窗边，毫不避讳地观察起窗外。 当然，从监控里看，纤瘦的黑发少年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眉头轻蹙，看起来有些忧愁。 克里斯关掉屏幕，将脸上的眼镜摘下，闭目躺回了座椅上。 半晌，他微微睁开眸，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出神。 被标记者，会对标记者产生依赖。 从离开审讯室，离开少年开始，心底里想要靠近少年，和对方亲近，让对方再安抚安抚自己的那股念头就越来越重。 重到让他有些…… 克里斯咬着牙，克制着被浓浓的委屈郁闷勾得莫名发酸的鼻子，尽量冷静地思考。 其实……名叫今的少年，不管是从表现还是能力来看，都很不错。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应该也不会发生让他无法控制的事。 但唯一也是最大的不合适之处在于——那是犯人。 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要跟自己的犯人搞到一起的想法，尽管那些犯人的生死存亡就在他一念之间，他可以轻易掌控不用担心被反制。 ——“你要做什么？” ——“我……我不会……” ——“我是不是做得很差……” 少年柔弱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那副懵懂可怜又无措的模样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可是……在这个监狱里，表里不一才是常态。 …… 晚上的时候，大概是无聊，兰登又来找唐今一块吃饭。 虽然没有中午的肉排了，但是有肉汤，而且其他菜的味道比起食堂也是要好多了。 除了想欣赏少年的美貌外，兰登也确实是无聊。 这医务室的工作清闲得很，平时也就是给那些躁动期的犯人开点药，给躁动期的警卫开点药，给某位龟毛的典狱长开点药，然后就没什么事干了。 而且星际监狱又不能随便离开，他还得在这边工作一年才能离开，这么天天打游戏刷星网的，都快无聊死了。 这会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还长得这么符合他的审美，能拉着聊聊天也挺好的。 于是。 唐今就在医务室里跟兰登看起了电视剧。 兰登放的大概是什么古早的肥皂剧，剧情狗血老套到让系统030都开始嫌弃，但兰登却依旧看得津津有味的。 果然，狗血剧情不管到什么年代都会有人看。 就在两人一边看着狗血剧一边吃着兰登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爆米花的时候，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兰登回头看了一眼，“哟，克里斯。”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还抱着腿看剧的唐今腾地就站了起来。 她这副仿佛条件反射的样子看得兰登好笑。 不过他只以为唐今是在害怕，也理解他们这些犯人对克里斯的恐惧，故而也没觉得奇怪。 兰登慢慢悠悠地站起身，将爆米花桶放到唐今怀里，走到克里斯旁边。 两人低声聊了句什么，然后一起往兰登的办公室走。 唐今看着克里斯走面前走过，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绿眸里有种小小的期盼。 可男人看都没看她，银眸里一片冷淡不带丝毫感情。唐今眼圈一红，又低下了头。 兰登没注意到两人的异状。 等进了办公室，他看了一下克里斯，道：“你好了？” 克里斯现在的状况看起来还不错。 克里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声音冷淡：“之前送进来的那个犯人有做伤势记录吗？” “伤势记录啊？”兰登撑着下巴想了想，给克里斯传过去了一份资料。 克里斯打开那份资料看了起来。 半晌，他关闭了那份资料。 当时候因为对方伤势严重所以他也没有仔细检查，只是粗略看了一下，而现在从这份详细的报告来看…… 一切确实如少年所说。 今没有跟他撒谎。 本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偏偏克里斯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些无法忽视的喜悦。 克里斯闭上眼睛，难得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思维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兰登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解，但也不是很在意，只是他有点奇怪道：“你过来就是为了要这个？” 这么一份资料，随便给他传个消息他就能发过去了，根本没必要跑到医务室来。 典狱长的办公室楼跟医务室楼又不在同一栋，跑来跑去的也不嫌麻烦。 克里斯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去？” “懒得回去，反正睡哪都没什么差别。”兰登说着脚下一蹬，椅子滑到了一个桌台前。 他拿出一个游戏头盔，“既然是下班时间了，那我打会游戏没事吧，亲爱的典狱长大人？” 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克里斯早就习惯了，此时也什么都没说，起身往外走。 兰登的办公室就连通着病房，所以克里斯一打开门就看见了那个床铺上鼓起的小包。 刚刚少年眼圈红红的委屈模样还近在眼前。 他脚步顿了顿，半晌，将兰登的办公室从外锁上了。 监狱里的门基本上都是电子门，每一扇门都需要权限，而克里斯身为整个监狱的典狱长，拥有这个监狱里每一扇门的控制权限。 唐今躲在被子里，抱着枕头，听着那缓缓的脚步声靠近自己。 半晌，头上的被子被扯了一下。 唐今立马拽住，不让他扯开。 克里斯大概也没想到她会抗拒，顿了一下，半晌声音冷淡：“松开。” 那被子不厚，克里斯能看见那拽着被子的手在僵硬了一下后，慢慢地松开了。 他掀开被子，就看见了大颗大颗从那双绿眸里掉出来的泪水。 一边掉还一边用袖子擦，那眼圈周围都被她擦得红红的，但又偏偏委屈，一直擦不干净。 大概是在被子里捂久了，那股清甜夹杂着冷的气息就有些浓。 克里斯的手僵了一下，半晌，克制住把少年抱起来的冲动，放柔了一点声音：“哭什么？” 唐今抿唇，闷不做声地掉眼泪。 大概是见她眼泪流得凶，克里斯顿了一下，还是抬起手，帮她擦了一下眼尾的泪水。 虽然确实是他命令少年的，但是…… 只听说被标记的人会情绪不稳定动不动就哭，没听说标记别人的抱着枕头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的。 “别哭了。”他大概也是无奈了。 唐今顺着他手的力道抬起头，声音细细的：“我知道我做得很差……都怪我太弱了……” 少年显然是很自卑。 克里斯唇动了动，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此前也没有了解过这种事怎么才算好，怎么才算差，只是从主观来讲，他没觉得少年做得很差…… 可是少年这么说，又好像确实是很差一样，如果他说不差，是不是就暴露了其实他也不懂的事实？ 半晌，他才模棱两可地道：“虽然差了点，但也勉强合格了。” 第18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8 #十八 他声音冷淡，倒反而显得这话的可信度很高，没有半点虚假。 唐今眨了下眼睛，抬眸看他：“真的吗？” 她眼睛里是对鼓励与肯定的渴望，看起来似乎很好哄。 克里斯沉默了一下，点了头。 应该是吧……眼下为了安抚少年，也只能这么说了。他得回去查查才行。 得到他的认可，唐今总算是不掉金豆豆了，就是看起来也没多高兴，唇动了一下，声音极细地说了一句什么。 克里斯没听清，便靠近了一点，“什么？” 唐今抿了抿唇，还是小声道：“那为什么，你一点都不黏着我……” 克里斯顿了顿，看向唐今。 她的眼睫上还沾着泪水，漂亮易碎的少年像是个人偶娃娃一样精致，但眼底里却都是忐忑不安。 夹杂小小的期盼。 看得人心软。 克里斯闭了下眼睛，攥紧了手，沉默不语。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不去克制那些仿若一头小兽一般，在心口不断抓挠的念头，就放纵自己遵从本能，抱住对方，从对方身上得到安抚。 但不可以。 在事情没有调查出结果之前，罪犯，就只能是罪犯。 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少年意识到什么，逐渐红了眼圈，那双绿眸颤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盈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是这一次，她强忍着，没让那些泪水流出来。 半晌，她慢慢从克里斯手里拽过被子，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就像躲进了自己的保护壳里。 这样的一个举动，却突然让克里斯的胸口有些难受，像是压上了一块什么，沉闷地叫人呼吸不上来。 被子很薄，将少年单薄的身影也隐隐透了出来，克里斯心口一阵一阵空窒得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理智到底争不过情感，青年微微弯腰，想要抱住少年。 却听见少年的声音：“我可以回牢房吗？我想回去。” 少年哽咽了一下，“我不想看见你。” 克里斯的动作僵住，下意识想要去掀开她的被子解释：“我……” 但是这一次那手将被子拽得紧紧的，抽泣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是想要压抑却又压抑不住。 其实她的力气又能有多大，这点力气对克里斯而言完全不值一提，他根本可以不管不顾地直接掀开她的被子。 可是…… 虽然少年始终表现得很柔弱，但骨子里的要强却是无法改变的，无论是哪一个阿法，都不会愿意让自己的伽看见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 克里斯听着她哽咽的哭声，到底缓缓松开了手。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许久，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关上医务室的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将自己藏进了被子里的人，眼睫颤了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可以把对方当成工具，但绝不能对对方心软。 其实一开始，他就不该让人将少年带来医务室休息，更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 青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唐今透过薄薄的被子看着头顶隐隐的灯光思索。 目前最首要的还是基特·菲尔德，这位典狱长大人，就只能先用他的怜惜和愧疚吊着了…… …… 克里斯走在安静的走廊上，半晌，停了下来。 他摘下脸上的眼镜，银眸倒映着天空之上旋转的星云。 绑在脑后的长发安安静静地垂落，清冷的星光洒落在他身上，却也被柔和，那双银眸里罕见地出现一些茫然。 许久，他将眼镜重新戴回了脸上，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冷淡而又克制的典狱长。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克里斯叫人将伊森带了过来。 “伊森，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修长的手指微动，黑发绿眸少年的影像浮现在空中。 “帮我保护这个人，别让他受到伤害，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是我吩咐的，可以吗？” 伊森看着那个影像，半晌，“嗯。” 其实，即便没有克里斯的话，他也会保护今的。 毕竟。今是他的同伴。 他必须保护同伴。 少年无神的双眸有一瞬的空洞，转而又恢复了原状。 克里斯没有再多说什么，让人将伊森带了回去。 过了许久，他叫来了门外的秘书官：“山达呢？” 秘书官不由得一凛：“已经关进禁闭室了。” 克里斯声音冷冽：“让负责审讯的好好审审，他最近都和些什么人联系过，有没有收过些什么不该收的东西。” 他这么一说，秘书官顿时便明白他昨天为什么突然拷问山达了，顿时点头：“好。” 应完他又问：“还需要做什么吗？” 克里斯手中的笔在桌面上轻轻划过：“查查A区新进的那批犯人的底细。” 秘书官有些奇怪：“全部吗？” 克里斯闭上眼睛，声音低低：“全部……” 就当是，偶尔一次的任性吧。 反正不管调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 第二天清晨，唐今是被一阵沉闷的砸门声弄醒的。 她从床上坐起，就看见兰登办公室的那扇门被砸得框框响。 等唐今洗漱完，才看见那扇门被匆忙赶过来的警卫打开了。 一打开她就听见了兰登边打哈切边说话的声音：“克里斯，我最近没惹你吧，就是打个游戏而已，至于把我关办公室里？” 没听见克里斯那边说了什么，反正兰登撇了撇嘴，关掉了通讯。 唐今看不出所以然，起床叠好被子洗漱去了。 等她洗漱完迎面就抛来一个面包。 兰登跟没骨头似的懒懒地靠着办公室的门框，往嘴里扔着糖。 “早啊。”他没什么精气神地打招呼。 唐今看着他困倦不已哈切连连的样子，就知道这人估计是通宵打游戏了。 她说了句谢谢，就低头吃起了面包。 不管他给的是什么，总是比给犯人吃的要好些的，这面包还带着热气，气味香甜，很是好吃。 兰登熬了一晚上，没什么胃口，见她慢吞吞地吃，便道：“还有牛奶，要不要啊？” 唐今有些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用了。” 虽然她只是抬了一下头，但兰登还是看见了她那红红肿肿的眼睛，不由得问：“你哭了？” 他皱了下眉，“克里斯审你了？” 唐今动作一僵，“没有……”ωωw..net 她是坐在病床上的，兰登原本靠着门，见她这样就走到了她面前。 只是她逐渐抓紧了手里的面包，低着头不肯让他看。 兰登在她面前蹲下，然后才抬起头看她。 她眼圈虽然肿肿的，但奈何长得太好，那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就算肿了也不会难看，就是比平时少了点猫儿的高冷，瞧着有些可爱。 “是哪不舒服吗？”他这会的声音倒是和外头那些温柔的医生护士一样。 大概是委屈得紧，他这么一问她鼻子就又红了，“没有……” 说着，她吃了口面包，似乎是想压下那点酸意。 这副样子看得兰登好笑，他从口袋里拿出颗糖递给唐今：“不开心的话，就吃颗糖吧。” 第19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19 #十九 唐今看着青年微弯的桃花眸，半晌，拿过了他手心里的那颗奶糖。 人在难受的时候吃点甜点确实会好受一些。 虽然唐今没什么难受的，但能补充点能量也是好。 只是她吃着吃着就不由得问：“你喜欢吃糖吗？”总感觉他随时随地都能拿出糖来。 兰登已经起身坐到了她对面的床上，见她心情似乎好了点便不由得笑：“喜欢啊……好吃又能补充能量为什么不喜欢。” 他倾身，眼眸弯弯：“就是千万不能吃多了，真的会长蛀牙的。” 唐今吃糖的动作一顿，半晌她眨了下眼睛：“那你长过蛀牙吗？” “嗯……这个嘛……”青年坐了回去，语义含糊。 偏偏她又问：“蛀牙真的会很疼吗？” 见她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兰登咳了两声，嘟囔：“所以才说不能吃多嘛……” 唐今弯唇，“所以你长过蛀牙呀。”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青年有点尴尬，“好了快吃你的早餐。” 说着他还是把牛奶端给了她，“喝吧，还热着呢。” 唐今接过那杯牛奶，“谢谢你。” “不用。”兰登见她总算心情好起来了，打了个哈切站起身，“我去洗个澡，有人来就让他等会。” “好。” 兰登转身出门，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漂亮的少年坐在病床上，双手抱着杯子喝着牛奶，那眼睛虽然还有点肿，但看起来已经没有不开心了。 这样才对嘛。 他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离开。 只是走到一半他又忽而想起什么，有些头疼地折返回去。 才一进病房他就发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 原本坐在病床上乖乖喝牛奶的少年不见了。 兰登皱了下眉，大步走向那忘了关门的办公室。 只是才走到门口，他就看见了那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的少年。 “你在做什么？”兰登扶着门，眸色微冷。 果然，这个监狱里的犯人都是一个样，就算长得再好看也…… 大概是被他这一声吓到，少年慌乱下起身，却因为没站稳而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人倒下，自然是下意识用手撑地的，黑发的少年也不意外，她后撑着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但下一刻她就闷哼了一声，手掌颤了一下从地上抬起。 白嫩嫩的掌心一片玻璃块已经扎了进去。 兰登愣了一下，握住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常用的止痛止血喷雾喷了两下。 他忍不住皱眉，“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喷上了止痛的喷雾，但少年还是痛得咬紧了唇。 兰登拿起她另一只手一看，才发现那只手里也有玻璃，只是扎进去的不是大块的玻璃，而是一些小的，碎的玻璃渣。 大概是被他有些冷漠的态度吓到，少年声音也有些细：“杯子……碎了……对不起。” 说完，她就低下了头，有些难受地抿住了唇。 兰登沉默了一下，干脆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少年很轻，轻的兰登顿了一下，才慢慢抱着她到病床前，将她放下然后帮她开始处理那些玻璃碎片。 因为有止痛的喷雾，唐今倒也不觉得疼，所以也没有刻意装出什么柔弱的样子。 只是兰登看着那些在嫩白的手掌上的伤口，只觉得格外刺眼。 药见效很快，只是刚敷上就开始凝血结痂的。 以防万一兰登还是又替她缠好了纱布。 “今天就先不要碰水了。”他交代道。 唐今抿抿唇，“对不起……把杯子打碎了。” 兰登没说什么，收拾好东西回了办公室。 他调出了监控。 他的这间办公室里是没有监控的，但是外面的病房有，所以病人做了什么只要调监控就能看到。 监控的画面中，黑发的少年在他离开后坐在病床上慢吞吞地喝着牛奶，直到慢悠悠将一杯奶都喝完了，她才起身想要把杯子放到一边的柜子上去。 只是那么巧的，她才刚走到柜子前，被他之前闲得无聊摆在柜子上的一个游戏头盔就晃晃悠悠地砸了下来。 这一下直接砸到了少年的额头，少年踉跄着倒在地上，手里的杯子也就飞了出去，然后碎了一地。 之后，少年捂着额头，显然是被砸得很痛，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欲哭无泪，看着有些无助。 过了会她开始收拾那些东西，先是把游戏头盔放了回去，然后又是去捡那些碎片。 从监控里很明显的看得见，她是看见办公室里有玻璃碎片才走进去的。 而且从时间来看，少年才进去没一会，他就回来了，就算是想做什么，也做不到的。 …… 兰登抿唇，关了屏幕。 他走出办公室，只见少年才坐在位置上，看起来有些不安与失落。 他走过去的时候，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对不起，打碎了杯子……” 兰登弯腰，伸出手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 果然看到了一个已经肿起来的红红的包。 他顿了顿，半晌，轻叹了口气。 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点，他办公室里又没什么机密，有什么可偷的。 兰登找了两个夹子把唐今额前的头发别上去，然后在手心擦了点药开始给她按揉那处肿胀。 “会有点痛，忍一下，把药揉进去很快就能好了。” “嗯……”大概是因为痛，她忍不住闭起了眼睛。 兰登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声音低低：“对不起，刚刚错怪了你。” 少年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睁开眼睛，却又因为额头上的痛意忍不住眯了一下，好一会，才又睁开眼睛看着他：“什么？” 她显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那双绿眸里装载的全都是茫然与懵懂。 澄澈干净的一望就能到底。 兰登唇动了动，半晌，弯唇，“没什么，杯子不要紧，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我？” “是啊，我中午都不知道吃什么，你想吃什么？我和你吃一样的。” 青年语调轻松，但那双碧青色的眸中却压着一些补偿意味的歉意。 唐今犹疑了一下：“我想吃蛋糕……” 但是正餐吃蛋糕显然不合适，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忍不住抿唇，“我、还是吃昨天的就行。” 兰登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越发愧疚，“那就蛋糕吧。” 对上少年有点惊喜的目光，兰登笑：“刚好我也想吃了，你喜欢什么口味？不不不，干脆我让他们多送点，你想吃什么都行。” 少年的眼睛里顿时爆发出情真意切的惊喜，半晌，她弯唇：“谢谢你……” 她唇动了动，似乎是想喊他的名字，只是这下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兰登，我叫兰登。”他道。 “今，我叫今。”少年弯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真实情绪，“谢谢你，兰登医生。” …… 【刚刚都快吓死我了，还以为他发现了呢。】 【只可惜他回来的太快了，只够时间查到他的星网登录信息和抹除登录痕迹，干不了别的。】 【不过现在有了他的登录信息，就可以算出这颗行星在宇宙里的位置，之后想要和外界联系可就方便多了……】 第20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0 #二十 中午的时候，唐今如愿以偿地吃上了各种口味的蛋糕。 除了蛋糕，兰登还让人送了其他类型的甜点来。 兰登看着吃得眼尾都洋溢着愉悦的少年，忍不住笑。 他手里的叉子转了转，叉了一块沾着奶油的小蛋糕递到唐今嘴边。 唐今张嘴就咬掉了。 她弯眸，将手里的蛋糕也递给兰登。 因为嘴里还有蛋糕，所以她哼哼唔唔的话也不清楚，但兰登还是听懂了，张口接了她的蛋糕，尝了一下。 “确实挺好吃的。” 得到他的肯定，少年更开心了，把自己尝过觉得好吃的都会给他留一份。 两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而最后的结果就是—— 他们都吃撑了。 两人齐齐躺在了病床上，各自摸着鼓鼓的肚子犯懒。 兰登昨晚没怎么睡，这会吃饱了——还吃的都是甜食，顿时就血糖升高昏昏欲睡。 他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回休息室睡会，偏过头打算跟旁边的人说一声的时候，旁边的少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 少年眼睛的肿已经消掉一些了，但眼下还是有淡淡的青影，看起来有些疲倦。 兰登垂眸，一时间好像想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很多的美人需要动起来才能呈现出他们最美的样子，因为只要是人身上就难免有缺点，只有动起来，人们才会忽略掉那些缺点专注于他们身上的美。 但是眼前的人却不同。 她不需要动，什么也不需要做，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风会动，云会动，光影会动，他们都会因她而动。 兰登看着少年瓷白的脸颊，半晌，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兰登是被胸口小小的推力给弄醒的。 “兰、兰登医生。”少年有些局促的声音就在耳边。 兰登有些困倦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贴着极近的一张泛着些粉晕的脸颊。 兰登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给抱在了怀里。 手臂圈着的是少年又细又软的腰肢，那张让他心动不已的脸颊就近在眼前，绿眸里带着些为难和羞赧。 从少年的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甜味，像是花香味的蛋糕。 唐今憋红了脸：“兰登医生你可以放开我吗？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兰登触电似的收回手，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头的光已经开始变暗了。 唐今缓缓从床上坐起，也抿着唇有些尴尬。 “咳，抱歉……”兰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可能是太困了就睡过去了…… 但是，他也没有睡觉抱东西的习惯啊。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兰登还是跟她道歉了。 唐今摇摇头，“没事。” 气氛有些微微的尴尬。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兰登又咳了一声，“打游戏吗？” 唐今有些惊讶，“游戏？我……我不可以吧。” 兰登不由得笑了一下，“没有连接星网的单机游戏而已，我们去休息室里玩，不会有人知道的。” 见唐今还犹豫，兰登直接拉住她的手：“来吧来吧，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一起嘛。” 唐今就这样被他拉了进去。 单机游戏有很多种，兰登选的是一个类似冒险世界的游戏，主角在冒险世界里探险，地图很大，有宝藏也有怪物。 唐今表现得跟一个游戏小白没有区别，笨笨拙拙，有时候连兰登在哪都找不到。 兰登的笑就没停过，以前跟人玩碰上小白他可没心情带，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表现太可爱了一点，兰登完全没觉得烦。 他们玩的是非全息的游戏，尽管如此，巨大而又真实的游戏画面投掷在墙壁上带给人的震撼感还是挺强的。 兰登操纵着人物走了一段却没见人跟上来，他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却见少年正在看着画面里的风景出神。 眼里有向往。 其实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场景而已。 兰登知道她为什么出神。 进了星际监狱的罪犯，大概是永远都出不去了的。 这些景色也大概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唐今弯唇，转头看向他，“兰登医生，谢谢你。” 为了更好的视觉效果，房间里的窗帘已经拉上了，灯也没有打开，经由墙壁反射的淡淡的柔光印在少年的侧脸上。 那一半在光明里，另一半晦暗不明，但无论如何都不变的，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不管是光的那一侧，还是暗的那一侧，都是带着些忧愁的感激。 两人打游戏的时候不知不觉就靠在了一起，也是现在，兰登才发现他们的距离那么近。 近到在那双眼睛里他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确实不需要动，她只要坐在那里，风会动，云会动。光影会动。 人心会动。 绿眸里的萤火是黑夜里的光，是天空之上的启明星，是指引迷途者前行的灯塔—— 是引诱蝴蝶落入蛛网，伪装成萤火的蜘蛛。 兰登不由自主地吻向少年。 黑发绿眸的少年眉梢微挑，半晌，故意僵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21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1 #二十一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有狱警的声音传进门：“兰登医生？” 青年仿若惊醒，顿时僵在了原地。 少年那饱满红润的唇瓣与他只有不到半厘的距离。 他掐了下掌心，强迫自己后退。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兰登回了句“马上”又看回了唐今。 他唇动了动，“抱歉、我……” 少年已经低下头，沉默不语。 其实，情况很明显。 在他刚刚靠近的时候，今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那代表的是抵触。 他们之间，今是监狱里的犯人，而他是监狱里的医生，这样的关系本来就留不对等，况且今现在还在他的管理下，根本就没法拒绝他。 而且就在两天前，今才刚刚经历了类似的事。 他真是……疯了。 如果他刚刚真的亲了今，跟那些想要欺负今的犯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下，今会怎么想他？ 大概会想，他就是用食物和游戏这种小恩小惠来胁迫他，人面兽心的混蛋一个。 兰登满脑子的思绪已经彻底乱了，“对不起，我没有想欺负你，我……” “我知道……”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忐忑，少年主动开口，声音很轻，“我知道，兰登医生是个好人。” 听到这句话，兰登有种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感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发好人卡。 兰登唇动了动，半晌，道：“我们出去吧。” 在这样密闭昏暗的房间里，和一个刚刚想要亲吻他的人在一起，只会给少年带来不安罢了。 唐今点了点头。 门口的狱警已经等了有好一会了，好不容易等到兰登开门出来，刚想说什么，目光看到他身后的唐今却不由得顿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兰登，目光闪了闪，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道：“兰登医生，这个犯人我们要带回去了。” 兰登心里一坠，下意识皱起眉：“为什么？” “呃，这是典狱长的命令。”狱警看了眼气色良好的唐今，“犯人看起来好像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犯人的手受伤了，还需要养一段时间，不能回去。” 狱警不由得有些为难：“这……那典狱长那边。” 兰登也不为难他：“我现在就去他那，我和他说。” “那好那好，这样是最好的。”不用自己面对克里斯，狱警显然是松了口气。 兰登回头看了一眼唐今，半晌，他弯唇：“待会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唐今抬眸看了他一眼，半晌抿唇点了点头。 兰登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现在确实需要分开一下。 只是一路上，刚刚暧昧不清的画面仍是不断地出现在眼前，从少年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也恍惚缠绕在身侧，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 但这些混乱都在进入典狱长办公室的时候被压下。 狱警是没有进门的，就两人在兰登也没什么客气好跟克里斯讲的，门关上后就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前。 “克里斯，你昨天送过来那个犯人手受伤了，暂时不能回牢房。” 克里斯原本连看都懒得看他的，但听到他说的话手里的笔不由得一顿。 他声音冷淡：“受伤了？” 尽管少年那点伤应该已经快好了，但是——兰登点头：“嗯，伤了。” 克里斯垂眸，半晌，“那……等伤好了再说。” 听到他的话，兰登不由得有些奇怪地挑眉。 克里斯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观察了一下坐在座位上，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男人。 看了一会，他不由得挑眉问道：“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但是……或许是当医生的直觉吧，他总觉得克里斯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看起来非常不好受。 但是下一秒，银眸从镜片下冰冷地看向了他，“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一看到他这个眼神，兰登就知道自己又白关心了，不过反正他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顿时也懒得再跟这个一天天就知道克制克制，理性理性的冰块脸说什么。 “行行行，我走。”兰登翻了个大白眼，手插回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悠悠地离开了。 …… 等到办公室的大门重新关上，克里斯才伸手撑住了额头。 半晌，他忍不住抿唇。 一贯冷漠的眼底到底忍不住浮出些燥气。 脑子里几乎已经被黑发绿眸的身影占满，心里的声音一直在叫嚣着去找少年，让他根本就没法再思考别的事情…… 烦躁着烦躁着，他想起兰登的话，又忍不住生出点担心。 手受伤了？ 典狱长自然是可以调出监狱里所有地方的监控的。克里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抵抗不住内心的想法，调出了医务室的监控。 此时此刻的监控画面上，少年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看到少年的时候，脑子里那种想要靠近对方的想法就越发强烈。 克里斯擦了下因为得不到安抚，而不由自主有些发热的眼眶，鼻子有点莫名的发酸。 他捂住眼睛，拿着笔的手反复攥紧，好不容易才算是将内心那些委屈和渴望的情绪压了下去，尽量维持理智的重新看向监控画面。 监控放大，停顿在少年的手掌上缠绕起来的白色绷带上。 克里斯眉头紧蹙了一下。 前一天晚上少年的手还没事，所以应该是今天才受伤的……克里斯将监控视频调回了早上。 倍速播放的视频很快就将事情的原委放了出来。 星际监控的视频放大后连少年的每根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声音自然也是听得到的。 画面中将少年打碎杯子的全过程都呈现了出来。 虽然进了兰登办公室后发生的事情就看不到了，但克里斯多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原本还只是看着少年受伤的手皱眉，但逐渐的，克里斯看着屏幕里相处得格外和谐的两个人，周身的气压开始变低。 当看见屏幕里的两人互喂蛋糕，相聊甚欢的时候，银眸里的担忧逐渐被其他的情绪所压下。 酸闷的滋味在原本就有些难受的胸膛里蔓延。 光屏上，青年躺在少年的身边，目光带着或许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然后看着少年的脸颊逐渐睡了过去。 而没多久，少年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往青年那边靠了靠，而青年也不自觉抱住了纤瘦的少年。 两人亲密无间相拥入睡。 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记，银眸盯着屏幕里的两个人，逐渐泛起水雾，眼圈微红。 连着几日以来一直被压制的那些情绪终于再也压不住，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 苦闷，酸涩，委屈，难受…… 克里斯死死攥着拳，才能克制住自己站起身冲出去的念头。 他抬手摘下眼镜，手指遮住了眼睛，那柔顺的发丝也滑落，遮住了青年的眼尾。 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一点水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无法，也不愿再保持那规规矩矩的坐姿，逐渐趴到了桌子上。 这该死的依赖期到底还要持续多久……他真的……好难受…… 第22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2 #二十二 从典狱长办公室出来后，兰登的心绪有些复杂。 一空闲下来，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刚刚和少年差点发生的事。 少年轻颤的长睫，微粉的脸颊，红润而饱满的唇…… “啊……”兰登有些头疼的抓了抓头发，靠着走廊，思绪彻底成了一团乱麻。 吹了会风，把躁动的心吹凉了之后，兰登才去买了两份餐，带回了医务室。 “给你带的饭，还有一个小蛋糕，待会可以当成饭后甜点吃。”兰登将那两份看起来就很不错的饭菜摆好，又将一个带着水果的小蛋糕放在了一边。 唐今看着青年难掩尴尬的样子，只当做不知道，应了一声后就安安静静地吃饭。 只是这会两人自然就没有了中午时候的亲昵和谐。 吃完了一顿不尴不尬的饭，兰登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往回走。 “兰登医生。”唐今叫住他。 兰登顿住，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想转过身去看少年。 他垂眸，“……怎么了？”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声音轻轻：“谢谢你，给我糖，帮我包扎伤口，陪我吃蛋糕，还带我一起玩游戏……谢谢你。” 她逐渐沉默了下来。 兰登垂眸，声音故作轻松：“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少年的声音。 大概是过了很久，可能也没多久，兰登听到她低低的，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的喃喃： “要是……我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你就好了……” 兰登停住了。 少年的话很轻很轻，如果不是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也许这句话根本就听不到这句话。 但这样轻轻的一句话，却骤然在他的心里刮起一阵大风，那阵大风吹过，将整个胸膛都吹得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留下。 可那阵风离开后，那样空荡荡的感觉却留下了。 心口空荡荡，像是需要什么东西填补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法忍受。 他将手里的盘子放下，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听见自己问：“你为什么会被关进星际监狱？” 唐今微垂眸，半晌轻声道：“如果，我说我是被人陷害了，才会被关进这里的，你信吗？” 她的语调很平淡，没有太多的起伏，像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 但兰登却听出来了，那隐藏在平静之后的…… 期待。 少年希望他可以相信自己。 …… 但他不该信。 他虽然和克里斯是堂兄弟，但他们之间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他的父亲地位崇高，但又只有他一个孩子，所以他不需要任何努力，摆在他面前的就已经是一条康庄大道，他只需要走上那条路，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克里斯哪怕是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 也或许是这样，他的性格逐渐变得散漫又任性，也越来越偏离他父亲给他定好的那条路。 也大概正是因此，他那个向来忙于政务的父亲终于抽出了点时间来管教了一下他—— 叫人把他丢进了星际监狱历练。 在他刚来星际监狱的时候，简直都快要被这里单调枯燥的生活给无聊死了。 为了打发这种无聊，他有事没事找克里斯闲聊，有事没事找狱警闲聊，甚至找犯人闲聊。 那时候的他虽然听说过，但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这个监狱里的犯人有多虚伪、狡诈和危险。 愣头青的他愚蠢的相信了那些罪犯的鬼话，直到有一次，他差点就被一个前一秒还在跟他说说笑笑仿佛朋友一般的犯人所杀。 那次之后克里斯就告诉他： 不要相信犯人们说的任何一句话。 星际监狱里没有无辜者。 在监狱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他逐渐相信了这句话，也算是明白了他那个老爹为什么非要把他扔到星际监狱来历练。 如果他有一天能够应付得了星际监狱里这群阴险狡猾的犯人了，那他恐怕也没什么人是不能应付的了。 等到那个时候，他也就可以回去，走上那条早就已经被安排好的。 将阴谋踩在脚底下，将心计藏在光明之后的，康庄大道。 …… 有多少犯人戏言过自己是无辜的呢？ 几乎每一个犯人都这么说过。 但是他们每一个都不是无辜的。 少年也说自己是无辜的。 那么，他该信吗？ 他不该信。 他不该信的。 可兰登看着那盘子里被剩下的，没有被吃完的，精致漂亮的蛋糕，脑子里回想的却是最开始看见少年的那一幕。 前一天晚上他又没有睡好，脑子里混混沌沌都是游戏里乱七八糟的画面。 他躺在沙发上，睡过了过去，直到被狱警叫醒。 当时他还没有睡醒，梦里的画面还在眼前熙熙攘攘，支离破碎。 直到，叫醒他的狱警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了那个少年。 他看过去，就对上了少年那双带着些微好奇，纯洁无瑕的绿眸。 像是夜尽天明，萤火越过黑暗，擦去那些灰白的雾蒙，让整个世界重归真实。 那时候他就想，这是哪来的天使啊…… …… 萤绿的眸映着青年久久未动的身影。 许久，她听见青年的声音： “我信。” 绿眸微弯。 还真的是，很好骗啊…… 在青年转过身之前，那双绿眸里的情绪就已经被诧异所遮盖。 就好像她压根就没想过青年会相信自己一样。 兰登看着眼前已经呆愣住的少年，唇角微扬，眉梢眼角流泻出点笑意。 那笑还是如唐今第一次见到的一样。 恣意悠然，任性妄为，玩世不恭。 尽管此前已经错信过很多次，尽管这一次大概率还是会被骗，但是无所谓。 因为他愿意相信，所以他就信了。 至于其他的。 管他呢。 他只要忠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 第23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3 #二十三 医生的办公室里，青年靠坐着办公桌，长腿点地，安静地听正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的讲述。 …… “所以，你是因为那个叫叶淙的人才会被陷害入狱的？”兰登听完唐今说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 唐今点了点头，“嗯，叶淙伪装成阿法进入军事学校，我撞不小心发现了他的身份，还撞见了他和一个人做……做那种事……他们还聊起别的。” “那个人和叶淙说，会帮他隐瞒身份，还会帮他作弊赢得机甲比赛的第一名。” “还说，会帮叶淙除掉那些知道他身份的人，我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就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 “虽然当时候我逃走了，但是……”唐今抿唇，“两天后，我就莫名其妙背上了杀人的罪名，被送进了这里……” 兰登深深皱起眉，“伪装身份进入军事学校和在机甲比赛中作弊都是重罪，能做到这两件事的人也绝非普通人。” 他看向唐今，“你还记得帮叶淙的那个人的外貌特征吗？” 唐今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他额头上有一道疤，眼睛是蓝色的，看起来好像是高级军官……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当时候天太黑了。” “你会画画吗？”如果可以画下那个人的特征，就能更快找到那个人了。 遗憾的是，唐今摇了摇头，“我不会。” 兰登倒也没有太失望，其实她给出的信息其实已经很具有代表性了，并不难找，只要从那个叫叶淙的家人身边查起，总能查到人的。 唐今抿唇，半晌抬眸看他，唇角微弯：“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其实进了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我都已经习惯了……” 兰登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却只觉得心口一软。 虽然少年没有直说，但这些话的意思无非是希望他不要去调查，怕因为这件事连累到他罢了。 但如果是要拼身世背景的话，他还真没怕过谁。 只是看着少年忐忑不安的样子，兰登嘴里的话转了个弯还是没有说出口。 以防万一，还是等调查出结果了再给今一个惊喜好了。 兰登用唐今手受伤的理由帮她多申请了两天待在医务室的时间。 这两天里，兰登也慢慢知道了有关少年今的一些信息。 今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天生不足所以从小身体就比同类人要弱一些，有很重视的一个姐姐，是和今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两个人的关系比亲人还要更亲。 “我姐姐经常东跑西跑的，不常在哪个星球久居，也不会天天联系，但是我怕……”唐今抿唇，“我怕她哪天想要联系我却联系不上……” 唐今摇了摇头，在“姐姐”的事情上只是随便带过，转而说起别的事情，“兰登医生，阿多尼斯现在还好吗？” 听她又问起这个人，兰登不由得顿了一下。 之前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 他看向唐今。 唐今带着点担忧和期盼看着他，显然是对所问对象的安全非常上心。 兰登抿唇，半晌，开口道：“他没事了。” 其实前两天阿多尼斯就已经醒了，只不过一醒来就被带去了审讯室。 都不用什么拷问，阿多尼斯直接就承认了那些人就是他杀的，而且所给的口供跟唐今所给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异。 青年一直躺在医疗舱里，和唐今根本没有接触，也排除了两人串供的可能。 两人的证词从逻辑上还是从现场留下的证据来看，都是吻合的。 事实的真相总算明了。 至于如何处置阿多尼斯…… 星际监狱的管理者们就这件事开了个小会。 如果要惩罚他，一个已经被判处了无期徒刑的罪犯还能怎么惩罚？可如果要处死，他的行为却偏偏是为了自保和保护别人…… 最终还是克里斯拍板，结束了会议。 “星际法中提到过：罪犯也是人，有保护自己的权利。”克里斯站起身离开会议室。 “这件事就这样，不用再提。” 剩下的一众秘书官和管理者面面相觑，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兰登将这些事都讲给了唐今听。 唐今忍不住弯眸，“太好了，阿多尼没事……” 只是少年眉梢都溢出一些开心，这副真真切切为另一个男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却让兰登有些不太舒服。 可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对方帮了今，他应该感谢对方才是。 但是…… 兰登难免有些吃味。 与心绪复杂有些难以入睡的兰登不同，唐今睡得安安稳稳，一觉到天明。 只是第二天下午，她刚和兰登一起吃完下午茶小睡了会，一睡醒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潋滟的紫眸。 俊美风流的青年薄唇微弯，眼尾带着一抹压不下的红，声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温柔：“好久不见。” 如果青年的瞳孔没有在与她对视后，就兴奋地放大的话，就更好了。 【主人，他好像有那个大病？】 唐今叹息：“自信点，他是指定有那个大病。” 不过有病归有病，该利用的时候就果断利用。 余光瞥见和狱警站在一起说着什么的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唐今弯眸，毫不犹豫地就起身抱住了阿多尼斯。 “阿多尼，你好了！” 她声音里的开心与惊喜任谁都听得出。 原本还在门外跟狱警说话的兰登顿了一下。 他虽然还在听着狱警说话，但视线却已经透过透明的窗户看向了那靠在一起的两人。 坐在病床上的少年，依赖满满地对着银发的青年嘘寒问暖，显然极为关心对方的状况。 旁边的狱警还在说话：“兰登医生，我们今天晚上就要送这两个犯人回牢房了……兰登医生？” 兰登回过神，听到狱警的话唇张了张，又闭上了。 半晌，他“嗯”了一句。 星际监狱规矩严密，克里斯那家伙又是个一点人情都不讲的家伙，在他找到少年无罪的证据前，就算他再想把少年留在他这边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阿什么斯的家伙，就让他暂时待在今的身边保护今好了…… 兰登看着那双紫眸里毫不掩饰的爱慕，有点牙痒痒。 他有点幼稚地想。 等他证明了今的无罪，带今离开这里的时候，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双宿双飞的背影，一个人躲起来哭去吧。 第24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4 #二十四 又到了一天中，犯人们放风的时间。 原本每天中的这段时间应该是犯人们最轻松的时候，但这两天却有些不同。 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让犯人们心有余悸，但也有些犯人们为之兴奋。 这里的犯人们本性就是嗜血残暴的，血腥残暴的画面比起害怕，反而更能调动他们那些本就不安分的神经。 整个操场里弥漫着一股压抑又躁动的气氛，狱警们也察觉到了异状，紧张地提高了注意力。 但这一切都在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出现的时候被暂时压制住了。 金发寸头的高大男人手插口袋慢悠悠地走进了操场，然后在一边的座椅上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阴郁的少年虽然和他差不多一起进来的，却没有和他坐在一起，而是坐到了另一边。 基特靠着位置，随便看了一下，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他伸手随手指了一个人：“你，过来。” 被点到的那个人顿时浑身一凛，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却丝毫不敢延误，立马走到了男人面前，语气颇带几分谄媚：“您有什么吩咐？” 他这副奴颜婢膝的样子看得基特厌烦，他本来就因为没看见人有点烦，顿时语气也有点低沉：“不是新来了个黑头发绿眼睛？人呢？” 没想到他一问就问到这个人，那犯人有点慌张：“被、被典狱长带走审问去了。” 基特皱眉，棕金色的眸不耐地瞥了那犯人一眼，这下，都不用他问，那犯人就连忙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给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等听完，基特懒懒地靠着椅子，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都死了？” “嗯、嗯。” 基特看了眼面前的犯人，目光又看向了那坐在另一侧的伊森。 阴郁的少年坐在草地上，用那些长长的青草编了一个又一个草戒指。 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因为无聊。 基特轻嗤了一声，半晌，他抬头看着天空上旋转的星云，眸色幽深。 这鬼地方真是受够了…… 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绑着的那块白色布条，眯了眯眸。 那个家伙，居然敢用抹布给他包扎——虽然是没用过的干净抹布。 他冷淡地看向那些有意无意地用自以为隐晦的目光打量着他的人，半晌，抬脚走了过去。 伊森察觉到什么，抬起头。 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一拳就打上了一个男人的鼻子。 那个看起来丝毫不比基特要瘦的男人直接被打歪了鼻子，又被一脚踢到了地上，连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伊森看着那个被打的人，漆黑的瞳仁里好像浮现出点什么。 那个人，是和，那些，欺负今的人，一起的。 那…… 就不用管了吧。 伊森又低下了头，继续编起了草环。 暴力的因子在空气中传播，越来越多的犯人被带动，操场的情况越来越乱。 逐渐有狱警发现了不对劲，吹哨声敲棍声不停，但却没一个人能上去制止那个男人，有人想向伊森求助，可是那个阴郁的少年却只是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闻所未闻。 …… “兰登医生，我要回去了。”唐今朝那看起来没有太多悲伤的青年道。 兰登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半晌，轻轻弯眸：“虽然很想再见到你，但我可不想是因为你生病了再见到你，所以，一定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之前唐今和他闲聊的时候，偶尔提过一次食堂的饭太难吃，所以她都只吃水果的事情。 唐今抿唇，声音忍不住小了点：“我会尽量吃的……” 她这只要一撒谎就心虚的样子兰登已经逐渐熟悉了，忍不住有些好笑，他想了想，也没再在这件事上说什么，只是道：“保护好自己，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就直接跟警卫队长山姆说，让他带你来医务室。” 唐今点了点头。 犯人所在的监狱楼跟医务室这边也是隔断的，轻易不能来往，她这一回去之后，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要见不到了。 唐今不知道青年的那点好感能持续多久，但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越久越好。 她低了下头，又抬起头，“兰登医生，你可以过来一点吗？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兰登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还是微微弯腰凑近了些。 唐今贴着他的耳侧，声音轻轻：“兰登医生，谢谢你……” 青年垂眸听着她的话。 下一刻，却感觉到侧脸上轻轻印上点什么。 兰登一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唐今已经退开了。 她指尖抚着自己的唇瓣，轻抿着唇，那双绿眸微垂，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等兰登好不容易从大脑死机的状态里反应过来，想问她点什么，但她却已经安静地跟着狱警离开了。 所有他想问的话也找不到人问了。 兰登看着重归空荡后显得有些寂寥的医务室，忍不住碰了下脸侧。 那被柔软的唇瓣亲了一下的半边脸，早已经麻了。 兰登伸手捂了下眼睛，忍了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隐藏在浅金色发下的耳垂也悄悄泛起了红。 …… 看见少年和别人亲近，会恨得牙痒痒的可不止兰登一个。 银眸里清晰映着屏幕上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乐得像要开花的样子，半晌，眼不见为净地关掉了监控。 克里斯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会，才冷静下来去思考。 那个阿多尼斯先不说……兰登…… 这几天兰登总是带少年进监控拍不到的办公室里说话，虽然不知道两人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有件事此时此刻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的。 兰登他也……喜欢上了今。 如果被兰登的父亲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犯人…… 克里斯摇了摇头，垂眸看向桌面上用纸袋封好的文件。 有些时候，他真羡慕兰登的性格。 只要认准了一个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交出自己的信任，只为了忠于自己的内心。 就算信错了人，在下一次再碰到那个他愿意去相信的人的时候，也绝不会因为上一次的错信而踌躇不前。 这样的人，有一颗无畏之心，他们看着糊涂，但实际上却比谁都要活得通透。 这样的人，是他永远都活不成的样子。 他永远都无法轻易地将自己的信任交出。 克里斯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拆开了那份标注着“A区罪犯-今-生平”的文件。 第25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5 #二十五 离开了医务室，被押送回牢房的路上，阿多尼斯微微弯腰。 他用只有唐今听得到的声音，温柔似水地问：“那个可怜的医生也是猎物之一吗？” 唐今眸色冷淡，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 阿多尼斯也不觉得有什么，他闻着唐今身上若有若无的甜糜气息，不由得眯了眯眸。 半晌，他语调转了个弯，“真羡慕啊，那种人也能得到你的青睐……” 那贴着耳侧的气息升温：“要不要……也试一试我的味道呢？” 青年的尾音轻颤，显然藏着不正常的兴奋：“绝对会比克里斯那种无聊的家伙更让你兴奋的……” 唐今跟这种明显已经病入膏肓的病患，一向没有太多的话可说。 两个狱警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他们，周围也没有监控。 唐今垂眸，感受着耳边青年颤抖的呼吸，微抬起手肘，狠狠地击向青年的腹部。 “呃——” 阿多尼斯身形一晃，直接栽了下去。 前面的狱警听到动静回过头，看着那莫名跪在了地上的青年不由得皱眉：“怎么回事！” 两个狱警脸色不好看，唐今连忙把人扶起，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阿多尼斯脸上的血色已经退了个干净，他捂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眼底的晦色加深，半晌，他道：“我没事。” 说着，他经由唐今扶着慢慢站了起来。 两个狱警看了他们一眼，虽然眼里有些警惕，但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而一前一后地护送着他们回牢房。 唐今扶着他慢慢地走，就听到他压低了的声音：“断了一根肋骨，稍微有点疼呢……” 听起来，还有些可怜。 唐今语调平平：“医务室就在后面，要送你回去吗？” 阿多尼斯皱了皱眉，“啊……算了吧。” 他可不想回医务室去面对那个穿白大褂的家伙。 那种不是蠢货却胜似蠢货的人，简直比单纯的蠢货还要更让他恶心。 他不去医务室唐今也懒得管，反正以他的身体素质，就一根肋骨而已，用不着两天就自己好了。 阿多尼斯只是有点病而已，又不是真的受虐狂，这会断了一根肋骨也暂时没有念头再说那些话了，紧紧靠着她，有些无法忍受痛苦似的闭上了眼睛。 从他额头上冒出了一点细汗，唇色也变得苍白，微搭着唐今的手指也是冰冷的，看起来非常不好受。 但唐今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只是若有所感地看向某处。 下一刻，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让人不安的红灯开始闪烁，广播声在整个A区里传播——“操场发生暴动，操场发生暴动，请所有警卫赶往操场，请所有警卫……” 两人前面的那两个狱警下意识对视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两人直接将唐今和阿多尼斯暂时用手铐铐在了旁边的栏杆上，又警告了两人一番，然后马不停蹄地迅速跑向了操场。 唐今看了眼不远处的监控，到底还是没有把手上的阿多尼斯丢开，而是扶着他慢慢坐了下来。 青年靠着她的肩膀，长睫因为疼痛而轻轻颤着。 不远处的动静似乎越闹越大，那磅礴的精神力带来的压制感隐隐传来。 唐今垂眸，分辨着从风中传来的声音。 空气中突然多出了一种淡淡的玫瑰与麝香交融的气息。 靠着她的青年身体开始发热。 唐今顿了下，垂眸。 青年那薄薄的唇已经勾了起来，他脸颊上升起了两团一样的红，可眼睛还闭着，额头还冒着冷汗，显得有些病态。 青年没有睁开眼睛，声音轻而慢：“我很好奇，阿法被标记会是怎样的感觉……” 银发从他额角落下，沾在那张苍白的脆弱，又潮红的病态的脸上，有种欲态的风情。 那股异常好闻的，玫瑰与麝香混合，优雅又神秘的气息在两人之间缓慢游动。 青年的后颈泛起淡淡的粉。 唐今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慢慢的，清甜的气息被勾动，慢慢的混入玫瑰之中，那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缓缓：“我也很好奇。” 阿多尼斯唇角微弯：“那——” 唐今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了下去。 紫眸骤然睁开，瞳孔微缩。 陌生的因子注入，青年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戒备紧绷了起来。 那些原本还安安分分的因子在进入他的身体后，就仿若一个个带着刺的皮球，在浑身各处不知疲惫地弹动。 痛苦。恶心。以及本能的抗拒。 大脑传出的种种信号都在抗拒这一切，阿多尼斯不知不觉抬起了手，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但下一刻，手腕就被冰冷的手指扣住与另一只戴着手铐的手按在了一起。 违背本能的行为带来了一阵又一阵让人难受至极的感觉。 但…… 慢慢的，慢慢的…… 快要的麻木的身体里生出一种诡异的酥痒。 青年苍白得可怕的脸上开始逐渐泛红。 他刚轻发出一点声音，后颈上的力道就松了。 那声音冷漠到了极致：“别让我听见你恶心的声音。” 阿多尼斯指尖颤了颤。半晌，他咬住了唇，忍耐着。 只是这一回，她比刚刚还要不留情，阿多尼斯控制不住痛哼了一声，又强行将剩下的声音忍了回去。 那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勾住了栏杆，越抓越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今才将他扔开。 阿多尼斯直接倒了下去，只有一只手还被手铐牢牢铐在栏杆上。 他躺倒在地面，张着唇轻轻喘息着，紫眸有些失神地看着头顶旋转的星云。 大概是顾忌着监控，那做完就将他像扔垃圾一样扔开的少年，到底还是又将他扶了起来。 阿多尼斯闻着那股淡淡的清甜气息，下意识地往她怀里靠了一下。 唐今看着远处走近的狱警，指尖出现一点绿，迅速吸收着周围弥漫开来的混杂的气息。 阿多尼斯没有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他靠在唐今怀里，一贯清醒无比的脑子难得混沌茫然。 在有些茫然的状态下，那双带着些慵懒与迷离的紫眸看着那不远处的监控，被咬得艳红的唇微弯。 他低喃：“那位典狱长大人，会不会看见刚刚的一切呢？” 第26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6 #二十六 “那位典狱长大人，会不会看见刚刚的一切呢？” 唐今垂眸，连回复他的想法都没有。 克里斯现在不可能在看监控。 虽然不知道操场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边爆发了一股非常强横的精神力，这种强度不是基特就是伊森——不可能是伊森。 基特突然闹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克里斯都必须去处理。 就算他事后突发奇回看监控，也看不出什么。 她刚刚有掩盖自己的动作，就算有人在从监控里看着他们，也只能看见她靠着青年的脖子，好像睡着了一样的场景。 显然阿多尼斯也是知道的，他那么问无非就是故意的罢了。 至于原因？唐今没兴趣知道。 头顶上的恒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颜色不一的星云，操场那边的事情也应该已经平息了。 两个回来的狱警将两人身上的手铐松开，“快点，回牢房！” 他们语气不太好，应该跟操场的暴乱有关。 唐今站起身，乖乖跟到了狱警身后。 阿多尼斯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身体里的疼痛和无力，以及残余的某种酥意让他根本使不出力气…… 那双紫眸看向唐今。 唐今歪了歪头，没有动。 狱警见他不起身，敲了栏杆，“快点！别惹麻烦！” 阿多尼斯低眸笑了一下，手抓着栏杆，借力站起。 只是他站起的时候还不小心晃了晃，看起来有些站不稳。 见他没整什么幺蛾子，狱警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带着两个人回监狱楼。 不过这一回监狱楼，唐今才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她的牢房换了。 原本她的牢房在第八层，但是现在却被换到了十九层。 虽然只是一层的调换，但意义却显然不同。 伊森跟阿多尼斯的牢房都在第十九层。 监狱安排牢房显然是跟犯人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强度有关，像是弱小一点的，统一安排在十层以下，而十层往上安排的就是强一些的犯人。 而十九层跟二十层，貌似只有身体素质和精神力等级有一个到达了S级，普通的牢房已经关不住了的时候，才会被提到这两层来。 以唐今的身体数据，是没必要被换到这层来的。 这牢房的位置也挺有意思的，就在伊森的牢房的旁边。 不用想都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被关进新的牢房前，唐今路过了伊森的牢房。 透明的防护门内，少年还是像几天前看到时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那额前的头发又放了下来，遮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唐今经过的时候，他若有所感地抬头，等到唐今的身影从门前消失后，他慢一拍地反应过来，站起身走到门边。 狱警正在给唐今开门，她还没被关进去。 唐今朝少年弯眸。 只是她也只来得及跟伊森笑了一下，就被狱警催促着关进了牢房。 伊森在门前站了一会，好一会，才又慢吞吞地坐回了床上，低下头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原本属于唐今的东西都已经被搬到了新牢房里，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回了床上。 很快，她就没什么负担的睡了过去。 但同在十九层的另一个人，就没那么好受了。 青年蜷缩在床上，额角颈后都在冒冷汗，身体里一阵又一阵地不适让他连一贯的温和表象都无法维持，紧紧咬着牙，手抓着桌角抑制着那种他已经快要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的感觉。 身体的异样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青年才半梦半醒地睁开迷蒙的紫眸。 后颈还带着余热，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湿了。 阿多尼斯勉强撑着坐起，将身上的汗水擦干，换了一身衣服。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动作非常缓慢。倒不是他愿意这样，而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从心脏到四肢都有种懒洋洋的感觉，就连大脑都好像被麻痹了，有种被雾蒙上了一样的感觉。 阿多尼斯走到门边，看着不远处的那间牢房。 紫眸里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恒星的光芒逐渐照进A区，一声尖锐的哨响，犯人们被从沉睡中唤醒，集队去食堂。 唐今走出牢房，看着就站在旁边的伊森弯眸，“伊森。” “……今。” 去食堂的路上，唐今注意到今天列队的犯人好像比之前要少了点。应该是跟昨天晚上操场的暴乱有关。 她想了想，回头问伊森道：“昨天你们打架了吗？” 伊森抬起头，“他们打了，我，没有。” 这副乖宝宝的样子让唐今有些好笑，她弯眸，问了另一个问题：“基特·菲尔德动手了吗？” 伊森没有告诉她基特的全名，但她这会却直接报了出来，可伊森也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听到唐今的问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唐今又问：“那他是不是被关禁闭了？” “嗯。” “关多久？” 伊森想了想，“三天。” 三天…… 禁闭室是完全封闭的，没法联系，不过这样也好…… 食堂打饭的人已经换了人了，打饭的时候也没有跟上一个一样口无遮拦，老老实实给唐今打了饭。 唐今想着事情，也就没有注意被放到盘子里的东西，等和伊森在角落里坐下，她准备吃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餐盘的边上，放了一颗包装可爱的奶糖。 一声轻轻的叩响，阿多尼斯将餐盘在唐今的旁边放下。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那颗明显属于“违禁品”的糖果，轻笑一声，弯下了腰，“那个愚蠢的小医生现在应该很忙才对……他还真关心你。” 唐今没理这个病里病气的人，将那颗糖收好，吃起了水果。 阿多尼斯薄薄的唇勾了一下，在她旁边坐下，和之前一样将自己的水果推给她。 他自己则好像没什么心思吃饭，修长的手转着手上的叉子，声音慢慢：“被标记的感觉很不错……” “所以，你可以没有顾忌地对基特·菲尔德下手了。” 第27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7 #二十七 他像是说起今天天气挺好一样语气淡淡： “像基特·菲尔德那种脑子简单，又对自己的人有护短情结的生物，你只要把他标记了，他就会像是蜂巢里的工蜂一样听话又好用的。” 唐今慢慢吃着水果，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阿多尼斯这个人，不管性格如何，但他确实足够聪明，只靠自己所看到的一点点东西就能猜出唐今想要做的事。 不过他说的基特脑子简单…… 能够带领强盗团和星际联盟的军队打得有来有回的家伙，怎么都不会是个傻子。 只是这个人崇尚暴力，认为强大的实力能够摧毁一切阴谋诡计，所以懒得玩弄那些心术。 不过相比于标记对方，唐今还是更愿意用另一个办法收服这条恶犬。 …… 监狱里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即使是被关了三天紧闭，男人的状态和平时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顶多就是走路时多打了几个哈切。 狱警们也不敢惹他，前面两个后面两个地包围着，却一个比一个像鹌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叫人弄不清到底谁才是那个犯人。 基特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 前后几个狱警正因为他突然停下而紧张不已，就听见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我要洗澡。” 虽然关三天禁闭对他没什么太多的影响，但是三天没洗澡了身上总是难受得紧。 听到他这话，几个狱警松了口气。 现在时间也恰好，正是犯人们放完风洗澡的时候，他这么要求了，狱警们哪里敢反驳什么—— 这家伙前几天才刚把a区几百个犯人揍得需要躺医疗舱，医务室的床位到现在都是满的，兰登医生一个人忙不过来，还需要他们这些警卫过去帮忙…… …… 监狱里的热水总是格外的烫。 水流淌过金色的发丝，顺着古铜色紧绷健壮的肌肤流下，冲走那些半透明的乳白泡沫，然后缓缓流进下水道。 高大的男人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任由那些水流冲洗着身体。 澡堂里的其他人早就已经跑了个没影，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了那慢慢走近的脚步声。 基特睁开眼睛看着从身前滴落的水，什么也没做。 那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停下。 下一秒，浴间的门帘被刷地拉开。 清清淡淡，格外好听的声音响起：“基特·菲尔德？” 基特扯了下嘴角，缓缓转过身，语气慵懒而冷漠：“想找死——” 对上少年那双清傲的猫儿眼，男人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地上的水流还在不停的流动，基特意识到什么，皱起眉想要去拿毛巾，但那毛巾好巧不巧就在少年身边挂着，想要去拿就得靠近少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见了鬼，尽管少年离得也不算近，但偏偏他就是能非常清晰地闻到少年身上那种清甜的气息。 见他僵住，唐今歪了歪头。 看着她那一脸无辜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基特脸色黑沉：“有事？” 唐今点了点头，“嗯，我想问问你有兴趣和我一起越狱吗？” 基特：？…………？？？ 眼看男人的眼里快要被问号填满，唐今又道：“计划已经完善，如果你愿意，我保证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到你的尘星强盗团继续做你的——” “你他.妈是一定要这会儿说事吗？”基特打断了她的话，脸快黑成了煤炭。 唐今的话不由得顿了顿，她看着男人那五官深邃，俊美得仿若雕塑，又黑得跟锅底似的脸，语气平淡：“身材挺好的，用不着自卑。” 基特：…… 男人黑着脸伸出手撑在唐今的耳侧，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从她旁边的挂钩上一把扯过浴巾然后围在了腰上。 等系好了浴巾，他才重新看向唐今。 那双棕金色的眸里看不出喜怒，唯有语调带着点冷然：“你真以为所有人都看不出你是个……” 他做了个口型。 唐今微微转眸，语调轻轻：“看出来了……然后呢？” 基特挑眉，那双如狼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玩味，他撑着墙，逐渐靠近唐今：“你就不怕？” 男人的身上还带着刚刚冲过澡的热气和皂香气，隐隐约约的，还有一股辛辣的酒气。 那气息并不浓，只是淡淡的萦绕着，但只是一靠近，那股浓郁的酒味就好像要把人醺醉一样。 唐今蹙眉，“不要靠这么近。” 绿眸里一如既往带着些抗拒。 基特看着她这副娇贵脆弱的样子不由得嗤笑了一声，直起了腰。 眼底的兴味散去，变作了轻慢：“一起越狱？” 他拿起一边的衣服，懒瞥了一眼唐今，又收回，“我可没兴趣陪你玩什么过家家。” 听到他的话，唐今也不恼。 她靠住墙，像说起什么闲话似的开口：“那个背叛你，导致你被抓入狱的人，现在好像过得很不错。” 基特的动作顿住，那双棕金色的眸转向了她。 一股迫人的气势迎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基特眯着眼睛，看着纤瘦精致，却在压力下仍旧面不改色的少年，逐渐收起那点轻慢，眼中出现了一丝探究。 一年前他意外被抓，知道他被抓的人不少，但知道他被抓原因和过程的，可不多。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了解到其中的内情。 就算在星际监狱，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克里斯一个。 金棕色的眸中晦暗不明：“你是谁？” 唐今背着手，眼眸清清，“你可以叫我今。至于我是谁，很重要吗？” 基特看了她一会，半晌，忽而牵了下唇角：“不，不重要。” 是他先被对方柔弱的外表所欺骗，先入为主了。 真是……在这无趣的鬼地方待久了，就连直觉也被磨灭了。 在这个监狱里，可没有什么单纯善良的小绵羊，有的只是善于利用自己柔弱外表的豺狼罢了。 唐今看着基特，语调变得有些懒慢：“那么，有兴趣合作吗？” 基特扭了扭脖子，顿时响起一阵骨头的噼啪脆响。 男人看向她，他声音冷沉：“既然你认识我，那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金棕的冷眸里仿若升腾起两簇劈劈啪啪燃烧的火焰，“想要我加入你，就用实力来说服我。” “弱者，没有和我合作的资格。” 唐今看着眼前浑身肌肉蓄势待发，宛如一头猛兽转醒的男人，细白的手指在手臂上轻轻敲了一下。 萤绿的猫儿眼扫了下那系在腰间的白色浴巾：“要不——你还是先穿件衣服吧？” …… 澡堂里传出打斗的声音。 阿多尼斯靠着墙壁转着手指间的硬币，他听着那里头的动静，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引得坐在旁边的伊森抬眸看了他一眼。 唐今回来后，又帮他把额前的头发给梳了上去，所以那双漂亮而空洞的眼睛又露了出来。 他看着勾着唇角似乎心情极好的阿多尼斯，眸中出现了一点点什么，像是不解。 半晌，他问：“你笑，什么？” 阿多尼斯侧眸看了他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没什么，我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 第28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8 #二十八 星际监狱典狱长办公室。 光屏上，秘书官正在做着汇报： “目前我们只能调查到他是孤儿院出生，没有父母，过去似乎是在军事学校半工半读，成绩很好，周围人对他的评价也很不错……” 随着秘书官的讲述，一个虽然身体素质比较弱但努力好学，而且成绩优越心地善良的少年形象就逐渐浮现了出来。 讲到最后，秘书官道：“有关今这个人，能查到的信息相当有限，以上的信息就是全部。” 克里斯听着那些描述，半晌，声音淡淡：“他的罪行档案还是查不到吗？” 秘书官也有些迟疑，“只能查到对方的罪名，至于相关的证据或者是审判时的录像，通通都查不到。” 像是，被人刻意掩盖了一样。 这样的结果无不代表在这件事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秘书官不由得问了一句：“还要查吗？” 不管这件事后面藏着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够插手审判而且将人安排来星际监狱，对方的势力必然不小，何必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少年而惹上不知名的庞然大物呢？ “继续查。”不同于刚刚还算平静的样子，青年的银眸里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星际监狱不是他们用来处理自己那些腌臜事的工具。” 听到他的话，秘书官浑身一凛，这才意识到这件事的性质已然不单单是简单的以权谋私了。 星际联盟一向有和很多不同的派系，但星际监狱所代表的是绝对中立的，绝不能容忍有势力用权势来插足。 “是，我马上去查。”回复完，秘书官又犹豫了一下，“那那个犯人……” 这件事肯定是有问题的，那个少年，有可能真是无辜的…… 克里斯没有犹豫：“先不用管。” 现在贸然做什么事只会打草惊蛇。 如果对方反应过来捏造证据给少年加上些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今现在在他的监狱里，之前那段时间是正好撞上了他的特殊时期，A区的事情交给了山达来管，才会出岔子。 现在，他绝不会再让今出事的。 克里斯将眼镜取下，按了下眉心。 与此同时，星际监狱中另一个人也在调查有关少年的事情。 不过他查的方向与克里斯有所不同，他查的是一个叫“叶淙”的人。 “兰登，你让我查的这个叶淙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我跟了三天，他身边没有出现什么蓝眼睛脸上有疤的人，你确定没弄错吗？” 兰登不由得皱眉，“那今呢？你有查到他的资料吗？” “今啊？这个人就更少了，他的简历就是真的简历，简单到一目了然……我找了整整两天，都快把整个星网翻过来了才总算找到了一张照片……都给你传过去了，你自己看吧。” 说着，对面给他传送过来了一份资料。 兰登打开资料，首先点开了最明显的那张照片。 那是少年在入学军事学院时所拍的集体合照。 兰登仔细找了一下，才在照片的角落里找到了少年的身影。 黑发的少年身形纤瘦，站在角落里，存在感很低，他眉眼微垂，面容有些看不清，那双漂亮的绿眸也被长睫遮盖，看不见色彩。 兰登没有多想，看起对方传过来的文件。 上面所写的内容倒是和少年告诉他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出身孤儿院，考入军事学校…… 只是少年口中的那个孤儿院的姐姐，却没有查到是谁。 至于少年所说的那个军官…… 一开始兰登以为蓝眼睛，额上有疤这个标志应该很特殊，很容易就能查出来，但是真的查起来才发现，星际间拥有这个标志的人并不少，而且叶淙那边也没有发现符合描述的人。 不过既然已经查到了叶淙，那这个人就不得不管一下了。 从资料来看，他确实赢得了机甲大赛的第一，但是这次机甲大赛的伤亡率却比往年要高了不少…… 机甲大赛不仅是军事学院间的大赛，更是各个星际军区选拔新的优秀人才的一个方式，已经不单单是普通的比赛那么简单了。 想要在这个比赛里作弊，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如果对方真的在这件事上动手脚了，就肯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不过涉及机甲大赛的幕后……这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伸手调查的了…… 兰登纠结了一会，还是叹了口气，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兰登？有什么事吗？” “呃，丹尼尔，我爸在吗？” 丹尼尔睁眼说瞎话：“元首不在。” 兰登显然松了口气，“丹尼尔，有件事你能帮我查查吗？” 丹尼尔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什么事？” “这次举办的机甲大赛你看了吗？”兰登将自己找的借口简单说了一下，最后道，“我总觉得那个伤亡率不大正常。” 听完兰登的描述，丹尼尔应了下来：“这件事情我会去查的。” “辛苦你了丹尼尔。” “这是我的职责。” 通话结束，丹尼尔看向了那就坐在办公桌后闭目养神的男人，“元首大人，这件事……” 坐在桌后的男人有着和兰登如出一辙的浅金色头发，五官也与之有五六分像，只是面容要更硬朗，比起有些轻浮的兰登，看起来要沉稳很多。 星际联盟元首——威廉·莫非尔睁开眼睛，声音低沉：“他还会关心机甲大赛？” 这语气中不免有些嘲讽。 丹尼尔对于这对父子的恶劣关系也是有所了解的，不过他还是道：“其实兰登说得不错，今年机甲大赛的伤亡率确实有些偏离均值。” “……那就去查查吧。”威廉摇摇头，半晌，又道，“顺便也查查，究竟是什么让他突然对机甲大赛感兴趣了。” 感兴趣到居然愿意主动和丹尼尔联系。 第29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29 #二十九 星际监狱所在的小行星上，由白天转向黑夜。 高大的男人横拳扫向少年，少年歪头躲开，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猛地将他拉过，另一只手则极快极重地推向他的肩膀。 一来一回，男人彻底失去平衡，被少年抓住破绽一脚踹到墙上，无力地顺着墙壁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基特仰起头吸了口气，靠着墙壁坐起，手搭在了膝盖上。 他舌尖顶了顶腮肉，金棕色的眸紧紧盯着站在那里的少年，眼中满是对于碰到强者的兴奋。 唐今缓缓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嗓音像是什么引人进入陷阱的海妖：“那么，要加入我们吗？” 基特眯了下眸，半晌，他松懈了下来，靠着墙，声音懒懒：“加入可以，但可别想着使唤我。” 唐今低眸，看着基特嘴角的伤，“既然这样……今天就先到这里，具体的事情，我们明天再商量。” 说完，她弯下腰用袖子擦了下基特嘴角的血渍，声音比刚刚柔和了些：“合作愉快。” 她的指尖带着点捂不热的凉意，轻轻擦过嘴角，就迅速撩起了一片灼热。清甜的气息萦绕。 基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压着声音道：“合作愉快。” 唐今收回手，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弯眸：“晚安。”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笑。 基特看着身形纤瘦的少年背着手脚步轻盈地离开，反应了一会才用指节擦了下唇角。 刚刚的一幕在脑海中回放。隔近了看，那双撩人的猫儿眼就越发漂亮，懒慢与慵傲，引得人忍不住想靠近，让她多看自己几眼…… 他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 但一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二来，还没有谁身上的气息是和他这么契合的。 契合到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勾动他的情绪，将本能里的支配欲，占有欲全都勾了出来。 可全身上下闷闷的痛又在提醒他，那漂亮得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的少年，可不是什么小鸟依人的柔弱生物。 但恰恰是对方这样的反差越发让他觉得——真他.妈带感。 基特撑着额角，有些头疼。 妈的，这年头的伽都这副德行了吗…… …… 唐今走出澡堂，视线掠过那靠在墙上的银发青年，落在了坐在那里的少年身上。 她走过去，俯身直视着少年的眼睛：“伊森，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少年无神的眼睛中倒映着她的样子，半晌，他平静地开口：“好。” 阿多尼斯侧眸看着对唐今的话连一丝一毫抵触都没有的伊森，紫眸微眯，半晌，他无声笑了一下，又恢复了一片淡然。 原来是这样…… 唐今直起身，带上伊森一起往外走。 阿多尼斯也不见外，慢慢悠悠地跟在了她身后。 唐今也没有管他。 想要逃离星际监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想要确保能成功，当然是计划得越周全越详尽才越好。 但留给唐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克里斯应该已经在着手调查她的背景，兰登也是，他们或许一开始还查不出什么，但如果坚持着查下去…… 特别是兰登·莫非尔——星际联盟元首的独子，如果他动用家里的关系来调查，只怕顷刻间她那些所有的谎言和表现出来的无辜假象，都会被戳穿。 在他们知道真相之前，她要带着这柔弱无辜的外表将他们利用个彻底，然后安全地离开这个监狱。 星际监狱里，可没有无辜者。 …… 一天中最适合商量事情的，无非是犯人们的放风时间。 唐今和伊森一起坐在椅子上，基特坐在离她稍远一点的位置，阿多尼斯则不见了踪影。 小菜鸟030利用之前得到的星网登录信息已经算出了这个行星在宇宙中的位置，它不禁有点小骄傲，自己可算是帮上了一回忙。 看它开心的样子唐今就懒得打击它了。 现在有了基特的加入，离开这个星球的事情就有了着落。 现在只要将行星的坐标交给基特的部下…… “这颗行星是封闭的，就是连接星网发送的信息都要受到审核，你要怎么跟外界联络？”基特懒懒地问。 “有人会帮我把消息送出去的，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联络的地址。”唐今看向他，“你的军师是叫阿丽塔？你有什么特殊的方式可以联系到她吗？” 基特瞥了她一眼，似乎在判断她究竟可不可信，半晌，“有。” 唐今估算了一下时间，“那么，最迟一个月，就可以将信息传递出去了。” 基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他确实已经在这个地方待够了，不管她的计划成功还是失败，处境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基特将和阿丽塔联系的方式告诉了唐今。 离开行星的方式已经有了，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引起监狱内部的混乱——做这种事，阿多尼斯那家伙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之前澡堂的事情，刀疤被杀了，监狱里的势力就这样少了一股，有一些人就有点群龙无首了。 在这个监狱里可没有报仇一说，作为杀了刀疤的人，阿多尼斯迅速就受到了原本追随刀疤的人的追捧。 唐今需要阿多尼斯做的，就是激化监狱里犯人们之间的矛盾，然后在最需要的时候，将之引爆。 她抬眸看着操场的另一边。 银发紫眸的青年靠着围栏，身边站满了拥簇者，他带着点无聊的表情看着一个跪在他面前的人，半晌，抬起脚狠狠踢过去。 唐今收回了视线。 不管他愿不愿意，但玩弄人心，收服那些犯人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第30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0 #三十 除了搅乱监狱里的势力，激化矛盾，留下制造混乱的种子，想要逃离这个监狱，还需要摸清整个A区的门控设置，包括那些通风管道甚至是地下通道。 这段时间，唐今已经观察出了一些管道的位置，但还有一些区域她没去过，也没法做分析。 “伊森，可以把你知道的监狱布局画出来吗？” 伊森原本低头拿着唐今给他编的草蜻蜓在研究，闻言，抬起头看向唐今。 半晌，他伸出手，在草地上开始画画。 手指划过草地，什么痕迹也没留下，看起来就像在玩一样。 但记住每一笔每一划的位置，星际监狱的布局图就逐渐在脑海中成形。 伊森虽然知道监狱里的布局，但那些管道的位置他是不知道的，唐今只能根据他画出来的布局图进行推测。 基特坐在位置上，看着格外默契和信任的两个人，微微眯了眯眸。 伊森这家伙的身份，他也是知道的。 银蓝星系通过基因合成制造出来的战争机器，绝对的强大，绝对的忠心，绝对的服从命令……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听从今的话？ 基特看着那个黑发绿眸的少年，微微敛眸。 数年前，银蓝星系被星际联盟宣判逐出联盟，并被星际联盟列为交恶星系，永不来往。 自那以后，星际间就很少见到银蓝星系的人了。 而那些被制造出来的战争机器，也一个接一个消失，有人说他们是被星际联盟销毁了，也有人说他们是被银蓝星系召回了。 不过据基特所知，大部分的人造人——都死了。 基因技术合成的人造人，诞生后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都是远超普通人的强大，但同时他们也具有一个无法弥补的缺陷——寿命短暂。 大部分人造人的寿命只有十五年。很少有特例能活到二十年以上。 也因此，基因合成人造人这项技术在星际间是被禁止的，而银蓝星系却使用这项技术大批生产人造人，只为了赢得星际间的战争。 也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行为，在星际间的战争结束，各个星系重新建立起星际联盟的时候，银蓝星系被集体投票逐出了联盟，并被列入恶性星系，禁止星际联盟下的众多星系与之往来。 从此之后银蓝星系销声匿迹，整个星系的人都很少再出现在星际之间。 基特的目光落在唐今的后颈。 不过很可惜，那里光洁一片，什么编码也没有。 他后仰头，闭上了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 在经过了几天的休养后，原本那些被基特打进了医务室的犯人们也渐渐养好伤回来了，不过这会他们是越发不敢惹基特了，连带着貌似跟基特走得还算近的唐今他们也越发不敢接近了。 美人虽好，但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唐今回到监狱后工作还是没有变，每天拎着小桶和伊森一起打扫监狱楼，偶尔还会打扫打扫别的地方。 这样的工作倒正好方便她的行动。 不过虽然逐渐摸清了建筑内部的通风管设置，但监狱内部的生命活动监测装置也是个大麻烦。 监狱系统的中央控制室，貌似跟典狱长办公室是在同一栋楼的。 这样的话，到时候又要多出一个步骤了。 …… 虽然星际监狱中的犯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但是监狱还是给了犯人们一定的放松时间，每半个月监狱会组织犯人们看一次电影，算是监狱里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了。 影院里的每一个位置都已经快坐满了，屏幕上放着极具星际特色的电影，唐今靠着座椅昏昏欲睡。 身后的位置有人轻轻坐下，青年靠了上来，声音慢慢：“今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但是……” 阿多尼斯叹了口气，“跟那群蠢货相处实在是太无聊了，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见她不理，阿多尼斯托着侧腮，手指在眼尾敲了敲：“也许，我能得到一点奖励？” 唐今撑着额头，连眼睛都不想睁。 两人，或者说阿多尼斯单方面的话语并没有逃过基特的耳朵。 他坐在唐今的斜后方，这个位置不会距离唐今太近，也不会太远，如果阿多尼斯的声音小一点，说不定他就听不见了。 但显然，阿多尼斯就没有想要压着声音，或者说，他就是故意说给基特听的。 基特看过去的时候，那银发的青年伏着前面的靠椅座背，唇角微勾，尽管两人隔得很远，但他还是察觉到了青年的挑衅。 挑衅什么？难道他觉得自己会因为他和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就怎么样吗？ 基特嗤笑了一声，转回头闭上眼睛休息。 挑逗跟挑衅的两个对象都没有理他，阿多尼斯不免有些无趣。 他对荧幕里播放的电影也没有什么兴趣，他看了一圈，到底还是垂眸看向了闭着眼睛休息的黑发少年，眼神专注。 电影接近尾声，犯人开始离场，准备列队回牢房。 黑发的少年睡着，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无所察觉。 阿多尼斯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在接触到她，闻到那种淡淡的清甜气息的时候，身体里的那种渴望才稍稍得到了一点满足。 但这一点满足引发的，是越发加重的渴望。 紫眸幽深地看着那安静地睡着的少年，半晌，还是什么也没有做，轻轻抱着她回了牢房。 狱警们原本是想说什么，但看见是他们两个后，就什么话也没说。 基特走在队伍的最后，看着那亲密无间的两人，只觉得碍眼。 回个牢房还要人抱…… 怎么，这是在拍什么金贵小王子殿下和他的忠犬骑士那不得不说的星际爱情大烂剧吗？ 他看了眼似乎也在盯着两人看的伊森，嘲笑道：“你不是就坐在他旁边吗？怎么不会把人抱回牢房？” 听到他的话，伊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一言不发地转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基特却有种被他鄙视了的感觉。 基特冷呵了一声，不再和他说话。只是他也不想看见前面那两个人，便索性眼不见为净地看向了别处。 一路回到牢房，阿多尼斯跟狱警说了两句就获得了进入唐今牢房的权利。 怀里的黑发少年闭着眼睛，呼吸浅浅，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阿多尼斯弯唇，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他牵起唐今的手，低头在她的指节上轻轻印了一吻，声音低低：“为了有再得到奖励的机会，我会继续努力的。” 唐今皱了下眉，抽回了手。 握着的手蓦地被抽回，阿多尼斯笑了一下，轻声说了句“晚安”，便起身退出了她的牢房。 透明的防护门关上，一声哨响后监狱楼里的灯光消失。 阿多尼斯躺回床上，静静地看着头顶的黑暗。 原来阿法……也会有依赖期啊。 …… 想要把一条不听话的狗驯服，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打一棍子给一颗糖，如此反复，就算是再难驯服的狗也会变得格外听话。 少年想要驯服他，而且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阿多尼斯知道这一点却没有阻拦的想法。 他自己也很想知道，他被驯服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把他驯服之后，可爱的小主人又会不会把他这条得不到主人喜爱的狗抛弃呢？ 真是，很期待啊…… 第31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1 #三十一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多尼斯继续不着痕迹地激化犯人之间的矛盾，而伊森则和唐今一起排清监狱的各种特殊通道，三个人都很忙。 唯有基特，一天天的都没有什么事，偶尔聚到一起也只是看着他们交流讨论。 他什么事都没做，自然也就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坐在一边跟个哑巴一样听着。 越狱这事上，好像就连伊森的参与度都比他的更高。 基特到底忍不了了，拉住了准备和伊森去打扫的唐今。 “喂，我不用做什么吗？” 突然被他拦住，唐今顿了一下。 她抬眸看着基特认真想了想，半晌，迟疑道：“要不然，你去配合阿多尼斯好了。” 她这犹疑的态度弄得基特抽了抽嘴角。 怎么显得好像，他很没用似的。 不过既然不需要他做什么就算了，难不成他还要上赶着找事做吗？ 基特冷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歪了歪头。 又过了两天，就在基特以为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用做了的时候，唐今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放风时间，唐今和伊森坐在一起编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声音轻轻： “押送新犯人的星舰每次都会停到固定的区域，我们离开也需要从那里走，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弄清楚那边的守备情况。” 坐在凳子上的基特眯了下眼睛，“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作为能够接触到飞船和星舰的地方，那边不仅有各种生命检测装置，还布置有数量众多的激光铳和激光炮，几乎是整个监狱里最危险的一个区域。 唐今偏头看向他，唇角微弯，满眼无辜：“可是我们中，也只有你才最适合做这件事了。” 基特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星舰停放区域就在禁闭室的旁边…… 可闲得没事谁愿意去关禁闭，尽管对他造成不了太大伤害，但总归还是不舒服的。 唐今好心地给他提供了一个快速进禁闭室的方法：“那边那个叫蒙塔的家伙，在我刚进来的时候，还想要‘帮助’我呢。” 基特看着她带着点笑，又带着些小小的恶意的绿眸，翻了个白眼，也不含糊，直接起身朝那个叫“蒙塔”的狱警走了过去。 他一拳打在了蒙塔的脸上。 操场里顿时又乱了起来，介于基特上次的事狱警们迅速赶来控制住了他，而基特也没像上次一样根本不管人，还是很快就被带走了。 伊森站起身，看着被押走的基特，半晌，拉了下唐今的手。 唐今看向他。 伊森看着唐今，很认真地开口：“我也，可以。” 他是在回复，唐今刚刚说的只有基特才方便去探查停机区域的那句话。 唐今轻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头发被她揉得有些乱，伊森不由得眯起眸。 唐今收回手，将编好的一个小爱心放到他手里，“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我不想让你被关禁闭。” 伊森看着手里那个小爱心，漂亮的睫毛颤了颤，“嗯……” 他苍白的脸颊上似乎多出了一点血色。 头顶上的星云缓慢地旋转着，唐今抬头看着那些遥远而不可及的星辰，半晌，握住了伊森的手。 过了一会，少年也回握住了她。 …… 不知不觉中，距离唐今来到星际监狱已经有半个月了，而她离开医务室也有十天了。 这十天里，兰登每天都有让人给唐今送点“违禁品”。 因为只是一些甜品糖果，又做得隐蔽，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唐今估算了一下时间，找了个时机就在警卫队长山姆面前“晕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黑沉下来了。 一双温热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她看过去，就对上了兰登关心的目光。 唐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抿出点笑，撑着坐起，“兰登医生。” 兰登将她扶起。 她这会的状态并不好，兰登也没有心情想别的，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唇忍不住皱着眉道：“最近没有休息好吗？你的身体状态很差。” 唐今弯了弯眸，“没有，我没事，就是最近没太睡好。” 她的笑容浅浅，那双绿眸也清澈干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也叫兰登放下了一点心。 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她，兰登叫人准备了新的甜点食物，又留着唐今在医务室里待了一天才让她回去。 两人之间的相处倒是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比朋友要更亲近一点，但更多的，彼此没有选择进一步。 只是跟她这么一起待一天兰登就很满足了，虽然她回去的时候兰登有些惆怅，但连着的几天心情都还是不错。 但没两天，唐今就再次因为低血糖晕倒被送到了医务室。 才这么几天不见，少年似乎又瘦了些，脸色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脆弱。 这一次，兰登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 “今，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唐今抿唇，朝他笑了笑，“没……我没事的。” 可兰登没法再信她“我没事”的敷衍的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和我说说好吗？” 可是不管他怎么问，少年却只是回：“没有，没什么。” 她这样，兰登不由得越发担心了。 担心她是因为被诬陷入狱而导致的心情不好，兰登就叫人加快调查的速度，可是偏偏调查又在这时候陷入了僵局。 叶淙那个人他越查越不对劲，但是有关少年罪行的一切，不管兰登怎么查，都查不到。 机甲大赛的事情又暂时还没有结果，目前的调查只能被迫暂停。 见唐今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兰登就想要逗她开心，但很快他就放弃了。 不管他做什么，少年明显是在配合他强颜欢笑。 在星际时代，低血糖算不上什么大病，只需要打上一针药剂就能好。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兰登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就这样让她回牢房的。 他便干脆去找了一趟克里斯。 而克里斯也突然变得人性化了许多，同意了让病人先在他这边待几天。 兰登从办公楼回到病房的时候，原本睡着了的少年已经醒了。 黑发少年一个人站在窗前，孤零零地看着窗外旋转的星云，那双绿眸倒映着天上的星河，但却显得有些黯淡。 兰登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唐今，才缓缓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他也没有逼问，只是陪她一起看着天空之上的星云，过了一会，才轻声道：“不论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少年眸光颤了颤，许久许久，才轻声道：“兰登医生，谢谢你。” 兰登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天色已经黑了，没多久少年就再次睡了过去，兰登帮她掖好被子，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余光中却突然看见了一点水光。 透明的泪水从眼尾流出，在苍白的脸上划下一道泪痕，没入发间。 兰登胸口有种闷闷的感觉，他俯身想要帮少年擦掉那泪水，却在靠近少年的时候，听到了极浅的一声呢喃。 “姐姐……” 第32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2 #三十二 “姐姐……” 兰登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他看向那在睡梦中落泪的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 半晌，他帮少年擦去泪水，轻轻起身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关上休息室的门，兰登轻轻叹了口气。 今曾经说过自己有一个姐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比至亲还要亲，只是这两年才逐渐变得聚少离多。 尽管今没有跟他说太多的事情，但兰登也能想象到今对这个姐姐的重视。 而且今还说过自己被诬陷入狱很突然，姐姐可能暂时不知道这个消息，但是等她知道了，如果闹起来，很有可能会被当时候陷害今的人盯上…… 到时候，今的姐姐也会陷入危机当中。 还是要尽快找到今的姐姐，将之保护起来才行。 至于之后该怎么做…… 还是先找到再说吧。 为了让少年快点高兴起来，第二天，兰登还特意准备了材料，和唐今一起做蛋糕。 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一般情况下只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情，监狱里的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且典狱长不都没说什么吗。 不过虽然说是要做蛋糕，但很遗憾的是，两个人都不会做蛋糕，所以兰登只能一边翻着食谱书一边做。 而唐今就和他一起看。 “将蛋糕粉倒入……这个是蛋糕粉吗？” “是吧。” 兰登拿起面粉开始往盆里倒，但他应该是低估到了面粉的威力，砰的一下，一大堆面粉飞出盆外，在空气里飘浮。 兰登别开头捂着嘴咳了两声，挥了挥眼前的面粉。 等那些面粉总算沉下来，他准备继续做，却见旁边的唐今眉眼弯弯，似乎心情很好。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地问。 唐今看着他白白的脸，忍着笑摇了摇头。 兰登不知道她怎么了，但看见她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也不去计较什么，继续按照那食谱开始研究了。 只是身边的少年一直笑意盈盈的，兰登有些奇怪，便借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 然后顿时就明白她在笑什么了。 旁边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兰登看见她笑也想笑，但还是故意忍住这点笑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还笑？” “不笑不笑了。”唐今给他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沾了水拧干帮他擦沾到了面粉。 只是她虽然说不笑了，但她眉眼里还是有笑意。 温热的毛巾轻轻擦过脸上，那双绿眸里又重新有了光亮，兰登也不由得微微扬唇。 温柔帮青年擦着脸上面粉的少年，和专注地注视着她的青年，温馨而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暧昧。 这一幕自然是被监控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克里斯看着屏幕上在青年的不遗余力下，总算开始露出些真心的笑容的少年，银眸冷淡。 半晌，他关掉了屏幕。 少年这段时间的心不在焉他也看在眼里，但到最后他只能坐在屏幕的这一头，看着兰登费尽心思将少年哄好。 其实……兰登远比他更适合少年不是吗？ 他们性格那么契合…… 轻轻一声咔，克里斯回过神，看着手中被掰断的笔帽，半晌，闭上眼睛将之放下。 兰登应该也在调查今的事情。 他不知道兰登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但他这边在强压下总算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藏在这件事背后的东西太多了，想要调查清楚，还需要时间…… 一个星际视频打断了克里斯的思考。 他看着对方的名字，不由得皱了下眉。 过了好一会，他才接通。 光屏上呈现出一个青年的声音。 “克里斯。” “丹尼尔。” 两人本就认识，互相打了声招呼就直奔主题了。 “兰登最近还好吗？” “整个星际监狱应该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丹尼尔不由得笑了一下，“好吧，其实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你件事，兰登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不该来往的人来往？” 克里斯顿了一下，声音淡淡：“如果你是想问兰登的私事，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克里斯……”丹尼尔对于他的强势一向是有所了解的，但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无奈地笑了下：“克里斯，你也知道，元首大人一直很关心兰登的事情，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克里斯对他们那对父子的复杂关系没有兴趣了解，反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他态度冷了下来，丹尼尔索性也不再绕弯子了，直接开口问：“兰登最近是不是跟一个叫今的犯人走得很近？” 第33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3 #三十三 “兰登最近是不是跟一个叫今的犯人走得很近？” 克里斯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兰登留下的痕迹太多，他们能查到今身上克里斯也不感到意外，但面对丹尼尔的问题，他只是道：“他跟谁都走得很近。” 丹尼尔没有被他敷衍过去：“换句话说，兰登跟那个叫今的犯人的事情是真的？” 这一次，克罗斯没有回他。 否认显然已经是没有用了，丹尼尔既然找上了他，就说明他已经查到了想要的东西，几乎是已经肯定了兰登跟今的事才会找过来的，再否认也没什么意义。 丹尼尔叹了口气，“克里斯，你也知道兰登的性格，我们只是不想看他再次被骗。” 克里斯按着眉心，没有理他。 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丹尼尔有些尴尬，只能又主动道：“克里斯，难道你监狱里的医生跟你监狱里的犯人互生情愫，你不打算管吗？”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克里斯就抬眸看向了光屏里的丹尼尔。 银眸里冷的一丝温度都没有。 丹尼尔想说的话就只能又咽回去了。 但心里头又是无奈。 天知道，当他查了几天却查出兰登好像对一个犯人产生了感情的时候，元首大人发了多大的火。 具体的就暂时不说了，他是劝了好半天才算把元首劝住，没让他直接飞奔星际监狱去。 要是真要去了，恐怕星际间又要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传闻了。 唉。 元首大人冷静下来之后第一时间就给了他命令，一定要让兰登跟那个犯人分开，绝不能再给他们接触的机会。 上次兰登差点被一个犯人伤害就已经够了，这次居然还…… 顶着克里斯冰冷的目光，丹尼尔叹了口气，“也不需要你做额外的事，你就想个办法把他们分开还不行吗？兰登这件事也本来不合你监狱里的规矩吧。” 克里斯眉眼冷淡，“你也知道是我的监狱，你们好像没有权力插手管星际监狱的事。” “可是……” 不等丹尼尔说完，克里斯就打断了他，“我会找兰登聊聊。还有事吗？” 丹尼尔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没了。” 下一秒，通话直接被切断。 丹尼尔看着消失的光屏，唇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 这克里斯……以前冷冰冰的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变得这么……暴躁了。 是的，虽然克里斯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但丹尼尔还是察觉到了他压抑着的一点躁意，特别是当他说到兰登跟那个犯人互生情愫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继续处理别的事情了。 而星际监狱中，克里斯垂眸看着桌上已经断成两截的笔，半晌，将之扔进了垃圾桶里。 “叫兰登过来。” 门口的警卫得到他的命令，点头应是，转身去了医务室。 而医务室中，蛋糕已经进了烤箱。 唐今和兰登围在烤箱前，一起眼巴巴地看着那里面的蛋糕胚膨胀再蓬松…… “兰登医生，”警卫敲了敲门，见青年看过来才道，“典狱长找您。” 兰登皱了皱眉，“什么事？” “这……我们也不知道。”警卫看了眼就在他旁边的唐今，又别开了视线，“您还是快点去吧。” 兰登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唐今道：“我很快回来。” 唐今点了点头。 走之前他还小声警告道：“不准偷吃。” 唐今笑了笑，“好，我等你回来。” 她眉眼弯弯，声音中带着些软意，但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兰登有些耳热。 兰登不由得想起了少年之前在他脸颊上的那个轻轻软软的吻。 星际中，亲吻脸颊大多表达的是友情和亲情，而少年也好像只是为了表达感谢才亲吻他的脸颊的，但是…… 大概是因为他一直看着，少年长睫微掩，微微抿了下唇。 那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了点粉。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咕哝道：“还不快去吗，我不会偷吃的……” 像是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勾动人心，青涩而又怦然心动。 兰登别开头，“嗯……” 明明就只是暂时离开一会，但两人间那种淡淡的情愫流动却让兰登生出了几分不舍。离开了医务室后，他也忍不住想着刚才少年的一颦一笑，眼眸温柔。 来到典狱长办公室外，警卫敲了敲门，“监狱长，兰登医生来了。” “让他进来。” 兰登走进办公室，“克里斯？” 克里斯看了他一眼，“关门。” 兰登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在克里斯对面坐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克里斯坐在位置上看着他，镜片将眼睛里的情绪掩藏，“兰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听到他的问话，兰登动作顿了顿，半晌，他装作无所谓地一笑，“我在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给病人开开药，再给你开点药呗。” 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倒是一如既往，克里斯声音淡淡：“演得还不错，有进步了。” 兰登看着他，半晌，也逐渐收敛了笑容。 医务室的监控就摆在那，克里斯只要一查就能知道……只是他想着克里斯应该没那么闲，会天天看监控的。 他跟今之间…… 或许今把他当成朋友，但是兰登自己也知道，自己对今的态度，怎么也不能说是普通朋友。 兰登索性往椅背上一靠，“行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是个罪犯。”克里斯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光屏在空中出现，“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之前差点被人抹脖子的事吗？” 光屏之上，显然也是一段监控画面。 同样是在医务室，只见穿着白大褂的兰登正和一个犯人聊天，两人似乎很聊得来，然而就在兰登转身的时候，那个犯人却突然暴起，手里的银光抹向兰登的脖子。 医务室里自动检测危险的装置直接射穿了那个犯人的脑袋，那银光也掉在了地上飞了出去。 那只是一柄小的餐刀而已。 兰登安静地看着那段监控视频，等视频播放完，他才托着侧脸有些惆怅地道：“原来是这样的啊，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克里斯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由得皱眉，“兰登……” “克里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兰登脸上的笑淡了些，但还挂着，“今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原本想直接说“今是无辜的”，但想到克里斯这个人的属性，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这一次，我相信我不会再信错人。” 克里斯微微偏头，声音低低，“那要是信错了呢？” 第34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4 #三十四 “信错了……”兰登轻笑了下，“大不了，我以后就不再随便相信别人了呗。” 他并不是很想再跟克里斯聊下去，“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我可就先走了。” 说着，他起身就要离开。 “兰登。”克里斯冷声叫住了他。 兰登手插在口袋里，回过头。 他看着那坐在位置上，就连坐姿都是规规矩矩的克里斯，忍不住道：“克里斯，我才是你堂哥，你别天天表现得你是我哥一样行不行？” 他这样的话没说过一次也有千次百次了，克里斯直接无视了他的话，“你知道，你和那个犯人的事情已经被传成什么样了吗？” 兰登对今的特殊，已经不仅有一两个狱警目睹了，在这刻板无聊的监狱里，这样一件充满禁忌感的事情迅速就成了新的热门。 兰登沉默了一下，“所以呢？”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得让克里斯冷笑了一下，那点被压抑着的对兰登的不爽也逐渐浮起。 银眸不带感情地看着兰登，声音冷漠讽刺：“所以，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了一个星际罪犯？” 他这样高高在上，充满傲慢与讽刺的语气终究是让兰登再也受不了了。 兰登从口袋里拿出手，撑住了桌面。 平素总是带着些懒慢的碧青色眸沉了下来，凉意透出：“克里斯，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如果你是想问我和今的事情，那我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了——我确实喜欢今，我就是喜欢他。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他如此直白的承认，克里斯不由得收紧了手，半晌，声音低了下来：“他是个罪犯。” 兰登不由得讽刺地呵了一声，“就算今是罪犯又怎样？就算我又信错了人又怎样？” 他直起身，脸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看着那坐在位置上，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一毫松懈的长发青年，眸色淡淡：“就因为喜欢吃的糖有可能会让自己长蛀牙，就永远都不去碰吗？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很想问你了——” “克里斯，你不累吗？” 克里斯看着那少有透露出凉薄的碧青色眸子，银眸里覆盖上了一层阴霾。他沉默着，没有开口。 看着他这样，兰登摇摇头，那些怒气也逐渐散去。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克里斯，转身朝门口走去：“克里斯，你也差不多该放过自己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克里斯闭上眼睛，在兰登即将出门前，他开口：“你父亲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最好收敛点——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那个犯人。” 兰登顿了顿，半晌，“谢谢。” 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后，办公室里又回归了一片寂静。 克里斯抬头看着头顶的吊灯，过了一会，他抬起手看着手上的黑色手套。 他看了很久，才将手套摘了下来。 冷白修长的手在光下像是玉一样好看。 但它很脆弱，脆弱到只需要稍微加重一点力气就会留下印记。 这是这具身体的特质，与生俱来，无法改变。 为了保护它，他只能特殊的材料将之保护起来，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能会让它受伤的人、事、物，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就因为喜欢吃的糖有可能会让自己长蛀牙，就永远都不去碰吗？” 克里斯攥紧了手，漂亮的指节发白，半晌，手指又缓缓松了力气。 他无法轻易交出自己的信任。 因为他害怕受到伤害。 所以，他宁愿放弃自己喜欢的那颗糖，看着那些不怕会带来疼痛的人将之收下。 …… 兰登没有在克里斯的办公室待太久，他回来的时候，蛋糕也才烤好没多久。 这会的医务室外没有人，兰登倒也不用顾忌，走过去拍了拍正对着蛋糕犯难的唐今。 唐今立马拉着他一起给蛋糕涂上奶油。 唐今虽然不会画画，但兰登明显是会的，只不过一开始用奶油压花还有些生疏，但在面纸上试了几次后也逐渐有模有样了。 “原来兰登医生还会画画，”唐今坐在位置上看着兰登用小铲子弄出形状，不由得感叹，“好厉害……” 兰登想起她说过自己不会画画，看了下手里的蛋糕，朝她招了招手，“你要不要试一下，很好玩的。” 唐今眼睛一亮，“可以吗？” “过来，我教你。” 于是唐今就非常开心地过去了。 兰登给她找了个小铲子，“你这样……” 兰登教的还是很仔细的，就是少年的艺术细胞大概有限，用铲子刮了半天，也只刮出一个奇奇怪怪的一团。 唐今泄气，“看来我是没有画画的天赋了。” 兰登不由得笑了一声，“谁说的。” 说着，他在那奇奇怪怪的一团上加了两个小耳朵，又加上了一条尾巴，随便用刮刀刮了两下，“你看，这不就是一只吃得胖胖的大猫吗？” 唐今不由得弯眸，“嗯。” 不过虽然折腾了这么久，但最后两人还是一起抹了一个类似半个星球的蛋糕。 蛋糕上没有太多的花样，只有用各色奶油涂出来的纹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星球的模型。 两人一人切了一小块，然后吃了。 然后齐齐拧了眉。 “好像……”兰登迟疑。 唐今眨眼睛，“好像……” 兰登确认：“糖放太多了。” 唐今犹豫了一下，“那个，兰登医生，我突然想起我最近要减肥，剩下的就都给你吃了吧。” “这么巧，我也减肥，你看你多瘦，要多吃点才行，还是你吃了吧。” “我饭量小，一个人吃不完，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兰登医生……” 两个人互相推来推去，最终，变成了互相拿着勺子往对方嘴里塞。 被塞了几口蛋糕后，唐今放弃了。 她叉起一块蛋糕，用手接着移到兰登面前，“兰登医生，来，张口……” 漂亮的绿眸眨了眨。 兰登的心跳开始加快，他忍不住吐槽：“哪有你这样的……”一点都不讲武德。 最后，大半个蛋糕还是进了兰登的肚子。 第35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5 #三十五 因为有克里斯的警告，尽管心中不舍，但兰登最终还是没有再多留唐今，同意了第二天就让狱警带她回去。 他原本还担心唐今会多想，但唐今看起来却像是根本没有在意的样子。 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酸涩。 毕竟今好像……并没有特别的不舍…… 第二天早上，狱警来接唐今之前，唐今还和兰登一起看了一会电影。 电影放的是一个悲剧基调的电影，兰登偏头的时候，就看见少年绿眸里盈满了水意，不自觉咬着唇，似乎在为电影里的人物难受。 兰登心里软得不像话，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了过去。 唐今接过，擦了擦眼角，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投放在屏幕上的电影了。 直到一阵呼喊兰登的声音将两人从电影中拉出来，而电影也刚好已经播放到了结尾。 兰登打开灯，将坐在地上的唐今拉起，看着她已经湿润的眼睫不由得安慰：“没关系，电影最后，主角最后不是在一起了吗？” 唐今点了点头，又有点脸红，“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心思这么敏感细腻的阿法确实不多见，但兰登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这只能说明你共情能力很强，心地很好，没有什么的。” 唐今抬眸看了他一眼，“兰登医生，你真的很好……” 可这句话却让兰登彻底无奈了。他真的不想要好人卡…… 但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跟少年表白，他想要两个人可以没有任何限制，身份平等的时候再表白，那样才是尊重对方。 所以兰登也只能收下这张好人卡了。 “兰登医生？我们来带犯人回牢房——”外面的狱警开始催促。 兰登轻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出去。” 唐今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等兰登半拉开门的时候，唐今拉了他一下。 “怎么了？”兰登有些奇怪地回头。 “你衣服上有根头发。”唐今说着，抬起手帮他去弄那根头发，兰登为了让她方便，也低下头。 唐今指尖的冷光一闪而过，无声无息地划断了兰登的一根发丝，然后将之捏在了指尖。 她余光瞥了一眼半开的门缝外两个震惊的狱警，慢慢退了回去，看向兰登时眼眸又是弯弯的，“诺，头发。” “谢啦。”兰登也没在意，将门彻底打开，带着唐今朝那两个狱警走过去。 两个狱警还没从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中回过神，面色有些怪异。 当看清楚唐今湿红的眼圈，以及被咬得微肿的唇瓣时，那丝怪异就更重。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兰登，到底什么也没说，跟兰登简单聊了两句后就带着唐今回牢房。 “兰登医生……”少年微微抿唇，眼眸里藏着不舍，但很快又扬唇，“再见。” “……再见。”兰登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心口充盈着什么。 或许，少年也并不是没有不舍的？ 一路上两人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唐今。 纤瘦的少年肌肤白皙，脸颊却带着一些不知名的红，那双漂亮的绿眸里一时间说不清，是泪水还是…… 不过最耐人寻味的还是那红肿的唇瓣，怎么看，都怎么引人遐思。 两个狱警这几天也隐隐听说了兰登医生和一个犯人的事情，但没想到今天直接就撞上了。 那半开的门缝里，浅金发色的青年低头，忘我地亲吻着怀里的少年…… 啧啧啧，真是…… 将唐今关进牢房后，两个狱警一离开监狱楼就忍不住说道了起来。 “没想到啊，兰登医生居然还真的对犯人下手了。” “什么叫下手啊，你没看见刚刚人那个表情，显然是你情我愿的事……” …… 这世界上从人口里传播得最快的，无非就是谣言和绯闻。 等克里斯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 来自外界的星际视频通话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出现的已经不是好说话的丹尼尔，而是坐在星际联盟旗帜前，穿着司令军服，佩戴着众多勋章，面容冷毅的中年男人。 克里斯起身，冷淡的银眸微垂，“元首。” 男人点了点头，“克里斯，兰登在你那里待了多久了？” “三年。” 威廉·莫非尔那与兰登几乎一模一样的碧青色眸中满是迫人的冷意，“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会安排他回联中星，你做好相应的安排。” 克里斯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应下了。 本来当初兰登就被放到星际监狱历练的，如今人要调走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原本兰登还需要再在这边待一年的，现在的情况是…… 果然，视频那一端，男人再次开口：“和兰登走得很近的那个犯人，星际监狱的规矩是什么，就怎么办吧。” 男人没有越权说要他怎么做，只说让他按照星际监狱的规矩来…… 克里斯垂眸掩盖住眼中的情绪，不带任何感情地应了下来。 视频结束后，克里斯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他刚拉开一条门缝，就听到了门外警卫们的窃窃私语。 “你听说兰登医生跟那个犯人的事了吗？” “到底真的假的？” “都有人亲眼看见兰登跟那个犯人接吻了，还能有假？” …… 克里斯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银眸中又是一片平静，他拉开门，冷淡的目光扫过那些警卫。ωωw..net 几个聚在一起的警卫顿时浑身一凛，立马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站直。 “星际监狱交给你们的工作，应该不是聚众在办公楼里议论是非。” 听到他的话，警卫们一个个的都只能在心里大呼不妙。 典狱长的规矩他们是懂的，但这件事实在是太劲爆了，再加上典狱长今天又很忙，看起来没有空管这件事的样子，他们一个没忍住就议论起来了。 一想到可能会有的惩罚，几个警卫不由得站得越发笔直，浑身紧绷处处都在显露着紧张。 但半晌后，他们只听见那冷淡的声音响起：“将编号为A2366101820的犯人带过来。” 等了一会后，几个警卫才猛地反应过来。 编号A2366101820的犯人……不就是那个和兰登医生暧昧不清的少年吗？ 典狱长这是要……审问？ 可是……怎么不带进审讯室，要带到典狱长的办公室呢？ 几个警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些疑惑。 第36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6 #三十六 犯人放风时间。 唐今坐在操场里的椅子上，而基特坐在高处。 因为身体特殊，伊森每个月都要做一次全面的检测，今天正好是他做检查的日子，所以这会也不在唐今身边。 “停机区域有三个关卡，其中两个都需要身份验证，最后一个需要通行证，来往的警卫带着的都是星子炮，还有精神力限制器……” 唐今听着耳边男人低沉的声音，垂眸思索着。 等基特说完，她转过头，声音轻柔：“辛苦你了。” 基特靠着椅背，什么也没说，态度有些冷漠。 唐今偏眸看了他一眼，半晌，朝他伸出手。 基特垂眸看着那递到面前攥成了拳的手，有些不屑，但还是伸出了手。 皙白的手指将一颗糖果放在他的掌心。 微凉的指尖轻轻地落下的那一下，一触及离，没有任何留恋，但就是莫名的痒。 基特眯眸，还不等唐今收回手就反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直接将唐今整只手都握在了手心里。 唐今微微看他。 从那带着点粗糙的手掌上传来炙热的温度，金棕色的眸逼近，男人的声音冷漠：“把情人送你的糖，再用来勾引人？” 唐今跟兰登的事情虽然还没有传到犯人这边，但已经在狱警中传开了。 基特精神力强大，在探查停机区域的时候难免也就听到了狱警间的一些闲谈，很容易就猜到了唐今每天都有的小糖果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他讽刺的话语，唐今却只是轻笑，也没有否认他的话，绿眸里带出点淡淡的闲懒，“不要吗？” 她转开眸，声音也轻慢了下来，“不要的话，就可以松手了。” 基特看着她不冷不热，根本无所谓他要不要的态度，手上却抓得越来越紧，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猛地一道破空声，基特抬起手夹住那被扔来的硬币，侧眸看了过去。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那周身的气压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沉感让人惴惴不安。 但银发的青年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一样，轻轻笑了一下，缓缓走近。 修长的手指按住了那抓着唐今的手，紫眸含笑看着那双金棕色的眸子：“想要的话，为什么不收下呢？” 基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松开了手。 唐今的手也就掉进了阿多尼斯的手里。 青年勾唇笑了一下，展开唐今的手掌，将那颗糖收下。 阿多尼斯倾身靠近唐今，声音低低地附耳道：“希望下次，可以是你给我糖。” 而不是，要他从别人的手里把糖抢回来。 唐今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也收回了手。 阿多尼斯自顾自地在她旁边坐下，然后微微偏头在唐今耳边跟她说着犯人间的动向。 那潋滟的紫眸里全然只有唐今一个人的倒影。 基特看着那毫无芥蒂地收下糖，又死乞白赖一样靠着唐今的阿多尼斯，眼底出现了几分厌烦。 以基特传统的观念，他可没办法接受自己的伽跟别人勾勾搭搭，还当成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过他的厌烦显然那两个人都不在意。 唐今知道阿多尼斯是在故意找话题说什么，但正好无聊，也就听他说说。 至于他那若有若无释放出一点玫瑰香进行挑逗的行为，她就当成随身香氛了。 “A2366101820——”有两个警卫边喊着唐今的编号边走近。 唐今侧眸看过去，直到那两个警卫走到她面前她才慢慢起身，“怎么了吗？” 她还是如刚刚进监狱时候的一样，态度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只是那两个警卫看了下旁边的基特和阿多尼斯，怎么都不敢对她说什么重话。 阿多尼斯就算了，虽然凶名在外但还没有随便对狱警动过手，但这个基特…… 一个警卫哆嗦了一下，另一个只好开口：“典狱长要见你，跟我们走吧。” 听到“典狱长”三个字，阿多尼斯和基特都顿了顿。 不同的是，基特看着唐今，微微皱眉。 而阿多尼斯唇角的笑容淡了一些。 他敛眸看着手中的草根，指腹用力，将之捻成了一片绿色的汁液。 唐今对着那两个警卫犹豫了一下，声音弱了下来，“我……好吧。” 原本看着还算平静的少年眼中多出了几分愁绪。 基特看着她不安无措的样子，刚想起身拦住那些警卫，就听到一声淡淡：“别犯蠢。” 基特冷眸看过去，就见阿多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就在他旁边，紫眸平静地看着唐今跟那两个警卫离开。 看着他这副样子，基特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但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从一副清冷傲慢模样，变成柔弱无助姿态的唐今，蓦地明白了什么。 基特只觉得讽刺。 “他还真有本事。”他刻意加重了最后的两个字，嘲意十足。 阿多尼斯瞥了他一眼，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慢慢转身离开。 他面对基特时，眼眸还是淡淡的，但一转过身，那双潋滟的紫眸便被翻涌起来的浓到让人只觉不适的情绪所掩盖。 克里斯对她而言，是特殊的吗？ 如果是的话……阿多尼斯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 他会疯的。 第37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7 #三十七 唐今不是第一次来办公楼了。 这次被带过来的原因她也知道，原本以为这一次还是会被带到审讯室，但结果警卫却带着她上了顶楼，站在了一间陌生的办公室前。 她抬头看着办公室上的铭牌。 典狱长办公室。 唐今敛眸，掩盖住眼中的思索。 警卫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半晌，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 典狱长的办公室很大，警卫带着唐今走进房间，来到办公桌前朝站在桌后的青年道：“典狱长，犯人带来了。” 克里斯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一眼。 黑发少年脸色有些白，那双绿眸与他对视后就迅速垂了下去，唇轻轻抿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和紧张。 “你们可以下去了。” 得到克里斯的话，两个警卫没有犹豫就离开了房间。 少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地毯，好像那地毯上有什么宝藏一样半点不敢抬头。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便变得格外安静。 因为克里斯一直没有说话，少年手指不自觉揪着，看起来十足的紧张。 良久，克里斯走到办公桌前，手指点在桌面之上，声音冷淡，“你和兰登·莫非尔是什么关系？” 听到他的问话，少年愣了一下，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避开了他冷漠的目光，声音细细：“兰登医生是……” 可是说到一半，她又犹疑了，唇嗫嚅着，却始终没说出后半句来。 银眸倒映着少年犹豫的样子。 克里斯想起那些亦真亦假的传言，想起在监控里看到过的少年和兰登的亲密，目光微沉。 他的态度与对待其他犯人时的态度没有两样。 “你知道，犯人与监狱内的工作人员勾结，是什么罪吗？” 他这样一句平淡的，不含任何私情的话语一下让少年的脸色发白，那双绿眸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看向他。 “我、我没有和兰登医生勾结……”少年有些焦急地解释着，“我们——我们……” 说着没有勾结，可却又说不清自己和兰登的关系。 克里斯看着少年纠结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 有点压抑，又有些隐秘不可为人知的酸闷。 在那种情绪的驱使下，他缓缓走向少年。 青年身上带着化不去的冷意，那镜片下的银眸仿若高高在上的审判官，冰冷而不近人情。 少年下意识后退。 不知不觉中，后背抵住了墙，退无可退。 她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些无措。 这样躲避退让的反应让克里斯沉了声音，“你在怕什么？” 这样冰冷的语气越发让少年难受了，“我……” 克里斯又逼近了一步，“你和兰登，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什么关系……” 戴着黑色手套手掌抓着少年的手腕狠狠按在了墙上。 他声音冷漠，宛如一个真正的拷问官：“别对我说谎。” 手腕上骤然传来的剧痛代表青年完全没有留情。 唐今愣愣地看着他，半晌，鼻子慢慢红了。 漂亮的绿眸里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转而蓄起泪水。 她忍不住低头，声音闷闷的：“……兰登医生是我的朋友。” 克里斯看见她咬了下唇，然后把脑袋埋得更低，“兰登医生是个好人，所以我就一厢情愿想要和兰登医生做朋友……” “他是因为性格好才没有拒绝我，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有些沙沙的，像是喉咙里堵了什么，又强行压抑着。 她应该是想哭，可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忍着，但越忍着，那眼圈就越红，只一个劲地咬着唇忍着。 抓着少年手腕的手到底忍不住松了力气。 克里斯看着她的样子，半晌，闭了下眼睛，缓缓退后了两步。 从让人把少年带过来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他根本就没法对少年狠下心。 他已经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了。 皙白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圈红色的指印，少年慢慢收回手，抱着自己的手腕，沉默不语。 克里斯看着那无声忍着泪水的少年，半晌，声音低了下来：“你喜欢兰登吗？” 唐今重重咬了下唇，有一滴泪水从绿眸里掉出来。 她抬起手擦了下，有些不想看到他似的别开了头。ωωw..net “我和兰登医生只是朋友……” 过了一会，她又声音嘶哑地开口：“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喜欢兰登医生的，不是吗……” 少年的话语里充满了一些对自己的讽意，还带着一分漠然。 像是已经对这样的处境麻木了。 泪水从湿红的眼眶里源源不断的滚落，大概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少年便干脆转过了身去，抬起手重重擦着自己的泪水。 粗糙的衣袖在眼睛上反复擦拭，她用的力气很大，就好像是想用疼痛来压抑那些委屈难过的情绪一样。 克里斯攥紧了手。 好像有一圈又一圈的荆棘藤蔓缠绕上了他的心脏。 藤蔓缠得紧而密，将心脏缠得窒息，而荆棘又刺进了肉里，让心脏持续不停地刺痛。 两种思想在脑海里不断拉扯，快要把他逼疯。 一声轻轻的哽咽，压抑着在房间里响起。 克里斯的心脏深处，轻轻被扯了一下。 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变得有些稀薄。 整颗心脏都被巨石压住，无法再正常的跳动，变得沉重无比。 他有点累。 那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甚至不是精神上的，他只是，好像浑身被什么压着，然后逐渐失去了力气一样…… ——“就因为喜欢吃的糖有可能会让自己长蛀牙，就永远不去碰吗？” ——“克里斯，你也差不多该放过自己了。” …… 其实，他真的很想要那颗糖。 …… 微凉的手抓住了少年仿佛在发泄一样，用力擦着泪水的手，青年的声音中带着些叹息：“别哭了。” 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都一直克制着自己的私欲，克制着克制着，不仅是激素开始反噬，就连他的思想也一同开始反噬。 克里斯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遇到让自己在还没有确认对方百分百可信前，就克制不住想要将信任交出的人。 但现在，他不想错过了。 …… 蓦地被抓住手，少年染着泪水，眼眶红得厉害的绿眸也看向了他。 没有了衣袖的擦拭，绿眸里那些颤颤巍巍的水光在眨眼间就又瞬间掉了下来。 她声音闷闷哑哑的：“放开我……” 克里斯的心绪也随着她眼尾掉落的泪水而起伏不定。 他轻轻问：“那我呢？”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不喜欢兰登的话，那我呢？” 第38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8 #三十八 “不喜欢兰登的话，那我呢？”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明显让少年愣住了，就连眼里的泪水都停住了。 克里斯看着那双绿眸，轻轻问：“你喜欢我吗？” 青年毫无疑问有着相当出色的外形。 隐藏在镜片下的银眸一向带着不可侵犯的冰冷与疏离，但在此时此刻，所有的冰冷疏离都化去，只剩下了她的影子。 唐今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像是生出了一个猜测，但又不敢肯定那个猜测是不是真的…… 半晌，她像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啊？” 克里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只听到她说： “你长得好看，实力又强，还是……我只是个罪犯……不仅保护不了你，就连自己都还需要别人的保护……” 说着说着她鼻子又红了，眼里又蓄起泪水：“我知道我这样的阿法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又弱又没用……” 少年声音细细碎碎的，带着点鼻音，“你嫌弃我也是对的，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她擦了下红彤彤的眼圈，“我不会让人知道那天的事……也不会再喜欢你的，你不用担心……” 她以为，克里斯问那个问题，是担心她喜欢上自己，担心她和自己那天的事情被人知道，会让他丢人。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大概是入狱这两天的委屈都一起涌了上来，那双绿眸里也出现了对自己浓浓的厌弃，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克里斯的心里无声无息地凹陷下去了一块。 那块凹陷下去的地方，不含一丝冰冷与坚硬，只有温暖和柔软。 因为这一块地方，要留来一个细腻脆弱的少年。 克里斯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情，但他还是做了。 他看着那双绿眸里出现的自卑，微微弯腰，抱住了她。 少年的身体柔软纤瘦，他抱住的时候，只觉得好像抱住了一个很轻的很轻的人偶娃娃，轻得让人有些心疼。 “我没有嫌弃你。” 青年的声音低醇而清冽，轻轻在她耳边响起：“我喜欢你。” 少年蓦地被他抱了个满怀，一时间有些无措，等听到青年的话后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里斯微微松开手，银眸又看向她，半晌，轻轻问：“你可以，继续喜欢我吗？” 那双银眸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薄唇轻抿，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紧张与期待。 唐今浑身都是僵的，绿眸也有些僵硬地看着克里斯，一副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好一会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克里斯忍不住轻轻掐了下指腹，声音里也多出了一些忐忑：“不可以了吗？” 他还是晚了吗……克里斯手攥得越发紧，银眸也忍不住垂了下来。 “可、可以。”少年有些慌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克里斯一顿，抬眸又看过去。 少年白皙的脸颊上后知后觉地泛起粉，她有些呆呆地回答，“可以的……” 柔弱的少年反应过来后，眼里的泪水倒是没有再流了，在他的注视下，脸上的粉晕越来越重。 “你喜欢我？” 少年带着紧张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嗯。”克里斯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的，刚刚或许是出于内心复杂的情绪，所以没有意识到，但现在，他却控制不住多出了些…… 青年长睫垂落，那张冷美人的脸上多出了些不自然，“我喜欢你。” 陷于少年的柔软，愧于对少年的冷淡，怜惜少年的遭遇，想要保护少年的那份单纯，种种情绪纠缠起来，就变成了喜欢。 少年漂亮的绿眸克制不住地弯起，宛如月牙一般，漾出开心与笑意。 她又忍不住弯唇，带着羞涩但又直白地道：“我也，也喜欢你的。” 克里斯的心跳在逐渐加快。 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带动，那双一向冷淡凉薄的凤眸微弯。 唐今看着他，喃喃：“可以不戴眼镜吗？” 克里斯愣了愣，半晌，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 银边的眼镜被青年修长的手指摘下，长而密的睫羽微落，又掀起。 克里斯再抬眸的时候，便见那原本还只是微粉着脸的少年，两颊已经挂上了两团红红的云。 克里斯不由得问：“怎么了？” “……没有。”唐今垂眸，声音轻轻，“就是觉得……你真的好好看啊……” 青年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玉白的脸上浮起一点淡淡的粉。 唐今眉梢微动，但很快掩去了情绪。 她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握着手腕轻轻嘶了一声。 克里斯听着声音，下意识看向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她的手腕。 那纤细的手腕上还残留着红色的印子。 克里斯皱眉，眼中多出了一分歉意，“抱歉。” 他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翻出了一盒药膏，“我帮你涂药。可以吗？” 唐今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黑色的手套被脱下，青年用手指沾了些药膏，帮她涂在手腕上，然后轻轻按揉。 虽然刚刚似乎进行了互通心意的阶段，但两人之间却有些尴尬，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克里斯本身不是爱说话的，而少年偏于内向，似乎也不怎么爱说话。 克里斯将那些药膏轻轻揉进肌肤里，却不由得想到了在监控里见过的，少年跟兰登欢笑打闹的情景。 还有跟兰登的…… 就算少年只是把兰登当成朋友，但是兰登……他们很合得来，不像和他…… 耳边响起少年轻轻的声音：“你的手……” 克里斯顿了一下，偏眸看过去。 少年正认真地看着他的手，绿眸里满是欣赏。 察觉到他的视线，唐今抬眸看向他，还红红的眼眸微弯，“很漂亮。” 克里斯忍不住蜷缩了下手指，半晌，才有些僵硬地道：“谢谢……” 少年对上他的目光，脸颊红了一点，微微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这样的反应，叫克里斯也不由得避开了目光，多出了几分窘迫。他垂眸，安静地帮唐今涂好药。 药膏的效果很好，涂到手腕上再轻轻按揉后，就被肌肤迅速吸收，那些红红的印子也逐渐消散。 其实少年的手也很漂亮，但在涂药的时候，克里斯注意到她手指上有几个细小的伤口，像是不小心刮碰到的。 少年现在的工作应该是打扫，有伊森在应该不会太累，而且在监狱里，每个犯人都要工作，手上偶尔受个伤是很寻常的事情…… 但克里斯看着那些伤口，还是有些不舒服。 第39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39 #三十九 克里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适合少年的工作。 他抬起头刚想和少年说什么，结果却正对上正盯着他目不转睛的一双绿眸。 少年颤了颤眸，有些无措和羞赧地别开视线。 到嘴边的话差点忘了个干净。克里斯的脸不由得有些热。 今好像……很喜欢看他的……脸？ 这样的发现，克里斯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他暂时压下那些心绪，开口道：“我帮你换一个工作好吗？” 唐今揉了揉脸颊，“……好。” 都没有问他要给她换成什么。 克里斯有点好笑，但还是跟她道：“监狱里的图书馆一直缺人管理，平时的工作就只需要给图书分好类，打扫一下书柜就好了。” “图书馆？”唐今不由得有些惊讶，又有点疑惑，“我可以吗？” “可以的。” 本来图书馆就是开设给犯人们的，电子设备不可能给犯人们提供，但是纸质书却是可以的。 图书馆的工作确实不累，因为馆内有机器人们帮忙打扫，平时借书的人也不多，是份很清闲的工作。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图书馆就在办公楼的隔壁…… 但少年显然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微微低头，又看向他，“那……你也会来借书吗？” 轻轻的声音像是羽毛撩过心口，克里斯“嗯”了一声。 于是少年弯眸，“那我等你。” 克里斯不由得别开头，又“嗯”了一声。 从声音和表现看，几乎看不出他的什么情绪，只是可惜那耳尖的红色已经出卖了他。 过了一会，克里斯感觉到手指被一点微凉的触感轻轻碰了一下。 他看过去，就见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就轻轻靠在他的手边。 少年低着头，脸颊粉粉的，不自觉咬着唇。 克里斯微微抬起手指，然后轻轻盖在了那微凉的手指上。 室内安静了下来。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就能看见两只熟透了，也红透了的大虾。 …… 夜晚的光芒都已经快要消失了，警卫带着少年回到了牢房，然后关上了牢房的门。 唐今察觉到什么，微微侧了一下头，半晌，她又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地转回头，简单洗漱了一下后躺回了床上。 在监狱楼同一层的另一侧，青年坐在床上，紫眸看着黑暗中少年隐隐约约的身影，一眨也不眨。 直到少年躺下，他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唐今和往常一样起床。 伊森做完检测已经回来了，在去食堂的路上，唐今问了一下他检测的结果。 “细胞，坏死率，77%。”伊森慢吞吞地回复了她。 唐今不由得皱起了眉。 克里斯应该是知道伊森的身份的，所以才会安排他每个月进行检测，还让人给他注射基因修复药剂，这才让他的身体撑到现在。 但这样也只能减慢细胞坏死的速度，没办法阻止…… 如果到坏死率到了80%，影响到脑细胞……那时候就真的没办法了。 唐今握住伊森的手，给他注入了一些妖力。 伊森动作停顿了一下，那双有些无神的眼睛看向了唐今。 唐今竖起手指，“嘘。” 伊森看着她，半晌，声音嘶哑：“今。” 少年比寻常人要缺少一些东西，有些情绪对他而言是陌生且无法理解的，就算是想要说出来，却也不知的该怎么开口。 他只能通过呼喊对方的名字来表达那些无法表达的感情。 唐今轻声：“嗯。” 今天的早饭时间倒还是一如往常，唐今和伊森刚在位置上坐下，阿多尼斯就坐过来了。 “早。”青年带着温柔溺人的笑意，将自己的水果推给唐今。 当然，不管是唐今还是伊森，都是没有理他的。 阿多尼斯在唐今旁边坐下，他分辨了一下，却没有从唐今身上闻到那种甜得让他想吐的气息。 手里的叉子在饭菜上轻轻落下，他勾着唇角，紫眸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果然……是特别的吗？ 叉子在餐盘上划出尖锐难听的一道声音。 伊森看向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笑了笑，“抱歉，有些走神了。” 旁边的唐今吃着水果，仿若未闻。 在早饭吃完，犯人们要去工作的地方的时候，唐今才跟伊森说了下她工作换了的事。 伊森反应了一下，“……好。” 唐今不由得安慰他，“中午和晚上我们还是一起的。” 伊森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过了会，他提起小桶自己走了。 看背影，大概是有点生闷气了。 唐今想了想，还是追上去叫住了他，“伊森。” 少年还是转过身，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唐今牵住他的手，“闭眼。” 伊森看了她一眼，还是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有清甜的气息靠近，轻轻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 软软的，热热的。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孔雀绿的眸子轻轻眨了一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唔。”少年只能这样应了她一声。 把生闷气的少年哄好，唐今无视了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的青年，转身去图书馆。 阿多尼斯侧眸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另一边。 在那里，高大的男人冷漠地看着他，唇角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嘲讽。 阿多尼斯没有兴趣理这个脑子简单的生物，转身就走。 下一刻，却听见男人懒懒的声音：“看来，有些人就算是绞尽脑汁想要得到那颗糖，却也得不到啊。” 说着，基特脚步慢慢地从阿多尼斯的旁边走过，金棕色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满是嘲意。 阿多尼斯抬眸看着他的背影。 浓密的长睫遮住了紫眸里的情绪。 半晌，他将额前有些乱的头发拂起。紫眸看着基特的背影，颜色加深。 既然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那这个人就算不小心死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过这样，大概会把今惹生气吧…… 会被惩罚吗？ 可是。 得不到奖励的话，能得到惩罚也是不错的。 至少，得到了主人的注意。 第40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0 #四十 图书馆的工作确实很清闲。 一天下来唐今几乎就是坐着翻翻书而已，她趴在桌子上翻过一页，看了眼门口，没看见人，就又低下头，有些失落地继续翻书。 克里斯结束完手上的工作，打开图书馆里的监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由得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起身往外走。 等走到图书馆前，他又停了下来。 他看了眼手上的手套，将之摘了下来。 星际监狱的图书馆里一向是没有什么人的，整个图书馆里就只有唐今一个人的翻书声。 只是她看着那书，似乎注意力又不在书的上面。 克里斯走到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 唐今抬起头，看见他便愣了一下，下一秒，脸上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噌地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你来了。” 少年的开心几乎从眉梢眼角里洋溢了出来。 克里斯眼中的冷淡瞬间被驱散，“嗯。” 各自说完这样一句话后，两人各自都紧张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克里斯主动开口：“要不要……一起看书？” “好。” 过了会，两人一起坐在了位置上。 虽然说着一起看书，但显然两个人都是没有心思看书的。 垂在桌子下的手又悄悄握到了一起。 …… 晚上吃饭的时候，阿多尼斯难得没有和唐今一起吃饭，不过唐今跟伊森两个人显然都没有在意这件事。 晚上放风的时候阿多尼斯也没出现，不过操场上有一堆犯人躁动打到了一起，有几个犯人伤得还不轻。 那最先动手的犯人，貌似就是最近跟阿多尼斯走得很近的一个。 不过那些普通犯人对狱警来说还不算困难，很快就平息了这一场风波。 基特看了一眼那边的景象，手枕在脑后没有在意。 到了洗澡的时间，基特慢慢走进澡堂。 他进的澡堂肯定是没有敢再进的，想进也得等他洗完了再说。 基特走进一个隔间，脱了衣服，打开了热水。 安静的澡堂里只听得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走到了澡堂外，他目光怨毒，然后缓缓蹲在了地上。 地面上，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丝埋在了地板上，延伸进了澡堂里。 男人抓起那条丝线，然后将另一只手抬了起来， 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条线——一条连通了澡堂电箱的线。 就像那个人告诉他的，只要把这两根线接起来，那个基特……就必死无疑了。 男人颤抖着手，两只手缓缓靠近。 阴郁的少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男人身后，抬起手，动作极快地敲向了男人的后颈。 男人闷哼一声，失去力气倒下，手里的两根线也松开。 伊森顺势接住。 他看了一眼地上不知名的男人，没有在意，转而看向旁边的唐今，将手里的线递给她看，“好了。” 唐今看了一眼，将延伸进澡堂里的那根线抽出，牵着伊森往外走：“走吧，把线接回去。” 这么大的动静基特自然是察觉到了，他擦着头发走出来，试图喊住唐今，“喂，怎么了？” 唐今没有理他，很快就和伊森离开了。 基特看了眼地上的男人，皱了下眉。 这个人貌似有点眼熟？ 他想了下没想起来，也就没在意了。 估计是某个被他揍过的废物吧。他一向记不住那些蝼蚁的模样。 另一边，唐今和伊森到了澡堂边的电箱旁。 两人很快就将线接了回去。 只是唐今转过身时，却看见了倚靠在墙边含笑看着她的银发青年。 “杰西失败了啊……今天不是他的幸运日呢。” 杰西，也就是刚刚那个想要将线连接起来然后用电杀了基特的犯人。 青年出现在这里，摆明了这件事就是他策划的。 利用别人心里的负面情绪，诱导对方帮他做事，抽身得干干净净的同时还让对方对他感恩戴德—— 玩弄人心，本来就是一名欺诈师最擅长的事情。 唐今牵着伊森走过去。 看着她越来越近，阿多尼斯笑意较深，声音低低，“看来，今天是我的——” 阿多尼斯的话戛然而止。 他怔在原地，半晌，紫眸颤了一下，回过头去看那已经带着伊森离开的唐今。 黑发的少年神色淡淡，没有喜也没有半分的怒气，似乎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没有被这件事情所影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才动了一步。 他抬起手捂住了脸。 就算是驯狗，给了一棒子之后，也要再给一颗糖吧…… 不愿意给他糖，现在就连棒子也不愿意给他了吗？ 阿多尼斯无声笑了一下，半晌，放下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慢慢往回走。 …… 回去的路上，伊森看着队尾那个表面上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却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的青年，回过头拉了一下前面的唐今。 “怎么了？” 伊森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阿多尼斯，危险。” 唐今笑了笑，“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伊森点了点头。 唐今瞥了眼队尾的青年，收回了目光。 棒子与糖啊…… 第二天早上，阿多尼斯又一脸如常的和唐今一起吃了早饭，整个人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不对劲。 直到下午。 唐今手里拿着几本书，往书架里放着。 图书馆本来就没什么人来，这个点更是安静，唯一的一点声音就是唐今翻书的声音。 一声极轻的开门声。 没有掩饰的，轻而慢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 玫瑰与麝香混杂的气息逐渐变得浓郁。 阴影覆盖而来，在唐今身后停顿了一会后，青年弯腰，抱住了她。 银色的发丝丝丝缕缕落在脖间，有些痒。 “这里是监控的死角……” 唐今翻着手里的书，没有搭理。 阿多尼斯闻着那种清甜的气息，半晌，轻轻在唐今耳边呢喃：“您真的，不想要我吗？” 他的声音低低哑哑，像是潜藏着些什么。 唐今将手里的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架上，目光微冷。 …… 典狱长办公室。 “三天后离开星际监狱是什么意思？” 兰登看着坐在桌后的克里斯，只觉得他刚刚的话有些荒谬。 克里斯没有跟他多说的想法，“你在星际监狱的任期提前结束，你该回联中星了。” 兰登皱眉，闭了下眼睛又道：“我父亲的意思？” 克里斯没说话，但就等于默认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兰登声音淡淡：“那就这样吧。” 说着，他转身出门。 克里斯意识到什么，打开了图书馆内的监控。 果然，监控画面中，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走进了图书馆。 克里斯下意识抿紧了唇，过了一会，眸色冷淡地起身拿起了挂在一边的外套，往外走。 第41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1 #四十一 兰登走进图书馆的时候一眼并没有看见想看的人。 他不由得环顾了一下，却也没看见有什么人在。 就在他准备出声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点奇怪的声音。 兰登皱了下眉，抬脚朝那声音传出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书架，其上摞得满满的书遮挡了人的视线。 一声压抑着的闷哼从书架后传出。 兰登眉不由得皱得更紧，朝书架后走去，“今？” 一时间没有听到声音，就在他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兰登医生？” 说着，唐今从书架后探出了头。 不等兰登反应，那双绿眸就弯了起来，“真的是你。” 兰登看着她手上那高高一摞书，不由得伸手帮她拿过，“你这是？” 唐今叹了口气，“不小心把书放错地方了，现在只能重新放了。” 说着她又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往另一边走，兰登自然是跟上，“图书馆的工作还习惯吗？” 图书馆的工作虽然清闲，但在办公楼旁边，远离医务室，又有克里斯看着，兰登也不方便过来。 不过现在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反正他已经要离开了不是吗？ 如果是以前，或许他会因为被迫离开星际监狱而感到愤怒或是别的什么，但是这几年在星际监狱的经历多少也让他成长了一些。 他父亲亲自插手，这件事就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他离开已经成了定局。 这时候与其在那里愤怒或是别的什么，还不如想点实际的事情。 今是无辜的。就算他离开星际监狱，也可以继续调查今被诬陷的事情，而且还可以去寻找一下今的姐姐，将今的姐姐保护起来，让今没有后顾之忧。 只要他努力一点，迟早能帮今调查清楚当初的事情，到时候今自然就能离开星际监狱，他们也就能继续在一起了…… 还有三天，虽然他们总有再见面的时候，但在这三天里他还是想和今在一起多一点…… 也可以趁此时机跟今问清楚其姐姐的事情。 兰登边想着这些事，边帮唐今将书摆好。 唐今偏头看他，“兰登医生，你是来借书的吗？” 兰登回过神，看着她摇了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唐今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奇怪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兰登沉默了一下，笑了笑，“医务室太无聊了，我想过来找你聊聊天，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双漂亮的绿眸弯了起来，“那你过来坐吧，谢谢你刚刚帮我搬书，我请你喝果汁。” “好。” 兰登还是没有直接告诉少年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他只是想单纯地和今一起再度过开心的三天，或许是两天，总之，他不想让今带着什么负担和他相处。 离开的事情，等最后一天再告诉今就好…… 但似乎，他这样的想法并不能如愿。 唐今让兰登坐在位置上等她，去休息室榨果汁。 只是等她端着两杯鲜榨果汁走出去的时候，就听见兰登语气不太好地问：“克里斯，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今看过去，只见克里斯正站在书架前，翻着一本书。 他脸上还戴着那银边眼镜，声音冷淡的回兰登：“看书。” 兰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转眸看见唐今，又跟她招手：“今，过来吧。” 唐今看了眼盘子里的两杯果汁，看了眼兰登，又看了眼那站在书架前面无表情地翻书的克里斯，“我……” 兰登没有察觉到她奇怪的情绪，两步上前直接端走了盘子里的果汁，然后揽着唐今的肩膀往桌边走。 还悄声在唐今耳边道：“没事的，不用理他。” 唐今就这样跟着他坐到了位置上。 只是她看着剩下的那杯果汁，犹豫再三，还是站起身，端着它走向了克里斯。 当着兰登的面她自然是不会直接喊克里斯的名字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喊：“典狱长，这是刚刚榨的果汁……” 克里斯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偏眸看向唐今。 那银眸有些冷淡。 兰登不由得皱眉，刚准备把她拉回来，就看见克里斯伸手，接过了唐今手里的杯子。 他声音淡淡：“谢谢。” 仗着背对着兰登他看不见，唐今朝他眨了下眼睛，“不用谢。” 克里斯抿唇，别开了头。 两人的小互动并没有被兰登发现，他只是看着克里斯拿着杯子的手微微皱眉。 克里斯今天怎么没有戴手套？ 因为体质的原因，克里斯很容易受伤，所以在外面的时候都会戴着手套的…… 但兰登也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唐今回来了，还小声问他：“果汁好喝吗？” 兰登顿时将那些想法抛之脑后，他看了眼手里的果汁：“很好喝。” 说着他又笑，“嗯……我们明天一起做水果蛋糕？” 唐今眼睛一亮，但又想到什么，微微侧眸看了一眼克里斯，声音小了下来：“要不还是下次吧？” 兰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没关系，大不了，我把东西带过来，你看着我做。” 反正他的任期都已经结束了，克里斯也管不到他了。 他都这么说了，唐今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只是她隐约感觉着从某个离他们也不算远的青年身上冒出的冷气，就不由得有些心慌。 兰登和唐今说着明天的安排，从做蛋糕到一起看电影，从早到晚都排满了。 他说得有意思，唐今也忍不住和他聊了起来。 “砰。” 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图书馆里却是有些突兀。 克里斯慢条斯理地在唐今的斜对面坐下。 不近，但绝对在唐今的视线内。 他这一下，不仅唐今注意到了，兰登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他皱着眉看过去，就见克里斯撑着侧额，修长冷白的手指勾住银边眼镜，将之从脸上摘了下来。 兰登懒得理这混球堂弟，转回头正准备继续跟唐今说什么，却见身旁的少年已经低下了头。 少年那瓷白的脸颊已经红透了。 “今，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虽说着没什么，但少年却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就连耳尖都开始冒红，宛若要滴血一般。 兰登不由得奇怪。 青年手指勾着桌上的眼镜，银眸冷淡地看着手里的书。 桌面下，漆黑的鞋尖轻轻蹭过少年的小腿。 第42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2 #四十二 “你真的没事吗？” 离开图书馆前，兰登忍不住又关心地问了唐今一句。 唐今摇了摇头，“没……” 她余光瞥见站在兰登旁边的克里斯，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兰登不由得皱眉，他看了眼旁边的克里斯，叹了口气，低声跟唐今说了一句“明天见”，然后揽着克里斯走。 克里斯皱了下眉，将他的手甩开。 兰登倒也不在意，只要人跟他走了就行。 他知道克里斯来大概是为了监督他和今，但他就不信了，克里斯平时的事可不少，难道还能时时刻刻盯着他和今不成？ …… 唐今目送着两人离去，半晌，才转过身去收拾。 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把那两个杯子冲洗了一下，在原地站了一会，还是走到了那个书架后。 她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银发的青年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他看起来有些不好受，唇色都是苍白的。 那浓郁的玫瑰香早就被收敛，空气中半点暧昧的气息也无。 当初唐今标记他就只是一个实验而已，她不可能标记他第二次。 时间回到再早一点的时候。 “您真的，不想要我吗？”青年的气息紧紧萦绕，那玫瑰的香气勾动身体的本能，让人有些无法控制那升起的念头。 唐今眸色渐冷，将手里的书放回了书架上。 她连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扣住那圈在她腰间的手臂，一个下推，卸掉了对方肘关节。 疼痛还未传来，肩膀就被一股巨力扯过，阿多尼斯被狠狠甩到墙上。 她下的手可不轻，后背重重撞到墙上，只是一瞬，青年的脸色就苍白如雪。 不过大概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所以他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挂着一些笑，看着唐今。 没有血色的唇微动：“都只是工具……是吗？” 唐今淡淡地看了阿多尼斯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偏偏此时，阿多尼斯轻轻开口：“他们喜欢的，是你，还是你伪装出来的样子呢？” “那位典狱长，或是那位可怜的医生，他们会对你的本性心动吗？” 唐今顿了下。 俊美风流的青年有着一副足够迷惑他人的好相貌，那双紫眸里全然是笑意，唇角也是笑，“他们不会。” 不管是克里斯，还是兰登，喜欢的都是她所伪装出来的那张柔弱，单纯，善良无辜的假面，唯有阿多尼斯—— “冷漠，冷血，没有感情……”阿多尼斯回忆着什么，脸颊上逐渐多出些红晕，“看人类也只像在看什么蝼蚁一样。” 青年的眼尾逐渐多出些红，声音低哑，又微颤，“我所着迷的，就是他们绝对不会为之心动的，您的本性……” 唐今逐渐转过了身。 她看着地上的阿多尼斯，半晌，微微歪头，“为什么。” 阿多尼斯笑，“为什么不。” 唐今沉默。 也就是在他话落的时候，图书馆里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有人走了进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多尼斯偏眸看了一眼，又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紫眸专注地看着唐今。 唐今打量了他一会，半晌，声音清淡：“其实，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那双绿眸微微贴近，她的声音也靠近了： “安静点，别出声。” 像是很温柔的语气。 然下一刻。 一声闷哼，青年捂住腹部，缓缓倒在了地上。 “今？”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 唐今抱起一摞书，绕过书架后。 那双绿眸像是碧色的湖水，清澈见底。 “兰登医生？” …… 时间回到现在。 唐今看着地上的青年，声音淡淡：“如果让克里斯从监控里看见你一直就在的话，该怎么办？” 阿多尼斯微睁开眼，半晌，“图书馆，难道就不允许犯人来借书吗？” 想要解释的话，借口有一千一万个，总之，不会影响到她的计划的。 紫眸抬起，映着唐今的样子。他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只是他看着那双冷淡至极的绿眸，半晌，轻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勉强支撑着从地上起身。 唐今微微偏头。 半长的银发遮住了青年眼底的情绪。 他缓缓从唐今身边走过。 唐今微抬起头，看了眼头顶。 其实头顶什么也没有。这个地方是监控的死角，不管她想做什么，都不会被拍到。 阿多尼斯闭了下眼睛，唐今给在他腹部的那一击很重……内脏应该已经出了问题。 就算是阿多尼斯的身体素质，内脏破损，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挨过去的。 只是现在，他不能去医务室。 他刚进了图书馆，又在见过唐今之后就内脏破裂，而且受伤的原因…… 只要一查就能知道他受伤的原因。会牵连到她的。 阿多尼斯脚步有些沉重。 就在他路过唐今身边的时候，手肘被突兀地拉了一下。 用力很巧，他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紫眸里的光晕轻晃，阿多尼斯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但下一刻，迎接他的不是痛楚，而是一股淡淡的甜。 他被半扶着，在墙角坐下。 阿多尼斯眉蹙了一下，睁开眼睛。 唐今半蹲在他身侧。 那双萤绿，平等而又冷漠地对待所有人的眸子微垂，鸦羽一样的睫柔和了眼底的漠然，她声音淡淡：“疼吗？” 阿多尼斯看着她，没有说话。 绿眸抬起，看向了他，“疼吗？” 阿多尼斯眸颤了下，“……嗯。” 唐今伸手盖在了他腰间，“那以后，就不要再惹我生气了。” 她声音低了下来，比起刚刚那种漠然的语气，似乎要更近人情一点。 腹内那股让人无法忍受的痛，似乎在逐渐得到缓解。 阿多尼斯沉默地看着她，半晌，轻轻问：“这是奖励吗？” “大概。” 阿多尼斯不由自主地弯起些唇角，半晌，他试着靠向唐今。 唐今眸色淡淡，没有阻拦，任由青年就那样靠了过来。 妖力慢慢修复着青年身体里的伤。 阿多尼斯闻着鼻间那淡淡的清甜，半晌，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着唐今。 那进入体内的能量很柔和，让身体里的痛苦得到缓解，连带着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靠在唐今的怀里，逐渐睡了过去。 一个欺诈师不再开口说话，就相当于一名士兵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棒子和糖。 对他的视而不见，刻意忽视就是最大的一棒，在将他打落得没有信心能够违逆她的时候，再给一点点糖…… 至此为止，这头恶犬才算是彻底驯服了。 只是…… ——“我所着迷的，就是他们绝对不会为之心动的，您的本性……” 唐今垂眸看着那些落在她手臂上的银发。 半晌，指尖绕了下。 第43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3 #四十三 第二天，兰登果然如他所说的又来了图书馆，还带来了做水果蛋糕的材料。 唐今意识到了什么，也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和他一起做了蛋糕。 两人一向很聊得来，不过让兰登有些受不了的就是，克里斯那家伙又来了。 趁着唐今在切水果，兰登带着假笑，靠住了书架，对自己那个装模作样看书的混蛋堂弟道：“你到底想干嘛？” 克里斯看着书，连头都没抬，“图书馆好像不是你的私人空间。” 兰登微微偏头，“以前怎么不见你上图书馆？” “我最近才发现，多看书，有益于缓解压力。”克里斯淡淡看向他。 兰登亦是收了笑。 两人目光中所含的情绪各有不同，对视间隐隐有火药味。 最终还是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唐今看了那两人一眼：“兰登医生？水果切好了。” 兰登收回目光，转而面向唐今的时候，又是带着一些随性的笑的。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就不要再叫我兰登医生了吧？”兰登笑道。 唐今弯眸，从善如流，“兰登。”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本也没什么，但克里斯看着手里的书，也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 虽然少年已经在私下里跟他解释过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和兰登只是朋友的关系，但是…… 目光中，少年和兰登轻笑打闹，两个人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彼此间还有一份别人插不进的默契。 这样的相处方式，可比他和少年要亲近自然多了…… 捏着书本的手指隐隐发白。 他的视线虽然还落在手里的书上，但思绪却已经飘远。 袖口被轻轻拉了一下。 克里斯回过头，就撞进了那带着些忐忑的绿眸里。 他回过神一看，才发现兰登不知道去哪了，人也不在，现在整个图书馆就剩他们两个人。 克里斯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唐今抿了抿唇，“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克里斯顿了一下，“没有。” 他原以为这么说唐今应该会高兴才对，却没想她顿时就瘪了嘴，“我和兰登一起做蛋糕……你都不吃醋的吗？” 她这么直白的问话，倒叫克里斯顿时卡了壳，“我……” 本来他是想，说没有会显得自己大度一点……但其实，做个小气点的人会顺心很多。 克里斯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的桌上，微微弯腰。 那扎在脑后的长发从肩膀滑落到肩前，柔和了一些冷意，耳垂升起些热度，他不经垂了下眸，才又抬起，“我已经吃了很多次醋了。” 平日里克制理性的青年这会将自己的心思袒露出来，虽然没有说什么深情无比的溺人情话，但那双银眸里的情绪却是认真无比。 原本还有些不开心的少年顿时就红了脸，语调有些结结巴巴的：“那、那我……我会和兰登避嫌的。” 听到她的保证，克里斯原本有些闷闷的心口顿时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果然，还是小气一点顺从本心，才会更顺心。 不过克里斯看着只是轻易就红了脸的少年，想了想，主动伸手去牵少年的手。 他们性格都内敛，所以才会没有办法像那样一起玩闹的。 不过少年心思敏感细腻，胆子又不大，就连先前……都是被他逼的，这样看来，还是他主动一点会比较实际。 蓦地被牵住手，唐今手指僵了一下，过了会，回握住了克里斯。 兰登回去拿奶油，但没多久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明面上那两人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坐在桌子后面看蛋糕，一个站在书架前看书。 但兰登皱了下眉，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重。 只是一对上少年那期待地看着他……手中的奶油的绿眸，便不再往下想了。 最终做出来的水果蛋糕，兰登还是切了特别小的一块分给了大电灯泡克里斯，而自己则跟唐今将剩下的分了。 克里斯看着那一块水果蛋糕，微叹了一声，到底还是没有动。 兰登也没有管他吃不吃，等到中午唐今要回去的时候，兰登就拉上克里斯走了。 虽然已经吃了蛋糕，但形势却还是要过一下的。 中午吃饭依旧是三人组一起。 阿多尼斯将水果推过来的时候，唐今拦住了，将水果推了回去。 “阿多尼，帮我做件事。” 阿多尼斯没有犹豫，“好。” 唐今附到他耳边轻声：“想个办法，帮我……拖住克里斯。” 听到这句话，阿多尼斯只是微微勾唇，“好。” 阿多尼斯的动作很快，下午兰登来图书馆的时候，克里斯没有再来了。 “典狱长，没有来吗？”唐今故意问了一句。 兰登也没有太多想，答道：“出了点事，今天应该没空过来了。” “出事了？什么事？”唐今表现得十分好奇。 “有狱警勾结犯人，被查出来了，情节比较严重，应该要查个一段时间。” 听到他的回答，唐今明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只是她虽然表现得隐蔽，但是兰登还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青年不由得垂眸。 不过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很快就表现如常和唐今玩闹起来。 而也确实如兰登所说，不仅下午的时候克里斯没有来，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克里斯也没有出现。 兰登说，那事情牵连甚广，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 两人聊着聊着，最终话题被兰登引到了他想要的方向。 “我姐姐她经常在外面跑，但是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大堆特产……”黑发绿眸的少年说起这些开心的事情时，眉梢眼角也流露出开心的样子。 兰登顺着她的话，好奇地问：“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因为开心，再加上单纯，所以少年似乎也没有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什么。 唐今转过头，那双孔雀绿的眸子微弯，潋滟的眸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笑道：“阿丽塔，她叫阿丽塔。” 第44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4 #四十四 阿丽塔？ 兰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倒是很少见，星际间好像也没听说过有谁叫这个名字…… 不过这也正常，今只是一个普通人，姐姐也是普通人，不出名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到姐姐的事情，少年逐渐打开了心扉，难得非常主动地说起了以前的一些趣事。 不过没说多久，她又慢慢低了声音。 唐今转过头，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不说我了，兰登没有兄弟姐妹吗？” 兰登看着她的笑容，也笑：“有啊，克里斯就是我的堂弟。” 唐今睁大了眼睛。 看着她惊讶的小模样，兰登不由得笑了一声，“不像吗？” 说着，他朝唐今眨了下眼睛。 唐今没说话，但兰登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意思：根本一点都不像。 兰登不由得越发好笑。 虽然他们性格外貌好像都不太像，但克里斯确实是他实打实的堂弟。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兰登没有在这上面再多说。 两人一起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边虽然有监控，但是未必能录到声音。 兰登看着窗外，声音轻轻：“今，你有可以联系到你姐姐的方式吗？” “姐姐？我……我不一定能联系到她。”唐今垂眸，又挂上勉强的笑，“怎么了吗？” 兰登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她，“其实，我明天就要离开星际监狱了。” 三天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明天，联中星的人就要来了，他也就要离开这里了。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唐今怔愣住了，好一会，才有些恍惚，“离开？” 她有些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嗯。”兰登点了点头，“我在这边的任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之后……我就要回联中星了。” 少年眸光微晃，她似乎有些无措，下意识抓住了兰登的手，“……明天？” 她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么突然的消息。 “嗯。”兰登故作轻松，“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回去了也还可以给你写信……而且克里斯是我堂弟，我让他给我开个后门，看能不能给你打个视频——” 兰登的话止住了。 唐今低头，擦了下有些发红的眼尾，她唇角难看地勾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对不起……” 兰登唇动了动。 其实，不想那么早告诉今，也是因为这个。 少年心思细腻，多愁善感，就连看到电影里的人物分别都会落泪，更何况是现实生活里，真的要和人分别…… 他真的不想看见少年伤心的样子，那会让他更加不舍得离开。 唐今轻轻呼吸了一下，忍住眼眶的酸意，抬起头，勉强笑着，轻声祝贺道：“那很好啊，等你走了可一定要记得给我送信，我会一直等你的信的，你要是不送我就天天骂你，还有……” 只是越说，她眼眶里的泪水就越多，两腮酸胀，根本维持不住笑容，那声音也渐渐多了干哑。 说到后面就慢慢地变作了哽咽声。 少年虽然强忍着，但眼眶跟鼻子都已经变得通红。 只是泪水越来越多，怎么也忍不住，那透明的泪水从眼眶里滚出，顺着脸颊滑落。 兰登轻轻帮她擦着泪水，沉默不语。 他并不是什么爱哭的人，但或许是在少年的感染之下，让他的心口也闷闷的难受…… 大概是彻底忍受不了，少年用力咬了下唇，然后蓦地扑进了他怀里。 她撞上来的突然，兰登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等反应过来后，他就停在了原地。 少年的肩膀有些单薄，此时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 那抱住他的手臂收得很紧，胸口的衣服逐渐被打湿。 兰登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轻轻地落在了少年的后背上。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少年，却说不出来。 本来今就是被冤入狱的，好不容易有一个他相信了今的无辜，可现在，他却要离开了。 那细细的哽咽声闷在胸口，连带着他的心口也跟着细细的悸痛。 兰登不由得攥紧了手。 他喉结动了动，将喉咙里那点闷痛咽下，唇微张。 他想说：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调查清楚你的事情，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帮你洗清冤屈，到时候我就会来接你…… 但在他开口之前，少年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兰登医生。” 她还是喜欢这样叫他，像是习惯了。 少年抬起头，皙白的脸颊上闷出一点微微的红，眼眶也是红的。 初见时，让他心动不已的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此时此刻都已经被泪水装满。 唐今微微弯眸，那些盈满的泪水就从她眼眶里掉了出来。 温凉的水珠滴在兰登的手背上。 少年带着些涩哑的声音轻轻：“以后交了新朋友，也不要忘了我，好吗……” 心脏一阵细密的痛楚，鼻尖莫名的有些泛酸。兰登说不出话了。 他微微抬起头，空咽了几下，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忍耐着那心口的压抑感，但半晌，还是忍不住回抱住了她。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离开，他真的想就这样陪少年待在星际监狱…… 但这样的想法越重，他反而越发坚定了要离开这颗无名星的想法。 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他不一定能帮少年洗清冤屈。 但是离开这里回到联中星，再想调查今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他还能保护今的姐姐，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帮到今…… 兰登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少年。 少年的身体很软。 他是贝特，其实闻不到那些特殊的气息，但他还是从少年的身上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 有些清，有些冷，但那点气息很淡很淡，所以那些清冷并不会让人觉得难以靠近，恍惚中，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温柔。 兰登闭上眼睛，声音低低：“我不会忘记你……等我。” 最后的两个字，很轻很轻很轻，轻到就像只是一声叹息。 但那样轻的一声，却不会让人怀疑它是否可信。 等我，等我回来，我会带你离开。 唐今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第45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5 #四十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登松开了怀里的人。 因为刚刚得到了他就要离开的消息，少年明显高兴不起来，微咬着唇瓣，鼻子和眼眶都已经哭得红彤彤的。 兰登轻轻帮她擦着脸上的泪痕。 他想了想，决定说点会让少年高兴的事情。 “今，等我离开这里之后就可以帮你去找你的姐姐了，你知道该怎么联系你姐姐吗？” 听到这句话，唐今不由得抬眸看他，她脸上先是出现了一些惊喜，然后逐渐变成了犹豫。 半晌，她抿唇，“可是，我姐姐不知道在哪……” 兰登碧青色的眸中装满了认真的神色，“你不是说你姐姐会给你寄东西吗？” “……是。” “那你还记得她上次是从哪里给你寄东西来的吗？” 他解释道：“说不定你姐姐还会在那里，就算不在那，也可以顺着线索找过去。” 唐今不由得眉梢微微拧起，“她……她上一次，好像给我寄了灰云星的特产。”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弯唇，“是一种很漂亮的石头，就像是一颗小的星球一样……不过具体的位置我不记得了，好像是在灰云星的中心区。” 灰云星……兰登将这个星球的名字记下。 有了地址的话，就算是顺藤摸瓜他也一定能找到今的姐姐，到时候一切就都好说了。 不过……“兰登医生。” 兰登看过去，就见唐今微微抿唇，“如果真的可以找到我姐姐的话，先不要告诉她我的事情好吗？” 她带上了一点担忧：“她性子比较急，我担心她知道后会……我不想让她担心。” 兰登唇动了动，但还不等他说话，唐今就抢先道：“如果真的找到我姐姐，就告诉她我要参加训练，暂时没法联络她就好……之前我也参加过训练，她不会怀疑这个说法的。” 少年眉微蹙着，睫毛还湿答答的，那双哭过的绿眸里沾染着水色，带着些哀求地看着他。 兰登不由得再一次心软了。 半晌，他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实在不行，还可以暗中派人保护今的姐姐。 得到了他的回答，唐今破涕而笑，“谢谢你，兰登医生。” 看到她笑，兰登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但是没多久她就又渐渐收敛了笑容，眼睫垂了下去。 因为不管怎么说，都无法改变兰登要离开的事实，他离开后，她就算是失去了一个朋友，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 眼见她眼圈又加深了红，兰登无奈之余又是心软，还有一点隐秘的高兴。 高兴在于，今真的很舍不得他离开…… 但他也不想让少年再哭了，于是又接着刚刚姐姐的话题继续聊，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今，你有什么想和你的姐姐说的吗？” “说什么？”唐今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我……” 她一时间似乎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兰登笑了一下，“你慢慢想，不着急，等你想好了就告诉我，我帮你告诉你姐姐。” 唐今低头，陷入了思考当中，但很快她就抬起了头，“兰登医生，我……明天再告诉你好吗？” 兰登没有多想，只当她是想要好好的思考，便答应了。 却没想到，他答应了之后，少年就道：“兰登医生，你之前不是想要看那个电影吗？我们一起看吧？” 兰登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等看完了电影，少年又主动提出陪他玩游戏。这时候，他才逐渐反应过来。 少年是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尽量多地和他相处。 “今……” 少年回过头，“怎么了？” 兰登笑了笑，“没什么，别看我了，你快被怪物咬死了。” 少年顿时慌乱地回过头去操纵自己的游戏角色。 只是越是开心的时间过得就越是短暂。 来自联中星的飞船在第二天黎明的时候，降落在了无名星中。 来接人的，除了一众警卫外，还有丹尼尔。 丹尼尔和克里斯见过之后，就去了兰登的住处。 兰登在收拾行李。 毕竟在这边住了三年了，东西不少，要收拾的话也比较麻烦，更何况兰登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收拾这一堆东西。 听到敲门声，他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声：“进。” 丹尼尔推门而入，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兰登，好久不见了。” 兰登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久不见。” 丹尼尔对他这算不上多热情的态度接受良好，“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 丹尼尔看着他有些冷淡的神情，叹了口气，“兰登，我们不能停留太久的时间的。” 兰登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他将手里的东西扔下，“吃个早饭也不行？” 他原本还以为，至少也还能等到下午…… 但显然，丹尼尔这次亲自来，就是为了尽快把兰登带回去的。 不管怎么说，星际联盟元首的独子爱上一个星际罪犯这种事情还是……尽快解决了才好。 不过他这么说，丹尼尔也确实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还在收拾东西。 再加上他也还需要走一下相关的交接手续和流程，所以没有多说，就先暂时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给了兰登一个最后的期限。 “两个小时后飞船就要起飞了，兰登，你……”丹尼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尽快吧。” 兰登垂眸，“谢了。” 丹尼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人离开后，兰登看了眼刚刚蒙蒙亮的天，半晌，穿上外套起身往外走。 天还没亮，头顶是漫天的星光，一路上的灯也隐隐约约照明着。 这个点还不到犯人们工作的时间，兰登到图书馆的时候当然也就没有看见人。 他也不急，就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手撑在身后，长腿交叉搭着，抬头看着头顶的星星，看起来有几分惬意。 他原以为还要等很久，等到恒星出来。但却没想到，很快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 “兰登医生！” 第46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6 #四十六 “兰登医生！” 兰登愣了下，站起身，也朝着她走了过去。 没两步，少年就到了眼前，微喘着气。 兰登扶着她回台阶那边坐下，“今天怎么这么早？” 唐今抬起头，她脸上因为刚刚的奔跑而多出了一些红晕，眼眸微弯：“我跟山姆大叔说，我想早点来工作，求了他好久，他就答应我了。” 少年早来的原因，大概跟他是一样的。兰登心里一软。 唐今微垂眸，又带上笑，从怀里拿出两张纸给兰登。 “诺，这个是写给我姐姐的，这个是送给你的。” 那两张纸都没有什么掩饰，直接递给他，兰登简单扫了一眼那封给姐姐的信，就看起了另一张纸。 他不由得笑：“这是……你的自画像？” 少年不会画画，所以画出来的自画像也有些丑丑的，但是很可爱，又丑又可爱。 唐今托着腮，“对啊，有了这个，兰登医生以后只要一看见就能想到我了。” 她转眸，清亮的绿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兰登，“不准忘了我，不准！”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他说话，兰登却只越发觉得她可爱，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来，“那我也要给你留一张像才行，不然不公平。” 唐今于是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画，“我早就想到了，你看。” 看到她展开画纸，看到画纸上的那个人，兰登不由得“噗嗤”了一声。 不过看到少年撇下来的嘴角，他又咳了两声，立马夸奖道：“很好看，一看就知道是我。” 虽然画得丑丑萌萌的，但确实是能认出他的，像是发色眸色，还有白大褂都还是挺明显的。 当然其他的就…… 唐今把他的那张画像收好，小声咕哝：“明明山姆大叔就说画得很好的……” 少年的碎碎念也只叫人觉得可爱无比，兰登笑了一下，将那两张纸收进了口袋里。 两人都安静下来，一起看着头顶的逐渐消失的星云发呆。 过了会，兰登道：“待会不准再哭鼻子咯。” “我才不会哭。” 这句话的可信度可一点都不高。 之前想着，离开了星际监狱也能帮到今，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兰登本来还想洒脱一点走的。 但是真到了这时候，他又忍不住担心。 少年这么娇气，要是一个人又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要是新来的那个医生下手没轻没重，少年又内敛不敢喊疼，只能自己忍着怎么办？ 要是…… 有那么多的要是，有那么多的可能……要是，在今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偏偏不在，该怎么办？ 兰登低头笑了一下，声音低低，“可不能哭鼻子啊……” 恒星的光芒出现在天边的时候，丹尼尔也带着人找过来了。 兰登看了他们一眼，让他们停在了远处。 他站起身，唐今也跟着起身。 “我要走了。” 唐今弯眸，“再见。” 兰登看了她一会，突兀地问了她一个问题：“可以告诉我，你信息因子的味道吗？” 唐今不由得愣了一下。 贝特闻不到那些气息，也不会被那些因子所影响。 其实，贸然问出这种问题，是一种冒犯。 但这个问题由兰登问出来，只让人觉得坦坦荡荡。 “是茉莉和睡莲。”唐今回答道。 兰登垂眸，“这样啊……” 他重新看回唐今，微张唇，停顿了一下，最后却只是轻吸了口气。 他弯腰抱了一下唐今。 半晌，青年声音清润，没有一丝犹疑和停顿：“今，我喜欢你。不只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不等怀里的人有所反应，青年就主动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 碧青色的眸微弯，“再见。”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等在那边的丹尼尔走去。 身后的少年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往他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步，但最终，又停了下来。 …… 来自联中星的飞船停在了A区的停机区域，由于来的人员特殊，停机区域前所未有的戒备森严。 克里斯也在场。 兰登靠在一边，目光却看着那渐渐出现在天空之上的恒星。 恒星的光芒逐渐照进停机区域，而丹尼尔和克里斯之间的手续也总算走完。 丹尼尔拿着两份文件和调令走向一旁似乎在发呆的兰登：“兰登，走吧。” 兰登低低应了一声，直起身，脚步缓慢地走向那纯白色的飞船。 在路过那个穿着一身制式军装的高挑青年的时候，他停了一下。 碧青色的眸微偏，对上那镜片下的银眸。 那凉薄的碧青眸色，在带上敌意与冷漠的时候，就宛如蛇目一般。 “照顾好她。” 说完这句话后，他没有停留，大步走向了飞船。 克里斯顿了一下，目光追随着兰登的背影，好半晌，才冷淡地收回视线。 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在兰登上了飞船后，其余人也逐渐上了飞船，而星际监狱的人则退离了那块区域。 飞船的飞行速度很快，但在升空的时候会有一个缓慢的加速期。 升空的时候，丹尼尔原本想喊兰登坐下，但等看见他站在窗前，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时候，眉梢动了下，还是什么也没说。 飞船逐渐升起，从窗口能看见的也就越来越多。 逐渐的，还站在图书馆前的那个身影也显露了出来。 修长的手指停在透明的隔绝罩上，半晌，指腹轻轻擦过，就像是在替谁擦去脸上的泪水。 青年的声音有些哑，“别哭……” …… 唐今就站在图书馆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远处那纯白的飞船。 飞船并没有停滞太久，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后，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化为一线，很快就消失在了那恒星的光芒中。 唐今又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恒星的光变得刺眼，肉眼已经无法直视，才抬起手，擦去脸上那些已经冰凉的泪水。 大概是这两天哭得多了，眼眶周围有些细细的刺痛。 唐今揉了揉眼睛，过了一会，她才微微抬起头，绿眸清浅地看着那飞船消失的方向，声音慢慢：“兰登医生，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第47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7 #四十七 克里斯进到图书馆的时候，唐今正在有些心不在焉地擦着桌子。 克里斯看了她一会，刻意加重了脚步声走过去。 但可惜的是，他的脚步声并没有引起少年的注意。 一直到他走到少年的身后，少年心不在焉地擦完桌子，心不在焉地转过身—— “你！” 少年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后仰，整个人都往后倒。 克里斯反应快，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下去，但唐今还是重重撞了一下桌子。 她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 看见她眉毛疼得都扭了起来，克里斯不由得皱眉，把唐今也扶了起来。 “撞到哪了？”克里斯不自觉冷了些声音，去问她。 唐今扶了下腰，看了他一眼又嘴硬，“没有……就是碰了一下。” 克里斯看着她这副样子，微微抿唇。 他放轻了声音，一眨不眨地看着唐今：“让我看看，好吗？” 唐今不由得红了脸，没有半分抵抗力地就答应了：“嗯……” 她微微撩起了一点衣服。 后腰上，一片有些狰狞的淤青突兀地呈现在奶白的肌肤上。 克里斯眉又皱了起来，“去我那吧，我那里有药。” 唐今放下衣服，有些抗拒，“不用了……” 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对上了克里斯的眼睛。 那一双银眸清凌凌的，却微撇，带着些像是担忧的情绪。 于是，她又一点都没有抵抗力地答应了。 她这样一对上他的脸，就完全没法思考的模样让克里斯有些欣喜……但，又有些别的什么。 他目光忍不住落在少年微红肿着的眼眶上。 她为了兰登哭过。 好像从遇上少年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小气了。 少年重感情，就算哭了，那只是朋友间的告别而已…… 克里斯这样在心里跟自己解释，将那丝涩意暂时压下。 “我去你那里，被人看见怎么办……”虽然答应了，但唐今还是有些犹豫。 克里斯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 其实上次她和兰登的事情之后，他就整顿了一下监狱里的风气，现在监狱里已经没有人会再随便嚼舌根了。 不过克里斯还是道：“我们可以走秘密通道。” 唐今一开始还没懂他的意思，直到克里斯带着她上了图书馆的二楼，坐上了一个很奇怪的电梯。 电梯需要权限，在验证过克里斯的身份后，电梯才动了起来。 等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出现在了办公楼的最顶层。 顶层虽然有警卫，但那些警卫都一个个目不斜视的，对于克里斯身后的唐今视而不见。 进了克里斯办公室后，唐今就抑制不住那点好奇心了，眼睛亮亮的问他：“怎么会有电梯？” 克里斯也有耐心地回她，“那边以前是档案楼，后来才改建的图书馆，电梯也是那时候建的。” 说着，他从抽屉里翻出了药膏，犹豫了一下，“你要自己擦药吗？” 她伤在后腰上，自己怕是不好上。 唐今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对那个电梯失去了兴趣，脸颊一下红了起来，“你可以……帮我吗？” 克里斯微抿了唇，“嗯。” 少年的腰细细的，腰线流畅，只是克里斯看着肌肤上那有些骇人的淤青，微拧眉，将药膏仔细敷在了那处地方上。 凉凉的药膏敷到肌肤上后，便逐渐变为透明，然后渗进肌肤里。 唐今偏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些药膏都变成了透明的之后，就放下了衣服。 “谢谢。”明明什么也没有，但她却还是红透了脸，有些羞窘地道谢。 克里斯其实也差不多。 他们之前虽然都已经有过标记，但互相表明心意之后，目前为止就还只牵过手，两人都不是太主动的性子，想要度过牵手这个阶段迈入下一步，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除非，出点什么意外。 克里斯将药膏收好放回抽屉里，然后拿了一罐新的给她，准备让她带着以防万一。 只是他才刚走到沙发前，就脚下莫名一绊。 克里斯刚想动，却后脊一僵，根本没法做出反应，就那样直直往后倒，唐今原本是在他身后的，却也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去抓他，却反被抓着倒了下去。 等老天爷给意外太难了，还是自己来吧。 青年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之间，而唐今则顺势倒在了他身上。 沙发柔软，又有人垫着，倒是不疼。 克里斯还没回过神，便感觉微凉的手撑着他胸口然后慢慢起身。 再然后，就不动了。 克里斯抬眸，撞进了一片萤绿的星云之中。 这样的眸色，在星际中其实很少见，一不留神那眸色就容易很重，但是她的眼眸总是清澈的，干净的。 但现在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唐今的视线从他眉眼，逐渐慢慢地下移，落到了他的唇上。 有些密的睫毛微垂，在那层萤绿中压上了一层阴影。像是一层晦暗不明的霾，将那双眼睛里的他的模样也遮了大半。 察觉到她视线的移动，克里斯意识到了什么，心跳逐渐加快。 他多了一分莫名的期待。 或许是克里斯，或许是唐今，又或许彼此都有，他们间的距离逐渐拉近。 近到，呼吸逐渐交融，近到，唇瓣蜻蜓点水般地轻触。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瓣上蔓延开，顺着血管流向心脏。 唇瓣被轻吮了一下，交融的气息温度越来越高，青年长睫微颤，半晌，他也轻轻回应。 唇与唇之间浅浅试探，彼此青涩地来往轻磨。 银边眼镜掉落在地。 原本被规规矩矩绑在脑后的长发逐渐变得凌乱，黑色的发带落入皙白的手掌，缠绕上了指节。 本该是同等对立的。 但却有一方率先找到了窍门，逐渐占据了上风。 骨节分明的手被压在了耳侧。 青年不自觉启唇，像是想要呼吸，又像是邀请。 浅浅的吻开始加深。 氧气夺走，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从唇内蔓延出的痒意开始慢慢地转至心脏，让心口处持续无法缓解的细细的痒。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到几乎要无法承受。 修长的手指有些无助地勾住那缠着发带的手，期盼得到一些安抚。 半晌，微凉的手指滑入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交握。 细微的声音从尖溢出，又被吞没。 点点甜糜的气息被勾动，逐渐漫出，在克里斯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混沌的时候，吻总算结束。 早已被迷离水色所填满的银眸微睁开，润泽的唇轻张着喘息。 柔软的唇瓣在他唇边轻擦过后，移向了耳侧。 银眸蓦地闭紧，他握紧了那微凉的手，许久，又缓缓失了力气。 半晌，唐今抱住了他，脑袋埋在他的颈间轻轻蹭了蹭。 “好喜欢你啊……” 那微哑，又轻软的声音像是要把人的心都念软。 克里斯不自觉抱紧了她，呢喃：“我也是……” 好喜欢。好喜欢。 第48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8 #四十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脸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的少年一个劲地鞠躬道歉，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一般，甚至急得红了眼眶。 克里斯看着眼眶里泪水转个不停的唐今，忍不住轻咬了下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他的沉默却让少年越发难受了，鞠躬道歉不停。 克里斯抿唇，“为什么要道歉？” 他有些想不明白……刚刚不是，很好吗？ “因为你、你看起来很难受。”那萤绿的眼眸越发的红，像是内疚万分。 克里斯不由得红了耳尖，“没有难受……” 要是不说清楚，怕是少年下次都绝对不会再和他接吻了…… 克里斯轻轻扶住唐今的侧脸，在她略带些不解与疑惑的泪眼中，微微低头，吻停顿了一下后，缓缓落下。 克里斯只是轻轻吻了一下，银眸抬起看着她，“这样，你会难受吗？” 手掌下，少年脸颊的热度迅速升高，“……不会。” “所以，我也不会难受。” “嗯、嗯……” 克里斯看着她的样子，原本还有些羞涩紧张甚至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他虽然还在心里有些吃味兰登的事情，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怪到唐今的身上，而且现在兰登都已经离开，就算他对今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是想法了。 他会守护好今的。 刚刚有过亲密缠绵的吻，两人不由得都有些不舍得离开对方。 索性，克里斯就没让唐今回牢房那边，把她留了下来。 克里斯不是兰登，在星际监狱他就是绝对的掌权者，就算有人亲眼看见他和唐今怎么样，只要还在星际监狱内，就绝对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他现在还在调查今身上的事情，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需要尽可能的低调，所以也不会大肆宣扬。 中午的时候克里斯让人将餐食送到了办公室，和唐今一起吃了。 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个大的进步，彼此间的相处也变得要自然了许多。 唐今看着满桌子的食物不由得问：“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吗？” 克里斯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是给你准备的，你喜欢吃什么？” 唐今眼睛一亮，想了想，凑上去亲了他一口：“谢谢你……” 克里斯还没想明白，怎么少年突然就变得这么大胆了，就看见那刚刚还大胆上来亲他的少年红着一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食物。 怎么看怎么紧张。 但克里斯还是不明白，他不由得微抿着有些痒的唇瓣，用一双银眸带着些不解地看着唐今。 大概是被他盯久了，她逐渐开始紧张，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你、你不喜欢吗？” 她不由得解释：“因为你亲我，我觉得很开心，所以……” 她声音细细弱弱的，还带着些犹疑不定。 只是一句话，克里斯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因为，被他亲吻会觉得开心，所以主动亲他，也希望他可以开心…… 克里斯心里又塌了一块下去，“我喜欢。” 得到他的回复，少年顿时松了口气，但又脸红，“那快点吃吧……我都饿了。” 克里斯忍不住柔了目光，“嗯。” …… 星际飞船飞行的速度很快，从无名星抵达联中星不过是一天不到的时间。 下了飞船后，兰登连一句话都没有跟那等在飞船外的秘书多说，扭头就往回走。 丹尼尔想拦住他，“元首想见你。” 兰登打了个哈切，“没空，让他预约吧。” 丹尼尔：“……” 兰登回到家睡了一整天，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在楼下看见了和他有着相同发色和眸色的中年男人。 男人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好像非常淡定。 兰登拿了串钥匙就往外走。 等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威廉·莫非尔终究是忍不住了，沉声呵斥：“见了自己的父亲，连一声招呼都不会打了吗？” 兰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威廉冷眸看着他，那双碧青色的眸子是真正的冷漠与凉薄，“看来在星际监狱的三年，除了让你学会跟犯人乱来，什么也没学会。” 兰登微微眯眸，半晌，歪了下头，“见了自己三年没见的儿子，先上来斥责一番，看来您这三年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你做的事情，难道还需要我夸奖吗？” 兰登翻了个白眼，拿着钥匙转身就走。 威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出了门后，兰登就直接去找了认识的朋友，因为已经事先联系过，所以两人也没有寒暄，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灰云星？”索尔查着相关的信息，“灰云星……找到了，位于tu星系，是一个小行星。” “灰云星确实有你说的那种像是一颗小星球一样的石头，不过那可不是灰云星的特产，而是一种稀有矿石，非常难获得，而且整个灰云星上只有在这一块地方才有。” 得到了地址，兰登又拜托索尔帮忙调查了一下有关“阿丽塔”这个人的信息。 “阿丽塔……找到了。”索尔将查询到的信息传给了兰登。 从资料来看，对方目前还停留在灰云星。 兰登没有再犹豫，带上了几个警卫就启程去了灰云星。 灰云星距离联中星很远，整颗星球就和它的名字一样被灰云笼罩，从天而降的都是尘埃。 灰云星的矿石资源非常丰富，但不宜居住，住在这颗行星上的，都是集团手下的机器人或是一些工人。 尽管环境让人非常不适，但兰登没有犹豫，还是沿着查到的信息找了过去。 他最终找到了一家医院前。医院的门前有很多因为灰云星过于恶劣的气候而生病的人。 医院规模小，病人多，又不准人随意进出，兰登只能在门口排起队来。 在排了快一天的队伍后，他总算排到了最前面。 接待他的医生是一名女性法，有着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和一头金色的波浪长发。 “哪里不舒服？”女人淡淡地问他。 兰登的视线却停留在她胸前的铭牌上。 阿丽塔。 兰登不由得弯唇，“你好，我是兰登。” 阿丽塔皱了下眉，抬起眸看了他一眼又挑眉，厚唇微动，“如果是想深入交流，等我十分钟。” 兰登：…… 他维持住脸上的笑，“其实，是你弟弟托我来找你的。” 对着女人饶有兴致的目光，他又忍不住多加了一句，“另外，我喜欢的是你弟弟那种类型。” 阿丽塔在听到“弟弟”两个字的时候，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半晌，她挂上了笑容，“我现在有点忙，要不然，等我忙完了再慢慢聊？” 兰登看了眼身后排队的人，点了点头，和警卫一起先到了一旁休息。 阿丽塔垂眸，掩盖住了眼中的思索。 只是她也忍不住皱眉。 喜欢她弟弟那种？ 啧，这么漂亮的一个贝特，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瞎了眼？ 第49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49 #四十九 因为和克里斯黏住了，唐今已经有好几天没能在放风的时间跟其他人聊聊了。 好不容易今天克里斯有点忙，她得了空，就坐到了操场里。 基特正靠在椅子上睡觉。 男人淡淡地问：“还有多久？” 唐今坐在草地上，算了下时间，“大概，五天？” 宇宙这么大，人渣也不少。每个月星际监狱都会有一批新的犯人被送来，距离下一次新犯人到来，只有五天了。 五天后，也就是他们离开星际监狱的时间。 “通风管道的位置你应该都已经记住了，记住避开监控走到停机区域就行。” “生命检测装置呢？”基特问。 “我会提前在中央控制室关掉。” 基特没再问下去。 其实，计划最难的一部分，找到能接应他们的人这一步已经做到了，其他的事情，就不算太难了。 他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那似乎没有丝毫担心，和伊森坐在一起的少年，半晌，又闭上了眼睛。 看来，事情会很顺利。 在阿多尼斯的鼓动下，犯人中那种拉帮结派的氛围越来越重，爆发的冲突也逐渐增多。 而这几天，克里斯的身体也逐渐开始不适。 伽每个月都会发热，这时间可能固定也可能不固定，而最近或许是因为和唐今接触多了，他身体的不适似乎提前了。 以前这种时候他会暂时休息，将事情交给各区的管理者。 但是a区原先的管理者山达目前已经被他废了，暂时只有警卫队长山姆在管，但问题是山姆的权限不够，所以克里斯还不能随意离开。 不过好在像是普通犯人之间的争斗还用不着打扰他，只有像是基特这种等级，狱警们已经无法制服的犯人闹事的时候，才会需要克里斯亲自去解决。 虽然身体有些不适，但还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而且…… 不到最后……还是先忍着吧。 克里斯抛去那些杂念，打开了秘书官查到的新的资料。 资料上，已经查到了当初将少年关进监狱的人。 克里斯不由得冷了些眸色。查到了这一步，距离真相就只是一线之隔了……恐怕要不了两天，他就能找出那个将少年害进监狱的人，还少年一个清白。 他回过神，朝光屏那边道：“继续查。” 秘书官点头。 克里斯切断了通讯，又打开了一份新的文件。 这份文件上写明的内容，正是新犯人们的交接手续。 克里斯如往常一样查阅过一遍后，签了名。 “咚咚。”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门被慢慢推开，唐今微微弯眸，“你都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克里斯不由得缓和了些神色，他将眼镜摘下放到了桌上，起身走到了唐今面前，“今天有点忙，抱歉。” 他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副冷淡美人的模样，但是声音里藏着柔和，眼底的冰也消融化成了水。 唐今摇了摇头，“没事的。” 她又看了一眼，问，“那你现在忙吗？要是忙的话那我看着你办公就好了。” “刚刚都已经全部弄好了。”克里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个大的进步后，彼此间的相处也变得要自然了许多，当然，也更加亲密了一些，不是你来找我，就是我去找你，怎么都不愿跟对方多分开，就好像是进入了热恋期的普通情侣一样。 唐今弯唇，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丁，“我给你做了这个，你要吃吗？” 克里斯点了点头，“一起吃。” “嗯。” 少年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做出的布丁味道确实不错。 克里斯看着心情不错地咬着勺子的唐今，却是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调查的事情。 目前来看，应该很快就能调查出真相了，要不要提前告诉今这个消息让她开心开心？ 正在克里斯思考的时候，他的手被轻轻拉了一下。 克里斯回过神，偏头看过去，“怎么了？” 唐今咬了下勺柄，一双绿眸盈盈地看着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半晌，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微咬了下唇，看起来有些犹疑，似乎还有一点点的低落。 克里斯有些不明所以，追问：“真的没事吗？” “没有。”说完，她又低头继续吃布丁去了。 她这样一打岔，克里斯也忘了刚刚的打算，唐今的反应让他不由得多想。 可是他一向不擅长猜对方的心思，一时间也猜不出到底是怎么了。 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一点低落和犹豫，而且少年好几次都是想和他说什么，但又到一半又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说了。 吃完布丁后，少年就走了。 克里斯看着她离开，不由得微微抿唇。 今天，今怎么没有…… 克里斯不自觉皱眉，他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坐回办公桌后继续处理事情。 只是没多久，他就不自觉撑着侧额，又开始思考起了少年的反常。 …… 晚上放风的时间，阿多尼斯也总算是抽出了一点空闲，走到了唐今身边。 “我都以及安排好了，后天，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的。”阿多尼斯附在她耳边道。 他做出的承诺，唐今不会怀疑，不管他这个人怎么样，他想要做的事情，很少会出岔子。 当然，如果是碰上唐今，无法保持冷静的思考，拥有自我的欲望，他就一定会出岔子。 “做得很好。”唐今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 阿多尼微微弯眸，在她另一侧坐了下来。 唐今没有再管他，偏眸看了一眼伊森。 因为最近有唐今给他定时输入一些生机，所以他最近的状态还算好，细胞的坏死没有再继续，看起来也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感觉到她的目光，伊森转过头，半晌，主动牵住了她的手。 他唇动了动，“今。” 似乎在向她保证着什么。 唐今微微弯唇，收回了目光。 一切都已经就绪，现在，只需要等待。 唐今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星云。 半晌，她轻轻问旁边的少年：“伊森，你想回去吗？” 伊森有些迷茫，半晌，他慢吞吞地回道：“不想。” 少年直白，想或者不想都会说出来，不会犹豫。 唐今不由得笑了一下，“好，那我们就不回去。” 宇宙那么大，除了银蓝星系，他们一定还能再找到一个家。 第50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0 #五十 十年前，银蓝星系被逐出星际联盟后就逐渐沉寂。 从表面看来，他们似乎灰头土脑地被赶出联盟，从此销声匿迹，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 一开始银蓝星系试着争取重回联盟的机会，但很可惜，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碰到了星际联盟的底线，星际联盟不可能再接纳他们。 但是银蓝星系的掌权人却不认命，在他的心中，他并不认为基因合成人造人是一种错误，就算是违反了星际联盟公约，也不该受到这么严重的惩罚。 多年来的思维影响下，几乎银蓝星系所有权势在握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银蓝星系总统认为，并不是星际联盟不接受他们，而是星际联盟现在掌权的党派不能接受他们。 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个党派执政不就好了？ 于是，银蓝星系开启了一个长达数十年的计划。 他们将刚刚制造出来的，还没有被外人所知的一批新的人造人送入了星际联盟的各个星系之中，并要求他们伪装成普通人，在需要他们的时候执行各种暗杀、窃取情报乃至渗透星际联盟内部的任务。 原身的任务是——渗透入联盟内部。 这样的任务并不轻松，为了保证身份清白，她才被制造出来不久就被送到了联中星的孤儿院。 因为任务有可能存在的风险，她按照银蓝星系所给的指令尽量掩藏自己的一切，尽量少地留下自己的照片、档案甚至是各种毛发残留。 最后，她以非常干净的身份背景考入了联中星的首席军校。 考入联中星军校，只要能够顺利毕业，基本上就已经注定了能够加入星际联盟。 原本她的任务该是顺风顺水的，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一个新的任务。 任务要求她杀了一个名叫“叶淙”的人。 罪名是背叛。 叶淙是和她一样的人，又或者说，叶淙的等级还要比她更高一点，他是银蓝星系制造的最优秀的一个人造人。 叶淙和她接到的任务是一样的。 但是，叶淙背叛了银蓝星系。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开始“觉醒”，并逐渐开始不受控制。银蓝星系的人担心他会泄露机密，于是决定让原身杀了这个背叛者。 原身按照命令行动了。 但很明显，叶淙早就有了防备，反过来将她抓住了。 她不知道叶淙到底有没有将银蓝星系的计划泄露，但她在被抓住后，就被冠上了“进行影响星际间和平稳定行动”的罪名投放进了星际监狱。 对于没有太多自我意识的原身来说，她的执念只有一个，就是完成任务。 也就是杀了叶淙。 这个执念被系统转化成任务之后，就变成了【逃离监狱，除掉将她关进监狱的人。】 星际监狱没有无辜者，包括原身。 新的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 图书馆的工作太清闲，唐今只能尽量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扫着书架上的灰，一边扫一边思考事情，半晌，她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是她大概是太认真地在思索了，所以也没注意到身后慢慢的脚步声。 以防她像上次一样被吓到，克里斯刻意咳了两声，又伸手敲了下书架。 唐今回过神，回头看过去，顿时眼睛眨了一下，“你来了。” 克里斯点了点头，“嗯。” 唐今微微低了下头，“我在打扫卫生。” “嗯。”克里斯微微抿唇，“你最近好像不是很开心？” 他昨天想了很久都还是没有想明白少年到底在烦恼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直接问了。 “啊？”唐今不由得背起了手，“没有吧。” 说着，她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克里斯。 克里斯不由得又朝她走近了一步，边说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的话……” 少年猛地后退了一步。 克里斯的话顿时停住了，他看着那紧张得不得了，似乎生怕他靠近的少年，不由得莫名多了一些……不太开心的情绪。 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唐今整个人都紧靠着书架，全身心都在抗拒他的接近，但嘴上却说：“没什么啊……” 她这样的反应越发让克里斯心里多了些难受，他不自觉攥紧了手。 半晌，他往后退了两步，“中午我让人准备了你喜欢吃的，你要和我一起吃吗？”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到少年犹豫的声音，“好……” 虽然是答应了，但还是…… 克里斯抿唇。马上就到特殊的时期了，他最近其实情绪不太稳定，对着其他人也就罢了，但是对着他下意识没有防备的少年，他就有些克制不住那些小情绪。 他不是会把情绪外露的人，所以也什么都没表达，只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试着和少年交流。 但少年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对于他的话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样的一餐下来，克里斯的那些小情绪就越发多了。 甚至吃完饭后，唐今就有些忍受不住似的赶紧走了，走之前，克里斯还看见她背过身去松了口气。 克里斯不由得抿紧了唇。 为什么……明明之前都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抗拒呢？ 克里斯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坐了很久很久很久，才登录上了星网，试着从星网上搜寻答案。 星网上的答案千奇八怪，看得他眼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他类似的人问的问题—— Q：我家那位最近总是抗拒我的接近，明明以前只要一和我在一起就要黏在我身上的，现在恨不得离我三尺远，这是怎么了？PS：已经全方位查过了，不像是出轨 A：是不是倦怠期到了？在一起太久如果老是同一副样子很容易失去兴趣的，还有啊…… 克里斯皱眉看着那个答案。 可是，他们好像也没有在一起多久…… 特殊时期的伽总是多愁善感，又容易丧失平常理性的思考，克里斯平时就算偶尔会被情绪影响，但很快就能调整好。 但此时此刻，在身体内激素的影响下，他变得有些无法冷静。 这么快就……就厌倦他了吗？ 克里斯不由得抿唇，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第51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1 #五十一 心里的不舒服延续到第二天的时候，克里斯终究还是无法再忍耐了。 他早早地，又去了找了唐今。 只是，他看着他一出现，就瞬间僵硬住了的人，眼睫不由得垂落。 原本期待的心情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要一起吃甜品吗？” 好一会都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克里斯抬起眸，看向了她。 隐藏在镜片下的银眸有些冷淡，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青年不自觉拧着眉，似乎在难受。 他微压着声音问道：“你讨厌我了吗？” 唐今怔了一下，果断摇头，“没有，我没有讨厌你。” 大概是想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有些慌乱，下意识想要靠近他，可下一秒就又僵住了。 克里斯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过了好一会，才强忍着心里一阵阵的酸闷，声音低低地问：“可以告诉我讨厌我的原因吗？” “我没有讨厌你，没有。”唐今憋了红脸，“真的没有……” 嘴上说着不讨厌，可她整个人都快恨不得远离他十米以外了。 克里斯看了她好一会，半晌，别开头：“我先走了……” 他一转身，就听到了身后人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的声音。 他顿了一下，半晌，加快脚步走了。 虽然努力冷静着，但眼眶却不由得越来越热。 回到办公室后，克里斯就把自己关进了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的窗帘早已拉紧，恒星逐渐移向头顶，并不明亮的壁灯照着房间里的一切。 大概是被不稳定的情绪所影响，一种仿若熟透了的浆果的气息逐渐蔓延开。 时间提前了。 克里斯紧紧闭上了眼睛。 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烧灼，闷热和疼痛从肌肤的表里慢慢浮出。 细密的汗水渗出，克里斯不禁蜷缩了起来，沾上了水雾的银眸微睁开，又闭上。 原本还勉强维持着冷静的情绪，逐渐开始无法控制。 他忍不住想起这两天的事情。 鼻尖有点莫名的酸涩。 半晌，他勉强扶着床头坐起，将药箱翻了出来。 可当他打开药箱，翻过之后，却停住了。 没有…… 是了……兰登走了，新的医生还没有来…… 精神识海内开始隐隐的刺痛，甚至隐隐有崩溃的倾向。 这次，精神力感受到的痛苦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严重到，有些异样。 但还来不及多想，克里斯就控制不住地跪倒在了地上。 精神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将整个房间都弄得凌乱无比。 在一片混乱之中，有一柄小刀划过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这点疼痛对现在的他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倒不如说，与其忍受身体里那种仿佛被烙铁烧灼的疼痛，还不如直接让他用刀剜。 汗水从眉角滴落。 修长的手指摸向地上的那柄小刀。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突兀地打断了青年的动作。 半晌，他看向了那扇休息室的门。 有些无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克里斯，我真的没有讨厌你……” “我、我是因为，你这两天的状态好像不太稳定，我总是闻到你所以才……” “对不起，对不起……” 细细的话语带着无措与紧张，还有浓浓的愧疚在里面。 游离的理智逐渐回归，混沌的脑子开始有了一丝清醒。 他这几天…… 精神力和身体状态都不太稳定…… 所以，是因为这样，才会……抗拒他的靠近吗？ 克里斯微恍了一下神。 半晌，他将那些在房间里四处乱撞的精神力收起，慢慢起身，走向门口。 门外的人还在不停地道歉，听声音，似乎又要急哭了。 克里斯拉开了门。 唐今被惊得退后了一步，她看见出现的克里斯刚眼睛一亮，下一刻，就僵住了。 青年额头上冒着细密的冷汗，脸色惨白，但眼下又有病态的潮红，整个人看起来极为难受。 不等唐今反应，他就拉住了唐今的手臂，将她拉进了房间里。 唐今撞到了墙上。 下一刻，克里斯就倒了下来。 唐今连忙将他扶住。 因为刚刚急着跟他解释的原因，她眼眶都是红的。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一眼看见了克里斯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她的眼圈顿时更红了，言语有些慌乱，“你怎么了、我帮你包扎，我帮你……” 说着，她急急忙忙带着青年去包扎。 休息室克里斯曾经带她来过，所以她也知道东西都摆在哪。 房间里已经被克里斯的精神力弄得混乱一片，根本没地落脚。 唐今扶着他在床头坐下，翻出绷带和药膏，借着壁灯柔和的光，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其实，她被克里斯那些已经开始无法控制的精神力和气息影响得不轻。 少年脸色一会白一会红，似乎很难受。 但她死死咬着唇，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他手臂上的伤口上。 包着包着，她就忍不住先掉起眼泪来了，“你疼不疼呀……” 克里斯看着从那双眼睛里掉出来的眼泪，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心里仿佛凹陷进去了一块。 他靠向唐今，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 唐今刚扶住他，却听到他闷哼了一声。 她急忙道歉，小心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安抚性地亲了他一下。 青年的唇瓣都是烫的。 发带掉落在枕边，柔顺的发丝在床被上铺开，克里斯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许久，他轻轻呢喃：“这次，还要我命令你吗……” 第52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2 #五十二 唐今仍旧眼圈红红地看着他，听到他的话后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她抿唇，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我会帮你的。” 温凉的唇落在颈侧，克里斯微微别过头，长睫轻颤了一下。 半晌，他蓦地抓紧了唐今的手。 微绯肌肤上沾染的清冷气息越来越多。 温凉的能量注入体内，疼痛骤然消失，一时间仿若陷入云端。 被水雾朦胧的银眸失神地看着头顶昏黄的灯光，半晌，他轻轻念：“今……” …… 押送新犯人的飞船行驶在固定而隐秘的路线上，一点点接近星际监狱所在的无名星。 像这样的押送每个月都会进行一次，卫兵们都已经对这条路熟悉无比。 星际监狱所在的星球的位置是绝对保密的，就连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坐标，一切都由飞船自行飞行，宇宙那么大，就是飞船上的卫兵们也不可能记得住路。 虽然明白押送犯人应该全身心地集中注意力，但这么多年里，押送犯人就还没出现过意外，就有人不由得松懈了下来，彼此间说笑着。 但这一次，出现了一点意外。 有卫兵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光点，立马报告旁边的长官：“报告，有一艘星舰正在直线接近我们，速度很快，大概三十秒后会与我们相撞！” 长官不由得皱了下眉：“记录日志，偏转轨道，避开那艘星舰。” “是！” 卫兵迅速操作着，而飞船也急速改变了轨道。 从屏幕上看，他们变轨之后，对面的星舰并没有变轨，依旧在急速前进。 这样的发现让卫兵松了口气。 看来只是碰巧。 长官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光点，虽然还有怀疑，但也暂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盯着屏幕，以防任何意外出现。 飞船和星舰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与他们相错而过，那艘星舰依旧没有任何可疑的动作，长官也不由得略放下了心。 然而下一刻，那原本落到了他们身后的星舰突然停住了。 蓝白色的星光射线从星舰中猛地射向飞船的尾部。 整个飞船都震荡了一下，长官迅速反应过来，“开启防护罩！发送信号！全员戒备！” 但可惜的是，身后却没有人回应他了。 他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头。 只见那些原本还在聊天的卫兵们现在已经只剩下五个人还站着了。 为首的卫兵摘下了头上的防护眼罩和头盔，甩了一下那一头金色的大波浪。 “啊这垃圾头盔还真是……”她抓了抓头发，含笑看向那个长官，“不好意思啊，为了接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回家，只好征用一下你们的飞船了。” 长官意识到什么，转过头。 光屏上，密密麻麻的小点已经将飞船包围住。 他咽了一下口水，冷汗从额角流下，勉强撑着开口：“这是星际联盟第三军军用飞船，未得允许不得——” 长官眼中的色彩逐渐黯淡，最终倒在了地上。 阿丽塔走上前，声音有些戏谑：“都说是征用了，谁问你意见了？” 说着，她从男人的手里抽出了那个信号器。 她研究了一下，就不感兴趣地扔到了一边。 阿丽塔在位置上坐下，转了一圈，打了个响指，“走，去参观参观传说中的星际监狱。” 随着她一声令下，那些包围着飞船的星舰逐渐整队落在了飞船之后，也有人迅速处理着飞船上的尸体。 …… 恒星升至头顶，在徘徊后，又逐渐转向另一侧，开始下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今微微抬起头，在青年绯色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了吗？”她轻轻问。 缓了一会，克里斯才抬眸。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又吻住她。 这个吻没有进行太久，那股浆果的气息又逐渐浓郁。 或许是少年太温柔，虽然身体里的因子逐渐被安抚，但很快又躁动起来。 唐今眼底出现一些懊恼，忍不住微微咬唇，眼圈微红，“都怪我……” 因为她做得不好，所以才会没法让他身体里的那些不安分因子平静下来。 克里斯其实也不懂，但他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的，而且少年之前就一直有些自卑…… “没有。”克里斯轻轻抱住她，撒谎道，“我身体就是这样的……不怪你。” 唐今抿抿唇，显然没有相信他这个善意的谎言。 克里斯不由得垂眸。 不过他也感觉到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明显要温柔了太多——应该是怕他难受。 想来想去，他轻轻道：“其实，可以咬重点……” 少年闻言看了他一眼，半晌，“那我……继续？” 刚好身体里的因子又开始不安分，克里斯点了点头。 …… 押送新犯人的飞船抵达的时候，因为已经事先过了手续，所以不再需要进行别的步骤，只需要把犯人押送到监狱内部就可以了。 这一过程一般是由山姆来进行监督的，而这一次山姆却收到了飞船提前发送来的消息，说是会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到达。 一般飞船会在犯人们的放风时间后才到达的。 山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请示克里斯。 他直接使用的是监狱内部的内线通话，直接打到了克里斯办公室内。 唐今抱着克里斯，帮他接了。 克里斯脑子混混沌沌的，好半晌，才维持着平常的声音道：“我身体不太舒服，A区这两天的事都交给你做主，B区和第三区让他们自己管。” 山姆应了一声后，克里斯挂掉了电话。 唐今亲了下他的后颈，准备继续。 “不、嗯……”克里斯好不容易才生出来一点的力气，又没了。 …… 山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飞船的抵达时间已经没法改变了，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山姆决定让犯人们提前回牢房。 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山姆通知了一下狱警，让他们在晚饭结束后就直接把犯人带回去。 只不过，他隐隐察觉犯人们的情绪不太对劲，但这种不对劲他又有些说不清楚…… 他只能让狱警们加强了警惕，严密地盯着犯人们的一举一动。 好在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山姆吹了一声哨，犯人们便站了起来。 “列队！回牢房！” 他这样说了一声后，就准备转身去门口。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犯人暴起，猛地用手里藏着的木刺扎进了另一个犯人的喉咙。 狱警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有一群犯人之间猛地爆发了冲突，扭打到了一团。 像是滴进热油里的一滴水，犯人们突然全体暴动了起来，还有犯人直接冲向外面狂奔。 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A区响起，像是某个信号。 狱警们迅速集合，但是大批的犯人不知道是怎么了，异常疯狂，场面非常混乱。 不过这还好，这些普通的犯人狱警们还对付得了，唯独那几个…… 眼见那高大魁梧的男人一脚踹开了一个犯人往外走，山姆吹了哨，“伊森！” 伊森是听从克里斯的命令的，在混乱的时候，也会听从山姆的命令。 伊森看了山姆一眼，半晌，站起身穿过那些暴乱的犯人朝着基特走的方向追过去。 山姆松了口气，同时他的通讯也响起。 押送新犯人的飞船，到了。 第53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3 #五十三 山姆匆忙赶到停机区域的时候，飞船已经降落了。 刺耳的警报声和红光还在闪烁，为首穿着军装的长官将手里的证件给山姆看了一眼，声音冷漠：“怎么回事？” 山姆连忙和她解释了一下。 闻言，对方皱起眉，“这种情况下，我无法将犯人交给你们，飞船停留的时间有限，请尽快解决。” 山姆也知道他们的规矩，“放心，十五分钟后一定——” “七分钟。”报出了一个时间后，对方就没有再说任何话了。 山姆不由得微微思索。 其实飞船提前到达就已经有些问题了，现在他们能停留的时间还这么紧迫…… 类似的事情山姆曾经碰到过。 如果押送犯人的飞船在途中碰到紧要的任务，就会这样。 山姆想了想，“可以，但我需要把这周围的警卫也带走。” 听到他的话，对方明显皱了下眉，显然不太乐意。 山姆也沉了脸，“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地盘，如果你们连在这里都要担心出现意外的话，我不得不怀疑你们的卫兵实力了。” “呵。”对方冷笑了一声，“不需要用激将法，快点吧，你们只剩六分钟了。” 山姆抿唇，不再多说，叫上了停机区域周围的警卫带上武器立马返回A区内。 A区图书馆。 基特跟伊森到达了馆外，银发的青年已经早早等在那里。 这里是距离办公楼最近的区域，是防守最严密，警卫们也最松懈的区域。 阿多尼斯看了一眼两人，声音淡淡：“生命检测系统已经关了，走吧，我们的时间还有六分钟。” 伊森和基特没有废话，进入了图书馆内，然后绕进图书馆内的休息室踩着墙壁进入了通风管内。 基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的阿多尼斯，不由得皱眉，“你不走？” “我等人。” 等谁自然是不必多说了。 前面的伊森听到声音回过头，“她说，不用等。” 阿多尼斯顿了一下，半晌，叹了口气，“好吧。” 只是垂眸之时，紫眸眼底还是出现了些阴郁。 伊森已经将管道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这一路顺利的离奇，等他们从通风管穿过监狱楼进入地下通道的，就看见了等到那里的四个穿着卫兵服饰的人。 阿多尼斯走上前跟他们交流了一下，然后三人就跟其中三人互换了衣服。 对方的眸色发色，乃至身高体型都和他们的一模一样，在换上他们的衣服后就顺着他们来的方向往回走。 但还有一个人没动。 尽管知道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阿多尼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那漆黑的通道。 半晌，他压低了眸：“先上去。” 三人从停机区域的边缘排水口爬上去，然后无声无息地融入那些卫兵当中。 A区的红光逐渐亮下。 山姆让手下的狱警清点犯人的数目，然后带着人赶去停机区域。 时间非常紧迫，他们赶到的时候，明显察觉到那群白色卫兵们冷漠的态度。 为首的长官一句话都不想跟山姆多说：“开始交接！” 山姆打开了A区的监狱大门。 穿着白色薄衫犯人们被从飞船上赶下，然后列队走进A区的大门。 在所有犯人都进入了A区之后，长官拿着调令让山姆盖了个章，就挥手，“走。” 卫兵们集队回飞船。 阿多尼斯忍不住冷眸。 就算知道对方不可能为了那个人留下，但他还是忍不住多想。 其实离不离开星际监狱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分别…… 他脚步停了一下。 但下一刻，耳边就有一道淡淡的声音：“继续走。” 阿多尼斯下意识继续往前走。 半晌，他忍不住勾唇。 果然，就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在所有卫兵进入飞船后，飞船逐渐升空，最后，迅速化为天边的一线消失。 山姆回到监狱楼，问那个清点人数的狱警道：“人都齐了吗？” 狱警点了点头，“人数对得上，而且都已经关进牢房了，牢房里的检测装置也都没有报警。” 山姆这才放下了心。 …… 飞船在进入和离开无名星周围的区域时，都需要相关的通行证。 进入的通行证是一个凭证，但离开的通行证则是一串密码，只有每次押送犯人的长官和星际监狱的典狱长知道。 飞船中，与无名星周围的星网连接后，AI验证的声音响起：“请输入通行令。” 有些清淡的声音报出了一串非常复杂的密码。 三秒后。 “验证通过。允许通行。” 那些聚焦在飞船之上的中子炮偏离。 飞船迅速离开了无名星的区域范围。 阿丽塔毫不客气地摘下了头盔，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旁边黑发绿眸的少年，“弟弟？” 唐今歪了歪头，半晌，弯眸，“姐姐。” 少年唇角弯弯，眼眸清亮，笑起来就好像一个小太阳一样。 阿丽塔沉默了一下，“弟弟我倒是不缺，就是还缺个情弟弟，有兴趣吗？” “……喂。”旁边的基特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声。 阿丽塔掏了掏耳朵，“哟哟哟哟哟，这是谁啊？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嘲讽意味满满。 基特不由得扯了下嘴角。 不过虽然阿丽塔对他意见不小，但看到他，明显激动的人更多，一个个上来老大老大的喊，把他围成了一团。 唐今简单找了一下，找到伊森，然后坐到了他旁边。 她刚坐下，阿多尼斯就走了过来。 其实他一直也离得唐今不远，只是刻意低调，所以存在感不强。 阿多尼斯在她旁边坐下，小声道：“还以为您要留下呢？” 唐今的注意力正落在旁边似乎有些疲倦的伊森身上，闻言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留下？” 阿多尼斯唇角微勾，“接下来您打算去哪？” 唐今握着伊森的手给他传输了一点生气，半晌，又扶着他在腿上休息。 她想了想，道：“联中星。” 第54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4 #五十四 听到“联中星”三个字，阿多尼斯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意外，“接下来我们应该要被通缉了，这种情况下，还要回联中星吗？” 唐今微微垂眸，“联中星的拍卖行里，偶尔会拍卖基因改良药剂，另外，还需要解决一个人。” 她看了阿多尼斯一眼，“没有兴趣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您还真是绝情啊。”阿多尼斯叹了口气，“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他的话唐今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确实如他所说，接下来他们大概就要成为通缉犯了，到时候……就需要改变一下外形了…… 基特那家伙，估计是不会跟着趟这趟浑水，不过…… 没多久，基特总算是和他的那些手下们交流完了，慢悠悠地走到了唐今面前，“喂，你要去哪？” 唐今没有隐瞒：“联中星。” 基特不由得挑眉。 他瞥了一眼坐在唐今身边微笑着的阿多尼斯，微微眯眸，半晌轻嗤了一声，“我可以送你们到联中星附近，剩下的，你们自己走吧。”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那个背叛了他的家伙，可还活得好好的呢。 唐今眸光偏了一下，又转回视线，她微微弯唇，“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基特看着她那双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猫儿眼，正准备说什么，就突然被揽住了脖子，阿丽塔扬唇接过话，“什么事啊？弟弟。” 唐今看着这对姐弟，最终目光落在了阿丽塔的身上，只是嘴里的话转了个弯，“我想借一点星币。” 阿丽塔松开了基特的肩膀，微眯眸笑着问：“星币啊？这个好说，要多少？” 唐今算了个数，“一亿。” 阿丽塔不由得咋舌，“弟弟，你这个口张得可不小。” 一亿星币听着多，但对于尘星来说不算什么。基特刚皱眉想说什么，阿丽塔就先他一步开口：“不过弟弟这么可人，别说一个亿了，就是十个亿，姐姐也乐意给啊。” 唐今轻笑了一下，没有被她的话术所忽悠，“确实，如果要请人策划从星际监狱救人……” 她偏头问了下旁边的阿多尼斯，“你们一般开价多少？” 阿多尼斯配合地算了算，“五十亿。” 唐今点了点头，朝阿丽塔弯唇，“你听到了姐姐，已经算你很优惠啦。” 她说话的语调软软的，听得阿丽塔心尖都软，基特倒是翻了个白眼转过了头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当然，尘星救的不仅是基特，还把他们也救了出来，如果这么算的话，肯定是算不上五十亿的，不过嘛…… 阿丽塔什么都好，不过她和她那个仿佛老婆绝缘体的弟弟不同，她对美人向来是宽容的，所以此时此刻也就没有再计较什么，只是道：“弟弟，你真的没兴趣跟姐姐深入了解一下？五十亿什么的，只要你……” 在她继续说下去之前，基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他瞥了一眼唐今，声音冷沉：“钱可以给你，但我还想要一个消息。” 唐今大概知道他想要什么。 之前她在基特面前提起过那个背叛他的人的事情，但那个人的行踪并不是那么好查到的，她能说出来，就说明她知道那个人在哪。 她还确实知道，在潜伏阶段，她得到了很多的消息。 她也没有卖关子，直接把那个人的地址报给了基特。 基特最后看了她一眼，拖着阿丽塔走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阿多尼斯微微凑到唐今耳边，“其实，我那里还有不少钱。” 事实上，他入狱前就狠狠敲了星际联盟的一笔，那笔钱他藏得好，星际联盟应该也是找不到的。 唐今微微点头，“那笔钱，还是留着以后用吧。” 阿多尼斯注意到她的用词。 以后…… 他们的以后啊…… 他忍不住靠近了唐今一点，然下一刻，却从她身上闻到了那种甜糜的气息。 她明显已经清理过了，但或许是沾染得太多太久了，所以当靠近的时候还是能闻到那种气息。 紫眸微沉了一下，半晌，又重新变得清澈。 一个已经用完了，也不会再有利用价值了的工具而已。 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 …… 恒星的光芒逐渐消失，只剩下漫天的星云旋转不休。 星际监狱中，原本躁动的犯人们或被惩罚，或被关回监牢，守卫的警卫们交接换班，又继续站岗。 办公楼的顶层，昏暗的房间中，散落着长发的青年安静地睡着。 微凉的触感从唇瓣上轻扫而过。 ——“再见。” 一声极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睡梦中的青年蹙了下眉，半晌，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那双朦胧银眸的周围带着些淡淡的红晕，青年先是发了会呆，然后才逐渐回过神。 长发从肩头滑落，他勉强撑着坐起，抿了抿有些刺痛的唇，目光下意识去找那个自己最想见的人。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整个室内昏暗无比。 “今？”他轻轻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克里斯不由得按了一下额头，想要起身去找人，但才刚刚试着起身，就失去力气跌坐到了床边。 浑身都是酸软无力的，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克里斯只能靠着床，抬头看着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的星云。 那些旋转不停的星云遍布天空，美得不可思议。 星际监狱没有太多的风景，只有头顶的星空是美的。 半晌，克里斯又慢慢地用仅剩不多的力气躺回了床上。 床铺上还沾染了一些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让正极度渴望得到安抚的身体勉强平静了一点。 今去哪了呢？ 修长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另一侧的枕头，半晌，目光微转。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了，丝丝凉凉的药膏渗入肌肤，让疼痛也被驱逐。 克里斯轻轻翘起唇角，银眸微敛，眸光缱绻地看着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想，等今回来，他就告诉她，他已经派了人帮她调查她的事情。 很快他就可以查出真相，然后帮她洗清冤屈了。 到时候……如果今愿意的话，他们可以继续留在星际监狱。 如果今不愿意，他也可以调任去那些更发达更繁华的星球。 以前他觉得，在星际监狱还是在联中星，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但现在，他想和少年一起，去过五颜六色丰富多彩，不再单调而又死板的生活…… 脑子里不断出现少年的模样，克里斯忍不住抱紧了一点被子。 他汲取着被子上那些所剩无几的清清冷冷的气息，半晌，有些出神地想。 这一次的依赖期，应该不会再和上一次一样难熬了吧…… 第55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5 #五十五 因为时间紧迫，唐今拒绝了阿丽塔去尘星所占领的星球停留的建议，直接让他们把自己送去了联中星最近的一个小星球。 基特看着已经换下了囚服，穿上了普通衣服的三人，扔给了唐今一张卡，“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取了。” 唐今将卡收下，她挥了挥手，“再见。” 基特唇动了动，半晌，有些烦躁地转过了头。 阿丽塔只能替他挥手，“再见哦~” 飞船的门很快关闭，没多久，就升向了天空。 阿多尼斯看向了唐今，“如果要弄假身份的话，我可以帮忙。” 这种事，他确实擅长不过了。唐今点了头。 基特把他们放在了一个城郊，不过这个地方正好是那些灰色产业聚集的地方，阿多尼斯很快就弄来了三个假身份。 星际联盟所使用的通行身份认证都集中在个人光脑里，所以阿多尼斯带回来的就是三个光脑。 阿多尼斯将光脑递给唐今，“做得差了点，不过这种小星球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等到下一个地方再换个好点的吧。” 得到了新的身份后，三人改变了一下外貌和行装，买了票，坐上了一艘去往联中星附近的大星球的飞船。 如果将星际联盟比作一个国家，那联中星系无疑就是这个国家的首都星系，而联中星则是首都的最核心地带，但在整个星系中，除了联中星外还会有很多非常发达的星球。 到达了大星球后，三人落地后就分开行动了。 阿多尼斯去找新的假身份，而唐今带着伊森去了一趟医院，带他检查了一下身体。 全面的检查肯定是没有时间做了，唐今只给他做了一个最重要的。 检查完后，医生拿着报告单给了唐今，神情凝重，“你弟弟的脑细胞已经有一部分开始坏死了，我建议立马住院治疗。” 唐今点了点头，抬起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医生对上她那双萤绿色的眸子，愣了一下，半晌，眼神逐渐涣散。 唐今越过他，登上了医院的星网。 将检查过的数据全部修改了之后，唐今牵起等了很久的伊森，“走吧。” 伊森垂眸，反应比平时还要慢了一会，半晌，才跟上了她。 在两人走出病房后，那医生才猛地回神。 他下意识看了眼手，但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摇了摇头，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件事，坐回了桌子后。 唐今牵着伊森走出医院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轻轻拉了一下。 她转回头去，就对上了伊森有些空茫的目光。 他现在已经做了简单的伪装，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少年，只除了，那本就苍白如吸血鬼般的脸色，此时看不到一丝气血。 他看着唐今，半晌，开口：“今，我累。” 唐今沉默了一下，半晌，她又给少年输入了一点生气。 有了生气，他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但很快，又变得苍白起来。 唐今在每个世界能用的妖力的程度不同，越是科技发达，或是主线清晰，明确没有妖力存在的世界，她能用的妖力就受限越大。 星际世界的科技已经发达到了将神学快要消除的地步，要想不被世界挤出去，她就不能用太多的妖力。 原本唐今是要去赌场还有矿场敛财的，但这两件事晚一点也无所谓，她用之前开的假身份，先带着伊森找了个酒店。 …… 因为唐今没有按照计划出现在赌场，阿多尼斯便费劲找了一下。 他知道唐今是要去医院的，顺着医院一路找到酒店的时候，他抬眸看了一眼，半晌，还是走了进去。 从前台那骗取到他想要的信息之后，阿多尼斯上楼，到了那间房前。 酒店不大，酒店的这种门也很好解决，他随便弄了弄，便打开了门。 才开了一点门缝，就有一点淡淡的清甜从房间里溢出。 不知道怎么想的，阿多尼斯勾唇，仿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带着笑走进了房间。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声音也清晰：“我可是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好久呢，居然抛下我两个人偷偷来酒店，是不是……” 他的话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接完了后半句，“有些过分了？” 房间的大床上，皮肤苍白的少年被唐今抱在怀里，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 阿多尼斯的目光停顿在少年带着红晕的脸颊上。 房间里两股交融的气息似乎在说明着什么。 他轻笑，眸色却控制不住地暗了下去，看向伊森的目光也变得晦暗不明。 阿多尼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走上前，但下一刻，就被唐今转回头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那双绿眸幽暗无比，带着些非人类的冷漠。 “滚出去。” 阿多尼斯在原地僵了一下，半晌，退出了房间。 关上房间的门后，阿多尼斯在门前站了一会，才走到旁边，背靠住了墙。 紫眸的视线落在空气中，又像是哪里都没有看。 像是在发呆。 房间内。 在用妖力将少年身体里那些坏死的细胞都重新唤醒后，唐今才收回自己的妖力。 伊森浑身都在发热，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细胞的活跃强度突然增加，一时间身体有些不适应。 又给少年输了一点生气让他睡下后，唐今才起身出门。 她走出房间，目光落在了旁边靠着墙的青年。 听到关门声后，青年回过神，看向她。 他弯唇，“要去赌场吗？” 唐今歪了歪头，走到阿多尼斯面前。 她拉住阿多尼斯的衣领，强迫他低下腰，然后抬头。 喉前传来温凉柔软的触感。 阿多尼斯僵了一下。 直到她的唇移开，转向颈侧，他的喉结才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的吻轻松就勾动了青年，淡淡的玫瑰味逐渐散发出来。 阿多尼斯忍不住抬头，脖子上泛起粉，话语凌乱，“别在、这……监控……” 唐今顿了下，半晌，她偏过头吻了下他的耳垂，没有再继续下去。 “乖。” 好一会，才听见青年低低的声音：“再多给我一点糖……好吗？” 唐今吻了下他的侧脸，道：“乖。” 第56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6 #五十六 联中星。 星际中转站的警卫比平常增加了许多，其中还加入了服装和普通警卫明显不同的卫兵。 又是一艘飞船停靠在了中转站中。 卫兵们迅速包围住了那艘飞船。 飞船的门阀缓缓开启，在数名卫兵先行下了飞船后，才有一个人缓缓走出了飞船。 青年穿着一身正装，一丝不苟，脸上戴着银边眼镜，银眸微垂。 但披在脑后松散开来的长发不知是在飞船中坐久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乱了几根。 一个穿着军装身形高大的女人缓缓走到了他面前，“克里斯，好久不见啊。”ωωw..net 女人，星际联盟调查处处长贝克嘲讽地笑了一声，“你这次犯的错可不小啊，勾结犯人越狱，放走的还都是特级罪犯，这么大的事，可不仅仅是停职那么简单咯。” 贝克啧啧了两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倨傲与对青年的蔑视，“所以我才说，好好待在家里收拾收拾家务，插插花，伺候好自己的就行了，何必非要去抛头露面呢？” 她的话刺耳又难听，但她对面的青年却连半分反应也没有。 他这副样子贝克也没少见了，若是以前说不定她还觉得有点意思，但现在嘛…… 女人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没想到啊克里斯，那么多法你看不上，现在却跟个犯人搞在一起？我听说，出事那会你刚从床上下来？那个犯人——” 冰冷的银眸抬起，如海的精神力猛地压在了贝克身上。 脑内一阵剧痛，贝克脸色骤变，脚步踉跄地后退。 那精神力只针对贝克一个人，旁边的卫兵并没有受到影响，立马有卫兵反应过来，身前的武器举起，对准了克里斯。 克里斯冷漠地看着按着额头忍受着精神识海中的痛苦的贝克，半晌，才缓缓收回精神力。 被当众下了面子，还是被自己看不起的人，贝克的脸色异常难看。 其实联盟的人都知道，克里斯的精神力在星际间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他也不会被分配到星际监狱去。 还有传闻说，等他再过一段时间结束了星际监狱的任期，就会被提升到更高的位置……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出错，还是出这种错。 联盟里不想让克里斯身居高位的人有很多，他这次出事不少人都大喜过望，贝克更是得到命令，一定要趁这次机会把克里斯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 贝克冷笑了一下，“克里斯，这次调查处接手你的事，咱们相处的时间可还长着呢，我们慢慢玩……” 克里斯微微沉眸。 青年还是那副冷淡又沉默的样子，不由得让贝克多出了一些不安。 不会的，这可是当着这么多卫兵的面，难不成他还真敢当众对她出手不成？ 虽然这样想着，但贝克的后脊有些发凉，刚受到攻击的精神识海内还在隐隐刺痛…… “把他押回去！”贝克朝卫兵们吼道。 就算他精神力再强大又怎样，等回了调查处，无声无息毁掉人精神力的手段还多的是。 到时候，没了精神力，他还能翻出什么花？ 得到贝克的命令后，卫兵们朝静静站在那里的青年靠近。 克里斯垂眸，身体里，庞大而躁动的精神力缓缓凝聚。 当看到来接他的人是调查处的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与其被带回调查处，废掉精神力受制于人当一个囚徒，还不如…… “等等！”一声冷呵。 贝克皱眉，她转过身，就看见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领着一群卫兵飞速靠近。 女人没有废话，直接将手里的调令露了出来，“这个人归我们安全处了。” 贝克不由得死死盯着那份调令，半晌，“不行，我没有得到命令，你这份调令我必须亲自见元首才能确认真假，在那之前人必须跟我们回调查处。” 女人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顿时冷笑了一声，“贝克，大家都是同事，做事不要那么绝。” 她上前两步，拍了拍贝克的肩膀，“可别被人当枪使啊……” 贝克甩开了她的手，“放心琼斯，等我确认了调令的真假，我会把人‘完完整整’给你们送回去的。” 完完整整？琼斯呸她一口的心都有了，不过她老早就猜到了这女人会这么不要脸，所以早就找了人来。 “好，你不信我，那他你总该信了吧？”说着，琼斯往后一指。 贝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黑了脸，“丹尼尔……” 丹尼尔从人群后走出，上前，“贝克，元首已经做了决定了，克里斯交由安全处调查……还是，你觉得我也是在骗你？” 贝克的脸色更黑，偏偏还不能发火。 丹尼尔作为元首的秘书长，直属于元首，他说的话，基本就等于元首本人说的了…… 纵使再心有不甘，贝克也只能认栽了。 离开前，贝克还是忍不住丢下了一句狠话：“克里斯，我们会再见的。” 这次克里斯犯的错，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 贝克说完这句话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丹尼尔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半晌，轻叹了口气。 他走到了克里斯面前，打量了一下他，轻叹了口气：“克里斯，元首要见你。” 其实，克里斯跟元首有着血缘上的联系，元首为了避嫌本不该参与这件事的，但偏偏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兰登。 兰登毕竟是元首的独子，他错信了人，帮助那群人传出了消息，这件事要是被查出来恐怕元首会受到政敌的攻击，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出错。 星际联盟的许多党派中，想要威廉·莫非尔下台的人并不少，绝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牵扯到元首。 就是…… 丹尼尔看着微垂眸，眼眸冷淡的克里斯，不由得生出了一点好奇。 那个叫今的，来自银蓝星系的间谍，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丢了魂一样…… 第57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7 #五十七 星际联盟元首的办公室建立在一栋高耸入云的大楼之中。 当通过层层的检测，确认身上并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后，克里斯才被允许进入。 丹尼尔带着克里斯站到了男人面前，“元首，人已经带来了。” 威廉打量着垂眸不语的青年。 时隔半个月，上次见到青年还是在星际视频通话中。 当时候的青年虽然和现在一样冷淡严谨一丝不苟，但那时的他明显比现在要更强大。 这种强大说的并不是身体素质或者精神力，而是人的内心。 如果说当初的青年内心坚如磐石，那现在就是裂痕斑斑的，马上就要碎裂的一块坑坑洼洼的炭石。 不过在这里可没人会关心他的心理状况。 “克里斯，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去重述你这次犯了多大的错，你的内心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威廉声音低沉，缓慢又带着威严，“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用来弥补这个过错。” 克里斯微微抬眸。 威廉轻轻点头。看来，还不至于就因为这样一件事就被击垮。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两个选择：“第一，从此退出星际联盟政府，回到家族，为家族联姻。选这条路，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你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克里斯没有说话。 这明显不会是他的选择。 而给出这样的选择也就代表，他没得选，他只能选择第二个。 威廉也不掩饰，直接道：“第二，这件事既然是你惹出来的，那就由你来解决。” 一份文件从男人手中推出，落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 克里斯走上前，拿起了那封文件。 站在一旁的丹尼尔解释道： “根据可靠消息，逃出监狱的四名犯人当中三名——阿多尼斯、伊森、今，都已经降落联中星，原因不明。如果你能将这三人重新逮捕……” 威廉接过了他的话，“我会放你去下面重新历练几年，过几年再把你调回来，到时候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往云烟，不会有人再提。” 他盯着克里斯，“现在，你选哪个？”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 克里斯声音平淡：“我选第二个。” 威廉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一直很欣赏克里斯，有时候甚至恨不得克里斯才是他的孩子。 但这一次，克里斯确实…… 让他有些失望了。 威廉沉声开口：“克里斯，不要再让我失望第二次。” 青年抬眸，半晌，他低低应了一声。 他不会，再信第二次了。 …… 商会联盟举办的拍卖会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要开始。 每三年一届的星际拍卖会都会出售各种极其稀有的拍品，为了不错过这场拍卖会，有不少富豪提早一个月就会赶到联中星，为之后的拍卖做准备。 每逢这个时候，联中星大大小小的酒店中都会住满了人。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最近却有人发现街上行走的卫兵增多了。 一开始人们还以为只是为了维持秩序，但随着时不时有卫兵进入酒店进行搜寻，一些对事情感知比较敏感的人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 联中星顶级酒店的一间房中，穿着光鲜得体的一男一女对坐着聊天。 男人抽了口烟，“最近这卫兵的活动可有些太过频繁了，这是要出什么事情吗？” “听说，是之前从星际监狱里越狱的那几个犯人跑到了联中星来。” “哦？他们不急着逃命，却要跑到联中星来？” 男人不由得生出了一些疑惑，“这可不简单啊……难不成是跟拍卖会有关？” 最近联中星说得上万众瞩目的，也就是这三年一届的星际拍卖会了。 女人点了点头，“听说他们想要拍卖一件东西。” 女人给自己倒了杯酒： “不过要是他们真的想进拍卖场的话，这计划可要落空了。光是想要进入拍卖场就要对基因信息进行验证，只怕他们一进拍卖场，就要被卫兵当场拿下了。” 男人不由得讽笑了一声，“罪犯到底还是罪犯，愚昧无知。” 两人相视一笑，碰了一下酒杯。 房间门被轻轻敲响。 “应该是餐品到了。” 女人说着，操控着开了门。 刚开门，就听到门外有一些吵闹的声音，房间的两人不由得看过去。 一个服务员正推着餐车进来，但从他身后可以看见一个长发的年轻女士正倚靠在一个青年的怀里，轻轻哭泣着。 因为那女士和青年的长相都实在优越，两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但很快房门就关上了，服务员将餐车推到了房间内的两人面前。 男人出于好奇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刚刚那位女士是怎么了？” 服务员接过男人的小费，一边给两人上餐，一边给两人解释门外的事情。 原来，刚刚在外面的是一对住在他们隔壁的夫妻。 这对夫妻这次来联中星也是为了拍卖会的，他们的孩子患上了一种怪病，据说是只有基因改良药剂才能挽救他们孩子的性命。 而那位女士之所以哭泣，就是因为他们的孩子又病发了。 因为不想让孩子看见自己的泪水，所以才到走廊里哭的。 闻言，两人也生出了些唏嘘，同时还有些算计。 能住进这个酒店，还能跟他们住在同一层，最少说明对方的财力绝不会弱。 基因改良药剂这种东西，对需要的人是至宝，对不需要的人就是一个听起来很厉害的玩具而已。 要是能借此凑个近乎，卖个人情…… 等两人吃完了饭，就一同去隔壁拜访了。 替他们开门的是一个白发的少女——又或者说是少年。 少年虽然生得普通，但五官柔和，所以两人第一眼也没有分出他的性别，等看清少年的装束后，才明白这应该是主人家的侍从。 在问过两人的来意后，少年就去跟那对夫妇说明这件事了。 过了一会，刚刚那位抱着女士安慰的青年出来了。 在简单的客套之后，三人坐到了客厅里。 而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位哭泣的女士和一个穿着白大褂，金发碧眼的医生走出来了。 “赫菲斯医生，谢谢你。”女士朝那名医生感谢道。 医生笑了笑，“不必谢。” 等送走了那名医生后，青年才跟上门的两位解释了一下。 原来刚刚那位赫菲斯医生在半个月前曾救过他们生命垂危的儿子，现在正应聘于他们，在他们拍得基因改良药剂前负责照料他们的孩子。 言谈之中，这对夫妇对那位赫菲斯医生推崇至极。 只是聊着聊着，女士又想起什么，叫住了旁边正在沏茶的侍从。 “阿佛洛，你快去跟赫菲斯医生说，就说今天晚上我们要邀请他共进晚餐。” 女人想了下，又补充：“不要发信息，你亲自上门去邀请。” 阿佛洛应下后，离开了房间。 那位赫菲斯医生的房间就在这一层，所以少年也不用走太远，就来到了医生所在的房间，敲响了门。 过了会，房门被打开。 刚刚还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高领打底衫，额前的金发被水捋了上去。 “赫菲斯”看见少年，微微弯眸，低腰靠近了少年，“亲爱的阿佛洛，有什么事吗？” 第58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8 #五十八 青年俊美风流的脸庞近距离放大，白发的少年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赫菲斯医生，先生和夫人邀请您晚上共进晚餐。” “赫菲斯”叹了口气，“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阿佛洛想找我呢……” 听到青年的话，“阿佛洛”，也就是做过了伪装的唐今，微微偏头。 “赫菲斯”——阿多尼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收到了，我晚上会按时出席的。” 唐今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阿多尼斯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微微敛眸。 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不管是拍卖药剂还是……杀人。 阿多尼斯关上门，走到了窗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在街上巡逻的卫兵，半晌，紫眸里的颜色加深。 那两位，也最好是不要再出现了。 …… 唐今回了先前那对夫妇的房间。 霍尔夫妇是一对相当恩爱的夫妇。 他们名下所拥有的财产也非常之多，家庭和睦，几乎没有什么不顺的地方——唯一不顺的地方在于，他们唯一的孩子从生下来身体就非常虚弱。 半个月前他们的孩子的器官开始衰竭，生命垂危，唐今趁这个机会，让阿多尼斯伪装成了一名医生，暂时救下了他们的孩子。 阿多尼斯欺骗他们称，只有基因改良药剂才能救他们孩子的性命，于是这对夫妇便决定来联中星参与拍卖会，拍下那基因改良药剂。ωωw..net 拍卖会现场危险太多，与其亲身犯险，还不如利用一下其他人。 好巧不巧，这件事阿多尼斯和唐今都很擅长。 为了更好地监视霍尔夫妇，唐今伪装成了一个侍从兼具有医护职能的护工，负责照顾霍尔夫妇和他们孩子的起居。 实际上霍尔夫妇的儿子的病并不需要基因改良药剂。 只要拿到基因改良药剂，唐今就会用妖力帮他们的儿子治好病。 …… 晚上的时候，为了表达感谢，霍尔夫妇邀请了阿多尼斯伪装的赫菲斯去联中星中最有名的饭店吃饭。 搭乘私人星内飞船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唐今作为侍从自然是没有上顶层吃饭的资格的，她只能在饭店的一楼等待。 不过她坐了一会儿就走出去了。 她现在伪装的样子是白发褐眸，面容偏柔和，但并不精致，也不起眼，对外宣称就是一名普通的贝特。 在饭店的对面还有一家高级会所，与饭店是同一家主人所开的，如果客人们还想体验一些娱乐活动，就可以进会所消费，餐品会由饭店直接送过去。 这家会所以唐今现在的身份肯定是进不去的，她摸了摸有点空荡荡的肚子，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跑到街头拐角小巷里买了个肉饼。 没办法，这附近的饭馆都是些高级饭馆，菜品又贵又少的，还不如街边一个肉饼饱腹。 路上的人太多，所以唐今也没注意到，当她朝街头那边走过去的时候，一个浅金发色的青年从饭店对面的会所里出来，朝街头走去。 唐今付钱买了饼，才一转身，就撞上了个人。 她微微抬头，对方也垂眸看着她。 唐今连一瞬的停顿都没有，就连忙道歉。 青年挠挠脸颊，“我没事，没撞到你吧？” “没事的。” 互相致意后，青年朝那个卖肉饼的小贩走过去，而唐今则往巷子外走。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驱使，青年停了一下，蓦地回过头。 身后已经是什么人都没有了。 半晌，青年笑着摇了摇头，嘲笑自己想太多了。 他接过小贩递过来的肉饼，边咬着，边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一群警卫找过来了。 三十来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卫将青年围住 不等那为首的警卫开口，青年就懒懒地打断了他们，“知道了知道了，这不就回去了？不就是买个饼，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将最后一口饼吃完，他抬手，将手里的包装袋投进了垃圾桶。 他这次过来，是为了和一位在外交部里位高权重的官员见面——为了他之后进入外交部做打算。 青年抬头看了眼头顶。 联中星不像无名星，大气层很完善，而且是一整个大星系，周围的小星系不多，也就看不到那梦幻一般的星云。 但他好像还是看见了一片绿色的星云。 兰登啊兰登，不就是被人骗了一次受了点小情伤吗？不至于看谁都像她吧…… 青年想像平常一样一笑了之，但才刚露出一点笑意，又淡了。 在离开星际监狱之前，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今和克里斯之间的不寻常。 当时候他想，是不是因为克里斯是伽，而少年是法，所以少年才会更倾向于克里斯。 他只是最普通的那类人群，可能终生都闻不到那些特殊气息。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知道属于少年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就好像，只要知道了，自己也就和少年有了联系。 所以在分别之前，他才问了那个问题。 茉莉和睡莲。纯洁，善良，就连气息都是甜的。 离开星际监狱，回到联中星的那几天，他每天都是期待的。期待着自己调查出全部的真相，期待着再见面的那一天，期待着…… 但他等来的却并不是他所期待的。 他还记得那天，丹尼尔拿着一份文件递给他，轻叹了一声： “兰登，这一次，你真的信错人了。” 所有掩藏的表象，都硬生生地被撕裂开来。 在那份标注为绝密的文件中，还有一份名为“今”的罪犯，被逮捕时所录下的影像。 画面上，那个曾经受了委屈也不敢跟人说，看见电影里悲伤的桥段就会落泪，思念姐姐也只能自己独自看着星空落泪的少年—— 抬手杀人的时候，连半分犹豫都不曾有过。那双澄净的绿眸，幽暗，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善。 高高在上的星际联盟元首冷漠地开口：“协助星际特级罪犯逃狱，是无可赦免的重罪。” “三年的历练，你没有半点成长。兰登，你已经让我失望了太多次了。我希望这一次的教训可以让你记住一点——” “如果你不姓莫非尔，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你就什么都不是。” …… 兰登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我相信我不会再信错人。” ——“那要是信错了呢？” ——“信错了……大不了，我以后就不再随便相信别人了呗。” 好像，他的任性该到此结束了。 第59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59 #五十九 在恒星的光芒逐渐落下，群星开始出现的时候，三年一届的星际拍卖会准时开始了。 富豪名流们穿着昂贵的西装礼服缓缓进入拍卖场，为了维持秩序，拍卖场周围的卫兵又增多了一倍。 在霍尔夫妇落地的时候，就有暗地里的视线盯上了这对夫妻。 在星际时代，相关的信息只要一查就能知道。 虽然霍尔夫妇从查到的信息来看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三人一组，参加拍卖会的目的还是基因改良药剂。 这样的目标太过明显了。 立马有伪装成记者媒体的人无声无息地靠近了那对夫妇，只等一声令下就将这对夫妇控制起来。 霍尔夫妇来到了那基因信息检测仪器前。 在似乎极为短暂的停顿后，绿灯亮起，门阀被打开，这对夫妇得到了放行。 所有监视着这对夫妇的人暂时停下了动作。 人的外貌可以伪装，但人身体里的基因却是无法作假的。 克里斯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青年和女士那带着些邮储的样子，脸上没有太多的意外，平静地下达了命令。 “继续监视。” 除了霍尔夫妇外，还有一些人的图像也都在屏幕上显示了出来，几乎每一个可疑的人身边都有伪装成服务员、嘉宾，或是参与拍卖的富豪的特工。 拍卖会在一个圆形的拍卖场中，中心镂空，所有的拍品都会在中间一件件地展示，而参与拍卖的人们或坐在普通的座席上，或坐在楼层上的包厢里，粗略一看至少能容纳上万人。 随着位置逐渐被坐满，在一束灯光中，主持拍卖会的拍卖师缓缓走上了台。 拍卖场内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 主持拍卖的是商会的老牌主持人，在鞠躬示意后，他开始说话：“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由商会联盟所举办的拍卖会，我是本次拍卖会的拍卖师，金诺。” 老者看起来并不像那种活跃气氛的高手，但随着老者一字一句，场内原本还有些散漫的拍卖者们逐渐都将注意力聚焦到了老者身上。 一位位穿着衬衫马甲的侍从们将一件件拍品带上来，老者依次开始拍卖。 “接下来的拍品是位于戴维星域的一处A级星矿石堆……” “出自顶级珠宝设计师的星晶石项链……” “小罗厄尔行星的所有权……” …… 加价，落锤的声音交错，场内的气氛逐渐越来越热烈。 拍卖场三楼的包厢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冷傲的青年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地看着底下的拍卖。 在他旁边坐了好几个男男女女，虽然偶尔也会参与底下的拍卖，但大多的注意力还是凝聚在他的身上。 青年打了个哈切，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额头。 旁边立马有男人小声问：“小淙，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先回去休息，你要的东西我们会帮你拍下的。” 男人反应这么快，不免让其他人有些懊恼。 叶淙瞥了他一眼，皱了下眉，“不用了，我要亲自看着。” 说罢，他就转过头去不理男人了。 立马又有其他的人献上殷勤，这回叶淙欣然接受。 虽然一开始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但适应了之后，还是挺不错的…… 叶淙摇了摇头，注意力又转回了拍卖场上。 实际上他原本不叫叶淙，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 他穿越过来的那个世界可还没有进入星际时代，只不过是普通的科技文明发展水平。 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默默无闻的人，直到意外车祸，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一个叫叶淙的人。 不管是哪一方面，这个叫“叶淙”的人的条件都比他优秀太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来的“叶淙”明明条件格外优越却要低调行事隐藏自己的天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带着既然占据了人家的身体，就替人活出一个更精彩的人生的想法，他就这样顶着“叶淙”的名字，开始了他的新人生。 “叶淙”的外形条件确实优秀，他钩钩手指随便演演戏，不管是原本有心爱的人的，还是从来对恋爱不感兴趣的人，就都拜倒在他脚边。 自从穿越以来，他一路顺风顺水，基本就没有不顺心的事情。 唯一的一次，有个莫名其妙的人想杀他，但最后那个人也很快被关进星际监狱去了。 听说是个什么间谍，后来的他也没关心了。 当然，眼下他碰到的事情还是有点麻烦的。 这具身体似乎出了点问题。 明明之前好好的，结果却突然开始细胞坏死，检查过后居然是基因的问题，真是…… 虽说他那群追求者们给他想了别的办法——给他换具身体，但他还是喜欢现在这具。 谁知道新换的身体会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外形条件？ 好在追求者中有一个人知道，说是基因改良药剂可以治好他。 也算好运，这次的拍卖会正好有拍卖基因改良药剂，这下只要用了那个药剂就可以解决这具身体的问题了。 就在叶淙这样想着的时候，新的一件拍品被送上来了。 拍品并不大，方方正正的。 也没有多卖关子，拍卖师揭开了那遮住拍品的暗红绒布。 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展露了出来。 玻璃盒里冰冻着一管鲜红的药剂。 老者开始介绍：“接下来的拍品是由基因药剂研究室研制的，珍稀无比的基因改良药剂，数量非常稀少，这次我们也只得到了一支……” 随着老者的话结束，一句“起拍价，一百万星币”后，叶淙身边的一个青年立马就按下了加价的按钮。 拍卖师看了眼出价：“3A的客人出价五百万星币，还有客人要出价吗？” 基因改良药剂虽然珍贵，但其实对星际的人来说有些鸡肋，很多的人在刚怀孕的时候就会做基因检测，基因有缺陷的胎儿根本不会被生下来。 骤然从一百万加价到五百万，再加上这个拍品也不是那么重要，拍卖场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叶淙旁边的青年洋洋得意，“小淙，我一定会帮你拍到的。” 虽然内心不是很想搭理这个青年，但叶淙还是偏过头去，“谢谢你了。” 得到他的感谢，青年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 但下一刻，就有人加价了。 拍卖师再次开口：“2A的客人出价六百万。还有客人要加价吗？” 第60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0 #六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叶淙身边的青年愣了一下，也就是他愣神的片刻，立马有叶淙身边的另一个人出价：“一千万！” 这直接翻倍的豪气，让拍卖场里的人都不由得好奇地看了一眼。 原本以为加到一千万对方就会放弃，但没想到那2A的人紧跟其后，“一千一百万。” 叶淙不由得皱眉。 这药剂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他也不跟其他人暗示什么，只是自己开口：“两千万。” 这段时间在一群人追求者的供养下，他自己的存款也有了几千万，还是出得起的。 不过他当然没想自己出钱，他这出钱的动作刺激到了周围一众追求者们，在那2A的客人再次加价的时候，都不用叶淙说什么，就立马有人出价。 每次2A的客人加价他们就加更多，一管基因改良药剂的价格疯狂飙升。 在加到十亿五千万的时候，2A的客人总算是停下了。 在星际时代，十亿星币已经足够拍下一颗小行星的所有权了。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拍卖场的预期，在2A的客人不再加价后，老者一锤定音，这管基因改良药剂最终花落叶淙手中。 叶淙对其他的拍品没有太多兴趣，拍到这管药剂后就起身迫不及待地往后台走。 只要付了钱，就可以拿走拍品。 叶淙的一群追求者又抢着付钱。 叶淙才懒得管他们，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找个地方用了这管药剂。 收到叶淙要提前取走药剂的消息，克里斯偏过头：“让拍卖场把药剂给他们。分出一半的人跟上这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里，那个装着药剂的透明箱子上。 既然他们的目的是这管药剂，那只要掌控着这管药剂的所在，就一定能抓到她。 克里斯站起身，长筒靴踩过冰凉的地板，缓缓朝外走去。 在那天，他做完选择离开威廉的办公室之时，男人给了他一句话。 ——“必要的时候，允许直接击毙罪犯。” 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直接击毙确实是被允许的。 但男人这么说，其实是在告诉他，只要那个人死了，那他履历中的污点，也就不存在了。 修长的手指握紧了风衣口袋里的枪。 …… 叶淙拿着装好了药剂的盒子，朝外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身后的那群追求者一时间还没有追上来，就在叶淙准备再等等的时候，先前帮他拍下药剂的男人率先追上他，邀请他坐自己的车。 叶淙点了点头。 男人开口：“小淙，这箱子放在保险箱里吧。” 这个人算是他比较可信的一个了。叶淙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同意了。 于是男人就当着叶淙的面帮他将箱子放进了保险箱。 一路送叶淙到家，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叶淙从保险箱里拿出那个透明的装着药剂的盒子，他急着使用药剂，也来不及跟男人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就了门。 男人紧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去了。 叶淙也没在意，只是拿着药剂进了卧室后就关上了门。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那管药剂，然后拆封。 星际间的药剂几乎都是同一个使用方法，这个药剂的说明也和其他药剂没有太多的区别。 …… 房间外，男人靠着墙，读着秒。 大概五分钟后，他轻松打开了那扇被从内关上的门。 看清房间里的一切后，他微微勾唇，又关上了房门，开始换新的装束。 刚刚搭载叶淙的一路上都有人暗处的人跟着，看来药剂的箱子上果然装了追踪器，但好在他在叶淙将箱子放进保险箱的时候就调换了里面的药剂，将真正的药剂放在了拍卖场的停车场内。 现在，她应该已经拿到药了。 他们早就考虑过如果霍尔夫妇没有拍到药剂的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巧，拍到药剂的人刚好就是叶淙。 阿多尼斯换好衣服，将自己伪装成了“叶淙”的样子，又等了一会后，才出门坐上了一辆新车。 身后还有人跟着，但阿多尼斯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无所事事一样地开着车，不着痕迹地甩开那些暗处的跟踪者。 那些黏得很紧，但阿多尼斯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来跟他的人，似乎太少了…… …… 拍卖场外。 拍卖会还在继续，但没能拍得基因改良药剂的霍尔夫妇已经提前离场了。 两人忧心忡忡，朝等候在外的少年到：“回去吧。” 少年点头，转身去停车场开车。 也就在少年走到停车场内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卫兵们走了出来。 少年顿时停住了脚步。 穿着长款外套的青年缓缓从卫兵后走出，银边眼镜下的银眸冷漠地注视着少年的背影。 半晌，他声音冷淡，不含一丝感情：“转过来。” 少年没有反应。 克里斯沉下了声音，“我说转过来。”ωωw..net 这一次，少年在僵硬了片刻后，转过身。 只是还不等克里斯开口，那少年就结结巴巴地道：“长官，怎么了吗？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白发褐眸的少年看起来非常慌乱，还有一些害怕和不解，似乎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里斯攥紧了手，镜片下的银眸隐隐渗出红来。 半晌，他走上前。 青年给人的压迫感太强，少年不由得慌乱地退后，但才刚退了两步就被扯住了手臂，给拉了回来。 他用的力气太大，几乎要把少年的手肘捏碎，少年越发害怕，痛呼一声，整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克里斯掐着少年的脖子强迫他抬起了头。 那始终没有太多情绪的银眸里翻涌着恨意。 但下一刻，对上少年那双浑浊的褐眸，那双银眸颤了一下。 瞳孔微缩。 他意识到什么，毫不客气地将手上吓得已经脸色惨白的少年甩开，加快脚步走到了停车场的角落。 在那肉眼极其容易忽视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药剂的试管。 已经空了。 第61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1 #六十一 克里斯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试管，许久，蹲下身，将之捡了起来。 试管内部几乎不可见的追踪器还静静地贴在试管壁上，似乎在嘲笑他又一次的天真。 卫兵们也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明明没有人再进入停车场！” 有人疑惑不解。 克里斯抬起头，看了眼头顶。 半晌，他闭上眼睛：“限制周围所有飞船的行动，在所有中转站都进行基因检测。” “是。” 卫兵们按照布置整队离开停车场。 所有人都离开后，克里斯在空荡荡的停车场站了许久，才转过身。 …… 拍卖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现在拍卖会虽然还没有结束，但也接近尾声，时间已经很晚了。 好在周围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也不叫人觉得夜间昏暗。 卫兵们仍在紧张的巡逻。 收到了命令后，目前联中星所有起飞的飞船都必须经过严密的审查，确认身份无误后才可以离开。 头顶巡视的一束束灯光照射进酒店，让聚集在酒店里聊天的客人们难免生出了一些紧张，纷纷议论着。 穿着衬衫马甲的少年给一位客人上了酒后，就端着空盘子回了后台。 等少年再出来的时候，那一身服务员的装束就已经变成了普通侍从所穿的装束。 少年搭乘电梯上了顶层。 来到熟悉的房间前，细白的手指轻轻松松就打开了那扇房门。 但在打开房门后，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半晌，才又重新抬脚走了进去。 绕过客厅，进入那昏暗的卧室里。 躺在病床上，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脸色惨白，呼吸断断续续，只靠着旁边持续不停供给的能量才勉强活命。 唐今刚在床前站定，冰冷的枪口就抵住了她的后背。 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唐今垂眸，抬起那孩子的手，将妖力缓缓输入他的身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原本奄奄一息的孩子呼吸开始增强，变得平稳有力，生命检测的仪器上，数据表示虽然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已经开始变好。 唐今放下那逐渐变得温暖的小手，声音淡淡：“还不开枪吗？” 没有得到回应。 下一刻，唐今肩膀后撞，将那握着枪的手撞开，手肘击向他的心脏。 青年抬手挡下她的肘击，手里的枪转向她的脑袋，但下一刻就被一记迅猛的手刀打掉。 那支枪飞出，狠狠撞到墙角，掉在地上。 肩膀被骤然拉住，有冷光抹向他的脖子。 戴着手套的手掌击向她的手肘，手臂发力将她狠狠撞到了柜子上。 厚重的柜子被撞得倾倒，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各种东西砸落在地。 玻璃破碎声，闷响声，还有拳风的声音不绝如缕。 两人就这样在房间里打了起来。 在互相都没有留情的情况下，很快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都碎的碎，散架的散架，就连墙壁上都多出了一些深深的痕迹。 满地都是玻璃还有木屑。 唐今擦掉脸上被碎玻璃刮伤的而留下的血痕。 下一刻身后一阵破风声，唐今低腰躲过，反身将克里斯扫倒在地，在他起身之前狠狠一记鞭腿踢出。 克里斯后背猛地撞上前，闷哼一声，手中下意识捂住了腹部。 她拾起一张椅子扔向克里斯，翻身一滚捡起了地上的枪。 克里斯费力往旁边一滚，椅子猛地撞到墙上，瞬间散架。 不等他抬起头，冰冷的硬物就抵住了他头顶。 唐今慢慢平复了呼吸，垂眸看着他。 青年垂着头，叫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手里的枪逐渐放下，声音冷漠：“别再来找死。” 她转身往房间外走，但下一刻原本还坐在地上的青年暴起，击向她的后脊。 唐今躲过，拉住他的手肘，手肘重重击向他的喉咙，将他按倒在地。 唐今坐在他腰上，对准他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指尖微勾扳机，但却又停住了。 他的眼镜和外套早就在打斗中扔掉了，一头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充斥着木屑和碎玻璃的地板上，身上脸上都有淤青和血痕。 被枪支抵住额头的青年闭着眼睛，长睫微颤。 透明的泪水源源不断地从他眼尾滚出。 …… 其实，没有人觉得她会再回酒店。 他其实也不信的。 他想，一个能在他面前演得毫无破绽，在利用完他后又毫不留情将他一脚踹开的人，怎么会在乎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的死活。 但他还是来了。 他还是有一分妄想。 他知道，她想要基因改良药剂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伊森。 如果她是为了伊森才冒这么大的险，是不是代表她心里还有一分善？ 那，她在他面前演出来的那些，是不是也有一分是真的？ 于是他什么人也没有带，一个人来到了酒店，等。 可他又没有想清楚，如果他真的等到了她，该怎么办。 如果她不来，他可以彻底冷下心，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抓回去。 可如果她来了，他该怎么办？ 她来了。 为了救那个孩子。 他还什么都没有想清楚，她就已经动手了。 她可以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存一分善，但对他，每一下都是杀招。 她是有心的。 只是心里没有给他留过位置。 …… 可。 预想的枪声没有响起。 被泪水侵满的银眸微微睁开，然后蓦地睁大。 唐今吻住了他。 下一刻，克里斯狠狠给了她一个膝击，握住她手里的枪，扣动扳机。 唐今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死死按在了地上。 两声“砰”的枪声后，墙壁上多了两个枪眼。 手腕想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 克里斯承受着她的吻，眼角的泪水不停流出，过了一会，他也吻了回去。 他吻得很凶，像是在发泄什么。 与其说这是吻，倒还不如说这是野兽间的撕咬。 彼此都在借由这个吻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汹涌的，无法平静的，爱的，恨的，余怒未消的，那些浓烈却无法宣之于口的。 到最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争斗还是在互相舔舐伤口。 只是结束之时，他们相拥着倒进了早就在打斗中被撕碎的沙发里。 漫天的羽絮扬起。 有细小的白绒飘在青年轻颤的长睫上，在泪水的作用下，逐渐流到了眼尾。 枪已经在她的手里了，她随时可以杀了他。 为什么，还要骗他呢？ 第62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2 #六十二 唐今看着那闭着眼睛，无声流着眼泪的青年，半晌，松开了他。 她起身，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把枪。 唐今轻吸了口气，转过身将枪扔给了那缓缓从沙发上坐起的青年。 克里斯接住，一双还沾染着泪水的微红的眼睛看向了她。 “开枪。”她淡淡道。 克里斯猛地攥紧了那把冰冷的枪。 半晌，他眼尾的红意加深，声音微哑，“你以为我不会吗？” 那双银眸，在暗处的时候，很美，翻涌着爱与恨的时候，就更美。 唐今微微偏头，“我觉得你会。” 克里斯看着她，紧紧抓着那把枪，手掌下隐隐嘎吱地响。 开枪，然后呢？ 她以为一枪就可以抵消他们的恩怨了吗？ 还是她觉得，他根本就不会朝她开枪？ 那双银眸里的恨意占比越来越多，半晌，他举起了枪。 唐今没有动。 其实从刚刚开始，她脸上就没有太多的表情。 现在，就算青年带着恨意，朝她举起了枪，她也是平静的。 克里斯看着她，脑海里一幕又一幕浮现，但最终全都如玻璃落地，骤然碎裂开来，只剩下静静站在那里的，平静而又冷漠的身影。 修长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砰——” 极快极快的破空之声，子弹穿过青年的胸膛深深没入墙壁。 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地流了出来。 就在那人还想开第二枪的时候，皙白的手挡住了枪口。 唐今看着不知何时到来的阿多尼斯。 他衣衫看起来有些乱，身上也有一些伤口，应该是刚刚才摆脱掉跟着他的人。 唐今眸色微冷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她什么也没说，转过身看向了身后。 长发的青年已经从沙发上滚了下来，那些羽絮很快就被流出的鲜血染红，粘黏在了地板上。 唐今刚往克里斯的方向走了一步，就被拉住了手。 阿多尼斯的笑容有些勉强：“卫兵，要追来了……” 微凉的指尖从他手中离开。 阿多尼斯终究是维持不住笑，目光沉沉地看着唐今走向了克里斯。 阿多尼斯的枪法很好，若不是克里斯的精神力强大，反应迅速避开了一点，子弹就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 不过就算避开了心脏，但也，差不离了。 那双银眸里静静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唐今垂眸看了他一会，眸色的情绪有些晦暗不明。 半晌，她微微蹲下身，轻轻抚过青年的长发。 她捂住了克里斯的嘴，轻声道：“恨我吧。” 那双银眸微闪烁了一下，还未曾反应过来，便有冰凉的手握住了他拿着枪的那只手。 枪头调转，对准了他的腹部。 “砰砰砰——” 连续的三枪，青年的闷哼从指缝间流出。 鲜血从他的身下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唐今松开手，他便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重重摔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那双银眸还轻颤着，或许是不敢置信，又或许是早有预料，带着他自己都已经快要分不清的情绪看着她。 血液的快速流失加重了身体的冰冷，他眼睁睁地看着唐今站起身，转身朝等在那里的银发青年走去。 银发的青年偏眸看了他一眼，然后跟上了她，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泪水从眼尾流出，那双银眸直直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尾越来越红。 直到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已经快要流干，四肢越来越冰冷，意识逐渐涣散，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视野里，也始终没有人回头。 …… 离开了酒店后，唐今和阿多尼斯改换了装束。 唐今先去之前找的一个小医院接回了伊森，给他注射了基因改良药剂。 药剂的发挥需要一段时间，原本还有一点精神的伊森昏昏欲睡，很快倒在了唐今身上。 唐今将他放回了车上，朝阿多尼斯道：“走吧。” 当务之急是离开联中星。 所有的星际中转站都在进行基因检测，想要坐飞船离开联中星是没有可能了，只能通过一些别的方式。 星际间存在有很多的星球，其上的矿石资源非常丰富，每个月都要运载很多的矿石来联中星，然后再返航。 不少大公司为了利益，偶尔会瞒报一些矿石的数量，而这些矿石船的检测也就比较含糊。 在星际时代，星币是一种大有用处的东西。 唐今和阿多尼斯已经用之前赚到的钱从一家矿石公司手里买到了一艘矿石船。 或许是因为指挥官的突然受伤，没有了指挥，再加上星币的甜头，那些卫兵们在粗略地检查过矿石船的内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就放行了。 相比于离开星际监狱的大费周折，离开联中星简直没有什么难度。 基因改良药剂持续发挥着效用，伊森还在睡着，唐今坐在位置上托腮看着窗外发呆。 过了一会，阿多尼斯走到她身边，用沾了水的毛巾帮她擦着手。 唐今微微转眸看着他。 银发紫眸的青年安静地垂眸，他仿佛没有看见她手腕上缠着的那根发带一样，细致地帮她擦拭着指尖的血渍。 唐今转了下手腕，抬起他的脸。 “你爱我？”她问。 阿多尼斯抬起头看着她，那双紫眸里的情绪浓郁而清晰，他没有丝毫犹豫，“是。” 微凉的指尖在他下颌处轻轻滑过，“可，你的爱，看起来不像是爱。” 阿多尼斯沉默了一下。 他问：“那您知道什么是爱吗？” 唐今看着他。 半晌，她轻声道：“你真的很聪明。”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才是爱，所以，她又怎么能肯定他的爱就不是爱的一种？ 人和人之间有那么多种相爱的方式，一定非要是这样或那样的表现，才是爱吗？ 自己的感情只有自己能肯定。 他确认自己的感情是爱，那就是爱。 唐今看了他一会，问：“你当初为什么会进星际监狱？”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阿多尼斯回想了一下，给了她答案：“因为无聊。” 唐今神色淡淡：“嗯？” “外面的人太无聊了。我听说星际监狱里有很多有趣的人，就被抓了。” 他的这一句话有些颠三倒四，看起来毫无联系，但唐今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唐今没有再问下去。 青年说，着迷于她的本性。 可她的本性，就是最无聊的。 第63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3 #六十三 兰登走进病房的时候，正好撞见安全处的人出来。 等人走干净了，他才过去伸手在垂眸看书的青年面前晃了晃。 克里斯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银眸抬起。 兰登将买来的水果和花束放在一边，“来看看你。” 克里斯没什么好跟他说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注意力又转回了手里的书上。 兰登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出乎意料的没从他脸上看出太多的悲伤或是别的什么。 怎么说……就是感觉他跟平时没有太多的区别。 跟他以前认识的克里斯没有太多的区别。 兰登有些自娱自乐地想，看来，他还得跟克里斯学学如何面对？ 他微微扯了下唇，又落下，半晌，故作大方地一笑：“本来还想着安慰安慰你的，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嘛。” 兰登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早点养好身体，过不了多久，咱们可就要当同事了。” 听到“同事”两个字，克里斯皱了皱眉。 他甩开兰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银眸抬起冷淡地看了眼兰登，又收回：“没什么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还真是……兰登翻了个白眼。 不过克里斯现在这副样子倒让他放心了很多。 怎么到头来会因为情伤郁郁寡欢的就他一个啊？他还想着看克里斯借酒浇愁，天天以泪洗面的样子呢。 兰登也不多留了，拿起东西准备走人。 但走到一半他还是停了一下，回头问了句：“你真没事吧？”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这家伙有事就憋在心里的那个死性子他是了解的，表面越是平静，底下越是暗潮汹涌。 他可不希望某天听见克里斯因为过于压抑自己，导致心理出现状况的消息。 听到他的话，原本还在翻书的克里斯侧眸。 那双银眸里像是掺杂着冰芒。 兰登默了一下，“咳，没事我就先走了。” 其实，光从表象来看，克里斯好像真的没什么事。 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出于直觉，兰登去找了一趟负责克里斯伤势的医生想要问问他的情况，但却遭到了拒绝。 从那医生有些闪烁的言辞中，兰登猜到了一些医生闭口不言的端倪。 大概是得到了安全处的命令。 兰登没有纠结太久，就直接去找了丹尼尔问这件事。 他去问的时候，威廉也在旁边，闻言鼻子冷哼了一下，“碰到事情就只会问别人？” 兰登假笑，“这不是您教的吗？有关系不用王八蛋。” 威廉居然一时哑口。 丹尼尔憋着笑，在威廉的点头下，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兰登。 “克里斯的记忆出了一点问题。有些事情，他不记得了。” 或者说，有个人，他不想记得了。 …… 接下来的几天，安全处又对克里斯进行了调查，一个月后，有关克里斯的惩罚落下来了。 如料想中的，他遭到了降职。 但这样的惩罚并不符合一些人的预期。 最重要的是，负责调查的安全处居然判定克里斯不存在勾结犯人帮助他们越狱的行为。 安全处的报告称，之前的事情全都因为那些犯人过于狡诈。 而克里斯只能算是管理失责，甚至只能算受害者。 这样的调查结果自然有人不服，但很快就被压下。 安全处给出的理由是克里斯为了抓捕犯人所受的伤和当时现场的情况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克里斯不可能跟对方有所勾结。 这样的理由多少有些牵强。 但很多时候只要有一个理由就够了。 这个理由它是否合情合理，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再过了两个月，克里斯收到了新的调任，调他前往一个小行星执政。 从直属星际联盟总部的星际监狱调任到一个偏僻的小行星，这样的降职已经算比较严重的了。 但如果克里斯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可他的身世又不是什么秘密，说是降职，其实也就是避几年风头罢了。 星际时代人均寿命偏长，这么几年在一个人的履历中根本占据不了多少位置。 有人心有不甘，又在调任上做了手脚，于是原本偏僻的小行星变得越发偏僻了。 克里斯离开联中星的时候，兰登去送他。 克里斯这次是降职，还是因为错误降职，虽然表面说得好听，但大多数人都知道背后的真相，故而这会也没什么人来送他。 反正兰登到的时候，就他一个人来送。 不过有点气人的是，他好心好意来送，克里斯那混球居然完全没有想让他送的想法。 他赶到的时候混球的一只脚都已经踏上飞船了，听到他的喊声后急忙把另一只脚也踏了上去。 王八蛋嘛这不是。 兰登一个飞扑把人拦了下来。 他不想听见克里斯那混蛋的声音，索性直接把手里的箱子塞进了克里斯怀里。 他没什么好气地道：“给你备的药，一年的量可都在这了。小行星那边没什么好药，后遗症还大，少用。” 克里斯唇动了动，半晌，“谢谢。” 总算沾了点人情味。 兰登叹了口气，“好歹我也是你哥。” 克里斯没说话。 兰登知道他不是那种喜欢长篇大论分别情绪的，他们两个也都不是那种人，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要是还有需要就给我发信息，我给你寄。” 克里斯点了点头。 这会也没什么好说的，兰登看了他一下，一眼就注意到了异样，问了句，“你怎么没绑头发？” 他声音淡淡：“发带不见了。” “买根新的呗。” 克里斯愣了一下，半晌，才“嗯”了一声。 是啊……还可以买新的。 他怎么忘了。 最后和兰登告别之后，克里斯坐上了飞船，离开了联中星。 兰登看着他的飞船消失，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克里斯失忆的事情其实没多少人知道，再加上他那个冷冰冰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性子，也没什么人会到他面前去嚼舌根。 兰登没有将之前的事情告诉克里斯的打算。 不管以后克里斯会不会想起那些事情，之后会怎样，至少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既然他的大脑选择遗忘，那就代表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的心愿。 他们这些旁观者，没必要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去插手做什么。 顺其自然吧。 兰登抬头。 那双碧青色的眸子看向天空时，除了散漫与不着调外，又多出了一份隐隐的凉薄。 半晌，他朝外走去。 克里斯有他的路要走，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在走过摆放在地面的一个垃圾桶时，兰登伸出手，作势想将口袋里的那张自画像扔进去。 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半晌，修长的手指又夹着那张保存得极好的纸，将之重新收回了口袋里。 算了，就留着，引以为戒吧…… 第64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4 #六十四 五年的任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从偏僻的小行星到中行星，再到联中星系内的二级行星，克里斯升职的速度快得可怕。 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围绕着他的非议的声音就没少过。 不过虽然议论的声音不少，但倒没什么人说过他不配坐这些位置，毕竟一个人做出来的成绩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克里斯，这次的调任虽然只是二级行星的执政官，但如果你把握好这次机会做出成绩，想要升任你到一级行星就很简单了。” …… 结束了视频后，青年按着额头，半晌，皱眉问旁边的秘书官：“人找到了吗？” 秘书官心里叫苦，却也只能回答道：“之前的资料已经发给您看过了……” 青年皱眉，半晌，“继续找。” 秘书官只能含泪点头。 只是离开了执政官办公室后他就瞬间如同被人抽走了力气一样，变成了游魂。 旁边的助理看他这样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但秘书官只是叹气。 没办法，执政官吩咐的这件事虽然没要求他保密，但他觉得，这也没法跟人说啊…… 执政官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每个月都会有一段比较难熬的时期，每次执政官都需要使用好几管的药剂。 这么频繁大量地使用药剂，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受不了。 在熬了几年之后，执政官干脆就直接让他去找人。 找什么？ 找工具人。 他们这位执政官，唉，多说无益，反正他给了一个标准。 工具人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一、乖巧懂事；二、五官端正；三、背景清白；四、随叫随到；五、让滚就滚；六、好闻…… 以上数十条标准当然不是他们理性克制又高冷的执政官亲口说的，而是秘书官通过多次试探和用简历筛选给总结出来的。 说实话，秘书官觉得执政官要是坚持这个标准下去的话。 应该是这辈子都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工具人了。 但顶头上司吩咐的事情，不能不做啊。 秘书官仰头长叹，游魂似的飘走，继续筛选工具人去了。 而房间内的执政官本人在看了一整天的文件后，终于起身，穿上了外套往外走。 立马有人跟上保护，直到他安全抵达住处。 克里斯调任过来需要忙的事情有很多，等他稍微有了一点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这两天都是他的假期，但这两天他也没法出门。 随着药剂被注入身体，试管逐渐变得透明。 克里斯将用完的药剂收好，起身走到了窗前。 银眸倒映着窗外的灯火，也倒映着玻璃里他自己的虚影。 青年的脸色还有些发白，衣衫凌乱。 他微微侧过头，一头柔顺的长发便滑过耳侧，弯弯绕绕地半遮住了锁骨。 身体里的隐痛还在持续，他在窗前站了很久，才慢慢回了沙发上，半晌，他拿起一本书，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这段时期，他就会开始整晚整晚的失眠。 即便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却还像有什么莫名的东西提醒着他，让他不要睡。 那莫名的感觉让整颗心脏都惴惴不安，让他始终无法安心入睡。 就算偶尔因为过度消耗体力而昏睡过去，也很快就会如身体倏地从空中坠落一样，从梦中惊醒。 醒来的时候，眼尾有不知道为什么而流下的泪水。ωωw..net …… 两天后的晚上，身体里的异样逐渐消失。 第二天，克里斯才刚出门，秘书官就相当殷勤地凑了上来，语气诚恳： “执政官大人，您吃早饭了吗？需不需要为您准备早饭？” 他这么殷勤的原因在于，来这个星球都一个月了，他还没有找到符合要求的“工具人”。 克里斯没有搭理心虚的秘书官，抬脚坐上了飞车。 秘书官连忙跟上。 他看了一眼克里斯的脸色，小声道：“那个，执政官，我知道有一家早餐店的味道很不错，您要去试试吗？” 克里斯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他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闻言也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秘书官早就熟悉了他，得到回复后就立马将早餐店的位置告诉了警卫。 只是没多久，他抬手看了眼表，又忍不住催促了一下开车的警卫。 快点啊，晚了可就碰不上了。 …… 事情还要说回前两天。 当时候秘书官已经快把里德星所有可以调查的资料都查了个底朝天，就在他快绝望之际，他终于，终于终于找出了那么一个勉强可以符合执政官的要求的人。 但是吧，他又有些担心，如果直接把资料给执政官看，结果又被打回可怎么办？ 为此，秘书官精心设计了一下。 根据调查，这位勉强符合要求的工具人每天早上都会在一家早餐店买早餐，雷打不动。 那只要他时间掐得准，就能让执政官跟对方来个正正好的巧遇。 到时候要是执政官看上了是最好的，要是没看上，他也不至于再在执政官面前出错一次嘛…… 这么想着，秘书官又催促了一下警卫。 克里斯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太多的表情。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确实需要尽快找一个人了…… 在秘书官的一路催促下，飞车总算在他预计的时间到达了指定的位置。 克里斯走下车，朝那家看起来非常精致的早餐店走去。 时间那么巧的，就在克里斯拉开早餐店门的时候，一个男生提着几份早餐，边和后面的朋友说着话，边用肩膀去推门。 但门已经被拉开了，男生的肩膀骤然靠了个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克里斯的方向倒过去。 克里斯微微蹙眉，身上扶了一下。 男生被扶住，表情还有些惊慌，但那也不损他的好相貌。 克里斯只是扶稳他之后就收回了手。 旁边的秘书官期待地看着克里斯的反应。 这个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出来的符合条件的，要是再不满意的话…… 然。 在男生道谢之后，克里斯淡淡回了句“不用”，便冷淡地收回了视线走进了早餐店里。 身后的秘书官都想给他跪下了。 克里斯没有管秘书官快要崩溃的想法，走进早餐店后他也没有再点别的，只是随手从旁边的篮子里拿了一个面包便去结账。 柜台没人，克里斯只能敲了一下铃。 过了一会，从后间的厨房里冒出来一道带着点手忙脚乱的声音：“稍等一下哦。” 这声音清清润润的，还带着一些柔和的软意。 克里斯刚不自觉抬眸看过去。 一阵脚步声后，一个黑发的少年从门帘后探出了头。 “要买面包…吗？”不知道是不是克里斯的错觉，那少年在看见他之后，动作似乎顿了一下。 只是少年脸上戴着的那厚厚的宛如啤酒瓶底的眼镜，让人看不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 克里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半晌，少年撩开门帘走了过来。 “一个奶油面包，一共是十星币。”少年垂眸给他算好了钱。 但好一会都没得到什么回复。 少年只能抬起头，“您还需要什么吗？先生。” 再厚的眼镜在对视的时候也遮不住眸色。 少年那双漂亮温柔，又干净的眼睛，只是这个星球上最常见的灰褐色。 但好像，这双眼睛，不该是这个颜色的。 第65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5 #六十五 “您还需要什么吗？先生。” 虽然隔着厚厚的镜片，但还是能看出来，少年有一双轮廓很好看的眼睛。 但那双眼睛却是灰褐色的。 可这双眼睛不该是这个颜色的。 它该是…… 克里斯微微蹙了下眉。 该是什么？ 这没来由的想法让克里斯不禁拧眉，可深思下去，却是一片茫然。 “先生？”对面的少年还带着些疑惑地看着他。 克里斯微抿唇，暂时压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付钱，接过了少年包装好的面包。 离开早餐店坐回飞车上的时候，他透过车窗回看了一眼。 那个少年端着刚做好的面包，将它们一个个地放回玻璃柜里，看起来就只是这个星球上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克里斯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在那飞车离开之后，早餐店里摆放面包的人也停下了动作。 她看着手底下那些还带着热气的面包，轻叹了一声。 “得搬家了啊……” …… 在和执政官进入了星政楼，目睹他进了办公室后，秘书官就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又没看上…… 他也快差不多没辙了。 资料库都已经快被他翻遍了也找不出另一个符合条件的人了，这还能怎么办。 秘书官只能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又是想辞职不干的一天呢。 但想到家里的几口人，又想到那几个零的工资条，秘书官还是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压下了。 他坐回电脑前，继续开始筛选。 就在他再一次看资料看得萌生出辞职的想法的时候，眼前突然多出了一片阴影。 他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冷淡的银眸。 秘书官立马站起身，“执政官。” 克里斯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他。 秘书官连忙接过，联通上星网。 一份简单而又清晰的资料立马显示了出来。 “这是？”秘书官看着那份资料忍不住生出点疑惑。 他原本想问问克里斯，可他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默了一下，又看回了显示出来的那份资料。 最显眼的当然还是少年的照片。 黑发褐眸的少年带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温顺又乖巧，就像是邻家弟弟一样，而且从资料上看，这个名叫“唐”的少年身世清白，背景干净，未婚带娃……不对，带个弟弟，性格和软…… 秘书官顿悟了。 他激动地看着手上的资料，抑制住立马就要狂奔去找这位少年然后跟对方聊是一个月十万合适还是一个月二十万合适的冲动，继续将资料看完。 光从前面的资料来看，这个少年简直完美符合执政官的所有要求……ωωw..net 所以，他之前为什么会没有筛选出来。 秘书官多出了一分疑惑。 当他看完全部的资料，重新看回开头的时候，他的疑惑解开了。 他人也呆住了。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初他就没看见过这份资料了。 在亲自筛选资料之前，他用AI简单筛选过一些基础条件。 显然，这名少年就在被筛的范围内。 因为。对方是伽。而且不是男性，是女性。 也对，五官这么精致柔和，明显是女生，他之前怎么会觉得是男的？奇怪…… 不过男女也就罢了，伽怎么能…… 秘书官看资料的眼睛突然微微颤动。 这一刻，之前让他觉得异常奇怪的那些条件组合了起来，原本还疑惑不解的大脑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不过。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秘书官咽了下口水，半晌，将放着少年资料的文件夹修改成了绝密。 虽然星际人民还算开放，但这种事嗯……还是先保密吧。 看完资料后，秘书官就开始筹谋了。 之前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人也就算了，现在执政官都直接将人的资料传给他了，难道他还能办不成这事不成？ 秘书官顿时斗志昂扬。 …… “抱歉，我并没有给人当……的想法。”少年笑容有些勉强地将支票退还给了秘书官。 不等秘书官说话，她就又开口：“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要关店了。” 没能直接达成目的，秘书官不由得噎了一下。 但他好歹也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还不至于连这点准备都没有。 他立马抛出了第二张底牌。 “听说您的弟弟因为身世背景的关系，没有能成功报上首席学院？” 原本已经站起身的少年顿了一下。 秘书官一看没有被直接拒绝，立马加了一把柴，“距离报名结束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这样的机会千金难求，若是错过了……” 少年好一会都没说话。 就在秘书官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少年的声音平平：“我要关店了，您请回去吧。” 不等秘书官再多说点什么，少年就半强硬半委婉地将秘书官推了出去。 骤然被拒绝，但秘书官也没有气馁，或者说他本来就设想过被拒绝的可能性。 只是这一次被拒绝了，就得再好好找一下有没有能打动少年的东西。 第二天，秘书官开始搜集资料，发誓一定要完成执政官交代的任务—— 他可不想再对着一堆资料自闭了。 然，就在秘书官斗志昂扬的时候，执政官本人已经再次推开了那家早餐店的大门。 第66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6 #六十六 早餐店门上挂着的牌子从营业中转换到了休息中。 面对面坐着的两人一个低头看着文件，一个垂眸喝着咖啡。 半晌，少年将手里的文件放下，轻叹了一声道：“您开出的条件很好。” 她看着那份文件，微微抿唇，“说实话，我很心动。” 克里斯抬眸看向少年。 这句话背后隐藏着的意思，是拒绝。 果然，少年的下一个词是：“但是……” 那双褐眸里出现一些为难，似乎在思考该怎么拒绝他。 克里斯沉默了片刻，半晌，他拿回了那份文件，站起了身，“今天的事情就请当没有发生过，是我打扰了。抱歉。” 冒昧地上门要求对方做这种事，本来就是他的不对。 少年跟着站起身，唇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半晌，又合上了。 褐眸映着青年离开的背影。 等在门外的警卫替克里斯拉开车门，他微微低头后，坐了进去。 只是他看着手上的那份合同，许久都没有动。 因为克里斯一直没说话，所以警卫们也没有贸然开车。 克里斯闭上眼睛，将那份合同放到了一边。 突然被人找上门要求自己做对方的情人……不管是谁都感到莫名其妙的吧。 少年没有直接把他轰走就不错了。 克里斯睁开眼，银眸冷淡，就在他刚准备叫警卫走的时候，车窗被轻轻敲了两下。 他偏过头，就对上了微微弯腰看着他的少年。 少年还戴着那副厚重的眼镜，但镜片下的眼睛轮廓依旧清晰而漂亮。 他放下了车窗。 那黑发褐眸的少年垂眸，微抿唇，“嗯……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会找我吗？” 从对方给她的那份合同来看，对方要求的是他在特殊时期的时候陪伴他，可这种事情……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吧？ 她问的这个问题不算难，但克里斯却微怔。 为什么…… 他自己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将对方的资料找出来，给了秘书官，之后更是直接拟好了协议…… 他想找出点什么理由，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选这个人？ 明明对方根本就没法解决他的问题…… 只是在思考之前，自己就已经下意识选择了她…… 他实在给不出理由。 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少年大概明白了什么。 她直起腰，缓缓后退了几步，“再见。” 阳光下那双眼睛隐藏在镜片之后，越发叫人看不清。 克里斯压下突然升起的一点不甘，转回头朝警卫道：“走吧。” 警卫也不知道两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得到了克里斯的命令后就发动了车。 车辆逐渐从少年的视线中驶离。 还站在原地的少年抬头看了会天，半晌，微微歪头。 刚刚当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出现在青年眼中的情绪并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 不是恨不是回忆甚至不是爱。 那双清冷而又疏离的眼睛里，出现的是……茫然。 就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她一样。 事情好像跟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她现在虽然已经在外形上做过了伪装，但多少和以前还是有一点点相似的，如果说克里斯是因为这点相似而选择现在的她那还可以理解…… 可为什么，他却表现得那么茫然。 唐今转身回了店里。 自从几年前从联中星离开后，她就再没有关注过克里斯的消息，所以她也不太清楚在他的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虽然这几年过得比较懈怠，但如果想查点什么还算不上绝对机密的东西，对她来说也不算很难。 将那份从联中星安全处调出来的资料看了一遍之后，唐今关了店回家。 家里的东西都已经被清理成了一个个的盒子，她找了下，才在阳台上找到了正在收衣服的少年。 “伊森。” 少年转过头。 相比于几年前，少年看起来有气色多了，脸上也多了些肉，看起来不再干瘦苍白。 唐今看了他半晌，问道：“搬家是不是很麻烦？” “还好。” “唔……”唐今想了想，又问，“和朋友们告别了吗？” 伊森的动作慢了下来，没有说话。 唐今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其实，搬家很麻烦，要想让伊森交上新朋友也很麻烦…… 她想了想，还是轻叹了一声，“我们暂时，先不搬家了。” 伊森反应一会，半晌，又将衣服挂了回去。 …… 秘书官再次带着满满的自信上门了。 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打算恩威并施，今天一定要替执政官大人拿下这个名叫唐的小伽。 他斗志昂扬地推开了早餐店的大门，然后走到了唐今面前。 他再次说明了自己来意。 就在他准备侃侃而谈恩威并施开出条件的时候，唐今轻飘飘地开口：“好。”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但是——” 秘书官耳边好像有幻听，“……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 “呃，事情就是这样，对方已经答应了。”秘书官将准备好的合同递给了克里斯，“这是拟好的协议，您看有需要改动的吗？” 克里斯微微拧眉，半晌，才接过秘书官递来的协议。 不过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份协议上，“她为什么会同意？” 这个问题可算是把秘书官给问到了。 他怎么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又愿意了？ 不过当着执政官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能努力解释：“大概是为了她弟弟入学的那件事……吧？” 他这犹疑不定的语气不由得让克里斯抬眸看了他一眼。 秘书官有些尴尬地笑，“毕竟姐弟情深。” 明白他也不知道原因后，克里斯也就懒得再多问他了，只是他翻看了两下手上的协议，皱了下眉。 他将秘书官给的那份协议放到一边，重新拿出他昨天给少年看过的那份协议递给了秘书官，“用这份。” 秘书官自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只是等他翻看完这份协议，顿时沉默了。 他欲言又止。 他突然很想问问，执政官大人对贝特有没有兴趣…… 他站那半天不动，引得克里斯看了他一眼。 对上那双冷淡的银眸，秘书官想说的话顿时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还是洗洗睡吧。 第67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7 #六十七 不知道秘书官是怎么和克里斯说的，但是第二天对方就拿来了一份协议——正是克里斯前一天给她看过的那份，让她签。 唐今没有多说什么，签了。 而在签下了那份合同之后，唐今的生活也并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 毕竟对方给的那份协议中所要求的，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过去照顾他几天而已。 又不是谈恋爱。 而且克里斯毕竟是执政官，就算有休息时间也比普通人要忙。 签了协议后，伊森入学的事情被很快就办好了，他入学的时候唐今倒是担心了几天，还过去看了几次。 好在他的适应能力还不错，慢慢也交上了新朋友，唐今也就逐渐放下了心。 生活平淡的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当然也不是一点变化没有，像是某个执政官偶尔会到她店里买一个面包当早餐，不过很少会多留，也很少说什么，似乎就真的只是来买份早餐而已。 挂在门口的风铃轻响，唐今从后厨绕到前台，将准备好的面包递给青年，而青年伸手接过，他一句“谢谢”，唐今一句“不用谢”，这就是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全部的交集。 不过这样接触对两个人来说都还算好，渐渐地，似乎也熟悉了一点。 直到签完协议的近一个月后，那位秘书官又来找了她。 “接下来的几天可能要麻烦你照顾一下执政官大人了。”虽然他很担心对方一个伽该怎么照顾同为伽的执政官，会不会到时候两个人都被送进医院之类的…… 唐今眨了下眼睛，反应了过来：“我可以先回家收拾点东西吗？” 毕竟是要过去住几天，总不能什么都不带。 秘书官不由得皱了下眉，但还是答应了：“可以，但时间有点紧……” “我会尽快的。” 等回家收拾好东西，秘书官就带着她去了克里斯的住处。 “你直接开门进去就行，执政官的房间在二楼。”秘书官将钥匙递给她。 唐今接过钥匙，轻声说了句“谢谢”后就过去开了门。 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甜糜的气息。 她将手里的小箱子放下，刚想找找人在哪，一抬脚就踢到了一根管子。 透明的试管里已经只剩下一点点淡紫的药剂了。 唐今弯腰捡起，将之在手里转了一圈。 紫色的药剂好像是……加强版？ 药效越强，所带来的痛苦也就越强。 一个人住的房子，虽然空间很大，但房间并不多。 唐今顺着楼梯上楼，很快就找到了那扇半掩的房门。 从门缝处溢出有些浓郁得像是浆果熟透的气息。 时隔这么久乍然一次再闻到这种气息，唐今顿了一下。 那双眼睛里，褐色之下隐隐透出萤绿。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青年侧卧蜷缩着，长发滑落，遮住了他的脸，只有紧紧抓着衣袖蹦出青筋的手代表着他现在似乎正在忍受某种痛苦。 后脊时冷时热，像是被刀切开脊骨，挖出脊髓一样的痛。 模糊中，好像听到有敲门声，似乎还有人询问的声音。 但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耳边清晰的，只有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 唐今得不到回应，最终还是推开门直接走进了房间。 她刚走了两步，就一眼看见了滚落在地毯上的另一个同样空荡荡的试管。 她将之捡起，在手上看了一会，半晌，放到了一边。 寻常人用上一剂加强药，便会因为疼痛而从此再也不愿意使用药剂。 这几年，他就是这么硬生生自己熬过来的吗？ 唐今走到床边，垂眸看着那陷在羽被中的青年。 之前他在星际监狱环境特殊，不方便找也就罢了，离开了星际监狱后，又已经把有关她的事情忘了，为什么还要自己一个人强撑着？ 半晌，唐今弯腰，手指轻轻撩开了青年那有些凌乱的长发。 漆黑如墨的长发被拂开，露出青年那苍白的脸颊和被他自己咬出血的唇瓣。 唐今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理顺，帮他擦了下额角的冷汗。 他大概是疼得厉害，对她的动作都没有太多的反应。 她又碰了下青年冰冷的脸颊，手轻轻掰开了他的嘴。 她原本是想要他不要再咬自己了，但才掰开，他就又不自觉咬上了。 唇瓣上的血都沾到了她指节上。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比她的还要冰冷，大概是因为疼痛，唐今握住他的时候，他就不自觉抓紧了唐今的手。 妖力从交握的掌心处注入。 许久，有紫色的药剂缓缓从青年修长的指尖冒出，脱离指尖砸落在了地板上。 随着地面上的药剂越来越多，他也渐渐松了口。 只是身体里的痛意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翻涌起来的情.潮。 原本苍白的脸颊上逐渐多出了两团晕红。 唐今将脸上的眼镜摘下，把他抱起。 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那双银眸微微睁开，看向了唐今。 银眸里倒映着她的样子，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好像是在想些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当唐今吻上他侧颈的时候，他指尖轻颤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他选择了放任。 像是有一股冰凉凉的清泉顺着后颈灌入了身体里，没有那些反反复复求不得的，叫人分不清是愉悦还是折磨的感觉，只是像从云端飘落的一片雪，宁静而又平和。 克里斯微微抬眸，看着头顶的灯光，眼睛里逐渐被水雾遮盖。 他缓缓睡了过去。 这一晚他没有再醒来过。 当第二天克里斯睁开眼睛，缓缓从床上坐起的时候，感受着身体里前所未有的轻松的时候，银眸微敛，多出了几分茫然。 脑子里开始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可他还没有从回忆里出来，就有种莫名的不安顺着后脊爬上。 他突然有些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当他去思考缘由的时候，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的。ωωw..net 心口处一阵阵的紧缩，让人不安。 克里斯不由得抿紧了唇。 “你还好吗？”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轻轻的声音。 这突然的声音让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他转回眸。 唐今缓缓从床上坐起，带着一些关心地看着他。 刚睡醒，她没有戴那副格外厚的眼镜，眼睛的轮廓清晰无比。 对上他那看不出太多情绪的银眸，她轻声解释道：“你昨天看起来很难受……我就没有走……” “你还好吗？”唐今又问了他一次。 好半晌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唐今只能自己猜测了一下。 她试着靠近了一点克里斯，有些迟疑地问：“是……不舒服吗？” 被慢慢抱住的时候，克里斯僵了一下。 这个拥抱温暖而柔软，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用带着些软调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没关系，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陪着你的。” …… 对方抱着他，清冷微甜的气息萦绕在身边，身体里的焦躁与不安，还有各种各样莫名的情绪都得到安抚。 克里斯的目光落在墙面上，可那双眼睛却有些无法聚焦。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而已。 对方跟他的关系也只比陌生人更多了一份协议。 可他却觉得，他等这个拥抱，已经很久很久了…… 第68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8 #六十八 处于依赖期的恋人总是需要伴侣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 他们不仅格外黏人，情绪还极其不稳定，很容易就会因为一些事情而落泪。 这种时候，身为一名合格的伴侣，就一定要注意多安抚对方的情绪。一些有效的安抚方式有…… …… 这是唐今之前从星网上查到的相关资料。 情绪稳不稳定这个姑且不说，但唐今已经初见了一些格外黏人的征兆。 虽然克里斯大概是顾忌着两人好像还不算太熟，不会直接说什么，但是每当唐今离开他太远去做别的事情，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他微微抿着唇，银眸垂着，一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生气。 像是在角落里鼓成一个球只用尾巴对着人的小河豚。 唐今将手里热好的姜茶递给他，“要喝一点吗？” 克里斯没说话。 于是唐今又加了一句，“我刚刚碰到你的手，很冰，就去帮你煮了这个……” 过了一会，克里斯才接过她手里装满的杯子。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些有些无法控制的情绪是因为依赖期，只是…… 眼下又不是什么特殊情况，这些小情绪发泄出去也能及时得到对方的安抚，那为什么还要忍着呢？ 他们签了协议的……不是吗？ 只是离开一会去接杯水都这样，等晚上的时候自然是不必多说。 唐今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放在克里斯的旁边。 起初克里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着，但后来闻着身边淡淡的清冷的气息，逐渐地，也就睡了过去。 只是睡前还是分被子睡的两人，到半夜的时候就已经睡到了一个被窝里了。 其实是某位白天还能端着，睡着了就没法继续端着的执政官大人不知不觉就靠了过来。 唐今擦了下他眼尾的泪水，半晌，将被子给他盖好，抱住了他。 他身上还带着她的气息，甜与冷相融，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想起那些事情的那一天，也不太清楚等他想起来了之后会怎样，但眼下…… 就当，日行一善。 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始终在身边，没有突然消失或者离开。 第二天早上克里斯醒来的时候，眼睫都已经被泪水打湿。 他摸了下脸上冰凉的水渍。 已经完全不记得梦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了。 只有心脏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在他醒过来的时候，唐今也就醒了。 她看了一会克里斯，才慢慢坐起，靠近了他，“不舒服吗？” 克里斯回过神，半晌，“嗯……” 唐今轻轻抱住他。 她身上的气息慢慢将他包裹笼罩，源源不断的热度传过来，让有些冰冷的四肢逐渐回暖。 过了会，克里斯也抱住了她。 因为有唐今的陪伴，这一次克里斯还算顺利轻松地度过了这段时间，等到他开始恢复之前的冷淡，唐今也开始收拾自己的小行李准备搬回去。 她本来就只是过来小住两天，没带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 克里斯在旁边看着她收拾，不自觉掐住了手指。 唐今将清理好的东西放在一边，打算明天就带着东西回去。 可她抬头就对上了青年的目光。 那双银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半晌，微微别开头，什么也没说。 眼圈却微微红了。 忘了……他依赖期还没彻底过去…… 唐今看了眼箱子，半晌，将箱子放了回去，“那，我再多住几天……” “嗯。”青年答应得有点快。 这个多住几天，就多住了好几天，一直住到下一次唐今推开家门，又闻到了那种甜糜的气息。 她顺着那股气息找过去，就在房间里找到了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的青年。 唐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稀里糊涂的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是躺在一张床上睡的，只是各自分开盖了一床被子。 现在克里斯抱着的就是她的那床被子。 “克里斯？”她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 青年微微睁开眼睛，银眸里她的身影随着光晕轻晃。 “唐……” 唐今应了一声，将他抱起。 在闻到她身上冷冷的气息后，克里斯两颊的酡红更艳了，仿若醉酒一样。 他不自觉地将脑袋埋在她颈间，轻蹭。 青年脖子上的血液流动得很快，贴在她颈边的时候，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一股一股地跳动。 他应该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唐今侧头吻了一下他脸颊，吻上了他的后颈。 ……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越来越不清不楚，说是恋人可他们又好像还没有到那一步，若说只是协议关系，但他们又已经明显越过了那根线。 两人一开始签的协议只有一年的期限，一年之后，又续了一年。 续约完又正好撞上了克里斯的热期。 相处了这么久，唐今早已经对如何安抚他有了一些心得，原本只是和之前一样的，但这一次却出了一点意外。 在唐今做完标记的时候，青年侧过头吻住了她。 他眼眸微垂，半晌，闭上了眼睛。 唐今抱了他很久，到底还是抱着他，轻轻吻了回去。 得到她的回应，那些身体里原本已经被安抚下去的因子再次躁动，甚至隐隐有爆发的迹象。 被他的情绪勾引，唐今也逐渐有些失控。 青年穿着的居家服本就松散，领口处露出一片冷白的肌肤。 逐渐地，那冷白上多出了一些暧昧的红，房间里的甜与冷越来越浓，浓到不分彼此，浓到快要让人无法逃离。 克里斯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那双颜色不断加深，几乎快要翻涌成墨的眼睛，眼前朦胧的闪过些什么。 缠绕在心脏上的藤蔓一点点收紧，他抓紧了唐今的手臂，唇微张，“……” 他似乎发出了一点声音，可那声音太小，小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清。 但唐今听见了。 人的耳朵对于自己的名字往往要更敏锐。 唐今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看着青年那双朦胧而又恍惚的眼睛，许久，低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大概是因为情绪的作用，他的额头有些烫。 唐今将被子盖好，抱住了他。 她不懂。 不懂存在于青年眼中的，压抑在青年迷惘之后的，那些让他选择了遗忘，却又让他在遗忘了之后却又还残留在身体里的…… 到底是什么？ 第69章 今天该标记谁呢69 #六十九 尽管唐今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了改变。 他们会靠在一起看书，也会在休息日一起出门逛街，偶尔还会为彼此准备小礼物作为惊喜。 没有过互相告白表明心意，但他们确实是在以恋人的方式相处。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唐今都已经快要开始习惯了这样平淡而又温馨的生活的时候。 那是最寻常普通不过了的一天。 唐今关了店回家，在路上还跟伊森通了次电话。 最近这段时间是里德星的寒季，星球上没有什么一定需要执政官出席的大型活动，克里斯也就比平时要更轻松一点。 唐今刚刚从超市买来的水果放进冰箱里，就听见了开门声。 她也没回头，边放水果边道：“我买到一种超级奇怪的水果哦，你猜猜是什么？” 星际间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果很多很多，但这次的水果真的奇怪到让她都觉得奇怪。 她刚想拿着水果转过身给克里斯看，却蓦地被从后抱住了。 最近的寒季让整颗星球上的气温都比较低，人从外面回来浑身都是冰的。 他浑身都是冰冷的。 可轻颤在唐今颈边的呼吸，是滚烫的。 勒在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抱住，将她留在自己怀里。 唐今垂眸，半晌，逐渐卸下了力气，任由他抱着自己。 只是他虽然用尽所有的力气抱着她，可手臂又在轻轻颤抖。 就像唐今无法确认他那些残余的感情是什么，他自己大概也无法确认。 那到底是爱还是恨？又或者两者都有，才这么难以释怀。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里斯才松开了她。 他没有再去看唐今，转身一个人回了房间。 唐今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半晌，将手里的水果放回了冰箱里。 她在楼下坐了很久，久到不开灯的房子里变得黑暗一片，她才慢慢上楼，回了房间。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没有掩饰脚步声地走近，而那背对着她躺在床上的青年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去。 唐今在他身边躺下，轻轻抱住他。 青年紧闭着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很久，唐今才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问：“为什么要留下来？” 在他还没有记起来的那个时候，她明明可以拒绝他给出的那份协议，然后远走高飞的。 唐今静静靠着他的肩膀，半晌，眼中用来掩饰的褐色逐渐褪去，萤绿斑驳地透了出来。 她抱紧了克里斯，声音低低：“克里斯，我后悔了。” …… 原本已经忍住了的泪水忽然又像找到了出口了一样，让还热着的眼眶酸涩无比。。 他闭上了眼睛，心脏却一阵阵的收紧，让他快要没办法呼吸。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在开始谋划欺骗他，利用他，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真话，一句都没有。 最后她也成功地达到了目的，在将他利用了个彻底后不带一丝留念的全身而退。 可是，她现在又要告诉他，她后悔了？ 他永远记得，在她越狱的那天，他抱着幻想一个人傻傻地等，等到监狱里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等到山姆告诉他她逃狱了，等到他拿到了调查出来的她真实身份的那份资料。 心脏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剜走了一块，脆弱的软肉暴露在充满尖刺的空气当中，鲜血淋漓。 那时候他想了什么呢？ 他都要忘了。 期待，怨恨，苦闷，绝望…… 他身上还带着她的气息，就那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任由无数的感情将他淹没，眼睛里干涩到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在那样强烈的刺激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连一丝一毫情绪都感觉不到，喜怒哀乐，全都没有。 只在重新见到她时，才有恨意逐渐翻涌，将其他沉寂的情绪也一起带了出来。 可沉寂在恨意之下的，还有被压抑的爱。 因为爱，才会因为她真的对他产生了杀意时而心如死灰。 也是因为爱，在她吻住他的时候又抛却掉那些被伤过的记忆，生出卑微的期盼。 他甚至荒唐地想过，哪怕是和她一起走呢…… 可最终，他还是被抛下了。 ……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挣扎，喉咙里的痛意也让他说不出话来。 克里斯紧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许久，唐今才听见他用嘶哑的声音道：“我不会再信你了。” 唐今垂眸，却将他抱得更紧。 信任一种极难获取到，被破坏后又很难再建立起来的东西。 可他那么心软，他们又还有一生的时间，她会让他信的。 他总会信的。 等到眼泪都已经干透后，克里斯才又重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他没有再提起过之前的事情，唐今也没有提，他们的相处方式又重新回归了之前的模式。 他们以恋人的方式相处，却只用一份协议牵系，只是后来那份协议延续的时间又被重新改了一次，从一年两年，延续到终身，延续到协议双方有一方离世为止。 但或许是唐今这次真的低估了克里斯，她等了一年，又一年。 等到克里斯再次被调任，等到克里斯的职位越来越高，等到后来，克里斯又从高位上退了下来，等到他们都老了。 克里斯都没有再跟她说过爱。 等到后来，她觉得她大概是等不到了。 克里斯退休后，他们就找了个普通的二级行星居住。 这个星球虽然不算什么经济特别繁荣的星球，但该有的都有，再加上星际时代，养老也很方便。 那天，他们坐在阳光下，一起晒着太阳。 克里斯最近老是睡觉，也把唐今传染得很爱睡，今天天气又好，唐今躺在椅子上，也昏昏欲睡。 直到旁边飘来一句：“我们结婚吧。” 唐今怔了一下，“……好。”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你来我往后，他们一起去拿了自己的身份证明，然后手牵着手一起去登记结婚。 今天要登记结婚的人又很多，两个人都已经老了，出现在基本都是年轻人的结婚处还惹得不少人多看了两眼。 排了很久很久的队，才总算排到他们。 两人填写完资料，然后去拍照。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还一直打趣着两人，不过等到正式拍摄的时候，他看着克里斯那一头长发，不由得有点犯难：“您有头绳吗，最好把头发绑起来比较好拍。” 克里斯偏眸，看向了唐今。 唐今声音轻轻：“有的。” 她站起身，帮他将头发绑了起来。漆黑的缎带缠绕在已经变成了银白的长发之上。当初被她带走的那条发带，到底又由她亲手帮他系上。 绑好头发后，两人便在摄像师的指导下重新拍了照片。 “两位可以靠近一点哦，对，对，就是这样……” 镜头之中，两人微微靠在一起，一同对着镜头微笑。 一声咔嚓，让人不自觉闭上眼睛的一道白光后，唐今的肩膀一沉。 耳边有很轻很轻，几乎要听不到的声音：“我爱你……” 唐今扶住他，轻声重复着：“我爱你……” 那双银眸已经缓缓闭上，他的指尖冰凉而无力。 所以唐今也不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这句话。 旁边的人有些慌乱，唐今扶起克里斯，问摄影师要走了刚刚拍好的那张照片后，抱着他离开。 …… 人类的爱意可以消除仇恨，但那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长到，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补偿。 第70章 番外·后悔药 #番外·后悔药 星历2363年，星际监狱，无名星。 星际监狱上一任的医生因为老婆生孩子决定请假回家了，于是星际监狱也将迎来一位新的医生。 就在大家都在猜测这位新医生会是谁的时候，办公楼的顶层，长发银眸青年按着额头，不自觉皱起眉。 在他对面的光屏上，浅金发色的青年含泪恳求：“克里斯，这件事就当我欠你一份人情，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毕竟我也是你亲——爱的堂哥啊……” 克里斯抬眸，冰冷的银眸扫过屏幕，可是当落在青年年轻的面容上时，嘴里的话却顿了一下。 他停顿住没有回话，就被青年立马抓住了时机。 兰登果断开口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就这样，拜。” 下一秒，光屏刷地消失。 一时间，克里斯无法从他目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 他看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眉不由得皱得更深。 这里不是…… 他站起身，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修长的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 他顿了下，将手套取下。 落入眼中的，是一双年轻、光滑、几乎没有什么皱纹的手。 克里斯怔住了。 他想到什么，偏过头将身后的头发抓到了胸前。 那条发带就绑在他的脑后，哪里也没有去。 半晌，他放下了手，站在这间让他熟悉而陌生无比的办公室里，有些无所适从。 许久许久，他才想起什么，调出星网，看了一眼时间。 星历2363年。 是，很多很多年前了。 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眼前逐渐颠倒的世界。 耳边似乎有一道轻声。 ——“我……” …… 克里斯的视线重新转回到了自己那双重归年轻的手上。 半晌，他穿上外套，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慢慢沿着那些道路走过，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重新被唤醒。 许久后，克里斯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图书馆的门口，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之上那些旋转的如梦幻一般的星云。 曾经有一度，他不愿意再想起这个地方。 但现在，他却又以一种不知名的方式重新回到了这里。 …… 在克里斯死前，星际时代就已经有人在进行时间穿梭试验，只是始终没有人成功过。 他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2363年。 距离她被关进来还有三年。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或许……或许可以在那之前先把她控制住，然后…… 克里斯闭上了眼睛。 控制住了……然后呢？ 就算上一辈子，她对他有了真心，这辈子，她还会被他打动吗？ 他没有那样的自信。 这一切都虚幻而又不真实，虚幻得像是他死前做的一个梦。 克里斯看着自己重归年轻的手，缓缓攥紧。 指甲掐入掌心带来真实无比的痛意。 …… 最终，克里斯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没有信心让对方再爱上自己，也不甘心放弃，所以他选择了顺其自然。 左右也不过是再经历一遍当初的事情。 她要骗他，他给她骗就是了。 克里斯没有再去想那些事情，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会后，他翻出了一些文件，重新开始熟悉星际监狱里的事情。 时隔太久，监狱里的事情他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他翻着翻着，才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兰登刚刚给他打视频，是要说什么？ 上辈子好像也发生过这件事，但他不太记得了。 克里斯按着额头想了好一会，才依稀想起一点。 好像是，兰登让人另一个被调任的人和他交换了一下，让对方替他来星际监狱…… 克里斯黑了脸，联通了星网。 就在他准备打丹尼尔的电话告知对方这件事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住了。 脑子里不由得蹦出来一些画面。 他不由得微微眯眸。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 既然这么不想来星际监狱，那就不来好了。 他本来也没有多欢迎。 只是想到这里，他就又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人。 她这个时期应该是在联中星上学。 说起来，学生时代的她会是什么样子的？……虽然多半也是伪装，但总觉得，会很有意思。 他下一次的休假应该不远，到时候可以找个理由去一趟联中星军事学院看看…… 星际监狱里的时间总是比外界要更漫长的。克里斯还没有等到自己的下一次休假，就先等到了那位新的医生。 这几天忙着重新熟悉星际监狱里的事情，克里斯并没有太关心这件事，直到山姆告诉他，新的医生来了。 克里斯想起这件事，准备去见见那位医生。 星际监狱管控严格，不管是人员还是药品的出入都需要检查，他每个月的药剂如果能有医生的签字会省去很多麻烦。 只是在去见那位医生前，克里斯先找了一下那人的资料。 资料上先跳出来的是对方的人像。 黑发绿眸的少年正对着镜头，沾着清冷的猫儿眼微微弯着，唇角抿出些笑来。 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克里斯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对方的模样，很久，才回过神。 他余光扫到了对方的名字。 唐今。 偏偏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山姆的声音，“典狱长，唐医生到了。” …… 当对上跟着山姆走进房间中的人的那双萤绿色的眼睛的时候，克里斯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笔。 但同时，他也仔细注意着对方的反应。 他还不确定，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也…… 那双绿眸里掺杂的情绪，和他是一样的。 在山姆离开后，不等克里斯说什么，唐今就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克里斯……” 克里斯垂眸，半晌，也抱住了她。 她的拥抱永远是温暖而又柔软的，不管是什么时候，只是此时此刻，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地抱着他，可他却感受到了她隐隐的后怕。 她在怕，怕他的离去。 他原本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重新回到过去，可现在，却好像有点明白了。 其实在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他后悔，为什么要因为害怕再次被她抛弃而始终不肯说那句话，为什么不再早一点…… 他们明明可以更早一点就获得幸福的。 可等他后悔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以至于最后他也只来得及勉强和她说一句爱。 克里斯抱住她，长发蹭过她的颈侧，轻声喃喃：“我爱你……” 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之前没能听清的回复。 他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会听到很多很多次，这样的回复。 …… 两人一起回到了过去，但谁都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等温存了两天后，两人就去提交了一份结婚申请。 有克里斯在，申请很快就被通过了，于是两人也就此正式成为了合法伴侣。 只有监狱里一群还不明所以的狱警对这两人的闪婚议论纷纷。 因为就在星际监狱，所以他们也没有大办什么婚礼，简单地请狱警们吃了吃喜糖就算过了，正式的婚礼只等着两人休假的时候再补办。 给狱警们发喜糖的时候，最为高兴的就是山姆。 不仅是因为他和克里斯比较熟悉，更因为唐今的外貌很像他早逝的孩子。 眼下看着唐今和克里斯在一起，既然也有几分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成婚的感触。 唐今喝克里斯最后忙忙安慰着他，实在安慰不好后也只能溜走了。 星际监狱的生活一成不变，但两个人却都很能适应这样的生活，而且更能从这样的生活中寻找惊喜。 况且星际监狱里的生活其实也没那么枯燥，毕竟是一整颗小行星，为了监狱里的狱警们的身心健康着想，行星上甚至还有一些超市和购物街甚至连游戏馆电影院都有，不过都是由机器人看守，而且还有严格把关。 不过就算不用那些，两个人只要能待在一起就很难感到无聊或是别的什么了。 不过克里斯还是有些多的顾虑：“你现在的身份不会有事吗？” 不管怎么说，她都曾经是银蓝星系的间谍，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摆脱掉“今”这个身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的，但他不希望再有什么意外来打扰他们了…… 唐今点了点，“不会的，我已经都处理好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普通的医学院学生，来星际监狱就是为了“镀金”的，身世背景比她身上的白大褂还要白。 得到她这样的回答后，克里斯也就放下了心。 排除了意外，又已经没有了心结，克里斯现在只是和唐今靠在一起看电影就已经足够幸福。 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小半个月后就出了点小波折。 唐今今天在医务室值班，还没有来找他。 克里斯碰了下已经发烫的脸颊，半晌，放下了手。 …… 因为有自己的休息室，克里斯大多数时间都留在a区，但实际上他在无名星上还有一套专门休息的房子。 偶尔碰上特殊时期的时候，他就会回那个房子里休息，而现在那房子已经也算是他和唐今的一个小家了。 唐今刚值完班想去找克里斯，就收到了克里斯的信息。 她正担心着这几天好像就是克里斯的热期，结果这就来了。 她也没再多耽搁，收拾好了东西后就直接回了家。 克里斯现在的身体还没有被药剂弄得那么糟糕，不过他显然是等她很久了，看起来有些难受。 唐今不由得拧眉，轻轻抚着他的颈后，安抚着他。 克里斯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脸色好了很多，但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他看着唐今，半晌，靠近了她耳边。 他微微启唇，滚烫的气息洒在她耳侧。 其实…… 要说上一世还有些什么遗憾，倒也还有一个。 她帮过他，也碰过他。 他们有过温柔缱绻的浅尝辄止，也有过缠绵热烈的难舍难分。 但……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所以她始终没有对他做过完全的。 大概是因为发热的缘故，他的脑子有点乱。 但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完完全全地属于她。 …… 他在唐今耳边道：“把我变成你的，好吗？” 人们总说世上没有后悔药，但他却好像幸运地得到了一颗。 他不会再去想这样的机会还会不会有第二次，但既然他现在有了弥补遗憾的机会，那这一次，他就不会再错过。 她用了一生来跟他证明，他也理应再还给她一生。 这样，才算公平。 唐今抬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你一直都是我的。” 第71章 番外·阿多尼 #番外·阿多尼 阿多尼斯曾确认自己不会爱。 这世界上的人大多愚蠢，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些不太蠢的，也往往会有各种各样的弱点。 他生来就和那些愚蠢的家伙不一样。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不会因为一朵花的衰败，一只陪伴了很久的宠物的死亡，甚至是亲人的离世而感到悲伤了。 配合着周围的人群掉两滴眼泪，装出悲伤的样子，然后再趁着他们把他还当成失去了父母就没有了庇护的，无知的小孩子的时候，反过来将他们欺骗，再将所有的家业都牢牢抓在手里。 但其实他想要的并不是那些钱，而是那些人贪婪地望着他手里的钱而得不到的愤懑、嫉恨甚至是怨念的目光。 戏弄愚者会让他得到快乐。 等玩得差不多了，他就将那些家业全都送给了一个偶然遇见的人。 看着那些人越发加重的愤怒和怨恨，他却只觉得无聊。 需要寻找新的乐子了。 原本他一开始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感受到一点愉悦而欺骗那些——将他们高高捧起，再将他们重重踩进泥土里，但慢慢地，他被冠上了欺诈师的名头。 人们用毒蛇来比喻他。 伊甸园的毒蛇诱导人类吃下禁忌之果，让人背叛了神明。 那些被他所骗的人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他的身上，以此来逃避是他们自己的欲望驱使着他们听信了他的话，堕入了罪恶的深渊。 但他并不在意旁人怎么想，他想看的，只有那些人狰狞的丑态后，逐渐绝望的目光。 但后来，只是欺骗一个两个人已经无法让他感觉到愉悦。 他选择了朝星际联盟下手。 他伪装成了一个未踏入过联盟，从极其偏远落后，但又存在着异常多的星矿资源的星系而来的人。 借由这个身份，他从星际联盟那里骗来了可以让一颗落后的，还未曾踏入过宇宙的星系瞬间变为一级星系的资源。 星际联盟损失惨重，颜面受损。 为了挽回所剩无几的颜面，星际联盟疯了一样派出很多人抓他。 逃亡的过程一开始是愉悦的，可随着被他反过来戏耍的人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感到无聊。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他想起了一些星际监狱的传闻。 星际监狱里关押着的都是一级重犯，其中不乏一些泯灭人性的恶徒，那个地方，是全星际中最为罪恶的地方。 只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就做出了决定。 他想去看看，那所谓的，星际监狱。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被判定为特级罪犯送往星际监狱。 在前往星际监狱的飞船之上，他看见了一些与他一同被送往星际监狱的犯人。 确实比外面的人要有意思一些。但好像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直到他看到一个人。 一个与众不同，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人。 那是一个黑发绿眸的少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看起来柔弱精致又无助，像是他以往觉得最无趣的那群人。 但这样无趣的人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这就变成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同样的，这个人也就变得有趣了。 少年表现得与环境极其不适应，像是被错误关进这个地方的无辜者。 但阿多尼斯却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毕竟，星际监狱没有无辜者。 可对方的伪装做得太好，他始终看不出什么破绽，原本想着暗中推动的想法被压下，他主动走上前，和对方开口说了话。 几番解除后，少年那勉强维系尊严的骄傲，柔弱无助只能依靠别人的性子，都让他感到无趣。 所以当刀疤来找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不过是一个玩具，既然不好玩，那就换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过，事情最后的进展与计划不同，却又向某种他隐隐期待着的方向发展。 鲜红溅落到脚边，危险在靠近。 可他看着那双萤绿的眸子，很少有过剧烈起伏的心脏却重重地跳了一下。 人就是人，不管再如何都摆脱不掉情感的控制。 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摆脱掉偶尔会出现的一些情感。 但眼前的人…… 皙白的手上流落鲜红的血，萤绿的眸里没有害怕，没有兴奋，也没有对从她手中流逝的生命的怜悯，什么都没有。 生物对于比自己高等的存在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一种，是油然而生的恐惧。 而另一种…… 不知不觉，他的脸颊在发热，全身血液的流动加速，喉咙里泛起干痒。 这样的感情是什么呢？ 阿多尼斯有些分不清，也不明白。 或许是爱，也或许不是。 只是心脏似乎在膨胀，有什么缺失了很久的东西得到了满足。 一开始，他爱她的无心无情，爱她平等对待一切，爱她永远不会爱他。 但后来，事情开始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因为她的触碰而欣喜，因为她对其他人的亲近而嫉妒。 他开始期盼可以得到更多，开始希望她可以再对自己再特殊一点。 他开始在她身边无望地等待。 后来，他开始恨。 曾经他所爱的她的本性，到最后却让他产生了恨。 他恨，恨她永远不会爱他。 他开始越来越疯狂地试图让她产生一点情感。 哪怕是一点对于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的无望者的怜悯呢？ 可他什么方法都用了。 他注定得不到他要的东西。 可越是得不到，就越是不肯放弃。 也就愈发疯狂。 有时候，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人，看着那歇斯底里，不知道是谁的人的时候，生出了一点迷惘。 什么时候来时，原本只是淡淡的恨意开始加重，已经快要压过那份对她的爱。 最后的最后，他选择了离开。 他没有和她说他为什么离开，也没有和她告别，只是在某天的清晨里，在为她做完最后一次早餐后，独自一个人离去。 如果继续和她在一起会让他开始恨她，那他就不要和她在一起。 他会在一个平静而又宁和的地方住下，他会在一个人的黑夜里做梦，他会在恒星的光芒出现在天际时醒来，他会在看到每一朵玫瑰开放之时默念她的名字。 他会在遥远的地方继续爱她。 他们共生于同一片宇宙之中，漫天的星辰会见证他们一起白头。 …… 曾经有夜莺为了让诗人将代表爱情的红玫瑰送给他的爱人，而将胸口紧贴在玫瑰的刺上，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白玫瑰。 据说那只是玫瑰的一个梦。 银发的老人坐在躺椅中，昏昏欲睡。 桌面上的白色玫瑰沾染着清晨的露水，空气中却又有茉莉与睡莲的甜流动。ωωw..net 老者勉强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中有一道身影从白光中走出。 那宛如星河的绿眸轻轻浅浅。 微凉的指尖抚过他脸上的纹路。 她对他说： “阿多尼，好久不见。” 第1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 #一 大夏朝平武六年，皇宫内院之中，传来不绝如缕的靡靡之音。 戏子伶人的歌喉最是动听，唱得如泣如诉，唱得让人短叹长吁。 园内的太监宫女尚且不敢多言，而园外的人们却少不了诸多揣测。 “都连续半月传进宫里唱曲了，陛下怎会如此沉迷于那新来京城的伶人？” “你是还没见过那伶人模样吧？等你见过啊，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 一曲唱罢，那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年轻天子不停鼓掌，“好、好！” 天子站起身，朝那身穿红白戏服，面白唇红的伶人道：“阿声歌喉这般好，若只在戏班子里唱戏太过可惜……” 座下伶人描了妆，若仔细看，其实五官只有七分颜色，但眉宇间染着挥之不去的愁绪，叫人忍不住怜惜。 那伶人听到天子之话，眉梢不由得微微蹙起，但转瞬又敛去神色。 说话间，那位天子已经从高座走了下来，“阿声，朕在宫里替你准备好了园子，不如自明日起你便搬进来住，也免得朕想听你的戏还得叫人去找你……” 当今天子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有昏君之相，脚步虚浮目光飘忽，身穿黄袍却无半分威严。 伶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陛下说笑了，郁声不过一介草民，如何能入住这皇宫之中？” 他抬眼，那自带三分愁绪的眉展开，刚刚在戏中的那种忧愁散去，姿态落落大方。 他又行了一礼，道：“再者，不管草民在哪，只要陛下想听草民唱，草民也会立马入宫唱与陛下听的。” 他本来的声音是很正常的男声，现在用自己的声音说话，虽然声色依旧好听，但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柔弱自怜。 天子不由得皱了下眉，目光落在他那张脸上，又压下了那点不虞，近前了一步，“阿声何必自贱，朕意已决，你放心，这皇宫中绝无人敢说你什么，你只管安心住着便是。” 见他如此不依不饶，那伶人虽还维持着面上的浅笑，但眸底已经没了笑意。 就在他想着再找个什么理由推拒了这昏君的时候。 “陛下——” 一声长唤突兀地打断了这一切。 天子有些不耐烦地看过去，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不得不收敛了表情。 这几日沉浸声乐，让他不免多出了几分心虚，“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后召见？” “见过陛下。”候嬷嬷行了礼，回道,“是召见，但并非召见陛下。” 说着，她转过身，看向了那伶人：“你便是新来京城那戏班子里的那个……戏子？” 伶人顿了顿，规规矩矩地行礼：“草民郁声。” 候嬷嬷看了一下他的模样和身段，多出了几分打量。 唱戏曲的身段总是不错的，就是这身量有些高……不过这也不打紧，反正高不过那位。 她又细看了一下郁声的脸，不免生出了几分满意。 郁声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打量，只是旁人的目光他早已细光，况且候嬷嬷的目光虽然带着审视但并没有那些让人不适的情绪。 候嬷嬷最终点了点头，如恩赐一般拉长了一声：“太后召见，跟我来吧。” 郁声微微抿唇，半晌，轻声应了一声是。 骤然被太后召见，他心中不由得乱了起来。 如今大夏，皇帝无权，太后执政，可以说太后娘娘才是真正的掌权之人。 他来京都已有一月，这半月来更是时常入宫，但此前这位太后都从未有过传唤，今日为何突然…… 换下戏服和妆容后，郁声跟着候嬷嬷一路来到寿康宫，他在门外等了许久后才得到了进殿的传唤。 进了殿，他毕恭毕敬地行礼，跪在了地上。 寿康宫内垂首着数名宫女，大多都围在上首那位太后身边。 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的生母，年纪并不算大，再加之保养得宜，容貌比之京城中那些大家小姐也不逊色，气质更是比那些未出阁的小姐多几分雍容华贵。 上座传来宫女轻轻扇扇的声音，郁声不知道跪了多久，才听见一道淡淡的：“起来吧。” 他谢过后，缓缓站了起来。 心中越是小心谨慎，面上便越是平静。 在他沉思之时，上首的太后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郁声抬起头，但还垂着眼，不曾直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错……也难怪皇帝如此喜爱你。” 郁声心中一紧，紧抿唇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太后讽笑了一声，“哀家不过随口一说，不必如此紧张。” 不过郁声这样的反应也让她满意，原本微靠着椅背的身子也逐渐坐正，“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与那昏庸无能的皇帝不同，眼前的太后让郁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重新站起后，也依旧不敢多言。 太后看了他一会，忽而问：“你是琼州人？” 郁声一顿，“回娘娘，草民正是。” 闻言，太后便随便问了郁声几句有关琼州的事，郁声一一作答，答得规矩，也正确。 太后越发满意。 如此一来，也就少些破绽…… 心中有了决断，太后不再多说别的：“你可知哀家唤你来所为何事？” 郁声微顿，“草民……不知。” 太后翻看着自己手上的蔻甲，许久，才声音慵懒：“其实哀家找你来，是想让你替哀家办一件事情。” 微默后，郁声道：“……不知太后想让草民做什么？” 他自然知道，太后要他办的事情只怕并不简单。 但他又有选择吗？ 皇权之下，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太后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至少从面上看不出他有所不忿。 心中思量过后，她瞥了眼旁边的候嬷嬷。 候嬷嬷得到她的示意，点头后缓缓走到了郁声面前。 候嬷嬷压低了腰，声音低低。 随着耳边的话语，郁声瞳孔微缩，半晌，又掩下了眸。 候嬷嬷说完之后便直起了身，垂眼审视地看着郁声的反应。 许久许久之后，郁声跪伏了下去，“草民……愿为太后娘娘效劳。” …… 候嬷嬷看着郁声离开的身影，到底还是有一分担忧，“娘娘，为何要找他？换个知根知底的人不好吗？” 太后撑着手摇了摇头，“哀家手下的人，那个人早就都知道了，想要骗过他，就只能选择外人。” 她放下手，继续道：“而且此人不过是一个戏子，他还有他亲朋的性命都只在本宫一念之间……” “况且此事经年日久，并非一两年之事，若是派旁人，兴许日久生情……一个戏子也正适合演戏，且他是个男人，总不可能，演着演着还能爱上他了吧……” 说着说着，太后自己笑了一声，显然是觉得这推测荒诞可笑至极。 只是，她垂下眸之时，又心中泛冷。 与其让别的女人去接近他，还不如找个男人……就算她得不到，其他女人也休想得到。 丹蔻掐入掌心，太后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旁边的候嬷嬷细细想来，也是如此。 这戏子所有的亲人都被他们控制住了，要是他背叛，先不说他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戏子能跑到哪去，他的那些亲朋好友，难道他也不顾吗？ 而且，还是个男人…… 候嬷嬷不找痕迹看了一眼太后，又心中一凛，低下了头。 如此看来，此子确实是最佳人选—— 接近并监视那镇守着北三州之地的大将军唐今，以防其拥兵自重生出乱心的，最佳人选。 第2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 #二 北三州之济州。 镇北大将军府。 书房之内烧着淡淡的熏香，升腾起的烟雾缭绕，将人的面容模糊。 身穿白衣的青年站在书桌之前，手中吸满墨汁的毛笔在纸面上划过，留下一个个肆意轻狂的字。 有暗色的身影忽而出现在书房之中，将一封书信举起。 那正在书桌前写字的青年偏眸看了一眼，将手中的笔放下，拿起了那封信。 信纸拆开后，先入眼的是那些落笔清秀耐看的小篆。 唐今微微挑眉，生出点兴味，“表妹？” 书信上说，她远在琼州老家的表妹孟玉笙，因父母亲人离世无依无靠，只能来济州投靠于她，希望她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可以予一分容身之所。 一目十行地扫完这封信，唐今轻笑一声，随手放下了信纸，拿起了一旁的墨条开始研磨。 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笑意，“既如此，那就叫人收拾收拾，替这位表妹准备一间院子。” 暗卫应声后，再次消失在阴影。 唐今拿着笔蘸了点墨水，重新开始书写。 【宿主宿主，你又在练字啊……】系统030在她识海里打了个滚，试图和她聊会天打发打发无聊。 它感到无聊也是正常的。 唐今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七年。 原身是将军之女，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父亲又在外征战，所以小时候就是稀里糊涂地长大的。 等长大了一点，她开始向往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上沙场战争，她父亲原本是不同意的，但随着原身展现出来的天赋越来越高，再加上她那倔强不肯放弃的性子，她父亲开始动摇。 这世道不易，但相比于女儿还是男儿要更好活一些，她既然有这个天赋与雄心壮志，她父亲也不愿让她放弃，于是最终，她父亲还是同意了。 只是大夏朝还从未有过女子入伍的先例，索性因为原身从小就吵吵闹闹，又没有娘亲带着，把她当成男孩子的人可不少，于是她父亲便干脆对外宣称她是个男子。 原身就这样加入了边军，她武学天赋高，很快就在一众新兵中崭露头角，在上过几次真的战场后，名声大噪。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父亲和几个重要的将领却倒下了。 他们受到了匈奴人的埋伏，身受重伤。 常年征战沙场让身体早就受了很多暗伤，再加上年纪已大，在病床上挣扎了几月后到底还是去了。 而那些副将们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人也无法控制边军，最后唯有作为大将军之子的原身受到士兵的推崇，希望她能带领他们打回去。 原身的父亲守了一辈子的北三州，原身自然也希望能替父亲守下这北三州，可惜北方匈奴强悍，她虽有心，但本身还太年轻。 她上过的战场太少，还没有接触过指挥军队，而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在真实的沙场中根本无法扭转局势。 最终原身死在匈奴的铁蹄之下，边关大破，北三州的百姓们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但这样的境地她怎么能甘心。 父亲守了一辈子的北三州却破于她的手中，她怎么对得起那么信任她的父亲。 不甘离去的执念被系统捕捉到，于是原身与系统做出了交易。 原身的执念是希望能继承原身父亲大将军的位置，继续镇守北三州，保护这里的百姓。 【任务：继承大将军之位，镇守北三州。】 这个任务对唐今来说并不难，她俯身的时机恰好撞上匈奴来袭，在短暂的慌乱后唐今接管了边军，并将匈奴尽数打了回去。 过去的七年间，她彻底接管了北三州，平息了那些乱象。 如今的北三州已经变得非常平和。 不过任务需要她一直留在北三州守护百姓，算是一个长期的任务，唐今也不能轻易离开北三州以防生乱，平日里最多的就是在军营里练军。 唐今还好，但系统030却觉得无聊了。 不过…… 唐今看着手下逐渐成形的字，忽而停顿，笔横扫而过，将那还未写成的字一笔划掉了。 说不定，接下来就不会无聊了。 唐今叹了一声，将手里的字扔进了火盆里。 反正，生活处处有惊喜嘛。 第3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 #三 郁声坐上了前往北三州的马车，随行的还有一位青衣的婢女。 只是略略一眼，他便看出了对方应该是个练家子。 很明显，这是太后派来监视他的。 不止这一个，还有几个他的“家丁”“护卫”，都是这一路上监视他的。 “小姐，放下帘子吧，要启程了。”青衣婢女面不改色地对着明显是男子装扮的郁声口称小姐。 郁声垂眸，轻轻应了一声，放下了车帘。 他们这一行会先转去琼州，换一身装束后才前往济州。 女子的装束和仪态郁声并不陌生，毕竟他平常在戏班子里唱戏也常是旦角装扮。 只是这一次的“扮演”，却不简简单单是上台唱曲那么简单…… 一旦唱错了，便是杀身之祸。郁声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最终又都被掩盖了下去。 护卫马车的人都身手不凡，再加上琼州和京城离得并不算太远，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波澜，马车很顺利就到达了琼州。 郁声虽然是琼州人，但实际上已经有多年未曾回过琼州。 在远远看见那巍峨城门之时，他还恍惚了片刻。 马车驶入城门，最后又低调地驶入了一座挂着“孟府”牌匾的大宅之中。 三日后，又有一辆崭新的马车搭载着一位戴着从头吊脚遮住人的白纱斗笠，只能隐隐看见窈窕身段的“孟小姐”驶出了琼州大门。 入了马车后，郁声撩开斗笠，透过车窗竹帘的缝隙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城门，许久，才收回视线。 这三天里他被严密监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始终能看到的只有头顶那四四方方的天，自然也没有多少重归故里的喜悦。 但要说惆怅，也没多少。 琼州是他的故乡，可却没有他的亲朋。 稍微能让他多记上一分的，也只有一位恩公……但多年过去，他连那位恩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自然也无法寻上门报恩。 这恩情，也只能记在心里，留作一段美好的回忆了。 郁声思考完自己的事情，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青衣婢女。 这几日下来，他已经对这个青衣婢女有了简单的了解。 婢女名唤竹息，身手不错，对他是沉默寡言，但对其他人则十分严厉，应该是这次监视他的所有人的头领。 马车驶出城门进入官道，但才走了没多久，马车就又停了下来。 竹息撩开帘子，“怎么回事？” 马夫回禀道：“姑娘，前面有一堆人在闹事，瞧着应该很快就好了。” 竹息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将车帘放了下来。 但马车离前面那群人离得不远，坐在马车之内也能听清外边的声音。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小贱皮子，看我今天打不死你，还跑吗？” 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那拿腔作势的腔调一时间让郁声想到些什么，他不由得撩开车帘看了一眼。 旁边的竹息看到他这样，不由得皱了下眉，但他举动也不算出格，于是也没说什么。 郁声看着车外的那景象，眸中不由得逐渐染上了阴翳。 一个穿得桃红绿柳，浓妆艳抹的女人领着一群打手，对着地上一个瘦小的身影又打又骂。 说着，她还又啐了那地上的丫头一口。 从那女人难听的骂声中郁声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那地上的小丫头原是被自己的爹娘给卖进了青楼，原本老鸨想养她接客，但她却不愿意想跑。 跑是跑出来了，只可惜没跑多远就被这老鸨追上，正挨着这顿打。 郁声捏着车窗的手指不由得微微发白，半晌，他毫无征兆地起身撩开车帘走了出去。 他动作突然，旁边的竹息和护卫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早就走到了那老鸨面前。 “她既是被卖给你的，那我也可以买了吧。” 郁声这句话让竹息立马反应过来，她迅速走到郁声身后，声音中暗藏警告：“小姐！” 郁声没有理她，而是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那老鸨，“卖身契给我。” 那老鸨看了下郁声的打扮，就知道这是撞上心软的大家小姐了，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冤大头惊喜了一下，眼睛一亮，贪心起：“这点钱可不够……” 郁声却笑了一声，“一个小丫头片子，最多不过十两，这一张银票已经够了。” 却不想他还是个知行情的。 老鸨却还有些贪心，她刚想再说什么，就见郁声将手收了回去。 “也罢，我原本只是缺一个婢女想买来用，你若不愿便算了。”ωωw..net 他这么一说老鸨自然心急，连忙就拦，“诶诶诶这位小姐，您别着急啊，您是想买这个小丫头片子是吧，好说好说，都好说……” …… 竹息冷冷地看着郁声和那老鸨聊过后将那个黄毛丫头买下。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说什么，只等将那黄毛丫头安置在另一辆放东西的车，郁声和她上了马车后，她就不再装了。 “小姐，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竹息的声音冷漠至极，显然对郁声的擅自行动极为不满。 郁声早就想好了解释的话语，便直接道：“我们这一行人中，除我以外可有琼州之人？” 不等竹息思考，他就又继续道：“又可有什么人能证明我们来自琼州？” 竹息抿紧唇，半晌，她看着那柔弱不能又没什么威胁性的郁声冷哼了一声，“没有下次。” 说完后，她便跳下了马车，转头去后面那辆马车了。 虽然对郁声的行为感到不满，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郁声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其实也怪他们这次的行动太过匆忙，有关“孟玉笙”这个人的背景还是调查得不够详细，只能做这样简单的伪装，漏洞还有很多，若是再缜密点…… 竹息眯了眯眼睛，朝一个护卫道：“老鸨这一行人便罢了，接下来的路上，若再有人拦路，便直接杀了。” 她瞥了眼护卫，“做成山贼截杀便是。” 他们的行踪，还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那护卫心中一凛，点头应是。 第4章 天下掉下个表妹妹4 #四 重新改换了装束的马车再次上路。 这次的目标是那北三州之中的济州，路途遥远，马车紧赶慢赶了月余才总算到了北三州附近的甘州。 甘州虽然不归属于北三州，但离得不远，眼看济州就在眼前，不少人都松懈了下来。 直到。 一把大刀毫无预兆的破空而来，猛地劈向了那赶车的护卫。 “啊——” 一声惨叫，马车重重被斩落在地。 立马有护卫反应过来，高声大吼：“保护马车——！” 语落，一阵马嘶，马车剧烈摇晃，车外响起了刀兵交接之声。 车内，竹息手持短刃拦着郁声没有动，直到车外的交锋越来越激烈，他们这一行人的人开始露出疲态的时候，竹息才起身。 她朝郁声冷冷丢下一句“别动”后就跳出了马车。 郁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抚了抚袖口，掩眸。 车外偶尔有怒吼之声，那些不知名来人瞧着像是这附近的土匪，对方人数众多，已然远远过百。 早听闻甘州最近有数量众多的悍匪，却没想到会让他们撞上。 他们这车队一行不过三十来人，便是一个个都有身手在，但也做不到每个人都以一敌多。 “嘭——” 马车猛地被撞了一下。 一道身影撞上马车车厢，鲜血瞬间从窗户渗入车内，整个马车都被这股巨力撞翻了过去。 马车内的郁声骤然倾倒，脑袋猛地撞到了车角之上。 脑后一阵闷痛，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车外惨叫声不停。 刚刚撞到脑袋的那一下让郁声眼前发晕，他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撑着坐起，正想着出马车，车外的声音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郁声顿时警惕了起来。 但好在，撩开车帘的是竹息。 只是她显然也身受重伤，浑身都是血，从她撩开的车帘隐约能看见一地倒下的尸体。 整个车队的人除了竹息已经全都死了。 竹息将郁声猛地从车内拉出，“走！” 她脸色铁青。 不论如何，他们必须去济州，接近镇北大将军的机会千载难逢，他们绝不能错过。 这些护卫死就死了，反正等她到了济州之后还可以再联系太后娘娘，还能再要来一群护卫…… …… 郁声被竹息扯着走，他刚刚被撞到的头还昏沉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他摇了摇头，勉强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墨色的，带着忧愁的秋水眸看着周围死了一地的尸体，半晌，缓缓转向了他前面身受重伤的竹息。 那双忧愁的秋水眸渐渐地，凝聚起什么。 毫无预兆地，一直缝在衣袖中的软剑抽出，猛地刺向了竹息。 “呃——”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竹息来不及反应，直到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她才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那的郁声。 手持软剑的人一身白衣微微凌乱，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带三分愁绪，身姿窈窕，像是带着忧愁的水中神女。 然，他没有犹豫，又狠狠一剑刺穿了竹息的心脏。 那双水色盈盈的秋水眸中满是冷血凉薄。 什么亲朋什么好友。 他一个娼妓之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不过是他花钱雇佣以防万一的一群亡命之徒罢了，就算是死了也只是死有余辜。 要不是这一路上竹息这一行人看守得太过严密，他早就找机会逃走了，如今有了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直到亲眼看着竹息断了气，郁声才缓缓转过身，看着满地的尸体平复呼吸。 他肯定是不会再继续去济州替太后去监视什么镇北大将军的，皇权争斗的事情，他这种低贱的身份，陷进去便无法脱身，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惜命，不想死。 郁声踢开脚边的尸体，又回了马车上翻寻路引。 刚刚被撞到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郁声忍着胸膛里的郁气，找了许久才算是将那包裹找到。 他才刚刚将包裹找出，后脊便骤然一凉，心底一惊下意识回过了头。 只见一个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护卫提剑猛地砍向了他。 那护卫显然是看见了他对竹息出手，下手丝毫不留情。 郁声反应快，手中软剑缠住他的剑并将之用力甩出，下一刻立马调转剑尖狠狠刺穿了护卫的胸膛。 然那护卫即便是被剑刺穿也不停，手肘重重击向了郁声的太阳穴。 重击太阳穴，可致命。 情急之时，郁声只来得及偏头躲开。 护卫身手已是一流，即便躲开了致命之处，这一击仍旧是让郁声后脑猛地剧痛，眼前一黑。 然他手上半分力气都没松，又狠狠捅穿了那护卫的心脏。 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那护卫在挣扎了几下后便彻底断了气，手垂了下去。 郁声重重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眼眸中瞳仁轻颤。 原本就旋转晕眩的世界整个倒转了过来，就好像整个大脑都在被什么东西翻搅，一股又一股的剧痛持续。 眼前闪过很多画面，那些画面一一在眼前流逝，他想要看清楚那些都是什么，眼前却好像蒙上了一层灰纱，始终看不清。 许久许久，耳边的声音远去，他逐渐闭上了眼睛。 …… “小姐、小姐！” 他是在一声声的呼喊和摇晃中醒来的。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稚嫩的脸。 看到他醒过来的时候，那黄毛丫头喜极而泣，“太好了小姐，你没死！” 黄毛丫头在耳边叽叽喳喳庆幸他没事，但他却有些茫然。 他安静地坐在原地，一双墨色的秋水眸有些朦胧地看着那黄毛丫头。 他看了那丫头半晌，才声音嘶哑地开口：“……你是谁？” 黄毛丫头一愣，“小姐你忘了我吗？我是你之前买下来的小翠啊，刚刚强盗来袭，我躲在车里没被看见所以才躲过一劫的……” 他看着眼前的人，可眼里只有茫然。 小翠意识到了些什么，“小姐……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眨了下眼睛，唇轻启。 半晌，脑子里忽地闪过些什么：“……郁声？” “对对，小姐的名字就叫玉笙！”小翠点头，她回想着那位青衣姐姐告诉过她的消息，“小姐，我们这次是要去济州找小姐的表哥投靠的，你还记得吗？” “表、哥？”他努力顺着小翠的话去回想，然而脑子里却猛地一痛。 他不由得按住了脑袋，蹙起了眉。 见他这副样子，小翠顿时慌乱了起来，“小姐你怎么了？” 他忍受着大脑仿佛要胀裂开的痛楚，过了许久，才唇色发白地回道：“我、我不记得了……” 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也不记得……除了自己的名字，他什么也不记得。 这样的发现不由得让他脸色有些发白，有些无助。 白衣美人脸色煞白，眉间带愁绪，眼眸无助，这样的景象直看得人心疼。 旁边的小翠急得团团转，半晌，她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转头去翻倒的车厢里找。 她翻翻找找，总算找出了几个包裹，像是抱什么宝贝一样抱到郁声面前。 “小姐，你快看看有没有你熟悉的东西。” 他微微抿唇，半晌，还是拆开了几个包裹。 包裹里大多是一些衣物，拆了几个包袱后，他才找到了一个木盒。 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几封书信还有一支玉簪。 那几封书信有族老的，有朋友的，基本上都是可以证明，他就是来自琼州孟家的孟玉笙…… 他微微蹙眉，有些不太习惯。 不知缘由，但他却觉得，他应该叫郁声才对…… 对了，他、他不是男人吗……为什么这个人一直叫他小姐…… 郁声抿唇，看向了那封被压在最底下的书信，将之拆开。 这一封书信明显与之前不同。 书信上的意思是，对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只要他来济州对方就一定会照顾好他。 他看着那肆意轻狂的笔迹，目光移到了书信末尾的落款之上。 “唐今……”他轻轻喃喃，“表哥？” 第5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5 #五 接到她那位表妹出事的消息的时候，唐今还在练武场操练。 不过即使是听到这消息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语气轻飘飘地：“人都到家门口了，还让出了事？” “这……”副将有些尴尬，“孟姑娘是在甘州出事的……” 换而言之，他们北三州可管不到啊。 唐今掂了掂手上的枪，“那不就是家门口？” 人家来投靠她，却在她的势力范围不远处出事……唐今将手里的枪往旁边一抛，“带几个人，跟我去把人接回来。” “是。”副将应下，只是看着唐今那边拍手边走的背影，却不免眼睛滴溜溜地转。 将军的表妹要来投靠的事，他们一月之前就知晓了。 要知道他们将军风流倜傥俊逸非凡，在这北三州里有哪家的女儿是不想嫁给他们将军的？ 而将军虽然纳了两房小妾，但还未娶妻…… 要不得他们说，这个表姑娘就有很大的希望，他们可是听说了，那表姑娘还在娘胎里就被指婚给了他们将军，只是后来将军在外征战这事也就被压下了。 如今那表姑娘父母去世无依无靠的，只能依靠他们将军…… 再者，他们将军看着也对那表姑娘很是上心。 越想，副将这心里就越火热，迅速去叫了一队兵，准备好马匹，准备跟他们将军一起去接人。 唐今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出门，就对上了一群眼神热烈地看着她的小兵蛋子。 只是那群人在看见她走出来的时候，眼里的光芒逐渐消失。 她疑惑：“咋了？” 终究还是副将李少陵道：“将军，你就穿这个啊？” 唐今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抬眼：“那不然穿什么？” 有个小兵贱兮兮地开口：“那自然是穿将军你最英武最俊气的衣服，保准一眼就把表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那种呗。” 唐今直接反手一巴掌抽向了他后脑勺，“少贫。” 一群人嘻嘻哈哈了一会，唐今看了眼时辰，“好了，出发，接人。” “是！”齐刷刷地回复。 一行人翻身上马，在马蹄声中出了城。 济州距离甘州不算太远，她那位表妹在路遇土匪侥幸逃脱后就暂时住在了甘州城的客栈之中，之后才让人给她送了信，目前应该是没什么不安全的。 只是她一个柔弱姑娘家只带着一个婢女住在客栈里，还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只怕不好过，还是尽早把人接回来为好。 日夜不停，在第二天日出之前，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甘州城城门之外。 如今天还尚早，城门未开。 唐今将令牌给守城的士兵看了一眼，城门打开，将一行十数个人放进了城中。 “将军，您真不用换身衣服啊，您看您这，都灰了……”李少陵不由得为自家将军担忧。 唐今扯了下嘴角，“我与表妹已经多年未见，我只把她当成妹妹，没别的。” “那现在没有以后也能发展的嘛……” 唐今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此话不可再说，传出去坏了表妹名声。” 李少陵心中可惜，但事关姑娘家清名，见自家将军都无意，也就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应下了。 一行人来到那悦来客栈之外，如今天色还早，唐今敲开门后，与店里的小二说明了来意，麻烦他去叫醒表妹身边的婢女小翠。 那小二显然也已经被小翠告知过会有人来寻，问过唐今的身份之后就依言去叫小翠了。 很快，一个穿着灰蓝裙装的小丫头就登登登地从楼上下来了。 他们这一行十四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小翠瞧着不免心里多出了几分怯懦。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了唐今一眼却又不敢肯定，只能问：“请问……哪位是唐将军？” 唐今上前一步，“我便是。” 怕她不信，唐今还从怀里拿出一枚书信递给小翠，“这是表妹之前写给我的信，我一并带来了，她看了便知。” 相比于其他那些粗犷的汉子，唐今看起来倒文雅很多，虽然也高，但没那么魁梧，瞧着也彬彬有礼，像是高门公子。 小翠接过信，还不由得多看了唐今几眼。 这就是小姐的表哥吗……瞧着，好生俊朗…… 小翠慌慌忙忙朝唐今说了一句“请稍等”后，就带着那封信上楼去了。 唐今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先坐吧。” 姑娘家早起梳妆只怕要等上一会。 众人应是，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他们在楼下等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工夫，等到几个胃口大的兵肚子都开始咕噜噜叫，狂灌水填肚子的时候，才总算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唐今喝了口水，站起身，看向了那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姑娘。 先入眼的是一袭白裙。 孟玉笙亲人去世方才来投奔她，还在孝期，身上戴白才是对的。 粗略一看，她的这位表妹与白衣格外相配，身姿窈窕，步履轻轻，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只是此时此刻她这位表妹的头上还戴着一个白纱斗笠，将脸遮住了。 那位表妹注意着脚下的楼梯，走路轻缓，似乎也没抬头看她。 人都走到面前了，却还要戴这样的斗笠，唐今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 实际上，“表妹”郁声紧抿着唇，心中忐忑。 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还分得清也知晓自己是个男子，可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男扮女装过来投奔这位表哥…… 未免出什么意外，郁声也只能接着扮作女子了。 好在虽然记忆没了，但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他下意识地就会了如何模仿女子姿态以及女子的声音。 只是这位表哥……从信件上来看，是位什么大将军，会不会瞧出来……又或者，表哥其实也知道他是男儿身…… 这样的想法在脑子里不断的升起又沉没。 失去记忆，郁声心里实在是没底，此时他走到那位表哥面前，却也不敢抬头看对方。 他在那位表哥的面前停下，轻轻咬了下唇，才撩开斗笠上的白纱，眉眼低垂地轻轻唤了一声。 “表哥。” 唐今微微挑眉。 虽然隔着面纱便已能判断她这位表妹必定是位弱不禁风的美人，但唐今没想到，这世界上还能真有这般只需看一眼，便叫人忍不住怜惜的女子。 她这位表妹，生得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眉如柳叶，眼含秋水，只是脸色苍白，不见血色吗，瞧着有些体弱。 除此外，她大概是在担忧着什么，眉眼间凝聚着莫名的愁绪，瞧着就让人揪心，让人想替她将所有让她忧心的事情都给解决。 唐今也就罢了，唐今带来的那些好奇不已的兵一个个地看见这样的“表姑娘”，只觉得这一天的奔波简直不能再值。 李少陵更是两眼放光，他是清楚一些自家将军的性格的——格外的怜香惜玉，表姑娘这般模样只怕是正合了他们将军的心意。 他不由得目光炯炯地看向唐今。 感受到副将那快要把她烧穿的视线，唐今不由得轻咳了一声，目光转向表妹头上的纱布，正经问道：“表妹这是……” 听到对方没有质疑他的身份，就这样称呼自己为“表妹”，郁声轻轻松了口气。 至少，他应该就是这人的“表妹”没错了。 他失去了记忆，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此时能确认自己的身份，便多了一分安心，同时，心底也对自己这个“表哥”多出了一分信任。 他微微抬起眼，轻声解释：“前日路遇匪徒时伤到的，大夫瞧过，说是……” 他的话逐渐消失了。 那一双还带着愁绪的眼睛逐渐凝在了唐今的脸上。 第6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6 #六 郁声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似乎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画面模糊不清，他看不清，只知道，似乎有人强行按着他，将他的脑袋往带着碎冰的水里按。 冬日的水冰冷刺骨，他衣衫单薄，寒风几乎将他的身体吹到麻木。 那种被人按进水里的窒息感萦绕而上，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脸色惨白。 唐今见他身形不稳地后倒，便伸手扶了一下。 郁声扶着她的手臂，可眼前看到的却还是那些凌乱的画面。 彻骨的冷风，浑浊的河水，以及呛进喉咙里快要窒息的感觉…… 但似乎，一直压在他后脑上的手被人猛地甩开，他被从岸边拉了回来。 有人将他抱起，包裹进了大裘里。 那人朝着那些打他的人说了什么，冰冷的寒风中，郁声什么也听不清，他只感受得到从对方身上传过来源源不断的热度。 他抬起头看向那人。 那人也看向了他，微皱着眉，问了他一句话。 …… 唐今看着自己这一言不合就倒，真弱不禁风的表妹皱眉，问： “你还好吗？” 凌乱的画面逐渐定格，逐渐，与眼前的世界重合。 几乎没有太多变化的青年微皱着眉，滚烫的身体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问他： ——“你还好吗？” 郁声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得抓紧了对方的手。 这几日他一个人住在客栈里等着，身边只有一个比他知道的多不到哪里去的婢女，他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清楚，茫然而又无助。 直到此时此刻见到这个人，回忆起一点对方救自己时的场景，心底里那挥之不去的担忧和愁绪才算是减退，蓦地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只是刚刚回忆起的东西让他脑袋又开始痛，他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脑袋，紧紧抓着唐今的手臂，声音微颤：“表哥……” 蓦地被抱住手臂，唐今眨了下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感受到了身后一双双热烈到快要把她后背烧穿的眼睛。 唐今：…… 她揽着“表妹”的手抱着也不是，松开也不是，只能尴尬道：“表妹，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来看看……”ωωw..net 说着，她不着痕迹地将人扶正，试图推开一点距离。 郁声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在他心里他知道自己是男子，这会心神不定，只想靠着这个人寻求心安，抱一下又怎么了？反正对方也是男子。 所以唐今才退出一点距离，郁声就又靠了过去。 他头疼得厉害，根本也注意不到其他人怪异的目光，只知道将脑袋靠着唐今的肩膀，试图缓解一点痛苦。 就算是表哥表妹，这……男女大防在那，也不能这么抱吧？ 郁声这样的行为，不只是唐今身后的那一群士兵看呆了，一旁的小翠也看呆了，只是她反应过来便问道：“小姐，你是不是要记起来了？” 脑袋里的疼痛只是一阵阵的，只要郁声不去回想过去的记忆，那痛意就逐渐散去。 郁声听到小翠的话后看了她一眼，苍白着脸轻轻摇头。 原本还尴尬着的唐今听到这对话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郁声，又看向小翠，“你家小姐怎么了？” 小翠看着那显然不合礼数的两个人，连忙将郁声失忆的事情说了出来。 为了防止这么一些人觉得她家小姐是那种不知礼数，与男人勾勾搭搭的人，她强调道：“小姐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是看见您觉得熟悉才会这样的……” 说着她看向郁声，寻求肯定。 郁声这会也多少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还是女子打扮…… 他微微抿唇，稍微退开了一点。 但两人的距离还是近。 他对上唐今询问的目光，犹疑后点了点头，肯定了小翠的话。 如此一来，原本多少觉得有些不对的一群汉子不由得多出了几分体谅与心疼。 如斯美人却遭了这样的难，谁能不心疼。 唯有唐今，眉梢微动。 失忆倒是个装傻的好法子，就是……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带着些水色看着她的那双盈盈水眸。 唐今在心底叹了口气，有几分心累。 虽然现在有了合情合理的理由，但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拉拉扯扯的终究不好看，唐今问郁声道：“大夫看过了？可说过该如何调养？” 郁声点了点头，“大夫说，多休息，开了些药……” 除了多休息，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表妹不必担心，等回了济州，我再替你找个更好的大夫，好好养着总能恢复的。” 郁声现在就记得她一个人，对她自然是信任不过，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他似乎好了点，唐今便顺势问道：“表妹可吃过早饭？” 郁声刚才换了衣服下来，自然是没吃东西的，“没有。” “那不如先吃点东西，等你休息好了，我去寻辆马车给你，我们一起回济州。” 郁声听到她的安排，心里又多了一分安心，轻声应下了。 总算用吃饭的借口将那抓着她手臂不肯松的表妹推开，唐今刚打算起身去隔壁桌吃，却又被拉住了袖子。 她一转过去，就对上了郁声那楚楚可怜的眸子，“表哥……” 像是寻求庇护的雏鸟一般。 唐今感受着自己手下那些人又暗戳戳投过来的目光，不由得又在心里叹了一声。 不说别的，这位表妹的模样和气质确实是…… 我见犹怜。 唐今对于这种柔弱无助的生物总是多一分耐心，反正这里的也都是她的人不会乱说，唐今叹了口气，还是坐了下来。 郁声这才安了心。 他对于周围那些目光浑然不觉，又或者是下意识里早就习惯了那些打量的目光，注意力只放在唐今一个人的身上。 唐今感受着那依赖感满满的目光，能提剑拿枪上战场的手突然有点抖。 所以…… 宫里那位是突然疯了吗，给她送这么一个大美人过来，这是突然醒悟打算不继续单恋她这根草了？ 唐今摇了摇头，顶着自己“表妹”柔柔弱弱的目光举起碗将面汤一口喝了个干净。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第7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7 #七 吃完早饭，郁声和小翠先上楼去收拾东西，在外头还好，等进了房间小翠就憋不住了。 她不是正经人家调教出来的婢女，便也没那么多规矩，便直接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对将军有意？” 郁声不由得皱了下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是。” 小翠“哦”了一声，还是有些不信，“可是小姐你看，你只见一眼将军便想起了和将军的往事……” 郁声依旧皱着眉。 他会想起，自然是因为对方救了他，他非常感激才会将对方记得这么深，并不是因为别的。 更何况他是个男人，对方也是个男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对方呢？对方不会喜欢他的…… 他看了小翠一眼，摇摇头。 小翠是不知道他是男人才会这么想的，他也没什么可怪的。 郁声的东西不多，收拾好之后他就带着小翠下楼了。 唐今的动作一向是很快的，说是要找辆马车来，在郁声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辆停在门外的大马车。 那马车不说奢华，但也算得上极好的了。车轮上都垫了竹条，坐起来也不会那么颠簸。 原本唐今正在跟其他人说着话，见郁声下来了，便收了话头。 郁声过去喊了一声：“表哥。” 唐今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似喜非喜的秋水眸，还带着淡淡的愁绪与依赖地看着她。 …… 如这样的眼神是最能激起人的保护欲的了。 若是她这表妹这会再柔柔地说上一两句奉承人的话……不说她，就说她后边那些手下，估计一个个都要飘起来把自己当成什么大英雄了。 唐今收回视线，看了眼小翠手里提着的包裹：“都收拾好了？” 郁声点了点头：“嗯。” 她叫人搬了椅子过来，放在马车前，“路上颠簸，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喊停，身体要紧。” 其实郁声现在的身体也没那么差，虽然头还是偶尔会痛，但其他的都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对方关心的话语也让他多了分好感，“多谢表哥。” 唐今也不再多说什么，让小翠扶着他上马车。 等郁声上了马车，看见车里铺着的软毯子后，那分好感便转为了两分。 回济州的路上为了照顾这位表姑娘，一行人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不过让一众人舒心的是，这一路上这位看着柔弱的表姑娘平易近人不说，也没喊过累，比起一些让人无所适从的娇小姐好上许多。 只是这一路上，那位表姑娘可没少用那种男人看了都受不住的目光盯着他们将军。 而他们将军…… 他们从来没觉得他们将军那么正人君子过。 眼看天色已黑，车队暂时在路边停下休息。 路途已经不远，明天日落之前就能到达济州，一行人分开行动，开始简单的准备地方休息。 晚上升起火堆之时，李少陵又坐到了唐今旁边。 李少陵在旁边磨磨蹭蹭了一会，又开口：“将军……” 他话还没就被唐今打断了。 “表妹尚在孝期，又失了记忆，有些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唐今翻着手里猎来的野兔，一边撒盐巴一边道。 虽然她没表现出什么，但李少陵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悦，顿时嘴巴一闭，不说话了。 其实也不是他非要跟个媒婆似的上赶着说亲，而是实在担心他们将军。 先不说那表姑娘本来就跟他们将军指腹为婚，单说他们将军。 他们将军十五入军营，二十岁就坐上了大将军之位，如今二十有五了，却还是未曾娶妻。 说是有两房小妾，但至今连个子嗣都没有，叫他们这些人如何不替他们将军着急。 当然最可恶的就是，居然还有人谣传说是他们将军不行？！ 他们将军身强体壮，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怎么可能不行？！！！ 激动过后，李少陵又只能叹气。 既然将军不愿意，那他再怎么说也是没用的，只希望将军能早日找到心爱之人，娶妻生子吧。 当初说好有了孩子就定个娃娃亲的，他家那闺女都已经开始上树掏鸟窝了，将军的儿子却还不知道在哪呢…… 自家副将在想些什么唐今多少也是能猜到点的。 说实话，当初她就是随口一句以后孩子们可以定个娃娃亲，谁知道副将居然记这么久，以至于天天催婚，让她赶紧给他闺女弄个小相公…… 唐今叹了口气，却也开始筹谋，该去哪整个娃。 她倒无所谓，但若是她没有后继之人，北三州军里终归会有一些如李少陵一样的人为她不安。 就在唐今思考之际，一道清瘦的身影缓缓走到了她身后。 第8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8 #八 李少陵本来坐唐今旁边跟她一起烤兔子吃的，结果一抬头看见郁声，顿时便喉头一哽。 他都注意到了，那旁边的唐今更不用说，只是她坐得稳如泰山，仿佛根本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样。 李少陵眼轱辘转了转，咳了两声，“奇怪，我东西怎么不见了。” 他无视掉唐今警告的眼神，边说着“我东西呢”，边拿着自己的烤兔子假装寻寻摸摸地走到隔壁那边的火堆去了。 一离开能被他们将军一脚踹飞的距离，李少陵就立马跟其他人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唐今那边。 李少陵离开后，郁声就没有任何顾忌地走到了唐今身边。 “表哥。”又是那样柔柔弱弱的，带着些依赖的语气。 唐今手里的兔子翻了个面，还是抬起头看向那一袭白裙，看起来单薄纤瘦的自家表妹，语气温和：“表妹怎么出来了？” 郁声看着她的样子，唇动了动，又闭上。 这件事他已经纠结了一路了。 对方让他觉得很安心，也让他充满信任，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迷茫。 自己到底该不该跟表哥说自己是个男儿的事实？ 虽然理智告诉他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他现在孤苦无依，只有表哥一个人可信…… 可偏偏表哥又顾忌着他的“女子之身”不肯与他过多接触，从甘州回济州的路上，未曾与他过几句话，就算有也只是一些客套的询问话语。 这不免让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又开始恍恍荡荡。 想到这里，郁声不由得抿唇，脸色隐隐发白。 唐今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微蹙起的眉，凝聚在眉宇间的愁绪，心里叹了口气。 她拍了拍衣服站起身，“表妹若是有哪里不习惯或是别的什么，都与我说。我既是你兄长，自然会照顾好你。” 郁声抬起头看着唐今，眼眸定在她那双浅眸上，又转眸看向了旁边。 好半晌，他才出声：“表哥……” 只是他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根根分明的长睫遮住了眼眸里的雾气，却遮不住那份不安。 唐今看着他这副样子，微叹了一声，“表妹先坐着烤烤火吧，这夜间温度低，切莫着凉。” 郁声看了她一眼，半晌，听话地跟着她坐下了。 唐今找了根木棍，从火里翻出个番薯，剥了下皮。 半晌，她将手里剥好的番薯用布包着，递给旁边的郁声。 郁声从她手里接过那个番薯，目光却看向唐今。 唐今拿起一边还没熟的兔子，继续翻烤，“我知道，表妹现在失了记忆，什么也不知道，谁也不认识，更不知道该信谁，定然是不安到了极点。” 郁声听着她的话不由得紧抿了唇。 唐今垂眸看着那被架在火上烤的兔子，轻叹了一声。 “如果表妹愿意，可以放心相信我。” 她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只要表妹愿意相信我，信任我，那从今往后我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威胁、伤害了表妹。” 她转眸看向郁声，“任何人都不行。” 郁声不由得握紧了手里滚烫的番薯，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愣愣的，唐今笑了一下，语气轻松了下来，“你是我妹妹，如今又在我地盘上，若叫你被人欺负了，那我这将军之位坐的可就真没什么意思了。” 她语中带笑，叫郁声蓦地攥紧了手。 好半晌，他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表哥……” 唐今笑了一下，转过头去继续烤她的兔子。 郁声看着那垂眸烤着兔子，半面脸映着橙红火光的青年，原本摇摆不定的心仿佛被喂下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要紧……只要相信表哥，就可以了。 郁声按了下着莫名跳得有点厉害的胸膛，眼中多出点疑惑，但想了想又没在意了。 穿着白裙，看起来清柔如莲又带着些病容的美人目光柔柔地看着那坐在火堆前的青年。 半晌，他看回手里的那个剥好皮橙黄橙黄的番薯，微微弯唇。 …… 唐今烤着兔子，浅眸里映着火光，但眸底却是冷淡的。 话她已经说出去了。 不管对方是被胁迫而来还是自愿而来的，只要她愿意归顺于她，那她便会照顾好对方，也会替对方解决掉麻烦事，让对方没有后顾之忧。 别的不敢说，至少在北三州这块地方上，没人能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人。 唐今将那烤好的兔子拿起，撕了一条兔腿递给旁边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跟她越挨越近的郁声，“吃吗？” 郁声接过，眼底只有一些开心，“多谢表哥。” 唐今手上有点油，便用干净的指节敲了一下他额头，“都是兄妹了，何必老是道谢。” 等敲完额头，唐今就顺势借着去洗手的借口站起身远离了她这位表妹。 洗手的时候唐今不忘把李少陵拎到旁边切磋了一下。 等她回来的时候那位表妹已经回马车上了。 唐今的目光停在那辆马车之上，半晌，才收回视线。 只希望她的这位“表妹”，能想清楚吧…… ——究竟是继续做没有保障的探子，还是弃暗投明另择明主，归顺于她。 …… 马车的车厢很大，小翠在车厢外守着，郁声靠着软枕，思绪有些发散。 ——“只要表妹愿意相信我，信任我，那从今往后我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威胁、伤害了表妹。” 那双浅眸里映着黑夜，映着火光，也映着他的身影。 ——“任何人都不行。” 郁声轻靠着手背，半晌，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今天晚上，他一定会睡得很安心…… ……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车队再次启程，一路上没有停歇，终于在黄昏之前赶到了济州城门之前。 有先行一步回去通报的人带着专门的护卫来迎接。 唐今跟车里的郁声说了一句后，便先行一步回府了。 行军打仗没少风餐露宿，最难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常事，唐今也没那么矫情，只是要提前一步回府跟府里的祖母和大伯母说一句。 “表妹，我先行一步回府，我们待会再见。” 听到唐今的声音，郁声撩开车帘想说什么，但才撩开车帘，唐今就已经骑马离去了。 他看着唐今纵马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放下车帘，有些心神不宁地垂下了眸子。 旁边的小翠看着他从原本还算高兴一下变成忽忽不乐的样子，不由得心中腹诽。 小姐都这样离不开将军了，却还要说自己不喜欢大将军…… 唉，她看她还是趁早改叫将军姑爷吧——说不定日后还能多份喜钱。 第9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9 #九 唐今的父母虽然都已经离世，但家里还有一个祖母和一个大伯母。 原身的父亲还有兄弟姐妹，姐妹都已嫁出，不在北三州。 而两个兄弟，一个战死，一个身体不好从战场上退了下来。战死的大伯留下了一位大伯母和一对儿女，这些年就是唐今在照顾。 琼州是唐氏一族的故乡，但他们这一支已经多年未曾回去过了，也就是当年唐父身死，唐今从战场上下来后扶棺回乡安葬的时候回去过一次。 如今故乡来人，孟家孤女来投奔，出身孟家的祖母早已翘首以待，大伯母更是早早就让人去接。 郁声坐着轿子进了唐家大门，一从轿子里出来就被一个嬷嬷扶住。 “表小姐，快这边请。” 唐家的家眷不多，但等郁声进了门，却也看到了好一群丫鬟婢女。 当然，最先要拜见的还是座上那位祖母。 郁声已经从先前小盒子里翻出的书信里知道了这位祖母和他的关系，他上前一步，拜了下去，“姑祖母。” 故乡来人，祖母孟氏自然是难免有多动容。 孟氏想起这孩子的亲人都已离世，也就是自己的亲人离世，便越发伤心，由奴婢们搀着走上前将郁声扶了起来。 人老多情，孟氏此前未曾见过孟玉笙，但这会看着郁声那带着愁绪的眉眼，却也不由得眼角湿润。 “好孩子，好孩子……” 郁声扶住她。 他没什么记忆，心中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想了想后，眼中竟也生出了泪水来。 他还来不及疑惑，就听到旁边有人笑着道：“你就是玉笙吧？” 郁声看过去，就对上一个妇人打量的目光。 大伯母何氏扶着孟氏坐下，笑道：“我是你姑表婶，过来坐吧，这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 郁声轻声应下，何氏又招呼着一个姑娘过来，“佩儿，来见过你表姐。” 她话落后，有一个穿着嫩黄长裙，扎着双螺髻的姑娘上前，声音脆脆地喊了郁声一句“表姐。” 郁声和她互行了一礼。 郁声刚来唐府，要认的人还多着，只是眼下其他人都不在，便只有这几位。 何氏跟郁声解释道：“你表婶我还有个儿子，但不在济州，要等过年时节才能见到，所以啊你现在就只用喊一个表哥就够了。” 郁声点头，应下了。 认了人之后，孟氏又拉着他聊了一会。 他路遇土匪意外失忆的事情已经有人提前告知，这回问过小翠一些细节后，孟氏和何氏又是好一番关心她，表妹唐佩更是替他又急又气。 只是…… 虽然这些人对他都很好，也很关照，但郁声还是有些僵硬。 一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认得这些人，二则是他到底是男子，而在座的都是女子，多少有些不自在。 何氏是个眼尖的，也看出了他的一些不自在。 她想起这位表姑娘这几天的遭遇，不免心里疼惜。 何氏：“玉笙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吧？也是我们急着见你才叫你过来，早知让你多休息会。” 她招呼了几个婆子丫鬟，“家里已经替你备好了院子，你待会就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跟表婶说，表婶给你换。” 郁声站起身，“多谢表婶。” “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何氏看了一眼跟在郁声身后的小翠，“这丫头年纪太轻，光一个人怕是不好照顾你，我再给你指几个。” 郁声唇动了动，还是没有拒绝。 小翠也就罢了，懵懂无知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其他丫鬟伺候怕是会暴露他的身份…… 不过他才刚刚来府上，也只能先应下，之后使唤那些丫头的时候别让她们近身便是。 几人又聊了好一会，孟氏年纪大了逐渐露出疲态，何氏便干脆道： “你表哥还在等你，不过他这人一向没什么规矩，你也认得他了，就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就成。” 如今已经是黄昏傍晚，而郁声看起来又带着些病容，何氏想了想，“等你打完招呼就回院里吧，先歇一晚，等明日再为你摆接风宴。” 郁声应下，和孟氏还有何氏拜别后，就由一个婢女领着出了门。 等他走出门后，何氏才转回身坐到孟氏旁边，“娘，您看如何？” 孟氏其实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对方是她本家的姑娘，长得也标致，只不过…… 她有些犹疑：“玉笙这孩子看着，身子骨不大好……” 何氏也注意到了，不过她比孟氏看得要更多一点，她在孟氏身边坐下，轻声道：“玉笙才刚经历了那些事，头上还带着伤，气色不好是正常的，等养好些就行了。” 她还道：“而且娘您瞧，玉笙这身段相貌都是极好的，与今哥也正相配。” “再者，他们本来就是指腹为婚，玉笙如今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若是能直接嫁进咱们家，也不会受外人欺负，您也能时常看见她不是？” 何氏说的话自然是有理的，孟氏想过之后，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且试试玉笙口风，若是她愿意，只等她出了孝期就给他们办婚礼。” 她拍了拍何氏的手背，“只叫她放心，这婚礼我们定给她办得风风光光，绝不让人看轻了她去。” 何氏点头应是，又见她绝口不提唐今同不同意，便知道这事情她是坚定了决心了。 也是，今哥都二十有五了却还未娶妻，寻常人家孩子都能落地跑了，这让她们这些长辈如何不急。 两人的谈话自然是不会外传的。 而另一边，郁声在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院外。 只是他才刚到院落外边，便看见了一个穿着绯色蝶花广袖裙，梳着飞天髻，面容娇美的女子领着两个婢女从院里走了出来。 两拨人迎面撞上，便都停了下来。 领路的那个婢女偏过头小声跟郁声道：“这是府里的姜姨娘。” 姜姨娘？ 郁声还没从这个称呼中反应过来，那女子就先带上笑迎了过来，“这便是玉笙表妹吧？久闻大名今日可算一见了。” 第10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0 #十 “这便是玉笙表妹吧？久闻大名今日可算一见了。” 那穿着一身绯红蝶花裙的女子带着笑走了上来。 郁声还未看清她的五官，便闻到了一种馥郁的香气。 这香气好闻是好闻，就是郁声如今脑袋伤着，最闻不得的就是各种浓烈的香料。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郁声的错觉，他总觉得闻到这女子带着的香气后，呼吸有些乱，两颊开始发热…… 可是他看了下旁边的人，却见她们都没有什么感觉，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不适。 那被丫鬟称作“姜姨娘”的人已经走到眼前来了，郁声只得压下心里那点疑惑，认真看向了对方。 姜姨娘娇美的脸上带着些笑，颇为友善地开口道：“玉笙表妹还不认得我吧，我是你表哥房里的，我姓姜，年龄应比玉笙表妹大点，便叫表妹一声笙妹可好？” 表哥房里的…… 听到这，郁声也反应过来“姨娘”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了。 这女子是表哥的……妾室。 这年头，男子有通房妾室是很寻常的事情。 对方笑意盈盈，态度也和善，郁声忽略掉心里那突然像是多出什么异物一样的膈应和不舒服，开口喊了一句“姜姐姐”。 姜姨娘微微打量了他一下，便笑道：“笙妹果真是个仙女一般的人物，清丽脱俗，这瞧着倒叫我有些自惭形秽了。” 姜姨娘已是长得明艳动人，她这般说，一般人怕是早就喜上眉梢了，但郁声却生不出什么喜悦。 他垂眸：“姜姐姐说笑了。” 姜姨娘不由得又笑了一下，“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了，咱们日后再聊，你表哥还在等你呢，快去吧。” 郁声应了一声好，与姜姨娘告别，转身进院了。 等离姜姨娘远了些后，他有些热的脸颊才降下热度。 郁声不由得垂眸思索着什么。 旁边的小翠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便回头多瞧了那姜姨娘几眼，将这人记下。 她是觉得，她家小姐肯定是喜欢将军的，虽然现在还不承认但总归有一日是要明白自己的心意的，为了以后打算，她要早点帮小姐注意着这些人。 小翠在想些什么郁声不会知道，只是在起初看见姜姨娘的那一点不舒服过去后，他的心情就又好了起来。 毕竟马上就要见到表哥了。 尽管刚刚孟氏跟林氏还有唐佩对他都很好，但她们越是这样，郁声却越发不安。 对于她们的关心，身体里生出来的不是感动，而是无所适从的茫然。 他原以为会像看见表哥那样在看见姑祖母和其他人时想起点什么，可是却完全没有…… 或许是因为他本来也未曾与姑祖母她们见过几面，记忆太少，所以才会这样。 幸好，他还记得表哥…… 于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准备和“表妹”聊聊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想不想弃暗投明另择明主的唐今，就又迎来了一个用那种如同迷路的小兽总算找到组织了的眼神看着她的表妹。 “表哥。”郁声轻轻喊了一声，一双秋水眸清清地看着她。 唐今按了按额角，半晌，放弃了要不要跟他交流弃暗投明另择明主的选择。 左右宫里那位也最多是派人来监视她会不会造反，有没有娶妻之类的。 她一不打算造反二不打算娶妻，既然宫里那位觉得要放人在她身边才能安心，那就放着吧。 她正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位表妹，让对方将她想让传回京城的消息给传回去。 反正…… 北三州离京城那么远，就算是传了点什么不好的消息回去，宫里那位再急也咬不着她。 而且这位表妹实在可怜。 【宿主，故乡的百合花开了……】 唐今：“……不要偷偷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030：【好嘛。】 唐今看向还在等着她回复的郁声，关心道：“见过祖母了？” “已经见过了。” 看他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唐今便换了个话题，“身体如何，头还有没有痛？” 郁声认真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头已经不痛了。” “那便好。”唐今看了眼天色，“今日天色已晚，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再去请大夫上门替你瞧瞧。” 郁声知道她也是关心自己，只是听着她的话语似乎并不打算多留他，心里便有些不太开心了。 而且…… 此时此刻，他似乎也从对面的表哥身上闻到了一些那种馥郁的香气。 刚刚他去祖母那边，都没有闻到过这么馥郁的香味，表哥院里也没有，只有表哥身上似乎才沾到了一些…… 沾到了，那位姜姨娘身上的香。 郁声心口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表哥与姜姨娘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他忍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可脑子里又想不出什么东西。 见他一直发呆不回话，唐今不由得喊了一句：“表妹？” 郁声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不知表哥房里熏的是什么香？” 唐今想了想，“我也不大清楚，都是下面的人弄的。” 她看着郁声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问：“怎么了吗？” 郁声摇了摇头，抬眸看着唐今，脸色比刚刚要更白了一点：“没什么，只是这香……” 说着，他抬起手按住了脑袋，蹙额。 脸色苍白的美人颦眉，墨色的眸带着些难受的水色，眼眶微红，这场景瞧着就不免叫人心疼。 唐今皱了下眉，“你还在病中，确实不太适合闻什么香料……待会我交代下去，叫他们都注意一下。” 这家里会熏这么浓的香就那么几个人，说是注意一点，其实就是叫那几个人少用些香料罢了。 目的达到了，可郁声胸口却更堵了。 他刚刚…… 他不由得攥紧了手。 话已出口，想收回也不可能了。 只是郁声还是不由得为自己刚刚那样的举动有些懊恼。 那位姜姨娘分明没有对他怎样，态度也和善，可他为什么却要针对那位姜姨娘说出那样的话？ 而且……心里还为表哥为他考虑而感到开心……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就像之前在祖母那边说流泪就流泪一样。刚刚那样的做法，纵使没有记忆他做起来也格外熟练。 虚情假意，两面三刀。 郁声不由得咬唇。 难道说……他失忆前是一个心肠很坏的人吗？ 若真是的话…… 郁声原本就没什么气血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第11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1 #十一 旁边不知道郁声在想什么的唐今看着他那越发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放下了茶杯，皱着眉朝下人道：“去请罗大夫来。” 旁边的婢女应了一声，正准备去请大夫却被蓦地叫住了：“不用了——” 郁声看着唐今看过来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不用了。” 他垂眸，“表哥，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他现在有些……不太想看大夫。 可他脸色苍白。唐今多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 郁声点了点头。 如今时间已经不早，见他自己都说累了，唐今也不再坚持给他请大夫，只道：“既然累了那便早些歇息，表妹的院子在哪，我送你回去。” 郁声看向一开始领路的那个小丫鬟，“我也不知……” 那丫鬟立马上前接话道：“回将军，姑娘住的是水芸院。” 听到这个院落的名字，郁声尚且没什么，唐今却是眉跳了一下。 郁声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只是转眸看向她。 唐今也不再想别的，站起身，“我带表妹过去吧。” 郁声随她站起，应了一声。 外头的天已经半昏半暗了，婢女们拿来了灯笼，走在前面替两人打灯。 如今正是夏日，济州多风，晚间不算热，还有些凉爽，走在路上耳边还能听到隐隐的虫鸣。 这一路上两人虽然没再说什么话，但一起慢慢走着倒也和谐。 只是郁声原以为还要走许久才到，却没想着没走多久唐今就停下了。 他抬起头，就看见那小院上挂着牌匾，正写着水芸院三个大字。 从表哥那边走过来……竟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 那…… 他以后不就可以经常去找表哥了？ 院子里已经有被指派过来的婢女们忙上忙下收拾东西了，有人眼尖看见了唐今，便上来行礼。 唐今挥退了他们，朝郁声道：“表妹看看这院子可还喜欢，要是不喜欢我再叫人换。” 郁声只是粗略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都没进去，就又转回了头，朝唐今道：“我喜欢的。” 唐今只当没看见他眼里带着的那种真情实感似的喜欢，“既然这样，那表妹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郁声也找不到理由留她，而且这时候天都黑了也不好耽误她休息，便只能道：“表哥慢走。” 唐今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带着人离开。 只是她人走出去了，却还能感觉到有视线凝在她后背上。 唐今不想回头。 大半夜的，她这个表妹一身白衣白裙眼神幽幽地站后边盯着她…… 想想都渗人。 天上的星子慢慢跳了出来，婢女丫鬟在前面打灯，直到拐了个弯，对方瞧不见她了，一直凝聚在她后背的那种眼神才消失。 唐今不由得按了按额角。 刚刚的女鬼妄想也就是说笑，说到底，唐今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对方的眼神实在是…… 太真了。 一时间她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对方的演技太好，还是她太过迟钝，有那么一会她居然觉得对方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表哥，满心满眼都对她充满信任和依赖。 要不是她有个“表妹孟玉笙”之事一开始就是她让人传出去的假消息，真的孟玉笙早八百年就嫁人生子，目前也在她保护之下，她差点就真以为对方就是她多年未见的表妹孟玉笙了。 唐今摇摇头，放下了手。 …… 等到看不见表哥的身影了，郁声才进了院子。 下人们或许是早被何氏告诫过了，对他的态度格外殷勤和善。 水芸院院子格外的大，比他刚刚去的孟氏住的院子也差不到哪去。 而且既然以水芸为名，院子里便多多少少带上了些莲花的元素，梁上雕的，花瓶里插着的，还有一些器具上画着的，都是莲花。 听下人说离得不远就有一个荷塘，荷塘很大，喜欢的话还可以坐船到池子里摘莲蓬。 那跟郁声介绍的人还强调道：“将军往日就喜欢坐艘小船到荷塘中心休息睡觉呢。” 郁声虽然觉得那丫鬟说那话时的神态有些奇怪，却还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等简单看完院子后，郁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都已经是准备好了，郁声没发现什么不对的，便让人准备了水洗浴。 那些婢女想要伺候的时候，他便顺势吩咐了。 只说自己不喜欢人近身伺候，晨起穿衣洗漱那些都喜欢自己来。 丫鬟们都是伺候惯了人的，对于主子的要求虽有疑惑，但也都遵守。 郁声洗完澡后，换好衣服坐回了床上。 他边擦着头发边想着事情。 他现在能想的事情太少，而现在最在意的，除了表哥就是自己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小翠一直夸他，说他心地善良救了她，可他自己却觉得。 他以前似乎……并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郁声握紧了手里的木梳。 等了许久，等到头发都干透了，郁声才躺下。 他想睡，可心里又开始不安。 要是他以前真的是个坏心肠的…… 脑子里各种思想交战，这一夜郁声睡得并不安稳。 不过与他不同，在离水芸院不远的飞光院，某人在练完枪洗完澡后就毫无负担地睡了。 练武之人习惯早起，天蒙蒙亮时唐今就起了，穿衣洗漱去院子里练武。 只是她才练了一会便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该不该说，虽然才没几天，她却已经对她这位表妹那种小动物找组织一样的眼神记忆深刻了。 因为唐今早有交代，她不在书房或者会客的时候，家里的人找她是不用通传的，所以当郁声上门的时候，下人就自然而然将他带过来了。 唐今将枪放回架子上，走向那看着她的郁声。 早晨雾气重，郁声微蹙着眉，乌发叠鬓，一身白裙站在隐隐流动的白雾间，漆黑如墨羽的眼眸好似也朦胧着雾。 济州在北，可看着他，唐今却好像到了江南。 没有人不喜欢美人，还是一个天天用看自己唯一的依靠一样的目光看着你的美人。 “表妹怎么这么早便起了？”唐今看着那柔弱美人眼下的青影，不由得关心地问：“昨夜没休息好吗？” 郁声犹豫了一下，“嗯……” “可是不习惯那院子？” “不是。”郁声轻轻摇头，半晌，他还是下定了决心看着唐今道，“表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哦？什么事？” 见她语调温和，郁声也不得鼓起了一些勇气，看着她的眼睛道：“表哥……会照顾我一生吗？” 第12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2 #十二 穿着白裙，五官清丽，病若西子的美人轻轻地问：“表哥会照顾我一生吗？” “咳、咳咳咳……”唐今突兀地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她撑着墙，咳得撕心裂肺，咳得悲痛欲绝，咳得怀疑人生。 ……虽然你是探子，我也知道你是探子，可能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是探子，咱们都知道你必须留在我身边探查情报，但是也用不着到这种地步吧？ 郁声看着莫名其妙就开始咳嗽个不停的唐今，有些茫然。 其他人的下人都已经看呆了听呆了，都忘记去扶唐今了，郁声下意识地便自己去扶，“表哥，你怎么了？” 他手指纤长，指尖冰冰凉凉的，一落在唐今手臂上就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今缓过气来，不着痕迹拂开了郁声的手。 她看着周围已经开始用不对劲的目光看着两人的下人们，略有些头疼。 但转过头看着那带着丝毫看不出任何虚假的关切看着她的郁声，她多出了几分无奈。 唐今只能强行扭转一下刚刚的话题：“表妹，此事你大可放心。” 不等郁声说什么，她便紧接着道：“你我既以兄妹相称，那日后不论如何你都是如我亲妹一样的人，我自然会一直照顾你，就像照顾佩儿一样。” 原本唐今以为郁声还会说些什么，但却没想，得了她这句话后，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就微微翘起了唇角。 “表哥……”那好看的秋水眸里水意盈盈，像是被她的话所感动到了一般。 倒显得刚刚像是她误会了。 唐今唇动了动，最终只剩下了心累。 …… 唐今院里的事情很快就报给了何氏那边，而何氏又立马将之告诉了祖母孟氏。 “玉笙真这么说？”孟氏惊讶。 “当真这么说的。”何氏也有些惊，不过她想得更多，“仔细想来，玉笙如今失了记忆，今哥又是亲自把她从甘州接回来的，想来她此时对今哥是有些依赖的。” 说罢她又叹气，“就是今哥，似乎对玉笙没有那意思，只说把她当成跟佩儿一样的妹妹来对待……” 孟氏却不由得想了下去，“如玉笙那样的姑娘你我瞧着都不免怜惜，今哥就能一点都不为所动？” 何氏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起初她对从琼州孟家来的这位表姑娘还是抱着观望的态度，可是昨日见过后，她便觉得若是连这位表姑娘都不能让今哥满意，只怕其他人也是没什么希望了。 想是这么想，说是这么说，但等看着唐今带着郁声一起过来的时候何氏和孟氏都还是没有对两人刚刚事说什么。 唐今给两人问过安之后就到了郁声。 “姑祖母、姑表婶。” 两人自然是连连称好，又给郁声补上了昨日还没来得及给他的见面礼。 何氏也就罢了，送了郁声一根镀金点翠的金步摇，还有一对宝石耳坠，虽然珍贵些但也算中规中矩。 轮到孟氏，她拉着郁声，将一个盒子送给了他。 下人们打开，那竟是一整套的蓝田玉头面。 郁声便是不懂却也能从周围人的反应中看出这套头面的珍贵，下意识便要拒绝。 然孟氏却道：“这套头面是我当年从孟家带进唐家的，如今你来了，这头面便又给你，正合适。” 郁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对旁人的好意只能感到无所适从，下意识地就将目光投向了旁边坐着的唐今。 原本只想安静喝个茶的唐今手里的杯子抖了一下，抬眸撞上郁声那无助的目光，有点无奈。 她只能放下杯子道：“既然是祖母给你的，表妹你便收下吧。” 有了她的话，郁声算是有了主心骨，这才感激地收下了那套头面。 孟氏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眼旁边的唐今，心生满意。 你瞧她说什么来着？ 像玉笙这样的姑娘，没几个男人能抵抗得了她们求助的目光的。 补上了见面礼，也就该补上接风宴了。 这一顿算是家宴，座上只有五人。 孟氏、何氏、唐今、郁声，还有何氏的女儿，唐今年仅十三的堂妹唐佩。 十三岁的年纪在古代已经算是大姑娘了，或许是从小没什么烦恼，所以唐佩比一些闺阁女子要更活泼开朗一些。 远远地，唐佩就一口一个娘，一口一个祖母跑过来了。 何氏见着不免斥了一句：“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哪里像个女孩子，也不跟你表姐学学。” 莫名被叫到的郁声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唐佩，却见唐佩刚好一屁股坐到了唐今旁边。 十三岁的少女脸颊上还带着些婴儿肥，杏眼圆润，但眉宇间又有英气。 她张口就回怼何氏道：“堂哥都说了，我现在这样的性子正正好呢，再说，总不能我风风火火一些就会突然从女孩子变成男孩吧？” “你——” 何氏作势要打她，她便立马躲到了唐今后边。 …… 昨日只是匆匆一见，郁声还没注意过这位表妹，这会见她咋咋呼呼的很是可爱，便不由得多看了一会。 但这看着看着，便从看表妹变成了看唐今唐佩这对真正的堂兄妹之间的互动。 到底是相处得久的亲兄妹，姿态的亲昵就算不用刻意说什么也能表现出来。 倒叫郁声有些羡慕。 不过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表哥这么好，他只要多跟表哥接触，表哥肯定也会对他这么好的。 闹了一会后何氏也没忘记主角，和郁声笑过后又招呼着下人上菜，搀扶着孟氏坐下。 何氏笑道：“玉笙就坐你表哥边上吧，咱们家里没那么多规矩，既是一家人就一起吃饭，夹不到的菜就让你表哥帮着夹。” 郁声自然是应下了，乖乖坐到了唐今旁边。 原本唐佩想坐唐今另一边，却被何氏拉住了。 唐佩抬头看着何氏，才在她的挤眉弄眼中想起什么。 最终她还是坐到了唐今的旁边，却没有跟往常一样在饭桌上和唐今聊天，而是把脑袋埋在碗里悄咪咪地看着旁边的堂哥和表姐。 虽然是一个大圆桌，虽然唐今左边是表妹右边是堂妹，但不知道为什么，唐今还是有种强烈的…… 她跟表妹似乎被孤立了出来的感觉。 可旁边的表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饭桌上诡异的气氛。 唐今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年头探子细作的心理素质真是高，然后闷不吭声吃了三大碗。 第13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3 #十三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唐今想起了说过要帮郁声请大夫的事。 “表妹，我现在叫人去请大夫，你看如何？” 原本心情还不错的郁声这会却突然犹疑了。 好半天，他才应下了：“好。” 虽然很担心自己失忆前是不是一个心肠很坏的人，但失忆的人哪有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的。 惶惶而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 如果……如果他失忆前心肠很坏，那他只要恢复记忆后不要再那样就好了。 而且表哥也说过会照顾他一生的。 见他同意了，唐今便叫人去请来了大夫。 唐家经常请的大夫姓罗，是位从军中出身的老医者，经验丰富。 听到是失忆症这样的病例，罗大夫来的时候就多了几分忐忑。 从古至今，失忆症这样的病例就很难找到解决之法，一般只能等患者自然而然地自己想起来，旁人帮不到什么。 等到了大将军府，罗大夫先是见过了唐今，才去给郁声诊断。 虽然伤到的是脑袋，但大病小病都得诊脉判断一番。 这年头虽有男女大防，但北三州在唐今的管理下也不至于那么迂腐，婢女给郁声手腕上象征性地搭了一条帕子，罗大夫便开始号脉。 只是号着号着，他却不由得眉头一皱。 旁边跟唐今一起的还有何氏，见罗大夫这样便问：“罗先生，如何？玉笙的身体可有恙。” 罗大夫看了眼旁边的郁声，摇了摇头。 号脉虽能分男女，但也不是绝对，有男子的脉象像女子，也有女子的脉象像男子。 而且将军都说了是他表妹，怎么可能这表妹突变表弟呢？ 将军怎么会有错。 罗大夫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声，收回了手，道：“小姐气血略有些不足，平日要多养着些，至于头上的伤……小姐能否给老朽看一眼？” 郁声自然是转过头去给他看。 隔着头发也看不出什么，罗大夫只能问：“小姐可是脑袋受到了重击？” 郁声却有些茫然，“我……我不记得了。” “那头上是不是有鼓包？” 郁声点了点头。 罗大夫见他思维还是顺畅的，又问过，确认他现在脑内只是偶尔阵痛眩晕后，便又让他自己摸了摸脑袋。 仔仔细细检查过一番后，罗大夫确认了他没有伤到头骨便松了一口气。 至于失忆症这种事，可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他如实地跟唐今说了诊治的结果，也直白地说了自己对失忆症并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唐今也不会为难他，实际上她早就估计着就算是找大夫来应该也是查不出什么，此时听到罗大夫的话，让他给开好方子后，便叫人给了他钱，送他出府了。 等唐今回去的时候，就见何氏正在和郁声说着话。 何氏原本还在安慰着郁声，但余光瞥见唐今，就想起了孟氏的交代。 她笑道：“玉笙不必忧心，你刚来济州还不知道咱们济州城里都是什么样的吧？” 说着她又转过头看向唐今，嘴里的话还是对郁声说的：“不如让你表哥带你逛逛济州城散散心？心情好些，病也能好得快点。” 不能恢复记忆，郁声难免还是有些低落的，听了何氏的安慰心情稍稍好了些，又听到何氏的建议，未曾多想便应了，“劳烦表哥了。” 表妹都应了，谁还管表哥怎么想的。 唐今在一旁，愣是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抓到，只能挂上温和的假笑，“表妹不必多礼。” 她又补充了一句，“既然是出去玩，便让佩儿也一起吧，人多热闹。” 何氏刚想着拒绝呢，郁声又应了，“好。” 唐今脸上的笑容真实了点，“既如此，我明日刚好没事，便带表妹和佩儿逛逛济州城。” 郁声自然是看着她乖乖地答应了，“好。” 这回轮到何氏挂上微笑的假面了。 等从郁声那离开后，何氏才深吸了一口气，去找了自己那个野丫头。 不管平日如何，明日，明日她一定要让那个野丫头识相点懂事点！ 唐今从郁声那离开后便回了自己的院里，才待了没一会儿就又有人来通报。 “将军，姜姨娘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唐今将手里的笔放下，“让她进来。” 其实这位姜姨娘并不是唐今自己纳的，当然也不是孟氏和何氏帮她选的，而是别人给她送的。 当今天子的皇叔，陈亲王给她送的。 而姜姨娘也并非只是一个歌姬或者舞女，她是陈亲王庶出之女。 如今朝堂上主要有两派，一派便是太后，一派便是这位陈亲王。 唐今至少从表面上看，一向是太后一派。ωωw..net 五年前，当今天子的另一位皇叔造反，她曾帮着平乱，还在之后支持太后坐稳她的位置，对于太后干政也未曾有过多言。 这样一来，与太后相对的陈亲王送女给她，是个人都知道其中不简单了。 若换平时唐今肯定不会收，但陈亲王却压根没通知她，直接让人把女儿送了过来。 要的话就收下，不要的话对方就只能自戕。 唐今本来是懒得管的。 但姜姨娘苦苦哀求，说她不想死，只求唐今给她一片容身之所，她绝不会来打扰唐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加上当时唐今年纪也确实到了，孟氏和何氏都催着，再不收个人难免惹人怀疑，她便将姜姨娘收下了。 只是，起初还好，这位姜姨娘确实信守承诺没有接近过唐今，但后来大概是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她还是起了别的心思。 陈亲王府中小妾众多，宅子里的阴损事不少，姜姨娘从陈亲王府里出来，手段也不简单，虽然是想争宠，但从来也不明说，只是温柔小意，嘘寒问暖。 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难处，也需要有个自己的目标，她又没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唐今也就随她去了。 但最近，她稍微有些越界了。 第14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4 #十四 唐今正思考着，便有一股馥郁的香味远远地传来。 姜姨娘带着一个婢女走近，盈盈朝唐今下拜，“妾身见过将军。” “起来吧。”唐今坐在桌前，看着手底下的字，眼都没抬，“何事？” 姜姨娘站起身，带着笑意走到了唐今身边。 她柔声道：“将军最近劳累，妾身特意为您煮了莲子羹，将军可要尝尝？” 唐今没说话，姜姨娘便从丫鬟提着的食盒里拿出一碗热羹，端给了唐今。 她手上还拿着帕子，半遮半掩住手上被烫出来的水泡。 想也知道，大概是做莲子羹的时候不小心烫的了。 唐今接过她手里的碗，喝了两口。 见她喝了，姜姨娘不由得笑意加深，离唐今也更近了一些，声音柔柔：“将军明日可要出门？城里新开了家绸缎庄，我想去买两匹布，给将军裁衣。” 她一靠近，身上那股馥郁的香便越发浓。 唐今将碗放下，神色淡淡：“我不是吩咐过，这几日府里不要用浓香吗？” 听到唐今的话，姜姨娘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反应过来，蹙眉怨怪道：“瞧瞧妾身这脑子，竟忘了此事。将军……妾身回去便换了。” 说着，她微微垂眸，眼尾红润，看着像是自责。 只可惜她想表演给对方看，对方却压根没看过她。 唐今写着字，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姜姨娘没得到她的回复，也不觉得尴尬。 她也是知道前院里发生的事的，眸光从唐今手底下写出的字转过，又落回了她脸上，换了个话题：“我听底下人说，将军给笙妹请了大夫来瞧？” 笙妹……她叫的倒是亲热。 “嗯。” “那可瞧好了？”姜姨娘顿时满脸关怀，“昨日粗粗见了笙妹一眼，瞧着身子骨就弱，却还在路上遭了那样的罪。” 说着，她掩唇，微蹙起眉，道：“也幸好笙妹带着的护卫多，不然那些匪徒那般凶残，笙妹又这般可人怜，还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呢……” 说实话，姜姨娘一开始对那个什么孟玉笙路遇匪徒却又安然无恙逃脱，只是失去了记忆这事抱有怀疑。 听人说那现场之人都死了个干净，只剩下孟玉笙和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两个人，偏偏孟玉笙还失忆了…… 这事有那么巧吗？ 姜姨娘还在陈亲王府里的时候肮脏事就没少见，就她来看，那个孟玉笙遭遇过什么可还不知道呢。 那么多强盗土匪，谁知道她身子还清不清白…… 心里翻涌着恶意，但姜姨娘的面上却带着再关心和善不过的笑，在唐今面前上着眼药。 她笑道：“笙妹刚遇了那样的事情只怕不好过，我还是去安慰安慰她吧，听说笙妹住在水芸院？倒是适合笙妹。” 她一句明的都没说，但人只要一深思便难免会顺着她的话往下想。 唐今扣下了笔。 她脸上的那点温和也散去，变为了冷淡，“你还是别去了罢。” 姜姨娘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到她道：“也免得你这一身香熏了表妹。” 她瞥了姜姨娘一眼，又微皱眉收回了视线，“若没什么事了就出去，这香以后也别用了，闻着人心烦。” 说罢，她便不再搭理姜姨娘，拿起旁边的一本兵书看了起来。 姜姨娘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她无视掉了房里一众下人婢女悄悄打量她的目光，面色如常地将那碗莲子羹收起，朝唐今又拜了一礼后带着丫鬟离开。 等回了自己的小院，让所有的丫鬟都下去了之后，姜姨娘才控制不住地猛地将手里那碗莲子羹扫到了地上。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姜姨娘的五官有一瞬的狰狞。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房间香炉里熏着的香。 想到刚刚将军说过的话，她不由得不耐烦地拿起茶水一股脑浇了下去，将之灭了个干净。 这香是她特意请人调的，女子闻着没什么，男人闻了却会心中躁动…… 然将军定力太强，这香不仅没能让她如愿，还叫她遭了将军斥责，真是晦气。 姜姨娘一边浇灭香炉，一边想着。 她早知想要获得将军的青睐没那么简单，她原本也没打算这么急的。 只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是亲王之女，便是庶出，也不是不能做将军正妻的，凭什么，凭什么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表姑娘捷足先登？ 姜姨娘放下手里的茶壶，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缓解心中的躁郁。 她毕竟在府里待了这么久，多多少少对于孟氏与何氏的为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如今府里管家的是何氏，而何氏这人精明，只会顺着孟氏的来。 将军的祖母孟氏…… 那个孟玉笙是她本家之人，自从之前有了这个孟玉笙要来投奔将军的消息后，府里便有了将军与孟玉笙指腹为婚的传言。 其中若是孟氏没有那意思，管家的何氏是不会让这等流言传这么久的…… 想到此处，姜姨娘不免越发烦躁。 她坐回桌前，半晌，缓缓看向了手里那茶杯。 青瓷茶杯，看着精致，但在青瓷花纹中却有一条白痕裂缝…… 姜姨娘眸光微转。 路遇匪徒，亲卫死绝……却还能毫发无损地从土匪窝里出来？ 这话说出去……谁能信？ 姜姨娘缓缓握紧了茶杯。 就算是将军信了又如何，她就不信，这满府的下人婢女，满城的闲汉八婆，都能信。 这世道，女子没了名声，也就没了半条命。 她不信，将军会娶一个名声尽毁的女子做正妻…… 姜姨娘垂眸思索着，半晌，心里那种郁气散去。 她重新带上了和善的笑容，叫了丫鬟进来，收拾那“不小心”打碎的碗。 …… 府里除了姜姨娘外，还另外有一个胡姨娘。 晚间的时候，唐今去找了一次胡姨娘。 “您的意思是，让我注意着隔壁？”胡姨娘有些惊讶，但很快应下了。 毕竟她的隔壁也就是那位姜姨娘。 唐今点了点头，又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您当初救下我与我妹妹时我便发过誓了，此生便是为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胡姨娘鞠躬道。 说起唐今后院，这位胡姨娘也不简单。 她倒没有姜姨娘那么高的身份，除了长得好些，瞧着便只是个普通人一般。 但实际上，这位胡姨娘是与唐今现在那位表妹一样的身份，胡姨娘也是个探子，只是胡姨娘是匈奴那边派过来接近唐今的探子。 不过胡姨娘本身是大夏之人，替匈奴做事接近唐今探查情报也并非她本愿，只是被逼无奈。 唐今在一番试探后便将她策反了，还帮她救出了同样被控制的妹妹。 那之后胡姨娘便跟在唐今身边帮她做些小事，胡姨娘的妹妹则被寄养在一户普通人家中，生活无忧。 能被匈奴那边选为探子，胡姨娘的头脑和身手自然都是不错的，也许府宅内的肮脏手段比不上姜姨娘，但若让她去盯着姜姨娘的动向，绝对是绰绰有余。 出师需有名，毕竟对方是亲王之女，是皇族，虽然目前为妾但也不是随意就能赶走或是欺辱的，想要没有后顾之忧地将之解决掉，最好是寻上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当然，除了帮她注意着府里的事情外，唐今也打算麻烦胡姨娘帮她做另一件事。 不过这事暂且不急，毕竟要怀上的“崽”还没找到，等日后找到了再和胡姨娘说也不迟。 第15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5 #十五 济州城作为北三州里最大的一座城，虽然不比京城那样极尽奢靡华贵，但也是极为繁荣的。 这两三年里匈奴那边被打得安分了很多，大夏和匈奴之间暂且保持了和平，济州城偶尔也会有几个经过仔细排查，有卫兵跟着的匈奴商人过来通商。 城内大道上人来人往，两边都有叫卖的商贩，还有杂耍技人。 马车之上，唐佩一直兴奋地撩开车帘往外看，她这样兴奋，惹得郁声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跟着她一起看。 “表姐表姐，待会我们先去成衣铺子里给你选两身衣服，然后再去糕点铺子里带你吃好吃的，再去珠宝铺子……”唐佩数着手指给郁声算着今天要去哪。 最后她还补一句，“今天全都要堂哥结账！” 唐今在旁边听着，不由得抽了下嘴角，不过她看到郁声犹豫着想要拒绝的样子还是应下了。 她朝郁声道：“表妹初来济州，我还没给表妹准备过什么礼物，今日的账，就算补给表妹的见面礼了。” 表哥总是这么善解人意。郁声心里一暖，“多谢表哥。” “都是一家人，若再说谢就生分了。” 郁声不由得微微弯眸，“嗯。” 济州这边的成衣铺子不多，更何况郁声目前还在孝期，穿不了那些过于花哨的衣服，一行人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满意的，最后转路去了绸缎庄选布料，然后再找手艺上好的绣娘做衣。 绣娘给郁声量完尺寸后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姑娘这身段，随便穿件什么都会好看的。” 郁声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头装作害羞的样子。 绣娘道：“姑娘且留个地址吧，这三身衣服五日后会做好给您送过去的。” 郁声依言留了大将军府的地址，然后和唐佩一起出去了。 唐今正在绸缎铺子对面的首饰铺子里看那些首饰。 唐佩跟郁声过来的时候就见她在看一根和田玉簪。 那如羊奶一般的玉簪通体润白，光是看着便觉得温润剔透，玉簪的头部微弯，其上端着一朵雕刻精细多瓣白莲，看着简单却又不失精美。 唐佩不太喜欢玉簪子，她喜欢金银宝石那类的，便转过头去看郁声：“表姐，我们去那边看。” 郁声看了一眼唐今，又看了一眼唐佩，还是应了唐佩跟她一起去另一边了。 不过那些金银簪子美则美兮，但都不太适合郁声现在戴，而且郁声也不太爱戴那些金钗首饰，之前孟氏和何氏给他的他都还没戴过。 唐佩在看耳环了，郁声对这个便更不感兴趣了，目光不免转向了另一边。 却正好瞧见，店里的伙计将唐今刚刚在看的那根白玉簪包好放进盒子，将盒子递给了唐今。 唐今接过，将之收了起来。 郁声不由得多想。是要……送人吗？ 送给谁？ 府里的女眷也就那么几个，送长辈不适合送簪子，那也就能送给平辈了…… 郁声不由得想起了昨天见过的那个姜姨娘。 刚巧唐今收好簪子就走了过来，她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是问愣愣站在那的郁声道：“表妹看好了？” 郁声见她没有多说那根簪子的意思，便垂眸摇了摇头。 “都不喜欢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郁声沉默了一会后，低声道：“我不喜欢那些簪子。” 唐今看着郁声那微微转开的目光，带着些小别扭的表情，眉动。 她这表妹或许是因为失忆的原因，脸上的表情大多时候都是淡淡的，带着些愁绪的，现在这样似乎在闹别扭的表情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有些可爱。 一个人或许美貌，但不一定可爱，但一个人可爱，那就算他不够美貌，他做什么都是可爱的，都是让人生不出恶感的。 更何况她这位表妹本来就美貌。ωωw..net 就是，她有点搞不懂这位表妹在因为什么闹别扭。 她想了想道：“表妹可要看看别的，隔壁还有别的铺子。” 郁声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只觉得胸膛里就像是憋了一口气然后喘不上了一样。 听到唐今的话他更觉难受，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半晌，他也只能将心里的不舒服压下去，闷闷道：“不用麻烦了表哥，我不爱戴簪子。” 这句话虽是实话，但也是句气话。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唐今的目光从他头上简单的木簪和素色发带上扫过，又收回了视线，“那等佩儿选完，我带表妹去吃东西。” 刚刚选衣服那些就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这会花在首饰铺子里的时间也不少，眼瞧着已经过了午间，也可以去吃点东西了。 郁声自然是应好。 唐佩没多久就选好了簪子，等她戴着包好的簪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一起的唐今和郁声。 郁声现在对唐今有些雏鸟情结，总是不自觉就往唐今那边靠，而唐今不巧就站门边上，想躲也没地方能躲，两人的距离也就挨得很近了。 唐佩比较心直口快，再加上何氏又跟她交代过，她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堂哥和表姐站在一起好般配啊。” 这一句话出来郁声不免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唐今。 却见唐今也在看他。 对上那双温和的浅眸，郁声心里蓦地一慌，别开了头。 唐今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回头看着走到面前的唐佩，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再说胡话中午就别吃了。” 唐佩嘻嘻笑了两声，也没在意，抱着刚买来的首饰上了马车。 唐今也没把唐佩那句话放在心上，想着上马车，回头一看却见郁声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喊了一句：“表妹？” 郁声回过神，看着面色如常的唐今，刚刚多出来的那些慌乱顿时便散了。 这会他也反应了过来，唐佩刚刚就是随口开了个玩笑。 也对。 他是男子，表哥也是男子，他们是表兄弟，怎么会般配呢……只是玩笑话而已。 诚然他或许有些依赖表哥，有些离不开表哥，有些担心表哥不喜欢自己，有些不喜欢表哥喜欢别人，还有些想一个人霸占着表哥…… 郁声不由得抿唇。 但他现在六亲无靠又失去了记忆，只有表哥才能让他觉得安心，这种情况下他对表哥多几分依赖…… 应该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吧？ 第16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6 #十六 还在马车前等着的唐今只见她喊完那声“表妹”后，她那位表妹就低下头不知道想了什么，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又是那种让人有些受不住的目光。 “表哥。”郁声走到她面前。 唐今是不知道他刚刚想了什么，但隐隐觉得，她这位表妹似乎……思考了一些什么很恐怖的事情。 不然她怎么会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 可她一对上郁声那双朦胧着烟雨干净得不行的秋水眸，却又只感觉到了对方真情实感的信赖。 唐今不由得咳了一声，“走吧，去吃点东西。” 郁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济州毕竟是在北地，饮食与京城或是琼州那边都有所不同，但味道都还不错，郁声吃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适。 只是等吃完饭，一行人却在接下来该去哪产生了分歧。 主要是唐今跟唐佩产生了分歧。 唐今是觉得逛也逛了，吃也吃了，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但唐佩不认同。 “济州城还那么多地方没有逛呢，堂哥，你可是说好要陪表姐逛一整天的，这才一个上午呢。” 唐今有些无奈，“到底是陪你表姐还是陪你啊？” 唐佩努嘴，“那……那表姐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郁声才刚来济州哪知道有什么地方能去，不过他现在也不想回去，便顺着唐佩的话道：“佩儿想去哪？” 唐佩不由得有些得意地朝唐今笑，“堂哥，我们带表姐去城外跑马吧？” 唐今挑眉，“你才刚吃完饭，就要去跑马？” “不跑，我可以慢慢骑啊。”唐佩理直气壮，又看向郁声，“表姐你会骑马吗？要是不会的话可以让堂哥教你哦。” 郁声本来还有些犹豫，听到后面那段，便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唐今。 唐今看向了唐佩，却见她眼里全是狡黠。 看来，这八成是何氏让她这么做的。 面对某位又开始用那种迷途小鹿带着些渴望期待与依赖的眼神盯着她的表妹，唐今叹了一声：“好吧。” 既是要去城外跑马，那自然就要准备马匹，唐今让人准备了三匹性情温和的良马，牵到了城外一处空地。 唐佩一个翻身上马，神情很是骄傲，“表姐你看，我会自己上马。” 她年纪小，身量也不高，可以自己上马确实值得骄傲。 郁声用艳羡的目光看完唐佩后，又看回了自己面前的马。 好像…… 虽然没有记忆，但郁声莫名觉得，他好像会骑术。 貌似只需要…… 郁声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唐今。 被他盯了一会后，就算唐今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了，她转过头，“表妹骑过马吗？” 郁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唐今也只能无奈地笑了，“那我扶表妹上去吧，这些都是性情温顺的良马，不会作乱，表妹放心。” 郁声弯唇，“好。” 因为有唐今扶着，再加上郁声潜意识里本身也会骑，所以上马的时候很顺利。 唐今见他坐上去之后没有不适应便松开了手，自己也坐上了另一匹马。 刚刚吃完饭确实不太适合跑马，唐佩也只是骑着马左转转右转转没有乱跑，见她这样唐今也就没有再盯着她了，转过头去看着郁声。 一旁的郁声在短暂的熟悉之后，很快就找到了驭马的方法，慢慢到了唐今旁边。 唐今多看了他两眼，“表妹原来会骑马。” 郁声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是会的……只是不记得了。” 失忆向来是个万能的借口。 见他这么说，唐今也不再说什么，带着郁声慢悠悠地跟上了前面乱逛的唐佩。 济州城外空地较多，偶有花草树木也不算繁盛，比起城中的繁闹倒也多了几分僻静。 唐今也少了那两份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随意的，如同真的和自己的表妹聊天一般问道：“表妹这俩日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有没有缺什么？” “习惯的，姑祖母和表婶都让人准备好了需要的东西。”虽然还只住了两天，但郁声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来自孟氏和何氏的善意。 “那便好，日后若是缺什么便直接说，只当做自己家一样。” “好。” 他应了之后唐今便没再问这些了，而是转了话题带着他慢慢熟悉济州周围的路，郁声也安安静静地听着，气氛还算和谐。 一行三人在城外转到黄昏的时候才一起回去，何氏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只是三人都多多少少逛得有些累，吃了一会便散了。 郁声和唐今住的院子紧挨着，两人自然是同路回去。 将郁声送到水芸院的时候唐今停了下来。 郁声知道她要回去了，心中虽然有些不舍却也还是乖乖地道别：“表哥慢走。” 唐今想了想，还是轻叹了一声道：“本来打算送表妹一份见面礼的，只是似乎选错了礼物……这见面礼我还是之后再补给表妹，表妹见谅。” 听到她的话，郁声的心里一跳，脑子里一瞬间就想起了白天在首饰铺子里唐今买下的那根白玉簪，下意识开口道：“是那根白玉簪吗？” 唐今不由得看他，“……是。” 所以那根簪子是要送给他的？ 郁声的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表哥哪有选错……我喜欢那根簪子。” 唐今看着他不自觉垂落下去的长睫，和小下去的声音，心中怪异。 不过对方都这么说了……唐今从怀里拿出那个装簪子的小木盒，“这簪子……” 郁声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手里的盒子。 唐今看着他眼里真切的期待与喜欢，嘴里的话忽而转了个弯，“我帮表妹簪上，可好？” 郁声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答应了。 他倒不觉得表哥给他戴个簪子又怎么了，反正他们都是男子，亲密点也算不得什么的。 唐今从盒中拿出那根簪子，看着微微低头的郁声，半晌，轻轻帮他将那根玉簪戴上。 唐今给郁声戴簪子的时候便不免靠近了他，郁声垂眸，感受着发间轻轻的动，还有近在眼前，只需他抬眸就能看见的自家表哥那清浅而温和的眸，不由得握紧了手。 润白的玉插入乌黑发间，越发衬得那青丝如云。 微凉的指尖似乎从郁声的后脑上划过，轻轻的一下，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像是被轻轻抚摸了一下脑袋般。 郁声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脸颊不自觉有些热。 唐今收回手，浅眸里多了几分异样。 对面的人没有察觉，垂着眼睛轻声跟唐今道了声谢后，就有些紧张地转过身往回走。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轻轻“嘶”了一声。 来真的啊…… 第17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7 #十七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郁声便坐到了梳妆镜前。 他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半晌，目光凝聚在那插在发间的那根白玉簪上。 玉簪莹润，戴在乌黑的发间隐隐透着光，那多瓣白莲的样式清秀雅致，越看就越好看。 而且这还是表哥送他的。 不是送给别人的，是送给他的。 …… 与失了记忆整天只会表哥长表哥短的某位“表妹”不同，“表哥”在回了院子后便坐在书桌前，有些头疼地撑住了额。 失忆这种东西很难解释，也很难判断，但她刚刚检查对方后脑的时候，的的确确查到了一些损伤，虽然不算严重，但是有失忆的可能的。 本来对方的反应就让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这样检查过后，她也只能猜测，对方有可能…… 真的失忆了。 唐今不由得捂住了眼睛。 这都什么事啊…… 唐今现在想想之前和对方的聊天，都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这样一来，该如何处置她这位表妹可就有些麻烦了。 对方若是真失忆了，只怕现在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表哥了…… 京城离北三州太远太远，而且还是太后和陈亲王的势力范围，在古代这样消息封闭的环境之下，实在不好调查对方的身份。 唐今有些头疼地叹气。 这种头疼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去吃早饭，却在院外又看见那位表妹的时候。 “表哥。”又是那种小兽一般的眼神。 先前唐今只觉得这探子演技着实高超，如今一看却是…… 郁声头上戴着唐今昨天送他的那根白玉簪，面容清丽，眼眸弯弯，见唐今没应，还又喊了一声：“表哥？” “……表妹。”唐今看了他半天，头疼得越发厉害，“表妹怎么这么早？” 郁声不好意思说自己大早上就来等她一起吃饭了，只能道：“我昨日睡得早，就起得也早。” 唐今姑且应了，“走吧，去吃饭。” 郁声点点头，跟上了唐今。 之前以为他在演，唐今还能做到无视他那种让人受不住的目光，现在估计他有可能是真失忆了…… 唐今只能以强大的心理素质当成自己没有感觉到了。 吃饭的时候，一家子如往常那般其乐融融，只是吃完饭后，孟氏叫住了准备跟着唐今一起走的郁声，将他留了下来。 唐今便趁机赶紧溜了。 吃完饭唐今就去了府衙和军营，在那边待了一整天。 晚间的时候，大概是今天唐今叹气实在是太频繁了，唐今的军师挂着假笑开口问了：“将军，有什么烦心事吗？” 唐今瞥他一眼，半晌，将那位失忆表妹的事情说了。 军师听完后却不免皱眉，“您这是在忧心什么，若那探子真失忆了，那不是正好吗？” 他实在是不懂，也奇怪将军为什么会纠结这个，“她失忆了当不了探子，咱们反倒正好利用这一点，让人假冒此人传递假消息回京城，京城那边也察觉不到异样，不是正好？” 军师摇摇扇子，“至于那探子，也不过是多养一个人的事。” 他说的唐今自然懂，但唐今忧心的不是这个啊… 她动了动唇，“要不，你今天跟我回去一趟？” 军师不明所以，但既然是她的要求也就应下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唐今晚上回去的时候却没有听到那一声听了就让人恨不得立马上天给摘下月亮送给对方的冲动的“表哥”。 唐今不由得问了下管家，“表妹呢？” “表姑娘早上吃过饭后就未曾出过院子了。”管家正想跟她说这事，“晚饭也未曾用……您可要去看看？” 唐今看了眼旁边的军师，半晌，“你去我书房等吧，兴许表妹身体不大舒服，我去看看。” 军师也知晓自己是外男，不宜进姑娘家的院落，便应下了。 唐今跟着管家到了水芸院外，让人去通报了一下。 却不知道房间里的郁声正纠结着，听到她来，原本是开心的，但很快就又纠结起来了。 今天用完早饭的时候孟氏将他留下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试探他，问他愿不愿意…… 嫁给表哥。 光是想到这事，郁声都有些耳热。 他一个男人，怎么能嫁给表哥呢？而且表哥若知道他是男子，又怎会愿意娶他…… 他又忍不住想到了那位姜姨娘。 表哥喜欢的该是姜姨娘那般明艳娇美的女子，现在对他和善也只是把他当成妹妹，与姜姨娘是不同的…… 想着想着，郁声又开始有那种憋住气却喘不上来的感觉了。 想到表哥还在外面等着，他叹了口气，只能压下心里那股子不舒服，让小翠去回话。 小翠在外面的时候是跟在郁声身边的，今天孟氏跟郁声说那些话时她也听到的，就是她不太明白小姐到底在纠结个什么—— 明明满脑子都是将军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小翠还是乖乖去回话了。 在跟小翠进水芸院的时候，唐今随口问了句：“听闻表妹今天未曾用晚饭，可是又头痛了？” 小翠见她问了，便立马回道：“小姐并非头痛。” “哦？那是为何？” “这……奴婢也不知。” 见她这样回，唐今也不再说什么，正好正院也到了，远远的，她便看见了那一袭白衣站在门前的郁声。 唐今不由得咳了一声，快步走过去，“表妹怎么站在风口吹风？” 说着，她带着人进了屋里。 等在桌前坐下，郁声才小声问道：“表哥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今天晚上怎么没用饭？” 郁声见她关心，心情好了点，“没什么胃口。” “饭菜不合口味？” “不是的……”郁声看了下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唐今，“表哥去哪了？” 他只是出于好奇顺口问了一句，但他这时候这样一问就显得，好像是因为唐今没在所以他才没胃口吃饭的。 唐今摸了摸鼻子，“……军营。” “……哦。”虽然失忆，但郁声还是知道什么可以问，什么不适合问的，听到她这么说，就不再往下问了。 他垂眸，长长的羽睫遮住了那双水雾朦胧的秋水眸。 没听见他说话了，唐今便侧眸看过去。 不说别的，她这位表妹生得还是惹人怜的，只是平日里颜色浅浅的唇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自己纠结着咬多了还是什么，今日看起来倒有些红润润的。 见他又开始无意识地咬唇纠结，唐今只能问：“表妹若是有什么忧心的事，都可与我说一说。” 郁声不由得看向她，半晌，轻问：“……什么都可以说吗？” 唐今抿了口茶，“表妹只管说便是。” 郁声沉默，许久，问：“我可以嫁给表哥吗？” 第18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8 #十八 坐在对面，清丽脱俗的表妹冷不丁地开口：“我可以嫁给表哥吗？” 原本端着茶杯的唐今慢慢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 她盯着手里那个茶杯，突然庆幸，自己一口茶还没进口。 同时，她也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闲得没事来找这位表妹。 她看向对面那个还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的大表妹，唇动了动，又闭上了。 虽然这位表妹目前失忆了，但她却还是隐隐透过这位表妹白白嫩嫩的皮看到了底下乌漆嘛黑的馅。 【宿主！我悟了！】 唐今：？ 【你的表妹现在的状态就是传说中的天然黑！】 唐今：“……谢谢你，不然我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 030：【不用谢不用谢，替宿主排忧解难是我的职责！】 不去管这个最近冲浪冲傻了的系统，唐今看向对面还在盯着她的大表妹。 唐今试图去理解。 她想了下早上的事，问道：“是祖母和表妹说了什么吗？” 郁声抿唇，低下了头。 那就是了。 唐今咳了一声，安慰道：“祖母忧心我的婚事，难免有些病急乱投医。若是祖母真与表妹说了些什么……表妹不必挂在心上，只当成玩笑话听便可。” 她原以为这么说完大表妹就能消停了。 听完她的话，郁声是沉默了下来。 但他用力掐着指腹，忍不住微红了眼眶。 过来一会，他幽幽问：“那我……不可以嫁给表哥吗？” 唐今手一抖。 她居然从这位表妹的这句话中品出了一丝幽怨。 她不由得看过去，却见刚刚还只是纠结的表妹，此时眉间染着愁绪，双目微垂，红唇紧抿，那双秋水眸里水雾凝聚成水珠…… 光是看着都能知道对方哭起来该是何等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压下那点想把对方逗哭试试看的念头，唐今顾左右而言他：“……也不是不行。” 只是她这话出口的下一秒就后悔了。 然对面的表妹已经看过来了。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表妹那张皙白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逐渐开始漫上红霞，逐渐的，就连一侧嫩白的耳廓都开始染上粉色。 挂着泪珠的长睫掩落，遮住了秋水眸里那份悸动。 美人含羞，最为动人。 【宿主，故乡的……】 为了防止这百合花真开下去，唐今咳了两声后道：“表妹仙人之姿，天底下没有哪个男子是不愿意娶的，只是表妹如今尚在病中又未出孝期，先不必担心这些，还是好好养伤，日后再说。” 郁声还没从她刚刚那句“也不是不行”中回过神，满脑子都是“他好像可以嫁给表哥诶”，听到她的话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胡乱地“嗯嗯”点头。 唐今见橘势不太对劲，站起身，“我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表妹好好休息……” 郁声回过神，也立马站起身，“我送表哥。” 唐今也只能笑着应下。 短短的一条路，但沐浴在旁边表妹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之下，唐今突生了一种走在刀尖火海上的感觉。 总算出了水芸院，唐今松了口气，“表妹快些回去休息吧，切勿劳累。” 郁声得了她一句关心便弯了唇，“好，表哥也是。” 唐今催促道：“快回去吧。” 郁声虽然有些想看唐今走，但这样被表哥相送的感觉也不错，便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回去了。 唐今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看了眼天。 天都是橘红色的。 “将军，美人乡英雄冢啊……”旁边不知道从哪走出来的军师摇着扇子咋舌。 唐今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但估计他现在是明白自己的难处了，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只是她这般头疼的样子倒是少见，军师多出了点看好戏一样的心态，笑道：“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所以啊，您就受着吧。 唐今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另一边，郁声在回到房间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在因为他可以嫁给表哥这件事高兴……个什么劲啊？ ……可是难道不该高兴吗？ 当然该高兴、不对，该高兴吗？ 嗯……不该吗？ 郁声想着想着，脑子里的思想逐渐开始打结，脸也越憋越红。 半晌，他勉强找回点理智，通红着脸浑浑噩噩地想。 反、反正姑祖母说，他和表哥是从小就指腹为婚的，就算成亲也…… ……难道说。 他以前就是为了可以嫁给表哥才男扮女装的吗？ …… 由于橘势紧张，接下来的几天，唐今在早上用过饭后，便早早出门，晚间在府衙或者军营用饭，直到黄昏后才回府。 如此早出晚归，自然也就避开了与郁声的接触。 郁声只以为唐今一直都是这么忙的，除了有点想念表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但就这么过去了小半月之后，府里开始莫名多出了一些流言。 说是唐今之所以最近回家回的少，就是为了躲那位新来的表姑娘。 原因嘛……ωωw..net “说是表姑娘早就在之前失了清白，如今见将军和善便想赖上将军，将军不愿娶她又看在兄妹情分上不愿戳破这才只能躲着表姑娘的。” 胡姨娘将这两日听到的传言一五一十地报给了唐今。 说完她补充道：“这些流言基本都是从姜氏身边的几个婢女开始传出去的。” 想来应该是姜氏先“假装无意”在婢女面前“推测”了一些事情，而那些丫鬟婢女又跟其他人提起这才…… 胡姨娘不由得朝唐今跪了下去，“都是属下无能。” “言语一事，本来就不好管，怪不得你。”唐今让胡姨娘起身，“这传言现在传到哪了？” “目前还只在几个院的下人们中流传。”胡姨娘一直注意着，一听到不对劲的消息便立马来报告给唐今了，此时那些流言也就传得不广。 不过那姜氏恐怕就是趁着将军这几天不在府里，才谋划着传出这样的流言的。 这样的流言不管真假，只要一传出来，日后再怎么解释，都难免会有人怀疑孟姑娘的清白。 这姜氏…… 实在是歹毒。 胡姨娘又不由得再次懊恼自己的疏忽。 但这事也实在不能怪她。 胡姨娘毕竟只能监视姜姨娘跟哪些人接触，又做了些什么，姜姨娘在房间内和自己的婢女随口说些什么，她也是管不到的。 唐今叫来管家吩咐了下去，“将姜氏身边的下人全都换了，那些嘴碎的按规矩惩戒，再有多嘴乱嚼舌根的一律扔给府衙处理。” 管家应下，想了想，提醒道：“此事虽然没有传到何夫人院里，但恐怕何夫人还是会知道的。” 毕竟目前是何氏帮着管理府上的事务，想要知道这些事并不难。 而何氏知道的话，也就差不多等同于孟氏知道了。 唐今不免皱眉。 第19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19 #十九 不说何氏和孟氏有没有听到这样恶毒的流言，水芸院内却已经有人听说了。 小翠没那么多规矩，她只知道小姐救了她，她就要帮着小姐，所以也一直注意着府里有关小姐的事情。 这会一听到相关的流言她就气得够呛，跑到郁声面前将此事告知了他。 郁声听完后也不由得抿紧了唇。 平白被人造谣，没人能不生气。但除了生气，郁声还有些别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失忆了，所以他也不明白。 “为什么，明明是无辜被害，却还要因为无辜被害而受到指责？”他问小翠。 小翠却愣住了。她也回答不出。 郁声垂眸，半晌，他问：“小翠，你知道这流言是从哪开始传的吗？” 他这话算是问到点上了。 小翠之前就有特别注意过那位姜姨娘，所以今天听到有人在那说闲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姜姨娘院子里扫地的一个丫鬟。 “小姐，我见着是姜姨娘院里的一个人在说。” 虽然小翠当时撞见的是姜姨娘院里的人在说……但也不能肯定是姜姨娘。 郁声抬眸，那一双平日里染着水雾的秋水眸有些冷冽。 哪来那么多巧合。 他刚来济州根本就没什么仇敌，此前有表哥在也根本无人会编排于他，什么人会对他生出那么大恶意想要毁了他的名声？ 此事没有那位姜姨娘的手笔他是绝对不信的。 至于原因。 他为什么讨厌姜姨娘，姜姨娘就为什么讨厌他罢了。 郁声总觉得心里有股冷冷烧着的火，让他无法轻易放下此事。 半晌，他攥紧了手，“小翠，你去打听打听姜姨娘的来历和身份……” 小翠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应下了。 姜姨娘的身份来历并不难打听，也算不上什么机密，府里大半的人都知道，毕竟是亲王之女，哪怕是庶出也与普通人有所不同。 而且当初姜姨娘来济州的时候，还闹得满城风雨。 郁声知道这事后沉默了一会，半晌，慢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话，“小翠，你说，一位远在京城的亲王，为什么突然要将自己的女儿远嫁到济州来呢？” 他看了一眼小翠，“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呢？” 不等小翠反应，他就又垂下了眸子，声音轻轻：“若是对表哥不利，可就不太好了……” 小翠总觉得现在的小姐和她平日所接触的小姐有所不同…… 那双眼睛里的水雾，遮住的似乎不再是无辜与茫然，而是一些别的什么。 …… 在大将军府，济州，或者说是整个北三州，大将军的事永远是时人最关心也最热议的话题。 这前些日子将军与表妹的二三事还没降下热度，就又有另一个话题逐渐在城中开始蔓延。 两年前亲王之女仰慕大将军风姿，从京城远赴济州而来，甘愿给大将军做妾的风流韵事整个北三州无人不知，但最近这传言却是说，这桩风流韵事之中恐怕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阴谋。 传言半真半假，如果硬要人拿出什么证据可又没人能拿得出证据来。 但如同这般流言越是找不到证据，反而越是甚嚣尘上，更何况此时还同时与大将军、大将军的后宅韵事、大将军的安危相关，短短时间内，飞流短长，全城皆知。 军营之内，军师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到唐今身边。 “将军这位表妹，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天生慧心。” 军师不由得笑，“对外好好的一桩风流韵事她竟能一眼瞧出其中不对……还真不愧是将军的‘表妹’啊。” 当初姜姨娘主动上门给唐今当小妾，但陈亲王当然不可能告诉全天下我就是安了个眼过来。 于是对外的说法就是姜姨娘仰慕唐今主动献身，愿意为妾侍奉。 反正自古以来英雄与美人的戏码从不缺，说出去也那么惹人怀疑，至少对于那些也许连当今皇室姓甚名谁的百姓们来说，这就够了。 而家是家，官场是官场，唐今也没有告诉过孟氏和何氏姜姨娘有问题。 不说孟氏和何氏是否猜到些许，事关皇族，就算猜到她们也不会说出来，所以整个将军府的家眷和下人也只是把姜姨娘当成一个稍微身份贵重些的姨娘来看待。 唐今虽然知道姜姨娘的身份有问题，但这事也不能从她嘴里说出去，本来她军权在握统管三洲就已经很惹朝廷的忌惮了，她如果再表露出对皇族的不满…… 毕竟她这次的任务是守护北三州的百姓，如果朝廷觉得她要反，要派兵“平乱”北三州，受苦的还是北三州的百姓。 而现在她的便宜表妹却刚巧帮她戳破了这件事…… 嗯，想给表妹一个—— …… 咳。 唐今将剩下的念头按了下去。 【宿主……】 唐今：“闭嘴。” 偏偏旁边的军师还在摇扇子，他想着那位惊鸿一瞥的柔弱美人，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地道：“将军若是还觉得为难于如何处理那位表妹……在下愿为将军分忧。” 这美人恩将军不愿受，他可以啊，反正身为下属，就该替将军解忧不是吗。 军师摇着扇子，笑意加深。 唐今不由得偏眸看过去，“玩笑话？” 军师笑了下，“真心话。” 唐今微微挑眉，半晌，看回了手里的书，“既是玩笑话，以后就别再说了。” 军师有一瞬的无语，扇子摇了半天，最后也只能迫于某人的淫威假笑道：“……将军所言极是。” 第20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0 #二十 流言的传播速度远超想象，传到后来姜姨娘知晓的时候，就算“不小心”打碎了一套又一套的茶具，也再无法挽救了。 唐今回府，才刚走到院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衫的人跪在那里轻轻抽泣。 姜姨娘远见她过来了，也不说什么狡辩的话，只是红着眼看着她，“将军……” 又有泪水从她颊边滚落。 唐今垂眸看着地上的姜姨娘，声音淡淡：“你在这做什么？” 姜姨娘早已习惯她的冷淡，轻泣道：“妾身在等将军。” 唐今只装傻，“等我做什么？” 姜姨娘看着她的样子便知道了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心中发凉的同时又越发加深了对那个孟玉笙的怨气。 姜姨娘擦了擦眼泪，朝着唐今拜了下去，“等着向将军证明妾身的清白。” 她拜完后，缓缓直起腰看向了唐今，“将军，妾身或许身份惹人怀疑，但妾身对将军的心从未有假，也从未有过对将军不利的举动，望将军明鉴。” 见她已经摊开了说，唐今也不再装傻，道：“起来吧，进去说话。” 姜姨娘拒绝了她的扶，“将军不愿信妾身，妾身便一直跪在这里，只要能证明清白，跪死也愿意。” 唐今微微挑眉，半晌，她收回了手，“既然你乐意跪着，那便跪吧。” 说罢，她不再管姜姨娘，回院里换了身衣服后便去了孟氏那边吃饭。 姜姨娘看着她毫不犹豫就离开了的背影，不免脸色发白。 唐今一路走到孟氏的院外，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里面的说笑声，看起来格外和谐。 唐今推门而入，和上首的孟氏打过招呼后，一家人便开始吃饭。 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在这一家子里倒也没那么多规矩，吃饭的时候郁声还是坐在唐今旁边，孟氏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人，冷不丁地开口问：“玉笙的孝期还有多久？” 郁声想了想之前从之前那些信里看过的，“还有半年。” 孟氏若有所思，“半年啊，那倒正好，到时候便是开春时节，也好……” 孟氏这一段话虽然没说全，但饭桌上的人几乎都听懂了。 郁声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却是有些慌乱。 姑祖母想让他和表哥成亲，可是…… 这么几日下来，他也想清楚了。 他愿意嫁给表哥是因为他依赖表哥，不想和表哥分开，而嫁给表哥就可以一直跟表哥在一起，所以才会想嫁给表哥的。 但是，他愿意是一回事，表哥愿不愿又是另一回事。 再次再次，就算表哥可怜他，愿意娶了他…… 表哥喜欢的是女人，他现在虽然是男扮女装，可到底还是个男人，若是这样嫁给了表哥岂不是…… 表哥到时候肯定会对他很失望的。 说不得……还会因为这件事而厌恶了他。 他不想让表哥失望，更不想让表哥讨厌自己。 想着想着，郁声的心情便又低落了下去。 而旁边的唐今看着碗里的饭，也有几分食不知味。 吃完了饭后，唐今和郁声与孟氏道别，又一起回院里。 路上，两人都各自想着事，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了水芸院前，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郁声心情低落，“表哥，我先回去了。” 唐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说：“早些休息。” 郁声点了点头，见她还看着自己，慢慢转过身，往回走。 他还在孝期，今天虽然里衣穿了浅蓝，但整体的颜色还是素净的，比起姜姨娘穿素色衣服时那浑身不适配的感觉，他穿这样的颜色最适合他现在的气质。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目光，郁声走着走着停顿了一下，回眸看了她一眼。 半晌，他又低头继续往回走。 唐今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姜姨娘还跪在院门前。 唐今看了她一眼又淡淡收了视线，径直进去了。 姜姨娘看着她的背影，也忍不住红了眼。 尽管早就知道这世间男子多薄情，但她也还是忍不住心凉。 她好歹也侍奉了将军两年，不说功劳多少也该有些苦劳…… 姜姨娘眼角渗出泪水，半晌，她又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明明在孟玉笙没来济州之前，将军虽然冷淡，但也不会这般狠心对她的…… 尖利的指甲掐入掌心。 这几日不仅是府外的人在传她别有异心的事情，就连府内都有人在传，虽然在府里未曾出门，但她这两天遭受的指指点点与非议一点都不少。 都是那个孟玉笙，都是那个孟玉笙！ 她一来，事情就都变了…… 姜姨娘掐紧了手，眼神越发怨毒。 第二天早上唐今出门的时候姜姨娘还跪着，这倒叫唐今高看了一眼。 她跪了一晚，身形摇晃，旁边已经有婢女在扶着了，看见唐今出来，姜姨娘不由得喊了她一声：“将军……” 但她才刚开口，就又有一声轻轻的，但比姜姨娘要略大的一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表哥。” 唐今看过去，只见郁声带着小翠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见唐今看过来，他轻声道：“姑祖母叫人来催了。” 唐今应下，然后无视了地上的姜姨娘，和郁声一起去孟氏那边。 等走出一段路，郁声才无意问道：“姜姐姐怎么会跪在那里？” 唐今对于他这点暗戳戳的小心思没有太多反感，“可能她喜欢跪着吧。” 听到唐今的话郁声不由得翘起唇角，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了，转而道：“表哥今天还要去府衙吗？” 唐今点了点头。 郁声不由得道：“我今天要和姑表婶去上香……表哥要不要求什么，我帮表哥一并求了。” 唐今想了想，“便求一个北三州风调雨顺，百姓和乐便可。” 郁声不由得垂眸。 北三州能有表哥守护……真好。 表哥……真好。 唐今走着走着又开始沐浴在某位表妹看星星一样的目光下，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次的目光不单单是有依赖了，还有一些看英雄似的崇拜。 但凡换个定力差些的人在这里，就要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只想着上战场冲锋陷阵做大英雄了。 一想到以后可能要时常面对这样的目光，唐今就有些…… 要不，找个什么借口去匈奴那边遛两圈躲躲？ 反正已经是秋天了，等冬天来了，匈奴那边缺粮少食，说不定就会来骚扰北三州，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们没有能力继续作乱。 顶着表妹那看大英雄的目光吃完了饭后，唐今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府衙，找上了军师和几个副将，商量去匈奴那边与他们友好联谊的事情。 第21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1 #二十一 夏日结束，秋季来临，寺庙里的叶都已经枯黄。 郁声跟着何氏一同去上香。 上完香后他和唐佩又跟着何氏去挂签。 寺庙中有一棵大树，祈愿者将写好心愿的红条或是红签挂到树枝上，便算祈愿成。 郁声要了一根红条又要了一个红签。 红条上写“和表哥一直在一起，找回记忆”，红签上写“北三州风调雨顺，百姓和乐”。 寺庙里给了梯子，香客们大多是自己或让带来的下人帮着挂的。 郁声想自己挂，但何氏怕他受伤，最终还是让一个护卫去挂了。 那枚轻轻的红签被挂到了树枝上，但缠上布条的时候却出了些错。 眼见那护卫缠了半天也不见好，郁声不由得皱眉。 像是为了印证他那种不好的预感一般，护卫手一松，那段红条便从护卫的手中溜走，被风吹的飞去，只是转瞬间便被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何氏和唐佩安慰着郁声，郁声也去另外换了一根红条重新写过，但心中却还是惴惴不安。 现在能让他感到不安的，唯有……表哥会厌弃他这一件事。 …… 唐今在外面躲了一天，等晚上回去的时候就又收到了管家的消息。 “姜姨娘跪到中午便晕了过去，晚间醒来的时候又寻白绫自尽，被丫鬟发现才救了下来。” 唐今不由得按上了太阳穴。 半晌，她放下了手，“我看她情绪不稳，不适宜再继续住在府中，叫几个人跟着，且送她到城外的庄子里去住一段时间。” 管家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半分怜惜与心疼，不由得一凛，应了下来。 姜姨娘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苦肉计不但没奏效，还起了反效果。 当得知自己要被送出大将军府的时候，她当即就起身跑去了飞光院求见唐今。 只是唐今哪有心情见她，她求了半天也不得见后，终究是放弃了。 第二天，她就被人送去了城外的庄子。 郁声对于这样的结果自然满意，只是姜姨娘临走前曾看过他一眼，那眼睛里的情绪阴沉沉的，叫他有些疑虑。 但对方已经离开宅子，他就算想做什么想防备什么，却也做不了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郁声来济州已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里他也逐渐熟悉了将军府内的一切，对济州的事也半知半解。 虽然还有些陌生，但济州有点什么事唐佩都会主动告诉他，就比如即将到来的中秋灯会。 “城里有灯会，表姐要不要叫上堂哥一起去？”唐佩暗示道。 郁声自然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年轻男女相约同游灯会，并以此定情…… 这一月来他气色养好了些，孟氏和何氏对他也越来越满意，时不时就会和他提上一两句与表哥成亲之类的…… 郁声轻轻叹了一声。 只希望自己的记忆早些恢复，等弄明白了自己到底为什么男扮女装后，再和姑祖母坦白自己是个男子，没法嫁给表哥一事…… 唐佩还在跟郁声说着中秋灯会好玩的地方，郁声思绪却开始发散。 话说，表哥最近好忙啊…… 济州军营中。 在和军师还有几个副将商量过后，唐今便准备趁着匈奴还没有防备之时过去扫荡一番，打消他们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 想要过冬可以，老老实实派商人过来通商，买换好物资大家一起过冬，至于别的歪心思就别想了，若真要打起来，到时候谁抢谁可就难说了。 定好了去匈奴的计划后，唐今写了折子送往京城。 因为要准备着带兵，这段时间唐今偶尔就直接睡在军营或是府衙。 这天，就在唐今准备接着在军营里睡了的时候，府里来人喊她了。 是孟氏让人过来的。 传话的小厮那左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是她没那么忙的话就多回府，马上中秋了，还是要回府吃顿饭才行。 唐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中秋的事。 毕竟是中秋，回去关心一下长辈也是理所应当。 安排好营里的事务后，唐今便收拾收拾东西回府了。 却不曾想。 一回府成千古恨。 吃饭的时候，孟氏和何氏顺理成章地就聊起了中秋，然后顺理成章地就聊起了中秋灯会的事。 “娘，我要去灯会，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唐佩撒娇道。 何氏紧接道：“你一个人怎么去，多不安全。” 唐佩立马转向唐今：“堂哥，堂哥你和表姐陪我一起去嘛，堂哥堂哥堂哥……” 最终孟氏发话：“今哥啊，佩儿和玉笙两个姑娘家出门多不安全啊，你就陪她们一起去吧？” 唐今看了眼手里的碗，半晌，慢慢放下了。 她算是明白了。 原来自己这一顿吃的是鸿门宴。 不过…… 就一个灯会，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唐今余光扫了一眼旁边正用好久不见，越发加大了功率的满心满眼都是表哥版小鹿眼盯着她的郁声。 她沉默。 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吧？ 有孟氏和何氏的话，最终唐今还是应下了。 于是中秋节的晚上，军营里的李少陵没看见本说好和他们一起过中秋的唐今，便问了一句军师：“将军回府陪老夫人了？” 军师慢悠悠地摇扇子，“是也不是。” 李少陵不懂，“……陪老夫人还不够？那陪谁啊？” 军师扔给他一个眼神，“你说呢？” 李少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过了一会后才突然想起什么，他顿时不信军师的话，“将军不是说他只把表姑娘当妹妹吗？” 军师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将军还标榜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呢。” 他这么一说，李少陵就瞬间懂了，顿时喜笑颜开：“那这么说，过不了多久就咱就能有将军夫人了？” 军师摇摇头，“还得去一趟匈奴呢，而且那位表姑娘还在孝期，就算再快也需得等明年了。” 李少陵不由得狠狠皱眉，“这些匈奴还真是讨打，明知打不过却还要没事找事，平白误了将军大事。” 他语气凶狠蛮横不讲理，旁边的军师却也不觉得有错，连连点头赞同。 弄得好像不管是军师还是李少陵，似乎都忘记了，是他们将军先提出来的今年要去匈奴草场练练兵。 第22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2 #二十二 中秋灯会，济州城比平日还要更繁华热闹。 唐佩一上街便彻底没有了出门时装出来的“我一个人好怕，必须要堂哥跟着一起才行”的假象，撒开丫子开始乱跑。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跑着跑着就不见了人影，只差人回来告诉唐今说，自己“碰巧”撞见了几个闺中密友，决定和她们一起逛灯会，让唐今不用担心她，只安心照顾好表姐一个人就行。 唐今一开始就猜到了结局，故而此时也没多惊讶。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头，叫那些跟着唐佩的丫鬟护卫好好保护唐佩，便没了。 她早有预料所以才如此淡定，但旁边的郁声却开始控制不住地紧张。 他原本以为是三人一起逛灯会，倒还没有太多的感觉，如今唐佩一走…… 他又想起之前佩儿跟他说过的一些，什么有情人在中秋灯会互定终身之事…… 中秋灯会上人来人往，人格外的多，郁声又一个劲地紧张，便有些没怎么注意身边的人。 偏偏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儿养得白白胖胖，跑来跑去，一个不注意那胖成球的大胖小子就撞上了郁声。 这一下叫那还在紧张发蒙的郁声脚步一乱，就往旁边倒去。 眼看旁边弱柳扶风的表妹被撞得倒过来，唐今顺手就接住了人。 她低眸，视线与那轻颤着抬起看向她的秋水眸对上，半晌，轻咳一声，松开了手：“表妹小心。” 郁声站稳，半边耳朵已经红透了，他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努力给自己催眠。 他与表哥都是男子抱一下也没什么，他与表哥都是男子抱一下也没什么，他与表哥都是男子抱一下也没什么…… 如此反复给自己洗过脑后，郁声才算是勉强平静了下来。 然他才刚轻轻深呼吸了一下保持冷静，余光一瞥，便眼睁睁看着一个带着丫鬟婢女的小姐走近，然后在旁边侍女们的娇笑下，羞着脸将荷包扔进了唐今怀里。 这还不算。 像是拉开了什么帷幕。 各种手帕、香囊、瓜果从四面八方而来，全都扔向了唐今。 …… 军营中，原本还在愤愤不平的李少陵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等等，将军要去逛灯会……”李少陵逐渐严肃了起来，“灯会上的女子是不是很多？” 军师也想到了这事，但他点点头，眼里只有看好戏的笑意。 李少陵沉默了一会，半晌，“保佑将军还能活着回来。” 而不是被姑娘小姐们的礼物活埋。 这里可是北三州。 将军在整个北三州是所有未出阁小姐姑娘家最想嫁的人——又是北三州的英雄，又长相俊美，而且府宅还干净，有哪个姑娘家是不想嫁的？ 如李少陵所想，唐今才在灯会上走了一小会，就已经被人扔了一大堆手帕荷包。 旁边只能干瞪眼看着的郁声，唇都快咬破了。 他忍不住气似的想，等回去了之后他也开始绣，手帕荷包香囊，还有各色瓜果，他一天给表哥送一个不重样的…… 唐今对于这样的情景倒是接受良好，这样的事她基本上每次从战场上回来都要经历一次，已经……熟能生巧了。 毕竟有些姑娘家手法没那么好，扔手帕荷包也就罢了，扔瓜果的要是不手快点接住的话，说不定就要被砸个眼冒金星，身败名裂了。 只是她走着走着就发现旁边的郁声逐渐憋红了脸。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唐今似乎隐隐看见她那位平时弱不禁风柔弱无助的表妹……头顶有火在蹭蹭地冒。 她不由得咳了两声，挠了挠脸颊。 她正想着说点什么安抚，就见他突然加快了脚步，超过她往前走去。 唐今目光追过去，就见自己那位头顶冒火的大表妹走到一个摊子面前，然后拿下了一个青面面具。 唐今微微挑眉，也不说什么，就看着他买完面具后朝自己走过来。 郁声买面具时是一时之气，买下后转过身对上唐今的目光，那股子气顿时就像被戳破一般散了个干净。 气散了，他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翻搅一样的难受。 有这么多女子都喜欢表哥…… 表哥迟早会娶一个他喜欢的女子，举案齐眉，携手白头的…… 郁声不由得在心里骂自己。 他难过些什么，他是表哥的表妹，就算表哥不会娶他，他们也是亲人，他也可以一直和表哥在一起…… 但他看着其他那些女子或明或暗看向唐今的目光，手指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那张面具。 半晌，他缓缓走到了唐今面前。 他那张平素里苍白的脸已经泛上些细细的红。 有气愤，也有些忧愁。 热度不断从他脸颊冒出，让他有些没法直视唐今的眼睛。 可又不知道是谁从旁边扔过来一条手帕，正砸在唐今肩膀上。 他看着那粉色手帕，到底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唐今：“表哥，你可以低下头吗？”ωωw..net 唐今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她看着对方那不自觉轻咬着的唇瓣，半晌，还是微微低头，垂下了眸子。 暗影在眼前放大。 带着些凉意的木质面具被轻轻扣在了唐今的脸上。 不自觉颤着的手指绕过唐今的脸颊，轻轻帮她系上了那面具上的带子。 郁声系好带子后，却没有着急着松手。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具，忍着心尖仿佛打颤一样的感觉，用羞窘又带着些低微乞求的声音道： “表哥今天可不可以……只当郁声的表哥？” 他知道。 他知道表哥是大家的将军，是北三州的英雄，是姑娘小姐们的梦中情郎，但是…… 今天，就今天，表哥能不能…… 就只当他的表哥呢？ 第23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3 #二十三 中秋节灯会，四处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那些淡淡的晕暖的光照着眼前人带着粉色的脸颊，照着眼前人那带着乞求与依赖的水眸。 朦胧的光影模糊了周围的人来人往，只有眼前这个人的身影才清晰。 那张面具挡住了别人投过来的目光，也遮住了戴面具之人的神情。 许久，郁声才听见一声轻轻的。 “好。” 他不由得弯眸，那双秋水眸带着纯粹的欣喜盈盈地看向了她。 有面具挡着，他也看不太清唐今的神色。 只是心底莫名有种，没来由地心慌。 再加上心底那些羞窘，他匆匆偏过了头，胡乱道：“表哥，我们……我们继续逛灯会吧……” 过了一会，他听到的声音和平日里没有太多的变化。 “嗯。” 郁声费力压着自己心里那不太寻常的酥痒，和唐今继续逛起灯会来。 戴上了面具之后，情况便好了很多，不再有人不停地给唐今扔东西，而郁声一直跟着唐今，就算有人想给他扔东西但还没扔到他怀里就被打回去了。 后来为了和他的表哥配对，郁声又回头去买了一个跟唐今戴的面具相差无几的面具戴上。 灯会上除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外，还有各色小摊贩和美食。 郁声没了记忆，看什么都好奇，唐今也就陪着他逛，逛着逛着，不知不觉跟在两人身后的丫鬟小厮手里都已经提满了东西。 郁声拿起两个布做的虎头娃娃看了一下，递了一个给唐今，“表哥。” 那两个鸡蛋大小的虎头娃娃憨态可掬，看着确实可爱。 唐今接过看了一下，将之收了起来。 郁声才买完布娃娃，便又被从他们旁边走过的一对男女手上拿着的糖人吸引了目光。 他顺着那两人来时的方向看过去，就正好瞧见又有一对璧人相伴着一起走到了那卖糖人的老者面前。 老者看过两人的装束后，便比对着他们的模样画了一对糖人出来。 郁声不由得偏头看向了唐今。 唐今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他刚刚看的方向看过去便知道了他想要什么，便道：“要吃糖人吗？” 郁声不由得开心了些，应了唐今后跟着她一起过去排起了队。 趁着他们两个人排队的时候，那些丫鬟护卫们便回头将买来的东西放回马车上。 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人一起。 队伍不算长，很快就轮到两人。 那卖糖人的老者看了一下两人的模样，问道：“二位也是要画一对有情人吗？” 郁声不由得耳热，但想起自己现在还戴着面具，顿时便没那么紧张了，“嗯。” 那老者会心一笑，在看过两人的装束后便画好了两个糖人分别递给他们。 郁声接过了那个唐今模样的小糖人。 虽然这样的糖人并不能画出五官，只是画出了人的粗略外形，但装束却惟妙惟肖，叫人一眼便能知道画的是谁。 他接过了唐今小糖人，唐今自然就接过了另一个郁声小糖人。 郁声看着手里的糖人，一时间有些舍不得吃。 不过…… 他们这样，表哥会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来买糖的人除开小孩子外，似乎都是一对一对的有情人…… 他要不要跟表哥解释一下……就、他们是表兄弟，一起吃个糖人应该也没什么…… 心里头慌乱又紧张，郁声不由得转头看向一旁的唐今。 却不巧正好撞见某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抬起面具，露出了下半张清逸的脸。 还不等他胡思乱想，他就见那个跟他打扮很像的小糖人被递到了浅色的唇边。 嘎嘣一声，那小糖人就被咬去了脑袋。 郁声：……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唐今偏头递过来一眼。 隔着面具郁声都能感觉到她那带着些疑惑的目光。 大概是，你怎么还不吃？ 郁声看着那已经被她咬掉了脑袋的糖人，唇张了又闭，半晌，紧紧闭上了嘴。 心口那些个紧张与悸动，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啊，他们是表兄弟，表哥才不会乱想。 倒是他…… 郁声看回了自己手里的那个小糖人。 只是他几次张口，又看了老半天，到底还是没舍得吃。 而在他纠结之时，另一边的唐今早就已经将手里那个小糖人吃得渣都不剩了。 两人又逛了一会，又去猜了一轮灯谜，赢下了两个花灯，然后一起去河边放。 河边已经挤了很多人。 不少人将写了自己心愿的纸条放进河灯里，让河灯随着河水飘走，以作祈愿。 郁声没了记忆，但此时看见那河水，还是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恍惚想起自己现在记得的为数不多的记忆。 ……是了，之前表哥就是曾从河水中救过他一次。 光是回想到那么一点记忆，郁声就有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他不由得白了脸，人也下意识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靠。 唐今注意到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的状态，扶了他一下，“怎么了？” 四处挂着的灯笼和头顶皎洁的明月让人即使在夜间也能看得清一切。 郁声感受着从对方掌心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度，半晌，心里那种不安逐渐散去。 他摇摇头，声音如常，“没什么。” 唐今皱眉看了他一会，没见他再像刚刚那样后，便微放下了心。 手里的河灯还是要放的。 郁声想起之前在庙里没能挂上去的红条，多了些心思。 “表哥，我去拿纸条。” “嗯。” 上次没能挂上那红条，终究还是让郁声有些不舒服，这一次有表哥陪着，他希望能借河灯把上一次的给补回来。 唐今接过他递过来的刚刚买的东西，看着他往另一边走过去，半晌，又把视线转回了河面之上。 河灯的光影照映在水面之上，显得有些朦胧梦幻。 只是那河水不仅倒映着河灯的光，也倒映着河对岸的一道身影。 比起之前，对方似乎消瘦了一些。 平日里常穿的绯色衣衫也换了，换成了一身素衣，头上的珠钗也没怎么戴，就戴了一根白玉簪。 恍惚一眼看过去，一身打扮竟与郁声有几分相像。 河面不算宽，姜姨娘就站在河对岸，目光哀戚地看着唐今。 一个丫鬟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扑通一声在唐今旁边跪下，声泪俱下： “将军，您就去看看夫人吧，夫人相思成疾，已经许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入睡，未曾好好用过一顿饭食了。” 第24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4 #二十四 “将军，您就去看看夫人吧……” 说着，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声泪俱下，将姜姨娘最近是如何的思念唐今，如何的想念与唐今在一起的日子，如何因此事而日夜难眠食不知味的事情说了个干净。 至于之前的那些谣言，则聪明地绝口不提。 若是寻常人，或许听着这样的话语，看着河对岸那个憔悴消瘦的美人，怕是就要心软了。 但唐今只是声音闲淡，也不去看那地上的丫鬟，道：“你倒是好眼力，本将军戴着面具却也能一眼认出。” 那丫鬟一僵，“将、将军英姿，便是戴着面具奴婢也是认得的……” 唐今看着对面那与郁声打扮有些相似的姜姨娘，半晌，看向了地上那个丫鬟，“本将军此前倒是未曾在府里见过你。” 她这话一出，那丫鬟整个人更僵了。 见这丫鬟这么不禁吓，唐今不免也失去了一些兴趣，转回了视线。 “回去告诉你们夫人，若是连老实本分四个字都做不到，那也就不要留在北三州了，本将军的府上，容不下不安分的人。” 她这样毫不留情的话语不免让那丫鬟的脸色有些难看，半晌，她朝唐今又拜了一礼后，慢慢起身退了下去。 唐今收回了目光，然心中却思考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丫鬟。 这丫鬟此前她确实从未见过，应该是姜姨娘离开大将军府后才到姜姨娘身边的。 若这么说…… 对方很有可能是陈亲王的人。 姜姨娘被她送出府中，那些暗地里的探子又送不进府，如此一来陈亲王就失去了对她的消息。 所以这群暗地里的探子就只能想办法再送姜姨娘回府。 唐今垂眸，却隐隐觉得不对。 若对方真是陈亲王的探子，目的是把姜姨娘重新送回她身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意识到什么，唐今猛地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道素色的身影正拿着什么慢慢走回来，即使脸上戴着青面面具，却也能叫旁人一眼看出他的好心情。 而就在他旁边，刚刚那个和唐今说话的丫鬟看了一眼河边密密麻麻的人群，抬了一下手。 唐今反应过来：“小心——” 一道黑影从人群中窜出，银光刺向郁声。 唐今猛地将手里的东西掷出，然对方离她的距离太远，那匕首眼看着就已经要抹上郁声的脖子。 郁声被一声暴喝叫住，一转眼间眼前便有一个黑影冲向自己。 未曾有思考，他就已经先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那一刀。 匕首擦过耳侧，短暂的冰冷后便是阵阵的痛。 不过那刺客的反应也极快，被郁声躲过后那刀后便迅速转了方向，匕首猛地下落扎入了郁声肩膀。 白衣迅速被染红。 郁声闷哼一声，那双墨色的眸子里跳起冰冷的戾气，下意识地抬起手掌，猛地拍向对方心脏。 然手掌才刚出，便又有一道身影袭来，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郁声瞳孔骤缩，动作凝滞了一下，那掌还未拍出便硬生生收回，挡在了胸前。 剑尖刺入胸口，腰上一股巨力，郁声被狠狠踢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白色的身影猛地坠入河底，砸落一片河灯。 任务完成，两名刺客转身便想逃。 唐今狠狠踢出一块碎石。 碎石飞起，倏地穿过一个正想逃走的刺客的胸膛，沾染着血肉深深嵌入泥土之中。 那刺客还惯性地跑出了两三步，然后猛地倒下。 而另一个刺客没来得及走，便被唐今一脚踢中了后背心，顿时闭气，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未曾去管这一死一晕的两名刺客，唐今看着那从河面上飘起的鲜红，直接跳入了河水之中。 …… 秋夜河水冰冷，流失的鲜血将体温也一并带走。 浑身都是冰冷的。 像是被人按进了掺杂着碎冰的河水之中。 ——“娼货的儿子自然也是娼货，一天是，一辈子都是！” ——“你也差不多年岁了，可以接客了，过两天便送你去伺候贵人……” …… ——“你还好吗？” ——“你若愿意，明日午时之前来城门之处，我带你走。” …… ——“声儿你别怪娘，娘不能没有你，你不能离开娘，你陪着娘，和娘一起，咱们一起……” …… 有泪水从眼角流出，却连个形都未曾维持住，便消失在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如果他生的意义就是陷在淤泥里挣扎，那他又为什么要选择生呢？ 郁声看着那暗蓝色的河水，半晌，缓缓闭上了眼睛。 似乎有一声很重，但又很轻的落水声传来。 白色的纱绢在水底缓慢地散开，白玉簪从乌发上脱落，轻轻坠下。 修长的手指抓住了那根白玉簪。 手掌托住后脑，唇堵上了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微凉的气息从唇齿间渡了过去。 …… 唐今抱着人浮出水面，深呼吸了几下。 怀里的人浑身冰冷，沉沉地靠着她，没有太多的反应。 她脸上的面具早就摘了，周围还因为刚刚的刺杀而围着看热闹的人顿时便认出来了她。 “是将军！” 顿时唐今的耳边响起一大堆的呼喊声。 唐今紧抿着唇，抱着郁声上岸。 她看向岸边一个披着披风的姑娘，“可以借一下披风吗？” 那姑娘二话不说立马将披风递给了唐今。 唐今用披风将怀里冰冷的人裹住，没有去管周围人群的目光，手掌在郁声后背上拍了两下。 郁声无意识地咳出些河水，眼皮动了动，但还没张开眼睛就又晕了过去。 而此时护卫们也姗姗来迟，唐今不再耽误，拨开人群，抱着郁声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之后，唐今将人抱稳，手掌覆盖在郁声肩膀的伤口上，帮他止着血。 等马车到了大将军府的时候，胡姨娘已经拿着上好的金疮药等在那了。 唐今抱起郁声下了马车，只是她才刚抱着郁声进了水芸院，将他在床上放下，得到下人通知的孟氏便由何氏扶着进了门。 孟氏喘着气，有些焦急，“怎么回事？玉笙怎会突然遇刺啊？” 她又看了眼唐今浑身的水，更是揪心，“你、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孟氏年事已高，这样赶来多少有些受不住，唐今简单跟她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便叫她们先去外间等，她要给郁声上药。 听到唐今要给郁声上药，孟氏未曾多想，下意识反对，“玉笙一个姑娘家，你、你……” 唐今唇动了动，“事急从权。” 她垂眸看着床上那脸色苍白，发丝还滴着水的郁声，半晌，声音平淡：“况且我与表妹，本就有婚约在身。” 孟氏愣了下，不等她反应过来，旁边的何氏就拍了拍她的手背，先扶着她出去了。 胡姨娘在将金疮药放下后，也退到了外间。 唐今弯腰，解开了郁声身上的披风。 第25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5 #二十五 披风解开后，便露出了底下被血色染了一半的白衣。 郁声不仅肩膀上有伤，胸口处还有一道剑伤。 唐今在他胸口处的伤口周围点了两下，止住血，握住了郁声的手。 原本她是打算给他输点生气的，但搭上他脉搏的时候，她的手指却不由得顿了一下。 半晌，她还是握着郁声的手腕，将生气输了进去。 只是那浅色的眸微移，转而落在了郁声的脸上。 许久，修长的手缓缓停在郁声的腰间，在停顿了片刻后，解开了他的腰带。 湿淋淋的腰带掉落在地，很快就染上了莫名的灰尘。 唐今掀开了他的外衣。 她微微挑眉。 在那已经被染红了的外衣之下，胸口的地方，还藏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唐今将之拿起，拆开了那外面包着的一层油纸。 有油纸包着，虽不至于彻底打湿，但里头还是进了些水。 那原本惟妙惟肖的小糖人黏糊着，碎成了几块，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型了。 唐今垂眸看着那糖人，看了好一会，才将之放到了一边。 她脱去郁声身上的衣服，擦干他身上的水，将金疮药洒在了那两处伤口上。 他的身体趋向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肌肤很白，但并没有那么光滑，有些地方还有暗伤，看起来是以前留下的。 给他包扎好伤口后，唐今又给他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上，顺带帮他把沾到了水的床褥也一并换了。 等做完这一切，唐今才看回了那被她放到桌案上已经不成型的糖人。 她用手指拼拼凑凑了下。 有些细微处的糖丝已经被溶解了。 但拼全了之后，却还是能看出她的些许特征。 唐今将那糖人边上的水甩去，用油纸重新包好，放到了郁声床边。 她走出内间卧室，便顿时被孟氏何氏甚至是胡姨娘的目光盯上了。 还是何氏先开口：“玉笙如何？” “暂且没什么大碍了。” 何氏看着她异常平静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说不出原本想说的话了。 但孟氏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今哥，你刚刚说的话，你自己可还记得作数？” 刚刚今哥给玉笙上药的时候，她没让人进来，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更不会影响到玉笙的清名。 同时，如果唐今此时此刻想要反悔否认刚刚自己说的话，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唐今接过胡姨娘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我既说了，便不会反悔。” 她这样一句话，让孟氏心中大定。 “好、好、好。”孟氏连道了三声“好”，道，“玉笙是欢喜你的，这事谁都能看得出来，只等她出了孝期，我便替你们办婚礼。” 唐今没有说话，安静地擦着手。 倒是孟氏不免开始想了起来，“只是玉笙这次又遭了这样的罪，得好好养着……” 唐今将帕子放到一边，道：“祖母，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您不如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孟氏皱眉，“我看看玉笙。” 唐今拦住了她，“内间血气重，怕冲煞了祖母，祖母还是等表妹醒来再说吧。” 她左右劝阻，孟氏最终还是被她劝下，坐着轿子回自己院里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唐今才看向一旁的胡姨娘，“守着房间，别让人靠近。” 胡姨娘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要求，但既然她说了，胡姨娘自然遵守。 唐今又吩咐了底下的婢女去煎药，然后才离开了水芸院。 回到飞光院，今日跟随她出去的护卫们已经在那跪着了。 其实护卫们也没想到会出意外。 当时候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要给将军和表姑娘制造出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他们才…… 却没想到酿下大祸。 唐今冷淡地看过这一群护卫，“该领什么罚，自己去领。” 见没有人有异议，唐今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传我令去营中，将之前查到的所属陈王的暗探尽数投入牢中。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半晌，未曾再等到唐今别的吩咐后，为首的护卫统领才躬身，“属下遵令。” 这一夜的济州城，注定不平静。 但等到清晨日出之时，百姓们看到的，就又是一片和谐的济州城。 发生过什么，消失了什么，很少有人知道。 只是大将军府中的气氛却并不显得轻松。 只因那本该醒来的人，却还没有醒来。 唐今把过脉后，又将郁声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没有中毒，没有异样，头部也没有再受到伤害。没有原因。 但人就是醒不过来。 满府焦急之时，孟氏又叫人去请了大夫，但唐今都看不出了，那些大夫便更看不出，一个个都只能摇头叹息。 偏偏这时候，姜姨娘又跪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跪上瘾了，现在跪的那是越来越熟练，越来越能跪，唐今在大将军府和军营府衙来回了两日，都看见她跪在大将军府外。 要不是将军府外这几日有重兵把守，寻常百姓不能靠近，恐怕早就引来无数人围观了。 不过这样差不到哪去，最近城中热议的，都是中秋夜将军表妹失足落水，疑似被姜氏所害的事情。 不过百姓们不会想那么多，他们只以为这是府宅之内，两女争一男拈酸吃醋所致。 又是一日唐今从府衙回府，那跪在门口的姜姨娘大概是再也忍不了了，终究不再维持一副闭口不言认罪的姿态，一把扑了上来。 “将军！此事与妾身无关，妾身从未指使过他们伤害笙妹啊——” 第26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6 #二十六 脚下被挡，唐今不免瞥了一眼那脚边的东西。 “将军，此事真的与妾身无关啊……”容貌娇美的女子此时此刻已经没了多少形象，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只一个劲地哭诉。 她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倒不似作假。 不过，是不是她指使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姜姨娘现在除了后悔之外，还有后怕。 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她授意的，只是那群探子私自行动，而她顶多就是默许而已…… 毕竟谁也没想到将军会为了一个来济州不过两月的表姑娘，直接和陈王撕破脸。 姜姨娘知道，唐今或许不会杀她，也不会将她下狱，但她害怕的也不是这个，她怕的是—— 就在姜姨娘惶惶不安之际，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你来济州也有两年了吧。” “多年不见亲人，只怕思念难解。”唐今轻叹了一声，从姜姨娘的手中抽回袖角，那双浅眸微转，倒映着姜姨娘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她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平平淡淡地道：“你也是时候，回京看看亲人了。” 姜姨娘的脸色灰白，浑身像是被阴霾笼罩：“将军……” 唐今没有再管她，转过身进了将军府。 身后的姜姨娘从惊恐中回过神后，彻底慌乱起来：“将军！将军！妾身知错了，妾身知道错了，将军，妾身再也不敢了，将军，将军——” 姜姨娘在怕。 她当然该怕。 来济州两年，她不仅一事无成，还反害陈亲王在济州多年的布置尽数毁于一旦，若此时此刻被送回京城，送回那充满脏污与蛇蝎的陈亲王府中，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姜姨娘不敢想象。 因此她怕，远超先前被送往城外庄子的怕。 然。 一切已尘埃落定，不管姜姨娘再如何哭求，再如何以死相逼，都没有人怜惜了。 当天晚上，她便被强行塞进了马车，送往京城。 姜姨娘的事情，外面的人或许不知，但将军府里的人却是都知晓的。 但这会他们也不敢表露出什么情绪，整个府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只因那多日前落水的表姑娘，竟还迟迟未醒。 又是新的一日，唐今给郁声换过药后，才一出水芸院就撞上了正匆匆来找她的军师。 唐今和军师进了书房，军师就将一封黄旨递给了她。 “将军送往京城的折子已经被批了，匈奴练兵之事，得到太后首肯了。” 唐今随意看了下那盖着印章的黄旨，按着额头，半晌，瞥他一眼，“只有这个？” 军师不由得有些尴尬地笑了下，然后用扇子掩着，将一封信递给了唐今。 “这是太后给您的。” 唐今没去管他那带着些揶揄的表情，接过那封信将之拆开。 只是看着看着，她就不免皱起了眉。 像是所有麻烦事都要赶在一起找上门一样，这封太后给她的信上说，希望今年年宴她能回京一趟。 翻过一页，太后又说：若是匈奴之事缠身，明年哀家宴辰，旦见君颜。 说得是委婉，但是以这位太后的性子，这封信的含义就是，要么今年年底过年，要么明年太后寿辰，唐今必须回京一趟。 要是不回…… “对了将军，根据探查到的消息来看，此次跟随懿旨而来的，还有几位……”军师话没说完，但唐今却明白了。 只怕，是来接替之前为了保护她那位“玉笙表妹”，而死于山匪之手的那群人的。 简单说，就是太后派过来的探子。 负责和“孟玉笙”交接，潜藏在她身边探查情报的探子。 唐今将信收起，“派个可信的人代替玉笙和他们接触。” 军师点头，“自然。” 从京城来的事情都暂时有了解决之法，唐今便问起了别的：“何时启程去边境？” 军师不由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下月初一。” 这日期不是将军自己定的吗？怎么…… 军师心思一转，便明白了。 只怕啊，是心里念着那位还昏迷着的表姑娘，已然记不得其他的事了。 唐今没去管他的胡思乱想，大概算了下时间。 下月初一，也就是十天后。十天的时间要安排府上的事情，倒还算充裕。 在打发走了军师后，唐今便招来胡姨娘说了一下此事，叫她准备着在她不在的时间里照顾好府里的女眷们。 胡姨娘一一应下，又问：“表姑娘那……” 说来奇怪，明明表姑娘的身体都已经好起来了，可却始终没有要醒的征兆，这样的事情不免叫人担忧。 唐今没有说这事，只是叫胡姨娘好好注意着府上的事情后便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唐今府衙军营两头跑，总算将她离开之后可能会碰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最后才轮到将军府这边。 她早和孟氏还有何氏打过招呼，再加上她本来就经常出门征战，所以两人除了担心外也没法说别的。 “只是，你表妹那……”孟氏想到这里就不免头痛。 明明好不容易今哥这边才松了口，可玉笙却又…… 终究是没缘分了。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唐今看了她一会，半晌道：“我待会再去看看表妹。” “嗯……看看也好。” 离开了孟氏的院子后，唐今站了一会，还是去了水芸院。 水芸院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主人的昏迷不醒，院里的下人们情绪也有些低迷，特别是小翠，唐今时常看见她在抹眼泪。 见唐今来了，还端着药的小翠连忙迎上来，“将军……” 只是喊完这一句之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今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了她手里的碗，“我来吧，你下去休息会。” 小翠眼圈一红，最后还是应下了。 因为这些日子都浸在药里，那卧室里都有一股子药味。 唐今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下，将人扶起，拿了勺子给他喂药。 汤汤水水这种东西，慢慢喂，就算对方昏迷不醒着，也是能喂下去的，就是需要多些耐心。 唐今向来是不缺耐心的。 慢慢，慢慢地，一碗药也逐渐空了。 唐今看着怀里仍旧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反应的人，又握住他的手给他输了一些生气。 在生气的作用下，他冰冷的四肢逐渐回暖，脸色也看起来好了许多。 但，还是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唐今垂眸看着他那比许多女子还要更长些的睫毛，轻叹了一声。 半晌，她轻声喃喃：“平白叫了我这么久的表哥，你却还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第27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7 #二十七 身体坠入冰冷的河水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是暗蓝色的。 朦胧的光像是从水面上照射进来，却又看不太清。 混沌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 生来低贱的少年，被殴打厌骂的少年，将被送去接客，想要逃离却被抓回的少年，被恩公救下带回去疗伤的少年，得到希望却又被关在柴房中，眼睁睁看着希望从眼前消失的少年…… 绝望之下，想要自戕的少年。 …… 缩在角落草窝里的小少年捂着肚子，好半晌，才勉强挣扎着从那暗蓝的世界中脱离，蓦地睁开了眼睛。 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小少年翻了个身，半晌，到底是忍受不了这种饥饿了，做贼似的从床上爬起，勉强走到桌前，抱起茶壶大口大口往喉咙里灌。 然尽管他已经很小声很小声了，却还是惊动到了屋子里的男人。 男人喝醉了酒，浑身酒气，一看见他就便双目赤红。 他心里害怕，扔下茶壶就要跑。 但一个小孩子怎么跑得过，顿时就被抓了回去。 像是对待畜牲一样，男人一边踢踹殴打着他，一边怒骂着“杂种”“贱种”…… 而旁边床铺上的女人，只是躲在床脚，一边发抖，一边看着他被打。 床上的，是他的娘亲。 打他的，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爹。 只知道，他娘是被这个男人从青楼里头买回家的，而之后没多久他娘就生下了他。 所有人都说，男人被他娘骗了，他根本不是男人的儿子。 男人信了。 那之后，他就不是男人的儿子，他是这个家里的一个物件，一个只要男人不顺心，就会被用来出气的物件。 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到了他七八岁的时候。 男人到底忍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又将他娘卖回了青楼。他自然也是一起被卖了回去。 他年岁小，又瘦得厉害，五官瘦得看不出什么样子，于是老鸨便只安排他打杂。 他还算机灵，很少做错事，于是也能吃饱饭了。 他原以为，生活就会逐渐变好的。 但没有。 至少，他的生活一点也没有。 他的娘亲，疯了。 平日里，她笑着接客，但一闲下来，她便会用一种他看不懂，但直觉让他感到害怕的眼神盯着他。 他在睡梦中被掐醒，他被从楼上推下去，他死死抵着门，挡着门外拿着剪刀的她。 再后来，又过了几年，她得了病，他们母子就被一起赶出了青楼。 她病了不能出门，也不能做事，他就成了唯一能赚钱的人。 她便不再用那种眼神盯着他。 甚至偶尔会关心上他几句。 他以为只要自己能一直赚钱，就能这样一直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听见他娘亲在和另一个人商量。 商量，他一次能卖多少钱。 他不懂。 他拿着刀赶走了那个人，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是娼货的儿子啊，你除了当一个娼货，你还能做什么啊……” “一天是娼货，一辈子都是娼货，娼货的儿子，也只能当娼货。” 她看着他逐渐养出了些肉，逐渐显露出一点颜色的五官，眼里承满了世间所有的脏恶。 “你也差不多年岁，可以接客了，我已经帮你找好了，等过两天，便送你去贵人那，你好好伺候……” …… 他逃走了。 …… 但在那样的冬天里，他甚至还没能出城，就被抓住了。 他们光是打骂他还不够，他们怨怪他逃跑，害得他们都要在大冬天里出来抓人，于是他们抓着他，将他按进了掺杂着碎冰的河水里。 说是，要给他个教训。 浑浊的河水呛进喉咙，冰冷的水让脑子都好像被冻结，脸上都是冰痛的…… 他没法呼吸了。 只是啊。 是他们将他按进水里的。 可他却觉得，是他自己在往下沉。 一直往下沉。 从人世间，沉进了河底，沉进了那充满脏污的淤泥里。 如果他生的意义就是陷在淤泥里挣扎，那他又为什么要选择生呢…… …… 就在他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直压在他后脑上的手被人猛地甩开。 头上一松，他被从河水里抱了出来。 厚实而温暖的大裘裹在了他的身上，将彻骨的冷风遮挡。 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 他听不清周围的声音，眼睛也被冻到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是抬起头的时候，对上了一双微冷沉着的浅眸。 但对他说话时，那声音又是温和的。 “你还好吗？” …… 你还好吗？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他。 他还好吗？ 他也不知道。 所有的光亮都在暗蓝的水面之上，但他却陷在幽暗窒闷的淤泥之中，无法挣脱。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问题，也没有力气回答那个问题，便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醒来之时，就像是被人突然从淤泥中捞出，来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水面之上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温暖的寝被，贴身的衣服，在喝完药后，带着甜意的果脯…… 还有，让他无所适从的善意。 浅眸的青年微微弯腰，安抚着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的他： “你现在暂时说不了话，但只是暂时的，好好吃药，等之后就会好了，知道吗？” 他逐渐安静下来，点了点头。 “那些追你的人都已经打发走了，你有没有什么要联系的人？” 他在犹豫之后，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先在这住下吧。” 他并不期待人的善意，也从来没感受过纯粹的善意，所以当骤然感受到善意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差。 就像是将自己藏在了壳子里，不声不响，也不会反应。 但对方却没有丝毫嫌弃他，即便是他不做反应，也会温和地同他说话。 青年似乎并不常住琼州，回琼州好像是为了办一件什么事。 但他不出门，所以他也不知道青年是为了什么事而回来琼州的。 他只知道青年很忙，忙到他很少能见到他。 但偶尔遇见，青年就会给他点什么。 一开始是给他书，后来知道他不认字后，就给他字帖。 照顾他的小厮能认字，所以在青年给他字帖后，便会告诉他那些字的意思与读法。 但小厮也有很多字不认识，他将那些不认识的字也都记下，试着去读书。 不认识的字太多，他还是读不懂那些书。 后来，青年似乎忙完了，闲了下来，知道他在认字后，便亲自教了他。 一开始他很担心，因为自己学了很久，还是读不懂书，所以很害怕对方会觉得他愚笨。 但青年却夸说，他很聪明。 …… 随着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他也认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个，不配被作为名字的名字。 因为识得了字，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是多么的低贱，所以，在青年问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回答不出。 于是青年说，那我帮你起个字吧，等你以后字认全了，再自己起。 他点头应下。 青年想过之后，说：便叫郁声，如何？ 第28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8 #二十八 见他不懂，青年给他解释：郁声，郁字取郁郁葱葱，繁盛茂密之意。是希望他可以早日恢复自己的声音的意思。 他看着对方温和而又认真地和他解释着这个名字的意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这才真正地活在了这个世上。 有了一个真正的名字，才真正地活在了世上。 郁声。 是期盼他可以早日恢复自己声音的意思。 是期盼他恢复后的声音可以很好听的意思。 是祝愿他的未来，可以越来越好的意思。 他喜欢这个名字。 …… 青年不仅会认字，还会练武。或许是见他太过瘦弱，于是便也带着他练武强身。 只是…… 青年就要离开琼州了。 府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 他看着那些下人们收拾着东西，听着他们议论着青年即将离开，下一次回来不知道是多少年后。 他看着，听着。但他不敢问。 他只能在每个夜晚里惶恐不安，抱着一丝卑微的期盼，期盼青年愿意再多施舍给他一点善意，带他一起走。 可是，他见过那些跟着青年的人。 无一不是他连靠近都不敢的，看起来如人中龙凤的人。 而像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和那些人站在一起，跟着青年呢？ …… 他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可以这么好。 浅眸的青年站到了他的面前，轻声问他：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也许还会有些危险，可能以后也很少再有机会回来了，你愿意吗？” 他的声音还没有恢复，但他在回过神后，便不停地点头，不停地点头。 只是他点着点着，却又想起了一个人。 青年说，如果现在跟他走的话，以后就很难再回来了。 他想起了一些事。 想起了幼年之时，他在被男人打过之后，女人会抱着他去求大夫给他治伤，会趁着男人出去喝酒的时候偷偷给他弄一点吃的，也会在男人又喝醉酒寻他之时将他藏起来…… 她是他的娘亲。在她疯掉之前。 于是，他点头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青年察觉到了他的犹豫，揉了揉他的脑袋，“别着急，你慢慢想。” 青年道：“你若是愿意，明日午时之前来城门之处，我带你走。” …… 他回去了一趟。 他回去只是想和女人说，只是说一声。 我要走了。以后，会给你寄钱回来的。 但他不该回去的。 他不该的。 他说完那句话后，女人便站起身，用茶壶砸破了他的脑袋，将他扔进了柴房之中。 门被从外死死地抵住。 门外的女人不断地念。 “牲儿你别怪娘，娘不能没有你，你不能离开娘，你陪着娘，和娘一起，咱们一起，一起，乖，乖啊……” 从黄昏到黎明，又再次转入黄昏。 门板之上已经沾满了他的血。 喉咙里撕裂一样的痛，可他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外的光一点点消失。 他看着那扇他怎么也打不开的门，眼泪麻木而又绝望地流出。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那扇被抓痕与血痕铺满的门才再次被打开。 像是天底下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她温柔地抱起他，“牲儿，吃点东西，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他推开了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半跑半爬去到了城门外。 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了。 没有人会在等他了。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对那个女人产生了恨。 时间已经从冬转春，但他却是那么的冷，四肢冰冷到连动都动不了，比那日被按进河水中时，还要更冷。 …… 他没有再回女人那，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 后来，他又转去了那条河边。 他看着那浑浊的河水发呆。 河水很急，河底的淤泥很深，深到人眼根本看不清。 听说，有人陷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不知不觉，他踏进了河水之中。 是一个从城门处就开始跟着他的士兵将他拉回了岸上。 那士兵有些嫌弃地看着他的样子，然后将一个布包扔给了他。 “有人给你的。” 他好像这才被从河水之中拉出，看向了那个布包。 布包里，是一本书，还有一封信。 或许是怕他认识的字还不够多，信里开头的一句话，并不是什么文绉绉的话语，只是一番大白话。 ——城门处等至午时未见君来，事有紧急先行一步。书中有些医药毒理和练功法子，可学着防身。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空开一段之后，那肆意轻狂的笔迹稍敛。 ——有子落淤泥中，与乌瘴同生，与蓬垢同存。然脱水而出，香远益清，亭亭净植。谓之为莲。 ——愿来日再见，可道一声：君生如莲，出淤泥，而不染矣。 …… 后来，他的声音像恩公曾经祝愿的一样，逐渐恢复。 他带着那一封信，那一本书，跟着一个途径琼州的戏班子，离开了琼州。 他其实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叫做出淤泥而不染，但他知道，只要他活下去，就总有一日能明白。 总有一日，他生如莲。 …… 时间已经彻底从夏日走入秋日了。 军营中，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一声令下，便启程赶往边境。 十日的光阴转瞬即逝，唐今在和孟氏还有何氏道别之后，就又去了一趟水芸院。 水芸院边，满塘的荷花都已衰败，变作褐色残荷存于水面之上，想要再看到清香满荷塘就只能等明年了。 唐今走到床边。 这么多日了，床上的人依旧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那么，许是内心还在担忧着什么，不愿醒来。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握住了他的手。 “我也不知你现在能不能听见……只是，先前我曾说过的。只要你愿意信我，从今往后我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不管，你究竟是谁。” 她说完这句话后，慢慢握着他的手合拢，让那微凉的没有意识的手指抓住了那根白玉簪。 她缓缓收回手，半晌，像是呢喃一般。 “若再不早些醒来，恐怕祖母就又要安排着我娶其他女子了……” 最后看了一会病床上浑然无觉的人后，她轻吸了口气，转身离去。 安安静静的房间里，那清润的白玉簪躺在因无力而逐渐张开的手掌里，半晌，顺着掌心缓缓滑落。 就在玉簪即将脱离手掌碎落之时，那原本无力的手骤然收紧，紧紧抓住了那根玉簪。 …… 这次的行动总体偏向隐秘，所以出发之际并没有百姓相送。 年轻的将士们穿着铠甲坐在棕黑色的宝马之上，难掩锋芒。 说完简单而又激动人心的话语，一声号角吹响，以唐今为首，全军出发。 在行出一段距离之后，她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暗色的城墙之上，立着一道单薄的白色身影。 唐今看了会，半晌，收回了视线。 第29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29 #二十九 秋日过后，又入了冬。 北地的冬日格外的冷，但北三州的百姓们却不觉冬日难熬，毕竟家家户户都能领到府衙所发的煤石。 领炭之处颂声载道，百姓无不感恩着大将军的恩德。 在一处酒楼之上，一个面容年轻的锦衣公子背手看着那些面带笑颜的百姓们。 旁边的小太监躬身：“二爷，您看什么呢？” 被称为二爷的公子抖了抖袖子，“看这北三州的百姓们是如何称颂镇北大将军的恩德，如何将我皇室全然抛之脑后的啊。” 这话说得那小太监顿时闭上了嘴，不敢回话。 锦衣公子冷哼了一声，正打算收回视线，余光一瞥却又瞥见了一抹身影，目光不由得便追了过去。 低调的乌木马车上，一个披着芡白大氅的身影正缓缓走出。 一头乌发如云，一双秋眸点水，鼻若悬胆，唇若含丹，靥如花，身如柳，清肌莹骨能香玉，艳质英姿解语花。 那锦衣公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美人，世无其二的美人啊。想不到这般北方蛮地竟还能养出这般的美人。” 不等身旁的小太监反应过来，那公子便拿起一旁的披风匆匆下楼。 “诶二爷，二爷！”身后的小太监连忙追上。 …… 绸缎庄子里，郁声正和何氏看着新的布匹。 “玉笙，你看这匹布如何？”何氏拿起一匹朱红的云锦。 郁声还没说话呢，旁边的唐佩就道：“这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这个，这个还有鸳鸯呢。” 她怪笑道：“最适合给表姐和堂哥做新婚的锦被啦。” 她这话一出，原本还只是有些难为情的郁声便顿时砰的一下红透了脸。 他这样，唐佩就笑得更怪了，好在何氏见他实在羞恼，拉着唐佩教训了一顿，才算完。 嬉笑过后，三人又认真看起了布来。除了明年府上会有的大喜事，马上就是新年了，不光是府里的主子要做衣服，那些下人们也是需要给他们准备两身新衣。 郁声看着手底下鲜红的布匹，微微垂眸。 他醒来之后，几乎满府的人都默认了他与恩公的婚事……可是。 他问过小翠。 小翠说他昏迷之时是小医女给他上的药，看满府人的反应，似乎也没人发现他是男子这件事…… 就连偶尔来府中的恩公的心腹，那位军师看见他时也是按照对待女子的礼节对他。 他观察过，对方并没有掩饰什么，是真真正正地把他当成女子对待的。 他的伤一处在胸口一处在肩膀，若真是那些年仅七八岁的小医女上的药……说不定，还真没发现他的性别。 这么说来，只怕恩公也还不知他其实是男子。 郁声不由得捻住了手里下的布。 阴差阳错又遇恩公，他的身份目的不纯也就罢了——恩公显然已知晓他是太后派来的探子，却未曾怪罪。可…… 可偏偏，他与恩公有了那般牵扯…… 郁声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 他并不在意扮成女子，只是…… 若他真嫁给恩公，便是能掩藏一时，又怎么可能掩藏一世？ 而且，他也不想欺瞒恩公。 心上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郁声不由得又蹙起了眉。 如今已经是深冬，孟氏是说打算明年春夏交接之时就替两人办婚礼，时间也不算多了。 旁边的何氏和唐佩还在选布，未曾注意到郁声这边。 一道身影缓缓走近，然后便忽而贴近了郁声，同时手还抓向郁声放在布匹上的手，“这位姑娘，不知……” 郁声心里装着事情，就有些没怎么集中注意力，所以当突然有陌生人靠近并伸手想要去抓他的手的时候，他反射性地就一掌拍了出去。 于是那匆匆追过来的小太监，就眼睁睁看着自家二爷被拍飞了出去。 “二爷——”尖利的叫声。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上前扶起了那被拍到墙上后便白眼一翻晕死过去的锦衣公子。 他看了一下锦衣公子的状况之后，便涨红了脸转过头去怒斥郁声：“你找死吗！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呀你！” 郁声回过神，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旁边的何氏反应过来，不免皱眉上前一步，“玉笙，怎么了？” 郁声皱了下眉，但又很快掩去眼里的冷意，低眉轻声道：“姑表婶，这人突然往我身边凑，我便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就倒了下去……” 何氏皱眉。 唐佩没那么多顾忌，直接便说了：“什么人啊，推一下就要死要活？怕不是故意来装样骗钱财的吧？” 那小太监听得她这样的话顿时啐了一声，“你们是哪家的人？有胆地报上名来，端看你们府上有几个脑袋够砍！” 唐佩也是泼辣的，听到这小太监尖利的叫骂便顿时叉起了腰。 “还几个脑袋够你砍呢，你谁啊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啊？这里可是济州！不认识你姑奶奶我是吧？只怕等你姑奶奶报上名你顿时就要怕得跪地求饶呢呢，我——” 何氏一把将唐佩拉了回来。 她将还愤愤不平的唐佩推开后，转头朝守在门口的护卫道：“王统领，劳烦你把这个人送去官府。” 玉笙纯善，说的话何氏都是信的，既然是这个公子先不知规矩，那玉笙推他也无可厚非。 而且…… 玉笙一个姑娘家轻轻一推罢了，他这仿佛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可笑，只怕如佩儿所说的一样，是来骗银钱的呢。 王统领应下后，便叫人去抬那地上的人。 那小太监死命拦着，自然是被一起抬起，送去了官府。 所谓官府其实和大将军府都是一家。 毕竟镇北大将军还兼任了北三州的州牧，所以府衙里的人跟王统领也都是老熟人。 王统领把那两人扔到了堂上，朝暂时坐镇的军师道：“吴先生，何夫人让我们带来的。” 说着，他将刚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那小太监还在哭呢，见着军师了便又开始吼：“大胆，我们二爷是谁你知道吗？你敢审吗？” 说着，他从那还晕着的公子身上翻出一枚令牌亮了出来，“我家公子乃是陈亲王之嫡次子，姜珏，皇家子弟，谁敢审？！” 座上的军师微微挑眉，半晌，他道：“来人啊，这人假冒皇族，先上三十大板，没打死再审。” “你、你瞎啊！这是陈亲王亲令，你不认得吗？” 军师猛地一拍惊堂木，“还敢辱骂朝廷命官，再加二十大板！” …… 等将这主仆二人都扔进了牢房之后，军师才摇摇扇子，喝了口茶。 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这姜珏控制起来呢，这自己就送上门了，真是…… 不过……军师想了下那被一巴掌拍晕过去至今未醒的陈亲王嫡次子，不免抽了抽嘴角。 果然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怎么突然有点替将军担忧呢。 他这等文弱书生自然是受不住如斯美人，但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 吧？ 第30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0 #三十 天气越来越冷，北三州早下起了雪。 这几日的雪越下越大，人也不再方便出门了。 水芸院旁的荷塘已经结了冰，如果运气好还能看见冰下的锦鲤，若运气不好便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雪了。 房间内烧着炭盆，只屋顶开了几个眼通风，如此隔绝了风雪之后倒也有些暖意。 郁声坐在绣架前绣着东西，而旁边坐着唐佩。 虽然唐佩也在绣东西，但显然她没什么心思绣，一直在念：“再过几天可都要过年了，堂哥怎么还不回来，不应该啊……” 她嘟囔着，“军师不是说一切都很顺利吗，难不成又碰上了一个胡姨娘？” 当初胡姨娘就是唐今从匈奴带回来的。这事这些天里唐佩已经跟郁声说过了。 旁边原本安心刺绣的郁声心里一乱，那针便扎错了位置。 郁声看着指尖上冒出的血珠，半晌，默不作声地将之擦去了。 旁边的唐佩也只是随口一句，转瞬又开始说别的。 不过郁声却没法静下心来了。 此时此刻比起婚期，更让他担心的是恩公怎么还没有回来。 要不是军师一直跟他们说一切都好，他就要压不住心里的不安了。 不过就是现在，郁声也不由得有些胡思乱想。 想着恩公为什么还不回来，想着恩公是不是真碰上了什么，想着他失忆时恩公送他玉簪，陪他一起同游灯会，想着水底之下他昏沉之时恩公…… 针脚一乱，郁声手指尖上又冒出了一个血珠。 不过他习以为常地将之一擦，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绣了起来。 只是耳畔不觉染上了些红。 甩去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郁声将注意力移回了绣架之上。ωωw..net 他在绣自己的嫁衣。 孟氏虽然还没正式定下日子，但也跟他说过大概，说是准备在春夏交接的时候办婚礼，这么一来便只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如果要他自己绣完一整件嫁衣那肯定是不够时间的，所以孟氏便请了十二位最好的绣娘专门赶制嫁衣，而他自己就只用绣好霞帔便可。 不过郁声虽然会些简单的针线活，但刺绣上还是很差，一切都只能摸索着来。 旁边的唐佩眼看他又一针扎错，然后面不改色地抹掉手上的血珠继续绣的样子，不禁咽了下口水。 总觉得，表姐好生凶猛。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郁声疑惑地看她。 那双带着些愁绪的眼睛盈盈柔柔，看起来弱不禁风，柔弱至极。 大概是没看出她在想什么，郁声又带着些愁绪地转回了头继续绣。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有些分神，绣一会便看着手底下的布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人。 于是唐佩又瞬间抛却了那些想法。 果然还是她那柔弱不能自理，心心念念都是堂哥的表姐啊。 但唐佩也实在看不下去他一直这么心绪不宁，然后一直扎手指头了，便道：“表姐，不如我们去院里走走吧。” 今天虽然风雪很大，但只在院里走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郁声原本是不想走动的，但奈何唐佩不过，便也只能暂时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和她走了一会。 两人才刚在院中走了一会，便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喊：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这一声顿时惊动了整个将军府的人。 郁声也不由得心里一跳。 首先迎来的当然是喜意，但紧随着的，就是近乡情怯了。 之前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也就罢了，如今都记得了……倒叫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恩公。 想起他之前借着表兄弟的身份说服自己，然后没有自觉地与恩公亲近他就……好一阵羞耻。 虽然脑子里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但郁声还是丝毫没有耽误地就和唐佩一起赶到了将军府门口。 只是虽有人通报，但实际上人才刚入城，要等人回府还要等上好一会。 郁声瞥见孟氏跟何氏由下人撑着伞也过来了，便压下了心里想要出门去看的想法，和府里的人一起等。 与还是第一次经历的郁声不同，将军府里的人大多都已经经常经历这种事情了，所以倒没有郁声的紧张，只是有条不紊地忙着。 看出了郁声的紧张，孟氏便拍了拍他。 郁声偏头应了一下，不再说话。 等了一小会后，等在府门口的众人便远远看见有一行数人纵马而来，顿时守在府门前的众人叽叽喳喳，高兴兴奋。 郁声眼里只看得到那越来越近的身影。 一声马嘶之后，棕黑的马匹停下，在原地踱了两步。 唐今从马上翻下，便立马有人上前打伞的打伞，披衣的披衣，唐佩更是直接开心地跑到了唐今面前。 唐今弹了一下唐佩的额头，上前扶了下走上前的孟氏，“祖母怎么也来了，这么大的雪。” 孟氏瞧了下她，见没什么伤便安了心，“还不是你，耽误了这些天才回来，祖母能不担心吗？” “叫祖母担心，是我不对。” 身后的李少陵和几位士兵此时也一起下了马，在和孟氏见过礼后便和唐今道：“将军，那我们就先回了。” 唐今点点头，“早点回吧，过完年再回营。” 谢过唐今后几人便又上了马，急急忙忙地各自往家里赶。 归家心切，人都是如此的。 孟氏见她外头的事都弄完了，便拍了拍她的手背，“挂心你的，可不止祖母一个啊。” 说着，孟氏示意她看向一旁的郁声。 唐今其实早就看见了他。 大概是因为马上就到新年了，虽然他还穿着孝期的衣服，但身上却又多了点装饰，人看起来也有气色多了。 只是那双眼睛却没有太多的变化——也不全然没有一点变化。 好像这会看向她的时候……比之前还要更多些仰慕？ 万万没想到对方那眼神还能加大功率的唐今不由得咳了一声，“表妹。” 之前还好，现在郁声一听她这么叫就耳热，“……表哥。”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由得都移开了视线。 眼看着表哥表妹的互相叫了一句就开始情意绵绵起来了，孟氏不由得笑，“行了，就先回去吧，等进了屋子再慢慢说话。” 还没等唐今跟郁声松口气，这位老祖宗就又发话了，“年纪大了，也走不动路，就今哥和玉笙来扶我吧。” 本来从才刚见面就没少收到调侃目光的两人，此时此刻便快要被那些带着笑的眼神给淹没了。 不过窘迫归窘迫，两人还是上前，一人一边扶住了孟氏。 第31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1 #三十一 扶着孟氏到了正堂后，唐今先回去换了身衣服，才又转回了正堂。 马上就要过年了，何氏在外的儿子唐允也赶回来过年，便趁这时候带着妻儿一并和唐今打了招呼。 唐今回来得突然，但府里的下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又多准备了许多好菜后，等主人家们寒暄的差不多，便上了菜。 都是一家人，也不存在什么男女分席的陋习，一家子围坐成一桌，热热闹闹。 唐今又被安排着和郁声坐到了一起，只是两人都还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态，倒让一群等着看点什么的长辈小辈们有些失望。 吃完饭孟氏又拉着众人一起聊了好一会，才放他们回去。 飞光远和水芸院就紧挨着，唐今自然是和郁声一起走的。 唐今接过了小翠手里的伞，看向一边回来后还没正式说过话的郁声：“表妹，一起回吧。” 郁声抿唇，轻声应了。 天上的雪虽然还在落，但已经没有风了。郁声提着灯，唐今撑开伞，两人一起走进了雪里。 其余的丫鬟婢女们则自觉地落后了两人一段距离。 一把油纸伞能有多大，一起撑着，一开始还显得有些疏离的两人，便越挨越近了。 郁声垂眸看着脚下被灯笼照出来的路，心脏一会紧张收缩，一会又不停地乱跳，总之就是静不下来。 他只能胡乱想些什么，来克制自己那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恩公已然知晓他是太后派来的探子，但应该还没有认出他是自己六年前曾救过的少年。 如此，他与恩公投诚时便可将此事说出，叫恩公多信自己一分。 而之后日久见人心，如恩公这般明察秋毫之人自然能辨出他的真心，他也可以趁此机会跟恩公说明自己是个男子。 之后再寻个对恩公没有影响的办法将婚事抹了便是，毕竟如恩公这般才过屈宋、文经武略、卓尔不群的人中之龙，就应该配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而像他这样的人，只要能跟在恩公身边就已经—— 指尖被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 郁声那些胡乱的想法被骤然打断。 一股又一股的暖意从另一个人的掌心传来。 他僵硬着手，抽回也不是，放着也不是，到最后，也只能红着脸仍由唐今牵着。只是行走间都不由得僵硬了几分。 像是什么没有自我思想的提线小木偶一般。 唐今不免笑了一声。 而听到她的笑声之后，郁声脸便红得更彻底了。 手还被另一只手抓着，那不断传过来的暖意一路淌进了心口，让整个胸膛都充斥着那种温暖。 尽管他都没有回握过去，也僵硬着手，但她却没有松开他。 耳边除了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外，还有鹅毛一样的轻雪落在伞面簌簌的声音。 慢慢地，郁声脑子里的声音也静了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再也生不出。 他的视线从脚下的路转到了映在路上的两人的影子。 共撑一把伞的两个人走在风雪之中。 看起来，很是相配。 良久，他顺从自己的本心，回握住了那双温暖的手。 从孟氏的院子到水芸院其实用不了多久，但两个人一起慢慢地走，竟也走了许久许久的路。 只是走得再慢，也会走到目的地的。 两人逐渐停了下来。 唐今撑着伞看着旁边的郁声，却见他也正好看向自己。 对视一眼后，两人又不由得各自移开了视线。 这样相对着默默无言许久之后，唐今随意找了个什么理由，道：“今夜月色不错，表妹可愿再一起走走，赏会月？” 郁声假装没有看见头顶层叠的灰云，“嗯……” 于是，都不太愿意就这样回去的两人绕着路，慢慢踩着雪，转着弯。 飞光院与水芸院旁边就是那荷花塘，两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塘中水榭处。 满塘的荷花虽然败了，但是湖面上结冰之后，落上雪，白白的一片湖，倒映着光，竟让这周围像是多了一轮月单独照着一样明亮。 “马上便是年节了，可有什么亲友需要拜访的？”唐今看向郁声，轻声问道。 她这么一问，郁声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来，恩公已经看出他恢复了记忆。 恩公知他恢复了记忆却仍旧愿意这样待他…… 郁声不免心里又有些乱，但静下来后，也不再掩饰什么，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已经没有亲友存世了。”ωωw..net 唐今顿了顿，半晌，握紧了他的手，“以后便有了。” 过了一会，他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第32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2 #三十二 荷花池塘上铺满了雪，如明镜一样的亮。 唐今看着湖面上的雪想了想，又看向旁边的郁声：“要不要上去走走？” 以往每年这时候，这荷塘结的冰层都很厚，人在上边滑冰也没事，只是现在上面铺了层雪，滑冰是没戏了，但一起走走肯定不成问题。 郁声都没有问她这冰能不能走人，便答应了：“好。” 唐今牵着他从旁边的小路下了荷塘。 冰湖面上的雪还不算厚，或许是郁声心里紧张，一不留神便滑了一下。 唐今将人扶住。 郁声便下意识看向她。 在湖边和湖中看到的景色是全然不同的。 在湖边，看到的天是有边界的，而在湖中，整片天都没有边界。 所有多余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的人。 洒满白雪的湖面就像一面蒙了纱的镜子，将天地间并不明亮的月光都集中起来，映在湖面上。 月白的光下，将浅眸里的他，还有那些缱绻的情意都清清楚楚的映了出来。 郁声突然有些担心。 担心眼前的人听见他那越来越大的心跳声。 唐今扶稳他后，又将他牵稳。 郁声原本冰凉的掌心已经冒出了汗。 过了会，唐今微微松开他的手，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两人脉脉无言地一起走过荷塘，又一起走着走着，转去了花园。 冬日的园子里大多都是梅，红梅白梅各色争艳，隐隐的梅香也流转着。 两人几乎将园子里每一树梅花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才慢吞吞地回了水芸院。 时间已经很晚了。 又在院门前站了一会，唐今将手里的伞给他。 郁声将伞推还给了她，“还有一段路。” 他忍了下那股子窘迫，喊道：“表哥拿着吧。” 他的手已经不冰了，覆盖在她手背上，暖暖的。 唐今原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余光却又瞥到了他那双手。 握着的时候倒是没有感觉，但这会借着院边上挂着的灯笼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手指上有些被针扎到的印子。 她顿时皱了下眉，“这是？” 郁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手指上那些被扎到的地方，他下意识收了一下手，但手指被另一双手握着，也收不到哪去。 感受着唐今似乎微沉了下来的目光，他唇动了动，解释道：“绣衣的时候，扎到的。” 唐今眉皱得更深，“若非必要，让丫鬟们帮着绣便是，不必自己动手。” 她这么问，郁声就更窘迫了，“是霞帔……” 唐今这才想起这茬。 看着郁声那微红的脸颊，唐今不由得也生出几分尴尬，轻咳一声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她道：“明日我帮你拿药膏来。” 郁声自然是点头。 两人又在门前磨叽了好一会，等都听到外边开始打更了，才互相带着不舍地分开了。 唐今撑着伞回飞光院，走过拐角前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那单薄的身影还站在院门口看着。 她不由得转过了身，示意对方赶紧回去。 等看着那身影进院子了，唐今才绕过转角，回了飞光院。 回了院落将大氅跟伞放好，她才拎着茶壶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差不多也该想想，怎么跟亲爱的表妹说，让他给她“揣个崽”了。 ……要不然直接叫大夫告诉他，他有了？ 想到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唐今笑了一声。 半晌，她又叹了口气放下了茶杯，有些失望。 还得明年才能成婚啊…… …… 水芸院。 郁声带着不舍与在心中弥漫开来的暖意回了房间。 只是等洗漱好躺到了床上之后，他才恍惚想起了什么。 ……等等。 他一开始想的是什么来着？ 跟恩公坦白身份，消掉婚事，跟在恩公身边，看恩公娶世间最好的女子…… 郁声看着床帐上繁复的纹样，半晌，逐渐握紧了手。 从被恩公牵住手的那一刻开始，那些他恢复记忆后就刻意忽略掉的情愫便彻底翻涌了出来。 那些情愫浮上水面后，再想到恩公迎娶他人的情景，心脏便会收紧，泛出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郁声闭上了眼睛，半晌，墨色的眸睁开，带着些复杂难明的情绪看着头顶出神。 ……他喜欢恩公。 他伸出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手掌按压着底下的肌肤，过了会，又加大了力气。 像是想把那跳得过快的心脏按下去一点。 但按不住的。 他喜欢恩公。 ……恩公。 想到刚刚那牵了他一路的手，郁声不由得咬唇，脸颊上冒出些热度。 ……可是。郁声却又不得不想到了一个问题。 恩公到底知不知道他是男人？ 半晌，他翻了个身，试图缓解心脏那一会抽痛又一会不停跳动的感觉。 若是不知…… 纠结了好一会后，郁声才勉强有了想法。 不论如何，还是要亲口将事实告知恩公，至于之后恩公要如何处置他…… 郁声紧紧握着手，许久，按下了心底的忐忑与不安。 恩公要如何处置他，他都遵从便是。 …… 回府后唐今的作息便又变回了以往的规律，次日清晨早早便起床练武了。 她刚练完，便看见了站在那看着她的郁声。 唐今将手里的枪放到一边，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莫名有些想笑。 掩去笑意，唐今问道：“表妹有事吗？” 郁声不由得抿唇。 昨天晚上想时是想得坦坦率率，但事实上，他一整晚都想着跟恩公坦白自己是男子，恩公可能会有的反应，心中就忐忑不安，根本睡不着。 不是没想过干脆就装作女子直接嫁给恩公便是，但很快他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恩公又不是傻子，且有过姜姨娘和胡姨娘两房妾室…… 怎么可能分不出女子和男子的区别。 而且，他很怕。此前还有失忆作为理由解释，但现在若是还不早早将事实告知恩公，日后恩公知道事实时该如何厌恶他…… …… 唐今只见那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宛若熊猫似的郁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之后，抬起了头，用一种孤注一掷似的目光看着她。 “表哥，我想同你说件事。”他的声音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变得要低了一些。 唐今目光微移，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但…… 不知道怎么说。大概是某种恶趣味。唐今皱眉，带着些疑惑问道：“表妹昨晚没睡好吗？” 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郁声下意识接了：“还好。表哥——” “对了表妹，我昨天说要拿药膏给你的，你且随我来。”说罢，唐今拉住郁声，带着他进了院子。 她将郁声按在位置上坐下，“表妹先坐会，我去找找药。” 郁声看着她很快就转进房间不见了的身影，张了张嘴，又只能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唐今回房间里翻了两盒新的药膏给了郁声。 郁声看着那被放进手心里的药膏，不由得抿唇。 心里又是让人不舍的暖意。 半晌，他逐渐握紧了手里的小盒子，声音低低：“表哥，其实我……” 他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过了会，唐今收回那调整郁声头上簪子的手。 她笑：“表妹的簪子怎么歪了。” 见郁声没有反应，她偏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随意道：“时间尚早，表妹可要一起走走？” 好一会，郁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 第33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3 #三十三 “时间尚早，表妹可要一起走走？” “……嗯。” “那表妹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等唐今换完衣服出来，那刚刚被唐今弄得脑子里混沌一片的郁声已经回过神了。 唐今假装没看见他那似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走吧。” 郁声看着她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到底只能压下嘴里那些肯定会扫她兴的话，轻轻应下了。 而等一起走了一会，又被牵住手后，郁声的那些想法便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们起得早，府里的其他几位都还没醒，只有一些下人在忙碌，偶尔撞见两人也只是默不作声地避到一边，并不上前打搅。 冬日的清晨还有些冷，但两人牵着手，或许是互相传递着热度，也就没这么感觉到冷了。 走了一会之后，两人便一起去了孟氏那吃饭。 这下就算郁声想说什么，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唐今说了。 而吃完饭，唐今就有了正经理由避开郁声。 她去了府衙。 虽说快要过节了，但她也不是就此没了事情忙。 她离开那么久，军师虽然帮她处理了大部分的事情，但还有一些军师无权处置的事情积压了下来。 而且她回来之后，军师便也回去过节了，少了个帮手，她便更忙了。 说起来，还得寻个什么理由把还在牢里的陈亲王嫡次子打包送回京城才是。 不过…… 军师好像跟她提了一嘴，那个嫡次子起初是想调戏她的大表妹？ …… 等唐今处理完府衙的事情，天色早都已经暗了。 唐今收拾好东西，才刚走出府衙，便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看样式正是将军府的。 马车旁边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唐今加快脚步走过去。 走到郁声面前，唐今看着他那被冻红的鼻子皱眉，“怎么不在车里等。” “想着表哥应该也差不多该出来了……”郁声话没说完就被唐今牵住了手，便也咽下了嘴里的话，微红着脸跟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自然是没那么冷的，还专门用一个小火炉煨着一小锅汤。 郁声给唐今盛了一碗。 那汤炖得久，加在汤里的补药被炖得软烂，药材的那些苦味也就被汤的鲜醇压下去了。 冬日里一口热汤，直接暖到心底。 唐今也给他盛了一碗，放到了他冰凉的手心里。 郁声端着碗，半晌，问了一句：“表哥接下来还要忙吗？” 唐今点了点头，“恐怕要一直忙到年节那天了。” 郁声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马车慢悠悠地启程，载着两人回将军府。 而等到了第二天，唐今才算知道郁声为什么问她那么一句。 晚间她走出府衙的时候，又看见了那道等在那的身影。 唐今不由得走过去，牵着人上了马车。 等他手回暖一点了，她才道：“冬日冷，就不要来等了，我会早些回去的。” 郁声掩眸，“……嗯。” 当时是答应了，但第二天，唐今却又看见人来等了。 便是有什么想说的，看见他那被冻得红红的脸，和见着她就弯起的秋水眸，也说不出来了。 或许是怕她说，郁声还特意将手里的小暖炉给她看了一下，意思是证明他有注意保暖。 唐今无奈，却还是再一次跟他说了，叫他别来等。 他自然是应得好好的。 而第二天，郁声又如前几日一样早早到了府衙外。 只是今天他才刚一下车便有人迎了上来。 “表姑娘，请进吧。”那值班的守卫道。 郁声不由得愣了一下。 半晌，他让小翠从马车上将汤盛好，然后跟着那守卫一起进了州牧府衙。 州牧府衙比起将军府虽然小了点，但也是一块极大的地，守卫也没有带他到处乱逛，而是直接带着他去了衙后的内堂。 守卫敲了下门，“大人，表姑娘来了。” 过了一会，门被从里打开了。 唐今扶着门，看见郁声，不由得带着些无奈地笑。 郁声见她笑，也不自觉弯唇。 “就知道你又要来。”唐今叹了口气，“进来吧。” 郁声便跟着她进了房间。 府衙内的房间都有地龙，一进屋子便觉得暖和。 唐今领着他到桌榻前坐下。 “我还要一会，你先看会书解解闷，若是困了，也可盖着毯子睡一会。” 榻前的小桌上还摆着些茶水和糕点果子，显然都是准备给他的。 郁声原本就被暖意充盈的心口越发胀满了，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最后也只能低低应了。 唐今又道：“有什么事便喊我。” 郁声点头。 唐今看着他那追着她不肯放的目光，忍不住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才去处理手上的事。 那点在额头的一下带着亲昵，郁声只好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不过坐了一会后，他便看向了另一边。 他这个位置与那边的书桌只隔了一道屏风，屏风纱制，透过灯火他能半隐半现地看见坐在书桌前的唐今。 这样安静的共处一室，没有交流却格外温馨的场景，让人不自觉便放松了下来。 郁声原本还是翻着书的，只是翻着翻着，便慢慢地困了。 他看了一眼屏风后还在翻阅着什么的唐今，半晌，还是放下手里的书，靠着小榻闭上了眼睛。 明明是在小榻上睡着的，等郁声因为突然的颠簸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在马车上。 他还没完全清醒便听到马车外车夫的道歉声，说是有野猫窜出。 唐今声音淡淡：“继续走吧。” 车外的马夫应了下来。 而车内，听到她的声音后，郁声才逐渐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回过神。 然后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情。 他现在正坐在唐今腿上，靠在她怀里。 冬日里穿的衣服厚，但他身上还披了一件玄色鹤氅，将他整个人都裹住，半点风都透不进里，只觉得暖和。 郁声的心跳开始加快，人也有些僵硬。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唐今低头看他，“醒了？” 郁声还没从自己好像被恩公抱着呢这件事中冷静下来，就听见了她的问，耳廓顿时便烧了起来。 “嗯。”郁声有些窘迫，“……表哥抱我上来的吗？” “见你睡着，便没忍心叫你……唐突表妹了。” 盖在他身上的鹤氅只能挡风，真正的暖意还是来自另一个人的身上。 郁声慢慢坐起，想找点什么话回唐今。 但他话还没出口，马车就又猛地颠簸了一下。 城中铺了石板路，平时马夫赶车都很平稳，就是今日不知道怎么见了鬼接连出了两次意外。 车外的马夫连连道歉：“将军，不知是谁家小儿摆了堆石头在路上。” 他想着马车里兴许还在睡着的表姑娘，就不免有些自责。 若是吵醒了表姑娘就不好了。 马夫等了好一会才得到马车里的回应。 “……无妨。继续走。” 马夫应了一声，继续驱车。 只是他总觉哪里有些奇怪。 但很快他又摇摇头，专心驱车去了。 第34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4 #三十四 马车内，唐今听着马车外马夫的解释，好一会，才回了一声：“……无妨。继续走。” 得了她的话，车外的马夫继续驱车。 马车的行驶变得平稳，但郁声的心却完全静不下来了。 原本他还只是坐在唐今腿上，轻轻靠在她怀里，这会，却几乎整个人都已经靠住她。 有几分，投怀送抱的意味。 况且他们现在的关系本就暧昧。 虽然因为郁声身上的“孝期”，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但府内都已经知道了两人那板上钉钉的婚约。 唐今垂眸，看着那已经完全跌进了她怀里的郁声。 马车之中当然算不上明亮，视觉减弱，其他的一些便变得更为敏锐。 垂落的长睫掩盖了那双眸里的情绪，却也能隐隐看见些许。 原本还只是恰到好处的温度，逐渐攀升。 既是未婚夫妻，便是稍微亲密一点，也不妨事。 “郁声。”唐今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抬头。 …… 算不上太宽敞的，昏暗的车厢内，一对靠得极近的有情人，可能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 没人知道。 雪还在慢慢地落，弯月被云层遮盖，朦胧着什么也看不清。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停在了大将军府前，马夫回头朝车里说了一声。 过了会，唐今牵着郁声下了马车。 今夜月色黯淡，但府门口打着灯笼，因而马夫也能借着那雾雾的光看到一点点。 那位表姑娘的脸，似乎很红。 只是他还没看清，唐今便挡住了他的目光，牵着人回府。 马夫本来也只是无心的一眼，被挡住后便也没再想下去，跟唐今告退后便转过头去停放马车了。 有丫鬟侍女上来给两人打伞。 回院子的路上，郁声都低着头，掩盖在袖子的手反复的，无意识地掐着自己。 等到水芸院前，他一反平常要跟唐今磨磨蹭蹭半天才肯分开的模样，一句话都没跟唐今说就默不作声地回去了。 唐今看着他僵硬得不行，走着走着还绊了一下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低眸笑了下。 …… 人在外面，还能维持着不露端倪，等进了房间里后，郁声便彻底维持不住那表面的平静了。 虽说他本来就已经红透了脸，本来也看不出什么平静。 郁声将身上的披风挂在一旁，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过了会，又拿起桌上的凉茶喝。 连续几杯凉茶下肚，脸上身上的热度都还是降不下去。 无奈，他只能打开了窗户。 吹了好一会的风，明明手摸着脸已经冰凉了，但人还是热。 全身上下都在冒热气。 郁声干脆叫人送来了水洗漱沐浴，等水变得不那么烫了他才躺进去泡，泡到水都凉了才躺到了床上。 初躺到床上，他都没盖被子。 等开始觉得有些冷了，他才将被子盖上。 但盖了没多久，他就又掀开了。ωωw..net 如此反复了几次，直到郁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才忽而意识到有些问题，连忙又用被子把自己捂了起来。 没多久脸上就又开始冒热气。 全身都热。 心脏跳动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任何时候。 他忍不住咬唇。 唇上像是有小蚂蚁在爬一样的痒，他咬了一下，又一下，都还是那样的酥酥麻麻。 恩公…… 吻了他。 郁声都怀疑刚刚在马车里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那是不是他还没有睡醒所出现的梦境。 他忍不住摸了下自己唇瓣。 其实，因为幼年的经历，很小的时候郁声就见过一些或风月或下流的事。以往他看着那些人亲密的样子，从来都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有时候甚至只会感觉到不适。 可现在…… 恩公只是简简单单地亲了他一下。 但当恩公的气息靠近，轻轻吻住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一种什么充盈的东西包裹住了。 心脏掉进了蜜浆里，他做出了自己根本没想过的举动—— 在那个吻要离开的时候，他又抱住了对方，将唇印了上去。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只是面对恩公时便总是下意识收敛，表现出单纯的样子…… 郁声将被子拉过了头顶。 唇上好像又泛起痒来。 作为一个“女子”，他的行为似乎太过孟浪了。 偏偏“孟浪”之后，他又…… 郁声捂着滚烫的脸，心绪起伏不定。 今夜还好，有夜色替他遮盖，明日可又该怎么办…… 在一片充斥着心动与甜意的胡思乱想之中，郁声逐渐睡了过去。 一夜天明，而第二天，郁声就不用担心再该如何面对某人了。 第35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5 #三十五 早上的时候，郁声才一起身，便头昏昏沉沉地倒回了床上。 喉咙里干的厉害，脑子像是被什么很沉重的水袋压住，让思想都有些迟钝。 郁声摸着滚烫的额头，好一会，才叫小翠去帮忙请了大夫。 很显然，在昨天各种给自己降温的努力之下，他成功地染上了风寒。 这消息一传出，府里大大小小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这时节染上风寒可不算什么小事，这位表姑娘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又很是柔弱，难免不叫人担心。 他还病着，年老的孟氏不适合来探望，但何氏和唐佩都来看了他。 等这一些人看完了，唐今才来。 并不是她不想立马来看，而是那些人围着，她总不能把人都赶走。 这会人都走了，她便不用顾忌什么了。 唐今进了水芸院，就正看见丫鬟在煎药。 唐今拦下那准备去送药的丫鬟，接过她手里的药碗，进了郁声的房间。 郁声练过武，身体底子都在，不过病来如山倒，而且他昨天还那么折腾自己，今天这病的就有些厉害。 唐今进门的时候，他靠着枕头睡得昏昏沉沉。 见他还睡着，唐今便也没叫醒他，只是坐在床边，等他醒。 大概睡了有小半个时辰，郁声才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那坐在床榻边的唐今，恍惚一眼还以为自己在梦里，“恩公？” 唐今微微挑眉，半晌，伸手碰了下他额头。 还是滚烫的。 温暖的掌心覆盖在他额头上，叫本就昏沉的脑袋越发的沉。 眼见他似乎又要睡，唐今不由得轻声道：“喝了药再睡。” 好半天，郁声才应了一声。 唐今将他扶起，将一直温着的药端来，喂给他。 这药唐今刚刚尝过，很苦，但他半梦半醒的，却连一声苦都没叫便咽下去了。 慢慢地，一碗药喝完了。 药里加了些安神的药材，等唐今喂他喝完药，他又睡了。 这一回郁声一直睡到晚间才醒。 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但人却清明了不少。 郁声回过神，看见那还在灯下看书的唐今，不免惊讶，缓缓坐起身，“……表哥？” 唐今放下书，“好些了？” “嗯。”郁声没想到她来。 而且这会他也意识到，睡前看到的恩公似乎并不是他在做梦。 他好像喊了一声恩公…… 他不由得看了下唐今的脸色，却没从她脸上发现有什么不对。 唐今看着他颈上沾着的发丝，拿了条帕子，沾了热水，又拧干，递给了郁声，“一天没吃东西，饿不饿？” 郁声这会烧退了点，也有了食欲，他接过帕子，点了点头。 因为他病着，所以底下一直都准备着食物，他一醒便能吃上。 很快就有人端了炖着的鸡汤和粥食上来。 吃饭的时候，郁声看着旁边的唐今，半晌，又垂眸看回碗里的粥，“……表哥一直在吗？” “嗯。” 听到这回答，郁声便不自觉捏紧了勺柄。 因为烧着的原因，他虽然病着，但脸上却晕着两团红，不过这并不会显得他气色好，那微微苍白的眼眶和唇色，看着只会叫人心疼。 唐今看了他一会，又安慰道：“吃完饭休息会，喝了药再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郁声这时候却是已经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着凉了。 比起那样狭小的马车车厢，他的房间要开阔许多，但郁声还是觉得，他们的距离似乎太近了。 这样想着，郁声便忍不住偏眸看了一眼唐今。 但唐今这会正没什么事做，自然也是看着他的，于是便正正好地对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唐今微歪头。 郁声瞬间收回了视线。 唐今撑着侧脸，不由得无声笑了下。 郁声听着自己耳边不停的心跳声，只觉得自己的病好像又加重。不然，脑子也不会又昏昏沉沉想不清楚事一样的了。 只不过，他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手里的勺子慢慢地，开始搅起碗里的粥来。 表哥似乎，并没有什么羞窘之意…… 想到什么，他的手顿了顿。 其实比起很多人，恩公已是相当洁身自好了，从不眠花藉柳不说，后院之中也只有过两人，其中一人还是被从京城送来的，并非恩公主动纳的…… ……那个胡姨娘是恩公自己带回来的。 捏着勺柄的手指隐隐发白。 好半晌，郁声才垂下眸子，又吃了一口粥。 明明就是同一个碗里的粥，刚刚吃着还甜丝丝的，这会便像在里头加了数不尽的莲子心一般的苦涩。 半晌，他又吃了一大口。 在将热粥咽下去的时候，便将那些苦涩也都一并咽了下去。 这些苦涩如今都自己吃下便是，以后，就不准再有了。 他只要能陪在恩公身边便已足够。其余的，不该想。 旁边唐今觉察到什么，看向郁声。 可她看过去的时候，那还病着的美人只是微带着些愁绪地看着碗里的粥，似乎有些吃不下了。 唐今便问了一句：“吃饱了？” 郁声点了点头。 唐今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也不带着他出去走，道：“就在屋子里走动一会，过会再吃药。” “好。” 他现在就穿了里衣，但外头披了一件格外厚实的斗篷，在屋里走走也不会冷。 唐今也没事，索性便和他一起转弯了。 水芸院是备给大主子的院子——其实就是备给唐今未来正妻的院子，虽然是卧室，但也足够大了，房间在后，走到前面还有正堂。 因为郁声病了，为防他再着凉，正堂里也放了炭盆。 如今两人不说别的，牵手这回事还是做得挺熟练的。 在屋子里走了好一会，看到郁声脸上气色好了点，唐今才叫人端了药上来。 郁声自然是乖乖将那药都喝干净了。 他已经坐回了床上，唐今便坐在床边看他安静地将那一碗闻着都觉苦涩的药喝完。 “表妹倒也不怕苦。” 郁声不由得道：“这药也不是很苦。”ωωw..net 唐今却叹了一声，“若换佩儿，早就哭着闹着要蜜饯解苦了。” 说到底，是因为他早就习惯了苦涩的味道，所以才不觉得苦。 郁声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回碗里那黑糊糊的药汁，半晌，低声道：“有表哥陪着，便是苦药也不会觉得苦……” 唐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带着些好奇看他，却见他微微垂着眸子，只看着手里的碗。 那并不是什么心计或刻意讨好的话。 只是一句真心话而已。 他今天病着，那一头长发便也没有簪，乌黑如墨的披在脑后，越发显得他肌肤苍白，那脸上若隐若现的病中的红只会让人越发心疼怜惜。 唐今看了他一会，伸手别了下他耳边的碎发，手指停顿后，慢慢托住了他的脸。 郁声僵了一下，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碗，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唇瓣上轻轻压上片温软，清浅的气息停驻。 许久之后，她才离开。 郁声睁开眼睛，染上水色的眸却还是只看着手里的药碗。 唐今不由得抚了下他微红的脸颊，半晌，才收回手。 “可我还是希望，表妹能同我道一声苦。” 她轻声道：“若表妹不愿……那日后我便与表妹一同尝这世间的所有的甜与苦，这样，我便能知道表妹是如何的心情了。” 第36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6 #三十六 “日后我便与表妹一同尝这世间的所有的甜与苦，这样，我便能知道表妹是如何的心情了。” ……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像是暖流一般流进心底。 郁声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鼻尖泛起酸意，眼眶发热。眼里似乎蓄起了什么。 他掩眸，却有水珠从眼中掉落，落进了那其实苦涩难闻，让人难以下咽的药里。 唐今不由得顿了一下，她接过郁声手里的碗，将之放到了一边。 手上没了东西，他逐渐攥紧了手，半晌，抬起头看向了她。 以前唐今曾想过，她这位表妹哭起来定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没想错。 只是，少想了一些。 原本苍白的眼眶已经微红，透明的泪水从凝视着她的墨色眼眸里一颗一颗地掉出。 那双眼睛里充斥着丝丝缕缕的情绪，每一丝每一缕都宛若游丝般不知不觉缠上了人的心脏，让人的心绪也随着他的泪水一同掉落。 他是哭得很好看。 可见了他哭，却只想让人叫他再也不要哭，再也不要露出这样叫人心疼的模样。 唐今轻轻擦着他眼尾的泪水。 郁声看着她，半晌，主动抱住了她。 唐今在微顿后，将他抱住。 郁声紧紧抱着她，没有说话。 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闭上，但还有泪水从微红的眼尾处落下，他没有松手，唐今也就一直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开始有了丫鬟走动的声音，唐今才松开怀里已经睡过去了的郁声，将之放到了床上。 她替郁声盖好被子，轻轻擦了下他那红润的眼尾，好一会，才又替他盖了下被子，然后离开。 只是出门的时候，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宿主，你完了，你感冒了。】 唐今摸摸鼻子，不置可否。 【宿主你看，我刚刚劝你不要亲他吧，会传染的，你非要，现在好了，夫妻双双把病生……】 唐今故意逗它，耳鸣似的问：“什么夫妻？” 【……谈恋爱真的会让人变傻吗？宿主别怕，我这就帮你去找恢复智力的办法。】 唐今没有再搭理这个傻傻的系统，看了眼昏暗的天，回了自己的院子。 …… 心情一好，病也就好得快，郁声的病三日就好全了。 他病好也到大年三十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唐今府衙的事情也忙完了，就在自己院子里待着，没一会郁声就过来。ωωw..net 自从上次被她不小心弄哭了之后，郁声看她的眼神就越发亮了。 那种掺杂着仰慕、信赖与爱意的眼神……普通人只怕对上他这眼神都得折寿个好几年。 “表哥。”郁声还是抱着两支冬梅来的，那红红的几支梅花印着他脸颊红润，越发显得他眼眸多情。 唐今牵住他，“佩儿他们不是在荷塘玩冰戏？你不过去？” 唐佩天性爱玩，亲哥哥唐允又回来了，便拉着唐允还有自己的亲嫂子带着一群丫鬟小厮在那边滑冰，还挺热闹的。 郁声掩眸，又抬起，“太冷了。” 唐今摸了摸他有些冰凉的手，“也是，那你陪我写会字吧？” 郁声就等她这句话，顿时点了头。 唐今在写对联，她的字还算能看，挂出去也能当个门面。 唐今给郁声也准备了笔，只是她写着写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落在纸面上的笔顿了一下，旁边稍微细一些的笔也顿住了。 半晌，那落在纸面上的笔慢慢开始写，旁边的笔也慢慢开始写。 旁边的郁声偏头看着她的字，她怎么写他就怎么写。 偏偏唐今投过去疑问的眼神，郁声还要还以那种崇拜又爱慕的目光。 ……反正也是打发时间，唐今便随他去了。 郁声看着她无声放任的样子，不由得弯唇。 最初的字也是恩公教他写的，其实那时候他就觉得恩公的字写得很好看，只是后来却没什么机会再学，便是想学着写也写不出了。 现在总算可以补足过去的遗憾。 唐今写好对联后便将之给了下面的小厮，让他们拿去张贴。 等人都走了，唐今才回到书桌前，去看那还在描她的字的郁声。 他今天气色很好，平日里苍白的脸色上也多了些自然的粉，长长的睫毛垂着，拿着笔认真描着她的字。 唐今看了一眼那被他放在一边的红梅，半晌，将之拿起插到了一旁的花瓶里。 她转过身的时候就见郁声正看着她写的那些字蹙眉，像是碰到了什么难题。 “怎么了？”她走过去问。 郁声原本是想回答她的，但话出之前又转了个弯。 那双盈盈秋水眸抬起，求助似的看向她：“表哥，这个字我看不明白。” 那大概是唐今顺手写的字，比较连贯的一笔。 唐今看着他的眼睛，半晌，俯身覆住了他的手。 “从这起笔，再这样……” …… 书房里一派玉软香温，风情月意，直到了下午有人来喊他们去孟氏院里吃饭守岁了，两人才出了书房。 唐今将他斗篷上的兜帽给他戴上，牵着他去孟氏那。 看着两人携手同来，众人除了打趣也就是恭喜了。 孟氏虽然不想打搅这对明显黏糊着的有情人，但还是不得不拉过郁声，和他聊起婚期之事。 毕竟“孟玉笙”如今已经没什么亲人在世，孟氏是院方长辈，勉强也能帮着做主。 她心疼这个娘家来的表姑娘，现在见唐今愿意娶，心里大石就落了下去，也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给两人办婚礼了。 在和郁声聊过，又抓来唐今说过之后，孟氏便大概有了日子。 “便明年五月吧。”届时水芸院的荷花也该初放了，正适合。 唐今和郁声都没有意见。 古代婚礼本就要准备很多的东西，五个月的时间看着长，实际很快就过去了。 就是…… 那位太后的寿辰，好似就在六七……八九十月？ 她不怎么记得，总之应该是婚礼之后。 唐今看了眼旁边正在剥橘子的郁声。 要是在婚礼之前的话，那她可就懒得去了。 左右那位太后也不过是当时膈应人一会，还隔着那么远的路，就算膈应也得延迟一段时间才能膈应到她。 而旁边看似没有太多反应剥着橘子的郁声，实际上，手指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他终于想起了，那快要被他忘掉的事情。 这段时间与恩公在一起太过开心，他也跟就忘了告诉恩公……他其实是个男子。 郁声看着手里那个被剥去皮露出果肉的橘子，半晌，将之塞进了唐今手里。 还在喝茶的唐今看着手上蓦地多出来的橘子，又看了一眼旁边在擦手的郁声，递了一瓣果肉到郁声嘴边。 虽然其他人好像没有一直盯着他们看，但郁声还是有些脸热。 他接过了那瓣果肉。 冬日里的橘子很甜，甜进心坎。 他垂眸擦着手上的汁水。 他已然想清楚了。 他信恩公。 就像不论恩公是男是女他都会喜欢恩公一样，他信恩公的为人，也信恩公对他的感情。 不过这件事，他还是要早日告诉恩公才是。 等到……年后吧，年后不论如何都要亲口告知恩公此事。 第37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7 #三十七 眼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丫鬟侍女们将年夜饭端了上来，一家人便围在一起吃起了年夜饭。 唐允和妻子生了一儿一女，都是三五岁的年纪，孟氏很是喜欢两个小辈，再加上有唐允妻子徐氏陪着，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年夜饭吃得慢，吃过后众人又去院子里放了烟花，一起守岁。 郁声也过过年，也见过漫天的烟花，却没有一次是像如今一样，有了切切实实的归属感。 他偏头看着旁边在看烟花的唐今，半晌，忍不住拉了她一下。 唐今转过头，俯身到他耳边问道：“怎么了？” 郁声牵着她远离了人群，然后抱住了她。 唐今有些好笑，但还是回抱住了他。 众人都在看那烟花，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抱了好一会才回去。 放过了烟花，众人又回了屋里，孟氏开始挨个给他们发红包。 虽说唐今是大人了，但还是从孟氏手里领了个红包，郁声则领得更多，除了孟氏外其他比他年岁大的都给了他红包，毕竟他是新客。 守岁得熬一晚，孟氏年纪大了昏昏欲睡先回房了也就罢了，其他人却是要按规矩守着的。 不知是谁提了一嘴打马吊，一行人便围在了一起。 何氏、唐今和郁声、唐佩，唐允和唐允的妻子徐氏分开坐了四方。 郁声当然会打马吊，不过打了一会他却一直在输。 其他人不知，只当他不会玩，便叫唐今教他。 唐今知道郁声是想给让着其他人，也不戳破，假装帮着他赢了两把，让他也算打得有来有回。 唐佩年纪小玩不来，过了会就开始耍赖，于是唐允便过去帮她。 打到后面，又拿了一副牌，众人叫身边贴身的丫鬟小厮也都一起，满堂热热闹闹的，大年夜也就这样守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又是鞭炮又是早饭，府里的人互相拜过年后，才各自回院子里休息。 等休息好了，众人又起来开始去别处拜年，或是等着别人上门来拜年。 来将军府拜年的人很多，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军师和李少陵也前一脚后一脚的来了，李少陵还带来了他那个虎头虎脑的大闺女。 大闺女穿着喜庆的大红棉袄，头发扎了两个朝天辫，一见着唐今就用漏风的嘴喊了一声：“将军新年好。” 才年纪轻轻的一个小丫头，居然就跟李少陵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了。 唐今见她可爱，便给了她个大红包。 只是也不知是谁教的，大闺女居然跟唐今说：“大囡不要红包，大囡要小相公，将军，你娘子什么时候给大囡生小相公啊？” 唐今沉默了半晌后，将那大红包混着一堆糖塞进了大闺女怀里，“大囡，你出去溜达会，我跟你爹聊点开心的事。” 大囡点点头，走之前还不忘把唐今给她的红包又还给了唐今，“大囡不要红包，要小相公。” 说完，她就迈着胖胖的小腿走了。 过门槛的时候，因为腿太短，还是四肢并用翻过去的。 小小胖胖的一个丫头走得潇洒，徒留她老爹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疾风暴雨。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后院，还在准备同何氏还有唐佩唐允去给唐今的小叔拜年的郁声就又被打趣了一番。 郁声脸红耳热之余，却又不免收紧了手。 半晌，他又松开了手。 便是他生不了，将军院里也还有胡姨娘。 心底里的那丝酸涩，则被郁声忽略了个彻底。 另一边。 接受完疾风骤雨从房间里一瘸一拐出来的李少陵逮住了那正在园子里爬树的大囡。 “臭丫头，谁叫你那么说的？可害惨你老子了。” 大囡还在吃糖，砸吧砸吧了嘴：“刚刚在门口撞上的那个大冬天还拿扇子的叔叔教大囡的啊。爹，小相公真的可以陪大囡一起爬树吗？” 李少陵：“……” 过了会，他举头望苍天，“军师，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啊——” 已经拜完年舒舒服服坐上马车的军师蓦地打了个喷嚏，半晌，犹豫着将手里的扇子给放下了。 …… 因为要给唐今拜年的人太多，所以唐今连着两日都没怎么出门，就等着别人上门拜年。 除了一些下属和亲友，也会有百姓自发地到将军府前说几句吉祥话，再放点上门自家种的抓的，便算是拜年了。 新年之际朝廷命官是可以休沐十日的，这十天里在接待完拜年的人后，唐今又过去看望了一下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小叔。 当然，她也收到了来自京城的问候信，只是她看了两眼便扔炭盆里了。 不过她也总算弄清楚了那位太后的寿辰。 七月下旬。 算算日子，她和郁声五月成完亲，再从济州启程去京城，慢慢悠悠走的话，差不多正好能在七月下旬到京城。 就当度蜜月了。 第38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8 #三十八 过完年后唐今就又回了府衙。 郁声也忙，他第一次成亲，全然不知道原来成亲要准备的东西那么多，原本觉得五个月应该很充足，但此时却觉得时间格外紧张。 好不容易郁声找到些机会要跟唐今说自己是个男子，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每次话刚说出口就被别的事打断。 如此反复几次后，郁声也再找不到机会跟唐今说，于是这件事也就被耽误下来。 年后的时间变得快了起来，很快便由冬入了春。 见天气回暖，唐今便想着带郁声一同去城外爬山。 孤男寡女的一起去爬山，就算是未婚夫妻也容易惹人非议，于是唐今又拎上了唐佩。 唐佩不想看他们两个卿卿我我，便又拉上了自己几个闺中好友，那些好友又叫上了自己的兄弟姊妹，于是原本的三人小队便壮大为了一个大组织。 清晨时分，马车在山脚处停下，一行人结伴上山，但却因为体力差距而逐渐分开了。 唐今跟郁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越过了众人往山顶去。 到底是练过武的，郁声跟着唐今一路到了山顶，呼吸也只是稍乱。 只是等他被唐今压在树上之后，那呼吸便彻底乱了。 他们上来的早，山顶上没有旁人，郁声慢慢也就放开了。 早晨山顶的空气总是清新不过，这山上还有些桃杏，初开的小小花瓣被风一吹便落一地。 唇上的触感离开，郁声微睁开朦胧的眼看她，半晌，却又被按住了唇瓣。 那吻才分开，就又覆上。 绿荫环绕，春光正好。 等到快中午了，那些平日里动得少的公子小姐才总算陆陆续续爬到了山顶。 不过他们上来之时也看不出什么了，唐今跟郁声早就坐在树下拿着准备好的小食吃起来了。 下山之时两人倒不再那么赶，慢悠悠地落在最后。 没人看着，那手自然又勾勾搭搭地搅在了一起。 回城的马车之上，唐今躺在郁声腿上休息。 郁声在一开始的微僵后，便也放松了下来，任由她靠着。 半晌，他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若是能再早些就好了……” 郁声不由得红了耳朵。 其实，也很快了…… 时间确实过得很快。 原本冰冻的荷塘开始生出绿色，那些冬日里败了的荷叶又迅速生长了出来，才三四月份，整个荷塘便又郁青一片。 因为郁声没有亲友，现在本来也住在将军府中，若是成婚也只能是大红轿子从这个院子进那个院子。 孟氏在想过后，便决定婚前一个月，让郁声住到唐今小叔那边去，到时候，便可以再从那边嫁过来。 唐今的小叔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如今已经退下来做了个闲翁，他娶的妻子给他生了好些儿女，如今也算是圆满。 都是一家人，唐小叔与将军府自然亲厚，而且有唐小叔的妻子和一群儿女在，也可以照顾着郁声。 何氏知道后便让唐佩陪着郁声一起去了。 能出去，唐佩自然开心，当即就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了。 但另一边，郁声就没那么开心了。 住出去之后，唐今又不可能总是去唐小叔那，到时候两人便不能经常见面。 不过也只是一个月，所以郁声也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收拾好东西后便随着马车去了。 唐今也知道这事。不过婚前的男女要避讳见面，虽然唐今不信这些，但为了讨了个好彩头，也还是没有去找郁声。 不过不见面归不见面，她还是可以干点别的。 像是写点什么情书，再无声无息放到郁声的枕边——她可都是趁郁声不在房间的时候放的，绝对没有任何偷香窃玉之举，正人君子的很。 武功学了不就是用来用的吗？ 对于她这举动，郁声便也能红着脸写回信，然后再放到枕边等某人来拿了。 某天唐今熟门熟路地翻进郁声暂住的院子，去放手上的信的时候，却没能找到郁声回她的信。 只是在他平日放信的地方，多了一块墨玉。 墨玉触手温润。当然，最要紧的还是那玉上刻的墨莲。 唐今看了会，将之拿起。 她转着转着，又转进了唐佩的院子。 唐佩见着她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就道：“堂哥，你走错了，表姐的院子在隔壁。” 唐今弹了她脑门一下，问了她：“你表姐最近在忙什么？” 唐佩想了想，“忙着绣霞帔，还有学礼仪……哦对了对了，最近好像还看见表姐拿了玉在刻，又伤了手。” 唐今轻轻摩挲了下手上那温润的玉佩，半晌，将之收起。 …… 镇北大将军要成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北三州，许多北三州其他两州的人特意赶来济州替大将军庆祝。 见此，唐今也干脆包下了几个酒楼，准备婚礼当天请来往者都凑个热闹。 这消息也很快传来了京城，于是各种礼物也从京城送来了。 太后也送了。 这倒不奇怪，因为唐今早叫人仿着郁声的笔迹写过一封信给太后。 信里的内容就是，他和唐今的婚事全然是孟氏做主，不得已订下婚约，还一派焦急地问太后该怎么办。 而太后回过来的消息就是叫他婚后就“缠绵病榻”，不要与唐今有接触，占着正妻之位就行。 于是“郁声”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也因此太后这才能十分大方的赏了一大堆好东西过来。 除去太后，陈亲王当然也送了，只是送的“礼物”看了便叫人觉得膈应。 他又送了两个美人给唐今，说是给她当填房。 这种时候送美人过来，不是膈应人是什么。 唐今也没理，只将那两个美人送到城外的庄子叫她们去住着了。 在水芸院旁，荷塘里那些荷花开始展颜的时候从，将军府也铺上了一片又一片的红。 锣鼓喧天，近百人前后围着那八抬大红轿，从将军府出，一路撒银钱和喜糖到了同样挂着红绸红花的府门前。 过了一会，穿着华美嫁衣，带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由喜娘牵着跨出了府门。 特意回来参加婚礼的唐允代替了新娘子兄长，将新娘子背上了花轿。 一阵鞭炮声后，花轿再次启程。 在花轿路过朱门大街的，街两旁楼上楼下观礼的人群或是鼓掌或是唱词，最后不知道是哪家有心，准备了鲜红的花瓣，从楼上洒下，叫气氛越发热烈。 郁声坐在轿子里，许久许久，才等到轿子停下。 虎头虎脑的大囡牵着郁声下了马车，带着他到了另一道身影面前。 刻着清莲的墨玉就挂在那腰间。 红盖头之下多出了一只修长的手。 郁声将手搭在对方掌心。 那只手转而握住他，牵着他，一同迈过门槛，迈进府门之中。 第39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39 #三十九 三跪，九叩，六升拜。 “礼毕，送入洞房——” …… 古时婚礼繁复复杂，新娘若受重视，那这仪式就越发复杂，几乎是从早到晚不得停歇。 不过便是再复杂的仪式也有结束的时候。 酒尽客散，唐今推开了新房的门。 房间里已经被大红充满，喜娘还有丫鬟们嬉笑着挤在床边。 唐今依次给她们封了红包，才算打发了。 半晌，她上前挑开了那红盖头。 因为中间去拜见过一次长辈，所以郁声换过一次妆，这会妆也还没花。 他生得好，不用太多的修饰，只是轻轻描几笔就能将那五官描得艳丽不可方物。 两双不同的眼睛对视，却是含着相同的情意。 合卺酒饮过，便只剩下最后一步。 郁声攥紧了手，半晌，咬唇，“表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 话都被堵了回去。 过了会，吻移到了颊边。 她身上带着酒气，应是刚刚吃宴的时候被敬的酒。 或是酒水的作用，她身上的气息比平日要多几分侵略性。 戴着耳上的坠子被酒气熏啄。 “这是什么？”她似乎醉了，带着些好奇地问。 酒气重，郁声也被熏得晕晕乎乎。 “是……耳坠。”他只能勉强道。 过了会，湿润的热意低喃：“好看。” 玉白耳垂上的红玉珊瑚耳坠被吞没，玉白的耳垂也变得与耳坠同色。 她压上来，他只能被压得后靠，手撑住了床被。 吻移到了下颚与脖子交接的地方，敏感的脖子迅速泛起红。 给新人们准备的合卺酒都会加一些对身体无害的助兴药物。 心里的情意被勾出，他慢慢地沉进了那溺人的情海之中。 过于黏稠的空气让郁声呼吸有些困难，他勉强抬头想要汲取一些空气，却又被吻上，压进了那绣着成双鸳鸯的锦被里。 头上的凤冠早就被摘下，金钗步摇轻轻地晃落，乌发铺落满床。 唐今微抬起头，带着些醉意的浅眸倒映着那双目含水，红唇微张的郁声，半晌，她吻上郁声的耳侧。 只是轻轻吻过耳根，他便再使不出力气。那双秋水眸里雾蒙蒙的，似泪非泪。 鲜红的嫁衣从床榻上落下。 盘扣被拨开，修长的颈下，皙白的肩颈锁骨被金线簪花的鸳鸯锦被映红。 “表、表哥……”他混沌着想要阻止她，“我是——” 却又被堵了唇。 或许被她逼急，也或许是情动，眼里的雾气便凝聚成水，从眼眶里掉出两三颗。 只是，平日里美人落泪，惹人心疼怜惜，但这种时候…… 那双浅眸里映着他的泪水，便有暗色逐渐覆上。 脑子里混混沌沌，郁声看着她眼里的深色，半晌，搂住唐今的脖子。 唐今扶住了他的后颈。 唇分开后，郁声攀着她的肩膀，眼眸里有雾水，声音轻轻：“……表哥，我其实，是男的。” 虽然已经带上了决心，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漏停了一拍。 但。 对方的反应却与他想象的任何一种反应都不同。 唐今只是微顿后便继续。 郁声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感受到腰带松开，他才反应过来，慌乱地道：“表、表哥，我是男的……” 心跳前所未有的快，郁声到底还是意识到了一件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 洞房花烛夜……自然是要圆房的。 然，他说完那句后，唐今声音听不出情绪，更像是被打扰时的随口一句：“这么巧，其实我是女的。” 淡淡的酒气又落在脖间，郁声现在也不知道该是抗拒还是接受。 全身上下都在冒热气，细小的酥麻随着血液流至全身。 肌肤泛起细密的痒。 他低声呢喃：“……表哥，我是认真的。” 半晌，唐今缓缓直起腰。 她看着郁声，慢慢脱下了身上正红的新郎服，“表妹，我也是认真的。” 没有去管他那逐渐转为迷茫的眼神，唐今低眸，放下了床帐。 不知浑浑噩噩过了多久，郁声才终于回过神。 就像他之前说的，恩公是男是女他都会喜欢恩公，毕竟他喜欢的是恩公这个人，而非她的性别。 只是。 “表哥……”他大概是太过紧张。 唐今轻叹，“再这样叫我的话……” 郁声想不清楚事，只能胡乱喊：“……官人？” 那缠着他手腕的藤蔓都顿了下。 唐今看着他眼尾掉出的两滴泪水，半晌，俯身吻了下去。 郁声蓦地攥紧了手。 …… 那张脸上所有轻描的痕迹都被擦去，却呈现出比描妆时还要更盛的春色。 口里的称呼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还是变回了最开始的那个。 鲜红的锦被滴落些汗水，将原本的红落成暗色。 床帐外，龙凤红烛的火光摇曳。 也或许，烛火未曾摇过。 只是隔着朦胧的床帐落在那双秋水眸里的时候，便晃动了起来。 红烛泪顺着烛身流下，燃至天明。 云收雨歇之时，已经困到不行了的郁声还是勉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恩公？” 他大概也是反应过来，唐今或许已经查到他的身份了…… 唐今将他抱进怀里，“表哥和官人这两个称呼，我都挺喜欢的。” 恩公这词虽然好听，但总少了些亲近。 郁声唇角翘了翘，半晌，到底是敌不过困意，抓着她的衣领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得久了些。 等到郁声睡醒的时候，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他昏沉了一会，便顿时反应了过来。 今天是新婚第一天，他这个“新妇”得早起敬茶的。 尽管孟氏对他很好，但他也不想新婚第一天就失了礼数，便有些手忙脚乱地起身去寻衣服。 直到他听到身后一身笑，腰上多了一双手臂。 “表妹这是要去哪？”她像是故意的一样，还要喊他“表妹”。 想到昨夜，郁声撑着床铺的手已然不自觉开始揪床单，“……敬茶。” 唐今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都已经快午时了，还敬什么茶。” 她虽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却又将他抱进怀里，所以他也不会觉得肩膀沉重，只是被这样的亲密弄得又红了脸。 不过听到她的话，郁声便更难受了，“才第一日……就迟了。” 看他那难受的小模样，唐今也不再逗他。 昨天才哭了一夜，今日若再哭，她那几乎不存在的良心可就要不安了。 唐今安慰道：“今日祖母身体不大舒服，敬茶明日再补。” 郁声不由得惊奇，“祖母昨日不是还……” 转头对上唐今那带笑的眼神，他明白了什么。 想来……应该是她去拜托人请祖母替他们寻这么一个借口了。 而以祖母的性格，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就是，祖母定然能猜到…… 郁声才刚想着，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这会是肯定没法过去开门的，唐今便起身过去了。 来的是孟氏身边的一个老婆子。 那老婆子咳了两声，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唐今：“将军，这是老夫人准备的。” 她看了一眼唐今微松散的领口，欲言又止，“老夫人说……夫人身子骨向来弱，您还是要……怜惜些。” …… 送走了那位老婆子，唐今从食盒里拿出一罐阿胶红枣四物汤，轻轻“嘶”了一声。 半晌，她看向郁声：“你喝还是我喝？” 阿胶红枣四物汤，专为女子补气血所用。 郁声：“……” 最后，两人还是一起喝了。 毕竟说过，要同甘共苦的。 第40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0 #四十 新婚第一天，虽然唐今帮郁声将敬茶延后了，但他身体好了点之后还是过去给孟氏还有何氏请了安。 因为新婚，唐今也有了一段时间的婚假作为休息，便趁此机会带着郁声去北三州其他两州游玩了一下。 而等回到济州，唐今将那些以郁声名号与京城联络的信件都给了他看，也将他们要去京城参加太后寿宴的事情告诉了郁声。 郁声已然知道了她是女子，再观察胡姨娘对唐今的态度便知道两人没有什么瓜葛，但是这个太后…… 郁声看着那些信件上太后隐隐露出来的意思，不由得抿唇。 “吃醋了？”唐今有些好笑地问。 或许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说开，又或许是两人的关系已然亲密到不需要再顾忌什么，郁声也变得大胆了些。 他靠向唐今，“只要将军不喜欢她，我就不吃醋。” 唐今不由得抱住他，“有表妹在，我哪里还看得见旁人。” 郁声有些脸热，“……还叫表妹吗？” 唐今故意装作不懂他意思的样子，“娘子？” 郁声算是明白她某些事情上的恶劣性子了。 想起之前每次想说出自己是个男子时，就总会被打断，郁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就算看明白了她的恶劣性子，郁声却还是抵不过她的调笑，短短几句话就能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在定好去京城的时间之后，唐今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太后对她的那些心思毕竟是私密，知道的也没几个人，孟氏跟何氏也只以为唐今是单纯的回京城去贺寿外加汇报北三州的情况，因为没有太放在心上。 只是这一次去京城，恐怕要离开一年有余，这期间北三州的政务和军务都得安排好。 于是唐今又短暂的忙了起来，但这会郁声也不用顾忌着什么只能每天望眼欲穿了，成婚之后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府衙看望。 两人是五月初成的婚，等唐今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了。 满塘的荷叶荷花都已经生得极好，一个大过一个的莲蓬结在花中叫人垂涎。 唐今喜欢到这遮天蔽日的荷塘中心去躺着休息，郁声没试过，但也好奇，便跟着她一起坐船。 这片荷塘里的淤泥深，但恰是这样那些荷叶生得极好，人坐着船进了藕花深处，便见不着影了。 先前太后的信也从京城又发了过来，大抵就是催促唐今赶快启程，切莫错过寿宴的意思。 唐今看这信的当时郁声就在旁边，但未有什么表现。 这会她躺在船头后枕着手，又故意念了出来：“愿唐君勿忘，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荷塘中心清幽宁静得很，郁声原本脱了鞋坐在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水，听到她嘴里念的话，便绷紧了脚背。 半晌，他出气似的将脚边的红鲤踢开，转身就躺进了唐今怀里。 他抬头咬了一口唐今的唇，“恩公是不是还没有听过我唱曲？” 唐今微微挑眉。 郁声看着她，半晌，掩了下眸。 抬眸之时，神态已变得又怜又暧。 荷塘周围僻静无人，因此那风风韵韵，能令游鱼出听的绕梁之音也只入了一人的耳。 只是后来那声音颤了一下，然后越唱越小。 小小的一艘船摇摇晃晃，似乎只需要一个稍大的动作便会翻沉，那被欺负的又怕又紧张，但除了多咬几口那欺负人的，再抱紧些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六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荷塘中心有遮天的荷叶挡着本该是清凉的，但人却还是热出了一身汗。 唐今用衣衫沾了水帮郁声擦了一下，看着他那背过身不想理她的样子有些好笑。 她躺下身，将人抱进怀里。 “原本觉得这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最是享受，直到今日与表妹一起才知，还是有人陪伴最是舒坦啊。” 听着她那满口的荒唐话，郁声本就带着红晕的脸更红了，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她的手。 唐今用外衣将两人盖上，吻了他的脸颊，“睡会吧。” 马上就中午了，人本来就犯困，过了会，郁声翻进她怀里，闭上了眼睛。 唐今垂眸看着他，半晌，又摘了片荷叶遮住了两人头顶的光，也抱着他睡了过去。 荷花深处，偶有鱼动，但再没有别的声响。 第41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1 #四十一 从济州出发的马车，慢慢悠悠走了快两个月才总算抵达了京城。 郁声曾来过京城，但那时是跟着戏班子一起来的，后又被皇帝看上，时常被召入宫中唱曲，也没怎么好好逛过京城。 而唐今也是很多年没回京城了，也是生疏好奇，见他也好奇，便干脆直接半路就下了马车，两人一起逛起了京城。 徒留那些知道她来京城后就早早等在京城大将军府门前，准备唤她进宫的人，只等到了一辆空马车。 等到两人逛够了买够了，才不紧不慢地一起回去了。 京城的大将军府虽一直闲置，但也雇佣了人看着，而且在知道大将军要来之后便请人打扫了。 但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打扫就打扫，偏偏把主院旁边留给正妻的院子给漏下了。 太后的探子虽然进不了北三州，但是在两人越来越接近京城，而且唐今又默许的情况之下，唐今跟郁声的“恩爱”便如实传入了宫中。 若这时候还不能知道自己被骗，那太后这位置她也不用坐了。 寿康宫又摔坏了多少杯子多少花瓶暂且不说，气急败坏之余，一切都已成事实，太后也没了法子，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只是她心有不甘，便只能又使些这样的小手段来恶心人。 郁声知道唐今这次回京就是打算敲打敲打太后还有陈亲王，再加上心里对对方的不爽，他也没有在太后面前伏低做小的打算。 于是当天晚上，还在等候着人来的太后就收到了宫外的消息。 说是因为正妻院子未曾打扫，所以大将军就直接抱着逛了一天脚疼站不住的将军夫人回了自己院子，至于请安，之后再谈。 “砰——”到底是没忍住，太后将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向了那跪在地上汇报消息的人宫女，“贱人！” 那宫女顿时被砸得头破血流，晃了一下，却跪伏下去瑟瑟发抖，连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太后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站起身，又将桌面上的茶壶茶杯全都猛地扫落了一地。 那张姣好的脸被气得涨红扭曲，她扭过头阴恻恻地看了地上那跪着的宫女许久，才挥手骂了一句：“滚！” 只是人下去之后，她又阴沉了脸色，抓着头上精心装饰的钗子愤愤地砸到了地上。 那镶宝石金丝的蝴蝶钗砸落在地，顿时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一个男人，他也不嫌恶心！”太后咬牙，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嫌恶之色，半晌，又是不甘。 她居然还比不上一个男人，一个娼妓之子？ 不知发泄了多久，她才勉强平静下来，阴沉地问站在角落默不作声的人：“真正的孟玉笙找到了吗？” 候嬷嬷知道她这会是听不得不好的话的，但也只能道：“已经查到一些踪迹了。” “别查了！”太后骂了一声“一群废物”，“直接叫人去济州，揭穿‘孟玉笙’的身份。” 候嬷嬷原本想跟她说，别说他们的人了，就连他们通信的鸽子都混不进济州，但这会见她的神色，却也只能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第一天因为各种原因唐今没进宫拜见，但第二天却是找不到什么理由了。 叫她从济州带来的人守好大将军府后，唐今就孤身一个人进宫了。 那位荒唐傀儡皇帝在唐今进宫的时候还在美人肚皮上没起，唐今便随着已经等着她的候嬷嬷去了太后宫中。 大概是郁声的事把这位太后气到了，唐今到了寿康宫，却没被立刻通传进去。 她大概等了一刻钟，就在她不耐烦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才急忙有人出来拦住她，领着她进殿。 寿康宫作为太后寝宫，自然是极尽奢靡，从廊柱到地砖，没有一寸地方是不精贵的。 满殿珠光宝气，唐今走进殿内便看见了那道紫色的身影。 面容明艳，气质雍容，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穿着华贵紫衣站立在灯架前，眼眸懒慢地剪着灯芯。 她穿的并非见臣子的朝服，而是宫妃制服，皙白的锁骨与肩膀暴露在空气之中，身姿娉婷，容颜娇艳，看起来不像当朝太后，而更像是受尽万千宠爱的贵妃娘娘。 实际上这位太后在成为太后之前，也确实曾做过贵妃。 在唐今进殿的时候，殿里的宫女太监就都退了下去。 寝宫的门被关上，满室旖旎海棠香。 唐今只当不知，走上前声音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拜见太后娘娘。” 说是拜见，但以唐今的品级已经无需朝她下跪，只需口称一句便是。 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剪下了一根稍长的灯芯。 那面容明艳的女人斜过来一眼，顿了下，又收回视线。 她将剪下的灯芯拨开，“大将军新婚蜜意，心中装的都是那位新夫人，可还记得哀家姓甚名谁？” 听着语气像是怨怪，偏偏又带着些痴缠。 可这里又没旁人，她自己要问这种话，那唐今可就懒得跟她装什么客套了。 她假笑：“太后说笑了，臣一直就没记得过您的名字。” 太后手里的剪刀差点把手底下的蜡烛戳烂。 这男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好一会，她才平心静气地将手里的剪刀放下，“便是不记得哀家的名字，却连哀家这个人也都不记得了吗？” 说着，她转眸看向唐今，那张精心上过妆的脸宛若春日海棠。 只可惜她为之描妆的人是个睁眼瞎，看不见她的妩媚多情。 轻叹一声，太后理了理袖子，缓缓走向唐今，声音婉转：“将军，一别多年，你还是如当年将我救下来那般……” 保养得极好看不到什么皱纹的手伸向唐今的脸侧。 唐今打掉她伸过来的手，后退了一步，“不比太后娘娘风采依旧，想来定是男侍们侍奉得宜，才让太后娘娘如此红光满面了。” 太后看着她淡淡的神色，却又近了一步，妖笑：“你若不喜欢，我也可以遣散了他们。” 深宫寂寞，她既掌管天下，便是多两个男宠又怎么了，但如果眼前这人不喜欢，她也可以遣散了那群人，只要这一个。 只要将这个男人也收入掌中，便再没有人敢忤逆她了…… 五年……不，那已经是六年前了。 她当时虽然是万人之上的太后，身居高位身披凤袍，可实际上却无依无靠，只像一个从梧桐枝头坠落的凤凰，虽然强撑着最后一丝颜面，但浑身也只剩下这一丝颜面了。 随时就有人会冲进宫中，废了皇帝，也废了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后。 梁王以“清君侧”的名义围宫，当时她已被逼上绝路。 是眼前的人，率军而来，镇压叛军，重新将她捧上了高位。 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那是她还未入宫之前曾有过的梦。 一入宫门十载，她以为她早就已经被磨灭了心中那种少女时期的幻想，但在看在眼前这个人的时候，那颗已然腐朽的心却还是被唤醒了。 好在，她也不算太老，只是大上对方五岁，她容貌仍在，青春也尚存。 况且这世间也没有哪个女子的容貌、气质、身份能与她比拟，不是现在也是以后，总有一日，这个男人会属于她。 太后看着唐今的眼眸里除了那些爱慕，更多的是熊熊燃烧的野心。 她爱唐今，她也爱唐今手上的权。 拿下唐今，对她来说除了满足自己的心欲，同时也就等于证明了自己拥有掌控天下和男人的本事。 某种意义上，唐今很欣赏她的野心和这种不拘一格的思想。 但如果，对方看上的人不是她，那就更好了。 唐今再次拨开了太后伸过来的手，“太后娘娘，您既然喜欢那些男侍，那还是留着吧。” 她后退了两步，“臣突然想起家中夫人怕是要醒了，若是醒来若是见不到臣，恐怕会害怕，臣是该回去了。” 太后再次被她拒绝，难免冷下了脸色，讽刺出声道：“你该不会不知道他是个男人吧？” 唐今没有理她，转身朝门口走。 太后大概是急了，追上去道：“这里是京城，便是哀家不动你，陈王也迟早会对你出手，在这时节，你确定要如此反复地拒绝哀家吗？” 唐今只当做没听见，然身后却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她侧身一躲，却还是被抱住了。 穿着紫衣的女人紧紧抱着唐今，好半晌，才抬起头。 太后今日确实好好梳妆了一番，而她那张脸也确实说得上一句国色天香。 只是那双明媚睛里的情绪变成了悲凉：“将军……” 许久许久。 泪水从她眼角流出，“我知道你我的身份恐怕此生也无法携手共度，也知晓你对你我的感情无法决断，但……” 她柔了声音，将头贴向唐今的胸口。 泪水流过脸上，淌出一道白痕：“只这一次，就让妘儿做一回将军的女人好不好……” 【哇哦。原来她叫妘儿啊。】 唐今：“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哦对，宿主，这边检测到你の亲亲表妹就在你靠着的这扇门后边哦。】 030有些骄傲地想：这次关注点应该没找错了吧~ 唐今：“……还用你说？” 她后背都快凉透了。 第42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2 #四十二 太后身上大概是熏了什么类似姜姨娘曾用过的那种香，香味异常浓郁，叫人不喜。 唐今抓住那只想要开始解她腰带的手，然后非常之不客气地将之甩开了。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她甩开，太后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但还没等她起身，唐今便走到了她面前，眸光冷淡：“太后娘娘，臣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她垂眸看着太后的眼睛，“太后娘娘若是真觉得这寿康宫住得腻烦了，臣也可以帮太后娘娘换块地方。”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太后当然知道，心中泛冷的同时，她也不愿示弱，“你以为哀家还是五年前的哀家吗？” 被摔到地上，她涨红了脸就想要起身。ωωw..net 但还没起身就又被突然压下来的唐今逼得跌坐回了地上。 唐今弯腰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是吗？” 她眉梢挑起，“五年前楚王逼宫你被逼的三尺白绫上梁，如今只是短短五年陈王又能将你手上的权势分去一半……” 太后不自觉别开头，但下一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钳住下颚强迫着她正过脸。 “你！” 她或许是想说什么，但话却又卡在了嗓子眼里。 只因看着她的那双浅眸里，连一丝表面的温和都不曾有，只有像是在看一个并不能让她满意的工具一样的薄凉。 清越的声音慢慢：“早知太后娘娘这般无用，臣当初便该替太后娘娘换个宫殿了。” 耳边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情人间的悄悄话，然其中掺杂的凉薄与冷血却叫人听着遍体生寒。 对方没有刻意做什么，但太后却好像闻到了，那种从真枪实刀的战场上厮杀所染上的……冰冷的风与血的味道。 唐今松开手，任由太后跌坐回了地上。 她手还抬着，眼眸里带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温凉：“太后娘娘若是不甘心，也可以试着和陈亲王联手，看能不能将臣永远留在这京城之中。” 太后还没有从刚刚无意感受到的杀气中回神，呆愣愣地看着唐今。 唐今没有兴趣再跟她废话，收回手，声音淡淡：“臣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只是转身走出几步，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她偏过头，脸上又带上了那种淡淡的笑，“对了太后娘娘，臣从刚才就有句话想对您说了。” 殿门已关，殿内难免昏暗，可那双带着淡笑看过来的浅眸却吸纳着殿内所有的光，眼底宛如一轮残月。 太后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她唇颤了颤，好半晌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她不说话，唐今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道：“臣只是想说，比起家中夫人，太后娘娘这流泪的模样——” “实在难看了些。” 说完这句带着笑意的话语后，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太后，慢悠悠地走向了门口。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因为某种复杂的情绪而颤动，戴着甲套的手缓缓抓紧了那一身华贵的紫袍。 那曾经以为的如暖阳一般的少年将军，却原来是一条隐藏的极好的毒蛇…… 她眼中逐渐浮现出些许怨毒。 但半晌，那手又松开了。 如果再没了这个人的支持，她斗不过陈王…… …… 唐今推开宫殿大门，看见门外站着的郁声，顿时含情脉脉：“表妹怎么来了。” 其余人都站得远，听不见殿里的动静，但郁声这个距离肯定是能听见的。 郁声原是垂着眼的，听到的她的话，眉梢微蹙，“早起都没能看见表哥……” 那双秋水眸里雾蒙蒙地抬起，“还以为表哥去会什么旧情人了呢。” 唐今好笑，“别说胡话。我哪有什么旧情人。” 郁声别过头去，“表哥这话倒显得我在无理取闹了。” 说着，他眼眶微红，一滴莹莹的眼泪就从他眼眶里掉了出来。 美人落泪，直教人心疼怜惜。 “哪有。”唐今哄他不好，便干脆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表妹说的不是胡话，都是好话，我乐意听。” 蓦地被抱起，郁声还是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就抱住了他脖子，声音幽怨：“表哥这话也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了……” 只是他嘴里朝唐今说这话，眸光却越过唐今的肩膀看向那殿内脸色已然十分难看的太后。 又一颗泪水从他眼睛里掉出。 那双楚楚凄凄的秋水眸瞥过太后，明明眼里掉着晶莹的泪水，但眼尾又是微扬的，带着几分讽意。 太后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心里疯狂地骂着贱人，奸夫淫夫，可她看着那人明明是带着讽意睨她，却还叫人觉得可怜无比的眸子…… 她竟也不得不承认，唐今刚刚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淡色的唇微勾后便又落了下去。郁声也不再去看那个宛如败犬一般的人，又看回了那抱着他的唐今。 唐今正看着他呢。 那双浅眸眼里都是了然，又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 郁声不由得脸红。 他不想再看见她这副明知他在做什么，却又无声放纵的样子，干脆抱住她的脖子把脸埋在了她颈间。 等抱着他出宫上了马车，唐今才听见他的问：“表哥不觉得我……有些小人得志吗？” 若是从前的他，是断断不敢对太后那样的。 唐今还想着他刚刚那掉着眼泪却又轻蔑嘲讽的勾人模样，“表妹，还有个词叫‘狐藉虎威’。” 郁声微微拧眉，“这好似也不是什么好词。” “是不是好词不要紧。”唐今微挑起了他下巴，“听说狐狸精能千变万化，人喜欢什么，他便能变作什么样……我看表妹似乎也……” 郁声算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了。 脸上开始冒热气之余郁声却也没有拒绝她。 毕竟刚刚她在太后那边的表现他还挺满意的。 反正…… 戏学了不就是用来唱的？ “表哥喜欢什么模样？” “志异故事之中最常见的好似是狐妖报恩。书生说不要不要，而狐妖偏要偏要……” 郁声试图保住自己的腰：“我唱书生？” 唐今摸摸下巴想了想，“……也可以啊。” “……那我还是唱狐妖吧。”好歹听起来是他主动，不至于第二天又起不了身。 只可惜，郁声还是天真了。 圆月西升东落，时间已过二更天。 “你不是、文弱书生吗……”郁声一身狐妖装扮的红衣还勉强挂着，却已凌乱不堪。 唐今信口胡扯：“肚中饥饿的老虎下山吃掉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了继续吃饱肚子便假扮成了书生模样，就等着食物上门呢。” 所以她才不是什么文弱书生，活脱脱饿虎一只。 报恩的狐妖没能报上恩情，还被冒名顶替的大老虎吃干抹净，发现真相后气红了脸想要跑，却硬生生被还没吃饱的大老虎给拖了回去。 直吃得连渣都不剩了，才算结束。 第43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3 #四十三 唐今来京城之后，便一直没等到陈亲王的动静，太后在被她警告过一番后也没有再作乱。 既然他们不打算闹什么幺蛾子，那唐今就打算准备自己的大事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 他们到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是七月下旬，才在京城游玩了没两天便到了太后的寿辰。 白天是皇帝带领京城中的百姓们替太后祈福，寿宴则在晚间举办。 唐今又和自家亲亲“表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太后不让人打扫正妻的院子也不知道是满足了谁，反正两人现在睡一个院子，就算那院子给他们打扫了也没人去住。 下人们将饭菜端上来，因为现在吃饭都只有他们两人，所以唐今也不会顾忌什么，有时候就直接抱着郁声一起吃了。 当然也有有时候郁声还没睡醒的原因。 今儿个就是，郁声洗漱都是她帮手的，这会靠在她怀里，还在补觉。 唐今递了勺汤到他嘴边，“喝点汤，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郁声连眼睛都不想睁，只张了下嘴。 被大火熬煮的稠白的鱼汤滚进喉咙里，鲜香醇美，但下一刻，郁声皱了下眉，坐起身将嘴里的汤给吐进了碗里。 他捂着胸口，不自觉蹙着眉。 唐今放下勺子，十分真诚地关心：“怎么了？” 郁声按着胸口，“有点恶心……不舒服……” 见他脸都白了，唐今顿了下，半晌，按着他的手帮他按了按胸口，“很不舒服吗？” 那按着胸口的手慢慢地，郁声脸色好了些，又不由得有些奇怪，“好像，又没事了。” 唐今看着他疑惑的模样有些想笑，只是想到什么又将那丝笑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忽悠道：“兴许是没睡好，吃点东西，待会再睡了一觉。” 郁声也没多想，应了一声后便吃起东西了。 大婚快三个月了，两人还黏黏糊糊的不行，旁的京城这边的下人都不敢多看两人，自然也听不见两人的话。 只有小翠。 小翠这次也跟着他们来京城了，这会看见郁声又是犯困又是恶心的模样，不由得想到了点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她原本是想告诉一下两人这个好消息的，但看着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还是先压下了，打算等他们待会吃完饭再说。 一吃完早饭，唐今就把郁声抱回去休息了，等她出来的时候，就见小翠等在那。 “将军。” 唐今不由得看过去，“怎么了？” 小翠眼睛亮亮的，“夫人是不是……有喜了？” 唐今挑眉。 小翠解释道：“我原先看过妇人怀孕，都是犯困、恶心、睡不好的，夫人虽然身体弱但这一路上也没见夫人这般不适过，是不是……” 唐今拍拍她的肩膀，“你说得对，待会我会叫大夫过来看看，不过在大夫确认之前你可不要说出去，毕竟京城水深……” 她故意恐吓小翠道。 小翠也就真的被她吓到，“小、小翠明白了，小翠不会跟别人说的。” 唐今拍了拍她的肩膀，“孺子可教也。回头给你涨点月俸。” “谢谢将军！” 等到下午的时候，郁声才又起，他穿衣的时候不由得也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几天总是困得不行。 明明每天睡得也算早，不该如此才是。 想着想着，郁声又打了个哈切。 唐今刚好进门，看见他这么困，不由得道：“不然晚上的宫宴你就别去了？” 郁声穿上外衣，走过去抱住她，“我要去。” 他抬头道：“若是那陈王又给官人送礼，我好歹也还能看着，提前帮着安排院子，不叫官人领回家了才手忙脚乱地安排。” 他明知道唐今不会领人，却还要说这样拈酸吃醋的话，无非就是知道唐今喜欢听罢了。 唐今确实喜欢看他这些小模样，不由得笑了下，“好，一起去。” 他既然要去，唐今就叫人把他晚上要穿的衣服拿上来。 大将军是一品官职，太后虽然迟迟没有给他封诰命，但唐今也不能叫他低了去。 只是郁声看着那身衣服却想起什么，转过头想问唐今，但眼眸转了转又将那些话咽下去了。 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想想，他就忍不住弯唇。 唐今将他那似乎在想什么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只希望，他晚上能够好好接受那“大惊喜”吧。 当太阳逐渐落下之时，坐在马车之上的朝臣们陆陆续续地坐上自家的马车，朝着宫门而去。 宫门前马车停了一辆又一辆，或是关系好的便结伴同行，若是敌对关系的，则互相看过一眼然后背道而驰。 唐今虽然常年在北三州，但她身居一品又有军权在握，无人敢轻视，只是她前几日大多带着郁声逛京城都不在府中，众人也不得见。 这会唐今才一下车就慢慢有人靠近。 能在京城做官的，都是藏着心眼的，见唐今亲手扶着郁声下车，便也有了接近唐今的办法。 这次宫宴允许携带亲眷，于是那些官员也都带了自家夫人或是儿女前来。 一位穿着二品红袍的官员走到唐今身边，而他的夫人便走向了郁声。 “唐将军，多年不见可还记得老朽。”那走来的中年男人者带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十分随和。 “徐相，多年不见了。” 两人说笑着慢慢往前走。 郁声也知道这种场合唐今不能一直陪着他，好在他也不是那种会怯场的人，见那位夫人带着婢女过来，避了一下接触，便和对方聊起了闲话。 他来京都不久，但也知道一些事情，那位夫人又有意和他亲近，双方便聊得很是开心。 只是郁声走着走着却不由得捂了下胸口，蹙起眉。 徐夫人不由得问：“夫人怎么了？” 郁声不想在这种时候出岔子，勉强按下胸口的不适，“无事，只是这衣服有些沉闷。” 徐夫人其实也是深有同感。 这些华贵的衣服虽然好看，但如今七月底的天，天气还热着，穿这样的衣服，能舒服才怪。 而前面有了徐相表态后，其他文臣也慢慢地上来和唐今打了招呼。 至于武将，多半是不敢的。 唐今坐上大将军的位置后，短短五年就将北三州的军备扩张了不知多少倍。 说句不好听的，只怕其他六州加起来的兵也未必能有北三州的多。 她这般的军权，除非是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想支持她改朝换代，不然作为武将，都该避嫌。 而徐相接近唐今，除了聊天当然更多的是为了试探。 就在嘴里的话语你来我往之间，一行人总算来到了宫宴现场。 第44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4 #四十四 此次来参加太后寿宴的，从宫妃到京都官员和从外地特意赶回的官员，再加上他们携带的亲眷，有近百人。 如此大宴需寻一处大宫殿举办，最后便选定了向来只有皇帝过寿才会用上一二的鹿鸣殿。 期间的争议不说，但如今事实已定，所有人也只能来这鹿鸣殿参加了。 唐今作为武将一品，自然是坐在了武将这边的最前面。 而徐相则与她分开，坐到了她对面次一级的位置。 文臣一品官多为虚职，都是年事已高之际才给人送上一个好听的头衔，以便功名圆满告老还乡。所以文官一品的位置就留给了一众亲王。 因为武将们都避讳着唐今，所以唐今和郁声坐下后，也没什么人过来搭话。 只是两人也没有被孤立的感觉，你给我剥颗葡萄，我给你擦下手，发乎情止乎礼，但又无形中流露出恩爱。 宫宴还未开始，摆在桌案上的水果繁多。 郁声剥了颗葡萄喂唐今，唐今说酸，他不信自己又吃了一颗，却觉得刚刚好。 “你又戏我……”郁声小声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给她剥了，自己剥给自己吃。 唐今拉过他的手，“哪里戏你了，你看。” 说着，她悄悄指了下对面一个官员。 只见那官员的夫人也在给他剥葡萄然后喂给他，只是他每吃下一颗就要面目扭曲一下，等他夫人看过来又得笑容满面地吃下葡萄。 然后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噗……”郁声忍不住笑了一下。 唐今拿起一块西瓜喂给他，“我们吃甜的，不吃酸。” 郁声咬了一口。 这西瓜甜是甜，但…… “我还是喜欢葡萄。” 唐今也顺着，“我帮你剥。” 郁声却看明白了，她是怕自己又剥给她吃呢。 但他也开开心心地接了唐今喂过来的葡萄，将之吃了。 就在两人沉浸在酸酸甜甜的葡萄氛围之中的时候，有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走到了两人面前。 “唐将军，好久不见啊。”那声音称得上一句咬牙切齿。 唐今和郁声看了他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扭回了头。 “这梅子不错，你尝尝。” “这蜜瓜也甜，你也尝尝。” 互相投喂的两人将站在那的姜珏无视了个彻底。 姜珏脸都黑了，他本就心怀怨恨，此刻见唐今跟郁声全然无视他的样子便更是火冒三丈。 他上前一步就要骂出声，肩膀却一沉。 他偏头看过去，顿时一凛，嘴里的话也就没有声音。 “唐将军，许久不见了。”一道有些爽朗浑厚的声音响起。 见正主来了，唐今才算给了个眼神过去。 只是她靠在座位上，都懒得起身，“陈王。” 她不起身陈王也不恼，年近五十的男人面上带笑，看不出与她有任何龃龉，“倩儿如今虽回京探亲，但你我也算得上亲缘，称呼何必如此生疏？” 唐今带着笑：“不知倩儿是？” 陈王深吸了口气：“将军又在说笑，倩儿服侍将军两年，去年回京探亲，将军忘了？” 唐今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就她啊。” 她这副样子叫人看了来气，陈王忍住那些不虞，笑道：“既然将军来京，不如此次正好把倩儿也一起带回去？” 唐今不由得生出些不解，“带回去？带回去做甚？本将军府里已不缺婢女了。” 陈王看着她那比他还要爽朗的笑容，面皮一抖：“……将军说的是。” 他到底还是不免淡了笑，“将军既然如此，那本王与将军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唐今挑眉，“好像本也没什么可谈的。” 陈王看了她半天，到底还是忍不住甩袖而去，“狂妄竖子。” 老子都走了，旁边的儿子姜珏自然也只能恨恨而没什么效用地瞪了一眼唐今，然后也跟着走了。 郁声看着两人的背影不免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对方对这次口头上的交锋放弃得太轻易了些。 他原本是想提醒旁的唐今，却看见她被一颗葡萄酸得皱眉，全然没有将刚刚那对父子放在心上。 看到她这副模样，郁声就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放下心来。 不过郁声也很快就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放弃这口头上的交锋了。 在钟响之时，太后总算姗姗来迟坐到了那主位之上。 今日是她的寿宴，就连皇帝都只能坐到侧位。 众人叩拜之后钟乐之声响起，宫女们列队上菜，寿宴正式开始了。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皇帝带头开始献礼。 虽然彼此都已经闹僵了，但是对外唐今还是站在太后一边的，于是也准备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礼物让人送上。 只是她这礼物才叫人送上去，便突然有一个宫妃站了起来：“陛下！臣妾有事启奏。” 众人看过去，却见那是皇帝最近的新宠，淑贵妃。 在这档口她突然站出来不免叫人有些奇怪，但毕竟是皇帝最近正宠着的人，他便问了：“爱妃，何事要奏啊？” 淑贵妃跪到了大殿正中，“臣妾知道臣妾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遭致罪祸，但为了后宫的清正，臣妾还是不得不说啊。” 皇帝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这是闹哪门子事。 但有些嗅觉敏感的人自淑贵妃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最先沉下脸的是太后，旁边的候嬷嬷立刻上前：“淑贵妃！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 说着她便挥手，“来人，将淑贵妃带下去！” 但那些太监们还没上前就有侍卫拦住了他们，而那跪在地上的淑贵妃也直接道：“太后娘娘如此着急，莫不是心虚了不成！” 太后已然知道淑贵妃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她目光扫过那些侍卫，最终落到了陈王的身上。 只见陈王不紧不慢地喝着酒，丝毫不为眼前的争闹所动。 她脸色顿时极其难看，目光幽冷地看着淑贵妃，“淑妃，此乃哀家的寿宴，你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淑贵妃被她的呵斥吓得一抖，但想到什么咬了咬牙，转头朝那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皇帝拜下。 “陛下！臣妾有证，太后柳氏不安于室，与镇北将军私相传授，秽乱后宫，有负先帝恩德！” 第45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5 #四十五 跪在殿中的淑贵妃一字一顿，声音清晰： “陛下！臣妾有证，太后柳氏不安于室，与镇北将军私相传授，秽乱后宫，有负先帝恩德！” 这一句话宛若一滴水滴入热油之中，顿时整片大殿都炸开了锅。 太后的脸色已是极其难看：“淑妃，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淑贵妃却不理她，只朝皇帝拜下：“陛下，臣妾字字属实，若有一字虚假，愿立刻抢地而死，陛下——” 太后站起身：“荒唐！说本宫与镇北将军……你有何为证？” 已经撕破了脸，淑贵妃便不再顾忌什么，回嘴道：“太后娘娘，臣妾有人证，亦有物证！” 在太后阴恻恻的眼神之下，淑贵妃回过头：“带上来！” 便有两个侍卫带着一个宫女打扮的人上前。 看见那个人太后尚且没说什么，候嬷嬷却压不住惊诧了，“兰息？” 兰息的头上尚还裹着白纱布，此时听了候嬷嬷的喊扑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太后娘娘，您别怪奴婢，奴婢实在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 一个茶杯破空而来，兰息慌忙往旁边一躲，茶杯猛地砸碎在地面，将一旁的淑贵妃吓得尖叫一声。 兰息躲开后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太后，眼底都是怨毒。 太后收回手，眼里压抑着怒火：“兰息，哀家待你不薄啊。” 事已至此，兰息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当即重重跪下，脑袋在金殿磕响：“奴婢有证明，太后与镇北将军暗通款曲，淫乱后宫！” 说着，兰息将几封信高举过头顶。 满殿哗然。 太后看着那几封信，脸色忍不住难看了起来。 就在这满殿的嘈杂声中，一道淡淡的，带着些好奇的声音响起：“这位……姑娘？有一事本将军不明啊。”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朗无比，瞬间将满殿喧哗压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唐今转着手上的酒樽，声音懒懒：“你说本将军与太后娘娘有首尾……可本将军已有五年未曾来京，该如何与太后娘娘暗通款曲，秽乱后宫？” 她勾唇嗤笑了一声：“难不成，本将军是在梦里与太后娘娘私会……还叫姑娘瞧见了？” 此话一出，殿中不免出现些哄笑声。 经过唐今这样一句话，众人方才想起镇北将军已是五年未曾来京，这事有北方各一直注意着唐今动静的异族为证，完全不用怀疑。 如此说来，什么秽乱后宫根本就不可能。 兰息被哄笑声弄得有些难堪，但她早就有备而来，便直接回道：“便是从未回京，也可以用书信传情，奴婢手上这些信件便是证据！” 淑贵妃在一旁补刀：“对了，如果臣妾没记错，大将军前日还进宫拜见过太后吧。” 她故作惊讶，“明明是臣子拜见，可寿康宫当时却殿门紧闭，遣散了所有下人，只留将军与太后在殿中呢……” “既是殿门紧闭，遣散了所有下人，贵妃娘娘又是如何知晓的？”唐今反问，顺带小黑手一抹，“难不成贵妃娘娘还有逾墙钻穴，红杏爬墙的爱好？” “你胡扯什么——”淑贵妃被她连着两个词说得面红耳赤，“什么逾墙钻穴，红杏爬墙，用在你与太后身上还差不多。” 唐今挑眉，“既不是逾墙钻穴，红杏爬墙，那贵妃娘娘又是如何知晓的？” “我、我……”淑贵妃话卡住了。 一旁的兰息连忙开口：“是奴婢亲眼所见，太后先是遣散了宫女然后将殿门关上……” 但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观你言辞说话，显然怨恨于太后娘娘，难不成是平日里侍奉不利被娘娘惩戒，就心生怨恨，如今来反咬主子一口？” “奴婢只是看不过后宫当中如此肮脏丑事……” “看不过？你方才不是说宫门紧闭？你看见了什么丑事？看见了殿门上雕着的龙凤戏珠的丑事？” 殿中顿时又是一阵哄笑之声。 兰息实在说不过她，四处朝她投来的目光显然已经带上了些轻蔑与嘲弄，她涨红了脸，再张口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半天她才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若有虚言该如何？难不成你也要学贵妃娘娘的以头抢地吗？”唐今轻叹了一声，“本将军五年不曾回京，却不想一回京就能看到如此一场大戏，这又是宫女又是贵妃的，还真是值当啊。” 尽管隔着大半个大殿，但兰息还是被唐今身上压过来那种让人密不透风的压迫感压得说不全话。 她当然知道太后跟唐今之间根本算不上什么事的事，正是知道所以才更是害怕。 兰息到底也只能咬牙一句：“奴婢句句属实……” 但底气已然不足了。 唐今看着她额角掉下的汗水，不由得轻嗤了一声，慢慢躺回了椅子上，端起了酒杯。 尽管她没有再说什么话，但这一场胜负已分。 那些原本躁动的人再看那跪在大殿之中的淑贵妃和兰息时，多多少少都带上了些看丑角般的愚笑。 座上的太后脸色也平静了下来，只是目光转着转着就忍不住看向了那垂眸喝酒的唐今。 满殿静默。 淑贵妃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那些嘲弄的目光让她有些受不了，忍不住向陈王投去了求助的视线。 陈王的神色难明。 这个姓唐的一向雷厉风行，甚少使什么计谋诡计，却没想到这嘴上功夫也这般厉害…… 他知道，若是他再不做点什么，只怕这件事就要这么过去了。 他放下酒杯，朝一个官员使了眼色。 那官员顿时站了起来，状似好奇地开口：“却不知道这宫女手里的信件是什么，能否给众人一看？” 兰息这才回过神，连忙将手中的信件举起，“这是太后写给镇北将军的情诗，其中内容不堪入耳，是非真假，一看字迹便知。” 殿中又响起小声议论之声。 唐今不由得瞥了一眼座上的太后。 看到太后那沉下来的脸色的时候，唐今便知道了。 这些信都是真的。 第46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6 #四十六 那官员说完话后，有侍卫得了陈王的眼神，上前拿过兰息手上的信，将之分别呈给了几个位高权重之人。 信件一拆开，熟悉的人便一眼认出了那太后的字迹。 也不知道是为了挑衅她还是怎么，唐今面前也被扔了一封。 唐今不由得抽了下嘴角。 半晌，她瞥了一眼旁边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的郁声。 那垂眸的美人一颗一颗吃着山楂，好像全然察觉不出酸味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被醋泡得闻不出酸味了。 唐今轻咳了一声，拿起那封信拆开。 一眼扫完，唐今就将之随手放到了桌上。 那吃着山楂默不作声的美人，但还是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捏碎了手里刚拿起的一个核桃。 唐今忍住笑，又递给他一颗核桃，“娘子，帮为夫也开一颗？” 郁声幽幽看了她一眼，半晌，将手上的核桃拍到了那封信上。 “砰”的一声，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等见到那坐在唐今旁边，看起来柔弱可怜的将军夫人，抬起手，露出一个被拍碎的核桃的时候，不少人都不由得有些惊骇。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是啊，他们在这议论镇北将军与太后的私情，但这位将军夫人可还在这坐着呢。 众人再去看那镇北将军的脸色，却见她脸上还带着笑意地看着自家显然是吃醋了的夫人。 两人尽管没有说话，却还是透露出恩爱的气氛。 原本就对镇北将军与太后之事有所怀疑的人，此时此刻便越发怀疑了。 只是眼见两人还有空在这里谈笑风生，就坐在两人对面不远的陈王忍不住了。 又是刚刚那个问信是什么的官员：“这字迹，好像确是太后娘娘的，这内容，嘶……” 这一声，就像掀开了某些遮羞布，座上的太后死死盯住了陈王。 坐在位置上的皇帝面前也被扔了一封信，看完那封信他早已经被吓傻了。 这会听到殿中嗡嗡的议论之声，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太后，但耳边却又响起一声：“陛下。” 他转头看过去，却看见陈王的脸，“陛下，您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皇帝咽了咽口水，前后陈王后有太后，他额上已有冷汗流下，他看向那跪在底下前两日他还看不腻的淑贵妃的脸，此时只觉得可恨至极。 皇帝如此为难，一直没说话的徐相也终于开口：“陈王，陛下如何做，无须你来教。” 陈王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或许是有徐相撑着，皇帝多少有了些底气，想了想，努力想出了一个借口：“这字迹……也可以模仿的，兰息一直跟在母后身边，要模仿母后的笔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皇帝这一番说出来之后，就连太后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却没想到这昏庸的皇帝还有些急智。 徐相此时也总算开口说话了：“陛下言之有理，只是几封甚至未曾署名的书信，大可随意冒充，根本无法定论。” 他出来说话了，那陈王也就不再藏着什么，“是啊，书信可以随意冒充，这信上有关太后的私密，却也是可以随意冒充的？” 皇帝不敢跟他对上，徐相不由得皱眉，“此宫女乃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宫女，便是知道这些私密也不足为奇。” “徐相如此说，多少有些牵强了吧？” “老臣不过是秉公直言，倒是陈王，不可先入为主啊。” 两个老狐狸你来我往，其余人压根不敢插话，眼见时机已到，陈王索性也不装什么了，甩袖起身，朝皇帝躬腰：“陛下，此事事关皇室颜面，还请陛下彻查。” 说着，就有一众官员站起，“还请陛下彻查！” 唐今撑着侧脸看着这一场戏，半晌，她悠悠叹了一声，“早知京城有如此多好戏可看，本将军就该多多回京才是。只是敢问陈王，这说来说去也没见个什么实证，不知陈王打算从何查起啊？” 陈王看着她那处变不惊的样子不由得冷呵了一声，也不再看座上的皇帝，而是转向了唐今，“大将军如此是真觉得本王没有凭证吗？” “陈王既有证据，便说啊。” 陈王甩袖直指坐在唐今身边的郁声：“大将军的夫人，便是明晃晃的铁证！” 唐今眉梢微动。 陈王看着她似乎变了些神色的表情大笑，“大将军啊大将军，还真亏你能和一个男子装的恩恩爱爱啊，怎么，难道只是因为对方是太后派到你身边的探子你便也对他爱屋及乌了吗！” 这一声出来后，满殿皆惊。 “男子？” “将军夫人是……是男人？” “怎么可能，对方明明……” …… 陈王没有去管那些议论之声，转头又看向皇帝，“皇上，难道您就不觉得这位将军夫人，有几分眼熟吗？” “这、这……”皇帝也不由得顺着陈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时隔已有一年，皇帝又常年混迹美人堆里，其实不太记得了，但此时看到那垂眸宛若清莲的将军夫人，竟恍然觉察出几分熟悉。 他唇动了动，顶着陈王的目光不由得流下了冷汗来。 而被所有人目光注视着的郁声，已经抿紧了唇。 若是因为他而害了恩公…… 原本手里抓着的核桃已然捏碎，那些破碎的硬壳插入掌心肉里，他却浑然不觉。 直到有一双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郁声手顿了一下。 半晌，他回过神，抬起了头。 旁人察觉不到，但唐今确实看得分明，那张脸的细微神情已变了些许。 郁声看向陈王，蹙起眉，“王爷是在说……臣妇是个男子？” 他抬起头后，那张清丽的脸已然没了平常任何惹人怜惜的神色，而是显得有些清冷疏离。 那原本还觉得有些像的皇帝不由得皱眉，又觉得不像了。 郁声也不怕皇帝的打量，不卑不亢地问道：“臣妇琼州孟氏，从三岁记事起便一直是个女儿身，也不知道陈王是如何通天的本事，三两句话便能将臣妇变作了男子。” 他松开了手，越发坦然：“陈王若硬是要将女子强说成男子，那臣妇也无话可说。” 他话锋一转，“只是臣妇也想问陈王一句：陈王是男是女？有何凭证？” 郁声到底是学过曲艺的，此时说话振振有声，每一字每一句都叫人听得清晰，且毫不露怯。 这般坦然的态度与伶俐口齿便叫人不知不觉中已经信了郁声的话，再加上许多人其实早已看穿今日这一场闹剧显然就是陈王下套想要对太后和镇北将军出招，此时不少人也不免觉得，陈王想要诬陷便算了，这找的理由是不是…… 太过可笑了些？ 陈王看着郁声狠狠皱起了眉，“你要说本王是女人，又有何凭证？” 郁声见他上钩，便笑了，“这凭证不就在王爷身上吗？怎么，王爷自己看不见？” 陈王不由得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郁声嗤笑了，“陈王，你身为女子之身还要大肚上朝，实乃辛苦，只是孕中之人不宜久站，不如，你且坐下再说话？” 郁声这一段话说出来原本还有人不明白，但等他们看见陈王那挺起来的大肚子，便又偷笑起来。 陈王年已近五十，平日里又大鱼大肉，这身材嘛就有点…… 不过这细看之下，还真有几分像那怀孕七八月的妇人姿态…… “噗嗤……”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声好像从天而降的狠狠一巴掌扇到了陈王的脸上，叫他脸上火辣辣的疼，陈王死死盯着郁声，眼睛都已经淬了毒。 太后这时候也管不上什么情敌不情敌，适时候补刀：“来人啊，给陈王上张椅子，以免他久站辛苦。” 太后这一句话后，那些属于太后党派的官员们便毫无顾忌地笑了出来。 陈王已是急火攻心，当真有太监将凳子搬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狠狠一脚便踹了过去。 唐今夹起桌上一片碎核桃，轻飘飘掷出。 这轻轻的一掷，没人察觉，只见那陈王忽而膝盖一软，扑通一声便坐到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原本还只是小声笑的官员们没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殿内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一派和谐。 陈王彻底阴沉下了脸，举起一旁的茶杯，狠狠摔了下去：“来人！” 这一声，好像一声令。 一阵甲胄响动的声音，一群拿着武器的士兵围了上来。 殿内的官员们慌乱起来，原本还稳坐如山的徐相冷下了脸色：“陈王，你想做什么！” 皇帝早就吓得瑟瑟发抖：“陈王！你、你想造反吗？” 陈王从地上站起，眼神阴恻恻地看向了唐今和郁声，“皇上，本王绝无二心，只是想揭穿这丑事罢了！” 他忍不住啐了一声：“太后娘娘巧思啊，派一个男人去大将军身边，既能掩人耳目，又能方便随时随地传信偷情？孟玉笙？呵呵，你既然坚持自己是个女人，那你可敢验上一验？！” 郁声看着那些将大殿围了起来的士兵，脸上看不出什么慌乱，“陈王想怎么验？” 陈王就知道他要这么说：“夫人放心，大庭广众之下，本王定不会叫夫人名誉受损。” 他大袖一甩，“本王坦坦荡荡，绝不会为难夫人。只需请太医院把把脉验上一验便知真相。若是担心本王买通太医院作假，各府的夫人有会医术的也可以给将军夫人把把脉，且看本王有没有说谎！” 他扭头看向郁声：“‘孟’夫人，只是把把脉而已，应该不会有辱夫人声誉吧！” 第47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7 #四十七 “‘孟’夫人，只是把把脉而已，应该不会有辱夫人声誉吧！” 郁声冷冷地看着陈王脸上的阴毒与得意之色，半晌，他呵笑：“陈王别告诉我，把脉分男女并不准确这事，陈王不知？” “怎么，夫人这是不敢了？”陈王回头，“来人，去太医院将所有当值太医全都请过来！” 太后猛地拍了一掌桌子：“陈王！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哀家和陛下，金殿之上，哪里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 陈王狠狠一挥袖，顿时那些围着大殿的士兵们齐齐抽出了刀。 他阴冷地笑：“太后娘娘，您还是好好坐着吧。” 郁声看着陈王那成竹在胸的样子，知道此时此刻已然无法再拒绝对方提出的把脉之事了。 不过…… 他垂下眼睛，迅速回想着能够改变脉象的法子。 男子与女子的脉象差距并不算太大，他可以压住脉搏，让体内血液流动变慢，如此兴许可以伪装成女子的脉象…… 实在不行…… 以恩公的武功要从这点人的包围下全身而退并不算难事，只要恩公走了他便无所谓了，若对方以他为人质，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还在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办，却突然听到旁边一道清脆的“咔”。 他不由得偏头看过去，就看见旁边那事件风暴中心的另一个当事人正在那里…… 嗑瓜子。 她磕一个，掰一个，磕的自己扔，掰的将瓜子仁掰出来放到一边。 见他看过来，唐今将那已经快堆成小山的瓜子仁推向郁声：“给你掰的，来点？” 郁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 原本忐忑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 只要看见她，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他好像都能安下心来。 郁声轻叹了一声，将茶水推给她：“吃这么多瓜子也不口渴。” 唐今见他放松下来了，便道：“望夫人生津，不觉口渴。” 郁声弯唇，掩藏在发丝下的耳根又偷偷红了。 大殿上的人一直盯着俩人，见他们居然此时此刻还能调笑说情，那目光便移向了陈王。 陈王看着那仿佛丝毫不担心的两个人阴沉了脸，而在此时太医院的人也来了，他便呵斥：“还不快给将军夫人把脉？” 太医们也是被一众拿着刀的侍卫给逼着过来的，此时都是瑟瑟发抖安静如鸡，听到他这一声吓得齐齐一抖，便为难着朝郁声走去。 郁声已经压下了自己的脉搏，此时脸上也平静。 “且慢！”一道声音突然将众人叫住了。 陈王扭过头，看着徐相眯眸：“徐相还有什么想说的？” 徐相站起身朝皇帝弯腰，然后才直起身道：“既然陈王说过，谁人把脉都行——臣的夫人正是出身医家，也会些医术，便由臣的夫人来替将军夫人把脉如何？” 徐相说完，徐夫人便站起，同样朝皇帝和太后的方向拜了一拜，“臣妇徐氏，祖父太医院院判徐平盛。” 徐夫人不仅会医术，而且医术还相当不错，这在整个京城都是闻名的。 皇帝自然是听徐相的：“可以，当然可以。” 太后此时此刻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至少徐相是保皇帝的，她也点了点头。 陈王嗤笑一声，无所谓地挥了挥袖子：“相夫人愿意做这第一人，本王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若想着包庇之……还有这么多太医在呢。” 徐夫人声音平缓：“王爷放心，臣妇定然如实说明。” 说着，她站起了身，走向郁声。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和郁声身上。 徐夫人看到郁声先是平和地一笑，然后才道：“夫人，便让我替你把脉如何？” 郁声也笑了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那便麻烦夫人了。” 只是他越发放缓了呼吸，压制体内脉搏的速度。 徐夫人也不含糊，微挽起袖子，伸出手，手指缓缓落在了郁声的手腕之上。 几乎满殿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郁声极力压制着自己的脉搏，不敢放松一丝。 然，他却看见徐夫人皱起了眉。 郁声掩眸，另一只手已然收紧。 许久许久，徐夫人收回了手。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陈王也带着冷笑看着她。 徐夫人慢慢站起身，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她转向了唐今。 徐夫人那平缓而又温和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恭喜将军。” 众人还没回神，便听见徐夫人笑道： “令夫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 这一句话，宛如一道炸雷，投入了湖中。 瞬间激起千层巨浪。 “身孕？” “陈王这次找的借口未免太差了些……” “这正好撞上对方夫人有喜，这不是……” “噗嗤……” …… 细碎的声音一字字，一句句进入了陈王的耳中。 “不可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同样呆住了的郁声，朝旁边的太医怒吼：“还不快给他把脉！” 那些太医被他一吼，连滚带爬地上前，有人上去就想把脉，但手刚伸出去，就猛地一痛。 他们这才注意到旁边眼眸淡淡的唐今。 于是十几个太医又顿时毕恭毕敬地又是拿出金枕又是手帕，才小心翼翼地给郁声把了脉。 每一个把完脉都左右看一眼同僚，然后退到了一边。 陈王心里有火在烧，他怒斥：“一个个都是哑巴吗？说话！” 那些太医看着发怒的陈王，面露难色，但还是小声道：“这、这位夫人确实……” “确实已有两月的身孕了……” “放屁！”陈王眼睛都红了，他蓦地从旁边抽出一把刀指向一个太医，“都是谁教你们的，说！” 太医们被吓得噗通噗通跪下，“这、这……” 他们是有口难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王不由得猛地回头看向一个官员的夫人，“你过来，给他把脉！” 那夫人的丈夫就是陈王一派的，她正好也是医家出身，此时被丈夫一催后便连忙上前给郁声把了脉。 只是把完脉后，她脸色不由得也难看了起来。 她唇颤了颤，没能说出话。 但这样的态度已然表明了一切。 郁声收回手，人虽然还没从这消息中回过神，但他余光瞥见那不敢置信的宫女兰息，便垂眸。 他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又恰好能叫陈王听得清清楚楚：“看来，陈王是信错了小人啊……” 说完这句话后，他没再管，而是忍不住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但他轻飘飘的这一句话，却彻底刺激到了陈王。陈王转过头，看向兰息的眼神已带上了杀意。 众人只觉得银光一闪，一片红光，那原本还跪在地上的宫女兰息一声惨叫，尸首分离，重重砸在了地面之上。 血溅金殿。 原本还嘈杂的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陈王那赤红的目光投向了唐今：“恭喜将军啊……” 他说得咬牙切齿，手中还沾着血的刀银光凛凛。 唐今轻笑：“本将军还得谢谢王爷才是，来京城一趟不仅能看到如此好戏，还能得到如此一个好消息。” 她看向旁边还抿唇不敢置信着，偷偷在桌下给自己把脉的郁声，笑意更深：“待本将军孩儿满月之时，定会请王爷到场一同庆贺的。”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陈王也不想再跟她维持表面的和平了：“大将军是觉得，你今天还能从这鹿鸣殿走出去吗？” 唐今放下了手，脸上还带着那些笑：“嗯……怎么走不出去呢？” 陈王现在看见她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就火冒三丈，随着他一挥袖，那些包围着大殿的士兵便围向了唐今：“那将军就试试！” 唐今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陈王，你真要造反不成？！”徐相怒斥。 陈王大笑出声：“徐相，本王不过是……清、君、侧！来啊，将这祸乱后宫的妖妇和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给本王拿下！” 那些包围住大殿的士兵已有数百人，殿外还有一群乌压压的侍卫，此情此景，顿时满殿的官员都慌乱了起来。 陈王道：“诸位只要安安静静地看着别动即可，本王可不会滥杀无辜。” 那些穿着甲胄的士兵围向太后和唐今。 郁声这会也暂时压下了心底的迷茫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眼眸冷了下来，随时准备动手。 陈王已是得意至极：“大将军，你口舌如此尖利，此时此刻可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唐今将手里的杯子放下，靠在了位置上，她笑：“陈王殿下，你觉不觉得，你儿子今天的衣服有些艳了？” 陈王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姜珏的衣服，但转瞬又皱眉抬起头。 姜珏忍了好久，总算能肆无忌惮地出气了，顿时便道：“本公子穿什么衣服跟你有个屁的关系？死到临头还废话这么多？” 唐今笑：“公子这衣服太艳了，不合适，不合适啊。” 姜珏不明白：“不合适什么？” “你爹死了，你应披麻戴孝，这怎么还穿得花红柳绿，这么招摇呢？” 姜珏反应了一下才涨红了脸骂：“你爹才死了，我爹活得好好的，你瞎啊！” 平白被人咒死的陈王也冷了脸，“大将军莫不是英雄末路，已然开始胡言乱语不成，本王就在这，活得——” 一道碎片突然掷出，陈王的话停滞了，一下，下一刻他下意识大叫了一声：“啊——” 鲜血猛地从他脖间喷了出来。 唐今啧啧了两声。 她看向那还一脸怒容的姜珏：“公子你看，你爹扑腾扑腾马上就死。” 第48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8 #四十八 陈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脸色青白。 姜珏连滚带爬地上前扶住他，疯狂叫人，“来人、来人！” 那些士兵顿时挡在了他们面前，挡住了唐今。 原本站在一边的太医也被抓到了陈王面前，给他堵脖子上的伤口。 陈王喘气如牛，双目赤红，那些太医们手抖不已，但有姜珏盯着还是只能给陈王止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上的局势又是一变，那些原本还围向唐今的侍卫们顿时停在了原地，有些胆小的，脸上开始露出了一些惧怕。 唐今慢悠悠站起身，刚想说什么，衣角就被扯了一下。 她偏头看过去，才看见郁声看着她的衣角。 唐今顺着他的视线一眼就瞥见了衣服上沾着的瓜子皮。 她不由得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将之拍掉，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越过那些挡住陈王的士兵看过去。 “公子，令尊死了没啊？” “滚！”姜珏咬牙切齿的声音穿过人群传过来。 唐今笑了一声，“行了，本将军偏了一寸，应该死得没那么快，陈王你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啊，不然待会可就没得说了。” 好一会，陈王有些虚弱的声音才从人群后传来：“姓唐的……你能挡兵刃，那……还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吗？” 他说完，又是一声摔杯的声音。 顿时，有一声重过一声的声音传进宫殿之中。 唐今带着些像是好奇的神色看向了殿外。 那些挡在殿门口的士兵让开，露出了黑压压拿着盾牌和穿着重甲的士兵。 唐今咋舌，“陈王好气魄。” 陈王已然不好说话了，姜珏替他开口：“现在想求饶已经晚了！” 唐今摇了摇头，轻吸一口气，然后又叹了一声：“天不早了，该回家睡觉了。” 她话锋一转：“陈王殿下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她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估计对方是差不多了便也不等他回话了，道：“自济州来京城，脚程不过一月，为何本将军和夫人却走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陈王还在捂着脖子上疯狂流失的血液，他先是没反应过来，但瞬间他好像明白了，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虽然怒吼，但肥胖的身体却开始颤抖，隐隐有恐惧从他眼睛里流露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没查到…… 旁边的姜珏不懂，他还在骂：“姓唐的，你少那么多废话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唐今摇了摇头，“陈王你虽算不上英雄，好歹也是只狗熊，怎么却生出个如此蠢笨如猪的儿子？” 姜珏怒吼：“你找死！来人，来人啊！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只可惜他的话陈王的部下并不会听，不过就是他们听也没什么用。 唐今啧啧两声，语调微扬：“陈王好像很喜欢摔杯为号？要不，本将军也入乡随俗一个吧？” 陈王捂着脖子，因为失血过多他已经快没什么力气了，他去拉旁边的姜珏，姜珏却还在怒骂：“快上啊，杀了他啊！” 陈王看着姜珏那扭曲的五官，顿时一口气上不来，脸胀红成了猪肝色。 而此时，唐今已然随手拿起了一个杯子。 她越过那些甲兵，眼眸带着笑意看向那怒火中烧的姜珏。 看到姜珏眼里克制不下的怒火，她渐渐淡去了笑意。 修长的手指微松。 杯子缓缓从她掌心滚落，脱离指尖。然后急速坠向地面。 瓷杯落地，由一道细纹开始，炸裂开来。 “砰——” “呜——”一声号角，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清淡的声音一如六年前。 “北三洲军有令，清剿叛军，诛杀逆贼。” “——清、君、侧。” 破空之声倏地响起。 月光突然消失了。 有人惊恐回头，然后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漫天的羽箭遮住了天空之上的圆月，如长虹贯日，凌厉尖锐射入大殿之中。 “啊——”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那原本还围在殿门口的重甲兵本根本抵不过穿甲弩箭的冲击，漆黑的铁箭贯穿重甲，一排又一排的叛军如割麦子般倒下。 穿着黑甲的士兵迅速扫荡着殿内的叛军。 “救命、救命——”有人尖叫。 那些士兵没有管满殿的惊恐，只是整齐有序地收割着那些叛军的性命。 鲜血缓缓流过金殿，逐渐漫起，湿了鞋袜。 唐今转身走向那目不转睛看着她的郁声，笑了一声，弯腰将他抱起。 “夫人有孕在身，不宜见血，我们回吧。” 被打横抱起，郁声却还是眼都不眨地看着她。 唐今不由得用额头抵了他一下，“看什么？” 郁声抿唇，脸上泛起红晕，那双盈盈的眼眸越发亮，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唐今侧脸一口，“将军真厉害……” 被亲到的地方痒痒的，唐今不由得咳了两声，“这种话回家再说嘛……” “嗯！” 头顶是漫天的羽箭，脚下是粘稠的鲜血，两人穿过火光与血色，慢慢悠悠地走进那宁静的月光之中。 …… 鹿鸣殿之中，还坐在金座上的太后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见的背影。 她忍不住握紧了手。 她是那么的，前所未有的，真心实意地去嫉妒另一个人。 那种仿若有虫子啃咬心脏的，让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嫉妒的滋味，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尝到过了。 其实那个英姿勃发的将军始终都是暖阳，只是那些光亮与温暖只会给很少的一部分人。 其他人纵使嫉妒万分，也只能求而不得。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想。 若是她六年前便用真心去换，能不能换来对方的一丝垂青。 可到头来，她却又只能苦笑一声，失魂落魄地跌坐回了金座之上。 …… 周围的厮杀，或是说单方面的清理逐渐平息。 那些黑甲兵就如他们来时一般安静地离开了。 金殿之中积起的鲜红已然漫过脚背。 一众官员已经软了腿，有想起身的却都站不起来。 许久许久，徐相站起了身，带着徐夫人慢慢朝殿门口走去。 在路过那满脸呆滞的姜珏身边的时候，徐相声音缓缓： “公子，该换衣了。” 姜珏呆愣愣地抬起头，好半晌，才低下头去看怀里的陈王。 满脸肥肉的男人死死睁着眼，脸色已经青白一片。 凄厉的哀嚎：“父王——” 第49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49 #四十九 殿外的马车已然等着两人了。 唐今抱着郁声上了马车。 只是她一低头对上郁声都快要发光的小眼神，到底没忍住抬起他的下巴吻了过去。 好一会，郁声慌乱去推她：“不、不行……” 唐今哪里管他那么多。 郁声仰头忍受着，呼吸渐乱，眼尾不自觉渗出红。 过了一会，察觉到他情动，唐今将他抱起，放在腿上。 郁声扶着车厢，眼尾有泪水渗出来，前所未有的慌乱：“不行、表哥……”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拒绝她。唐今不由得停了下来，偏眸看他：“……怎么了？” 郁声扶着车厢，轻轻喘息，等呼吸渐缓，他才看向了她。 他看了她一眼，又垂眸，脸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羞窘，道：“孩子……” 说着，他手掌轻轻摸上了自己平坦的腹部。 唐今不由得挑眉。 他这是……真信了？ 唐今顿时有些好笑，她正想着顺势开口逗逗他，却看见了他的神情。 郁声脸上还带着红晕，那双盈盈的眸微垂着。 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手掌试着轻轻抚过，微红的眼尾轻扬，带着不自觉的期盼。 ……他是，真心实意地在高兴。 在为了肚子里那个不存在的孩子而高兴。 唐今看了他许久，才慢慢握住了他的手。 郁声抬起头，眼眸还是亮的。 唐今看着他的眼睛，道：“郁声，你没有怀孕。” 手掌还放在自己肚子上的郁声一愣。 那双秋水眸似乎颤了一下。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他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最终只是沉默了下来。 唐今静静地看着他。 他垂眸，许久，“我以为……我可以……” 在初初被诊断怀孕的时候，他当然是不信和震惊茫然的。 他是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可是后来，所有太医都那么说，他自己把脉也把出了异常…… 还有之前，之前他胸闷、犯困、身子重、恶心、爱吃酸的……都那么像。 郁声不由得垂下了眸子。 其实…… 并不是他信了。 而是他想信。 她是天之骄子，而他是娼妓之子，她高高在上，而他…… 如果不是借着“孟玉笙”这个身份，他甚至都没有待在她身边的资格。 她越宠他，他就越怕。 他哪里都配不上她。 但是。 如果他可以给她生个孩子，可以帮她生一个继承人的话…… 他是不是就有点用了？ 郁声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 但是、但是。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唐今低眸，掰开了他攥紧的手，“郁声。” 郁声回过神，看向她。 唐今看着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声音低了下来，“我不需要你用给我生一个孩子来表达你对我的爱。” 郁声唇动：“我……” 唐今将他抱进怀里，“郁声，我也不想把对你的爱再分给另一个人。” 郁声靠在她肩膀上，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许久许久，他才问：“为什么是我呢？” 世间有多么的人，比他好的人太多太多，他不明白。 唐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是你呢？” “……我配不上你。”郁声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 在失去记忆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卑贱，所以可以无所顾忌地靠近她，可是在知道了那些过去的时候，他就开始惶恐不安。 他爱她，可是他不配爱她。 唐今搂着他的腰，声音淡淡地问：“谁说的？” 郁声将头埋得更低：“这是事实。” 唐今沉默了一会，“嗯……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配得上我？” “……要世间上最优秀的男子。” “那是什么样的人呢？” 郁声想了很久，才慢慢描述出来一个，文韬武略，聪明绝顶，郎艳独绝的人物。 唐今听着，却笑了，“郁声，你觉得这样的人是特殊的吗？” 郁声嗯了一声。 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砾之间。如她一样惊才绝艳，如她一样天之骄子，如她一样……ωωw..net 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唐今轻扶着他的后背，微微抬眸，看着车顶。 那双浅眸里的情绪很淡：“可是这样的人对我来说，与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郁声微怔，他从唐今的怀中抬起头，看向她。 那双浅色的眸子很漂亮。那样的颜色很干净很特殊，像是这世界上最璀璨，也最澄明的颜色。 只要一眼，只要一眼，便绝不会忘记这双眼睛。 郁声看着她，听她慢慢地说：“郁声，其实这世界上的人对我来说，都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他们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是聪明还是愚笨，是强大还是弱小，在我眼里，都没有分别。” 郁声看着那双像是映不进任何色彩的浅色眸子，像是无意识的喃喃：“那……我呢？” 唐今垂眸，她看向郁声。 许久，她抚过他眼尾的红晕，“在我选择了你的时候，你就是不一样的。” 在我选择你的当下，你会是不一样的。 郁声看着那双倒映着他的模样的浅眸。 半晌，他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心口。 那双秋水眸里映着她。 良久，他浅色的唇微弯，他的声音很轻：“你的心跳好快。” 唐今笑了一下，“你也是。” 郁声看了她好一会，半晌，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它是为了你跳的。” 唐今微微偏头，又追吻了过去。 …… 他将头放在了唐今肩膀上。 “我有点困了。”他说。 “那睡一会。” “好……” 面容清秀的青年靠在她肩膀上，逐渐地，呼吸平稳。 马车慢慢地停下。 唐今抱着人下了马车。 一夜已经快过去了，天边一线是亮起来的月白。 唐今看着怀里的人，半晌，又收回了视线。 这世间的人对她来说，大多没有什么不同。 但当她有了选择之后，她选择的那个人也就变得不同。 …… 在洗漱完后，唐今抱着郁声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那安静睡着的青年，墨色的长睫轻颤了一下，然后缓缓掀起。 那双盈盈的秋水眸里倒映着她的样子。 他慢慢将耳朵靠在唐今的心口，听那平缓的心跳。 他像是在看什么，又什么都没有看。 我的心脏，为了你而跳。 …… 你的呢。 又是为了谁？ 第50章 天上掉下个表妹妹50 #五十 太后和陈王的争斗最后以陈王的身死而结束。 很快，陈王一党就被徐相和太后联手清理，而陈王府也就此被以谋逆的罪名抄家，一家子人该下狱的下狱，该处斩的处斩。 唐今没有停留，简单收拾了东西后便带着郁声离开了京城。 不过她没有和北三州军回北三州，而是带着郁声慢慢悠悠地开始游历九州。 当然对孟氏那边，她就说郁声怀孕了，不适合奔波，打算两人先回了琼州老家，等到郁声生完孩子再回去。 两个人既光明正大又偷偷摸摸的，郁声也不用再扮作女子模样。 某天唐今睁开眼，就看见一身男装的郁声站在床前。 他自然也用回了自己原本清越的声线，“这位大官人，该起床了。” 女装固然别有风情，但是他这突然换上男装就不免叫人耳目一新，也算惊喜了。 他的五官是很清秀的，扮作女子的时候不觉突兀，而换上男装就是一个锦衣公子。 不过。 当唐今将他拉进怀里的时候，郁声勾唇，声音微懒，“大官人在这里跟我厮混，就不担心家中怀孕的娘子知道？” 他要玩这种戏码，唐今索性也说起胡话：“便是知道又如何，阿声乃我挚爱，她又算什么？” 两人将背着怀孕的主母暗通款曲的奸情演得出神入化。 等男装玩够了，郁声又换了正式的戏服，化了那戏曲的妆容给她唱了正式的戏。 唐今看着他唱，他还在台上的时候她倒是老老实实不扰他，但等他下了台嘛。 他唱什么戏码都唱得好。 两人在外面足足玩了大半年，到了郁声该“临产”的时候了，才回琼州。 这年头什么不好找，被遗弃的孩子却是最好找的，唐今找了两个资质不错的，一男一女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郁声这大半年也玩开心了，于是又换上了女装变回了“孟玉笙”，跟唐今一起回济州。 已是快一年未见，孟氏本就想念得很，这会见两人还抱着一对龙凤胎回来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也不再管两人出去多久了。 上次京城一事后太后便不再对唐今有什么念想，而且她现在也腾不出手处理唐今的事情。 梁王没了有陈王，如今陈王没了，又有保皇党，她的麻烦还多着呢。 相比于混乱如一潭搅乱的浑水的京城，北三州向来是平和的。 有了夫人跟孩子，为了以后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地和平下去，唐今又出征了一次。 这一次，她就不再只是将那些异族驱逐了，她想一次性将那些异族全都打压，收服，将那一大片领地全都变为大夏的领地。 这一次出征不同以往，也许要离开很久。 唐今跟郁声说好了，可是离开的时候，郁声还是追上了她。 “我会武功，也会医术，这些都是你教我的，我不会拖累你。” 他说的没错。 唐今当年留给他的不管是练身手的还是学医毒的，都是顶尖的秘书，而他资质又不错，除了还没上过真正的战场，其他并不比她军里的人差。 唐今其实已经想答应了，但还不等她说话，郁声便抱住了她。 “让我陪着你，让我陪着你……”他抱得很紧，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睛里不断地掉出泪水。 唐今顿了一下，还是回抱住了他，“好。” …… 行军的日子并不是那么轻松的，郁声也不可能天天都注意打扮梳妆，慢慢地也有几个人发现他是个男子。 但他们看着唐今如常的神色，便也没有人再说什么，将这个秘密给咽了下去。 如唐今所想，对行军中的艰苦郁声适应得很快，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娇贵公子，这些苦也算不上什么。 对北方异族的征战持续了足足有五年，最终，才彻底将那些异族全数镇压，在每一个异族的王帐之上，插上了属于大夏的旗帜。 一去六年，唐今和郁声再回济州的时候，唐佩也要成婚了。 因为有唐今撑腰，所以她的婚姻是自己做主的。 对方是个二代公子，看着有些不学无术，但是唐今看过，其实只是有点笨，本性纯良，而且性子跟唐佩很合得来。 唐佩成婚之后也没变性子，只是从一个人在济州当大姐大变成了带着她夫君一起。 而唐今当初带回来的那两个孩子也六岁了，许久不曾见过父母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对唐今和郁声亲近了。 不过两人显然都不适合当父母，教了两年便又寻了个借口一起去游历天下了。 不过也不知道唐佩给那两个小孩灌输了些什么，他们天天给两人写信，郁声便也会给他们回信，倒也有几分“母”慈子孝。 这么一年两年，孟氏渐渐的年纪大了，两人便回了济州给孟氏送终。 游历了这么久，两人也玩够了，便留在了济州。 又后来。 渐渐地，两个孩子长大了。 渐渐地，他们也老了。 那两个孩子一文一武，接管了北三州的军权和政务，唐今便放权，和郁声安安心心养起来来。 人老多情。 年轻的时候，自从嫁给她之后，唐今就很少见郁声不开心什么，但或许是年纪大了，他有时候会开始看着某一处，眼眸里有些茫然。 唐今不由得问他：“怎么了？” 她只要问，他便不会瞒着她。 他道：“表哥，若有一日我们要走了，可不可以，让我先走？” 唐今抱着他，“为什么？” 郁声靠着她，半晌，才有些困倦地道：“若表哥先走了……我的碑上，便只有‘唐孟氏’三个字了……” 他这一生，都借由“孟玉笙”的身份才能留在她身边。 他不后悔，也没有为此生过怨。 只是，如今寿数将尽，他难免开始害怕。 他害怕，日后众人口中，史书之上，他的名字都不能和她摆在一起…… 所以他希望，如果要走，他可以先走一步。 因为他知道，她会满足他这最后的心愿的。 她会的。 唐今抱紧了他，许久，“好。” 郁声微微抬起眸，看着她那双浅眸。 眼前好像又有很多画面一一闪过。 那些灰暗的，那些甜蜜的，那些不幸的，那些幸福…… 最终，所有的画面逐渐淡去，眼前又是那一幕。 冰冷的身体被温暖包裹，那双浅眸温和而又关切。 “你还好吗？” 由此，是劫难的结束。 也是劫难的开始。 …… 那双秋水眸里掉出了一颗眼泪，落在了唐今手背之上。 她拂过郁声的眼睛。 许久，她吻上那双已经不会再睁开的眼睛，将那枚墨莲玉佩一起放入了神识空间。 【宿主，要走了吗？】 “不。” 【嗯？还有什么事吗？】 “嗯。还要，留些东西。” * * “砰砰——” 几声敲桌子的声音将还在午睡的少年们闹醒。 “好了，上课！”戴着眼镜的历史讲师走进教室，喊了一声。 “老师好——”拉长了稀稀拉拉的声音带着懒意。 台上的讲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翻开课本，今天我们讲大夏历史。”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台下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学生们兴奋了起来。 “大夏诶，那不是就要讲唐今了？” “卧槽卧槽我女神，女神啊，瞬间清醒了，这节课我要听了你们别打扰我听课。” “神什么神啊，你女神爱的是那谁。” “你管我，我就喜欢……” …… “安静！”讲师敲了敲桌子，“好了，翻到课本第五十页……” 一个王朝的历史很漫长，讲师也知道他们想听什么，在简单讲了大夏朝的起始后便开始重点： “唐今，字隐之，大夏名将、军事家、谋略家、以及另类的文学家……” 在讲了一段让少年们热血沸腾的平生事迹后，讲师叹了口气。 “既然讲到了唐今，那就有个人不得不提。毕竟为了让后人记住这个人，你们的唐大将军又是写诗写传，又是刻碑留字，还几番进京为其请命。那这个人就是……” 有人忍不住抢答。 “是郁声——唐今的爱人。” 第1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 #一 “恭喜唐总贺喜唐总，新婚大喜啊。” 穿着高定制服的女人拿着酒杯朝一个带着笑容的中年女祝贺道。 昂贵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照得异常明亮，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生端着香槟游走在富豪名流之间，为她们递上最周到的服务。 年近五十，如今却娶了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夫，确实算是喜事。 唐曦拿过酒杯，与对方轻碰了一下，“方总愿意赏脸，就算是再小的事也是大喜事了。” 两个女人互相吹捧，慢慢的其他穿着礼服的女人也走到了他们身边。 在互相聊过几句后，还是有人先问了：“唐总，您那位新先生呢？” 唐曦正想说什么，但余光一瞥，便瞥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顿时笑了一下，“在那边陪安安呢。” ‘安安’这个称呼在场的人都知道。 唐安安，唐曦的亲生女儿。 对这个女儿唐曦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碎了，说是溺爱也不为过。 只不过，那孩子…… 众人顺着唐曦看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铺着白色丝绸餐布的桌面上摆满了蛋糕和甜品。 穿着白纱公主裙，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那甜品桌前，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甜品，眼睛一眨也不眨。 两个穿着黑衣的保镖就站在她不远的地方，却没有人敢随意上前和她说话。 只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身形高挑的男人慢慢走到她面前，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那男人背对着唐曦这一群人，所以她们也看不到那人的模样，只能通过男人的背影来简单判断。 男人肩膀宽而不厚，腰身有些空，依稀看得出腰很细。 一身合体修身的西装将男人年轻姣好的体态全然勾勒了出来。 从后脊到腰，再到臀，是非常流畅又优美的曲线，尤其是那隔着西装裤都能看出来的，在男人起身和蹲下之时都格外诱人的饱满臀部和修长笔直的腿，叫一众女人都忍不住投过去目光。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却已经有人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会让女人们不吝啬为他花费金钱和心思的男人。 不过也有人反应过来，这可是唐曦的新先生，便不由得收敛了些视线。 有人忍不住说了声：“唐总好福气啊。” 唐曦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肤浅的人只注意到那男人勾人的身材，但心思更多的人却注意到了更多的东西。 那个穿着白西装的年轻男人，从餐桌上拿下了一小块蛋糕，然后弯腰递给了唐安安。 让人震惊的是，唐安安在看了他之后，安静地接过了。 看到这里，已经有人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个之前她们从来没听说过的男人，能打败唐曦那么多情人成功上位，得到唐曦给予的正式名分，坐上“唐先生”的宝座了。 唐安安确实是唐曦巴不得将之捧上天的，将万千宠爱都毫不犹豫给了她的唯一的女儿。 但是。 年仅五岁的唐安安患有极为严重的自闭症。 不仅如此，她对陌生人还有非常强烈的应激反应。 如果有陌生人随意靠近她，她会因为极度紧张而出现一系列的不适应反应。 严重的时候，甚至会休克。 之前不是没有人想通过讨好唐安安来获得唐曦的青眼，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不仅如此，那些人最后还因为刺激到了唐安安的情绪，而被唐曦彻底列入黑名单，永不来往。 原本对唐曦这位年龄比她小了一半的新先生有些轻视的人，此时此刻不由得摆正了些态度。 唐曦这位新先生是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 容越？ 这个男人，不简单啊。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那位原本在轻轻和唐安安说话的男人微顿了一下，然后回过了头。 水晶吊灯柔和的光落在那张清逸俊秀的脸上。 男人不过二十来岁，看起来很是年轻。 他的皮肤很白，额头饱满，眉毛的弧度跟粗细都恰到好处，一双丹凤眼微微上勾，鼻梁高挺精致，唇色微红。 那微红不艳，饱满而不过分厚的唇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看见她们，男人微微弯了下唇。 嘴角下那一颗小小的痣也微动。 只是轻轻一笑，他神情是清润温柔的，但那双微扬的丹凤眼里却带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春意自生。 虽然已经有人说过了，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又说了一声：“唐总，好福气啊。” 唐曦加深了些笑容，看着那男人的笑，眸色有点晦暗不明。 清玉在骨，惑蛊在神。 若只是长得好些，便是再好，那也只是一张皮，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一个人骨子里的气质才是他们最能勾引人的地方。 大概是见她们这一群女人正在谈论事情，又没有得到唐曦的示意，那位小先生并没有过来贸然和她们打招呼，而是回过头继续照顾唐安安。 女人们在青年转过头后，也带着几分可惜地看回了唐曦，继续和她聊天。 聊着聊着，最开始给唐曦敬酒的那位方总随意问了一句：“唐总，今天怎么没看见大少？” 除了宝贵不已的女儿唐安安外，唐曦还有一个大儿子。 不过说起这位大少她们也不由得唏嘘。 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小女儿自闭症，但好歹还身体健全，而这位大少…… 听说每年光是耗在这位大少身上的医药费，就要去了上千万。 这位大少平日很少出门，在商圈里，只有一些和唐氏集团合作很亲密的人才知道这件事。 听到方总的问话，唐曦表情不变。 她看了一眼时间，皱起眉露出了些关心的神色：“应该快到了才是，怎么会……” 看到她脸上关切的神色，旁边的人也不免感慨。 虽然这位唐总在商场上的手段阴毒了些，但对自己孩子的拳拳爱护之心，却是真真实实，让人不免赞上一句好母亲的。 唐曦皱着眉跟周围的人说了一声“抱歉”，“我得问一下……” 就在她话刚出口的时候，大厅的门突然被缓缓推开了。 唐曦若有所感地看过去。 厚重的门被两个服务生慢慢打开，大厅外的走廊虽然有灯照着，但还是不比大厅内昏暗。 因此从走廊里慢慢靠近的身影，也就变得模糊不清。 轮椅轻轻滚过地毯的声音被大厅中的钢琴声掩盖。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老者，亲自推着一个轮椅缓缓走进了大厅。 厚重的门逐渐关上。 当对方沐浴在大厅内明亮的灯光之下，众人才总算看清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青年穿了一身挑不出错的黑色西装，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他的仪态很好，如松如柏般端正。 仪态如此优秀，青年那张脸，则更是出色。 虽然气质略有差别，但那出色的五官与这次婚宴的那位新郎相比，竟也丝毫不逊色。 只不过，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全身上下都萦绕着任由谁都看得出来的病气，他脸色苍白，眼眸微垂，就连唇上也看不到多少血色。 不少人反应过来，这位便应该是唐家那位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大少了。 这位大少是唐曦唯一的儿子，若是能与之联姻…… 但不少人想到什么，便顿时清醒，一下子对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唐大少有些对之敬而远之。 唐家大少自小身体虚弱，常年患病，是个彻彻底底的病秧子，据说是因为一些病症，所以不良于行，平时出行也都依靠轮椅。 病美人美则美兮，但那医药费实在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而且有唐曦撑腰，就算娶回家也得当个大宝贝供着…… 许多人刚生出来的联姻的心思，顿时便散了。 只是。 当那双浅眸缓缓抬起，青年用和缓而悦耳的嗓音轻轻说：“抱歉，母亲，我来迟了。” ——的时候。 那些人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在了青年的身上，半分都舍不得移开。 对于这个迟到了的大儿子唐曦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 她走上前关怀道：“怎么来晚了？路上是碰到了什么事吗？药都吃了没？” 好一副对儿子关心万千的慈母模样。 对于她的关心，青年微微弯眸，虽然眼眸里有些疲态，但还是温和道：“我没事的，母亲。” 又关心了几句，确认青年是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后，唐曦放下了心。 她回过头，朝那牵着小女孩慢慢走了过来的男人道：“容越，你来一下。” 穿着白西装的男人轻轻应了一声，牵着唐安安走近。 在走近两人的时候，唐安安就松开了容越的手，扑到了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腿上。 青年弯唇，伸出手轻轻揉了下小女孩的脑袋。 唐曦看着唐安安和青年的亲昵，不由得顿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收敛了神色，朝身边的男人道：“容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儿子，唐今。” 唐曦又看向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今，这是容越，以后，就是你的小爹了。” 第2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 #二 唐今微微抬眸，看向那个站在唐曦身边的年轻男人。 男人也在看她。 两双意味不明，但同样出色的眼睛对视，不管底下如何，表面是同样的温和。 半晌，那墨色的眸先弯，修长的手伸出，男人用那清悦，又带着些莫名韵味的声音轻缓：“你好，我是容越。” 他的手很好看，从漂亮的骨形到圆润饱满修剪干净的指尖，都是好看的。 与他的对比，唐今那苍白到透出青色血管的手就显得有些不那么健康了。 不少人都在看着这一对年龄相差无几的“父子”的第一次见面。 两个同样容貌出色的男人，一个清逸韵致，另一个病弱温润，看起来，似乎很合得来。 看着对方朝他伸出手，容越唇角的小痣又往上了些许。 他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位唐家大少，对之知之甚少，也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 不过，目前看起来对方似乎并不算太难相处—— 那有些瘦弱苍白的手才抬起，还没有握上容越的手，便收回，拿起手帕遮住了苍白的唇。 “咳咳……” 那眉眼温润又矜贵疏离的青年压低了声音咳着，眉梢微微蹙起，浅眸也掩下，没有再看容越。 容越手在空气中停了一会，半晌，缓缓收回。 虽然他蹙起了眉，似乎有点担忧那位正在咳嗽的大少，但不少人还是将隐秘的目光投向了他。ωωw..net 看来，就算搞定了唐安安，这位新婚先生想要融入唐家，也没那么轻松啊。 因为唐今的突然咳嗽，推着轮椅的老者顿时皱起了眉，从口袋中拿出药，又从旁边拿了一杯水递给了唐今。 唐安安抬起头看着唐今，而唐曦也上前问候她。 唐今咳了好一会，才逐渐平静下来，接过老者给的药，将之服下。 只是在服过药后，唐今脸色也没有见好，虽然她一向都是这样的，但唐曦还是劝她先回去休息。 “抱歉，打扰了母亲的兴致……”唐今垂眸，看起来有些自责。 唐曦叹了口气，“没关系的，你的身体要紧。” 唐今勉强弯唇。她偏过头，那推着轮椅的老者便将两个盒子拿出，递给了唐曦。 “这是我给母亲还有……准备的新婚礼物。” 唐曦拍了拍她的手，“你有这份心，母亲就很高兴了。” 唐今笑了一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话，等到唐今又开始咳嗽，唐曦便不再耽误她，连忙叫人将她带回去。 唐安安很黏着唐今，但唐今温和着声音劝了她几句后，她便也松开了手。 在唐曦的示意下，容越上前牵过唐安安，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等带着唐安安到了大厅的角落里，让唐安安坐下休息后，容越才转过身去看那坐在轮椅上，被缓缓推着离开的青年。 青年坐在轮椅上没有回头。 有些清瘦的身影逐渐消失。 容越转眸看向了唐曦。 女人似乎也在看那被推着离开的青年的方向，面上充斥的情绪是关心与担忧。 许久，那双丹凤眼垂落。 微红的唇似乎轻勾了一下，眼尾漾出些风情。 等旁人看过去的时候，他又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身边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唐安安。 …… 轮椅转过走廊，离开了酒店，被送回了车上。 到了车上后，没了风吹，唐今的咳嗽总算停了一会，只是她大概是很疲惫了，靠着椅背，慢慢闭上了眼睛。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专心致志地开车。 唐家的别墅在一片富人区当中，车辆大概行驶了有半个小时才停下。 老者将唐今抱回轮椅上，推着她回别墅。 别墅里的佣人看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由得有些惊讶，不过见她闭着眼睛在休息，便也没有人上来打扰她。 过了一会，被叫来的私人医生给唐今检查了一下身体。 不过唐今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他也只是跟平常一样嘱咐了几句，吩咐唐今注意休息后就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唐今和那位老者。 老者放了一首轻缓的音乐，轻声问唐今：“要休息会吗？” 唐今撑着侧额，“我那位……小爹，查过了？” “查过了。他是唐曦三个月前认识的，家庭简单，原本在一所中学里任教，后来他父亲生病住院，他在医院照顾父亲的时候和唐曦有了接触。” “之后两人多次来往，唐曦的账户上也多了一些支出，一个月前安安不知道为什么表现出了对他的好感，唐曦就和他求婚了。” 而之后，两人便闪婚了。 听着，就只是一个有钱女企业家看上一个小年轻，对其进行资助的感人故事罢了。 唐今听完，什么也没说。 老者知道，这是她对某件事不怎么感兴趣时的样子。 半晌，她声音慢慢，“吴叔，你先下去吧。” 吴叔点了点头，安静地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唐今坐了一会后，放下手控制着轮椅转弯。 因为她腿脚不便，唐曦就让人打通了两间房间，将卧室书房衣帽间都连接到了一起，方便她平时活动。 唐今来到了书桌后面，打开了桌面上的笔记本。 在输入密码解锁后，唐今在一片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屏幕上随便输入了一串指令，执行。 原本简简单单的电脑桌面瞬间被一个个文件夹和文件堆满。 唐今点开一份加密的文件，慢慢看了起来。 …… 结了婚，自然就要住到一起。 容越的东西已经让人都搬进了别墅，所以酒尽席散，容越便也跟着唐曦一起回了唐家别墅。 别墅里的佣人都已经被教过规矩，看到容越便都喊上了“先生”。 容越轻轻笑了一下，看着温柔贤淑又平易近人。 对于这位新先生和善的态度不少人都有了个好印象。看起来这位新先生并不是一个难伺候的雇主。 容越还牵着唐安安，他看了一眼唐安安那还是没有什么太多情绪变化的样子，偏过头朝唐曦道：“安安有点困了。” 唐曦看过去，却只看见了一个低着头没说话的小女孩。 她叹了口气，“那你先带安安上去休息吧。” 说着，她又吩咐一旁的人，“带先生去安安的卧室。” 一个佣人应了一声，上前领路。 容越蹲下身抱起安安，带着她上楼。 等安抚着唐安安睡着之后，容越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关上房门，没有再走，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 旁边的佣人看着他的反应，以为他是不清楚位置，主动开口道：“家主的房间在这边。先生请跟我来。” 容越看向他，轻声道了谢，然后跟着他去了唐曦的房间。 第3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 #三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唐曦、容越和唐安安都坐到了餐桌前开始吃早饭。 开饭前，唐曦跟容越道：“公司有点急事，我待会要去公司，你好好照顾安安。” 容越眼眸微弯，理解地点了点头，“好。我会陪好安安的。” 这副知情达理的样子让唐曦越发满意，那看向容越的目光也就越发幽深了些。 容越对她的目光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他看着那些佣人将三份不同的早餐摆好，目光转了一下，又只是垂眸，什么都没问。 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饭之后，唐曦便换了衣服离开。 容越在目送唐曦离开后，偏过头看向了那坐在地毯上，一个人用蜡笔涂涂画画唐安安。 他走过去坐在了唐安安身边，和她一起画画。 唐安安对他的接近并不抵抗，也愿意和他进行无声的交流，这一情况把周围的佣人看得都一愣一愣的，对这位新先生也就更恭敬了。 陪着唐安安大概玩了快小一个小时，容越才看见有人端了一份早餐往楼上走。 这个家里就四个主人，刚刚三人已经吃过了，这份早餐给谁准备的就不用说了。 容越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半。 等到那佣人送完饭回来，容越才随意地问了他一句：“刚刚的早餐，是给大少送的吗？” 佣人应了：“是的。” 他脸上露出些好奇，“大少现在才起吗？”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而且对方正是家主刚娶的先生，现在也是他们的雇主了。 “大少身体不好，经常需要吃药，有些药吃下去人就会犯困，所以大少一般都会睡得久一点。” 容越点了点头，“可是这么晚吃早饭的话，其他两餐呢？” “下午会再吃一餐，晚上也送，但晚上那一餐大少就不怎么吃了。” 听到这话，容越微微蹙眉，“这样对身体不好。” “唉，谁说不是呢，可是都这么多年了……” 或许是见他随和，那佣人也就跟他说了起来，“其实最难的还是家主啊，大少是这样，小姐又……” 说着说着那佣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虽然外头的人都说咱们家主生意场上手段狠，可生意场上谁不狠啊？” “外头那些人哪有我们这些人瞧得清楚，家主不仅对自己的子女那是没话说，对我们这些人也特别好。” 他开始举例：“就说去年负责花园的老胡查出肿瘤，家主二话没说就掏钱……” “咱们家主还不只是对周围人呢，就是慈善她也没少做啊……” 说起唐曦的好，佣人像是被开启了什么话匣子，滔滔不绝。 旁边的容越就带着浅笑，没有打断他的话。 等到说得口干舌燥了，佣人才惊觉反应过来，连忙跟容越道歉：“抱歉先生，我这……” 他不免有些羞愧。 容越倒是脾气好，“没什么的，我也正好想听听这些。” 佣人不由得松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神也更亲近了些。 两人又聊了一会后，容越结束了这段基本上都是对方说，他听的对话，又坐回了唐安安旁边。 过了会，那佣人又上去了一趟，然后将那份只是动了很少一点的早餐拿了下来。 容越看了一眼，垂眸收回了视线。 自闭症儿童往往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有太多的动静，容越陪着唐安安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唐曦打了个视频看了下唐安安的状况，又问了佣人唐今的状况，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看起来真的很忙。 容越照顾着唐安安吃完了午饭，又带着她去午睡。 小孩子睡得快，唐安安很快就睡着了。 容越给她盖好被子后便回了唐曦的房间。 唐曦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看着整洁又一目了然。 容越看了一会，半晌，他走到床头坐下，随手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 丹凤眸底清晰地映着文件上的内容。 在将文件都看过一遍后，他将床头柜里的东西都恢复了原位。 …… 下午的时候，佣人又给唐今送了一次饭。 唐今随便吃了几口，便没再动了。 等到了晚上，那些看起来精致又营养的晚餐她更是一口都没动。 过了一会，佣人上来收走了餐盘，又默不作声地下去了。 唐今收回视线，看回了电脑上。 电脑屏幕上被黑、红、绿三色充斥。 唐今看了一会，打开了一份文档，开始编写。 只是今晚，她才写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叩叩。”轻轻的两声敲门声。 唐今偏眸看了一眼，“请进。” 佣人一般只会在三餐时间和需要打扫的时候过来，而安安一般是拍门，而且力气很小。 这个时间段在这个家里，会来敲她门的貌似只有唐曦—— 她看着端着一个小盅推开门的青年，刚切换完电脑上显示内容的手指顿了顿。 ……差点忘了，她现在可多了一个……小爹。 容越敛眸轻勾唇，嘴角的小痣似有若无地带上了些撩人风韵，“打扰到你了吗？” 唐今放下了手，微微带上了些浅淡的笑，语气清淡而又疏离：“没有。有什么事吗？” 但对面的青年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她这种有些客套的态度一般，端着那个小盅走了上来。 “这个可以放在桌上吗？”他说话轻轻慢慢的，听着叫人心情舒缓。 “可以。” 于是容越便将那盅汤放在了桌面上。 对上唐今看过来的目光，他轻声解释道：“你晚上好像没吃什么东西，我有点不放心，就跟厨房问了你的忌口，熬了点汤。” 那双好看的手揭开瓷白的盖子，露出那盅半个油点都看不到，清澈如酒的汤。 容越看着她，“这是蛇汤，可以补身体的。”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麻烦你了。” 容越低眸笑了一下，“你不嫌弃我手艺差就好。” 说着，他将勺子搭在盘子上，推给了唐今。 只是一点汤汤水水，唐今也不介意喝几口，她拿起那勺子看了一眼，半晌，慢慢喝了起来。 容越看了下她的表情。 只可惜，她表情始终太过平静，叫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容越收回些视线，开始与她随意的闲聊。 “还没有听你母亲提起过，你今年多大了？” 唐今垂眸，“二十四。” 过了会，唐今听到他用轻轻的声调道：“这样的话，我还是比你要大一点的。” “小今。”他抬起头看向唐今，那双上勾的丹凤眼里半隐半现地倒映着她的样子，“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可以吗？” 第4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 #四 “小今。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可以吗？” 坐在对面，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用一种长辈的口吻问道。 奇怪的是，这话从他嘴里这样说出来，居然也不叫人觉得很突兀。 都怪青年神态间给人的感觉太过复杂。 明明是年轻清逸的五官，却总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风情韵致。 像是一颗挂在枝头外皮青涩，却散发出馥郁甜香的果实。 把这果子从枝头摘下，再剖开，就会发现内里早已经熟得要渗出蜜糖来了。 唐今慢慢搅了一下碗里的汤，微垂的长睫将眸色掩盖，“都可以。” 青年却是好像得到了什么莫大的鼓舞一样，语气中又多了一分亲近：“汤的味道合适吗？会不会太淡了？” “不会。” “那就好，我没放什么调料……” 不管唐今回还是不回，回他的字再少，他都能用那清悦的声音慢慢说上一两句话。 不知不觉中，一小盅汤都被喝完了。 容越也没有多留，带着那浅浅的笑，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声：“我先走了。晚安。” 便又端着那瓷白的碗走了。 在那扇门被轻轻关上之后，唐今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回了电脑。 她坐了一会，才又继续写刚刚的东西。 写完之后，唐今检查了一遍，将之发了出去。 很快，对方就回复过来了一个收到。 唐今闭上眼睛，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明明也没怎么动，但身体却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 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是一个有些特殊的现代世界。这个世界的社会结构与以往唐今去过的世界略有不同。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历代王朝的皇帝都是女人，名留青史的人物不管是文学还是武学方面，也都是女人居多。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男人都只作为一种附属品而存在。 而到了如今的现代社会，虽然已经获得了相对平等的待遇，但女人的地位待遇还是各方面都要高于男人。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这个世界的后代由男性来生育。 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唐今就因为好奇查过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的身体其实和唐今去过的其他世界的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男性要稍微特殊一点。 这个世界的科学解释说： 当男性的大脑进入恋爱状态的时候，体内就会产生一种特殊的物质。 而在这种特殊物质的作用之下，他们体内会逐渐形成一个可供胎儿发育的地方。 而之后。 如果他们与异性进行了强度够高的亲密行为，就有可能怀孕。 据说还有人因为一天之内和恋人接吻了几十次而怀孕的…… 虽然听着有点新奇，但唐今接受良好。 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位面，比之更离奇的多的是，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来自其他世界的人才是不正常的。 …… 在这个世界当中，男性的地位较低。但原身却因为一些原因而不得不女扮男装。 不过原身常年不出门，也很接触人群，她对外的身份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对她本人并没有太多的影响。 但不出门倒并不是原身不想出门，而是身体不支持。 这具身体的气血不足，免疫力也很低，常年医药不停却还总是生病不说，还因为常年用药而导致双腿逐渐失去了知觉。 在双腿彻底不能动了之后，原身性格也就变得越发孤僻自卑，更不愿意出门了。 刚想到这里，唐今便不由得咳了几声。 昨天出门吹了一小会风，今天就有些咳嗽了。 她没有再浪费精力思考下去，洗漱了一下后便躺回床上。 房间里的暖气常年开着，但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唐今却还是四肢冰冷，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不过今天晚上，她睡着睡着，手脚居然也慢慢地暖了。 今晚与平常的分别，好像，就只有那碗汤。 耳边不由得响起青年轻轻的声音。 ——“这是蛇汤，可以补身体的。” 青年说话的语调有种特殊的味道，当时听着或许只是简单觉得好听，但是当事后回想的时候。 却觉得好像他每一句话里都藏着些什么，叫人忍不住去想。 反复地想。 像陷进沼泽之中，越想，越是挣扎，便越无法挣脱。 唐今又咳了两声，好一会，才平静了下来。 …… 容越将碗和勺子都放进了洗碗柜，洗干净手后上楼回了房间。 唐曦已经洗完澡，正靠在床头看文件。 听到脚步声，唐曦看了他一眼，手里的文件放下去了一点：“看过阿今了？” 容越点了点头。 唐曦没有太在意，又看回了手里的文件，“阿今晚上不爱吃东西，你以后还是别浪费功夫了。” 容越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半晌，他带着浅浅的笑应了一声：“好。”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又是三个人吃的饭，而吃完饭，唐曦也和昨天一样去公司了。 这才新婚，唐曦却这么忙。 佣人们不由得琢磨，这位新先生到底得不得唐曦的宠爱。 容越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议论一样，在看顾了一会唐安安后便进了厨房，一边和厨房里的厨师聊天，一边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饭。 见他似乎是给楼上那位大少准备的，厨师不由得有些为难：“这……大少的早餐都是由营养师配好的……” 容越轻轻叹了一声，“可如果小今一直不吃东西，就算营养配备得再好，也没有什么用。” 听了他的话厨师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最后，在看过容越做的早餐，确认他做的早餐不会影响到唐今的身体健康后，厨师还是同意了。 而做好了早饭，容越也没让旁人经手，亲自端着上楼了。 第5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 #五 因为昨天晚上睡得不错，唐今今天也就比平时起得早了点。 她才坐在轮椅上慢慢从浴室里出来，便听见了敲门声。 这个点应该是佣人来送早餐了。 房间的门是可以遥控的，唐今也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开了门。 一般佣人也不会打搅她，将早餐放下就会离开了。 只是。 耳边响起的脚步声，却是那种慢慢的轻轻的。 唐今顿了一下，转眸。 见她看过来，青年那双丹凤眼微弯，唇角的小痣带着不经意的风韵：“小今，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唐今看了他一会，带上了那种算不上多热情，但也维持着表面温和的笑：“还好。” “我给你准备了早餐，你要吃点吗？” 唐今看了一眼他手上端着的那份与平时不太一样的早餐，半晌，“好。” 容越将早餐在一旁的茶几上放下，又走向唐今，“我推你。好吗？” 她没有拒绝。 于是青年便走到了唐今身后，慢慢推着轮椅到了茶几前。 吃饭的时候依旧是和昨晚一样，容越会偶尔和她说一两句话。 至于她回不回话都无所谓，他自己也不会觉得尴尬，很快便又能说些别的。 就像一个努力想要和继子打好关系的贤良继父一样。 等她吃完，放下了筷子，容越轻声关心了她几句之后，就拿着那些剩下的早饭离开了。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淡淡。 【任务：夺回家产。】 这是原身留下的任务。 以她目前的状况和处境，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并不容易。 她才刚来这个世界一个月，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偏偏这具身体又很虚弱，她的精力不够分给那些没必要的人事物。 如果她的这位小爹只是想跟她拉近些关系，做个合格的“唐先生”，那为了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豪门争斗所需要花费的精力。 配合着对方出演关系和睦的继父和继子的好戏，也没什么不好的。 …… 容越端着那些剩下的早餐进厨房的时候，厨师多看了几眼。 他不由得有些惊喜，“大少吃的比平时要多。” 容越看了一眼餐盘中那些其实只是动了很少一部分的早餐，想着刚刚青年那矜冷疏离的眉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这位继子……似乎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只不过…… 容越回到楼上唐安安的房间，坐到沙发里看着那一个人看着电视的唐安安。 虽然唐曦表面表现的对他那位继子很关心，那位继子也表现得对唐曦很是孺慕…… 可他却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容越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慵倦地靠住了沙发。 他今天穿了一件大领口的宽松米色打底衫，这样靠在沙发上，柔顺的打底衫贴在肌肤上，便将那诱人的腰线勾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幕是没什么人能看见的，唯一能看见的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容越撑着侧额，垂眸看着唐安安。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那原本看着电视的唐安安转过头看向他。 容越轻轻弯唇，声音也温柔了些：“安安，妈妈和哥哥，你更喜欢谁？” 唐安安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唇动了动。 很轻很轻，如果不仔细听就会被错过的三个字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等听清后，容越微顿。 如果是唐曦站在这里，先不说唐安安会不会搭理她，就算她听见了唐安安的这个回答，恐怕也不会明白唐安安的意思。 可容越看着那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的唐安安，原本有些懒倦的丹凤眼里逐渐地，多出了些什么。 …… 下午的时候，容越倒是没有再给唐今送饭了，来送饭的是佣人，而那些食物也跟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唐今倒不会产生什么落差感，依旧是简单吃了几口后便放下了。 只是等到了晚上，那轻轻的敲门声又响起了。 一声“请进”后，那个气质矛盾又吸引人的青年又端着一盅汤进来了。 大概是有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接触，他态度越发亲近自然：“这是鸽子汤，你要喝点吗？” 对方要父慈子孝，唐今也不介意配合，“好。” 见她应了，容越眼眸里漾出些笑，那张本就出色的脸越发勾人。 还是那样很难叫人讨厌的极有分寸感的聊天，等唐今喝完汤后容越又轻声说了句“晚安”，便离开了。 不过…… 唐今垂眸看着青年刚刚坐过的地方。 桌子上，一点银色的亮光格外显眼。 唐今看着那被落下的一枚戒指，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她没怎么注意过她那位小爹，但却有注意过唐曦。 这枚戒指，好像跟唐曦婚宴那天手上戴着的那枚，是一对的。 她看着那枚戒指，半晌，就那样任由它摆在那里，眸色淡淡地转回了屏幕上。 时间一点点走过，就在唐今洗漱完，准备上床的时候，房间门又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便对上了青年那染着些焦急的眼眸。 门口的青年大概是很着急，一见到唐今开口就问：“小今，你有看见我的戒指吗？” 为了不叫坐在轮椅上的唐今感到不舒服，他蹲了下来，那双微湿润的，染着水雾的眼睛带着些慌乱地看着她： “我刚刚煲汤的时候好像摘下来了，然后一直放在手里的，但是……” 青年絮絮叨叨着，眉也蹙着，微红的唇不断启合，唇角给他带来些风情韵味的小痣时而牵起又时而落下。 一滴水从青年的发间滴落，落在那带着些绯色的肌肤上，顺着漂亮的肩颈锁骨滑入了宽松的领口之中。 他蹲着，唐今垂眸看着，便看着那滴水没入了胸口那浅浅的一线之中。 唐今等他说完了，急到眼眶发红，才声音清淡地道：“桌子上好像有枚戒指。” 容越连忙起身走过去看了一眼。 他应该是刚刚才洗完澡，九月份的天不冷不热，他外面就知套了一件白色浴袍。 但那衣服应该是慌忙穿上的，头发湿答答的不说，衣服后领都还有些乱，修长白皙的后颈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似乎还在冒着热气。 唐今收回视线，推着轮椅慢慢到了落地窗边。 过了会，她听见青年松了口气，慢慢走到她身后，“对不起小今，我有点丢三落四的……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 她声音淡淡，青年不由得有些羞窘，只能随便找点话来说：“小今，你的房间好热……是开空调了吗？” 这个时候开暖气还是有些太超过了，再加上身上的那股羞窘，容越不由得扯了扯领口。 半晌，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看向唐今的方向。 只是，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还是坐在窗前背对着他的，声音也平淡：“嗯，我有些怕冷。” “这样啊……”容越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脸颊，“……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晚安。” 玻璃窗上青年的身影逐渐消失，房间重归寂静。 唐今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尽管青年已经离开，但原本一贯气息冷淡的房间里却残余着某种格格不入，又格外撩人的香气。 在刚刚青年在她面前蹲下的时候唐今就闻到了。 那种，从发热的肌肤底下散发出来的，青涩又风情，会叫人上瘾的味道。 …… 唐曦还真是好福气。 第6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 #六 银色的戒指被轻轻放在了洗手台上。 容越抬眸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半晌，白色的浴袍顺着肌肤滑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精致的脚背踩过那件浴袍，点入温热的水中。 他慢慢坐进浴缸里，眼眸有些懒懒地看着那光滑的墙壁。 墙壁的朦胧倒影之中。 微红的唇轻轻勾起，青年那张清逸温和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了几分妖冶的情韵。 …… 第二天早上，容越又如昨天一样来给唐今送了早饭。 只是唐今吃着吃着，吴叔就来了。 看到容越也在，吴叔不由得顿了下，还是喊道：“先生。” 容越回过头，有些惊讶，“你是？” “我是负责照顾大少爷起居的。” 说着，吴叔跟他解释了一下过来的目的。 虽然不太适合出门，但一直待在房间里也不好，所以吴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推着唐今去花园里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容越抿唇，带出点温柔又有些紧张的笑，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的，我来就好。” “……嗯，好吧。”青年看起来还有些失望。 唐今刚好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了。 容越轻声跟她说了两句话后便端着剩下的饭菜离开。 吴叔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转回看向唐今。 见她神色淡淡，吴叔便什么都没问。 别墅里有电梯，倒也不用担心轮椅会不方便下楼。 吴叔慢慢推着唐今在草坪上停下。 因为担心唐今会对花粉过敏，所以花园里种的花很少，大多都是一些绿植，看过去倒也还算清新。 今天的太阳刚刚好，温暖又不晒人。 唐今刚吃完早饭又吃过药，正是犯困的时候。 撑着额头昏昏沉沉之中，她好像听到了吴叔在和什么人说话。 那人说话的语调很好听。 过了会，陌生的气息靠近，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被盖在了她身上。 唐今睁开眼睛。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时候突然睁眼，对上她清冷的目光，青年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容越微抿唇，然后才带着些局促地解释道：“我看外面有风，就帮你拿了条毯子过来。” 他离得近，但这样近的距离，青年那张出色的脸上的肌肤却还是细腻的看不见什么瑕疵。 大概是怕她生气，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日里还要轻，表情更像是做错什么一般，肉眼可见的紧张。 唐今掩去眸底的冷淡，声音温和：“谢谢。” “没事的。”容越松了口气，直起身，“那……我先回去陪安安了。” “嗯。” 容越弯眸，慢慢回去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后，旁边的吴叔才上前，在她耳边汇报起一些工作来。 汇报完之后，他又开始询问一些问题： “之前投入股市的那笔资金已经涨到了原来的十倍，是继续买入还是抛出？” 温暖的太阳晒到人身上还算和煦，身上柔软的毯子更是将这种温暖牢牢锁住。 唐今手指轻轻敲着轮椅，“先抛掉一半，用那些钱去收购唐氏的散股。剩下的，继续买之前那几只股票。” 吴叔应了下来。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半晌，唐今轻轻咳了几声，谈话也就此结束。 “我推您回去。”吴叔道。 “嗯。” 她已经在外面待了近一个小时了，也差不多了。 外面虽然温暖，但到底比不过她房间里的温度。 回了房间后，吴叔又给她泡了热茶，顺道问了一句：“少爷，用不用让人来按摩一下腿？” 腿不能动之后，腿上的肌肉就会开始逐渐萎缩，而有效的按摩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缓肌肉萎缩。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吴叔却有些担心，“少爷自己方便吗？” 他从少爷还小，腿还没有因为常年用药带来的副作用而失去知觉的时候就照顾少爷了，因此就算这样问也不会被迁怒。 另外他也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少爷变得越来越沉稳，不会再因为腿的事情而变得尖锐敏感。 时间大概是从一个月前，他将过去的一切都告诉大少爷的时候开始的。 不过，任何人在被告知了那样的事情之后，都会有一些变化的。 唐今知道吴叔是在关心自己。 吴叔今年已经六十岁了，这样的年纪却还坚持照顾着她，除了忠心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对小辈的关护亲情。 跟吴叔说话时，比起跟旁人说话时的疏离客套，唐今的语气更温和些：“不用担心我，我知道分寸，如果不方便我会叫人来的。” 见她坚持，吴叔也不好再继续反对下去，推着她回了别墅。 巧的是，两人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容越从唐安安的房间里出来。 容越愣了一下，然后慢慢走上前，“小今。” 他看了眼吴叔，“你要回房间吗？” “嗯。” 容越微微弯唇，声音轻缓：“我看见厨房里有乌鸡，晚上要喝乌鸡汤吗？安安也说想吃了，刚好可以多炖点。” 他都这么说了，既然他自己不嫌麻烦，唐今便也就应下了。 虽然她还是那样客气疏离的态度，但青年看起来似乎却开心了些，说话轻轻的：“那我现在去准备了。”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回去吧。” 吴叔推着她慢慢回了房间。 因为唐今出去的时间一般都是固定的，所以每次在唐今出去的时候，佣人就会进来帮她收拾房间。 进了房间后，吴叔将唐今推到桌后，然后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检查出来。 过了很久，他才跟唐今点了点头。 这就是房间里没有少什么不该少的东西，也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的意思了。 “吴叔，今天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好，少爷您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嗯。” 在跟唐今告别之后，吴叔便离开了房间。 他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算唐家的佣人，而是只服务于唐今的，所以平时也可以随意出入唐家别墅，并不会有人管他。 下楼的时候，吴叔路过厨房，隐隐约约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声音。 “先生，您对大少这么好，大少肯定会很快接受您的。”这大概是厨师的声音。 青年沉默了一会，轻叹了一声，“其实，只要小今不讨厌我就好了……” 吴叔没有在意。 只是唐曦养的新宠而已，并不值得他和少爷浪费时间关注。 第7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 #七 晚上唐曦倒是回来的准时。 到了吃饭的时候，唐曦看着桌面上的菜品却有些疑惑：“我刚刚好像闻到了鸡汤的味道，怎么没有吗？” 容越原本在喂唐安安吃饭，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轻声回道：“还在厨房里炖着，这会还没好。” 听他这么说，唐曦点了点头，也没在意了。 唐安安吃饭比较慢，而容越要照顾唐安安，吃得也比较慢，唐曦吃完饭后就上楼回了书房，餐桌上便只剩下了容越和唐安安。 容越摸了摸唐安安的脑袋，然后去厨房盛了一碗鸡汤出来给她。 这鸡汤炖得已然熟透了，就连骨头都是软的，就算小孩子吃也不用担心咬不烂。 唐安安慢吞吞地吃完了一碗鸡汤和小半碗饭。 虽然吃得不多，但这个饭量已经比平时要多了，容越担心她积食，便道：“安安，我们待会去外面散散步。” 唐安安当然是不会回他的，但没有表现出抗拒，便表示她是同意的。 容越摸了摸她的脑袋。 其实只要认真和孩子沟通，就能理解她的意思。 只可惜，唐曦虽然真的爱这个孩子，却永远腾不出时间来和她沟通。 “安安，在这里等我一会。” 容越跟唐安安交代了一句后，便上楼了。 他轻轻敲了下书房的门，等听到唐曦说了句“进”，才推开门：“鸡汤好了，你要喝点？” 唐曦皱了皱眉，她才刚刚吃了饭，这会哪里还吃得下鸡汤：“不用了。” 容越应了一声，又道：“安安好像吃多了，我带她出去走走，好吗？” 唐曦大概在忙，听到唐安安的名字稍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又低下了头：“去吧。” 容越应声后，又重新关上了书房的门。 下楼后，容越进了厨房。 因为考虑到唐安安和唐今的饭量都不大，所以他这次只炖了半只乌鸡，虽然唐安安刚刚吃了一碗，但这会还剩了不少。 这么一大碗他那位亲爱的继子是肯定吃不完的。 不过。 容越还是将之都装在了一个碗里，然后端着上楼了。 轻轻敲响门后，房间门便被打开了。 容越走进房间，看着那个坐在书桌后眉眼矜冷，脸色苍白的青年，唇角微勾：“小今。” 今天容越倒没有再陪着唐今喝汤，他将碗放下后，便道：“我带安安出去走一会，待会再来拿碗。” 唐今看着那一个大瓦罐，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道：“不用了，让佣人来拿就行了。” “没关系的，我待会要送安安回房间，正好顺路。” 她这个小爹总是能温温柔柔的说出让人不好再拒绝的话。 也不知道该说是他的特质还是心机。 见她没再反对，容越轻轻说了声“待会见”后，便离开了。 人离开房间后，唐今才重新打开笔记本。 屏幕上的人皱着眉，疑惑地问：“唐，刚刚那是？” 唐今撑着额头，“唐曦的人。” 对面的人反应了一下，“哦。唐曦之前娶的那个玩意啊？听说让安安都认可他了，应该很有手段吧？” 唐今眸色淡淡，“或许吧。” 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便又将话题重新转回了正事上。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在k国弄好一个空壳公司了，法人代表也找好了，唐曦看不出异常的。” …… 等和对方商讨完，唐今才有空去看那碗摆在那里的汤。 因为她房间里总是暖的，所以唐今解开瓦罐盖子的时候，汤还在冒热气。 与之前都只是干干净净的一碗汤不同，今天这汤里还多了好多鸡肉。 唐今看了一会，还是慢慢吃了起来。 这身体的饭量一直不大，各种营养全靠吃药和打针来补充。 这么积年累月的，就算她来了之后想要慢慢养身体，也不可能一下子加大食量——那样只会给身体带来负担。 像这样慢慢喝汤汤水水逐渐把身体养起来，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虽然这样想着，但一大碗鸡汤唐今还是没动多少就放下了。 等到容越回来的时候，看到那还剩一大半的鸡汤却是开心的。 他看了眼唐今的脸色，慢慢将那些餐具收起。 他这样慢吞吞的动作有些刻意，毕竟吃人嘴短，唐今还是问了一句：“有事吗？” 见她问了，容越轻轻弯了一下唇角，但对上她的眼睛，又垂下了眸子。 他唇角那颗小痣总有几分旖旎的风情，那双上勾的丹凤眼便是垂落的时候，也不显安分。 但他声音又是清润温柔的，“小今，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我……” 第8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8 #八 青年声音清润温柔：“小今，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我……” 他抬眸，用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看着她，“但我真的很想和你好好相处……” 他抿唇，显然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我很喜欢安安，也、也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家人吗？” …… 青年这段话说得诚挚又认真，叫人很难怀疑他的真心与否。 冷白的手指在没有知觉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在青年已经紧张地咬唇的时候，唐今抬眸。 “好啊。”她带上了那种温和的笑。ωωw..net 青年显然是十分惊喜，连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那、那好，我……” 大概是咬到了舌头，他轻轻嘶了一声，手不自觉摸向唇。 微红的唇间，似乎有一点带着水光的舌尖一闪而过。 半晌，他显然因为自己咬到舌头而万分窘迫，“今、小今，我先走了……晚安。” 不过他虽然说完，却还没有走，那双明明是该充满攻击性的丹凤眼却还带着些期盼和犹豫地看着唐今。 “晚安。”唐今顿了顿，“……小爹。” 容越不由得垂眸，弯起了唇角。 他又跟唐今说了一遍“晚安”，然后才端着餐盘走了。 …… 容越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才慢慢上楼。 房间里没人，唐曦应该还在书房。 他看了一下房间里的布置，刚想走到床头，身后的门便开了。 唐曦没注意他的样子，只是随口问了句：“安安睡了？” 容越转过身，“嗯。” “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唐曦想到什么，“对了，鸡汤还有吗，我有点饿了。” 容越不由得有些抱歉地道：“因为你说不喝，我就没有留……抱歉。” “那算了。”唐曦有些悻悻，又想起另一件事，“我明天有空，可以带你们出去玩玩。” 容越低头想了想，“安安好像想去游乐园，但是游乐园人太多了……” “没事，我会让人安排的。” “好。” …… 第二天，因为唐曦要带着容越和唐安安出去玩，唐曦还特意去找了唐今。 “阿今，我和你小爹要陪你妹妹去游乐园，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唐今看了眼穿戴整齐的容越和唐安安，笑了一下，“不用了母亲，我暂时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样啊……”唐曦看起来有些失望，“既然这样，那你在家里好好休息，等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门。” 毕竟游乐园这种地方，实在不适合带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去玩。 唐今也没有因为这样的话而感到什么不适，只是笑了笑，“好。” 母子俩人又进行了好一番看了都叫人觉得母子情深的对话，然后唐曦才跟唐今告别，带着唐安安离开。 走之前，容越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唐今，有些犹豫地朝她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很好看，只是这笑容里显然掺杂了一些担忧。 唐今回了他一个礼节性的笑。 容越唇角便轻轻上扬，瞥了一眼唐曦，见她没有看着这边，便弯下腰在唐今耳边轻声道： “我会给小今带礼物回来的。” 那轻轻的声音掠过耳畔，还没能彻底留下痕迹，那青年便已经直起腰，跟上了前面人的脚步。 唐今眸光落在了青年的背影上，半晌，才收回视线回了房间。 那一家三口玩到晚上的时候才回别墅。 容越将睡着了的唐安安从车上抱下来，跟唐曦说了一声后便抱着她回房间了。 唐曦也是上楼的，不过她倒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叫佣人们将买来的东西从车里拿出来，然后上楼敲响了唐今的房门， 唐今打开门，便看见唐曦叫佣人们将一大堆东西提了进来。 “阿今，这是给你买的东西，有衣服还有一些书，你不是喜欢看书吗？你看这都是给你买的。” 唐曦上前，推着唐今的轮椅到了那一堆东西，“怎么样，喜欢吗？” 摆在唐今眼前的这一堆东西，各种奢侈品牌的衣服饰品香水，加在一起随便一看都至少价值几十万了。 唐今笑了笑，“我不是说了不用麻烦了吗？母亲又买这么多。” “哪里多了，才这么一点。”唐曦拍了拍她的肩膀，“阿今，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不能出门，但母亲保证，绝对不会让你过得比任何人差的。” 唐曦的这一番话，顿时将旁边站着的佣人们听得感动不已。 唐今温和的笑，也配合着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只是简单的送礼物还不够，唐曦又拿起了一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一个个的给唐今看。 “阿今你看这个手表，你之前不是很喜欢这个系列吗？喜欢吗？” 唐今笑容不变，“喜欢，母亲有心了。” “还有呢，还有这个……” …… 女人滔滔不绝，将那些礼物的珍贵都说得明明白白，直到等到这一场戏演够了，那位喜欢出演一个对残疾儿子无微不至的母亲的人感到厌倦了，这一场戏才算结束。 唐曦又拍了拍唐今的肩膀，声音温和：“阿今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看你。” “嗯。母亲晚安。” 唐曦离开后，还有几个佣人还没急着走，她们将那些东西都帮唐今一个个收拾好，放回该放的地方，才一个个离开。 却也没人注意到，那些说是给唐今的礼物，她自己却连碰都没碰到过。 等所有人走了，整个房间里才又重归平静。 唐今按了按又开始痛的额头，半晌，看向了一旁的药柜。 …… “叩叩。”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房间中，有什么东西迅速收回，而那些白色的药瓶就一个接一个地掉在了地上。 唐今看着那些咕噜噜滚出去的药瓶，闭上眼睛，按开了门。 “小今。”看到门上的自动锁打开，容越慢慢推开门，往里看过去。 但还没走出去，他脚下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容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个白色的药瓶。 不止这一个，地上还散落了好几个。 他下意识看向那个已经从轮椅上坐到了床边的青年。 青年手上还拿着一个药瓶，另外几个药瓶咕噜噜地在地上滚。 因为她垂着眸子，那冷淡疏离的眸色并不明显，只有漆黑的浓睫在眼底投下阴影，显得那脸色苍白的青年看起来有些无助。 容越顿了顿，他不由得咬唇，“对不起小今……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第9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9 #九 容越将药瓶一个个从地上捡起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又倒了杯水。 他有些自责：“抱歉……都怪我。” 毕竟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就好像是对方准备吃药，却因为他的突然敲门而被打断，不小心将那些药都掉了一样。 “是我没有拿稳。” 唐今没有太多的情绪，她拿起一瓶药，将之倒出几颗后，就着容越倒的水服下。 接着，她又拿起了另一瓶药。 容越看着她没有太多表情地吃下了一大把叫不出名字的各色各样药后，才将见底的水杯放到了一边。 她抬眸看他，“小爹，有什么事吗？” 容越好似这才从内疚中回过神。 他想起来找唐今的目的，连忙转过身去，从茶几上将刚刚放下的一个袋子递给唐今。 “小今，这是给你的礼物。” 唐今看着那个画着动画人物，显得有些幼稚的纸袋，半晌，还是将之接过了。 “要拆开看看吗？”容越眼眸弯弯，显然是希望她打开的。 唐今看了一眼，半晌，从那个纸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看起来也只是一个有些幼稚的纸盒子的而已，见容越还在看着她，唐今顿了一下后，还是打开了那个盒子。 这样的包装已经说明了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 但。 唐今看着盒子里那三个两大一小，面容可爱，已经涂好了颜色的陶土娃娃，眸色莫名。 她坐在床边，容越也不好坐她的床，便弯腰解释道：“这个是小今，这个是安安，这个是我。” 他轻轻道：“这是我和安安一起涂好想要送给你的。本来还想涂一个你母亲的，但是安安有点困，我们就先回来了。” 他偏过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就映着她的样子。 他弯眸，用那种轻轻慢慢的语调温柔道：“所以最后，就只能让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了。” …… 那双丹凤眼太过特别，映着她的模样，像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又像是藏着无数令人遐想的未尽之言。 青年其实没有离她特别近。 但或许是嗅觉细胞记忆的残留，唐今好像又闻到了那种青涩而又风情的味道。 唐今看着盒子里那三个憨态可掬的陶土娃娃，“谢谢，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容越顿时松了口气，眼眸弯弯：“你喜欢就好。我帮你摆出来，好吗？” “好。” 那三个娃娃，最后就被摆到了唐今床边的柜子上。 其他地方固然好，但在这个气息冷淡的房间里，似乎只有主人睡觉的床边才会有一些生活的气息。 而摆上那三个陶土娃娃之后，整个房间看起来也多了一些色彩。 容越又帮她将那些药都放回药柜里，然后才跟她告别离开。 唐今微微偏头，半晌，又看向了一旁被摆在那里的三个陶土娃娃。 大概是为了好看，那个代表青年自己和代表她的大娃娃被并肩摆在了一起，而那个小一些的娃娃就被摆在了他们中间。 看着，不像继父和继子、继女，倒像是什么一家三口…… 唐今看了一眼那还放在三个娃娃旁边的空水杯，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困倦。 她躺回床上，黑色的藤蔓卷着水杯将之放回了原位。 这回不会有人突然敲门，水杯自然也不会再因为藤蔓的突然收回而掉落在地了。 …… 第二天早上才八点多，唐曦就接到电话皱着眉出了门。 她的秘书早就已经等在了楼下，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赶去了公司。 今天早上，在股市开盘之后证券监督会突然派人前往唐氏调查。 探听的消息中，监督会怀疑唐氏集团操纵股市，牟取暴利。 理由是从昨天中午开始，唐氏的股票就开始呈现不正常的上升趋势。 唐氏毕竟是大集团，股票一直很稳健，若只是寻常上升倒没什么，但偏偏唐氏股票上升的速度快得吓人。 最近唐氏又没有什么大动作，绝不可能出现这样大幅度的上升…… 总而言之，这背后有鬼。 既然获利方是唐氏，那首要的怀疑对象自然也就是唐氏。 但唐曦自己清楚，她最近可叫人去做这些事情的，以往就算做她也绝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这明显是有人在阴她。 …… 唐曦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但别墅里倒还算和谐。 唐安安吃完早饭后就上楼拍响了唐今的门。 这个时间点还早，并不是唐今起床的时间，虽然她力气不大，但是这样拍门也还是会制造出些声响。 担心她吵醒唐今，容越只好蹲下身跟她轻声道：“哥哥还没有起床，我们待会再来找哥哥好不好？” 唐安安没有说话，只是又拍了拍。 这次，加大了力气。 唐安安有自闭症，情绪又比较容易受到刺激，旁人也不能强行制止她的行为。 于是容越只能慢慢地劝。 不过，出乎容越预料，在唐安安拍了大概三分钟的门之后，房间的门就打开了。 唐安安挤进了房间里。 她找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那三个被摆在床头的陶土娃娃。 她没有犹豫，直奔床头，抱着那三个娃娃坐到了地毯上。 虽然她和容越说好要把这三个娃娃送给唐今，但显然她自己还是很喜欢，于是大早上就来找娃娃玩了。 容越看着那坐在床上垂眸看着唐安安，看不出喜怒的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小今。”他看着那地上在玩陶土娃娃的唐安安有些抱歉，“吵醒你了。对不起。” 唐今按着额头，“没事。” 大概是被吵醒的原因，她虽然说着没事，但眼眸却是没有温度的，就连平时摆在表面的那点温和也都见不到了。 容越想了想，轻声道：“安安很乖的，应该不会再出声了，小今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唐今放下手，声音淡淡：“不用了。” 容越抿唇。 但下一刻，他又听见唐今的声音：“我有点想吃早饭了，可以帮我准备一下吗？小爹。” 容越顿时看向她，那双丹凤眼里都是惊喜。 他连忙道：“好，我现在就去。” 那眼眸微弯，开心与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是生怕唐今下一秒就会反悔一样。 …… 等容越准备好早饭，再端上楼送给唐今的时候，唐今已经洗漱完换好衣服，坐到书桌后了。 唐安安还在地上玩那三个陶土娃娃，这会玩的大概是类似过家家的游戏。 容越将一碗鸡丝粥放到唐今面前，声音轻缓：“有点烫，小心。” 唐今说了声“谢谢”，接过勺子慢慢吃了起来。 虽然她饭量小，但容越也没有特意给她准备小份的粥，而是给她盛了一碗刚刚好比她食量要大一点，但又不会超出太多的粥。 他做出来的饭食，不管是那些汤汤水水还是主食，味道都很不错。 因为没有放太多的调味料，所以那些食物散发得更多都是食材本身的清香，味道清甜而不腻，吃下去有种叫人觉得舒心的感觉。 于是那原本超出唐今饭量的一碗，最后也都被她吃完了。 容越收碗的时候显然很开心，他抬眸看了一眼那礼貌性地跟他说完“谢谢”后，就没有再给他多少注意力的唐今。 半晌，他垂眸，轻声说了一句“小今真棒”。 他说的声音很小很小，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但这样的距离，唐今还是听见了。 这样仿佛哄孩子一样温柔又有些……奇怪的话让唐今抬眸看了他一眼。 容越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玉白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些红，那长睫也垂落，无措地轻颤。 好一会他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安安……也这样……” 意思就是，他平时也是这么夸安安的。 这样解释完后，他就不自觉低头，没有再看唐今。 但等了好久，他都没听见什么声音，便又看了唐今一眼。 唐今早就垂眸看回电脑了。 容越抿了抿唇，半晌，没有再做什么，只是端过桌面上的碗，安安静静地出了房间。 吃饭的时候倒还好，反正容越也在这，但是早饭都吃完了，唐安安却还待在唐今房间里不肯离开。 容越轻声劝了几句，但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小女孩也没有搭理他。 无奈之下，容越只能看向了唐今。 半晌，他慢慢起身，走到了书桌前。 他看向那垂眸看着电脑没有什么情绪的唐今。 微红的唇轻轻抿了一下，然后微启，但还没发出声音，就又闭上。 这么反复了几次，他重重咬了下唇肉：“小今。” 唐今抬眸。 那双丹凤眼中带着些无措，唇下的那颗小痣也因为他的紧张和不安而微动。 对上她没什么温度的眸色，他不由得颤了下眼睫。 那根根分明长睫垂落，青年微微咬唇，好半晌，又抬眸。 他应该是很为难了，“小今……”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只是用那双眼睛轻轻看着她。 像是无形中的乞求与若有若无带着的一点撒娇。 唐今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到了唐安安的身上。 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的青年，还是因为唐安安，唐今道：“没关系。” 第10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0 #十 因为唐安安不愿意离开唐今的房间，而容越又要照顾她，所以最后两人都留在了唐今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温度比较高，唐安安玩了一会儿就开始冒汗。 容越帮她脱掉了外面的外套，半晌，自己也将外套脱了，一起放在了沙发上。 他们两个人制作出来的声音不大，房间里更明显的是那坐在书桌后的青年敲动键盘，或者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ωωw..net 过了会，容越将唐安安之前玩了一半还没有拼好的拼图拿了过来。 那是特别定制的拼图，很大，也很多，但图案明显，不会找不到，为的就是帮偶尔会情绪不稳定的唐安安稳定情绪。 唐安安原本玩那三个娃娃已经玩够了，他将拼图拿过来后，唐安安就在原地继续玩起了拼图。 容越将那三个娃娃摆回了床头柜上，继续看着唐安安。 过了一会，他听到一些动静。 容越偏过头，看着唐今推着轮椅慢慢从桌后转了出来。 见她似乎是要往茶几那边去，容越轻声问：“是要接水吗？” “嗯。” 他弯眸：“我帮你吧。” 唐今也没拒绝，“好。” 杯子都摆在茶几上。容越看着那摆在一起的一套杯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不等他记清楚，那点想法就迅速从脑子里窜过去消失了。 唐今还在等他，他暂时压下了那点莫名，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接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唐今。 “是温的，可以吗？” “可以，谢谢。” “不用谢的。”容越看着还坐在电脑后面的唐今，好奇地问了一句，“小今在忙什么？” “论文。”唐今淡淡说了一句。 容越不由得愣了一下，“原来小今还在上学……” 他说完，却又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里的歧义，“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我以为小今已经毕业了……” 他忍不住咬唇，“对不起。” 唐今看着青年那又是慌乱又是着急，生怕惹她不开心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没关系。” 那声轻笑里显然有些许愉悦，让萦绕在青年周身的疏离感都消散了许多，只是等容越再看的时候，她又已经垂眸，看回了电脑里的文件。 容越也不好再打扰她，慢慢走回了唐安安身边。 过了会，唐安安口渴，容越起身去给她倒水。 他走到茶几前刚准备拿杯子，手却又顿住了。 他看着桌面上那只缺了一个的一套杯子，刚刚那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又浮现了出来。 半晌，他仿若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一样，拿起一个杯子，接了杯温水给唐安安。 唐安安玩到中午的时候人就困了，容越想先哄她吃点东西，但她玩着玩着就眯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容越也无奈，只能先带着她回房间休息。 把唐安安安置好了，容越才又回到唐今的房间里去收拾唐安安那些玩具。 边收拾容越边问：“小今，你现在饿不饿，要吃东西吗？” 见她看过来，容越道：“楼下准备了午饭，现在都还热着。” “好。” 容越弯唇，“你要在这里吃还是去楼下吃？” 唐今将手上的文件保存，“楼下吧。” 容越走上前，“那我推你。” “谢谢。” 容越已经走到了她身后，闻言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小今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唐今垂眸，不置可否。 …… 虽然唐今平常吃的东西都是固定的食材，但如果她突然想到楼下吃点什么，佣人们也不可能拦着不让她吃。 容越给唐今盛了饭，“小今，今天天气很好，待会吃完饭要不要一起去外面转转？” 唐今暂时也没什么事要忙，“让吴叔来就好了，不用麻烦小爹。” “不会麻烦的。”容越在她旁边坐下，“今天厨房有做红烧鱼，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还好。” “那你多吃点，还有这个也是……” 容越几乎将好吃的都放到了唐今面前。 就跟小时候家里，长辈都会将好吃的菜给小孩子留着一样。 而被或许只比她大了那么一点点的小爹当成小孩子对待的唐今接受良好，心安理得地将每个菜都尝了一点，然后才放下了筷子。 容越对她的饭量已经有了了解，也没有再劝着她吃，自己吃完后就叫人收了菜。 “小今，我们一起出去转转？”虽然刚刚已经问过一遍，但容越还是又问了她，怕她吃完饭又不想出去了。 唐今很少变卦，“嗯。” 他们住的这一片都是别墅区，周围住的也都是有钱人，这附近还有专门的保安队执勤，因此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容越找了毯子给唐今盖上，然后就推着唐今出门了。 “先生，用不用我们跟着？”还是有佣人不放心。 容越低头看向唐今。 唐今神色淡淡，“不用了。” 于是容越轻声朝那佣人道：“我们就在附近走走，没事的。” 见两个主人都坚持，那些佣人也就没有再跟上去了。 容越推着唐今，慢慢往外走。 慢慢地，两人走出了唐家别墅。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这附近的绿化又做得好，就算是午后也不会觉得空气沉闷。 “小今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我可以给你做的。”容越找着话题道。 唐今撑着额头，随口说了一句：“佛跳墙。” 听到这三个字，容越忍不住咳了两声，连推着唐今的手都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去看唐今的神色。 “……小今是在开玩笑吗？” 唐今唇角勾了一下，又落了下去，“不，我真的很想尝尝。” 容越唇动了动，半晌，“好……” 然后，他就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 过了一会，大概是看见唐今似乎有些困了，容越轻声问她：“要不要睡一会儿？” “嗯。” 容越弯推着她在树下的一条长椅旁停下。 这里有树荫挡着，阳光没那么刺眼。容越替她盖好毯子，然后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我们一起睡一会吧？” 唐今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一会，她却又感觉到有带着暖意的手碰了下她的手。 她侧眸看了一眼。 那双浅眸始终是清淡的。容越不由得垂眸解释道：“我怕我睡着，没看好你……” 像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什么一不小心就会走失的小孩子一样。 好一会，他都没听见唐今说话，便试着握住了那双苍白清瘦的手。 她的体温很低，这么大的太阳晒着，指尖却还是冰冷的。 容越偏头看她，却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靠着椅背，似乎睡着了。 眉眼间总是疏离淡漠的青年便是睡着后也没有给人太多容易亲近的感觉。 像是骨子里就是一个冷漠至极的人。 容越垂眸。 对方的手很冰，冰到让人有些不适，但他却一直没有松开。 许久，他也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第11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1 #十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越才醒了过来。 他看着头顶暗沉的天色，先是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后，他下意识就看向了旁边的人。 唐今已经不知道醒了有多久了。 她坐在轮椅上，眼眸淡淡地看着头顶散落的几颗星星。 容越不由得道歉：“小今，抱歉……我好像睡过了。” 现在天都晚了，自然也不再像白天那样温暖，就连容越都感到有些冷。 他站起身：“小今我们回去……”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在长椅上坐着睡了太久，身体都僵了，他刚刚突然站起，腿只感到一阵酸麻。 旁边的唐今将他的失态看在眼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情绪，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休息会吧。” 容越抿唇，“……对不起。” “不用。” 容越给自己捶了会腿，等到腿上的血液开始流通了，他才慢慢站起来，“我们回去吧。” “嗯。” 因为腿还僵着，他走得也不算特别快，回去的路上，容越还在道歉。 他刚刚看了眼时间，现在都晚上八点了，而他们是两点钟出来的。 容越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睡了一个下午，但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唐今没有喊醒他…… “对不起小今……下次你直接叫醒我就可以的。” 若是一般人，容越都这么说了，也总该说一两句为什么不叫醒他，但是偏偏他眼前这位却不是一般人。 唐今听完他的话后，只是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容越也不好再问下去，推着唐今回了别墅。 见到两人总算回来，别墅里的人才松了口气。 唐曦还在公司忙着，打电话也没人接，别墅里根本没人能做主，所以就算两个人这么久没回来却也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容越在轻声跟他们道歉过后，才推着唐今上楼。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吗？”容越轻声问。 “不用了。” “嗯……那小今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简单的告别后，容越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半晌，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脖子。 在长椅上睡了一个下午，不管是谁都会脖子酸痛的。 容越又去唐安安的房间看了一眼，确认唐安安已经睡着了之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唐安安没有再跑上去拍门，容越自然也不会上去吵醒唐今，只等到十点钟，平时唐今起床的时间，他才端着早饭上去敲门。 但是今天，他敲了好一会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若是他第一天来唐家，兴许就不会再敲门了。 但好歹也和对方接触了这么多天了，他也知道他这位继子固然冷淡了一点，但礼貌客气从不会少…… 所以现在是…… 他不由得想到了昨天。现在这个时节，太阳大概七点钟就下山了，而这片地方一到晚上最是清凉，昨天他醒过来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冷…… 半晌，容越下楼，连忙去找了吴叔。 …… 等到唐今醒过来的时候，家庭医生已经给她打好点滴了。 房间里的温度很高，被子也很厚很软，只有不停注射入药物的手背是冰冷的。 “小今，你醒了？”旁边有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 唐今偏头看过去，就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容越看见她，眼眸颤了一下，“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吹了那么久的风……” 唐今慢慢坐起身，容越上前扶着她坐起。 等坐了一会，唐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好像是生病了。 脑袋像是灌满了铅一样的重，深处闷闷地烧着，喉咙更是有种像是被磨砂纸磨过的感觉。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自然而然生病的感觉了。 唐今不由得咳了两声。 就连咳嗽声都是嘶哑的。 容越将蜂蜜水递过去，唐今侧眸看了一眼，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她喝得很慢，神色也是淡淡的，似乎这样的发烧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是容越在刚刚医生来的时候就跟医生问过她的情况。 她本来就免疫力低，稍微碰到一些异常天气就容易生病，更何况昨天还陪他吹了不知道多久的冷风。 她身体弱，这样的高烧，是很危险的。 容越垂眸，又一次道：“对不起，小今。” 青年明明是一副清逸俊美的长相，却总是会在神态间流露出丝丝缕缕的风冶。 不过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他低下了头，眉眼被发丝的阴影遮挡，那种不合时宜的风冶被掩盖，倒叫青年那些情绪显得真实了些。 过了好一会，容越才听到那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容越愣了一下，才连忙点头，“有的，我去帮你拿……” 唐今咳了两声，继续喝那蜂蜜水了。 很快容越就端着两份粥回来了，见唐今似乎有些疑惑，他解释道：“这两个是不一样的，你都尝尝，看喜欢哪个？” 一个是清淡点的，一个加了些甜味的红枣，他不知道病中的她会喜欢吃什么样的，便都煮了。 唐今两份都吃了点，补充了点体力，然后又开始犯困。 她始终这样情绪淡淡的，容越便是有什么想说的也说不出口。 帮她将碗收拾好端下楼，过了会，等他再推开门的时候，唐今已经又睡了过去。 容越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大概是因为愧疚，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没有走，而是重新坐回了床边，垂眸看着那似乎已经睡着了的青年。 浓墨一样的长睫被细密的热气打湿，青年的呼吸很浅很浅，安静的让人忍不住担心。 他伸出手试了试她的额温。 半晌，容越收回手，看向那摆在被子外，挂着点滴的手。 虽然身上都因为高烧而持续散发着热气，但注入药水的手却是冰冷的。 容越还小的时候，如果生病了，他最怕的并不是打针，而是那些药水顺着针头输进身体时带来的冰冷的感觉。 像是有小小的冰块流进了血管里。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会整晚整晚地握着他的手，哄着他入睡。 许久，他慢慢握住了那双冰冷而又苍白的手。 只是药水不断输入，那只清瘦的手怎么捂也捂不热，最后，只是将容越的手也变得冰冷。 床上的青年始终安静地睡着，埋在枕被间的面孔因为高烧而泛着红，冒出的些许汗水将漆黑的碎发都黏腻在了颈上。 容越找了热毛巾，帮她擦了汗，又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他看着床上的青年，那双上扬的丹凤眼却无法再露出什么撩人的风情。 那微红的唇微微勾起些弧度，但很快又维持不住，落了下来。 要是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爸爸一定会很失望吧…… 第12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2 #十二 第二天唐今醒来的时候，比起前一天晚上，已经稍微有精神一点了。 她看了一眼那趴在床边睡着了的青年，又看了一眼那即使睡着了也依旧握着她的手。 唐今将手抽出，也没有叫醒容越，而是叫了吴叔来。 很快吴叔就来了。 见她醒了，吴叔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那还趴在床边睡着的青年，不由得问唐今：“少爷，我听先生说……” 他将容越跟他说过的话又压低声问了唐今一遍。 最后他问：“是真的吗？” 显然他是有些怀疑容越说话的真假。 唐今却应了，“嗯。” 吴叔不由得奇怪，“您怎么不叫醒他呢？” 病中的身体不太舒服，唐今揉着额头，语气淡淡地道：“他看起来应该好好睡一觉。” 一开始或许只是想休息一下，但青年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便是靠在长椅上也慢慢睡了过去。 而睡着后的青年，便再没有了那些烟媚神态，眉眼清逸温柔，便是唇角那颗小痣也显得像是孩童一般纯真。 见对方靠着长椅睡得熟，她也就没喊了。 只是没想到这身体就吹了那么一小会的风，就变成这样了。 吴叔也只能道：“您太好心了。” 唐今都这么说了，这件事又不能完全怪容越，吴叔也不好再在这件事上说什么。 他拍了拍容越的肩膀，等将对方叫醒后，道：“先生，您回去休息吧。” 容越朦胧睁开眼，半晌，看了下唐今，“小今……” “我没事。小爹先回去休息吧。” 容越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往外走。 只是他关门之时，却好像还听见了房间里压抑的咳嗽声。 那双丹凤眼垂落。 过了好一会，容越才缓缓离开。 生病对于唐今现在的身体来说是件危险的事，虽然唐今还是能正常思考，也能继续平常的事情，但身体难受却是难免的。 而且，就算她自己觉得没有多严重，旁边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容越坐在床边，慢慢削着苹果，过了会，他又将苹果切成一个个的小块，将之放在盘子里。 唐今现在坐在床上，笔记本被放在她腿上。 见她好像还在看什么东西，容越便没有喊她，只是又拿起一个别的水果开始切。 等到小盘子里的水果越切越多，唐今撑着额头将电脑关了，容越才将小盘子端给她，“小今，我给你切了点水果。” 唐今看了一眼，然后顿了一下。 半晌，她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反正就算她吃不完，容越应该也会拿去给其他人吃。 只是…… “小今，这个是补血的……” “小今，这个鸡汤很补的……” “小今……” 刚刚唐今在忙，容越没有打扰她，现在她忙完了，容越便开始将准备的东西都端给她了。 小今小今小今…… 唐今都快被他洗脑了。 虽然发烧没什么胃口，但对方给她准备的东西都是特别适合病中人吃的食物，于是唐今多多少少都吃了点。 而且，要是她不吃…… 旁边的青年一直用一种带着些愧疚的眼神看着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红，欲语还休。 等她吃完了，容越才轻松了点，将那些东西都端了下去。 唐曦这两天还在公司里忙，知道唐今生病了倒也没有回家，只是在电话里好一通关心，演足了慈母的戏码才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容越轻声道：“你母亲很关心你呢。” 唐今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于是容越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偏头问她：“小今还有什么要忙的吗？” 见她看过来，容越便道：“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早点休息吧，你现在还在生病，不要太累了。” 唐今看着他的诚挚的眼神，却没有被他这种眼神迷惑，成功提取到了关键词：“我们？” 容越弯唇，“嗯。” 他道：“你还在输液，要有人看着，防止回血……” “让其他人来看着就好了。” 容越抿唇，“可是我担心他们照顾不好你，而且小今又是因为我才生病……” “就像昨天晚上一样，我不会打扰小今的。” 唐今按了按额头，半晌，还是同意了。 确实如容越自己所说，唐今还在生病，入睡很快，他就偶尔帮唐今擦擦汗，或是叫医生来帮忙换水，自己很少休息。 这么一晚上容越几乎没有睡，直等到天亮了他才会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会。 而且睡不了多久，他又要起来照顾唐安安，给唐今准备吃的。 容越这么照顾了唐今两天，唐曦才算忙完了公司的事回家。 回家的第一时间当然是去关心唐今，然后又去看唐安安。 四下无人的时候，唐曦对唐安安的态度明显要更亲近些。 容越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只当作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过了会，唐曦才有空跟容越说上几句话。 “这几天你都在照顾阿今？” 容越轻声应了，“都怪我，才会让小今生病……” 唐曦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怪他，只是道：“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 容越唇动了动，半晌，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好。 晚上的时候，容越给唐今送完晚饭便道：“小今，今天让其他人来陪你好吗？” 唐今还在吃东西，听到这话顿了顿。 半晌，她想起唐曦今天好像回来了，那点不解便顿时散了，淡淡应了一声，“嗯。” 见她没有太多的神色，容越抿唇，也不再说什么，只等她吃完了饭才拿着那些碗筷走了。 代替容越来照顾唐今的是之前偶尔也会负责照顾唐今的一个叫明秀的男佣。 虽然明秀没有出什么错，但或许是之前容越太过细心周到，这会倒显得明秀有些笨手笨脚，粗心大意了。 在半夜，唐今因为身上的黏腻不舒服而逐渐醒来的时候，她隐隐听到有人交流的声音。 “我来吧。”那轻轻的声音道。 过了一会，有温热的毛巾擦去唐今脖间的汗水，冰冷的手被握住。 唐今缓缓睁开眼睛，却对上了青年那关切的目光。 只不过，他眼眶微红，在那漂亮的长睫上还挂着泪水，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热气与香气。 他洗过澡。 倒不如说，稍微有些经历的，都能从青年的神态中看出些什么。 对上她的目光，容越眼眸颤了下，长睫垂落，有些慌乱地欲盖弥彰：“小今，你醒了？是不舒服吗？” 尽管他现在的表情没有什么异常，但旁人似乎还是能从他微红的眼眶和眼尾的湿润看出些什么。 他并不开心。 唐今目光在他脖子上停了一下。 半晌，她慢慢坐起，靠着床头：“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容越垂眸，“……好。” 过了会，喝过水后，唐今又睡了过去。 容越看了她一会，许久，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回了浴室。 他看着镜子里带着些情韵姿态的青年，许久，丹凤眼掩落。 他拿了条毛巾将脖子上那并不刻意明显，却又暧昧非常的红痕擦去。 当脖子上的痕迹被擦干净后，他抬眸看向镜中。 那镜中的青年还是一副温润而又带着撩人春情的样子。 镜中人稍微变化了些神态。 表面的一层温润彻底消散。 …… 难道，会更喜欢这种类型吗？ 他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想到。 第13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3 #十三 早上，唐曦难得又跟容越还有唐安安吃了一顿早餐。 吃完饭后，唐曦带着两人上楼看了一会唐今，然后才带着两人出门。 唐安安也快六岁了，是时候开始学些什么了。 之前一直没让唐安安学，一是因为旁人唐曦不放心，二是怕唐安安也接受不了，但是现在有容越在，他来教唐安安正合适。 这会儿三人就是一起去买点给小孩子的教学工具。 不过唐曦也只陪了他们半天，下午唐曦就又去了公司，说是有个会议要开。 容越带着唐安安在外面逛了一圈后，便一起回家了。 这次两人又买了不少东西，但那些东西最后都被拎进了厨房，剩下的则都被唐安安抱了回去。 容越将买来的食材一个个摆开，旁边的厨师一眼便看出了他想做什么，只是也有些惊讶，“您是要做给家主吃吗？” 容越笑了笑，没有否认。 “这可是大工程，我来帮您吧？” “不用了，我想自己来。” 被拒绝后厨师也没有生气，“那您需要的时候直接叫我就好。” “好。” 唐今的病还没有好，但比起第一天昏昏沉沉时的样子还是要有精神得多。 唐曦回来后，或许是顾忌着什么，容越没有再围着唐今转，更多时候照顾她的成了那个小男佣明秀。 虽然比起容越要笨手笨脚了一些，但心思单纯，所以唐今也能容忍他偶尔的粗心。 比如。 “抱、抱歉大少，我刚刚睡着了……” 明秀拍了拍脸，抬头看了眼唐今挂着的水，见还没挂完，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 唐今写文档的手顿了顿，半晌，还是没有把那药水已经换了一瓶的话说出来。 不然又得被迫听小男佣道歉半小时了。 小男佣只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见她一直在写什么，有些好奇，便问了：“大少，你在写什么？” 唐今敲下一个字符，嘴里答：“论文。” “哦……”明秀想了想，“大少，你平时看不看电视剧啊？” “不看。” “不看？”明秀眼睛亮了起来，“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嫁给了一个女人，结果后来发现自己是替身，于是他就跟女人的妹妹在一起了……” …… 容越端着准备好的晚餐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男佣坐在床边手舞足蹈地说话，而坐在床上的人相当配合地偶尔应一声的场景。 他目光不由得在小男佣身上顿了一下。 然后便微微蹙眉。 他垂眸，端着餐盘到了床边，“小今。” 已经说到“他怀着妹妹的孩子跟姐姐和好，却发现妹妹没死”这个剧情的明秀顿时回过神，连忙起身：“先生。” 容越没有应他，而是走上前，在唐今床边坐下，“小今，要吃点饭吗？” 他坐的这个位置刚刚好，挡在了明秀和唐今之间。 唐今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垂着眸，没有看她。 唐今将电脑合上，“好。” 容越弯唇。 等到食物都一样样放好了，容越才偏过头朝旁边的明秀道：“你还没有吃晚饭吧，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他唇角带着些笑，那颗小痣也微勾，这副格外温柔的模样瞬间让明秀心里那点好像被针对的不舒服消散。 明秀应了一声后就下去了。 见人走了，容越才看回那垂眸开始吃东西的唐今。 半晌，他轻轻问了一声：“小今和他关系很好吗？” “还好。” 容越勉强笑了一下，“稍微有点嫉妒他呀……可以和小今这么聊得来……” 虽然说的话有些容易叫人误会，但从目前两人的状况来说…… 就像是继父拼命想要讨好自己的继子，到头来却发现继子对自己的态度却还不如对一个佣人的态度好，因此有些难受一样。 对于这样的话，唐今的回答一向都是不予回答。 于是容越的笑容便更勉强了。 等到唐今吃完，容越便没有再多留，而是带着那些东西离开了。 明秀接着就进了房间，他还有些奇怪：“大少，你跟先生吵架了吗？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先生哭鼻子了。” 唐今看了他一眼，“你刚刚说到哪了？” “啊？哦哦，对，妹妹不是没死吗？然后回来看见他大着肚子和姐姐……” …… 容越哭了的事情没叫什么人知道，似乎只有明秀刚好撞见，而其他人都没发现这位温温柔柔的先生哭过一般。 当然，也还有一个人发现了。 容越进房间的时候是没有低头的，唐曦一眼就看见了他那有些红的眼眶。 她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事……”容越随便找了个借口，“刚刚做饭的时候熏到眼睛了。” 唐曦看着他那张脸，心念动了动，走上前，“我看看？” 容越的动作顿了顿，放下了手，“只是当时候熏到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安安刚刚说想喝牛奶……” 他朝唐曦轻轻笑了一下，刚哭过还带着湿红的上挑眼尾既有贤夫良父的清雅温柔，又有一种风月旖旎。 面对唐曦骤然幽深了些眼神，容越却好像没有察觉，那轻慢的声音微转：“我先去给安安热牛奶。” 说罢，他轻轻拉开门，又慢慢走了。 门已经被关上，青年的身影消失，唐曦脑子里却还回想着男人刚刚那副贤良而又轻荡的神态。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地结合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唐曦难免心痒痒。 半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眼中染上些许欲望的色彩。 …… 给唐安安端完牛奶之后，容越没有走。 他靠着走廊的墙上，思维有些发散。 过了会，他偏头看着窗外那透出来的一些光，想。 按照那个女人的性子，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到时候在对方的床上，他是该表现得放荡一点，还是清纯一点？ 女人，应该会更喜欢放荡一点的吧。 青年靠在阴影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顺着墙壁慢慢坐到了地上，将脑袋埋进了手臂间。 仇恨是一种会让人坠入深渊的东西。 从开始仇恨的那一刻起，原本纯白的画纸被一个又一个的污点侵占，直到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爸爸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很失望的…… 可是，他没办法放下。 在楼底下拉起的警戒线，浴缸里溢出来的血水，母亲的，父亲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没日没夜地提醒他。 他没办法放下。 原本一家三口的幸福被人破坏，而破坏者却踩着他们的尸骨蒸蒸日上。 不管是破坏者本人，还是踩着死者的骨血享受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的儿女，都必须为之付出代价。 第14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4 #十四 原以为她那位小爹那样之后，应该要过一阵子才会再往她面前凑，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对方却还是来了。 容越将早餐放到唐今面前，又伸出手试了试她的额温。 他弯唇，语气有些轻快，“小今，你的病好像快好了。” 他大概是刚刚接触过冷水，手指都是凉的，放到唐今额头上的时候还有些冰。 唐今应了一声后，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安静地吃起早饭。 他们好像又回归了最开始的模式，唐今安安静静地吃东西，而容越就在旁边跟她说一些闲话。 等唐今吃完了，容越道：“小今要快点好起来，我给你准备了你想吃的，等病好就能吃了。” 这几乎是明示的话不由得让唐今看了他一眼。 他那双眼睛虽然带着些红肿，像是哭过，但是眼眸里却没有什么阴霾。 见她看过来，他又弯唇，眼眸温柔地又说了一遍：“小今要快点好起来。” 若是寻常人在这里，恐怕就要内疚于昨天对待青年的冷淡了。 特别是在听说对方甚至因为她的冷淡而哭了的时候。 只可惜。还是只可惜。 唐今收回视线，声音温和客气：“麻烦小爹了。” 容越垂眸，半晌，低低应了一声“不麻烦”，端起剩下的碗走了。 …… 唐今将手上因为生病而延误了几天才做好的一份计划书发了出去。 她咳了几声，端起床边的水喝了一口。 她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那水，半晌，轻晃了晃，又喝了一口。 带着甜意的蜂蜜水，却不知道是青年什么时候摆在旁边的。 唐今将杯子放下，重新看回了电脑。 唐氏是个大集团。 唐今拥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而唐安安拥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唐曦个人和她名下的公司拥有近百分之六十，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分散在外。 而且按照唐氏现在的发展趋势，唐曦几乎没有转让或者出卖股份的可能。 除非…… 把骑马的人逼到悬崖边，且不给马匹停下的机会，这时候骑者为了保命，便会舍弃马匹。 …… 大概是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唐曦今天又回得很早，而且还非常有兴致地陪着唐安安和容越一起待了一会。 容越专心和唐安安玩着简单的寓教游戏，对于对方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各处的眼神只像是毫无察觉。 过了会，容越起身进厨房，唐曦也跟了进去。 “这是要做什么？”唐曦今天似乎很闲。 “小今的晚饭。”容越轻声道。 唐曦不由得皱眉，“之前不是说过不用浪费时间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尖锐，半晌，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找补道：“阿今不喜欢吃，你就不用辛苦自己了。” 容越垂眸，轻声道：“小今最近生病，我还是放心不下。” 他都这么说了，唐曦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再者，从容越的话来看，似乎只是他想做，而楼上那位却没有怎么吃，于是唐曦也不管了，转而说起别的。 “你父母最近还好吗？” “……都挺好的。” …… 接下来的几天，唐曦都回来得很早，并且有意无意和容越聊聊天，拉近点距离。 容越没有拒绝。 他只是定时做好饭，照顾唐安安，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太多变化。 这样的时间大概又持续了一周，唐今的病才总算好全。 从昨天医生说她病已经差不多好了的时候容越就开始准备了，等到第二天下午，那准备了一整天的一道菜才被端到了唐今的面前。 “小今，我给你准备了你想吃的。” 容越将唐今推到桌前，献宝一样和她道。 盖子揭开后，鲍鱼、海参、鱼翅、花胶……几十种顶级食材汇聚在一起，经过高汤和老酒的煨制后形成的浓郁香味散发了出来。 唐今看着那被摆在她面前，还热着的佛跳墙，半晌，忍不住看了眼那还站在旁边，弯唇带着些期待与紧张看着她的容越。 容越对上她的目光，还有些腼腆。 他垂眸帮唐今盛了一碗出来，轻声道：“不能吃太多，容易过补……” 唐今垂眸看着那一碗汤，许久，接过容越给的勺子，喝了一口汤。 被熬煮了十几个小时后，食材中的胶质都被熬煮得融入了汤水之中，这汤看着厚重，但是喝起来却一点都不腻。 总而言之，这道佛跳墙做得很好。 唐今看着碗里的食材，却突然生出点好奇。 在嫁给唐曦之前，她这位小爹到底是干什么的？ 虽然调查的资料说之前他好像是在某所中学任教，但…… 旁边的容越还在等她的评价。 唐今放下勺子，“味道很好，小爹的厨艺真的很不错。” 容越顿时弯唇，“你喜欢就好。” 只是这么一大锅唐今可吃不完，毕竟是人家煮的，唐今便道：“小爹也吃一点吧。” 容越应下后，又想起什么，“我去带安安过来一起吃，好吗？” “嗯。” 这个时间点唐曦还在公司，当然没那个福气吃上这道佛跳墙，三人坐在一起，气氛倒还算和谐。 只不过这道菜加的食材都是大菜，不管是身体虚弱的唐今还是年纪尚小的唐安安，其实都不能吃太多。 给唐安安吃了一碗后，尽管她还想再吃，但是容越却担心她年纪小肠胃不好消化，就不再给她吃了。 唐安安有些不开心，等听到容越说以后还可以再吃的时候才心情又好了点。 等唐今也吃完了，容越叫佣人来将罐罐碗碗都端了下去。 唐安安还留在房间里，见一旁唐今似乎没有反对，容越也就陪着唐安安玩了一会。 两人就这样在唐今房间里留了下来。 今天晚上唐曦回来得比平时要晚。 等到唐安安玩累了，也没有见到唐曦回来。 容越带着唐安安回她自己的房间，等她睡着了才又去找了唐今。 他刚刚出去的时候就没有关门，所以这会门就开着。 唐今就坐在床边，容越也没进去，只是问了一声：“小今你要休息了吗？” “嗯。” 容越轻声：“那我关门了。晚安。” “晚安。” 容越慢慢关上了门。 过了会，他才转过身去看从窗外透进来的汽车的灯光。 唐曦回来了。 第15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5 #十五 唐曦是喝醉酒回来的。 一个秘书扶着她往沙发上走，她喝多了，但也显然很高兴，还时不时和那个男秘书说一两句调情的话。 男秘书刚娇笑着回了她几句，一抬眼却看见那正慢慢从楼上下来的容越，顿时有些尴尬。 “先生。” 容越轻轻应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今天唐总和合作商吃饭，不小心喝多了。”男秘书解释道。 容越点了点头，“那我去准备点解酒药。” 被人唐曦正房看到自己跟唐曦调情，而且正房不管是从气质还是长相，甚至是气度都碾压他，男秘书就有些站不住了。 “好，那……我就先走了。” 容越笑了笑，嘱咐道：“慢点走，天黑了注意安全。” “……好。”男秘书面红耳臊地走了。 等他离开后，容越才垂眸看了眼那被放在沙发上的唐曦。 那双丹凤眼里没什么情绪，显得有些冷漠。 许久，他还是去接了一杯水，端给唐曦，声音轻轻：“喝点水吧？” 唐曦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浑身酒气。 不过她应该是还有一点理智，眯眸看了一眼容越后，拿过他手上的水喝了一口。 半晌，她将空杯子还给容越。 见她这样，容越便又去给她倒水。 只是他没看见，在他转身之后唐曦便拿起了桌上一个不透明的空杯子，往里加了点什么。 等容越帮她倒好水，唐曦已经又拿着一瓶酒在喝了。 容越将刚刚找到的解酒药递给唐曦，“先吃点解酒药，好吗？” 唐曦却是醉得不轻，伸手就打开了容越手里的药，“吃什么药？喝，来，你也喝。” 说着，她便拿起桌上那已经倒满了酒的杯子往容越嘴边送。 容越到底忍不住皱眉，去挡她的手，“不要喝了……” 但女人力气大，喝醉酒后更是没轻没重，那杯子重重撞上了他嘴角，容越闷痛，不自觉张了嘴，下一秒就被唐曦掐着脸将酒灌了进去。 辛辣的酒水呛进喉咙里，甚至流到眼睛里，容越猛地将唐曦推开，跌在茶几边不停咳嗽。 唐曦看着那个坐在地上的青年，眼中有得逞的得意，但下一秒她又醉起来，倒在沙发上胡言乱语。 容越看了沙发上那个女人一眼，半晌，眼不见为净地别开眼，站起身往厨房走。 他开了水龙头，接着水擦了擦脸上的酒水。 刚刚唐曦用杯子给他灌酒时，因为用力过度将他嘴唇磕破了，现在还在流血。 容越看着不断从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勉强压下心里厌恶与恨意，恢复平常的那副模样。 逐渐地，等到内心开始平静下来，容越又接了一杯水。 但是他看着手里杯子，却突然晃了一下。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伸手按上了额头。 头开始变得像是被灌了很多酒一样沉重，浑身也有些使不上力气。 容越撑着洗手台勉强站稳，但半晌到底撑不住，浑身有些失去力气地往下倒去。 正好倒进一个充满酒气的怀里。 唐曦半扶半拖着，将怀里的青年往楼上带。 只是她自己也喝了不少酒，理智没那么清醒，走着走着还跌了好几下。 容越现在整个脑子里都是混沌的，像是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一样，意识模糊不清。ωωw..net 他依稀知道现在在发生什么，也明白刚刚唐曦给他灌下的那杯酒里有点不对劲。 可是…… 容越看着脚下一层一层的台阶，那双丹凤眼里像是因为药物而失神，又像是因为别的什么。 从接近唐曦并计划嫁给对方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样也好。 就这样在药物的作用下睡过去，然后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再用眼泪勾起女人的怜惜，让对方加多对他的信任，然后…… 唐曦将容越扔到了床上。 她下在酒杯里的，是最常用的那种。 吃下去之后就会暂时失去力气，任人为所欲为。 只不过，光是看着就知道对方在床上会有多带感，如果只是这样就把对方睡了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唐曦又多加了一种东西进去。 不管是再保守的男人，只要吃了那种东西，都会变得…… 而且她也不担心男人会怎样。 反正，他们现在不是已经结婚了？ 男人嘛。 只要睡过一次就会老实了。 她很乐意看到青年清醒过来看见一切的样子。 她替他还那么一大笔钱，可不只是为了给安安请一个保姆回来啊。 …… “砰——”床头柜上的台灯被拿起，狠狠砸在了女人头上。 唐曦痛哼一声，失去意识倒在了容越身上。 修长的手指松开，那盏被打破的台灯也从他手里掉在了地上。 青年平缓了一下呼吸，半晌，勉强将身上的人推开，慢慢坐起。 他知道，他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只要跟这个女人睡一觉就能成为有名有实的唐先生，之后不管是要收集对方的罪证，还是做别的什么都会方便得多…… 可是—— 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到真正发生的时候，根本还是克制不住那种感觉。 那种恶心至极，光是想想要跟这种人滚在一起，就要吐出来的感觉。 但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容越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唐曦刚刚给他喝了什么，但自己身体里的反应却是知道的。 …… 许久，容越睁开眼睛，像是讽刺地轻笑了一声。 反正都是要睡的，和谁睡不是一样。 既然唐曦无所谓，那另一个，其实也无所谓的。 而且，相比于唐曦这个年近半百的恶心家伙，另一个好歹……还有张脸能看。 就是那身体…… 容越又想到了那些杯子。 那天晚上，他明明没有帮对方将水杯放回去，可是第二天早上当唐安安敲开门进去的时候，那些杯子却是整整齐齐摆在那里的。 那些散落一地的药瓶，现在想想，其实也有些奇怪。 就算是被他吓到，不小心将药瓶掉了，也不会掉的那么远…… …… 原本已经关闭的房门被轻轻打开。 修长的手将那张卡在门锁处的纸拿开，皙白的脚背踩在暗色的地毯上。 一声轻响后，那扇门又被重新关上。 脚步声轻而慢地靠近。 一种旖旎的味道在温暖的房间里蔓延开。 还带着淋浴过后，冒着热气的身体轻轻在床边坐下。 半晌，像是热，又像是冷的手指顺着床被的缝隙探入，寻到了那只冰冷的手。 指腹轻轻擦过，修长的手指绕着那分明的骨节打转。 “小今。”他轻轻喊。 那躺在床上的青年却没有睁眼。 容越轻笑了一声，又慢慢喊了一声，“小今……” 那双不安分的手逐渐往下，来到了唐今的腿上。 “听说小今的腿已经没有知觉很多年了……” 那双手轻轻按着唐今的腿，像是轻轻缓缓的安抚，却又像是暧昧的调情。 “但是真奇怪啊，小今腿上的肌肉好像一点都没有萎缩呢。” 唐今睁开眼睛，扣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第16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6 房间里充斥着某种挑逗到了极致的香气。 坐在床边的青年只穿了一件浴袍，颈下大片皙白又透着些绯色的肌肤全都暴露在空气当中。 那张风情韵致的脸上，已经再找不到一丝温柔小意。 唐今缓缓坐起。 浅眸冷淡地看向那个深夜来到她房间里的男人。 “有事吗？小爹？” 他原本是在看她的腿的，听到声音便缓缓转头看向了她。 那微红的唇轻勾，唇角的小痣被牵动。 他轻声道：“想和小今培养一下感情，不可以吗？” 唐今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没有说话。 容越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在意，只是轻笑：“这是…留下的。好看吗？” …… 青年那张漂亮清逸的脸上，红了一片。 那一片在青年的左脸上，微微肿起。 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浴袍，穿得也松垮，皙白的肌肤上一个接一个的痕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经历过什么。 配合着那像是被人咬出血的唇瓣，有种被蹂躏过的美。 他在笑，眼角眉梢都是媚态，“好看吗？” …… 房间里的温度有些高。 容越虽然只穿了一件浴袍，却还是觉得热。 也或许是那些被灌下的不知名药惹的。 他看着坐在床头眉眼清冷疏离，没有回应他的唐今，唇角微勾，“怎么了，小今？” 他压低了些身体，像一只魅惑人心的狐狸在一步步靠近般，将那张脸凑得离她更近。 他轻声问：“不好看吗？” 青年靠近的时候，那股勾人的香气便也变得越发明显。 唐今闭上了眼睛，“有事吗？” 容越不由得笑了一声，“你还没回答我，好不好看呢？” 唐今没有回答。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但他也不恼。 他指尖微收，在那还扣着他的手背上滑过。 唐今松开手，却被反握住。 他轻笑了一声，握住唐今的手，慢慢地，将之放在了自己颈侧。 像是数什么宝藏一样，他带着她的手从那些地方滑过。 “你看，这个是……还有这个，这个……” 青年轻轻慢慢的声音有种别样的韵味，还带着一些慵懒与沙哑。 那双浅眸缓缓睁开。 容越笑意更甚。 他握着她的手一个个地往上，最后，将那冰冷的指腹压在了那还带着伤口的唇瓣上。 勾人的丹凤眼里是潋滟至极的水光：“这个，小今觉得，是怎么破的呢……” 带着伤口的唇瓣慢慢在指腹上擦过，柔软与些许伤口处的不平，让指腹有些痒。 唐今看着那个风情万种，轻荡放浪的青年，眸色逐渐加深。 他在勾引她。 还带着另一个人留下的满身痕迹。 显然，之前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只不过是青年装出来的表象，直到现在他才显露出了一丝本性。 浅眸里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浮现。有一些本不存在的东西出现在了房间里。 容越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般。 他看着那双眼睛，微红的唇轻启，慢慢的，慢慢的。 咬住了唐今的手指。 第17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7 #十七 一只手臂穿过青年柔韧的腰，将他猛地拉过。 修长的手瞬间捂住了唐今的嘴，没让她得逞。 她没说话，那双原本浅色的眸子已经被什么暗色的东西浑浊，定在他脸上，一寸都没有移开。 有那么一瞬间，容越意识到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但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容越带起轻轻的笑，看向她那双眼睛。 “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 青年捂着她的嘴，那双勾人的丹凤眼里看着她，或许是被另一个人咬破的唇牵动那颗小痣慢慢地动。 “所以，小今只能碰你母亲碰过的地方……” 他附在唐今耳边，轻声问：“知道吗？” …… 在她耳边轻轻慢慢地说完了那样一句话后，他就缓缓坐起身。 就坐在唐今腿上。 他带着那样的笑意看着她。 半晌，他缓缓松了那捂着她嘴的手。 那双浅眸纳着从窗帘缝隙间进入的细微的光晕，映着他的倒影。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青年身上那些其实看不太清。 他始终带着那样挑逗而又莫名温柔地笑看着她。 许久，唐今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靠近他。 她吻住了他锁骨上的红冉。 在那些原本已经开始减淡的红上，又加上了新的，无法轻易被抹除的痕迹。 …… 被热水冲淋过的肌肤软得不可思议。 青涩的外皮被剖开后，渗出的是叫人上瘾的甜。 唐今掐住了他腿根，按住他，在他耳边问：“吃了什么？” 容越微微睁开眼睛，半晌，等听清她的话后便笑，“可以取悦她的东西呀……” 他低头，笑意更甚，“药效还没过呢，小今也尝尝？” …… 在天微微亮起的时候，房间里翻涌的藤蔓才缓缓停下来。 容越坐在床边，慢慢系上浴袍的腰带。 他才刚刚起身，却又被拉了回去。 肩膀上传来一阵痛意。 容越不由得皱眉，半晌，对方离开，但肩膀上的痛意却还存在。 他侧头看了眼肩膀上那个咬痕，轻叹了一声，“小今还真是会给我惹麻烦啊……” …… 总算喂饱了某只狼崽子后，容越才又回到了唐曦的房间。 倒在床上的女人被人又灌下了很多的酒水，睡得不省人事。 房间里他已经简单布置过，但或许是有了真实的经历，现在看来，原本布置的那些就有点太过粗糙和虚假了。 他蹲下身，从地上的女人的衣服口袋里找出了两包药。 他也分不清这都是些什么，只是又去找了一瓶酒，将之都放进了酒里。 然后，他掐着唐曦的脸，将那一瓶酒灌了下去。 唐曦模模糊糊反抗过，但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他试着扇了扇唐曦的脸，却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容越将酒瓶随意打碎在地上，看了一会，还是按照记忆将现场布置了一下。 做好这一切后，容越没有洗澡，就那样躺到了唐曦旁边。 …… ——“安安，妈妈和哥哥，你更喜欢谁？” ——“今，姐姐。” 一个要女扮男装的“大少”，一个表面呵护有加实际上对对方漠不关心的“慈母”。 就让这一家人，乱得再彻底一点好了。 第18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8 #十八 明秀端着早饭打开门的时候，却看见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在轻轻咳嗽。 一向清冷的眉眼间带着些许疲倦。 “大少，你没休息好吗？”明秀将早饭放在桌上，问道。 唐今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由得轻笑了下，“你在说自己吗？” 明秀不好意思地笑，“没有啦，昨天在追剧来着，大少我再接着跟你讲那个故事嘛。” “好。” 唐今吃着被明秀放到面前的早饭，安静地听着。 过了一会，将最新的剧情讲完之后，明秀又开始跟她八卦。 “今天早上家主也起得很晚呀，应该是昨天喝酒喝太多了……而且还跟先生吵架了呢。” 如果是平常明秀也就不会说这些八卦了，但是他知道久病不外出之人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家长里短，所以就刻意说来讨好唐今。 “先生好像哭了，后面还让家主滚，但奇怪的是家主一点都不生气，好像还挺开心的。” 明秀不由得感慨，“不过也对，先生那么好，谁会舍得真的和他生气啊。” “咳咳……”唐今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明秀见她好像精神状态一般，生出些担心，“大少，是不是发烧还没有好啊？要不要我再帮你叫家庭医生来？” 唐今按了按眉心，“不用了。只是有点没休息好。” “咦大少，难不成你也熬夜追剧了吗？” …… 一顿早饭就在小男佣的絮絮叨叨中度过，等吃完早饭后，唐今又打开电脑，跟一个名叫方褚的人联系了一下。 方褚是职业的代理人，唐今一联系，他便将昨天的事情说了。 “昨天跟唐曦吃饭的时候，她表现倒是不明显，不过我估计她对这个项目的兴趣很高，只是还在观望。” 唐今靠着椅背，按着太阳穴，“不用刻意去找别的企业，也不用催促，等她主动。另外，把在K国的一切安排好，唐曦有可能会亲自去K国确认。” “好。”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细节后，便挂断了电话。 唐曦这个女人，心思深沉，如果太主动只会让对方怀疑他们。 任务是夺回家产，所谓家产，也就是唐氏企业。 在唐今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找了几个金融代理人，通过他们将原身拥有的资金投入了股市。 这段时间下来，她拥有的资产已经翻了好几倍，虽然不算很多，但是用来包装一个空壳公司已经够了。 借由假在国外的空壳公司，不断将唐氏的流动资金卷入，让唐氏陷入没有流动资金的危机…… 这个计划虽然慢了点，但温水煮青蛙，向来是最为稳妥的。 想到这里，唐今不由得又轻轻咳了起来。 好半晌，她勉强恢复平静，又打通了吴叔的电话。 对方接起后，唐今闭上眼睛，“吴叔，有件事你去查查……” …… 中午的时候，明秀有些难办地找到了唐今。 “大少，先生好像到现在都没有出房间，管家去开门也打不开，安安小姐也一直在闹……” 唐今看着手里的书，“母亲呢？” “家主今天好像在忙着应酬，管家打过去电话没两句就挂断了。” 唐今撑着额头，“嗯，然后呢？” 明秀不由得努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安安小姐现在一个人回房间了，先生的门敲不开，大家也没办法……” 听完了小男佣的话，唐今也只是眸色淡淡，“或许晚上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吧。”明秀叹了口气。 只不过，即便是到了晚上，在这个家里上演的家主和先生吵架的戏码也依旧没有结束。 唐曦今天起得晚，再加上公司这两天正好撞上了一个大项目—— 一个从K国来的芯片公司打算在国内找合作商，经过几次筛选后选择了唐氏。 唐氏这么多年主要经营的都是一些更为日常的百货、商场、地产，还有食品等，虽然是一个庞大的集团，但是却很少跟科技这类东西沾上。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唐曦自然是大喜过望。 当然，商人的本性叫她没有立马就选择和对方合作，而是先和对方交流着，然后又在唐氏连着开会决断这次机会到底值不值得。 所以这几天唐曦也算得上早出晚归。 也因此，虽然睡到了美人，但她却也没有什么时间好好哄一哄对方。 …… 三个多月前，唐曦在医院撞见了正因为父亲的医药费而发愁的容越。 青年出色的相貌与身材，还有那最为吸引人，矛盾特殊的气质，一下就吸引了本来就喜欢猎艳的唐曦。 一开始她只是想追来玩玩，但对方的态度却始终不冷不热，这也叫她逐渐上了点心。 又在这个时候，安安和她一起去那个医院，正好撞见了容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任何陌生人的接触都十分抗拒的安安，却对青年没有太多的抵触。 唐曦有心带着唐安安让她跟青年多接触了几次。 果不其然，唐安安很快就接受了容越。 唐安安是她的老来女，她因为一些原因很难有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亲生女儿，就算唐安安有自闭症，她也对唐安安十分宠爱。 唐安安的父亲原本也是唐曦的一个情人，只是他在生下唐安安之后就拿了唐曦的钱走了，之后也再没和唐曦联系过，所以唐安安一直都没有父亲照顾。 唐曦虽然想照顾唐安安，但是总是没时间，而且唐安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喜欢她。 当然，最叫她担心的是…… 或许是因为母亲忙碌，又没有父亲照顾，唐安安对她那位“哥哥”，很是亲近。 比起对唐曦这个母亲还要亲近得多。 这可不是唐曦愿意看到的。 从很早之前她就有了想要替唐安安找个父亲的想法，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直到名叫容越的青年出现。 唐曦一直觉得自己是受老天爷眷顾的。 不管是年少时期还是如今，她想要的东西最后总能弄到手里。 那原本还对她不冷不热的青年因为负担不起父亲的医药费，欠下一大笔外债而走投无路，唐曦便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帮他还了那一大笔钱。 受了她的恩情，再加上他父亲急需一笔新的手术费，还有对唐安安的些许怜悯，最终青年答应了她的求婚。 不过青年还提出了一件事。 说是希望唐曦可以再给他一些时间来接受。 唐曦只觉得这说法可笑又天真。 人都是她的了，到时候她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她表面非常理解地答应了，青年也显然因为她的同意而对她改善了些态度，于是他们就这样结婚了。 而婚后，容越的表现也很是让她满意，虽然对楼上那位多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关心让她有些不爽，不过这也是对方真心想要融入这个家的表现，所以她也就忍下了。 只是青年一直不愿意和她同床。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既然人都已经嫁给她了，那就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唐曦一直都在找一个时机。 而昨天晚上被酒精催发了那股冲动之后，她就将那药下在酒里灌给了青年。 只可惜，大概是在应酬时喝的酒的后劲上来了，之后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 不过从早起时看到的青年的样子来看。 昨天晚上，应该是很激烈了。 第19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19 #十九 又是抱得美人归，又是公司有了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面前，虽然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浑身莫名的酸疼—— 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一样。 想到这里唐曦不由得浑身舒坦。 可不就是跟人打了一架吗？ ——但唐曦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也因此，当她晚上回到别墅，却还是吃了个闭门羹的时候，她也没有变脸。 哄男人这事上唐曦还是有一手的，而且对方跟那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人可不同，这可是她给安安选的新父亲，自然也会多些耐心。 而且青年也确实有生气的理由。 当然，之所以让她没有生气的关键原因，是早上还情绪激动让她滚的青年，到晚上时，虽然还是不愿意见她，但情绪已经软化了很多。 唐曦亲自端着饭敲响了门。 “听管家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 好半晌都没听到门里有什么声音。 唐曦耐着性子，“你就算是要气，也吃饱了再气不好吗？而且安安今天都没人照顾，她……” 唐曦不愧是在商场上混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唐安安的事情，不知道还以为唐安安怎么了。 就在门里还没有声音，唐曦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沙哑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安安怎么了……” 青年现在住的是唐曦之前叫人准备的次卧，并不隔音，那从门里传出来的声音也能叫人听清。 听到这声音唐曦就知道有戏，那原本的不耐烦顿时散去，她又开始道歉：“昨天晚上是我不好，我不是喝醉了酒吗？这样吧，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行不行？” 又说了一堆道歉和后悔的话，唐曦才总算又得了一句：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好吗？” 虽然青年还是没有见她，但这语气明显已经软化。 唐曦也不再逼他了，对方现在这个反应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看来，就算昨天晚上她没有霸王硬上弓，说不定等个几天青年也会主动投怀送抱？ 唉，还是冲动了，这下估计又得多等一段时间了。 唐曦将饭放下：“饭放在门口了，我先去看看安安。你好好休息。” 自然是没有人搭理她的。 但唐曦也不生气，毕竟一想到青年现在可能还躲在床上又羞又哭，她心情就克制不住地好。 将餐盘放下后，唐曦就去了唐安安的房间。 而被唐曦认为，或许会在房间里躲在床上哭的青年，却躺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撑着脸眼眸懒懒地看着电视。 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不认真听自然听不到。 容越拿起摆在桌子上的镜子照了一下。 肩膀上的咬痕虽然已经减淡了一些，但还是明显。 早上慌慌忙忙没看清楚也就罢了，现在可不一样，要是叫年近五十牙口不太好的唐曦看见这个，只怕当场就会生出些疑心了。 容越将镜子放下，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床上太软，他现在浑身都懒洋洋的，还倒不如躺在狭小的沙发上更舒服。 半晌，他还是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枕头，将之重新垫在了腰下。 因为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反锁了门，又不会又什么人来打扰，所以容越就只披了一件睡袍。 睡袍在青年翻身的时候就被蹭了上去，露出了那双修长漂亮的腿。 在青年的大腿上有一圈圈，像是被什么绑过的痕迹。 而在接近腿根的地方，更是有几个隐隐约约从睡袍边缘露出来的青色的指印。 像是有人用力掐着青年的腿，且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容越趴在沙发上，脸颊半靠着枕头，又有些昏昏欲睡。 腿还没好就这样，腿好了…… 容越眉头蹙了一下。 ……腿好了也跟他没关系。 …… 唐曦跟这位新先生的矛盾持续了两天，最后以唐曦出差勉强落下帷幕。 这两天唐曦就没这么见到过容越，听说对方也没怎么吃饭。 越美的美人性子越傲的。 唐曦去容越房间外敲了门，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最后才道：“我接下来一周要出国，你好好照顾安安，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跟我说，我让小许帮你带回来。” 小许也就是她那个男秘书。 没得到房间里的回应，唐曦不由得也少了几分耐心，啧了一声转头去了唐安安的房间。 等她看过唐安安后又不忘做戏一般地去看了下唐今。 唐曦照例关心了唐今几句，然后才带着人离开。 不过她走出别墅的时候坐上车的身后，才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一个衣衫单薄的身影，站在阳台之上，似乎在目送她的离开。 她不由得笑了。 果然，男人都是这样的。口是心非罢了。 那心里刚对青年生出的一点不满，顿时又散了。 …… 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线中，容越才慢慢回了房间。 他照了下镜子，换了一件高领的衣服才又出了房间。 虽然大多数痕迹都已经淡了，但是…… 见他出了房间，佣人们连忙关心地挤了上来。 虽然容越才来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是别墅里的佣人对他的印象却都不错，而且唐曦对他的态度佣人们也都看在眼里，没看见吵架了都是家主一直哄着先生吗？ 所以佣人们对容越的态度自然是极好的。 先前经常跟容越聊天的一个男佣主问道：“先生，您要不要吃点什么？厨房里还有山药粥。” 这两天在房间里，虽然吃了点水果，但其他的确实没怎么吃，容越也的确有点饿了。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先生你先坐着等一会吧？” 容越却不急着坐，而是问了句：“安安这两天还好吗？” 男佣想了想，道：“小姐都挺好的，虽然一开始没有您陪着有些不开心，但是后来小姐去找了大少，有大少陪着就开心点了。” 容越轻轻“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 他慢慢在位置上坐下，那双丹凤眼里有些懒意，“让小今陪着呀……小今的身体还好吗？” 那个和他聊天的男佣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道：“大少的身体，一向都是那样的……” 这意思就是不太好了。 微红的唇轻勾。 不知道为什么，容越突然有几分解气的感觉。 半晌，意识到旁边的男佣还在看着他，那唇角的弧度便扩大，变得温柔而又平和，“可以帮我接杯水吗？” “可以的。”男佣微微鞠躬后转身去接受。 容越收回视线，半晌，视线又转向了二楼。 唐曦要去国外出差，还要去整整一周的时间…… 那…… 第20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0 #二十 在吃完了东西后，容越又重新上楼，走到了那间书房前。 与唐曦的房间不同，这间书房平日里是上了锁的。 容越转了转把手。 果然打不开。 不过他也没有气馁。上了锁，就证明这里面有值得被保护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只要能给唐曦惹点麻烦，他都乐意看到。 半晌，容越又去了唐曦的房间。 房间里那些乱糟糟的一片已经被佣人们恢复了，容越试着找了一下，确实找出了几份文件，但都是无关紧要的。 看来想要得到点什么，就只能进去书房里看看了。 管家的手里应该有备用钥匙…… 唐曦要出差一周，他的时间还很多。 容越垂眸想了想，暂时压下了那点心思，转而去看了唐安安。 …… 虽然之前有容越照顾着，唐今的三餐基本接近着正常的作息，但是这两天对方罢工，所以唐今的三餐也就回归了以往的时间。 大概下午时分的时候明秀才给唐今端来午饭。 跟着午饭一起来的还有一块精致完整的水果蛋糕。 “大少，这个可以当成饭后甜点哦。”明秀将蛋糕放在唐今面前道。 唐今放下手里的书：“蛋糕？” “是先生刚刚做的哦。” 不等唐今再问什么，明秀便主动提起了刚刚的事情：“小姐看了电视，突然想吃水果蛋糕，先生就给她做啦。” 明秀说完这段话后就期待着唐今的反应，结果就发现她似乎在回什么人的消息，没有搭理他的话。 小男佣顿时就泄气了，“大少，怎么感觉好像不管是什么事都没办法让你惊讶啊？” 唐今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好脾气地问道：“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吗？” “诶呀，是先生呀，先生！他今天出房间了呀。前两天先生不是跟家主吵架都没有出房间吗？他今天总算出来了！” “哦……好惊讶啊。” “……大少，太敷衍了啦！” “有吗？” “有！大少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先生嘛……” …… 明秀端着吃完过后的餐盘回厨房，他才刚将餐盘放下，就被房间里围在一起的小男佣们拉住了。 “明秀，这是给你留的。”有个男佣指了一小块水果蛋糕。 明秀不由得有些得意，“我吃过咯。” 有人没反应过来，就有些疑惑：“啊？在哪里吃的啊？” “还用想，肯定是大少给他的呀，你看他那么得意……” “伺候大少还真舒服诶，我也想去伺候大少了。” 明秀忍不住跟这一群人炫耀，“羡慕吧？我跟你们讲，你们都不知道我每天有多开心，在大少那边一整天下来就只用端端饭倒倒水就好了，其他根本什么事都不用做。” 有人忍不住道：“可是大少腿不方便，照顾起来不会很累吗？” “没有啊，我感觉大少好像都没什么需要我帮手的，我就只用玩玩睡睡一天就过去了。” 有个娃娃脸的小男佣不由得心动了，“明秀，要不然我跟你换一天嘛？” 其他男佣顿时围了上来，一时间“明秀”“明秀”喊个不停。 明秀见此却更得意了，“想换呀？我才不呢。我要一直照顾大少，你们都别想和我抢。” 见他不肯换，那个娃娃脸的男佣就不开心了，忍不住刺了他一句：“还一直照顾大少，难不成你想和大少结婚，嫁给大少啊？” 这阴阳怪气的话听得明秀好一阵不舒服，他便也干脆回怼，“谁说不能结啊？大少要是个女的我立马就嫁过去，到时候让你们都来伺候我这个少先生！” 这一番明显是赌气的话顿时叫一群男佣们哈哈大笑，就连一直在厨房里听他们说话的厨师大叔都不由得朝着明秀笑出了声。 明秀翻了个白眼，将原本那份他说吃过了不吃了的蛋糕也拿起，“我吃过了也不给你们吃。” 说着，他拿着小蛋糕往外走。 但一转身他就停住了。 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顿时收了些笑意。 明秀有些尴尬：“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他们这些话在下人之间说说也就罢了，说到主人家面前就有些不守规矩了。 容越轻轻笑了一下，“刚刚好在你说要嫁给小今的时候就来了。” 那微红的唇角勾起，“加油哦，小儿媳。” “啊……”明秀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或许是容越的态度太过温柔，那些男佣们顿时忘掉了刚刚的规矩，忍不住笑成一片。 明秀忍着脸热，小声道：“先生，我开玩笑的……” 容越越过他，将手里那些盘子放到了一边，慢慢洗过手了才转身看向明秀。 他身量高，就算是半靠着洗手台也比明秀要高出一个头。 那双丹凤眼微睨着慢慢将明秀打量了一遍，他抱着胸笑道：“可以试试啊，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这似乎只是调笑的一句话顿时让厨房里的其他人又笑了起来。 旁人那些笑都是打趣的，也没什么恶意，便是笑也不会叫人觉得怎样。 但是…… 明秀看着那双微弯的丹凤眼，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清逸面孔，却总觉得有种…… 硬要形容的话，他隐隐约约有种被挑衅和被针对的不舒服感…… 明秀看过不少的宫斗剧，那些剧里头，男人之间的争斗都是无形的，有可能彼此都恨不得咬死对方了都还能挂着笑。 或许是男人的第六感上线，他觉得，那个低眸睨着他的青年，就算现在笑得再温柔，内心也绝对是不喜欢他的。 就像宫斗剧里那隐藏得最深的幕后大BOSS一样，表面对你好，背后捅你…… 修长的手掌落在发间。 脑袋被轻轻揉了两下。 明秀不由得愣住，等他抬起头就看见容越那凑近的眸子。 尽管青年有时候的神态会有些莫名的撩人，但大多时候那眉眼都很温柔，此时此刻，就连青年唇角那颗蛊惑的小痣也是温和的。 青年放慢声音道：“好了不开你玩笑了，手上的蛋糕再不吃就要融化了哦，快去吃吧。” “哦、哦……”不知道为什么，明秀突然有些脸红。就像是被很成熟很有魅力的长辈照顾，会不由自主地变得不好意思一样。 他端着蛋糕坐到一边，而容越也没有再待在厨房，而是转身回客厅去了。 明秀吃着蛋糕，想着刚刚看到的青年那温柔的眸子，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先生真的好温柔…… 什么表面对你笑背后捅你刀的大反派——啊啊啊他最近一定是宫斗剧看多了才会胡思乱想的…… 再说。 他又没惹过先生。 先生根本就没有讨厌他的理由嘛。 第21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1 #二十一 大概是因为在这个宅子里一向都很平和，所以年迈的管家对钥匙看得也不算很严。 下午给下人们分蛋糕，大家一起吃蛋糕的时候，容越就顺利从管家房里拿到了书房的钥匙。 而做蛋糕的时候，容越就顺便用面粉和水做了一个类似橡皮泥的东西，将钥匙的模样拓印了下来。 管家每天都会检查钥匙有没有弄丢，他不可能一直拿着钥匙，到时候如果被唐曦知道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那块面团他已经暂时冻在冰箱里了，跟其他人说的是要给唐安安做吃的，所以也不会有人轻易去动，只等明天出门找个人去配一下钥匙就可以了。 不过…… 容越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 晚上吃完晚饭，容越陪着唐安安玩了一会，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唐安安点了点头。 佣人带着唐安安去洗澡，容越自己也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容越边擦着头发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看着脖子上那些还隐隐带着些暗色的痕迹，微微眯眸，半晌，轻轻笑了下。 …… 因为下午的时候被男佣们笑过的原因，所以明秀晚上的时候就不再往唐今跟前凑了。 好几次他想跟唐今说话又强迫自己收回的，显得有些拘谨。 而唐今在听方褚跟她汇报唐曦在K国的行程，就算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却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去关注。 明秀看了眼时间，又重新开心起来，跑到唐今面前问：“大少，你要洗澡吗？我帮你放热水哦。” 一般来说除非唐今生病需要明秀守夜，不然晚上到唐今洗澡的时候明秀就可以“下班”了。 下班之后，就可以回去追剧了。 唐今看了眼将心思都摆在明面上的小男佣，“去吧。” “好。”明秀开开心心地去放水了。 过了一会，明秀出来道：“大少，水放好了。” 唐今最后跟方褚发了两条消息后便切断了联络。 她看着面露期待的明秀，声音淡淡：“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好！”明秀的笑容灿烂至极，“那大少我就先回去了，晚安哦。” “嗯。” 等小男佣走了，唐今才慢慢进了浴室，关上了浴室的门。 只是等唐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却多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坐在床边的容越见她停下，微微偏头，半晌，弯唇：“怎么了小今，不过来吗？” 他脸上带着温柔而又包容的笑，唇角那颗小痣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些不自知似的诱人。 看着，与刚来唐家时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唐今没有搭理他，转到沙发那边。 只是她找了下，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容越轻笑了一声，慢慢站起身，走到唐今的轮椅后，越过她从抱枕后找出了那个吹风机。 “是在找这个吗？”他手臂搭在轮椅的靠背上，在唐今耳边轻轻问。 唐今微微昂头。 因为刚刚洗完澡，她有几分懒怠，眼眸也带着些懒意。 上一次，她只是好奇青年想做什么所以才放任了对方做手脚，这一次呢？他是怎么进来的？ 其实……稍微想一下就能知道答案了。 房门的钥匙只有吴叔有，吴叔一向是随身携带而且不可能交给容越，那就只能是什么人给他留了门。 这时候能给容越留门的，不是唐今便只有一个人了。 天真的小男佣应该是因为之前容越也经常照顾唐今，所以丝毫不觉得留个门有什么问题，于是在离开的时候就没有关门。 唐今看向那个带着清浅的笑看着她的青年。 容越弯唇，轻轻绕了一下她的头发，“小今的头发都是湿的……我帮小今吹干，好吗？” 青年又用那种温温柔柔又带着些紧张和期盼的声音问她。 唐今放下手，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情绪：“麻烦你了，小爹。” “不麻烦的。”容越直起身，慢慢推着唐今到了床边。 他将吹风机插上，认真地帮唐今吹起头发来。 不谈个性，青年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是没什么人能够拒绝他。 轻轻暖暖的风将发丝上的水分都吹干，修长的手指撩起头发又落下，许久之后，容越放下了吹风机。 他又碰了碰唐今的头发，然后才弯眸，“都干了呢。” 唐今偏头，“谢谢。” 容越抿唇，声音轻轻：“我和小今的关系，再说谢谢的话……” 他慢慢走到轮椅前，弯腰看向唐今，“就太生分了。” 见那双浅眸逐渐转向他，容越微微弯唇，神态温柔而又纯良。 唐今看着他那上勾的眼尾，许久，声音慢慢：“小爹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问，容越不由得垂眸。 长眉蹙起，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好一会，青年才又重新抬起头看向她。ωωw..net “其实……是我有点害怕。”他不由得偏过头，轻声细语，像是有些羞窘，“你母亲不在家，我一个人有点怕……” 那种幽幽的香气又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唐今身边。 青年缓缓侧眸，用那双带着些担忧的丹凤眼看着唐今：“小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他用那种轻轻的语调，带着些乞求地问她。 青年穿着一件睡袍，那裸露在外的肩颈上还带着一些淡淡的痕迹，偏偏此时此刻又带着一种忧愁而又无助的表情看着她。 似乎是怕她不答应，他轻咬了下唇，漂亮的丹凤眼中蓄起些水意，“小今……” 与那夜之前一模一样的表现。 倒叫人止不住怀疑，那天晚上那个轻荡的青年，是不是一场充满幻想的梦。 唐今伸手，冰冷的手指从他侧颈上滑过。 过低的温度在青年温热的肌肤上激起一小片疙瘩，他微垂眸，那长睫在眼底投下阴影。 冷白的手指慢慢滑过肩颈的曲线，来到了那睡袍的边缘。 她勾住那睡袍的一边，将之从扯开，露出了那清晰的一个咬痕。 青年却好像被她的动作吓住了一半，语气都有些乱，“小、小今？” 语气是乱的，偏偏他又微微直起身，用有些无措的语气问她：“怎么了吗？小今。” 唐今抚住他的后颈，眼眸里倒映着他那副温柔又无辜的模样。 她慢慢问：“小爹想和我一起睡？” 当那双浅色的眸子逐渐加深的时候，那倒映在浅眸里的身影就会像是被野兽吞噬一般，逐渐染上消退不去的深色…… 容越轻轻道：“是呀。” 唐今看着他，许久，吻向他唇角那颗小痣，她的声音很淡：“那就留下吧。” 容越看着那双已经彻底染上深色的眼眸，唇角的弧度加大。 唐今快要吻住他的时候，青年忽而道： “安安，哥哥说我们可以和他一起睡了哦。” 唐今的动作顿住。 抱着大兔子玩偶的小女孩慢慢推开门，看向了那坐在床边的两人。 容越看着那双翻涌着晦色的眼睛，眼里的笑意加深，“小今，我们一起睡吧？” 第22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2 #二十二 唐今房间的床足够大，睡两个成年人外加一个小孩不成问题。 唐今和容越一人睡了一边，而唐安安就抱着她的大兔子睡在两人中间。 容越在给唐安安讲睡前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王国里，女皇有一个儿子，叫白雪王子，但是后来白雪王子的父亲去世了，于是女皇又娶了一个新的皇夫……” 青年的声音一向是好听的，语调和语速也引得人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移过去。 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唐安安就已经昏昏欲睡了，最后，还没等听到结局便睡了过去。 容越帮唐安安盖好被子，将那剩下的结局慢悠悠地说了出来：“最后，白雪王子和皇夫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他在唐安安头顶亲了一下，半晌，转眸看向那坐在床边的唐今。 他手肘撑在枕头上，托着脸，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她，“小今还不睡吗？” 唐今将手里的书放下，“你说的故事结局好像跟我听过的不太一样。” “是吗？”容越歪了歪头，眼眸弯弯，“那结局是什么样的？我不记得了。” 唐今偏眸看了他一眼，半晌，伸手将床头的灯关了，“没什么。睡吧。” 房间里重归黑暗，唐今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一会，她听到一点细碎的声音。 有温热的气息靠近，轻轻地，一片柔软落在她额头上。 半晌，青年抬起头：“这是小今的。” 带着些热度的指腹在她掌心里慢慢画着圈，他的声音温柔而又带着些夜里的慵懒，“别生气了……” 唐今无声叹了口气，抽回手，“睡吧。” 容越弯眸，声音轻轻：“晚安。” 他也躺了回去。 与唐曦或是他自己的房间不同，他这位“继子”的房间里总是充斥着一股冷淡的气息，像是冰山之上的雾气，吸进肺里都让整个胸口都发凉。 容越原以为，在这样的房间里，躺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他会睡得很差。 但是意外的，就像当初不知道为什么抓着对方的手就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一样，一夜无梦。 再睁开眼之时，已经有隐隐约约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房间。 温暖的羽被将三个人盖住，唐安安还抓着她的那只大兔子睡得安稳。 与睡前算是规规矩矩的睡姿不同，那眉眼冷淡的青年已经翻过身，和唐安安对着，睡得正熟。 过了一会，唐安安踢了一下被子，也将看着这一幕有些出神的容越唤醒。 他将被唐安安踢掉的一点被子盖好，垂眸看着被子上的花纹。 小的时候，他也经常会跑到爸爸妈妈的房间里去睡，而每次睡醒的时候，都会被爸爸还有妈妈护在中间。 就像现在一样。 不过那个时候……他会对着爸爸睡的。 容越轻轻在唐安安的后脑勺上点了一下。 …… 唐今一向睡得久，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身边躺着的两个人都已经起床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还留着的属于小女孩的大兔子，慢慢坐起身揉了揉额头。 过了一会，房门被敲响，唐今打开门后小男佣便探出了脑袋。 “大少，早上好。”明秀跟往常一样跟她道。 唐今看了他一眼，“明秀。” 明秀眨眨眼睛，慢慢走到了床边，“怎么了大少？” 唐今轻叹了一声，有些疲惫，“以后没有我的话，不要再随便给别人留门。知道吗？” 明秀反应了一下，“昨天晚上吗？那是因为先生拜托我所以——” “不管是谁拜托你都不行。” “啊？”明秀想了想，最后也懒得想下去了，“好。我昨天是不是不应该答应先生呀？对不起啊大少……” 唐今看了他一会，又叹了口气，“去把早饭拿过来吧。” “好。” 过了一会，明秀端来了一份早餐放在了桌上。 唐今也洗漱完了，看了一眼那份显然是出自某人之手的早餐，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吃了。 等吃完，她才问了一句：“小爹和安安呢？” “先生带着小姐出门了，好像是去买什么东西。今天天气很好哦，大少你要不要也出去逛逛？” 房间里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从落地窗中透进来的光线非常充足。 唐今看了眼时间，道：“去叫吴叔来吧。” 明秀应了一声后就去叫吴叔了。 吴叔很快就来了，“大少爷。” “吴叔，我想去医院一趟。” 吴叔顿时皱起了眉，“我这就安排。不过少爷，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今摇了摇头，垂眸示意他往下看。 吴叔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了她腿上，半晌，他惊讶地睁大的眼睛：“这、这是……” …… 在安排好司机和保镖后，吴叔就陪着唐今去了常去的医院。 既然都到医院了，在吴叔的提议下，唐今便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他们来的是私人医院，专门为一些有钱人提供服务，所以做完全身检查用不了多久就能直接拿到结果。 看诊的医生也和唐今聊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您的身体过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了。” 医生将检查报告递给唐今，“至于腿的方面……” …… 从医院离开后，吴叔便始终红光满面的，“太好了少爷，这下……” 在看到等在外面的司机的时候，他即时止住了话头，只是道：“等回去我再叫护理来帮您按摩一下腿吧。” “嗯。”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吴叔提议道：“少爷，这附近有一家评价还不错的餐厅，您要不要先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去？” 唐今看了眼时间，垂眸想了一下，声音温和：“既然这样，等吃完饭再去公司一趟。” “好的。” 虽然唐今很少出门，但是她拥有唐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在唐氏这个唐家全权掌股的公司，她也算是唐氏的老板之一了。 再加上唐曦为了表现对她的爱护之心，还叫人给唐今在公司里安排了个职位，好像是什么副总经理。 虽然想也知道这个职位只不过是挂名的，不过有名有实，她想要去自家的公司看看，自然没有人可以阻拦她。 公司的消息唐曦是肯定能知道的，不过就算知道了可能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至于医院的消息…… 不知道远在K国的唐曦知道了，会不会急得上火。 既然如此，为了不让她那位好母亲担忧……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好了。 第23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3 #二十三 市中心商业区中，一整栋被玻璃环绕的方形大厦都属于唐氏集团。 得知那位传闻中的大少要来公司，虽然还不至于摆出什么迎宾一样的大架势，但还是有几个秘书助理在门口等着，唐今一到后便接着她上楼去找了那位总经理。 总经理佘琦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也是认识唐今的，看见她时便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小今，好久不见了。” “佘姨，好久不见。” 两人在简单寒暄了一下之后，佘琦带上了几分好奇，“小今怎么来公司了？” 唐今轻笑了下，“今天去医院检查，刚好离得不远，就过来看看。” “检查结果还好吗？”佘琦关心地问。 “都还好。” 佘琦也知道她身体弱，听到她这么回答就知道想来那身体是没什么起色了，便道：“这样也好，你多出来走走，总比一个人闷在家里好。对了小今，你吃晚饭了吗？待会要不要去佘姨那边吃？” “谢谢佘姨，不过我刚刚吃过东西，现在已经吃不下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秘书敲门拿着一份文件进门，佘琦看了一下，“先放桌上吧。” “佘总，这份文件需要您确认一下。” 佘琦不由得皱眉。 见此，唐今便道：“佘姨您先忙吧，我随便转转就可以。” 佘琦想了想，“既然这样，那就让子昀带你逛逛吧，说起来你们小时候还——” 佘琦的话突然止住了。 唐今带着淡淡的笑看着她，“小时候？” 佘琦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小今小的时候，我好像带子昀去小今家里玩过，不知道小今还记不记得？” 唐今垂眸笑了笑，“那应该是我很小的时候吧？抱歉，我不记得了。” 佘琦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去打了个内线电话。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日常西装，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年轻人拉开了办公室的门：“佘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佘琦走过去和年轻人低声交流了几句，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佘琦才领着那个人到了唐今面前。 “小今，这是我儿子子昀，就让他带你逛逛公司吧。” 唐今笑了笑，“好。” 过了会，佘子昀领着唐今和吴叔进了电梯。 “我已经听我母亲说了，你就是唐曦阿姨的儿子吧？我叫佘子昀，你好。” “唐今。你好。” 佘子昀偏头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皱了皱眉，又将那个想法压了下去。 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佘子昀便带着唐今在几个部门里逛了逛。 唐氏的员工大多情况下还是比较忙碌的，所以佘子昀也就是带着唐今参观一样四处转了转。 过了会，大概是公司里开了冷气的原因，唐今不由得低声咳了两声。 吴叔注意到她的状况，便跟佘子昀说了一句，于是三人份便暂时到没有冷气的楼层停下休息。 吴叔去给唐今接水，而佘子昀就推着唐今在窗户边停下。 唐氏大厦的外层都是玻璃，所以不管是哪一层都是落地窗，都能在床边看到底下的风景。 “在窗边能看到的风景很不错，大家吃完午饭都喜欢站在窗边聊天。”佘子昀看向唐今，“不过要是恐高的话，可能就不太好受了。” 唐今看着那天边暗蓝的一线，“那要是有员工恐高的话怎么办？” 佘子昀摇了摇头，“所以我们在招聘员工的时候，都会事先问一下对方恐不恐高，如果恐高的话，就只能抱歉了。” 唐今笑了下。 佘子昀是一个很擅长聊天的人，而不错的容貌和气质更是给他加了很多的分，让和他聊天的人感到心情愉快。 过了一会，吴叔端着水回来，给唐今吃了点药。 唐今吃完药，偏头道：“抱歉，好像耽误你下班了。” 佘子昀有些无奈，“没关系，实际上我今天本来就要加班。” “佘姨现在在办公室吗？” 佘子昀：“嗯……这个时间她应该是去和客户吃饭了，你要走了吗？” “嗯。” “那我送你吧。” 佘子昀送唐今到了门口，刚好司机也从停车场将车开了出来。 唐今道：“帮我跟佘姨说声抱歉，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好的，下次再见。” “再见。” 佘子昀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转过身，慢慢走远，半晌，忽而想到什么。 原本唐今已经快上车了，身后却又响起一阵加快的脚步声。 “等一下！” 唐今偏头看过去。 佘子昀追上来，目光认真地看着唐今的脸，他想了想，还是带着些奇怪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 原本推着轮椅的吴叔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唐今微微笑了下，“不，我只有一个妹妹。” 佘子昀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大概是唐安安，只不过。 “不是安安。”他摇了摇头，回忆道，“我记得小的时候，好像见过的……” 唐今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他。 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模糊，在没有人提示的情况下一下子想要想起来太过困难。 过了一会，佘子昀反应过来，不由得朝那还等着他的唐今说了一声“抱歉”。 他看着青年那清冷疏离的眉眼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的想法，道：“应该是我记错了。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唐今轻轻回了他一句。 青年没有再说什么，于是吴叔便推着唐今慢慢走远。 佘子昀缓缓直起身，却是站在原地没有走。 过了一会，他拿出手机给佘琦打了个电话：“喂妈，你现在忙吗？” “没有，我想问你件事……小的时候你是不是带我去过唐曦阿姨的家？我记得那个时候……” 佘子昀看了一眼那已经逐渐发动的黑色轿车，顿了顿，还是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好像见过一对双胞胎姐弟……” 半晌，不知道听到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佘子昀边往公司里走边道：“怎么可能？我那时候还跟那对姐弟玩了过家家，难不成我碰到鬼了吗？” …… 这算是唐今少有的这么晚才回家。 唐今坐在轮椅上被吴叔慢慢推着进门的时候，若有所感地抬头看了一眼。 穿着睡袍，身姿慵懒的青年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垂眸看着她。 旁边还蹲着一个同样穿着睡衣的小女孩。 看见唐今，父女两个同时歪了歪头。 第24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4 #二十四 “抱歉呀小今，安安的兔子落在你房间里了，没有那个兔子陪着的话安安睡不着，我们就只好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了。” 容越接过了吴叔的手，推着唐今来到床边。 唐今看了一眼那个自顾自爬上床，然后抱着兔子倒头就睡的小女孩按了按额头。 容越轻笑了下，“安安今天玩累了……” 他压低身，在唐今耳边轻声道：“小今，今天也让我们一起睡，好吗？” 唐今转过轮椅，慢慢进了浴室，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小爹开心就好。” 容越轻笑了笑，坐到了床上。 他看了一会睡熟的唐安安，半晌，又重新站起身，来到了那进门时就被脱下挂到一边的外套旁。 他看着那件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外套，还是慢慢倾身嗅了嗅。 一股极淡的柑橘与沉香木的香味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外套之上。 是某种知名香水的味道。 他那位继子平时可是不用香水的。 容越直起身，看着那件外套手指不自觉地在手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 过了会，他看了一眼传来缓缓水声的浴室，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什么人在别墅里活动了，目前三个在别墅里的主人家都睡下后，就只有几个佣人留下看护，剩下的人则回了佣人住的另一栋小别墅里。 而二楼楼上的这些地方，一般是没有佣人来的。 钥匙缓缓转动，一阵细微的声响后，房间逐渐开了一条小缝。 …… 唐今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青年的身影。 她看了一眼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小女孩，半晌，慢慢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一声轻轻的“咔”，唐今动作顿了顿。 唐家别墅一共四层。三楼是几间空房和一个大阳台，四楼是天台，而目前这个别墅里的人都住在二楼。 二楼的几间房间，经由一条走廊联通，只要靠在走廊的护栏上就可以看见楼下的大客厅。 不过这也导致，只要站在走廊上，就能看见其他几个房间的情况。 唐今看着那个从唐曦的书房里走出来的青年。 显然，容越也看见了她。 不过他却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微顿了一下后，慢慢走上前轻声问道：“小今怎么出来了？” 唐今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眼眸微垂：“出来吹头发。” “嗯？”容越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 唐安安已经睡着了。而唐今房间里那个吹头发的吹风机并不是静音的，这个时候吹头发说不定会把唐安安吵醒。 容越垂眸看着唐今，半晌，轻声说了一句：“小今很温柔啊……” 那双丹凤眼里有些复杂。 上一次也是这样。 ——“少爷，您怎么不叫醒他呢？” ——“他看起来应该好好睡一觉。” 大概是察觉到他目光里的情绪，唐今抬眸看向他。 可不论如何，那双眼睛又是清冷的，与那些温柔体贴毫不相关。 ——“小越，看一个人是不能只看表面的哦。” 记忆中温柔的话语就在耳侧响起。 容越不自觉攥紧了手。 对着那双清冷而又疏离的浅眸，他压下了那些纷乱的想法，笑道：“要吹头发的话，我记得，你母亲房间里就有吹风机。” “那……” “我们直接去你母亲房间里好了。” 说着，他转到唐今身后，慢慢推着她往唐曦的房间走。 唐今顿了顿，也没有拒绝。 进了唐曦的房间后，容越顺手将手里的那份文件放在了桌子上，推着唐今到了床边。 他熟门熟路地找出唐曦房间里的吹风机，朝那看着他的唐今弯唇，“好了，来吹头发吧。” 唐今垂眸，淡淡应了一声。 不过……她还是有些意外。对青年居然能出入唐曦的书房这件事。 而且从青年的表现看起来，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别墅里的佣人基本都是向着唐曦的，而唐今又很少离开房间，别墅里的一些事情主要靠吴叔和其他佣人嘴里的话来了解。 唐曦对她这位小爹……有那么信任吗？ 唐今轻捻了捻指腹。 又或者…… 在唐今思考之际，那些柔软的发丝逐渐被吹干。容越看着那垂眸像是在思考什么的青年，忽而生出些不安。 ……想要骗过这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果然没那么简单。 半晌，他将吹风机放回了原位。 原本轻抚着唐今发丝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她肩膀上。 温热的指腹轻悠悠地揉。 青年慢慢走到她轮椅前。 他轻勾唇，牵动那颗最是蛊惑的小痣，用那带着些好奇的语调问她：“小今，有睡过你母亲的这张床吗？” 唐今顿了顿，莫名的，她意识到了什么，浅眸抬起。 容越轻笑了一声，丹凤眼勾人。 他附到唐今耳边，声音慵哑：“我帮小今试过了……很软。” …… 他大概是真的激怒他这位好继子了。 容越勉强挣脱开一点，又被扣着脖子重重坐了回去。 他克制不住地弯腰，但腰上一条手臂穿过，将他牢牢困住，片寸都分不开。 手腕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绑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扣着脖子的手逐渐往下。 微凉的手指从已经破皮的红肿上碾过，胸口升起得不到满足的痒。 身后的人低声问： “我很好奇，现在，是我母亲的床更软。” “还是小爹更软？” …… 有时候，容越真的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一个冷漠的人，还是一个温柔的人。 浴缸足够大，躺两个人也刚好。 温热的水将身体里的酸疼逐渐缓解，容越靠着身后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唐今撩起些水，从青年锁骨淋下去，“才刚刚吹干的头发……又要辛苦小爹了。” 容越没回她话，像是不想理她。 唐今看着他昏昏沉沉的样子，半晌，冷不丁地问：“小爹刚刚从书房里拿的是什么？” 容越眉头皱了皱，声音困乏：“你母亲让我帮她发过去的……” 他微微转了个身，在唐今怀里躺得更舒服，“这下，肯定要被骂了。” 他轻叹了一声，可又却丝毫没有要起身去把那份文件发给某人的样子。 唐今慢慢揉着他的手腕，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青年想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睛，那双微勾的丹凤眼半睁开，凉凉地瞥向唐今。 “小今今天……去见谁了？” 见唐今看着他不说话，容越偏头，眼眸懒懒，像是说什么闲话似的，“衣服上，沾到了很难闻的气味呢。” 唐今看着他这副风情半懒的模样，半晌，勾起他下巴轻吻了一下那颗小痣。 她声音低低：“自然是去见了小爹未来的……好儿媳。” 第25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5 #二十五 回房间的时候，容越还不忘将那件“沾上了很难闻”气味的衣服“不小心”弄到了地上，又“不小心”倒了杯水上去，最后才“无可奈何”地扔进了脏衣篓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懒着腰躺回了唐安安旁边。 为了不吵醒唐安安，两人的动作都很轻。 看着就要关灯睡觉的唐今，容越轻轻打了个哈切，却还是轻声喊道：“小今。” 唐今偏头看过去，额头上就被轻轻亲了一下。 青年大概也是没力气了，慢慢躺回床上，只那一双丹凤眼弯起，映着床头细微的光。 “晚安。”他轻声道。 唐今看了他一眼，半晌，伸手关了灯。 过了会，因为疲惫与困倦很快睡去的青年慢慢靠向了唐安安的方向。 午夜时分，别墅里的人都已经彻底熟睡之时，轻缓的脚步声在二楼的走廊里响起。 一只清瘦的手拿起了那份青年说是唐曦拜托他发过去的文件。 但那其实并不是什么商业文件。而是一份协议书。 一份委托唐曦代为管理唐氏集团资产的协议书。 …… 容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唐安安穿着睡衣抱着大兔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吃着早饭，看起来很是乖巧。 而平日里起得很晚的另一位也早已经在另一边的房间里，坐到了书桌后面。 容越轻叹了口气，还是慢慢坐起了身。 这次倒是没有留下什么太明显的痕迹，昨天晚上还不明显，只是觉得有些累，但过了一晚之后，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一处是不发软，不酸疼的。 过了会，他拿起另一个枕头旁边的那本书，翻看了起来。 刚巧敲门声起，容越看了眼那坐在书桌后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唐今，用床边的遥控开了门。 明秀端着早饭开了门：“大少，早上……” 他看着那靠在床头姿态慵懒的容越，不由得莫名将嘴里的话咽下去了。 好一会，他才又道：“……先生，你还没有起呀？” 容越偏头看了他一眼，微笑，“是呀。昨天累了点，今天就有点起不来了……” 那带着倦意的丹凤眼里映着小男佣手上端着的早饭，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弯。 “小儿媳，待会可以帮我也送一份早餐来吗？” 明秀被他调侃得面红耳赤，“先生，不要这样喊我了……” 他红着脸走过去将唐今那份早餐放到她面前，然后弯腰，“大少，我去给先生端份早饭。” 等到小男佣下去了，容越才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小儿媳？” 大概是对手上那本书失去了兴趣，容越将之放到了另一边，“他很可爱……而且，小今不是跟他很聊得来吗？” 他语气中带着笑意，就像是说了一句普通的玩笑话一样。 半晌，他慢慢坐到床边，试着踩在地毯上，“而且，比起让不知来路的人嫁给小今，我还是更属意认识的人。” 这明显是故意说出来讽刺的话带着一股子浓浓的酸味。 唐今没再理他。 有唐安安在，容越也不可能再说什么超过的话，只不过……虽然他试着想要站起来，但根本使不上力气的腿却叫他放弃了这种想法。 索性，他也就躺回了床上，重新将那本因为无聊被他扔到一边的书捡起来看。 不过虽然他看着书，但脑子里却还是想着昨天晚上那份被他刻意放在了唐曦房间里的文件。 唐曦的房间不会随意叫人打扫，而且昨天离开时他反锁了门，一般人也进不去。那份文件摆在那里应该足够安全。 不过那份文件好像写的是…… 容越陷入了思考之中。 很快，明秀就端着一份新的早餐上来了，而容越的思路也暂时被打断，没有再思考下去。 等到大概下午的时候，容越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也能慢吞吞地走上两步了。 唐安安被其他佣人带着去睡午觉，容越便回自己房间换了件衣服，然后去了唐曦的房间。 那份文件还好好地摆在那里。 容越坐在沙发上，将之翻开。 唐曦的房间里有不少文件，不过只有这一份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唐曦是一个很有条理的人，商业文件会和商业文件放在一起，而其他的文件则分开放置。 但是这一份文件，却存放在电子保险柜中。 不过这个保险柜应该是已经使用了很多年了，只不过四位数的电子保险柜，容越根据那些按键的磨损程度，试了几次，就在保险柜即将上锁前成功把密码试了出来。 不过不管别的什么，这份文件既然被放在了保险柜中，就说明它显然与其他文件不同。 容越慢慢翻着手下那份有些年头了的协议书。 在几十页的协议条款中，都说明了一件事。 唐氏集团的资产暂时交予唐曦打理，并且这份协议可以随时作废，唐曦随时会失去掌控唐氏集团的权利。 在最后，有一句话。 ——本协议一式三份，甲、乙、丙三方各执一份。 容越看了一下。 甲方：唐蘅。 乙方：唐曦。 丙方…… 容越看着那被模糊掉的丙方签名不由得皱眉，他翻过去，去找协议书最开始的那个名字。 但是诡异的，在协议书开头，丙方的真实姓名的位置，也是莫名多了一片污渍，将那个名字模糊掉。 这两片污渍像是很多年前就留下的了。奇怪。 不过…… 这份协议本身就很奇怪。 唐曦如今是唐氏名副其实的掌权人，拥有唐氏百分之六十多的股份，可是从现在这份协议上看…… 唐蘅？这个人好像是唐曦已经过世的母亲。 容越将协议书的每一页都拍下之后，将之重新封好。 先压下这份协议书带来的疑惑不谈，唐曦那间书房里可还有的是东西能做文章。 像是偷税漏税的账本，伪造的发票…… 距离唐曦回来还有五天呢。 …… 吴叔推着唐今在花园里慢慢地走。 等到四下无人，吴叔才低声道：“少爷，您之前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查出一些端倪了。” 唐今看着伸到轮椅边的一条树枝，“说说看。” “这位容先生的来历从表面上看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追查下去，就有一个很大的疑点。” “哦？” “容先生现在的父母并非他的亲生父母，他是在七年前，也就是容先生十八岁的时候，才突然被现在的父母所领养的。” 唐今挑眉，“会有人特意领养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吗？” “还有容先生现在那个父亲重病需要做手术的事情。” 吴叔继续道：“虽然容先生的父亲确实是生病了，容先生也确实因此欠下了一大笔医药费，但当时候是因为容先生的父亲住进了费用昂贵的私人医院，如果是住普通的医院的话……” 剩下的话吴叔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她那位好母亲大概是被她这位好小爹骗了个彻底…… 唐今抬头，看向别墅二楼房间阳台旁靠着的那个身影，淡淡问：“他原先的父母查不到吗？” “这个……容先生出国留学过，有很长的一段空白期，要查的话需要一点时间。” “继续查查吧。” “好。” 她那位好小爹。到底只是一个想要嫁入豪门，又有些手段的普通人，还是一个为了什么而来的商业间谍。 又或者。还藏着更多的秘密。 第26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6 #二十六 虽然有力气走路了，但容越还是浑身犯懒，于是下午的时候又躺到唐今床上补觉去了。 至于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房间睡…… “睡在小今这里就会有很安心的感觉。”容越撑着脸，声音轻轻，“在她回来前，就让我在小今这边睡，好吗？” 唐今看着那趴在床上用那温柔神态对着她的青年，声音淡淡：“我可以说不吗？” 容越眨了下眼睛，半晌，慢慢坐起。 上身只穿了一件针织衫的青年身形显得有些单薄，露在外面精致漂亮的肩颈和锁骨脆弱易折，垂落的眼眸带上了几分慌乱。 他手指不自觉抓着手肘处的衣服，越发显得他因为唐今的冷淡而不知所措。 半晌，他用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问：“我让你讨厌了吗，小今……” 又来了。 他大概是看出来唐今更吃这套，所以就算已经在她面前露出过本性，却还是喜欢在她面前装出这副模样。 漆黑的藤蔓卷上青年的脚踝将他猛地拉到了唐今手边。 这样突然起来的变故让容越止不住轻哼了一声，摔倒在了床铺上。 被从床上拖过去的时候，那件宽松的针织衫就滚了上去。 容越看着那垂眸睨着他的唐今，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有些发凉，“小今……” 唐今拉过他的腿，将他整个从床上抱到了自己腿上。 后脊上的手掌强迫容越直起腰，眼看真的要被抱到对方腿上去坐着了，他的心脏蓦地开始漏拍。 其实，不管是身上的酸痛还是两腿的无力都在提醒他不要再随便乱招惹眼前的人。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招惹她，想要看到她眼里产生情绪波动的样子。 或许。 是因为他始终还恨着仇人之女，所以故意不想要让对方舒坦的原因。 又或许…… “小今、嗯……”后颈上按着他的手，没有收力，他根本就无法抗拒。 没有什么安抚的动作，她直接堵住了他的唇，将他那些话语都从唇齿间堵了回去。 在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之后，她对他身体的了解或许已经超过了他自己。 只是腰间被那微凉的手指慢揉，他就乱了呼吸。 等好不容易能从她的掌控中逃离，容越的脸颊却已经因为缺氧而泛起了一层酒醉般的红。 唐今擦过他唇角那颗小痣，吻到他耳边：“看来她没有教过你该怎么接吻。” 明知最好是不要再刺激眼前的人，但他却还是附在她耳边，用那有些凌乱的喘息，轻声道： “那……小今要代劳吗？” …… 【宿主，我怎么感觉你每和他那什么一次，你的腿就能恢复好大一截……该不是被他气的吧？】 “……” 【还能这样啊……学到了。】 唐今看着那个靠在她身边眼尾红肿的青年，半晌，从床上坐起身，走进了浴室。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那个原先还好好盖在青年身上的被子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被挤到了床脚。 唐今看了一眼他露出的一截腰腹，弯腰将被子拉过，给他盖上。 过了会，双腿开始感到有些闷闷的痛，唐今又重新坐回了轮椅上。 房间里的温度一向开得高，空气中那种暧昧的气息似乎还在流动。 唐今把房间里的通风打开后，离开了房间。 而在唐今离开房间之后，那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熟睡的青年却慢慢蜷缩了起来。 明知道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就好，明知道根本不用牵扯这么深，明知道…… 可是。 当看到那双浅眸因为他而染上欲色的时候，心底会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所以，控制不住的，一次又一次地刺激对方…… 就像是，着魔了一样。 房间里旖旎的味道逐渐散去，只留下床被间残留的气息。 温暖蓬松的羽被像是一个可以将所有诡计和伤害都挡在外面的保护壳，或许是这一切都太过温暖，那背负着仇恨无法释怀的青年逐渐忘记了一切，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 吃完饭的时候，因为容越一直没有下来，管家还想让人去喊，却被唐今轻飘飘的一句“小爹已经睡了”拦住了。 唐曦不在，别墅里能做主的自然就是唐今。 虽然有些奇怪这位新先生和唐今的感情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好了，但管家还是遵照了唐今的意思，没有上去叫人打扰。 大概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唐曦打了一个电话回来。 她主要是想看看唐安安的状况，见唐今在旁边吃饭，便也关心问候了几句，最后才提到容越。 “阿今，你小爹呢？”连接了视频通讯的电视中，唐曦问道。 视频中女人那边的背景明显是在酒店里。从周围的环境来看，就是唐今之前叫人安排在K国的酒店。 唐今将手里的积木递给旁边的唐安安，语气温和：“小爹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刚刚休息去了。” “身体不舒服？”唐曦有些奇怪，“他怎么了？” 唐今笑了笑，“大概是累到了吧。” 她垂眸看向一旁的唐安安，声音慢慢，“毕竟，这两天陪他女儿玩了那么久。” “这样啊。”唐曦恍然，“算了，既然他累了那就这样吧。对了阿今，我听家里司机说你昨天去医院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唐今适时地轻咳了两声，语气依旧温和，“没有，是我最近觉得身体还不错，就想去医院检查看看。” “……哦？那医生这么说？” 说到这里，唐今的笑容就勉强了起来，“虽然我感觉还好……不过大概是病久了，幻觉也有了吧，身体还是那样。” 视频中唐曦的眉头动了一下，然后很快皱了起来，口中安慰： “没事的阿今，正好我现在在K国，这边的医疗是世界顶尖的。这样，你把你身体的检测报告发过来，我到时候去找那些医生聊聊，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 唐曦滔滔不绝，就差没说那句“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一定治好阿今”了。 唐今听得想笑，唇角也始终挂着虚虚的笑意。 等唐曦说完了那一番感天动地的慈母发言，她才缓缓道：“谢谢你，母亲。” “阿今，说谢就不用了，我们是母女，你想要什么我会给你的……” 母女俩继续了一番彼此都表现得非常和谐的对话后，才终于结束了通话。 过了一会，玩困了的唐安安被佣人领着去洗漱，唐今看了一会新闻后也上楼了。 兔子玩偶已经拿回房间，再加上玩困了，唐安安在自己房间里洗漱完就直接睡了，没再来和唐今一起睡。 唐今洗漱完坐到床头的时候，青年有些闷闷低低的声音响起：“安安呢……” 第27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7 #二十七 “安安呢……” “回自己房间睡了。” “嗯……”容越低低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还在看书的唐今听到他低低哑哑的声音：“小今真的要一直看书吗？” 唐今偏头看了他一眼，“不长记性吗？” 容越还闭着眼睛，却不由得轻勾了下唇角，“哪有这样和长辈说话的……” 唐今将手里的书放下，“那应该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小爹。” “唔……” 心跳加快的时候，身体就会热起来。 相比于单纯的上床，吻好像更能流露一个人的情感。 房间的暖气一直开着，那种温度过高的风情香气与雾冷的味道交融，慢慢地，融合成了一种莫名叫人觉得温暖的气息。 过了会，唐今将容越抱进怀里。 微凉的手指慢慢揉着他的腰。 不轻不重的力道让酸闷得厉害的后腰逐渐舒服起来。 容越靠着她，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他没有问，她也没有说。 或许双方都知道，有些问题不能问，有些关系只能停在这一步。 只是萦绕在两人身边的气息太过温暖与牵扯不清，慢慢地，将两人也一同拉入了属于黑夜的睡梦之中。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两人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被子里的温度有些高，就显得那温温凉凉的身体靠起来很舒服，容越将脑袋往对方怀里靠了靠，显然是不想搭理那敲门声。 唐今被他弄得也有些犯困，不过她今天还有事，便半坐起身，开了门。 “大少……”明秀看着那半抱着容越坐起的唐今，嘴里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虽然…… 先生跟大少都是男的，如果相处成好朋友像这样一起睡也没什么…… 但是他总觉得他们好像有点太亲密了。 不、不会吧……这种伦理大戏不是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吗？ 明秀端着早饭放到床头柜，压低了声音：“大少，你现在要起床吗？” “嗯。”说着，唐今将那跟浑身没长骨头一样靠着她的青年塞回被子里，坐上了就摆在床边的轮椅。 “那要不要拉窗帘呀？”明秀推着唐今进卫生间洗漱，问道。 “不用了。” “好。” 过了会，明秀推着她到桌前，又探出脑袋去看了一眼那床上还睡着的青年，不由得回头看了唐今一眼。 过了会，他咕哝道：“大少跟先生感情真好。” 唐今擦着手上的水，只当没有听见他这句话。 吃完饭后，吴叔上来找唐今。 虽然昨天去了一趟总公司，不过出乎唐今意料，只是昨天才见过面的佘子昀居然主动联系上了她。 佘子昀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别墅里。 “因为我不知道你私人的联系方式，就只好打到别墅了。真抱歉这么早就打扰你……” “没关系。有什么事吗？” 佘子昀在电话那头道，“其实，是我有点东西想给你，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可以出来见个面？” 唐今手指轻敲着膝盖，半晌，同意了。 见面的地址就约在一家私人菜馆里，佘子昀已经订好了位置，唐今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包厢里等了。 与昨天工作时一身西装的打扮不同，今天他穿得还算日常，那原本梳上去的头发也松了下来，越发显得年轻。 “抱歉啊，这么突然的约你出来……”佘子昀将菜单放在唐今面前，“这家店的菜品都很不错，我格外推荐素菜和药膳。” 见他不急着说是有什么事，唐今便也不急，点了两个菜后又将菜单还给了佘子昀。 佘子昀又加了两个菜后便将菜单给了一旁的服务员。 双方好像都不在乎那在电话聊天中说到的“有些东西要给你”，开始闲聊起一些别的话题来。 “哦？你二十三的话，那比我还要小一岁了。” 看着唐今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佘子昀不由得道：“怎么这个表情，难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他语气听起来有些恼，不过很明显只是佯装生气，所以唐今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只是昨天你带我介绍公司的时候，看你对公司很熟悉，所以才以为你已经工作很久了。” “没有。”佘子昀托着下巴，“其实我去年才毕业加入公司的，只不过我妈在公司，我从以前就经常到公司帮忙端端茶，跑跑腿之类的了。” 跟昨天那健谈又有分寸的样子比起来，今天的青年显得放松多了，聊起天来也是没有那么多顾虑，两人间的气氛十分轻松融洽。 过了会，服务员敲了门，将菜端了上来。 佘子昀跟她推荐道：“这家店的桂鱼羹是一绝，你试试看？” 唐今依言盛了一点。 “怎么样？” “加了冬笋吗？确实很不错。” …… 等吃过了饭，服务员开始上一些饭后的点心了，佘子昀才总算将话题引入了正题。 他将一个一直放在一边的铁艺盒拿出来，然后推到了唐今面前。 “其实昨天回去后我就一直很在意，于是就去放小时候那堆玩具的房间里找了找，然后就让我找到了这个。” “只不过，这个东西……好像并不是我的。” 唐今看着那个盒子，好半晌，才将之拿过。 铁艺盒的四周已经生锈了，大概是因为佘子昀已经揭开过，所以这盒子也没有那么难开。 唐今将之打开，看着里面那些已经褪色的小玩具，手指停留了一下，从最底下翻出了那张卷边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 一个面容已经模糊掉的男人抱着三个孩子的合照。 其中，那一左一右的两个孩子，不管是从发型还是从穿着，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中间的那个孩子。 唐今看向佘子昀。 佘子昀也在看着她，“虽然之前已经问过了，但我还是想问一遍……你真的，没有姐姐吗？” …… 天色黑沉，轿车驶入别墅的车库中。 青年从车上下来，手里还转着钥匙圈。 才刚从侧门走进屋子里，那等在客厅的人就有些忍不住了，“怎么样？” 佘子昀将钥匙往沙发上一扔，自己也倒在了沙发上，“没办法。那位大少爷说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 佘琦皱着眉，“我看这件事还是……” 佘子昀坐起身，“别这么着急啊老妈，既然他不记得，那我们帮他记起来不就好了？” 佘琦摇了摇头，“以那位大少的情况想要跟唐曦斗，还差得太多了。” 佘子昀想着今天和青年聊天时对方温和而又找不出什么破绽的话语，微微挑眉。 “我可不这么觉得。那个大少爷虽然身体是差了点，但我看他脑袋还挺好使的……而且，他斗不过我们还可以帮手。” 佘琦不赞同，“你不要那么冲动，唐曦没那么好对付。” 佘子昀皱眉，“咱们家都给她们唐家打了这么多年的工了，难道老妈你还要继续这样给她们打工下去吗？” 他嗤笑了一声，“当初如果不是老妈你帮忙，那唐曦还未必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呢……她不仁咱们何必义呢……” 佘琦没有说话，低头思考着佘子昀的话。 确实。当初说好了帮她做成那件事就将唐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分给她，可到头来却…… 佘琦看向了佘子昀，“子昀，再说说你那个想法。” 佘子昀勾唇，“既然唐曦不愿意给您那百分之三十，那不如，就干脆将百分百都一起夺过来……” 第28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8 #二十八 容越起身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房间里一反常态的没人，再加上身体已经好受些了，容越便起身，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叫了一下楼下的佣人。 顿时有两个佣人一起上来了，一个是明秀，另一个则是一个年长一些的男佣。 “先生您起了？有什么事吗？”明秀问道。 容越看了下身后空荡荡的房间，轻轻问：“小今呢？” “大少出去了。” “又出门了？”容越微微扬眉。 “是啊。真奇怪，感觉这个月大少出门的次数都快超过以前大半年的次数了。” 容越瞥了他一眼，转身慢慢往浴室走，“说不定是被什么小狐狸精勾出去了呢。” 他声音懒懒的哑，明秀没听清：“先生你说什么？” “没什么，帮我准备份早餐，我洗完澡吃。” “好。” 明秀应下后就准备下楼，却看见旁边那个年长的男佣要进唐今的房间，不由得喊住他：“阿新，你干嘛呢？” 那个男佣转回头，“打扫房间。大少的房间这几天都没有打扫。” “对哦，那待会我们一起吧。” “你先下去给先生准备早饭吧，准备完再来一起打扫也没事的。” 明秀点点头，“那好，我先下去了，辛苦你咯。” “不辛苦。”被叫做阿新的男佣看着明秀下楼之后，才走进房间。 他走到那个被关好的药柜前，迅速拿出几个瓶子，将里面的药全部倒出，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几瓶药将那里面的药丸都倒了进去。 他应该是做习惯了这种事，手脚很迅速，不过他精神力很集中，所以也没有注意到那慢慢从身后走近的，轻到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 “你在做什么？”轻轻柔柔的声音却顿时吓得男佣手一抖，那几瓶药就都滚在了地上。 男佣脸色不太好地转过身去，看见来人时却不由得松了口气，“先、先生……我……” 他看了一下地上那些药，顿时镇静下来，“大少的药快用完了，我是来帮他换药的。” “哦？”容越轻轻应了一声，尾音微扬，像是信了。 白色的药瓶咕噜噜地滚到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在那个男佣伸手捡起前，先将之捡了起来。 药瓶上是一堆看不懂的文字，容越看了看，偏头朝那个男佣好奇地轻问：“这是什么药？” “是维持体内电解质平衡的。”男佣解释着。 容越举起那个瓶子晃了晃，“好像，还剩很多呢。” 男佣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是……但是这瓶药已经摆很久了，要换成新的才行。” 这种国外的药瓶上标注生产日期的方式和国内不同，这位先生听说之前只是在一所普通中学任教，应该看不出什么。 男佣找补着，“大少经常忘记吃药，而且还总说这些药吃了也没用，发脾气不吃药，这些药就一直摆着，像这瓶药都已经摆了一年了……” 容越看着瓶身上那些小行的字样，半晌，轻笑了一声，将那瓶药还给了男佣，他轻声道：“既然这样，那你继续吧。” 男佣看着他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没来由地心慌，却还是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药瓶。 容越收回手，走到床边找了找，然后从枕头底下找出了一枚戒指。 他转身朝那个男佣笑道：“我还以为我又把戒指弄丢了，真是吓了好大一跳。” 男佣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等容越重新离开房间去洗澡，男佣才松了一口气。 被吓到的该是他才对。 男佣迅速处理好手上的药瓶，将之重新放回了药柜里，然后才开始打扫房间。 容越洗澡洗得久，不过大概是这两天习惯了在唐今房间里睡，所以洗完澡他也就回唐今房间了。 唐安安也找了过来，见容越还在吃饭，就自己坐地上玩图画书了。 容越吃着明秀端来的“早饭”，半晌，闲聊似的问一旁的明秀：“小今的身体从很小的时候就很差了吗？” “好像是的。”明秀其实也没来多久，不过佣人间经常会闲聊，所以他也知道不少的事情。 只不过他的不少事情基本上都是些容越在平时就从其他佣人嘴里套出来的消息。 和明秀说了几句话，确认没法从对方那里得知他想要的消息之后，容越就放弃了继续和他聊天。 过了一会，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容越偏头看过去，微微弯唇，“怎么了吗？” 明秀眨了下眼睛，“没、没什么……” 容越拎着叉子，半晌，又重新将视线转回了盘子里的食物上。 倒是明秀，目光却是忍不住瞥向容越。 刚刚洗完澡的青年穿着一件慵懒的米白色毛衣，修长笔直的双腿搭在一起，慢慢吃饭的模样有些无法言语的风韵。 不过明秀注意的并不是青年有多好看，而是撑着脸颊的青年那后颈往下，肩背上隐隐露出的一个红紫的印记。 那地方平日里旁人是怎么都看不见的，但今天大概是因为青年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是慵懒宽松特大号风格的，所以后肩的肌肤也露出了一些。 冷白的肌肤上那红色的印子就太过眨眼了。 明秀咽了咽口水，又瞥了一眼还在慢慢吃东西的容越，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脑袋。 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好奇……怪那个很明显就是吻痕吧？ 可是家主出去了这……不对说不定这个是先生自己吻的……怎么可能啊又不是魔鬼橡胶人怎么可能扭过头去吻自己的后背，小孩子看见这种画面会做噩梦的吧…… …… 容越用叉子叉起了一块西兰花，半晌，慢慢放进了嘴里。 那唇角的弧度怎么也下不去。 好像，突然能理解为什么他那个好继子能跟这个小男佣聊得来了。 容越心情还算不错的吃完了一顿饭，然后起身去找了下唐安安。 不过唐安安刚好也在吃完饭，容越靠在二楼的栏杆旁看了一会，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差不多天已经彻底黑下了，容越才从房间里出来。 刚巧，唐曦又打了电话回来，跟唐安安说了几句话。 唐安安没有搭理她，她也没生气。又看见旁边坐在沙发上的容越，唐曦便转头跟他说起了话。 容越靠着沙发的扶手，垂眸只看着唐安安。 等唐曦全部的话都说完了，他才有些勉强地弯了下唇角，轻声应了一声。 不过这样的回应却也让唐曦心情大好。 而且尽管是隔着视频，她却也能看出，青年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诱人的味道。 如果说之前的青年还只是偶尔不经意间会流露些，现在的青年眉眼间都沾染了那种韵态，光是叫人看着都觉得心痒痒。 果然半熟的跟熟透的还是有区别的。 唐曦又看了看，“阿今呢？” 旁边的管家道：“大少出去了。” “又出门了？”唐曦皱眉，“他身体受得住吗？” “大少这几天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大概是早就有人把家里的情况视线跟唐曦说过了，所以唐曦最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最后唐曦又提醒了管家一句，“这几天应该降温了，记得提醒阿今按时吃药。” 管家自然是应了下来。 第29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29 #二十九 唐今又回来得晚。 不过今天管家却还在等着她回来，一看见吴叔推着她进门，便叫人端上了热汤。 “大少，家主刚刚打视频回来了，说是最近降温，有些担心您的身体，您以后还是早点回来吧？” 唐今眸色淡淡的弯唇，“是我忘记时间了。又劳母亲为我担心。” 管家叹了一声，“以后您要出门多带几个佣人吧，有人在旁边家主也总能放心点。” 唐今一一应下。 管家也没有再多说，毕竟表面上对方还是唐家的大少，他只是一个管家而已。 最后，管家按照唐曦吩咐地道：“大少，您要记得按时吃药，家主在k国那边帮您找医生问过了，只要坚持吃药，身体会好起来的。” 唐今微微低眸，“嗯，我知道。” 没什么话好再说之后，吴叔便推着唐今上楼。 现在唐今都快要习惯她回家的时候房间门是没关的了。 不过房间里的灯很暗，只开了周围墙壁上的壁灯，而床上，一大一小两只靠在一起，看着像是都睡了。 吴叔看了一眼那躺在床上的两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已然知道了容越背景有问题，自然就担心对方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接近唐今了。 但偏偏唐今又放任了对方的接近，吴叔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自己暗暗留心注意着。 “吴叔，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少爷，您今天该按摩腿了的。”自从前天去过医院之后，吴叔就一直记着这件事。 唐今笑了下，“晚一天也不会怎样，都这个点了，明天再叫人来吧。” “……也是，那少爷您早点休息。” “嗯。” 吴叔离开时帮唐今关上了门，唐今将外套放到一边后，便进了洗手间洗漱。 过了会，唐今从浴室里出来，一边慢慢擦着头发，一边打开了药柜。 药柜里摆满了各类药物，唐今了看了一会，从药柜里拿出了几瓶药。 这些药按理是每天都要吃的，不过她都已经好几天没吃了。 药有些多，唐今将它们拿下后，然后又去接了杯水。 药片与瓶身碰撞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安静的室内却莫名有些刺耳。 “……小今。”有些轻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唐今坐在茶几前，将药慢慢倒出来，声音淡淡：“小爹还不睡吗？” “白天睡久了，现在睡不着。”容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坐起。 他看着坐在茶几边上的唐今，过了会，站起身，走向她。 “要吃药吗？”他明知故问。 “嗯。” 容越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这些药都是做什么的？” 唐今垂眸看了一下那些药，“补充身体机能。” 容越轻轻应了一声。 他看着那被倒在桌面上的药越来越多，原本搭在一旁的手指微微蜷缩，“要吃这么多吗？” “嗯。” 容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吴叔刚刚说小今的腿需要按摩？我刚好学过一些护理，用不用我帮小今按一按？” 唐今将药放在掌心，端起了水，“不用了。” 她正准备将药放进嘴里，手腕却蓦地被抓住了。 唐今顿住，偏头看过去。 容越紧紧抓着她的手，丹凤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唇动了动，“……小今的头发还没吹干呢。” 唐今看着他，半晌，声音淡淡：“小爹想说什么？” 容越抓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半晌，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从唐今的手里将那些药拿走。 他没有看唐今，只是像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看着手底下那些药，声音慢慢，“下午的时候，有人动过小今的药。” 青年长睫垂着，昏暗的室内光线中，倒叫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他依旧是那样懒懒的姿态，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半晌，唐今将手里的水放下，淡淡说了声“谢谢”，便将那些药瓶拿着，放回了药柜里。 容越坐在沙发上，额头垂落的碎发将那双上勾的眼睛也遮住，只能看见他没有一丝笑意的唇角。 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里，他已经从其他佣人嘴里套出了那个换药的叫阿新的男佣的信息。 阿新是现在的老管家的侄子，平时在别墅里都是负责管理其他佣人的，根本不用负责什么打扫房间。 联想到今天晚上唐曦那句无意又分外刻意的，叫管家提醒唐今吃药的话，是谁来叫阿新换药的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换药这个举动本来就很不寻常，而且，碰到唐今吃的药，便不由得让人想到唐今那副怎么吃药也没有起色的身体。 有些猜想也就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 …… 虽然不知道这对奇怪的母女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即便是知道了这件事，也对他的行动没有太多的影响。 至于药的事情…… 那个叫阿新的男佣大概是被他吓到了，所以还原药柜里那些药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的，药瓶的位置很明显跟之前不同。 反正以他那位好继子的头脑，只要看一下那些药瓶的摆放位置，应该就会发现有人动过那些药的。 他只要在旁边再煽煽风点点火就够了。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没有发现药柜已经被动过的事实。 或许是因为她这几天都被他缠着，根本没有吃药吧，所以她也不记得药柜上一次是什么样的摆法，就那样把那些被换掉的药拿了出来。 …… 其实，就算她吃了那些被装进药瓶里的不知名药物，也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不管是仇人还是仇人之女，他都乐意看见她们不痛快的样子。甚至等以后他还可以借这件事做文章，让两个人彻底反目…… …… 容越轻叹了一声，有些没骨头似的躺倒在了沙发上。 所以，看着她完全没有发觉药被换过，要吃下那些药的时候…… 为什么会心乱呢。 他靠着沙发，那双丹凤眼微垂着，半晌，瞥向了一旁喝着水的唐今。 她的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一点……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 微红的唇角轻扯了一下，那清悦的声音有些慵懒，“小今明明都已经看出来了，却还要装成不知道……” 容越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看见我因为担心而乱了阵脚的样子，会让小今很开心吗？” 第30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0 #三十 房间里的窗帘已经拉上，墙壁周围的壁灯的光线有些昏暗，并不足以让人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慵懒靠在沙发上的青年还是那样轻声细语的，但声音中似乎又还有些别的什么情绪。 “看见我因为担心而乱了阵脚的样子，会让小今很开心吗？” 唐今却是轻笑了一声，“担心？小爹在担心什么？” 她缓缓问了这句话后，却没有等容越回答。 唐今便将手里的水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声音骤然冷淡了下来，“小爹是想要我这样顺着你的话往下问吗？” 顺着他抛出的饵往下追问，然后掉进爬不出来的蜜罐子陷阱里。 这样的想法。 完全被看穿了啊…… 容越有些无奈地勾了下唇角，没有回答。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那同样平缓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白天睡得久，容越现在确实有些睡不着，但在这样暧昧不清的环境里，他却也生出了几分懒意。 过了一会，有一股算不上特别熟悉，但也绝对不陌生的气息靠近他。 容越睁开眼睛，却蓦地被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他下意识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慢慢走过那段并不算长的路，唐今弯腰将容越放在了床上。 只是，将那直勾勾看着她的青年放在床上后，她却没有急着起身。 微凉的手指轻抚着他唇角下的某处，而那双浅眸的视线似乎也落在那颗带着别样风韵的小痣上。 他们的距离并不算很近，但也绝不算远，不同的呼吸在逐渐交融。 那冷淡的声音还是低了下来。 “其实……我只是有些好奇。在我和我母亲之间，小爹会更偏向谁？” …… 静谧的室内，常年开着的暖气让人连一丝凉意都感受不到。 往日在这样的房间里穿着单薄的衣衫，只叫人觉得舒适。 但现在容越却有些觉得，这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开得太高了。 热意从肌肤下逐渐升起，然后是全身。 那双垂眸看着他唇瓣的浅眸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幽暗的，模糊的，叫人分辨不清。 只是在那样的视线之下。 他有些热。 微红的唇动了动，青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来打断这有些失控的一切。 “所以……”低低的声音响起。 可那却并不是他的声音。 那双流转着暗色光影的浅眸抬起，“小爹为什么会担心？” …… 明明已经设想好了这个问题的完美答案，可此时此刻，对上那双微敛的浅眸，他脑海里，却突然什么都没有了。 他好像骤然掉落进了某种漩涡之中。 过了一会，又大概已经过了许久，下巴被一股轻到恍然间有些温柔的力道抬起。她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与她的指尖相仿，她的唇也是微凉的。 唯有在唇缝间交替的呼吸是滚烫的。 “晚安。小爹。” …… 在轻声说完那样一句话后，她慢慢起身，过了会，那双浅眸也不再看他。 一声轻轻的响，房间里最后一点光线都暗下，他便彻底什么都看不清了。 许久，床的另一边有不轻不重的动作，另一个人躺下，在给躺在中间已然睡熟的小女孩盖了一下被子后，便也不再有了什么动静。 房间里不再有光，也不再有会打扰人休息的声音，可容越却睡不着。 原本那些觉得平常的声音，在此时此刻都变得无比的吵闹。 石英钟秒针慢慢转动的声音，小孩子睡梦中的呓语，好似就在身边的另一个人的呼吸……ωωw..net 一切都在放大。 许久，容越才转过身，侧躺着，背对着床上另外两个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 唐曦在K国继续和JN芯片公司进行交流合作的时候，国内的唐氏却遇到了一个麻烦。 不知道什么原因，上次证券所的人好不容易才应付走，这次却又从上面来了税务局的人。 这件事可大可小，佘琦原本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唐曦的，但佘子昀却有不同的想法。 “税务局以前不是也派人来过吗？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倒是如果能借他们的手把唐曦在公司里的名誉弄臭一点，我们之后的路不就更好走了？”佘子昀道。 佘琦想过之后，同意了他的说法，将这件事压下了。 她看了一眼佘子昀，问道：“唐今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加了他的联系方式，慢慢来，等之后我找个机会再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他。” 佘琦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也丝毫不怀疑他能不能对付得了唐今，见他胸有成竹，便也放下了心。 唐家别墅。 容越靠在三楼的阳台上，一边指导着唐安安给阳台上那些花花草草浇着花，一边打着电话。 “嗯，我这边都挺好的。” 容越换了一边接电话，“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你们在国外记得照顾好自己。” 又聊了一会之后，容越挂断了电话。 养父母已经坐上了去国外的飞机，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现在还只能给唐氏集团造成一点小麻烦，想要更多的，恐怕还是得从唐曦那边下手。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唐曦显然已经将当初和他母亲签下的合同毁掉，就算他想要证明当年母亲的清白，也已经是空口无凭了。 容越的目光逐渐落在了楼下花园里。 虽然最近开始降温，但中午时分的温度还是刚刚好，所以他那位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哦，不对，最近两天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小狐狸精勾上了，她可没少往外跑。 唐安安浇完一盆花的水，慢慢走到了他旁边。 护栏是玻璃的，所以唐安安也能透过玻璃看到楼下的唐今。 过了会，她拉了下容越的衣角。 容越回过神低头看她，柔和了些神情，“怎么了？” “容容喜欢今……”唐安安声音很小，但容越却听得很清晰。 他心里一跳，刚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就听见唐安安继续用那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完了后半句话，“还是安安？” 容越原本紧缩的心脏顿时又松懈了下来。 他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弯腰朝唐安安道：“当然是安安了。” 唐安安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楼下。 容越揉了揉她的脑袋，半晌，收回了手。 他靠着阳台，却没有再看楼下，而是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 大集团经常会有人来调查税务，而这一次的调查好像也跟之前没有太多的区别，佘琦一边叫人像以前一样将事情安排好，一边准备着特意露出些破绽给那些人。 佘琦这边一切顺利，佘子昀便也按照原定的计划跟唐今开始聊天。 因为只是刚刚接触不久，所以他找的话题都是一些比较平常的话题。 而唐今回复他的一般都比较规律，消息虽然温和，但也有些客气和疏离。 就像本人的性格一样。 在这样女性为尊的社会里，像这样性格的男人还真是少见。 如果对方不是个病秧子，应该会很受女人欢迎吧…… 说到病，佘子昀又不由得挑眉。 佘琦已经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了一些给他，比起佘琦，佘子昀的思想还要更大胆一些。 就他看来，这位大少的病……似乎也很可疑啊。 看来，接下来的话题可以往这个方向引导。 第31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1 #三十一 “小今。”一声轻轻的喊。 唐今敲完回复键，抬眸看过去。 一大一小两只挤在门缝边，一起探出脑袋看着她。 容越轻弯唇，“要吃烤布蕾吗？我做了一点。” 过了会，唐今看着满桌子的焦黑色的烤布蕾，微启唇，又闭上了。 “抱歉，因为我是第一次做这种烤布蕾，就做坏了不少，只不过我也分不清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对不起，小今不想吃的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吃的。” 容越在旁边轻声道着歉，那紧张的样子实在叫人不忍心斥责。 本来也只是随便吃点点心，唐今随手从面前拿起了一个试着咬了一口。 焦脆的焦糖外壳，内里是冰冰凉凉的布丁馅，味道并没有唐今想象中的差，相反，淡淡的香甜，而且一点都不腻人。 她现在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太多的忌口，只是糖、盐还有那些加了各种添加剂的调味料都不能吃太多。 如果青年口中的“做坏了”是指糖放少了的话，那她倒是还能接受。 唐今又拿起面前另一个咬了一口，也是差不多的味道。 她看了眼容越的方向，不过青年已经转头进了厨房，似乎是又做什么东西去了。 唐今偏头，“明秀。” 小男佣跑过来，“怎么了大少。” 唐今坐起些，从离她稍远些的地方拿了一个烤布蕾递给他。 明秀有些受宠若惊，“咦，给我的吗？” 唐今点点头。 明秀不疑有他，拿着就吃了一口。 然后他五官就皱到了一起。 过了好一会，明秀才将那一口咽下去。 唐今看着他恹恹的神色问了一句，“怎么了？” 明秀有些纠结，但还是说了：“大少，这个糖是不是放太多了点……” 唐今又从面前随手拿了一个给明秀：“试试这个？” 明秀很想拒绝，但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那个烤布蕾，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他有些疑惑地皱眉，过了会，又咬了一口。 “大少，这个是不是糖放少了？不过还挺好吃的。” 唐今看着桌上那一堆烤布蕾，想起青年推她过来时说的那句“小今坐这边”，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或许吧。” …… 下午的时候，也不知道容越是又给唐安安看了什么动画片，唐安安突然生出了想要去农场玩的想法。 她想去大概是那种特别提供给观光客游玩，有各种可爱小动物的农场，并不是真正的农场。 在A市这块寸金寸土的土地上，可不容易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好不容易容越找到了一个，却是已经在城市的边缘，比郊区还要更郊区的地方了。 那么远的地方，如果是早上去晚上回，恐怕也不能玩得尽兴，但让容越一个人带唐安安过去，老管家也不放心。 所以。 “小今，你可以不可以……陪我们一起去？”青年微红着脸，显然不太好意思。 而旁边的唐安安也眼巴巴地看着唐今。 唐今不是很明白他们这个逻辑。 容越带唐安安一个孩子出去不放心……加上她这个残疾人就能放心了？ “因为小今去的话，吴叔跟明秀也会一起跟去的。” 唐今撑着脸。既然这样的话，他们带几个佣人和保镖一起去不就好了？ 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被轻轻握住。 容越在她面前蹲下，丹凤眼带着些乞求地看着她：“拜托了小今，你就陪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他看着唐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眸子，咬了下唇，还是声音低低地道：“只剩两天，你母亲就要回来了……” 唐今看着他眼里隐隐带着的一些水光，“我母亲回来，小爹不高兴吗？” 这样的问题像是在给他难堪。那微红的唇被咬得更重，握住她的手也轻轻颤了一下，“小今……” 唐安安看着两人，半晌，她朝唐今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不要欺负容容。” 唐今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生得和洋娃娃一样漂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安安很想去农场吗？”唐今问。 唐安安点了点头。 唐今垂眸，半晌，“那就去吧。” 唐安安顿时扑到了她腿上，虽然没说话，但显然是很开心。 而旁边的容越看着唐今眼眸里的一些温和笑意，逐渐收回了那握着她的手。 容越找到的那个地方，说是农场，其实是一个位于郊区的一个民宿酒店。 不过他们有专门提供给住客们的骑马场，不仅养了很多的小马，还有一些其他的动物，也算是可以满足唐安安想要去农场玩的心。 老管家到底只是个佣人，两个主人唐今和容越都已经说了要去，她也管不着了。 当天晚上容越就带着唐安安开始收拾行李，因为只是过去住两天，所以也不用带太多的衣服，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了。 而原本是明秀在帮唐今收拾的，但是容越收拾好后便接过了他的位置。 “你不是也要过去吗？你先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这里我来就好。”容越朝明秀道。 “好，谢谢先生！”能够一起出去玩，明秀也挺开心的，顿时便开开心心地下去了。 明秀走了之后，房间里便顿时安静了下来。 容越慢慢叠着衣服，过了会，又轻轻问：“小今的药需要带上吗？” “带上吧。” 容越应了一声，又站起身从药柜里拿出那些药，放进了箱子里。 过了会，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容越慢慢走到那不知道在和什么人发消息的唐今面前。 他垂眸看着唐今，“东西都收拾好了，小今要不要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唐今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新消息，“不用。辛苦小爹了。” 容越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明天还要早起，小今不早点睡吗？” 唐今抬起头看他。 容越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好像并不是特别开心。毕竟这一次，唐今很明显是看在唐安安的份上才答应和他们一起去的。 半晌，唐今将手机扣上，“睡吧。” 她现在的腿虽然能走了，但还没有好全，所以平时还是轮椅坐的更多一点。这事容越也知道。 他走上前，推着唐今的轮椅到了床边。 唐安安回了自己房间睡，于是今天又只有两个人一起睡了。 容越没有说什么，唐今关了灯后便也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一会，他却抱了上来。 “小今……” 他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些为难。 很明显，唐曦要回来了，而他们的关系…… 唐今也知道这点，所以昨天才会那样试探他，今天更是说了那样一句话。 说到底，唐今就是想看他亲口说，在她们两人间，他到底偏向谁。 其实，跟她说一句他偏向的那个人是她，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不够。 …… 黑暗之中，他只能依稀看见她的样子。 他靠近她，在交互的气息之间，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唇瓣。 过了会，他才缓缓离开。 他轻声道：“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会是小今一个人的。” 察觉不出冷热的指尖在她的唇上，脸颊上轻轻划过，青年用那仿若诱惑人心一般的声音慢慢的，慢慢的说：“不管小今要对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所以，小今要温柔点，不要把我弄坏了，好吗？” 第32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2 #三十二 如愿可以去农场玩，唐安安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也因此，急着想要去农场的唐安安很早就起了床，去敲了唐今的门。 她敲了好一会，房门才被打开。 青年似乎起得有些匆忙，衣衫凌乱不说，脸上还带着些刚睡醒的红晕。 修长漂亮的手指拉过领口，没叫小孩子看见更多。 容越看着门口的唐安安，微微弯腰，“安安，早上好，怎么了吗？” 唐安安轻轻抓住他的衣服，拉了拉。 容越知道这是她催促的意思，便半蹲下身，轻哄道：“安安，我们先去刷牙洗脸，等吃完早饭就去农场好不好？” 唐安安对他的话还是很听的，于是便乖乖跟着容越走了。 房间里，唐今看着青年头都没回就走了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跑得真快。 要准备的东西昨天就已经收拾好了，这次陪三人一起去的主要是吴叔和明秀。 原本老管家还打算让两个男佣和两个保镖跟着的，但却被容越拒绝了。 两人在聊过后，再加上唐安安又因为迟迟不出发开始闹脾气，怕唐安安情绪过激，最终老管家还是答应了。 出发的车上，一开始唐安安还是挺高兴的，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但等到好一会都还没到后，唐安安就开始犯困了。 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后，一行人总算到达了预定的农场民宿。 早就打过电话的老板相当热情地出来迎接了他们，而随着他们一起来的司机在给他们把行李搬好后便也回去了。 容越跟司机道，“我们会在这边大概待三天的时间……不过如果安安想玩久一点可能会更久，我们要回去的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 “好的先生。” 容越弯唇，嘱咐道：“辛苦你了，回去的路上记得小心。” “好的。先生小姐玩得开心。” 司机开着车离开，容越回过头去看那一行人。 此时此刻吴叔正在帮唐今布置房间，而明秀则有些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唐安安。 唐安安刚刚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正是精神的时候，现在到达目的地了，立马就想去看小马，就算是容越也哄不好。 无奈，容越只能麻烦老板先带着他们去了农场看小马。 等到午后玩到饿了，容越才带着玩累了的唐安安回来。 坐落在郊区的这些房子都是设计比较新颖的复式小楼，一楼和二楼之间还有一个可以晒太阳和游泳的大平层，也就相当于三层的小别墅了。 不比唐家别墅还专门替唐今安置了一个上下楼的电梯，这边是没有电梯的，也因此唐今的房间就被定在了一楼。ωωw..net 因为容越和唐安安出去玩了，两个人都还没选房间，他们的行李也就都摆在那里没有动。 “安安，上去选一间房间吧。”吃完饭，容越朝唐安安道。 唐安安听完后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己安安静静上了楼。 容越转过头朝明秀道：“明秀，就麻烦你帮安安收拾一下房间好吗？” “好。”明秀点头应下后就准备上来。 “对了明秀。”容越又喊住他，“既然这样，你也去楼上睡吧，正好可以照顾安安。” “诶，先生你要睡一楼吗？”明秀有些疑惑。 容越唇角微弯，“一楼比较方便。” 明秀不疑有他，眼见唐安安已经上了楼，连忙应下后便追了上去。 容越看了一眼旁边在收拾房间的吴叔，走到自己行李前，将之拿出。 吴叔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在听到他要睡一楼的时候就不太赞同地皱起了眉。 而等容越拿着行李，敲响了唐今现在住的那间房间的门后，吴叔脸色便顿时黑了下来。 门锁转动的声音，房门被从内打开。 唐今靠着门，眸色淡淡地看着容越。 容越却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丹凤眼里映着她的模样，声音悠悠：“小今，可以让我进去吗？”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让开了位置。 容越就那样提着行李进了唐今的房间。 唐今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偏头看着那满脸不赞同的吴叔，关上了门。 吴叔纵然是有再多想说的，此时此刻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希望……这个祸水不要勾的少爷忘了正事就好。 …… 慢慢的水声在浴室中响起。 唐今靠在床头看着消息。 手机上，基本都是佘子昀给她发来的问候，还有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的只言片语。 对方想要让她记起过去的事情。 她也乐得配合，便干脆顺着佘子昀的话题聊了下去。 此外，还有远在K国的方褚发给她的消息，说是已经搞定唐曦，唐曦已经确定要签那份合同了。 这两件事都在唐今的预料之中，稍微超出她预料外的，便是唐氏现在碰上的一个麻烦。 那原本只是简单查查的查税的检查人员，开始认真了。 而目前负责管理唐氏上下的佘琦，在之前出于某种原因没有第一时间将上面派人来查账的事情告诉唐曦，这件事，闹大了。 唐氏恐怕要栽一个不小的跟头。 只不过这件事情有点奇怪。 唐氏一向跟上面那些人有来有往，以往就算是查出些什么也会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这一次…… 有什么人在干涉这件事。 “小今。” 从背后贴上来的，带着热气的身体打断了唐今的思考。 青年揽住了她的脖子，将脑袋搭在了她肩膀旁，微低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些好奇：“小今在和谁聊天？” 唐今关掉了手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容越微微弯了下唇角，又偏头看着她的侧脸，“真希望，以后小今不要在另一个人的床上，跟另一个人这样提起我。” 唐今微偏头。 刚刚洗过澡的青年脸颊微红，一双上扬的丹凤眼蛊惑潋滟，盈盈映着她的样子。 她拉过青年的手臂，转身将他抱进怀里。 耳边是她轻轻喊他的声音，“可不算无关紧要的人。” 容越轻笑，“哦？那我算什么？” 微凉的手指顺着光洁的大腿缓缓探入浴袍边缘，“小…之前不是说过……” “接下来的几天里，你都是我的人。” 第33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3 #三十三 从落地窗进入房间内的阳光一寸寸往床边靠近。 细微的浮尘在逐渐减弱、昏黄、黯淡的光线里不断升起又落下。 被热水冲淋了许久的肌肤，在冷意的刺激下轻颤。 蔓延而出的藤.蔓不知收敛。 在深陷的床铺间，传出青年轻而细，像是餍懒，又像是求饶的声音，“小今……” …… 到晚间的时候，还没看见人从房间里出来。 吴叔脸色有些不太好地敲响了门，“大少爷，该吃‘晚饭’了。” 没有回应。吴叔心里对那个狐狸精祸水的不满越发加重。 他等了一会，又加重了敲门的力气，“大少爷，先生，吃饭了。” 旁边等着的明秀不敢吱声，只能装聋作哑地给唐安安喂吃的。 又过了一会，在吴叔想要敲第三次的门的时候，房门才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唐今靠着门，“吴叔，能麻烦你帮我们把饭送过来吗？” “少爷……” “吴叔。” 一老一少两个人对视着，最终，吴叔叹了口气，还是作罢了，过去将那两份晚饭放在餐盘里，端给了唐今。 唐今接过，眼眸里带出些笑，“好了吴叔，我又不是被妖精吞了，别这样。” 吴叔又叹了口气，“我看您也差不多了。” 他无奈地摇着头离开。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又对上了明秀震惊到颤抖的小眼神。 唐今看了眼自己的腿，笑意更深。 “嘘。”她轻轻比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手指往下，从脖子上划过。 明秀手里的叉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等他反应过来后，便慌慌张张地捡了起来。 他再去看那扇房门的时候，已经紧紧关上了。 联想到刚刚看见的，因为衣物宽松而露出来的青年肩颈上的一道道抓痕…… 青年在脖子上慢悠悠划过一刀的样子还在眼前，那唇角虽然带着些心情不错的笑意，但那双浅眸里是实打实的——“敢说出去就杀了你哦”——大概这样的东西。 明秀仰头想了很久。 对不起家主，白拿你的工资……不对，他的工资好像是大少给他发的。 ……好。没事了。嗯。 明秀继续装聋作哑地喂唐安安了。 …… 佘琦将事情告知唐曦的时候已经晚了，偏偏还在K国签合同的唐曦一时间也赶不回来，于是事情就这样爆发了。 唐氏被通报偷税漏税，被处罚了一大笔罚款。 唐氏对消费者的信用度急骤下降，这对经营方向都在可被替代方向的唐氏集团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可以想象，在消费者日后碰到唐氏品牌与其他品牌的同一件商品上，因为这次丑闻，他们大概率会转而选择另一个品牌的东西。 唐曦虽然已经联系了人处理这件事，佘琦也立马叫人开始了公关，但事情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无法彻底消除。 事已至此，唐曦只能专注于和JN芯片集团的合同签订。 双方的条款已经基本定下了，但签合同一事往往都需要律师们的反复确定，所以唐曦还是又在K国待了两天，等到合同正式签订完，又参加了一个酒会后才飞回了国内。 唐曦乘坐的是私人飞机，一下飞机唐曦也没有心情回别墅，而是直接去了公司。 知道唐曦要回来的时候佘琦就已经做好的充足的准备。 她将没有通知唐曦的锅全都甩在了一个秘书的身上，唐曦将那个秘书骂了一顿后果断辞退了对方。 “这次来查账的人都是哪来的？”唐曦脸色难看地问佘琦。 “就是之前的那些人。不过这一次还有检察会的人插手，她们一直盯着，人又来得突然，来不及做账——” “都是群废物！”唐曦到底没忍住骂了出来，“我不过是去K国待了一周就给我闹出这么大的事，要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跟佘琦一起的还有各部门的高管，虽然唐曦没有指着佘琦的鼻子骂，但偌大的会议室里佘琦坐的位置就在唐曦旁边，这一声声就骂在她脸上。 佘琦脸色不好看了一瞬，但很快又压下了那点不爽。 唐曦将各个部门的人都骂了一顿后才勉强压下了怒火。 半晌，她冷静下来，“检察会没有确实的证据不会插手。把公司里的会计部门的全体人都叫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件事到底是从谁那里泄露出去的。” …… 唐曦在公司里连着待了一整天。 进行了一系列紧急公关之后，她又联系一些人吃了顿饭，然后才回了别墅休息。 管家已经在等着了，唐曦将外套扔给她，往楼上走。 走到一半她才想起什么，回头问管家，“安安呢？” 这几天唐曦一直很忙，管家不是没给她打过电话，但是打过去才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之后管家也没敢再打，事情也就一直没告诉她。 见她总算问了，管家便告起状来。 “家主，先生带着小姐去了郊外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郊外？”唐曦顿时皱起眉，“玩什么玩这么久？” “说是在那边的农场玩，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管家还补充道，“大少也一起去了。” 唐曦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听到这句话顿时眉头皱得更深，原本想上楼的也折返了回来。 “叫他们赶紧回来。” “这……我之前已经联系过了，但那边说小姐非要留在那边玩，不肯回来。” “电话拿过来，给他们打电话。” 唐曦坐回了沙发上，她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回来，不仅公司出了问题，就连家里都乌烟瘴气的。 她不信容越不知道她这两天回来，但直到现在还不肯回来是什么意思？ 带着安安躲到郊外去跟她抗议？ 还带着那个人？ 唐曦压着火，打通了容越的电话。 …… 郊区的农场虽然没有温泉，但却有一个大浴池，被烧热的石头被放进大浴池里，配上周围幽静的环境倒也有几分惬意。 不过这份惬意对容越来说也维持不了多久。 像是在回应他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语，这几天里她确实是把想做的事情都对他做了个遍。 容越挂着唐今身上，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唐今将他从水里抱起来，裹上件浴衣，又抱回了房间里。 摆放在床头的手机响着某种好听又悠扬的旋律，唐今轻声问他：“要接吗？” 容越却连看都不想看，只是像睡梦一样轻呓：“小今……” 唐今拿起他的手机看了眼，半晌，将之静音扔进了床头柜里。 微凉的指尖抚过青年红肿的眼尾，她没有再做什么，只是轻轻道：“睡吧。” 第34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4 #三十四 唐曦脸色极其难看地盯着手机屏幕。 从听筒里，传出机械性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 旁边的管家和其他佣人都不敢说话。 容越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最终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唐曦打给了唐今。 这一次，电话那边在等了十几秒后，总算接起了。 “母亲。”青年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唐曦深吸了口气，“阿今，你小爹呢，怎么不接电话？” 唐今慢慢绕着青年的发丝，“小爹……这几天好像有点着凉，应该是已经睡了吧。” “着凉了？”唐曦脸色稍微好了点，“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唐今看了眼窗外的月亮，声音慢慢，“安安好像还挺喜欢在这边玩的，母亲要不要也来这边放松一下，还可以陪安安一起。” 唐曦没有说来不来，只问：“那安安呢？她睡了吗？” “安安在外面和民宿老板他们一起烤肉。” 唐曦惊奇，“安安不怕他们吗？” “一开始是怕的，但是现在好像已经熟悉了。” 唐今慢慢地跟唐曦说着唐安安的近况，而唐曦也逐渐被她的话语引导，火气渐消。 到最后，唐今总结了一句，“这样的环境好像对安安的自闭症有些好处……” 唐曦已然忘记了最开始的目的。 听完唐今的话，唐曦想过之后，“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再在那边待两天。” 唐今轻飘飘应下，“好。” 电话都打过去了，唐曦也不忘问候了一下唐今的身体状况，自然也都是被唐今敷衍了过去。 挂断电话后，唐今垂眸看向那靠在她旁边的睡熟的青年。 她慢慢抚过青年身上那些或红或紫的痕迹。 姑且，就让他带着这些多过个几天。 长个记性。 …… 经过两天的公关，虽然事情还是没法彻底洗白，但热度已经降下去了一些。 不可否认，这次的事给唐氏带了十分严重的负面影响。 更有雪上加霜，鉴于唐氏这次被查出来的情况，更多的相关人员开始对唐氏进行严查。 一个偌大的集团就这样的破产是不可能的，但这也导致唐氏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甚至一年内可能都得面临赤字危机。 偏偏这个时候唐曦又刚刚和JN签订了合同。 在合同中，唐氏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拿出一大笔资金入股项目，否则便要支付更大一笔违约金。 …… 唐曦在K国调研之时，JN开发的芯片就已经做好了五分之一，之后的进度也早已经规划好了，只是迫于资金的压力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JN是一间新锐公司，资金缺乏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唐曦之所以同意和JN合作，主要是看中了JN的研究成员。 在JN这次芯片的研究团队中，不乏一些在芯片领域方面的权威大拿，甚至还有不少人表示能被邀请参与这次项目研究感到十分荣幸。 唐曦就是看在那些大拿的权威上才选择投资的。 不过在K国那几天，唐曦并没有看见JN的首席研究员，实验室的主要研究在那几天也暂时停了下来，研究员们只在进行一些平平无奇的研究。 据JN目前的总裁方褚说，是因为那位研究员刚好带着内人旅游去了，所以实验室暂时没法继续研究。 虽然方褚是这样说的，但唐曦觉得，恐怕他们是在避讳着她还没有跟他们正式签合同，不想把芯片的相关资料泄露，所以故意给那位首席研究员放假了。 对此唐曦接受良好，也非常能理解对方的行为。 因此，在反复调查过JN，觉得对方确实就是唐氏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契机之后，唐曦就签了合同。 就唐曦个人判断，JN绝对是一家前景非常不错的公司，跟唐氏又能互补，说不定唐氏还能借着JN更上一阶进行转型。 如果不是必要，她不想和JN闹出什么矛盾来。 再加上合同都已经签了，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唐曦还是支付了和JN说好的资金。 不止这一笔，在之后的研究里，唐氏还需要定期向JN支付研究经费，时限是五年。 五年后如果JN还没有研发出说好的芯片，唐氏才可以无条件解除合同。 JN这边需要给的钱，再加上唐氏最近闹出来的丑闻所造成的损失，还有被追缴的税款，接下来，唐氏的流动资金就有些不太够了。 恐怕，还需要向银行申请贷款。 不到万不得已唐曦并不想这样做。 现在的情况，唐曦只能一边让唐氏名下那些子公司推陈出新多赚些钱，一边开始调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搞唐氏。 唐氏总公司会计部门的所有人，乃至在事情发生前就已经离职的一些员工都被唐曦调查了一遍。 唐曦这一次的动作很大，佘琦因为一开始没有及时通知唐曦，也受到了牵连。 看在明面上的面子，唐曦还是没有直接将她怎么样，但却给她放了一个月的长假，说是让她好好休息。 因为早有预料，佘琦也没表示什么，就那样接受了。 佘子昀在人事部门，并没有受到唐曦的迁怒。 当然也可能是她没有想起佘琦还有个儿子。 不过就算她想起来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一个男人，能做什么？ …… 佘子昀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佘琦坐在池塘边钓鱼。 “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急？”佘子昀走过去看了一眼。 佘琦又扔了点鱼饵进去，“我急什么，该急的是唐曦不是吗？” 佘子昀笑了笑，“唐曦这个人，真是自大又自负，妈，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帮她啊？” 佘琦摇了摇头，将钓竿放下。 “不要小看了她。一个唐家的养女能哄得唐蘅把唐氏交给她管理，不简单的。” 佘子昀挑眉，露出些不虞，“真是，明明自己有个亲生儿子却不愿意把公司交给他，非要给养女，重女轻男搞到最后什么都不落下，要我看唐蘅也是活该。” 佘琦白了他一眼，“唐蘅本来是想把唐许言嫁给唐曦的，这样一来不管公司给谁最后都还是会回到自家人手里。”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谁知道唐许言后来爱上了个女人，唐许言为了她毁了跟唐曦的婚约，唐蘅不同意，他就直接离家出走，唐蘅找到他的时候，肚子都七八个月了……” “最后，唐蘅没有选择只能同意了唐许言跟那个女人的婚事，又因为那个女人跟唐许言都没有打理公司的能力，这才把公司交给唐曦打理的。谁能知道那是只白眼狼呢……” ωωw..net 第35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5 #三十五 说起陈年往事难免叫人有些唏嘘，佘琦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靠在一边的佘子昀却若有所思。 佘琦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了，“怎么样，那位大少爷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佘子昀却像还是在想着什么事情，过了许久，他才道：“妈，双胞胎……应该长得都一样吧。” 在他还给唐今的那张照片中，那两个孩子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脸，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佘琦没懂他的意思，只能看向他。 却听见他道：“那两个孩子那么像，谁能分得清……要是，现在活下来的那个，是姐姐呢？” 佘琦愣了愣，不由得笑了，“唐曦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男女都分不出？别乱想了。” 佘子昀转头看着她，“如果有人在帮着掩饰呢？” “不可能，你这种想法……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佘琦显然不认同他的说法。 佘子昀挑挑眉，半晌，也不再说下去。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了。 只不过，在看到那对双胞胎一模一样的长相时他就有那种想法了。 那种，到底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光看外表根本分不清的吧，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件事也不用多想。 活下来的那个到底是姐姐还是弟弟，试试就知道了。 如果是弟弟，就继续之前的计划，如果是姐姐…… 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 与没有宁静之日的唐家别墅和公司相比，郊外农场的生活在平静与宁和间，也能找到那么一些闲趣。 明秀带着唐安安在喂那些小马驹，而不远处的草坪上，唐今坐在轮椅上，看着远处的山林休息。 吴叔将最近唐氏的事情跟唐今说了一遍。 大部分的事情唐今都已经知道了，不过在听到公司内部开始生出些对唐曦的怨言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 “是什么怨言？” “大致的言论是，偷税漏税明明是唐曦做的，却要把这件事推给别人。” 别人…… 想到那被放了一月长假的佘琦，这个别人指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这样的言论之下，而且还有检察人员正盯着唐氏，恐怕就算唐曦原本有想将锅甩给佘琦的想法，只怕也是做不出来了。 至于这样的言论是谁散播出去的…… 想来也只有那个人了。 佘子昀。 一条伪装得极好的毒蛇。 “少爷，您在想什么？”吴叔偏头看了她一眼。 唐今微微偏头，“佘琦的儿子约我见面，说是有关我‘姐姐’的事情要告诉我。吴叔，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吴叔沉默了一会，“按照少爷您之前的打算……可以过去和他聊聊。不过时间上是？” 唐今回想了一下，“明天。” 明天见面的话……吴叔皱了皱眉，“那这边怎么办？” “到时候叫司机来接他们就好了。”唐今撑着额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就行。” 吴叔不由得看向她。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看着远处的山景，眸色淡淡，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不曾有。 这副模样，不由得让吴叔有些恍惚。 就好像，前几天里，那个跟至今还在小楼里休息的人恍若新婚一样恩爱的人，根本就不是眼前的青年一样。 不过看来的话，少爷对那个容越也只是玩玩而已。 这样也好，少爷——或者说大小姐，大小姐未来要娶的男人，应该是清清白白，门当户对的好男子，而不是像那样的人。 如果当年不是唐曦那只白眼狼害死了老家主和言少爷…… 大小姐也不会被迫装成了男人这么多年。 如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大小姐早就找到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好男子，定下了婚约…… 吴叔想着想着，便不由得叹了口气，看向唐今的目光越发柔和了些。 …… 唐安安玩到下午的时候才总算玩累，回了那栋复式小楼。 这么一天下来，唐今已经在外面待得够久了，便也一起回去了。 明秀正在给唐安安准备吃的，而这个时间点恰好也到了唐今平时吃午饭的时候，吴叔便一起过去帮忙做饭了。 唐今回了房间。 只不过让她有些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在床上休息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整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想到什么，唐今皱了下眉，走到浴室前打开了门。 浴室里还有些许的热气，躺在浴缸里的青年安安静静地睡着。他手臂倒是还垂在浴缸边缘，但肩膀，脖子，甚至是大半张脸都已经没进了水里。 唐今看着他睡得一无所知的样子，伸手试了下水温。 水都已经凉了，也不知道他是泡了多久。 就这么抱出来说不定就要着凉生病了，还不如让他再泡会。 唐今把人从浴缸里提出来一点，又放了些热水进去。 水逐渐溢出，也逐渐变暖，等到浴缸里的水全都变得温温热热，唐今才关了水。 她刚刚的动静也不算轻，但青年却睡得熟，压根没醒过来。 唐今只能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额头一痛，青年皱了下眉，半晌，一双丹凤眼缓缓睁开。 带着些朦胧的眼睫抬起，他的目光落在唐今脸上。 “……小今？”青年好听的声音有种别有韵味的沙沙的慵哑，像是慢慢从耳边飘过，听得人心痒。 唐今坐在浴缸边上，声音淡淡：“躺在浴缸里睡觉，就不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她这样说，原本以为容越会说些什么是她不让他睡觉，又或者是继续挑火的话，但是，容越在听了她说的这段话后，眼睫却微颤了一下。 那双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被朦胧水雾遮盖的丹凤眼像是在回忆什么。 “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他这样轻轻地问。 唐今看着他，“什么？” “在浴缸里睡过去，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他好像掉进了什么灰色的雾里，那双丹凤眼有些失神。 忽而长睫颤了一下。 他顿了顿，垂眸看向了那些逐渐又变得温暖的水，微红的唇角轻弯，“如果撞见我这样，小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 他好像又只是在试探她的想法。 但是不对。 情绪不对。 唐今看着他的表情，半晌，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他刚刚的话： “在浴缸里睡过去，然后再也醒不过来——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 浴室里只剩下了慢慢的流水声。 他想知道的，压根就不是唐今如果撞见他那样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后面说出来的那句话根本就只是想掩饰他前面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真实情绪而已。 他想知道的，是那种在浴缸里慢慢死去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身体和周围的一切都逐渐冰冷，还是像他现在一样被温暖包裹，所以不会觉得痛苦？ 他在回忆。 他那样问。 或许说明，曾经他是以他提问中的“小今”的视角，看见了另一个人的离去。 那个人就在浴缸里，那样睡过去，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 过了会，容越唇角的小痣微微上扬了些，声音有些沙哑，“小今真的很聪明……”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伸出手轻碰上了他的脸。 微凉的指腹按住他唇角那颗小痣，慢慢将之往下拉。 “不想笑的话，还是不要笑的比较好。” 第36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6 #三十六 “不想笑的话，还是不要笑的比较好。” 随着唐今的这句话，青年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唐今。 唐今收回手，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往下说，而是站起身道：“要是不舒服或者别的什么，我就在外面。” 她慢慢道：“别再睡着了。” 容越没有说话。 有些人在难过的时候需要有人在身边安慰，而有些人，更宁愿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唐今在某些时候还是十分善解人意的，她起身离开了浴室。 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浴室里又只剩下了容越一个人。 容越闭上眼睛。 脑子里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挥之不去，血色像是从半空中滴落，绽放开一团又一团的血花。 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攥紧，让他无法呼吸。 不自觉地，鼻子开始发酸，眼眶也逐渐热了起来。 半晌，他缓缓顺着浴缸的边缘滑下，将自己完全没入了水中。 淹没在水底的时候，像是思绪也都被漂浮了起来。 周围那些澄澈温暖的水，却像是有一瞬间变成了鲜红的，冰冷的。 他克制不住地反反复复地想。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爸爸自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 ——“别再睡着了。” 容越骤地坐起身，张口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水流从发丝间不断淌过眉眼，让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 浴室里的空气黏稠潮湿，让胸口闷得难受，也让呼吸始终无法平复。 他喉咙动了一下，发丝上的水流已经停下，但却又有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泪水滚出。 过了一会，容越又重新躺进了水中。 在水底下，眼泪会消失，哭泣的声音会被吞没。 等待会出去的时候，就可以装作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原本已经安静的浴室中骤然传出一声闷闷的响。 过了会，还在写着什么的唐今听到一声哑哑的轻喊：“小今……” 唐今看了一眼浴室，半晌，还是放下了笔，起身去了浴室。 靠着浴缸跌坐着的青年有几分无奈和无助地看着她，“拜托……” 过了会，唐今把擦干净了的人放在床上，给他找了件干净的睡袍。 容越抬眸看着她。 那双丹凤眼上勾，唇角的小痣似乎也动了一下，流露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 他轻声道：“谢谢你小今。” 他好似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可她刚刚在擦过青年眼尾的时候，触及到的肌肤，是热热的。 没有戳破他这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唐今只是道：“休息会，吃点东西。” 容越微微弯唇，“好。” 吴叔已经做好了丰富的饭菜，鉴于容越现在还不方便出去，唐今便干脆叫吴叔给他单独准备了一份送给他了。 过了会，唐今吃完回房间的时候，他还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边看着电视边吃着东西。 没有管他，唐今坐回书桌前，将刚刚写到一半的东西看了一会，继续写了起来。 她已经休息了很多天，现在唐曦回国了，k国那边的事也该继续了。 吴叔准备的餐点很丰盛也很营养，容越一边慢慢吃着东西，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打发时间。 过了会，他眸光微转，看向了一旁的唐今。 笔尖在纸面写写画画的声音并不大，不过她看起来倒是很认真。 倒叫人好奇，她在做什么。 只不过他现在实在不想再招惹她，在看了她一会看不出什么之后，容越神情恹恹地靠在沙发上，看回了电视。 反正她也没有注意他，他便也没了那些心情去维持什么样子，便逐渐靠着沙发，眼眸微垂，过了会，他闭上了眼睛。 等到唐今将要写的东西写完整理好的时候，靠在沙发上的青年已经又睡过去了。 不过他大概是梦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醒时还能在她面前维持着与平时没有两样的样子的青年，此时已经紧紧蹙起了眉，眼尾渗出红，隐隐有泪痕没入发间。 唐今将电视关了，把人抱回了床上。 只是她想起身的时候却又被拉住了。 她垂眸看着那将半张脸都埋进了枕间的青年。 他紧紧抓着她的袖子，指尖又在颤。 过了会，他到底是忍不住了。 青年哑哑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小今这么聪明，怎么就不知道趁着这个时候哄哄我呢……” …… 或许有些人在伤心的时候更宁愿一个人待着。 但其实，容越原本并不是这一类人。 只是父母离世后，他便也没有了依靠，逐渐地，变成为了那一类人，成了那种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一个人熬过去的人。 但现在，或许是这些天依赖这个人已经成了习惯。 所以当过去的那些暗影又缠上他的时候，他想要这个人在身边。 她那么聪明，怎么就不知道趁着这个时候安慰安慰他，哄哄他呢？ 在这种时候，哪怕是明知道她是别有目的，哪怕知道她或许就是为了打动他才会对他好，在这种状况下，哪怕明知一切他也是会有所触动的。 她那么聪明，为什么不…… 唐今看着没入枕间的那些泪水，半晌，还是将他抱起，抱进了怀里。 容越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了她颈间。 只不过，她动作虽然温柔，但话语又是平淡的：“想哭直接哭就好了，不用那么多前戏。” 容越心里刚生出的那点暖意顿时就散了，索性肉就在嘴边，他张口就…… “要是咬重了，我就走了。” 半晌，容越还是泄愤地轻咬了一口，力道轻的连牙印都没留下。 虽然她说的话有些破坏气氛，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样的两句话后，那股压在容越心口挥之不散的阴翳似乎也散去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无意识说了声“腰疼”。 过了会，腰上传来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道。 那原本总是微凉的手似乎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她抱着他，就像会一直陪着他身边一样。 容越靠着她，半晌，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 在这一场彼此都清楚对方的目的与手段的博弈里，他到底还是输了。 只不过，这到底是他一个人沉沦的一败涂地，还是…… 她也会有一分动容？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床的另一边没有人。不过容越已经习惯，也没有过多的不适应。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 养了两天，再加上昨天晚上某人给他揉了那么久的腰，虽然该酸疼的地方还是酸的不行，但走走路还是没什么问题了。 只不过，大概是昨天冷水泡久了，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或许是感冒了。 容越没有特别在意，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走出房间。 唐安安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而明秀则在厨房里做饭。 没有看见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大概是出去晒太阳了。今天天气很不错。 容越找了下一起带来别墅的药箱，翻出个温度计叼进嘴里。 等明秀端着早餐过来，他才托着侧脸问了一句。 “小今呢？” 明秀将容越的那份早餐放在他面前，“大少回去了啊。” 因为容越的语气轻慢，所以明秀也只是顺口这样说了一句，便又转身将唐安安的那份早餐放到她面前。 容越顿了一下，许久，慢慢拿出嘴里的温度计，声音轻轻：“回去了？” “对呀，大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了。” 明秀看向他，“先生您想回去吗？家里已经又叫了两个男佣过来了，要是您想回去的话我现在去打电话说一声。” “……不用了。” 温度计轻轻转过一圈，容越垂眸看着上面标示的体温。半晌，他垂下了手。 原本已经消肿的眼尾又隐隐泛起红。 …… 他还真是，输了个彻底啊。 第37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7 #三十七 司机接上了唐今之后，原本是要直接回别墅的，但是途中唐今给唐曦打了个电话，说是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于是司机便搭载着唐今先去了医院。 大概十分钟后，吴叔推着唐今从医院的后门离开。 约好见面的地方在一家私密性非常高的餐厅里。 唐今到的时候，佘子昀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表面的一些客套话说完之后，佘子昀顺势道：“小今。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唐今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她唇角带出些淡淡的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比我小一岁？” 佘子昀想了想，“话是这么说，可是不管叫唐哥还是今哥，感觉都怪怪的……” “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唐今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你之前说有事情要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佘子昀转着手里的酒杯，“啊那个啊……” 他看着唐今的表情，“今对自己的父亲还有印象吗？”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过世了，我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佘子昀轻轻“哦”了一声，“那名字呢？名字总该记得吧？” 唐今没有说话。 佘子昀没有放弃，他想着调查到的一些消息，道：“唐曦阿姨该不是跟你说，你父亲是她的某个情人，所以才很少跟你提起他吧？” 对于他的话，唐今没有否认。 在有记忆以来，唐曦确实是对原身这么说的。 她反复地对原身说她的父亲只是她的某个情人，还告诉原身她身体很虚弱不能出门，需要一直吃药，就这样将原身与外界隔离开来，还让原身对她感恩戴德。 见她默认了，佘子昀不由得皱眉，“唐曦阿姨居然真的这么跟你说？她怎么可以这样呢？” 青年表现得有些不认同，像是在为她而抱不平一样。 这样的表现，倒是符合他一直在唐今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唐今顺着他的话往下，“你的意思是，难道我父亲并不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佘子昀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是我实在无法认同唐曦阿姨这样的行为，也没办法……” “看你受到这样的欺骗。”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看着唐今，眼眸里似乎藏着些什么情愫。 唐今唇角的温和笑意已经淡去，她沉默了一下，“欺骗？” “嗯。”佘子昀唇动了动，不再卖关子。 “今，有件事你应该知道吧？你现在的母亲唐曦是你奶奶唐蘅领养的女儿。而你奶奶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叫唐许言。” 佘子昀观察着唐今的表情，慢慢道：“小的时候我妈妈带我去拜访唐蘅奶奶，那个时候，你……还有你的姐姐，就围在唐许言叔叔，叫他……‘爸爸’。” 唐今闭了下眼睛。 睁开眸时，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还是淡淡的，“……你的意思是，我的父亲是唐许言？” “嗯。”佘子昀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突然跟你说这些事情，你不一定会相信……但现在恐怕还有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与那双已然冷淡下来的浅眸对视着，佘子昀深吸了口气。 他缓缓道：“你们那个时候称呼唐许言为‘爸爸’，而当时候，被你们叫做‘妈妈’的那个人……” “并不是唐曦。” …… 许久许久，佘子昀才听到她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如果说之前的接近还只是一见如故，但现在无缘无故跑来告诉她这些，显然就不太正常了。 但佘子昀已经替自己找好了一个借口。 一个明明可笑至极，但对那些自大又自负的女人而言，十分可信的借口。 佘子昀低头笑了一下，“今，其实刚刚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说过……” “小时候妈妈带我去拜访唐蘅奶奶的时候，大人们会经常聚在一起聊天，我妈妈很忙没有时间照顾我，就会让我到一边去跟旁边的那对双胞胎一起玩。” 他微抬起头，像是在回忆些什么。 “双胞胎姐弟中的姐姐对我很好，但是弟弟却很调皮，他们长得很像，我根本就分不清。因为这个，有时候弟弟还会故意装成姐姐来骗我。” 佘子昀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并不是特别开心的事情。 他轻叹了一声，然后才缓缓道： “有一次，弟弟装成姐姐骗我说，最喜欢的玩具不见了，要我陪他一起去找。因为我很喜欢姐姐，我就答应了他。” “只是……弟弟把我关进了车库，还把我忘在了那里面……” 佘子昀垂眸，声音也低了下来。 “那天大人们都聚在一起，佣人们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听到我在车库里的哭声。” “最后的最后，是姐姐把我从车库里救了出来。” 佘子昀垂眸，“就好像看到了童话故事里的骑士一样……” 他重新看向唐今，眼睛里有盈盈的光晕，“这种故事你现在听起来肯定觉得既幼稚又可笑吧？” 那些水色却逐渐在他眼眶里凝聚，凝聚成透明的泪水，“但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事情，其实是因为我想要确定一件事。” 青年的眼中有小小的希冀，“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那个把我关进车库里的弟弟，还是那个把我救出来的姐姐？” …… 【宿主，他演技好好啊，我差点就信了那个什么姐姐懂事弟弟调皮的鬼故事了。】 唐今：“其实我也信了。” 【啊……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原主的记忆只有八岁以后的，他说的那之前的故事……谁知道是真是假。” …… 唐今回到别墅的时候，唐曦正坐在楼下客厅里看报纸。 “阿今回来了？”唐曦叫旁边的佣人上前帮唐今接过行李，“做过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唐今声音温和，“有点受凉，身体……还是那样。” 唐曦拍了拍她的肩膀，“郊外风大。你待会回房间洗个热水澡，吃完药再好好睡一觉就会好的。” 唐今点了点头，“母亲在k国的事情还顺利吗？我看新闻上说公司被罚款……” 她表现得就像一个对公司的事情丝毫不了解的小白一样。 哪壶不开提哪壶。唐曦的脸色僵了僵，笑容也僵硬了些，“……没事，都是些小事情，阿今不用担心。” 唐今弯眸，“那就好……” 她不由得低下头低声咳了起来。 看见她这副样子，唐曦想到了什么，“阿今吃饭了吗？要不叫佣人们给你准备点饭菜。”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那就算了，不过你又咳嗽了，待会记得要吃药，知道吗？” 唐今敛眸，“我知道的。” 第38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8 #三十八 容越和唐安安是在又两天之后才回来的。 大概是想念唐安安，也大概是为了容越，唐曦亲自到了门口接人。 容越和司机正在拿行李，几个佣人们连忙围上去帮着他将行李拿下来，这样一来容越没什么事做，便只能牵住了唐安安。 唐曦走上去摸了摸唐安安的脑袋，“安安，这几天玩得开不开心？” 唐安安点了点头，半晌，又看向了旁边的人。 青年牵着唐安安，眼眸微垂着，没有看唐曦。 唐曦知道他多半还是气之前的事情，不过如今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没什么办法了。 而且就她看来，容越似乎也没有那么抵触她。 于是她主动朝容越道：“听说你感冒了？现在好了吗？” “……已经好了。” “那就好。行了你感冒才刚刚好，就别在风口站着了，一起进去吧？”唐曦道。 “嗯。”青年轻轻应了一声。 于是一家三口一起进了屋里。 两个人回来虽然热闹，但这份热闹却半点都没传到二楼那间安安静静的卧室里。 过了会，等容越和唐安安休息好了，厨房一直准备的菜也快好了。 “说起来我们一家人也分开了好多天了，既然都回来了，就一起吃顿饭吧。”说着唐曦偏过头去朝管家道，“去把阿今也叫下来，不过要是他不愿意下来也别勉强他。” “好的。” 老管家依言上楼去叫了唐今。 不过不管是唐曦还是老管家其实都知道，楼上那位性格孤僻的大少是很少会愿意下楼一起吃什么饭的。 老管家敲响了门：“大少，先生和小姐都回来了，饭已经做好在楼下了，家主问您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但是出乎意料，过了会，房门被慢慢打开。 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的青年眼眸温和，“安安已经回来了吗？我刚刚在休息，都没有听见声音。” 看见她出来，老管家愣了一下，还是很快道：“是的，小姐已经在楼下了。” 唐今微微弯唇，“那我今天就在楼下吃吧。麻烦你，推我下楼。” “……好的。”老管家应下，上前推住了唐今的轮椅。 当老管家推着轮椅慢慢来到一楼餐厅前的时候，唐曦明显惊讶了一瞬，但她很快就收敛好了神色，露出了笑来，“阿今你总算愿意下来吃饭了。” 唐今笑了笑，没有说话。 唐家餐厅的桌子是一张长方形的长桌，因为唐今下楼吃饭，佣人们便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将唐今推到了容越下首的位置。 平时都是容越带着唐安安一起坐的，但是今天因为唐曦太久没见唐安安，想和她亲近亲近，便把她抱到了自己那边去。 过了会，佣人们开始上菜。 唐曦喜欢吃的就是一些中餐菜系，所以餐桌上便都是些大鱼大肉，看着倒是色香味俱全，但这样的菜系显然不适合唐今一个病人来吃。 不过唐今倒也不是很在乎，她本来就吃得少，菜不能吃就少吃点也不要紧。 “这次我去国外那么久，回来又正好你们在郊外玩，我们一家人也算是有半个月没见面了，这一顿就当做是一个小团圆饭好了。” 唐曦朝旁边的管家和佣人们道：“对了，你们也下去吧，不用在旁边守着了。” 佣人们齐齐应是，然后下去了。 等人都下去之后，唐曦又朝容越道：“不过啊以后你们要是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要多带点佣人，看这次，又是阿今身体不舒服不得不提前回来，又是你自己重感冒根本照顾不了安安……” 唐曦不停说教着，而容越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她都说完了，才轻声应了句好。 见他态度这么好，再加上唐安安其实也被他照顾得还不错，唐曦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你知道就好。行了，开动吧。” 她说完话后，一家人便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唐曦有心和唐安安亲近，便夹了几个菜喂给唐安安，而唐安安本来就饿了，她喂，唐安安就都吃了。 女儿难得这么配合，唐曦顿时来了兴致，一边和唐安安说话一边夹着菜，注意力也没再分给旁边的人。 而佣人们又已经都下去了，于是自然也没有人发现，那刚刚还在唐曦面前表现得温柔又顺从的青年，一边慢慢吃着饭，另一边，手却落在旁边人的大腿上。 修长漂亮的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慢慢勾勒着。 细微的痒意让人根本没法专心吃饭，不过他写得慢，倒也叫人分辨出了他在写什么。 ——小今还真是狠心啊，就这么把我们丢在那里了。 因为唐安安想看的动画片到时间了，唐曦便干脆打开了电视陪着唐安安边看边吃。 唐今便干脆换了一只手拿筷子。 容越察觉到不妙，顿时就想抽回手，但下一秒手就已经却被按住。 唐今掰开他的手指，还以同样的方式在他掌心里写着字。 ——感冒了？ωωw..net 容越抿唇，本来就吃得慢的动作，越发的慢。 他指尖抬了抬，像是想写字，但半晌，又什么也没写，就又垂了下去。 他也没再回她什么，只是就那样由她抓着手。 过了会，唐曦回过头夹菜，看了容越和唐今一眼，她起初一眼没看出什么，等再一看的时候，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容越察觉到了她目光的变化，顿时想要抽回手，但却被握得死死的，怎么也抽不回。 他们坐得太近了。 纵使是容越，面对唐曦带着些疑虑的目光，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 半晌，唐曦开口： “阿今，你怎么用左手吃饭？” 容越原本高高吊起的心，顿时又放了下来。 唐曦那个位置根本看不到桌面下。 唐今将青年的手翻了过来，慢慢揉着他有些发麻的指尖，“刚刚睡觉的时候压到右手，现在还有些用不上力气，所以就用左手吃饭了。” “用左手方便吗？”唐曦不由得问。 “还好。”唐今低眸，“母亲忘了吗？我本来就是左右手都能用的。” 唐曦慢了一拍才总算想起了这件事，“对，你看我都忘了，果然是年纪大了，唉，阿今你别气啊……” 她这么说倒显得唐今是那种不懂事闹脾气的孩子一样。 不过这里能听懂这个意思的就他们三个人，唐曦这又是要说给谁听？ 既然她这么说，唐今便顺势关心了一声，“说起年纪，母亲明年就要五十岁了吧？” 唐曦点了点头，“是的，难为阿今还记得。不过怎么了吗？” 唐今轻咳了两声，“我是想，母亲要不要安排一次全面点的体检呢？毕竟母亲这个年纪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第39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39 #三十九 唐今的话说完后，唐曦一时间居然分不清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出这种像是诅咒一样的话。 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她那个好儿子又只是带着一番关切的神情看着她。 还真是，被养在房间里久了，半点事都不懂。 唐曦虽然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压下了那种火气，但还是差了心情。 于是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淡淡，“阿今说得对，我会找个时间去检查一下的。” 唐今弯唇，“母亲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唐曦实在不想再跟她说话，便干脆带着唐安安起身去旁边坐着看电视了。 而在唐曦转过身去之后，容越才轻轻笑了一声。 唐今轻捻着他指腹，“我母亲不开心了，小爹倒是很开心？” 容越转过头去，“不可以吗？” “我还以为，小爹会替我母亲打抱不平呢。” 容越轻轻哼了一声，“我还在跟你母亲闹脾气，她不开心我就开心，不可以？” 唐今笑了一声，看向他，“当然可以。” 那浅眸却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一般。容越不由得收回视线，没再看她。 过了会，他才听见她问了句，“感冒好了吗？” “……嗯。” “那就好。” 容越没有说话。 那就好……好什么？ …… 容越没让自己再想下去。 一家人吃完饭后，唐今难得的没有直接回楼上，而是和他们一起在楼下看起了电视。 虽然觉得她有些碍眼，但以唐曦的心性，表面带笑地和唐今说上几句话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而且鉴于容越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表现，唐曦也刻意多和他说了几句话。 容越虽然没有多热情，但还是都回了她。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唐曦便知道他八成是还在计较之前被她下药的事情，不过她今天和唐安安玩了一会心情还不错，也就没跟他计较了。 唐曦想到什么，又问了容越一声：“对了，我听说你父母都出国了？怎么回事？” 容越回她：“是我表姐，她结婚了，要在E国办婚礼，就邀请我父母过去参加。” “这样啊，但是你父亲病还没好就去国外，会不会太辛苦？” “嗯多少会有点的，不过我父亲这次去E国也不只是参加婚礼。听说E国那边的医疗条件也很不错，我母亲就想带父亲过去那边看看。” 唐曦点了点头，声音温柔了点：“钱的事情不用担心，不够了就跟我说。” 容越看了她一眼，唇角弯了弯，“谢谢。” 唐曦看着他唇角下那颗诱人的小痣，原本打算算了的某些心思又冒了出来，看向容越的眼神也变得暧昧。 容越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目光的变化。 他偏开头，避开了唐曦的视线。 只不过青年这副模样，看起来也是别有风情，唐曦越发舍不得移开目光。 过了会，唐安安开始有些犯困了，唐曦想了想，跟唐安安道：“妈妈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她今天跟唐安安玩了不少的时间，想来唐安安应该对她更亲近了一点。 唐安安微微点了下头。 过了会，唐曦带着唐安安上楼洗澡，走之前她看了一眼还坐在楼下的两人，朝唐今说了一句：“小今早点休息，别忘了吃药。” 在唐今应下后，她便又看向了容越。 “你也早点上来休息？” 说完这句话后，唐曦没有动，就那样看着容越。 容越现在就坐在沙发的一边，而不远处，便是坐在轮椅上的唐今。 余光中，还能看见青年冷白的手指微微抬起，又不轻不重地落下，像是闲懒无聊一样地敲着轮椅的扶手。 纵使是唐曦对他说出刚刚的话的时候，那敲击的节奏也半分没乱。 半晌，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容越轻轻开口：“好。” 唐曦心情大好，抱着唐安安上楼。 她离开后，客厅里便只剩下了容越和唐今两个人。 电视里还在放唐安安刚刚看的动画片。 动画片的配音声调比寻常电视剧要更高，对小孩子来说能吸引注意力，但偶尔有些时候，却叫人觉得刺耳。 过了会，容越抿唇，道：“小今要休息吗？” 唐今看着他半抬起的那双丹凤眼，手指敲落在扶手上，没有再抬起，“嗯。” “那我帮小今推轮椅吧？” “麻烦小爹。” 容越站起了身，走到了唐今身后。 像是刚刚来到这个家里时那样若有若无的试探与接近，他低声：“不麻烦的。” …… 容越推着唐今到了她房间门口后便停下了脚步。 他垂眸看着那个搭着双手，始终没有说过什么的青年，半晌，他还是突兀地问：“小今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唐曦带着唐安安去洗澡了，而其他佣人也早都被唐曦叫下去休息，二楼便只剩下了他们四人，格外的安静。 房间里还没有开灯，走廊的灯光照进房间中，画出了一条格外明显的分界线。 他们在那条分界线的两边。 那清冷的声音像是一如平日一般，还带着些许的不解，她好像在思考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晚安？” …… 像是有一大团沉闷的灰色雾霭囤积在了胸口，肺里都被那些颗颗粒粒的灰尘所沾染，让呼吸无比的沉闷。 容越看着那似乎还在思考的青年，半晌，扯了下唇角，用那轻柔温和的声音道：“晚安。小今。” 他松开了搭在轮椅上的手。 关门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似乎转过了身来，但她也只是看着他，将门关上。 不轻不重的一声关门声。 容越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握着把手，指节都泛青泛白。 不要再让自己输得更难看了。 在这样反复地告诉过自己之后，容越才重新迈开腿，离开。 …… 门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唐今坐在窗前，安静地看着落地窗中的倒影。 虽然还没有彻底查清楚，但有些事也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她这位好小爹嫁给唐曦的原因显然没那么简单。 原本她怀疑是商业间谍，可是作为商业间谍而言，他付出的似乎又太多了一点。 若只是流于表面的勾引也就罢了，可是…… 与她是真的，与唐曦…… 既然不是商业间谍，不是为了钱，那就只能是被什么驱使着。 人啊，总是会被感情左右。 而那种能让他甘心放弃自己的未来，用身体、感情甚至是人生作为一种工具，同时和她还有唐曦牵扯不清的感情，显然不会是爱。 那就只能是仇恨了。 …… 之前唐氏因为税务而被卷入的风波，唐今在调查之后已经找到了一些端倪。 那次的风波里，中途插手导致唐氏被严查的，是唐氏的竞争对手陈氏集团。 而好巧不巧，她最近又查到了一些消息。 她那位好小爹出国留学时就读的是一所世界名校。正是陈氏集团目前定下的继承人陈家大少爷陈栝曾经就读的学校。 从年龄来看，就算不是同一届校友也只是差了一两届的关系吧。 …… 其实她很乐意多一个帮她将唐曦从位置上拉下来的帮手。 但根据她这位小爹现在所表现的来看，他想要毁掉的可不只是唐曦。他更想要毁掉整个唐氏。 唐氏是她的任务，是她要拿回来的东西。 为了拿回来她可以让唐氏暂时陷入低谷，但不能毁掉。 而她那位小爹，就算对她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以他那种性子也是不可能就因为一点个人的感情就放弃自己的目的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 …… 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40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0 #四十 容越慢慢将手里的药放进了酒杯里。 细微的泡沫从杯底升起，又很快消失。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像是吞下了沥青一样的恶心与沉闷，又像是做了一件连自己都不认同的事情时的可笑与荒诞，他闭了下眼睛。 房间的门被推开，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女人慢慢走近他，嘴里说着自以为是的哄男人的情话，作势就想要抱他。 容越唇角抿出些紧张的笑，轻声说了几句话后，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了女人。 唐曦看着他比初见时还要吸引人的，已然熟透的眉眼风情，也没有拒绝他这点小情趣，接过酒杯一口喝下后，拉住了容越。 容越任由她拉着往床边走。 被女人推倒在床上的时候，容越慢慢慢慢，抓紧了手。 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般的印子，直至掐破手心，直至指尖被点点血渍沾染，直至女人药效发作昏过去开始呓语。 那扇甚至没有彻底关紧的房门也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 第二天早上，唐家别墅好像又回归了平静。 一家三口坐在楼下吃着早餐，饭桌上气氛融洽。 出门时，唐曦朝容越道：“最近公司有点忙，等有空了，就带你出去玩玩。” 容越眼眸微垂，颊边染上些红晕，“嗯。” 这副模样叫唐曦越心情大好，就连多日来在公司的郁气都一扫而空。 唐曦出门，坐上了已经等在那里的车，就在她准备叫司机开车的时候，却听见一声：“等等！” 唐曦看过去，只见那青年有些焦急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这个你好像落下了。”容越将文件递给唐曦。 唐曦看了一眼，正好是唐氏准备参与的一个政府的投标项目的投标书。 “咦我不是收好了吗……应该是我昨天晚上看完忘了放回包里了，多亏你，不然就要出麻烦了。” 容越弯唇，轻声细语：“路上小心。” “嗯。”唐曦也算是对他很满意了，看了一下他的样子，想了想，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叫司机发动了车。 容越看着那辆车远去，半晌，才转过身回别墅里。 只不过，他的脚步不紧不慢的，像是故意在等什么人一样。 而他大概是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他抬起头，看向了二楼房间窗户边坐着的那个青年。 那上扬的丹凤眼从来都不安分，唇角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好像是在挑逗人心。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转过轮椅，坐回了书桌后。 没有等太久的时间，房门被敲响。 而房门打开的时候，又是熟悉的询问：“小今，我帮你准备了早餐，你要吃点吗？” 青年眼眸温柔地笑着，一如既往。 …… 唐氏的投标没中。 这次的项目是政府批准的一个大项目，如果能搭上，不仅能够细白之前的那些事，更是能够大赚一笔回来。 但很可惜，唐氏没能拿下这个项目。 一开始唐曦以为是因为唐氏最近的风波，所以导致政府并不属意他们，但在叫秘书去调查过后才发现，居然是他们的价格标的不够。 中标的陈氏给出的金额，刚巧比他们多了五百万。 五百万，听起来很多，但是对于像陈氏这样的大集团来说，并不算什么。 这个金额压得太巧的，巧到已经不能再用巧合来形容。 再加上宣布中标公司的时候，陈氏集团老总那个姓陈的女人那副得意的样子，唐曦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可这次的投标策划公司里只有少数人参与…… 公司里有内鬼。 到底是谁…… 佘琦？不，她还在放假，不会是佘琦。那是…… …… 因为公司的事情，唐曦回家的时候脸色也算不上太好，还因为一点小事对着家里一个男佣发了好大一通火，对上唐安安的时候才勉强收敛了一些。 但是唐安安已经被她刚刚发火的样子吓到，死死躲在容越后面不肯出来。 容越安抚着唐安安的情绪，“没事的安安，妈妈只是心情不好……” 他温柔而又耐心地哄着唐安安，哄了好一会才勉强叫唐安安情绪稳定了下来。 唐曦深呼吸了一下，挤出些笑，“安安。” 唐安安抓着容越的手，根本不愿意亲近她。 几番试着和唐安安亲近都没能成功，唐曦只能叹了口气，对容越道：“我也很想和安安好好相处，但实在是……” 容越摸着唐安安的脑袋，“慢慢来就好，别急。” 唐曦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她叹了口气，“安安确实被吓到了，你今天就陪她睡吧。” 容越自然是顺从地应下了，“好。” 唐曦喜欢的就是他这种顺从的样子。 不过要是说实话的话，唐曦之所以叫容越去和唐安安睡还有一个原因。 美人好是好，但也太耗精神气了些。 昨天晚上稀里糊涂过去一晚，感觉是很不错，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像是被耗干了一样，完全提不起精神。 看来需要抽点时间锻炼锻炼才行。 毕竟肉就在嘴边，却因为这种原因不能吃，那可真是…… 唐曦也不免想起了某些让她不太舒服的话。 ——“您这个年纪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唐曦看向楼上，冷了目光。 半晌，她又笑了一声。 就算她到这个年纪了又如何。 她那个好儿子，命可未必比她长。 …… “公司今天的投标没有中，这下公司接下来就更难过了。”电话那头传来佘子昀轻叹的声音，“不过说起来也有够倒霉的，陈氏的中标金额居然就只比我们高了五百万……” 唐今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边看着电脑里JN研究室传给她的文件。 大概是听见了点击鼠标的声音，佘子昀好奇地问了一声：“你在看电脑吗？” “嗯。” “啊……我在跟你说话，你居然一心二用。”佘子昀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满，和自然而然的亲昵。 “抱歉，这个文件明天就必须交给我们导师了……”唐今没说下去。 她看着那倚靠在门口身姿慵懒的青年，半晌，轻轻咳了两声。 “你又咳嗽了？好了，那你慢慢来嘛，我又没有催你……” 过了会，要说的事情也已经说得差不多，再加上唐今好像开始咳嗽了，佘子昀便准备挂电话了：“好了那就先这样，你记得早点睡，照顾好自己，不要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唐今笑了一声，“知道了。” “那晚安。” “晚安。” 挂掉电话后，佘子昀将手机丢到了一边，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无趣。 真好骗。 …… 【真好骗。】 唐今没有说话。 伪装成白兔的毒蛇确实好骗，但还近在眼前的这条美人蛇，可就没那么好骗了。 青年在她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桌前，半坐半靠在了桌面上。 容越一只手撑着桌面，低眸看着唐今。 半晌，他轻声问：“小今的语气还真是温柔……啊，难不成是打给我那个好儿媳的吗？” 第41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1 #四十一 “小今的语气还真是温柔……啊，难不成是打给我那个好儿媳的吗？” 青年半坐在桌面上，漂亮的手撑着桌面，修长的腿在浴袍下若隐若现。 那上勾的丹凤眼里满是慵懒与挑逗地看着唐今，如悠悠甩尾的猫一样撩人。 唐今看了他一眼，“小爹不去我母亲那里，来我这做什么？” 容越叹了一声，“安安被她吓到了，我今天得陪安安睡呢。” “哦？那小爹怎么不去？” 他抬起头想了想，“安安还在看动画片，待会佣人还要带着她去洗澡……” 那微红的唇忽而弯起，丹凤眼垂落看向了唐今，“所以，小今还有点时间。” 唐今转了下手里的笔，眼眸淡淡，“她还没睡。” 容越却是无所谓，“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小今怕了？” 唐今挑了挑眉，“她不够吗？” 容越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微红的唇牵动那颗诱人的小痣慢慢地动：“毕竟……她年纪大了。” …… 容越从唐今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与从书房出来的唐曦撞上。 唐曦看了一眼，“又去看阿今了？” 容越点了点头，“小今这两天有点咳嗽，我怕她忘记吃药，就去看了看。” 听到是去督促唐今吃药的，唐曦不由得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都是我应该的。” 唐曦看着他面上晕着的红，不由得问了一声：“刚刚洗完澡吗？” 容越弯了弯唇，“嗯。” 不知名的香气从青年还带着热气的身体上散发出来，而那眉眼间的风情更是叫人心动不已，唐曦心头发痒，可刚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 “安安刚刚回房间了，你也早点睡吧。”唐曦也只能这样道。 “嗯。晚安。”青年的心情大概很不错，弯着一双丹凤眼，轻轻悠悠地回道。 唐曦也只能一边心痒痒一边看着青年离开了。 背过身去之后，容越唇角的弧度加深，比起温柔，倒更多了些嘲弄与讽刺。 而小女孩的房间里，唐安安已经洗完澡坐在地毯上玩玩具了。 容越跟她交代了两句话，又出去冲洗了一下，才重新回到唐安安的房间。 “安安，要睡觉了，我们明天再玩好不好？”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唐安安顺着他手的方向抬头看他，半晌，听话地放下了手里的娃娃。 容越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躺在她旁边，“安安，今天我们讲睡美人的故事好吗？” 唐安安点了点头，容越便慢慢拿着那本童话书跟她讲起了睡美人的故事。 只不过，讲到一半的时候，唐安安就睡了过去。 容越合上了书，帮她掖了下被角。 童话故事里的爱情总是那么虚假。但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刚刚好的爱情。 一开始就是他错了，他本来就不该去招惹仇人之女，甚至还动了心。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不爱自己就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了。 他只是…… 容越看着睡熟的唐安安，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 被捕捉的美人蛇已经认清了自己彻底输了的事实。但他还是缠上了那将他捕捉的猎手。 他无所谓自己是否沉沦。 他只是不想看见，当他不断落进漩涡里的时候，她却只是站在那里，清醒地看着他。 所以他缠上她，试图将她一起拉进那个漩涡里。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是粉身碎骨还是绝处逢生？ 都没有关系。 他其实只是…… 想要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就算被厌恶也好。 …… 别墅里的日子逐渐变得平稳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气一点点变冷，而日历上的日期也从十月转入了十二月。 新的事情占据了大众的视野，也暂时将唐氏风波压下去了一些。 有名下各行各业的子公司撑着，虽然唐氏最近这段时间连连碰钉子，但距离破产还有一段距离。 虽然如此，但唐曦的心情也实在好不起来，毕竟从那次风波开始的两个月以来，唐氏已经损失了太多太多。 好在唐氏是私人化企业，大部分的股权都掌握在家族之中，那些零零碎碎的小股东也没法找唐曦的麻烦。 不过相对应的，就算是有什么损失，也只能由唐曦来承担，为此，唐曦不得不动了自己的私账来填补财务上空缺。 偏偏回家的时候她又得到了一个让她有些不太愉快的消息。 老管家上来帮她脱外套，顺势道：“大少又出门了。” 唐曦不由得皱眉，她走到客厅朝那坐在沙发上和唐安安一起看电视的容越问：“阿今呢？” “出去了。” “我知道，他去哪了？”说话间，唐曦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容越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唐安安，“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吗？他没和你说？”唐曦这句话便有些质问的语气了。 容越垂眸，“……或许是去见什么朋友了。” 唐曦没察觉出他情绪的不对，“朋友？阿今什么时候还有朋友了？” 从容越嫁进来的九月初到现在的十二月，已经三个多月了。ωωw..net 而容越从郊外回来之后的两个月里，因为已经认定了他是自己的人，所以唐曦倒也没有再特别掩饰什么，和容越说话间也偶尔会流露出一些对唐今的嘲弄。 容越安静听着，没有说话。 唐曦也没指望他能告诉自己什么。 就算容越这段时间没少讨好她那个好儿子，但两个人的关系估计也亲近不到哪去。她那位好儿子的性格她还是了解一点的。 不过唐曦很快就不用去想唐今那个“朋友”是谁了。 因为没多久，唐今就回来了。 “唐曦阿姨。” 佘子昀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唐曦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啊，都怪我出了点意外，没注意天就黑了。” 唐曦看到他，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摆出了温和长辈的态度，“是子昀啊，我还好奇阿今是和谁交上朋友了呢。你都好久没来了吧？” “是啊，好像上次来还是过年的时候，也不知道安安还记不记得我。”佘子昀找了下唐安安，视线便不由得落在了容越的身上，“……你是？” 唐曦介绍了一下：“这个是容越。”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还不太敢确认的佘子昀顿时便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你好，我是佘子昀。” 容越也站起了身，微微弯了弯唇，“你好。” 双方简单打了个照面，因为容越态度和善，所以佘子昀也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这不过就是一个图谋钱财又有些姿色的男人罢了。 毕竟是熟悉的晚辈，唐曦也摆出了长辈的样子：“子昀这么久没来，要不要坐一会再走？” “不了，我爸爸还在等我回家，我下次再来拜访您吧。” 两个人也都是熟人了，彼此客套了一番后唐曦也没强留他。 和唐曦说完话后，佘子昀弯腰凑到唐今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直起身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早点休息……小今。” 最后那个称呼，他大概是为了在唐曦面前逗唐今才喊的，但唐今却不由得顿了顿。 余光中，那原本还带着淡淡笑容的青年，已经淡了神色。 第42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2 #四十二 “阿今，你是什么时候和子昀认识的？” 送走了佘子昀之后，唐曦随口问了一句。 “上次去公司的时候认识的。”唐今没有解释太多，也只是单单这样说了一句。 她去公司的事情之前就有人告诉过唐曦了，看她态度自然，唐曦就暂时把事情压在心里，点了点头，转而又扮演起了慈母：“吃东西了吗？没吃让厨师给你做点。”ωωw..net “已经吃过了。” “嗯，学校那边怎么样？虽然跟学校那边说过特殊关照你，但你不能松懈啊。” 唐曦像一个正常的母亲一样开始关心唐今学业上的事情。 因为原身身体的原因，她根本就很少出门，从小学到高中都只是在学校里挂个名，然后请私人老师来家里教导。 不过她学不了多久身体就吃不消，所以学习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但唐曦为了表示对她的爱，还是花钱帮她在国外某所名校挂了个名字，不算正式生，只能算特殊的旁听生。 名义上是说只要毕业的时候能够拿出足够水平的论文，就能拿到那所学校的毕业证。但以原身这样的情况八成是拿不到的。 但至少明面上的好事都让唐曦做尽了。日后就算有人想要站出来指责她什么，明面上唐曦绝对不会有任何错。 面对唐曦的问话，唐今都以自己不太听得懂老师讲话这种说法混了过去。 而唐曦问完后也失去了兴趣，“学不懂就多和老师沟通，问问同学。” 唐今点了点头，看起来却是有些心情低落。 她不开心唐曦就舒服了，不过这种情绪也不好表露出来，便道：“今天也不早了，你身体不好以后少出门，回房间早点休息吧。” “嗯。母亲也是。”唐今说着，便转过头去和吴叔说话，“吴叔……”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再说话的青年忽而道：“我来吧。” 青年慢慢走到唐今的身后，偏过头看着她：“小今？” 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因为还在唐曦面前，知晓两人之间那点事情的吴叔也只能冷眼看着他，试图让他离唐今远点。但这样的视线对容越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唐今看着微皱起眉的唐曦，唇动了动，还是应下了，“那就麻烦小爹。” 容越垂眸，推着轮椅上楼。 唐曦皱眉看着两人。她之前一直没有阻止容越亲近唐今，是想让容越和唐今打好关系，然后再让他注意着唐今。 但现在，她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 上楼之后，容越推着唐今进了房间。 他大概是心情有些乱，也大概是故意的，甚至都没有开灯。 房间里安安静静，许久，他才轻笑了一声：“小今？”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被他咬得不紧不慢，暧昧不清。 带着些凉意的手指慢慢落到了唐今肩膀上，容越弯腰在她耳边慢慢问：“看来，他就是我那位还没见过的好儿媳了？” 耳边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人，唐今微微偏头，“大概。” 她就这么承认了，倒叫容越好一阵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许久，他直起身，声音悠悠的，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既然这样，小今不如多叫他来家里玩玩？我也好认识认识他。” 唐今也配合：“会有机会的。” 这句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垂落在一旁的手已经死死攥紧，青年脸上那些风轻云淡的笑容消失，他只能用力抿着唇，才能压下那些快要克制不住的情绪，以免自己说出什么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难堪的话来。 没听到他说话，唐今便也没有管他，转动轮椅绕过他坐到了书桌后。 无视了那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青年，唐今打开了电脑。 过了会，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唐曦的声音：“阿今？开下门，我有点事和你说。” 唐今看了一眼旁边的遥控，刚伸出手，那遥控却先被一只修长的手覆盖住。 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唐今抬眸看他。 那双丹凤眼被垂落的碎发阴影所遮盖，看不出情绪。 …… “阿今？”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唐曦又拍了拍门。 相比于三个月前生疏的吻技，现在的他已经足够熟练。 门外是唐曦不断地拍门声，而房间里，唐今架起青年的腿，将他按在了书桌上。 拍门声越来越重，看得出来唐曦有些不耐烦了。 容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怕。 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种装成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狼崽子，绝不会就因为他这种碍事的人这么早就在老狼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獠牙。 毕竟。 他一点都不值得。 用自己知道的，比起对对方的伤害，或许对自己伤害更大的方法小小咬一口对方…… 已经输得一败涂地的他也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了。 确实如他所想，唐今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而且原因也确实是。 他还不值得她在这种时候就在唐曦面前暴露。 心跳还持续着比平时要更快地跳动，但对方却已经离开。 容越躺在桌面上，轻轻地笑。像是在笑自己。 半晌，听到门外唐曦已经叫人来开门，容越才慢慢坐起身，整理好衣服，面色如常地在唐今唇上吻了一下。 “早点休息。小今。”他像是在重复某人的话。 最后，他又弯眸，“今晚，还是让小今的母亲来吧。” 说完那句话后，容越没有管那双骤然冷下的浅眸，悠悠起身，走到门口开了门。 始终关闭的门终于被打开，唐曦停下敲门的手，却是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容越露出些歉意的表情，“我刚刚在浴室帮小今放洗澡水，没有听见，小今的话……吃完药就有些犯困，可能是睡着了吧……” 他边说着话，边带着唐曦往外走。 唐曦看了一眼，但房间里灯光昏暗，她也只能看了一个坐在书桌前的身影。 “坐在轮椅上睡吗？” “小今出去了那么久，应该是太累了。”容越看了一眼站在走廊的明秀，道，“明秀，就麻烦你照顾下小今了。” 说罢，他又看回了唐曦，那双丹凤眼里漾出些水意，意有所指：“我们回去休息吧？” 看到他那微红的脸颊，唐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本唐曦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要试探一下她那个好儿子，但美人当前，唐曦也没心思再去做什么了。 反正都这么多年了，要是有什么破绽也应该早就暴露出来了才对。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过了会，明秀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 自从上次去了郊外知道了唐今和容越的关系后，明秀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的，特别是每次看到唐今容越一起面对唐曦的时候他就紧张得不得了。 只不过……先生和家主…… 明秀打开房间里的灯，担心地看向那坐在书桌后的青年。 “大、大少，你没事吧？” 唐今看了明秀一眼，“怎么了？” “就是……就是，先生他也是……”明秀努力解释，“身不由己……” “是吗？”唐今靠在椅子上，“我倒是觉得，他挺享受的。” 明秀原本是想说什么的，但看着唐今那压根就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模样，便又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大少好像都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 第43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3 #四十三 容越一边听着唐曦的话，一边和她一起进了房间。过了会，他找了个要去洗澡的借口先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有浴室，唐曦原本想和他一起，但都被容越暂时应付过去了。 容越回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又将之前从郊外回来时就顺路在城郊那些地方买的药藏了一些到袖子里。 虽然做这一切的时候容越神色淡淡的，如平常一样，但其实又与平时有些不同。 他躺倒在床上，半晌，翻了个身。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有些想……罢工。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容越笑了一下，又从床上坐起，整理好自己的样子后重新变回那种顺从温柔的模样，慢慢朝唐曦的房间走去。 时间不早，主人家们都已经休息，佣人们也就放轻了动作，一楼还有些佣人在打扫，二楼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容越走到唐曦房门前，垂眸看着房门的把手，伸出手。 暗色的阴影忽而覆盖上来。 那原本想抓住门把的手腕被按住，而他也被不轻不重地压在了房门之上。 浴袍被从腿根撩开，容越反应过来，瞳孔微缩，“小今……” 唐今慢慢在他耳后，“害怕？” 容越全身都已经绷紧。 “别……” 一声轻哼，容越手掌撑着房门，却是克制不住地攥紧。 …… 呼出的气体在门板上逐渐凝结成水珠，容越无法忍受地闭上眼睛，半晌，他咬住了自己被压在门板上的手腕。 那张脸比平时还要更红。 只是唐今却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他，她索性抱起他，将他转了个身。 容越有种被细细的悬丝吊在悬崖之上的感觉。 一不留神，就会掉落悬崖，粉身碎骨。 房门虽然有隔音的效果，但如果动静太大也还是会被里面的人听见。 就像他笃定唐今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一样，其实对他，也是一样的。 他不敢出声。 只是一开始他还能忍耐，但到后面心跳的速度已经超出了平常太多。 理智都已经在过高的心跳速率中消失，无奈，唐今只能帮他捂住了他的嘴。 不过。 “小爹今天状态很不错啊。” 她微微抬眸，仿佛穿过了房门，看向了房间里还坐在床边一边看杂志一边等待的某个人。 她慢慢在他耳边道，“不过小爹也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毕竟最近稍微有点……” 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容越瞳孔骤缩，全身都不受控制地绷紧颤抖。 她却轻笑了一声，原本捂住他嘴的手上移，遮住了他那双眼睛。 微红的唇被死死咬住，却有泪水从眼尾掉了出来。 …… 在等了一多小时都还没有等到人之后，唐曦等不下去了，起身打开了门。 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皱着眉走到容越的房间前，敲了敲门，“你好了吗？” 过了许久，才从房间里传来有些闷闷的声音：“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可以算了吗？” 他这样说完一句话之后，不管唐曦说什么，都没有再回应。 过了会，她想了想，转头去了唐今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 也是没有回应。 就在唐曦心中的疑惑越发加深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房间里，已经换了睡衣坐在床上的青年有些疑惑地看着唐曦，“怎么了吗，母亲？” 唐曦看着她那副困倦的模样，还是没有进屋，“没什么，过来看看你。你睡了就算了，继续睡吧。” 说完，唐曦便走了。 唐今眸光转了转，半晌，关上了门。 不过关上门后，她靠在床头，有些懒懒。 半晌，她看了眼自己的手。 居然哭了…… …… 十二月底的天气已经不太适合唐今外出了，所以这段时间佘子昀也没有再跟唐今见面。 不过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是很方便，佘子昀想了想，还是给唐今打了个电话：“今，要不然我去你那找你怎么样？反正唐曦白天应该也不在家。” 他应该是有关唐氏的事情要说，索性唐曦已经知道了她跟佘子昀有来往，这种情况下比起出去跟佘子昀见面，佘子昀来家里唐曦应该会更放心，于是唐今便同意了。 她还特意把这件事情跟唐曦说了一声。唐曦显然也没觉得他们两个能怎么样，就点头同意了。 周末上午，正好差不多是唐今吃完早饭的时候，唐家别墅外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老管家已经知道了这事，所以很快就打开了大门，让人把佘子昀放了进来。 过了会，穿着大衣的佘子昀便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今天天气有点冷，开门的时候顿时有一股凉飕飕的风吹进了屋里，将坐在客厅的容越和唐安安都吹了一下。 还没走过玄关，青年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进来：“我是来找阿今的，阿今在楼上吗？” 容越垂眸看着唐安安正在搭的积木，半晌，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将手里的积木搭了上去。 跟着老管家走进来的佘子昀自然也看见了就坐在那里的容越。虽然对方是他的同辈，但佘子昀还是主动打了个招呼，“容先生。” 容越偏过头，唇角弯了弯，轻声说了句：“你好。” 佘子昀本来想再跟他多说两句话，但唐安安不太认识他，看见他便开始往容越身边躲，于是佘子昀也只能有些尴尬地道：“我先上去找阿今了。”ωωw..net 容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等到青年上楼离开之后，容越慢慢摸着因为陌生人靠近而有些不适的唐安安的脑袋，低声道：“别怕……” …… 这倒是佘子昀第一次进唐今的房间，不过在简单的观察之后，眼前的房间还真是和青年的性格相当符合。 不过…… 佘子昀看着那个摆在床头的三个彩色的陶土娃娃，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想不到阿今居然会喜欢这种吗？” 唐今看了一眼，低低咳了两声，“只是别人送的礼物。” “礼物？那阿今也应该很喜欢吧，不然不会摆在床头了。” 三个娃娃虽然模样有点幼稚，但是上色上的很和谐均匀，叫人看了就觉得可爱。 佘子昀回过头，“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你想看的话，就看吧。” 得了唐今的首肯之后，佘子昀看了看，将两个大娃娃拿了起来，“这个浅色眼睛的娃娃是阿今，这边这个是……” 他皱了皱眉，“唐曦？” 唐今眉梢动了下，没有说话。 佘子昀看着手里那个三头身的陶土娃娃，半晌，目光落在了娃娃唇角下方的那颗小痣上。 这颗痣…… 青年的容貌一瞬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尽管对那个人多多少少有点瞧不上，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青年绝对是……女人最喜欢的那种。 唐今也是女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佘子昀手微微松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陶土娃娃已经从手里滑了出去。 第44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4 #四十四 佘子昀离开唐家的时候，唐今送了他一下。 “对不起阿今……”他看起来有些抱歉，“我会赔你一个新的，我保证！” 虽然她说没关系，但佘子昀还是又道了一次歉。 两人在玄关说了两句话，佘子昀就打算离开，不过还不等他走，就被喊住了：“等一下。” 佘子昀和唐今看过去，就见青年正从厨房里走出来，旁边还跟着唐安安。 容越牵着唐安安慢慢走近，唇角弯了弯，将手里的包装盒递了出去，“你来家里也没有给你准备什么，这是一点心意，就收下吧。” 佘子昀的目光在他唇角那颗小痣上停了一下，又转到了他手上像是蛋糕盒一样的袋子上，“谢谢。” “不用。小心慢走。” 等送走了佘子昀，容越收回视线，也没有去看旁边的唐今，牵着唐安安回了厨房。 唐今看了眼他的背影。 明秀走过来推着唐今回二楼，等上了二楼他才小声道：“大少，你是不是惹先生生气了啊？” 这都快一个星期了，先生一句话都没跟大少说过……到底是怎么了？ 鉴于先生那种温温柔柔的脾气，如果不是大少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先生应该不会这样的…… 小男佣心里想什么嘴上也就都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 唐今却还在想着佘子昀刚刚和她说的事情。 唐氏的流动资金已经快耗尽了。 而且唐曦被表面的假账所迷惑，还不知道这一点。 这样一来…… “啊——”一声不大不小的尖叫在唐今耳边响起。 唐今深吸了口气，“怎么了？” 明秀一脸不敢相信地指着床边的那一堆碎片：“大少，娃娃摔碎了！” 唐今按住了太阳穴，“我知道。” “这怎么办啊？”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明秀在唐今房间待了这么久，又知道她和容越的事情，自然是早就知道这是“一家三口”的娃娃，现在碎、碎的还是先生的那个，这不是…… 联想到这一个星期以来唐今和容越之间几乎都没什么交流的情况，明秀不由得想。 难道，是因为大少……移情别恋了？！ 仔细想想这不就是电视剧里最常见的桥段吗？ 嚣张的第三者打碎先生送给自己妻主的重要礼物，先生看到后伤心欲绝，哭着在雨中跑出家门，在历经了不知道多少的劫难之后才能重新和妻主消除误会在一起…… 偏偏这个时候，唐今没有再指望这个脑洞大开的小男佣，自己慢慢坐到了书桌后，顺口说了一句：“把那些都扫了吧。” 一瞬间，明秀看向唐今的眼神变了。 像是看那种出轨妻主的眼神。 可是……应该是有误会的吧。 虽然有点不太好，但是他还是很看好先生跟大少这对的——小爹和继子，打破世俗的偏见，大胆地奔赴向爱情…… 难道，这样打破世俗的感情，最终果然也是得不到合家欢的大团圆结局的吗？ 但是唐今都已经说了，明秀也只能去找了个袋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陶土碎片收了起来。只不过大的碎片倒是能收起来，但是那些小的，就没办法了。 明秀将它们扫到一起，又把地毯清扫了一遍后才下去。 不过大概是因为自己磕的CP居然走向了be的结局，他情绪看起来不太高，边下楼还边唉声叹气的。 这种症状等他看到带着唐安安在楼下学拼音的容越后，顿时就收了起来。 他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身后，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大门那边走。 对了，只要把它偷偷丢掉别让先生发现就没事…… 容越看着唐安安写出来的字，鼓励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半晌，他才声音淡淡：“明秀。你手上拿了什么？” 已经快走到门口的明秀后背一凉。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一声，他居然有种好像是大少在喊他的感觉。 明秀背着手，有点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先生，就是垃圾而已，我去倒垃圾。” 他手上抓着的确实是黑色的用来装垃圾的塑料袋。 容越看着他的表情，“是吗？” “嗯嗯。”明秀抬起头，用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么诚恳的视线看着容越。 容越看着他的样子，许久，又重新看回了唐安安，“那就快去扔吧，待会儿可能要下雨了。” 明秀顿时松了一口气，应下后，连忙拿着垃圾袋出去了。 唐家别墅外有两个垃圾桶，别墅区每天早上会有专门的人来收走这些垃圾。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再加上十二月份的天气，才下午五六点天就已经彻底黑了。 明秀才刚将垃圾袋放进去，手臂的衣服上便蓦地多了一点深色，然后迅速地越来越多，明秀只能一边挡着头顶上的雨水一边连忙往别墅的方向赶。 扔掉那些碎片，有种像是犯罪嫌疑人处理完凶器一样的轻松，明秀大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情跟容越说话了，“先生，外面真的下雨了诶。” 容越看了眼外面的天，轻声道：“快去换衣服吧，你衣服都被打湿了。” 明秀点了点头，在别墅里拿了把伞，就回佣人别墅那边换衣服去了。 过了会，唐曦也回来了。 唐氏这两天总算谈下了一个项目，虽然需要一大笔资金，但这笔资金还在唐氏的承受范围内，而且回报也很高，所以唐曦的心情很好。 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容越和唐曦说了一下唐安安最近学习的一些进度，唐曦的心情便越发的好。 只不过饭桌上那些东西，容越却几乎没动几口。 厨房今天做的菜好像有些腻，他没什么胃口。 别墅里又热闹了好一会，等到唐安安困了才逐渐开始安静。 唐曦今天心情好，自然也就想和容越做什么。 …… 等到别墅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才有一道身影慢慢从二楼走下。 到夜里，雨下得更大了。 虽然他撑了伞，但那些飞溅的雨水还是将鞋子和小腿都打湿。 门口的路灯半昏半暗地照着，容越垂眸看着被扔在垃圾桶里的那个袋子，许久都没有动。 都不用他伸手去打开，那被大雨冲散的垃圾袋就已经松开，将里面那些碎片都露了出来。 半晌，容越伸手从那些碎片里拿出了一块。 那是陶土娃娃的下半张脸。 娃娃微红的弯弯的唇下，有颗小痣。 容越伸手碰了下。 被雨冲了那么久的陶土碎片，在指腹碰上去的时候就变成了黏黏的稠状，等他抬起手指的时候，那颗小痣就已经变成了一小块黑色的污渍。 彩色的颜料和白色的黏土都变得黏糊，将手指尖也沾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色彩。 大概是被雨水冲刷得软了，他明明没有用力，但那块碎片还是在他手里断成了两半。 那弯弯的唇角也不再像是笑。 就像。 伞下被路灯照到的一小摊水中，倒映着的青年像是弯了起来的唇角。 但水中的倒影，是需要倒过来看的。 ——“先生，就是垃圾而已……” 豆大的雨滴落在伞面上，整个世界都好像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 …… 确实只是，一堆不需要的垃圾而已。 第45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5 #四十五 “咳咳……”听到这咳嗽声，唐曦不由得看了一眼容越。 “感冒了？”她问了一句。 “好像是咳咳……”容越别过了头。 “待会让家庭医生过来给你看看，穿厚点，小心着凉。”唐曦最担心的还是唐安安，“这几天就先让佣人带着安安吧。” “嗯。” 唐曦在吃过早餐后就又去了公司。 唐氏最近谈的那个投资项目很不错，未免出现什么意外，她要亲自盯着。 唐曦走了之后容越也没再吃饭了，叫佣人照顾好唐安安后便自己回了楼上。 只是着凉的小感冒，虽然嗓子有点疼，身上也有点沉重酸闷，但还没有到很严重的地步，医生来看过之后也只是给容越开了点药便走了。 容越又忍不住咳了两声，接了杯水将药吃了，然后躺回了床上休息。 不过他躺了没多久便不由得皱起了眉。 今天的早餐有一盅蛤蜊汤，他当时喝的时候就觉得调味料好像放太多，有点腻了，但唐曦和唐安安都没说什么，他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容越倒了杯水喝下，才将胸口那种恶心感压下去。 大概是因为感冒吧…… 容越按了按有些微热的额头，半晌，从床头柜最底下的底板里翻出一袋安眠药，吃了两颗，才又回床上睡了。 原本昨天就没怎么睡，再加上感冒之后的不舒服，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感冒药生效了一点，虽然喉咙还是痛，但脑袋好像没那么热了，不过一整天没吃东西他也有点没力气，便叫佣人送了点东西来。 过了会，就有佣人端着一份精致的营养餐上来了。 因为知道他生病，又一整天没吃东西，所以饭菜那些都准备得很有营养。 佣人将饭菜摆好之后就下去了，容越看着那一堆食物，明明身体没力气了，但却提不起什么食欲来。 他不是很想吃东西。 强逼着自己吃了两口后，容越忍不住放下了筷子。 半晌，他扯了下唇角。难不成，心情好坏还会影响食欲吗？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娇气的人了？ 容越又喝了口水，吃了两块清甜的水果解腻，然后才端起碗。 尽管实在不怎么想吃，但容越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吃下了小半碗。 吃完后容越便叫来佣人收走了碗筷。 只不过，吃了些东西后身体里那种无力感好像慢慢开始缓解，可胸口却又开始升起一种压抑的、像是胸腔在旋转翻滚的恶心感。 容越皱着眉，找出医生给的感冒药，又吃了两粒。 吃完他又慢慢一口一口地喝着水，想要将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因为无聊，他便看着药盒上的小字发呆。 使用方法：一日三次，每次两颗…… 使用禁忌：患有高血压、心脏病者禁止使用，七岁以下的幼童禁止使用，孕夫禁止…… 容越的动作忽而顿了顿。 那种恶心感在他慢慢喝水的过程中就被压下去了，除了喉咙有些痛，身体觉得沉重外，他好像没什么太多的不适了。 但。 容越看着那行写着“孕夫禁止使用”的小字，却始终移不开目光。 ……不会的。 …… 容越拿出更详细的说明书，看着那上面的黑色小字。 使用禁忌：本品含有……类成分，孕夫使用，可能出现妊娠现象中断、胎儿发育畸形、流产…… 容越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药盒。 半晌，他有些找不到主心骨似的慌乱起身，走进了洗手间里。 刚刚喝过水后，那种恶心感已经压了下去，他现在已经不太想吐了。 但是…… 容越弯腰，半晌，将手伸进口中，按住了舌根。 过了会，洗手间里传出压抑的，低低的呕吐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那两颗药给吐出来，容越脸色苍白地靠着冰冷的墙壁，冷汗不断从额角流下。 不会的。 有件唐曦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他其实是那种最不受女人欢迎的不易受孕体质。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唐曦也不会愿意娶他，所以…… 不会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容越隐隐觉得腹部开始传来一阵阵细细的绞痛，心跳也开始加快…… 容越死死咬着唇，半晌，勉强从冰凉的地板上起身，脚步缓慢地回到了床上。 他捂着肚子，可甚至都不敢用力，只能用被子裹着，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凉的肚子温暖起来。 那种细细的绞痛让他没来由的后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找谁——就算去找她，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况且，如果这都只是他的臆想……那他就要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了。 容越闭上了眼睛，捂着肚子的手却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最后他也只能一边轻轻捂住肚子，一边道：“没事的……” …… 不知道过去多久，那种凉凉的绞痛感才逐渐消失。 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浑身无力和沉重的感觉。 尽管根本没有胃口，但容越还是再次麻烦佣人重新准备了一份食物上来。 “跟厨师做清淡一点的就好。” 男佣只当他是感冒不舒服，应下后便去跟厨师说了。 说过之后，厨师重新准备了一份清淡的餐食，容越也重新吃了一点。 吃完之后，虽然胸口还是不舒服，但那种无力的感觉也总算消失了。 只不过这个晚上，容越几乎没有睡。 感冒又加重了。 等到第二天，容越戴上口罩，让司机送自己去了一趟商场。 司机没有跟来，他在商场隔壁的药店里买了两个不同牌子的验孕棒和验孕试纸，在商场的卫生间里撕开了包装。 当所有验孕棒和试纸都呈现出同一个结果的时候，容越头一次，陷入了真正的无措之中。 脑海中有很多很多的思绪，但那些想法全都漫无目的地呈现在他脑海中，没有一个是重点。 最后，他总算从里面找出一个重点。 先告诉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另一个人…… 容越拿出手机，找出对方的联系方式。只不过，他手指几次放上去，最后却又移开了。 半晌，他又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这种事还是当面说吧。 至于之后…… 容越想要碰一碰自己的肚子，但最终又收回了手。 这一次，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46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6 #四十六 容越心神恍惚地回了别墅。 因为心不在焉，所以回到别墅的时候他也没有注意玄关那里多了一双陌生的鞋子。 忽然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叫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暂时先顺着排在第一位的想法，往楼上走。 上楼的时候，容越还是忍不住碰了下肚子。 只不过他的情绪很复杂。 半晌，他收回手，尽量表现得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走向了二楼那个房间。 难得的，那个房间没有关门。 才走到门口，便有格外活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阿今你看，这个是我涂的娃娃，就当做是上次不小心打破你那个娃娃的礼物。”有些耳熟的声音轻笑着，“不过我画的是我，阿今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过……这是你吗？”那一贯冷淡的声音却微微上扬，像是带着些调侃。 “当然是我啊！”佘子昀将手里那个娃娃放到了缺失的娃娃的位置，“你看，现在又是一家三口了，我，阿今，还有我们以后的——”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佘子昀咽了回去，“不是，我的意思是……” 青年羞涩又着急地解释着，但越是解释，话语便越是暧昧不清。 原本想要打开门的手停顿在门把上，容越看着从房间里透出来的淡淡光晕。 拙劣的手段。他这样想。 但面对青年有些拙劣的表现和手段，房间的另一个人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手段的高明与低劣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的想法。 房间里在安静了一小会后，又响起青年小小的声音：“对了阿今，之前那个娃娃，是不是唐曦那个新先生送给你的？我不小心打碎了他会不会生气？” 唐今还在和JN的人聊实验室人员碰到的一些问题，闻言也没有特别在意，“不用在意他。” “嗯？为什么？”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佘子昀撑着脸，心里的原本的一些疑虑和猜测渐渐散去，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又问了一句：“那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的东西，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吧？” 他看着唐今的表情，“我可以把它们都扔掉吗？” 唐今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一定要的话。” 那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佘子昀打着哈哈：“我开玩笑的啦。这么可爱，就留下好了。” …… 过了会，端着两份甜品上来的明秀看见站在门口容越顿时就是一慌，“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手上要端东西而且待会又要回来，所以他刚刚下去的时候就没有关门…… 先生会不会听到什么…… 容越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他看了眼明秀，半晌，轻声道：“没事……” 说完之后，他绕过明秀，往自己的房间走。 明秀不由得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但房间里有人喊，他也只能暂时压下那些担心，赶紧回了房间。 …… 二楼一向没什么佣人在。 容越慢慢往自己的房间走。他看着脚下的地毯，视线却有些找不到焦点。 刚刚从门缝中传出的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那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的东西，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吧？” 隔着半关的房门传出来的声音不是很真切，但也足够让人听清。 那样不带什么情绪的，说出来的话。 倒像是她的真心。 …… 是啊。他在想什么呢。 不被期待的东西留下来有什么必要吗…… 与其自取其辱去问她，还不如自己识相点，趁早……容越的脚步晃了晃。 他撑着墙，脸色苍白。 大概是情绪上的起伏太大，肚子里开始有一种要坠下什么东西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那种感觉就已经开始异常强烈。 从未有过的心慌让容越无法再继续想什么，只能顺着墙慢慢坐到了地板上。 他脑子里的想法已经彻底混杂一片，只有耳边响起的，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格外明显。 容越捂着腹部，靠着墙，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青年才勉强撑着从地上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容越生病后，未免唐安安也被他传染，这段时间都是由佣人来照顾唐安安的。 但是唐安安对佣人没那么亲近，不能找容越的情况下她就自己找上了唐今。 反正她不吵不闹的，也不会影响到唐今，唐今便随她去了。 不过这两天佘子昀一直在跟她说公司的事情，JN那边的进展又碰上一些小麻烦，唐今都没怎么注意过别墅里的事情。 也是唐安安来找她了，她这才知道了容越生病的事情。 “先生感冒了，因为这个这几天先生都没吃什么东西。” 之前她不问，明秀也不好说，见她总算问了，明秀这才把事情说了出来，“虽然才两天，但我瞧着先生好像一下子就瘦了下来，瞧着可叫人心疼了。” 所以大少啊，你也赶紧心疼心疼先生吧。 唐今看了眼他明显是在夸张的表情，没有在意。 只是感冒而已。 不过虽然只是个小感冒，但这样的小病容越却也养了好几天才好，而这几天里唐今都没见到他人影。 而等唐今重新看见他的时候，他看起来也和之前没有太多的区别——看着好像确实是瘦了点，但也没有明秀说得那么夸张。 这样一来，唐今就越发没有在意了。 而且就她看来，容越最近过得好像还挺如鱼得水的。 生病了有佣人伺候关心着，不舒服医生也随叫随到，而且唐曦还格外怜香惜玉，对他呵护有加。 应该是不缺她的关心。 况且…… 唐今撑着脸转了转手上的笔，浅眸有些懒怠。 上次跟他说了那样的话，他现在大概还在生气，八成也不想看到她。 …… 浴室里传出压抑的呕吐声。 容越以前曾听人说过怀孕有多么多么辛苦，但那些到底只是听说，没有经历过的人始终无法理解。 况且，有些人的妊娠反应总是格外地大。 而且身体里的激素被打乱后，不仅是情绪开始变得没法像之前一样平静，就连思维都变慢了一样。 容越捏紧洗手台扶手的边缘，眼尾不断的染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留下吗？可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让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是一种错。 拿掉？以他现在的处境，先不说拿掉孩子之后需要卧床休养的身体要怎么才能瞒过唐曦，就连想要不被发现一个人去医院做手术都没法办到…… 或者……吃药…… 脑子里的思绪乱作一团，他什么也想不清楚。 怀上仇人之女的孩子就已经足够可笑的，更可笑的是，他还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从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怀孕的那天起，他就陷入了茫然与某种恐慌之中，初次怀孕的茫然无措，身体状况不稳定，肚子总是时不时绞痛的恐慌…… 还有，某种隐秘的期盼。 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一般，他跪坐在地上，有泪水不断从颤抖着的眼睫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小今……” 第47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7 #四十七 “你最近看起来好像都没什么精神，感冒还没好？”唐曦在饭桌上问了一句。 原本在给唐安安喂饭的容越顿了一下，然后解释道：“这几天晚上都在给安安准备她接下来要学的东西，没怎么休息。感冒已经好了。” 见他是为了唐安安，唐曦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也别太辛苦了，还是要注意身体。” 容越点了点头。 “对了，马上元旦了，那天我没什么事可以带你们出去玩，安安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唐曦看向了唐安安。 容越也看向了唐安安，他想了想，“安安好像想去儿童乐园……” 他忽而想到什么，话顿了顿。 “儿童乐园？”唐曦点了点头，“那……” “不过我听说那边的人很多，而且设施也不太安全……不如还是去森林博物馆吧？”容越摸了摸唐安安的脑袋，“听说还能看见大恐龙哦。” 唐安安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没有表达出什么拒绝的态度。 于是唐曦便应下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元旦就带安安去森林博物馆。” 博物馆这种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而且就算是双腿不方便的人也可以去，但唐曦最后却以天气太冷，担心唐今生病的理由，甚至没有和唐今说他们一家人元旦要出去玩的事。 巧的是，唐今也没和他们说。 毕竟新年了，再加上唐曦还一无所知的被佘子昀和佘琦做出来的假账所蒙蔽，计划顺利进行，所以佘子昀心情也不错，就约唐今一起出来了。 能够让佘子昀直接跟她合作到这种地步，自然是因为唐今之前就已经跟他坦白了自己是姐姐而非弟弟的事实。 她对佘子昀的说法半真半假：因为失去了幼年记忆的原因，她不记得小时候的所有事情，所以也就百分百信任唐曦。 而他们就生活在唐曦的眼皮子底下，吴叔担心唐今知道了真相后会露出破绽，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吴叔也一直没有告诉她那些事情。 而且吴叔在当年唐蘅和唐许言意外出车祸身死的时候，刚好没有在唐家，所以很多事情也只是他的推断。 直到最近两年她开始察觉到不对劲，问过吴叔后才总算知道了当年一些事情。 谎言在经过巧妙的修饰之后便成了能够让人相信话语。 况且不管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们现在的目标是统一的，所以那些小的谎话什么的，也就并不重要了。 不过毕竟当初佘子昀是以那样的说法来询问唐今到底是姐姐还是弟弟的，在唐今坦白之后，那些话语便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再加上佘子昀的刻意为之，两人现在就如处于暧昧期一样。 前几天都是阴沉沉的天气，今天还是难得出太阳，所以佘子昀便带着唐今一起去了公园。 “阿今你看，今天还有太阳吧，像这样在冬天里出来晒晒太阳最舒服了。”佘子昀站在唐今轮椅旁边道。 唐今点了点头，“不过今天好歹也是新年第一天，不去和其他那些朋友玩，来陪我浪费时间，好吗？” 佘子昀偏头看她，“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 青年话语直白，看起来温柔而又率真。 唐今弯眸，“好吧。其实你能来找我，我也很开心。”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坐一立，一起晒着太阳，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 但另一边出发时还很和谐的一家三口就有些不顺了。 先是路上堵车原本算不上太长的路等了很久，等到了森林博物馆结果又撞上了特别多的人排队，好不容易进去了，唐安安也被周围密集的人群吓到，情绪受到刺激根本没法再继续玩下去。 因为这个，唐曦还朝容越发火了：“你提的什么建议？现在安安这样你高兴了？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一个人带安安去游乐园。” 容越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沉默不语，唐曦指责也只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只能越发不痛快。 再加上唐曦也不想在唐安安和其他这么多人面前闹得太难看，便干脆抱起唐安安转身就走。 唐安安看起来情况很糟糕，唐曦抱着人坐回车上立马就叫司机赶紧开车回家，司机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后人来人往的博物馆大门：“先生他……” “不用管他了，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还不会自己回去吗？” 唐曦对于已经得到的男人从来都不会一味惯着。就算对方是她正经娶进家门的，都偶尔需要像这样教训一顿，才能让对方清楚自己的地位。 等容越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原本停在那里的车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容越看了下周围的人群，忍不住按了下额头。 博物馆会有这么多人确实是他疏漏了…… 最近脑子里总是混混沌沌的，就连思考事情也变得迷糊起来…… 不过唐曦已经走了，容越就没有再装出那副温柔谦恭的模样，他找了下，就在路边的花坛上暂时坐了下来。 花坛边有安置长椅，有不少人都在坐着休息。 今天早上排队的时候就已经站了很久，再加上刚刚在人群里走过来的时候，好像被左挤右撞了好几次…… 虽然他有注意护着……容越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半晌，伸手盖住。 出发前他已经吃过了保胎的药，但大概是心理作用，他有些不太舒服。 容越原本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结果摸了摸口袋却没有发现手机。 他这才想起，好像把手机落在了车上。 而翻了翻全身上下，居然连一分钱都找不出来。 容越放下手，索性开始看着博物馆门口的人群发呆。 今天天气好，他又穿得厚，这样坐在花坛边晒晒太阳好像也不错，总不至于雪上加霜。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大概是排队排累了，便坐在花坛旁边吃起了东西。 对方吃的大概是羊肉一类的东西，一股浓烈的膻味传来，容越皱了下眉，原本想要站起身离开，但才刚刚站起来一点，便受不住那股膻味干呕起来。 他的反应有点大，旁边吃东西的人被他吓到，“什么鬼……” 边说着，那人便晦气似的赶紧起身走人，像是生怕沾上什么一样。 容越克制着那种反胃作呕的感觉，可越是压抑却越是压不住——就像是他那些自从怀孕以来就被激素影响，所以根本不稳定的情绪一样。 因为他的声音，旁边的人都议论纷纷地看了过来。 尽管低着头，容越还是能听见周围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走吧走吧，别管闲事。” “干嘛，我还在吃饭呢，真烦……” …… 原本捂着嘴的手指不由得颤了一下。容越逐渐抓紧了花坛的边缘。 因为恶心反胃的感觉持续不停，胃部像是翻涌一样的难受，容越只能弯着腰反复地干呕。 这样反复地，想吐又吐不出东西的恶心感让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眼尾更是溢出了一些生理性的泪水，看起来狼狈至极。 容越不想去想。 可到头来在这种时候想到的却还是那个人，那些话。 越想，就越是无法控制那些本来就因为激素紊乱而敏感脆弱的情绪。 这几天积压下来的情绪已经快到临界点了。 在大庭广众下哭的话……会被当成笑话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因为这么一个本就是错误的孩子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刚好唐曦也不在，干脆…… “那个——” 一只手忽而伸到了容越面前，打断了他的思路，“你要吃点这个吗？” 第48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8 #四十八 “那个，你要吃点这个吗？” 一只手忽而伸到了容越面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酸酸的气息。 容越怔愣了一下，半晌，慢一拍地抬起头。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微胖的男人。 不过更叫人注意的是另一件事。 容越的视线落到了男人的肚子上。 与他不同，对方的肚子很明显地隆起，看起来已经很大了。 男人在他旁边坐下，递给他一个东西，道：“吃点这个吧，会舒服很多的。” 容越看着那被伸到面前的，已经只剩一半的一罐梅干，唇动了动。 大概是被闻到的酸味刺激，他勉强能压住那股恶心感说话了：“谢、谢谢……” 只是因为刚刚反复的干呕，他嗓子有些嘶哑。 “你刚刚吐了很久吗？要不然先喝点水吧，我这里有，还没有开封的。”男人好心地从购物袋里递了一瓶水给他。 容越接过那瓶矿泉水，却迟疑了一下，没有喝。 不过男人也没有注意他，因为他抬手朝另一边挥了挥手，“老婆！” 容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大衣提着几个袋子的女人穿过人群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女人脸上满是焦急，她半蹲在男人面前急忙道：“你别乱跑啊，吓死我了。” “哎呀，我站着不舒服嘛，就到这坐一会。” 女人顿时又关心起来，“不舒服？哪不舒服啊，我看看……” “也没有，就是站久了腰酸……”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起话，看起来就是一对恩爱的普通夫妻。 容越看了一会，半晌，看回了自己手上的水。 瓶口确实是密封的，也没有发现针孔…… 胸口又开始升起那种恶心的沉闷感，容越拧开瓶盖，慢慢喝了下去。 “再吃点这个吧，就不会恶心了。”旁边的那个孕夫又将那罐梅干往他面前伸了伸。 确认了对方并不是什么可疑的拐卖犯之类的人之后，容越抿唇，“谢谢。” 他拿了两颗梅干，放进嘴里。 这梅干很酸，强烈的酸味刺激得两腮都有点不舒服，容越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 不过也如对方所说的，强烈的酸味刺激将那种恶心胸闷的感觉压下，虽然还有些闷闷的不好受，但那种想要作呕的感觉已经逐渐消失了。 见他没再吐了，那个孕夫又道：“你还没显怀，应该是头三个月吧？这段时间最想吐了，平时可以多带点这种酸的东西在身上的，像我吃的这种……” 男人的话很多，大概是好心，也可能是看着他这副模样有点同情，好心地给他说起孕期需要注意的事情来。 旁边的女人也跟着解释：“他一直这么多话的，别介意啊。” 容越笑了下，“不会。还要谢谢你们才是。” “不用谢的。” 男人顺口问了一句，“对了，孩子妈妈呢？怎么也不陪着你啊？” 容越也不想说什么话让这对好心的夫妻尴尬，便道：“我早上和她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一个人自己跑出来了。我没带手机那些，她可能也不知道我跑哪了吧。” 他说的这番话倒也符合他现在的处境，再加上他的表情和语气也没有什么破绽，旁边的两人便都信了他的话。 陪着男人的那个女人不由得说了一句：“你才刚怀孕，她就跟你吵架？这大冬天怎么也不拦着你，你一个人出来多不安全啊？” 男人跟着点头。 容越看着两人，有些发白的唇微抿了一下。 过了会，大概是这几天积压的情绪始终无法得到释放，也或许是实在想找一个发泄口，容越唇动了动，“其实……我还没有告诉她我怀孕的事。” “嗯？为什么？”旁边的孕夫和他妻主顿时都好奇起来。 容越低眸看着手里的梅干，轻轻笑了一下，“我想她可能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怎么可能？”女人最先说话，“哪会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的啊？” 旁边的男人也应声。 容越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了。 眼前这对夫妻，一看便十分恩爱，自然也会十分期待他们孩子的诞生。 这样恩爱的他们当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的。 男人想了想，便皱着眉问他：“是不是她跟你说过不想要孩子啊？” 偶尔也会有一些不想要孩子的女人，或许对方妻主就是？ 容越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女人也跟着问：“那是她平时表现得很不喜欢小孩吗？” “……没有。” 这下，男人就不理解了：“那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容越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们本该水火不容如今又变得越来越复杂的关系，因为对方对他根本就没有爱的事实，因为…… 那个手段低劣却被她容忍站在她身边的一步一步将他取代的男人。 见他不说话，男人想了想，道：“她没有亲口说过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又没有问过她……” “我看啊，你就别想太多了。你待会就直接回去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怀孕了，问她想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好了。” 容越不由得偏头看他。 孕夫和他妻主也都看着容越。 半晌，容越又收回了视线，“可是……” “别可是了。”男人打断他。 他道：“我刚怀孕的时候也是你这样的，一个人胡思乱想很多东西，纠结这个纠结那个，情绪特别不稳定，搞到后来差点患上抑郁症，后来还是我老婆发现我不对劲带着我去看医生才好起来的。” 男人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像是有抑郁症的样子，他跟容越道：“反正你一个人想不通的话，那就干脆直接告诉她好了。” “不管是喜悦还是烦恼，两个人一起分担总比你现在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好吧？” 一“而且你肚子的这个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孩子，还是另一个人的杰作呢，你就得告诉她，就算是烦也要让她一起烦才对是不是？” 男人的话语连成一线钻进了他脑海里。 容越紧紧抿着唇。 他知道男人说的有道理。 可是。 事情根本没有男人说的那么简单。 就算摒弃她的心意不谈，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拥有的是害死他父母的仇人的血脉。 难道他要替他的仇人延续血脉吗？ 多么可笑。 只是每次想到要打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偏偏心里又有一种抵触。 其实说到底，他连自己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都分不清楚，又怎么可能去面对她，去弄清楚她的想法呢？ 不过这对夫妻也是好心，所以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容越还是认真和他们道了谢。 而那对夫妻也不好意思地跟他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女人还小心翼翼地扶着男人，生怕他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容越静静看了他们一会，等到彻底看不见了，才起身。 今天人流量很大，他在路边打了会车却也打不到，索性这里离唐家所在的别墅区也算不上特别远，他便打算干脆走回去好了。 正好，他也可以趁着这一个人的时间，把那些盘根错节的思想理清楚。 路上的行人很多，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容越，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又没有什么人上前搭讪了。 容越垂眸看着脚底的路，慢慢地走，慢慢地想。 其实有一件事刚刚那位好心的孕夫没有说错。 肚子里这个，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孩子。 就算是烦也要让她一起烦才对是不是？ 是啊。 明明肚子里这个搅得他连睡觉都没法好好睡觉的孩子另一个人也有份，怎么到头来却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痛苦不堪…… 反正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她冷冰冰地丢过来两个字—— 打掉。 像这样的结果他早就料想过很多次，就算最后事情真的变成这样他也不会有多难受。 而稍好一点的结果…… 容越忍不住碰了下肚子。 掌心下，隔着厚厚的大衣，他却好像还感受到了一道非常非常微弱的生命的存在。 虽然很想忍耐下去，但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柔和了些眼眸。 或许，在纷乱的，交错的，不知最终会去往何处的命运的线里，他们会有一个好结果。 …… 像是老天都在告诫些什么，上午乃至中午都好端端的天气到了下午的时候却突然转阴，天地间刮起宛若刀片般割人的冷风。 容越已经走到了别墅区附近，但距离唐家别墅还有一小段距离。 天空一团团灰色的云都压了下来，像是有雨随时都会砸下来。 容越只能尽量走快点，趁着下雨前回到别墅。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不太走运，中午碰上那对好心夫妻的时候才稍微好了点，现在…… 豆大的雨点就那样蓦地砸在了容越身上。 容越站在树下，有些无奈。 看来他今天真的不是很走运。 这雨下得大，容越就是站在树下也被淋湿了不少，而且下雨天站在树下本来也不太安全。 别墅区附近没什么人走动，也等不到什么人来，权衡过后容越还是冲进了雨水中。 在小跑了一段距离后，容越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吃的感冒药的问题，他的状态一直都很差，虽然后来他自己去买了保胎的药吃，但只要是受凉或者站久了肚子还是会开始绞痛，像刚刚那样的跑步更是…… 轿车行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容越回过头，就见一辆打着灯光的黑色轿车驶来。 他原本想要拦一下，可这样的遮挡人视线的雨水里，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直接从他面前驶过去了。 那车行驶的速度也不算快，但还是溅了容越一身水。 身体越来越沉重，看着那辆车，容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敢再跑，但这么大的雨淋着他也不敢停下来，只能尽量走快点回别墅。 她在家里，只要回去就好了…… 他摸着开始从内里冒出寒气隐隐作痛的小腹，低声说了句：“别怕……” 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他看见了唐家别墅的灯光。 容越才松了口气走过去，却又骤然停在了原地。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一道骤然在天空边亮起的白光将别墅旁有些昏暗的天瞬间照亮。 将那辆停在别墅旁的车照得明晃晃的。 刚刚那辆从他旁边驶过的车。 在光亮起，在容越透过车窗看清了车里的一切后，才有一声巨大的雷声缓缓传来。 但即便是这样的雷声，也惊扰不了车里那对正在接吻的有情人。 容越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 他看见那坐在她腿上的男人抬起头，露出羞涩的表情，看见他们笑着聊天，看见…… 那车窗里倒映着的，他的狼狈不堪。 他今天穿了很厚实的一件大衣。 原本厚实的大衣在吸满了雨水之后，就变得格外沉重，不停地往下坠。 像是要拉着他一起，坠入某个爬不出来的深渊里。 许久，容越抬起头，任由那些雨水淋在自己脸上。 任由那些冰冷的雨水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全都冲走。 原来。 他今天很走运啊。 这么走运地碰上了一场，可以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的雨。 从明白自己已经动心，但还自以为清醒，实际上却因为她的举动而天真地冒出一个又一个愚蠢至极的想法的处境里清醒。 早该清醒了。 许久，他勾唇笑了一下，慢慢走过那辆车，进了别墅。 而坐在车里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身影，偏眸看向了他。 但这些容越都已经没有再注意了。 佣人打开别墅的时候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先生，您怎么淋成这样了？” 浑身湿透的青年，说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也不为过。 容越弯唇笑了下，“没事的。” 虽然他说没事，但佣人们还是连忙拿了干毛巾干衣服来给他。 唐曦也看见了他这副模样，虽然她早上的时候确实是生气，但看见他现在这样也不由皱起眉：“怎么回事？” 容越轻声解释道：“我没带伞，手机也没在身上……” “不会找人借个手机吗？”唐曦皱着眉，有些不满。 容越摇了摇头，又露出些笑来，“可能因为我太高兴了，一时间就忘了还可以借别人的……” “高兴？”唐曦想不明白他被淋成这样还能有什么高兴的。 “是啊，高兴。” 他摸着一阵又一阵绞痛，痛得他已经快要站不住的肚子，眼眸弯起，漆黑的长睫将眼底的情绪全部遮盖，唯有唇角的小痣依旧温柔至极。 像是投下一枚要将这个家彻底搅乱的炸弹，他笑道： “我怀孕了。” …… 被推着从玄关进入的，坐在轮椅上的人同时听到了这句话。 她抬眸看向那个站在那里的青年。 看他被雨淋得湿透，浑身都在滴水，看他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眼尾却是异样勾人的红，看他唇角的小痣带出过分温柔的风情，看他笑着问唐曦： “我怀孕了。你高兴吗？” 第49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49 #四十九 因为青年轻笑着说出来的一句话，唐家别墅顿时炸开了锅。 在听到容越怀孕了的时候，唐曦整个人先是懵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就陷入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兴奋之中。 “你说真的？！”唐曦不敢置信又惊喜万分地看着他。 容越点了点头，“嗯，这几天我身体不太舒服，回来的时候就在药店买了试纸……不过还没有看过医生，说不定只是……” 容越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唐曦牵着在沙发上坐下。 唐曦回头朝一群男佣道：“去叫医生过来！” 老管家也是反应过来，连忙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医生？还有厨房，让厨房准备热汤，还有……” 容越白着脸朝唐曦轻声道：“我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 唐曦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才淋完雨，顿时就焦急了起来，“先上楼把衣服换了，医生马上就来，你们几个过来扶着先生上楼……算了算了还是我来。” 在唐曦和老管家不断喊这喊那的声音下，整个别墅里的佣人都忙碌了起来，男佣们来来往往，几乎每个人都在眉飞色舞地说这件事。 而门口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的唐今，自然就被忽略了个彻底。 她看着那被唐曦小心翼翼搀扶着上楼的青年，浅眸里有不明情绪的光晕。 不知道内情的人都在注意唐曦和容越，但知道些内情的却在看唐今。 一边的明秀因为身份憋红了脸也不敢说，吴叔却是皱着眉，看了好几眼唐今。 唐今垂眸看着那坐在沙发上对周围的一切没有察觉的唐安安，半晌，“吴叔，推我回房间吧。” 吴叔点了点头，也知道外面不是谈话的地方，便干脆先推着唐今回房间。 过了会，被叫来的医生带着药箱匆匆赶来，因为容越肚子一直在疼，医生便先给他打针用药。 与容越看起来好像也没有疼得多严重的样子不同，他的情况有点糟糕，不知道过去多久，来了一个又一个医生给他打了强效保胎的药，才总算是把他情况稳定下来。 “先生刚刚已经有了先兆流产的迹象，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都必须卧床休息，不要再动，还有情绪上也不要有太大的起伏，避免之后再出现流产迹象……” 医生替容越检查完身体之后不断和唐曦交代道。 听着医生的描述，唐曦也是心惊胆战。 先兆流产……已经是非常危险的情况了。 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居然还差点就没了，这样的落差光是想想都让唐曦不太能接受。 好在最后这一胎还是保住了。 和医生聊完，唐曦回头朝那坐在床上正慢慢喝着热汤的容越道歉：“都怪我，今天不该对你发火的，还让你淋了那么久的雨。” 容越包容地笑了笑，“没事，本来就是我没有做好安排。” 听到他这样说，唐曦更是心疼，“待会我让他们把接下来需要用到的设备都从唐氏的私人医院里搬过来，你就在家里好好养胎。还有佣人，我多派几个来照顾你，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有了孩子，唐曦现在是恨不得把容越端起来当成菩萨供着。 她倒也不怀疑容越肚子里那个是不是自己的。 她问过医生，容越肚子里的孩子才两个月不到，算一算，那段时间正好是她格外喜欢容越的时候。 而在那段时间里容越几乎都没怎么离开过别墅，别墅里都是一堆男佣，偶尔有几个司机管家的是女人，但也很少和容越接触。 虽然她不容易有后代，但眼下这种情况，容越怀的只有可能是她的孩子。 而且，料容越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来骗她。 唐曦这么多年都只有唐安安一个亲生女儿，偏偏唐安安还患有自闭症，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后继之人，现在容越怀孕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那都是她的血脉，她自然是乐疯了。 唐曦要求唐家那些私人医生和护士接下来都直接住到别墅里来照顾容越，医生给容越开了一些保胎药物，又和唐曦说了一声后就先回去收拾衣服了。 唐曦又在房间里和容越说了许久的话，等到容越不经意打了个哈切露出了疲态的时候才准备离开。 “我让他们留下来照顾你，你今天淋了这么久的雨，要是再感冒就不好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要说。”唐曦前所未有地有温柔。 容越笑了笑，“好。” 大概是要当爸爸了，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温柔贤良了些，只是那上勾的眼尾有点红，唇角的弧度也有些莫名，但偏偏这样，却越发叫青年显得蛊惑。 虽然有些心动，但唐曦也知道这时候是绝对不能碰他的，所以也只是又多嘱咐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离开了容越的房间，唐曦也没有回房间，而是兴奋地下楼和老管家商量接下来该如何照顾好容越。 站在二楼走廊尽头的吴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等到唐曦总算想起唐安安去带唐安安上楼，他才回房间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唐今。 “少爷，容先生真的怀孕了……” 吴叔心情有些复杂。 唐曦都年近五十了，当初唐安安都是她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个孩子，现在这把年纪…… 虽然唐今从来不会跟他说这种事，但吴叔知道，她和容越就像两团被完全被打乱缠在了一起的毛线，根本牵扯不清。 郊区那三天也就罢了，就是回了别墅那狐狸精也没少勾引大小姐，虽然最近才不知道为什么没这么往大小姐跟前凑了，但是两个月左右的身孕…… 唐曦是不知道唐今的性别所以毫不怀疑，但吴叔看得明白，那个容越肚子里的…… 完全有可能是小姐的孩子。 吴叔不得不去深思。 虽然他看不上容越，但如果他真的有了小姐的孩子……不管大小姐想如何处置容越这个人，至少这个孩子，得留下来。 吴叔看向唐今，“少爷……” 与他的些许焦躁不同，坐在书桌后的青年依旧是一如平常的平静。 她拿着桌面上的笔托，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里转着。 半晌，唐今将笔托放下，“吴叔你先回去休息吧。” 那双浅眸里的情绪被长睫投下的阴影所覆盖，吴叔也看不出她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便也只好应下：“少爷您早点休息。” “嗯。” 轻轻的一道关门声后，室内只剩下了唐今一个人。 她手搭在腹前，靠着椅背，静静地看着那亮起的电脑屏幕。 电脑的光不算暗，房间里的灯光也很明亮，但那双一向清浅的眸里，连一点光晕的倒影都没有。 ——“我怀孕了。你高兴吗？” 青年对着另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时的场景，好像就在眼前。 到底是她的，还是唐曦的，只要去问问本人就知道了。 现在的问题是。 如果那孩子是她的，她该拿她那个亲爱的小爹怎么办呢？ 冥冥中，缓慢的“空空”的声音在人耳边无声而又清晰地响起。 极度压抑的气息逐渐蔓延开。 漆黑的藤蔓早已在不知不觉从将整个房间填满，而聚集在门口的藤蔓疯狂涌动着，宛若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只要有脱逃的机会，便会瞬间将所看到的一切吞噬。 …… 系统030在识海里瑟瑟发抖。 它终究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宿、宿主，你、你生气了吗？】 第50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0 #五十 守在容越房间的男佣有两个，同时还有其他人进行轮班。 容越也没叫这些人离开，在吃过了保胎的药之后就直接躺下休息了。 下腹部的绞痛已经逐渐平息，但还是有种凉意盘踞在上面，就算房间里已经开了暖气，刚刚也喝了热汤，现在也有温暖蓬松的被子盖着，但那股凉意也还是始终挥之不去。 容越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今天唐曦心情格外好，又是安排佣人又是吩咐医生护士，一直弄到半夜才总算安静下来。 唐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成线落下，丝毫没有要变小的雨水。 窗户上倒映着她的模样，但又在眉眼间模糊，什么也没映出来。 许久，她转过身走到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就像睡美人所在的城堡，所有的人都已经陷入沉睡，不管是轻还是重的脚步声都已经没有人再能听见。 原本在容越房间里守着的两个男佣也已经莫名昏睡了过去，整个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唐今关上门，缓缓走到床边。 她垂眸看着床上睡着的青年。 房间里是温暖的，但从回来之时，青年就苍白一片的脸色此时也没有半分变好。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弯下腰，算不上多温柔地掐住他下巴将之抬了起来。 吻间的低语带着些凉意：“小爹在等我？” 被她一眼看穿了自己没睡，容越也没有很在意，只是轻轻笑，“或许。” 或许是在等你，但不是你也没有关系。 唐今不由得抬起头，看着他。 青年带着慵懒与似有若无的笑意，那双丹凤眼里虽然倒映着她的影子，但更多的是浮于表面的温柔与挑逗。 他变了。 或者说，他变回去了。 变回了最开始来爬她床时的那副样子。 这样也好。那副被感情纠缠变得犹疑不决反复不定的样子多少让她有些，失望。 既然是这样，唐今也不打算和他绕弯子，她直起腰，眸色浑浊不清：“谁的？” “嗯？”容越偏了偏头，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唐今看了他一会，声音微冷：“小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这个啊……”容越弯眸，“我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是……我的呀。” 他笑得开心，像是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只可惜这样的笑话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觉得可笑。 就像在他们的关系里，会被情感左右做出可笑举动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唐今眸底有种无法消融的冷意，她伸出手抚上容越的脸颊。 指腹感受着青年颈间血液的流动速度，她声音也低，“最后一遍。谁的？” …… 强迫他抬头的那双手里传不来一丝暖意，只有像是要刺进骨头里的冷。 容越看着她的眼睛，眼尾又隐隐开始发热。 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她吻他的时候，她的唇上甚至还沾着另一个人的唇膏。 那种橙子的味道很好闻。 未免自己像个可怜虫一样在她面前哭出来，容越弯眸。 那双丹凤眼里水色弥漫，但那些却也不像泪水。 因为他在笑。 他声音慢慢：“让我想想……那天是小今，前一天是小今的母亲，再前一天又是小今，再前一天……” “再再再前一天是……”大概是数累了，他慢慢停了下来。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眼尾的红越发的深：“对不起呀小今，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 唐今看着他，许久许久，松开了手。 但容越却没有打算就这样让她离开。 他直起腰，像是蛇类缠上自己看中的猎物一般，搂住了唐今的脖子。 他声音轻轻地：“是小今的，还是她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慢慢绕到唐今面前，微红的唇在轻声低语擦过她的耳侧：“反正不管是小今的弟妹，还是小今的儿女，这个孩子都会拥有我和小今的血脉……不是吗？” …… 青年贴着她耳畔，轻声细语地说着挑逗人心的话。 可他整个人都是冷的。 从他抱上来的那一刻起唐今就发现了。 从指尖到手臂，甚至是呼吸的温度，都充斥着凉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今推开他，慢慢站起身。 她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早点睡吧。” 被推开的容越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在她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才忽而道：“有机会的话，小今能帮我问问我那位好儿媳，他的唇膏是哪个牌子的吗？”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容越看着那双紧关的门，许久，慢慢坐了回去。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那双丹凤眼垂落，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脑子里的思绪一片纷乱，或许是因为怀孕导致的激素紊乱，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过去多久，容越才将那些不该在这时候升起想法摒弃，思考起眼下最重要的事。 不管是以唐曦的名义还是以唐今的名义生下来，这个孩子都会姓唐。 …… 要是能生下来的话。 对于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老来子，唐曦肯定会非常重视……唐氏最近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借由这个孩子拖住唐曦…… 那些因为个人情感而被蒙蔽的仇恨终究是重新显露了出来。 …… 在唐今回到房间的时候，她的电脑也恰好响起一声提示音。 唐今走到电脑前，半晌，打开了那新邮件提示的弹窗。 发信过来的，是一个事务所。是她之前让吴叔去找人调查容越后，吴叔所委托的那间事务所。 邮件中附带的是一个加密文件，同时还有对方的留言。 ：所有能查到的事情都已经在这里，合作愉快。 唐今看着那份文件，握着鼠标的手指轻敲了敲，却没有按下去。 或许如系统所说的，容越确实把她惹毛了。 她现在暂时还不想看到有关容越的任何东西。 …… 这就是人类被情绪左右时会做出不理智决定的原因吗？ 刚刚和容越说话的时候也是。 那种从本能里升腾起来的破坏欲，让她根本无法再在那个房间里待下去。 唐今看着手里那支控制不住被掰断的笔，半晌，轻叹了一声。 她将笔放到一边，点开了那份文件。 第51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1 #五十一 雨天总是更适合睡觉。 但佘子昀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 或者说，他现在有点…… 佘子昀摸了摸自己有点滚烫的脸，忍不住把手里的枕头砸了出去。 …… 下午的时候，他和唐今一起去看了电影。 而等他们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头顶的天已经变得阴沉沉的，等到吃晚餐的时候外面更是直接下起了大雨，佘子昀只好叫了司机来，送他们回去。 因为唐今身体不好，也为了表现自己的好心，佘子昀自然是叫司机先送唐今回去。 一天下来，两人做的事情和约会也差不多，但佘子昀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够。 唐今表现得太过理智，就算她对他的态度很纵容也很温和，但佘子昀却还没有看见过她失态的时候。 说实话，他很想看看眉眼矜冷的青年失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所以坐上车之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撩拨唐今。 车中间的隔窗也已经拉了下来，司机也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自然而然的肢体接触，暧昧不清的话语，这些事佘子昀算是手到擒来了。 正好刚刚吃晚餐的时候，他喝了点酒，也可以借此表现得稍微大胆点。 车窗外下起雨来，但车内的气氛却越来越热。 他借着三分醉意搂上了唐今的脖子，坐在了她腿上。 “我现在这样坐着，阿今的腿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唐今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从领口上拉开。 她语气虽然还是温和的，但那眸色好像又比平时要淡一点：“子昀，你好像才喝了两杯红酒。” 佘子昀也不在意她是不是看出来了自己在装醉，“没办法，我就是不会喝酒嘛……” 反正装不装醉其实效果都是一样的。 唐今似乎笑了一声，但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她又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双浅眸里装着的是三三两两的零散兴味，像是看到了味道一般的食物而兴致缺缺一样。 这副模样还是佘子昀从未见过的。 但偏偏是对方这样的神情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在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唐家别墅的灯光。 距离唐家别墅的距离越来越近，司机逐渐减慢速度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敲了敲中间的隔挡，却没有得到回应。 司机便也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安静地等待。 后座上，装着醉酒的青年搂住了唐今的脖子不肯松手。 他声音低低：“阿今，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说过，等你长大了就娶我的……” 唐今眉梢微挑了一下，便见青年抬起来，毫无征兆地吻了过来。 对方一味地装醉，若这个时候戳破也只是让彼此双方都尴尬。 唐今没有躲他的吻，反过来顺势抱了他一下。 他的吻不由得微偏，落在她唇侧一寸。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电在天空造成的白光蓦地亮起，但坐在车内的两人却都没有在意。 “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唐今轻轻说了一句。 她看着车前的挡板，眸色很浅，但声音却温柔，“或许以后我会想起来，但我希望你可以暂时忘掉小时候的事情。” “我希望你，喜欢现在的我。” 佘子昀被她按在怀里，被反抱住的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偏偏她还要在这种时候在他耳边说这样的话—— “就算是我自己的醋，我也会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今才松开他。 佘子昀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她。 她的视线落在他唇上，那眸色与平时不同，带着些叫人不自觉心跳加速的幽暗。 刚刚还主动送上吻的佘子昀这时候却生出了些紧张，“阿今，我……” 唐今收回视线，“刚刚的话子昀就当没有听过吧。抱歉。” 佘子昀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这怎么可能当成没有听见？ 这个女人…… 佘子昀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由得半真半假地羞恼起来，“阿今怎么可以这样。” 他强势道：“我都已经听见了，阿今也不可以收回去了，阿今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知道吗？” “嗯……”唐今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想了想，“所以子昀真的没醉啊。” “……这不是重点！” …… 最后，是吴叔来敲了车窗，才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佘子昀躺在床上，半晌，将另一个枕头也砸了出去。 他在气恼的不是其他，正是在车上的时候自己的表现。 居然被对方反过来将了一军…… 佘子昀想着当时候看到的那双叫人心颤不已的浅眸，心跳好像又开始逐渐加快。 原本他只是想着借由吻来勾引对方，但现在…… 他真的想试试和那个人接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定…… 一定要试试。 …… 窗外的雨还是不断地下着，偶尔还能听见隔着窗户从远处传来的雷声。 室内的窗帘都已经拉上，就算是窗外的白光再亮也无法照进室内。 坐在书桌前的青年撑着额头，眸色冷淡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一份调查详尽的文件。 那调查出来的一切其实跟唐今之前猜想的也差不了太多，只不过还要稍微……更过分一点。 容越的亲生父母都已身亡。 从资料来看，他母亲是跳楼自杀，而他父亲是躺在浴缸中割腕自杀。 两起自杀案，容越都是第一发现人。 资料上没有明说他父母自杀的原因，但提到了一些他父母自杀前的事情。 在他母亲跳楼之前，曾向法院提起过诉讼，而诉讼中的另一位当事人就是唐曦。 根据记载，容越母亲向法院指出，唐曦为了收购容越母亲的公司，曾多次派人到她的公司骚扰员工，恶意造谣诽谤，甚至还对容越父亲造成了人身威胁。 但这件诉讼案最后却因为容越母亲的跳楼自杀而不了了之。 那之后，容越父亲曾向警局报案，说容越母亲并不是自杀，而是被唐曦谋杀的。 证人就是容越。 那时，容越母亲的公司已经被唐氏收购，容越的父亲不仅没得到一分钱，还反而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他向警局报案，但警方却始终找不到相关的证据，这个案子也一直被拖着得不到解决。 据曾和他们这对父子当过邻居的人所说，那段时间经常会有人半夜用东西来砸容家的门，容家门上也经常被泼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血，写上各种叫人触目惊心的威胁的话。 因为这些不明人士的频频骚扰，容越的父亲不得不带着容越多次搬家，但那些人就像是跗骨之蛆，根本就摆脱不掉。 资料显示，容越的父亲在这段时期还怀有身孕。 因为不断被骚扰威胁，案件又始终得不到进展，容越父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患上了很严重抑郁症。 后来，因为突然有人站出来帮唐曦做不在场证明，而容越又和死者还有嫌疑人的关系特殊，对嫌疑人唐曦存在仇恨，他的证词并不完全可信，于是有关唐曦谋杀容越母亲的事最后也不了了之，草草结案。 但光是如此还不够，唐氏旗下的新闻媒体突然开始铺天盖地地宣传，说是容越母亲偷走了唐氏的一项专利，在被揭穿之后害怕被追责才跳楼自杀。 而容越的父亲想借此讹唐氏一笔钱，所以才教自己儿子说谎，以此来诬告唐曦。 一时之间，容母容父，还有容越，都成了人人讨打的存在。 后来，在不明人士的反复骚扰和舆论的压力之下，原本就患有严重抑郁症的容越父亲在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割腕自杀。 …… 而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容越在替他父亲和他还没有出世的妹妹下葬之后，便向熟人借了一笔钱，独自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国家，去了国外。 国外的调查没有那么详尽，但也有一些片段。 容越在国外的生活并不算太好。 他当时才十五岁，独自一个人在国外，人生地不熟，连那个国家的语言都说不熟练，光是想要留在那个国家不被遣返他就用尽了办法。 不知道一个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才总算得到了一个高中入学的机会。 但他也无法松懈。 高中只是他人生中必须要走的流程，国外大学的学费很高很高，除非他能拿到奖学金，不然根本读不起。 可他并不是那种不需要看书也能永远考第一的天才，他必须一边到处打工维持自己的生活，一边保证自己的学业不下滑，还不敢让自己生病。 因为那个国家的医疗费用太昂贵了，有可能只是一场小感冒，就会让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起饭。 …… 资料后面零零碎碎的，都是容越一些并不算多好看的履历。 一个没有依靠也没有退路，孤零零一个人独自在异国生存，只凭着一腔仇恨撑着他活下去的少年，又能过得有多好呢。 光是要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 第52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2 #五十二 唐今关掉那份记录着容越过往的文件，重新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十年前…… 唐氏这些年来的资料很多，十年前的资料有点难找，唐今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了那个名叫“曦光”的文件夹。 如果说唐氏这么多年来有什么企划或者设计最让唐今觉得不对劲的，无疑就是这个“曦光”了。 曦光，实际上是唐氏集团在十年前推出的一个药妆品牌。 这个品牌在十年前曾因为系列护肤品效果显著而大受欢迎，推出后曾在一夜之间让唐氏净赚数十亿元，股市直接涨停。 但在那之前，唐氏从来没有涉足过药妆领域。 匆忙成立的药妆研究室、营销部门、公关部门，都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存在。 容越的母亲——容玟当年被唐氏收购的那家公司，就是一家专门研究美妆护肤品的公司。 而两三年后，曦光被外包给其他的企业，又改过一次名字，之后也推出了很多护肤品美妆品，但都没有太多的反响。 唐今看着有关曦光的所有资料，陷入了沉思。 根据目前得到的资料可以推断，当年唐曦为了拿到容玟手上的那份药妆的专利，逼死了容玟——如果容越当年真的没有说谎，那就是唐曦亲手把容玟推下楼导致容玟死亡。 之后唐曦反咬一口且派人骚扰容越和他的父亲，使得容越还在怀孕的父亲患上抑郁症，并在唐曦的刺激下选择自杀。 唐今闭上眼睛，除了明白了容越为什么要接近唐曦，为什么想要毁掉唐氏外，她还想到了另一件让她无法忽视的事情。 当年闹出来的事情并不算小。 两条——加上容越那个未出世的妹妹，总共是三条人命，可这样的三条人命，只不过才过去十年，唐曦竟然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从资料来看，容越没有整过容，甚至都没有改过名字。 如果说唐曦当年没有记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的长相，所以不记得容越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她在看到容越的名字和姓氏后竟连一点怀疑都没有……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真的不记得自己还做过那样的事情了—— 为什么？ 因为已经做过太多类似的事情，所以从来就没有把那一两件事放在心上过，所以才只是短短十年的时间，就让她把那被她害死了母亲，逼死了父亲的少年，忘得一干二净。 做过了太多这样的事…… 唐今仰起头叹了一声。 唐曦到底做过多少类似的事情？ 而成为她工具的唐氏现在又到底，有多脏？ …… 唐今早在最开始就唐氏将近几年的资料都看过一遍，要是有什么问题那个时候她就能看出来了，那就只能往前…… 从唐曦开始插手唐氏管理的，二十四年前起。 太过久远的资料因为时间的问题已经有些难查了，特别是二十年前的资料，那时候互联网还不够发达，很多资料根本就找不到。 但有些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 夜尽天明，也总算有一丝曙光照进房间内。 “咳咳……” “少爷？”听到唐今的咳嗽，吴叔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是感冒了吗？” 唐今碰了碰额头，“好像有点。” 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吴叔更是皱起眉，“我这就去叫医生。” 因为容越怀孕，医生们本就住到了别墅里，这会唐今也没等多久，医生就过来了。 “大少只是低烧，比起打针还是吃药更安全。”医生在给她看过之后这样道。 唐今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点了点头，便让医生离开了。 过了会，明秀端着早餐上来，顺道给唐今整理床铺。 不过床铺整整齐齐，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有人睡过。 明秀不由得问了：“大少，你昨晚都没睡吗？” 唐今吃着早餐，含糊应了一声。 要看的资料太多，再加上也没什么心情，所以昨晚她索性没有睡了。 “这怎么可以呢？”明秀不由得道，“大少你吃完饭休息一会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唐今慢慢吃着早饭，也没有拒绝明秀的提议。 至于吃完饭后要不要睡觉，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她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心情睡觉啊。 【任务：夺回家产。】 从唐曦的手里夺回唐氏，这个任务唐今早已经都安排好了，再超不过半年的时间，她就能把唐氏完完整整地从唐曦手里拿回来。 可是。 如果没有容越这个岔子，唐今也许得等到把唐氏弄到手才会注意到唐氏那鲜亮外壳底下藏着的污垢。 唐今还没有看完全部的资料，却已经找出来了数十份案例——数十家小公司被唐曦所掌管的唐氏使用非法手段逼得破产倒闭的案例。 其中不乏一些公司的老板被逼得走上绝路。 原身的执念就是夺回被唐曦拿走的家产，也就是唐氏。 可现在整个唐氏已经成了唐曦用来藏污纳垢的地方。 【宿主，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宿主确实可以无视掉唐氏那些脏污，按照继续原本的计划把唐氏夺回来然后再着手洗白，这样的举动是没什么问题，但…… 一个已经被污染了的唐氏，系统030可有点小嫌弃。 唐今伸手调出了另一份资料。 她敲着键盘，语气淡淡：“只是夺回唐氏的话，收购，也算是夺回吧。” 【嗯，收购的话也确实算……嗯？】 系统030反应过来唐今刚刚说什么之后又被吓到：【等、等一下，收购唐氏？？？】 大概是被吓到，030呆呆的机械音都有点破音了。 【如果是小公司还好，但是以唐氏现在的规模……不太可能吧？】 “唐氏是私人化企业。”唐今解释着，“股权大部分都握在唐曦手里，不管企业规模再大也可以完成股权收购。” 在这么多年唐曦的掌控下，唐氏已经被染上了洗不去的罪恶，出于任务，唐今必须拿回唐氏，但接手唐氏后洗白…… 她也没有那种替别人擦屁股的习惯。 既然任务只是要求夺回家产，那只要保留唐氏的核心所在就可以了。 而且这样一来，原本的计划也只需要改动一些细节。 更具体的计划…… 先让唐氏把吞进去的那些本不该属于它的东西都吐出来吧。 乱吃东西可是不好的行为。 第53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3 #五十三 唐氏可以立即使用的现金已经快要用光了。 在又一次支付了jn一大笔研究经费之后。 不过佘琦的账面做得很漂亮，唐曦最近又正高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容越这一胎怀得很辛苦，在几乎所有医生护士还有男佣都在围着他转的情况下，胎象才总算稳定了一点。 至少那种随时就要流产的迹象没有再出现了。 只不过他妊娠反应还是大，总是反胃恶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唐曦也只能让厨房多做点酸的清淡的东西给他。 唐曦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别墅，在确认这件事后，在公司里的佘琦和佘子昀便越发大胆了。 而另一边，与唐氏集团一直都是竞争关系的陈氏也开始动作。 先是针对唐氏最近的项目提前推出一些商品，再是又重新买热搜让民众再次回忆起唐氏之前偷漏税的丑闻。 虽然热搜很快被压下，但多少还是掀起了一些风波，唐氏比想象中还要更快地面临了资金不够的状况。 容越坐在床上喝着厨房刚煮好的汤，他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皱着眉打电话的唐曦，又收回视线。 唐曦没有避着他，所以容越也就把电话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唐曦跟电话那头道：“什么叫现金不够了？jn？先前账面上不是还有一大笔钱吗？就算jn要了那么多不也应该还有一大半？” 电话那头听起来很急，隐隐从听筒里传出些声音，不过距离太远，容越也没有听清楚。 唐曦眉越皱越深，半晌，“我知道了，我待会就去公司。” 挂断电话后，唐曦转过身，声音温和：“我有点事要去公司一趟，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让佣人们去做就行了，别累着自己。” 容越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唐曦应下后离开了房间。 等离开了容越的房间她就忍不住冷下了脸。 而房间里的青年，则是顺手拿起旁边的手机，给手里的联系人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唐氏可以调用的现金好像不够用了。 过了一会，对面回复过来一条消息：真的？ ：唐曦刚刚收到的消息。 这一回，等了许久才有消息传过来：看来唐氏内部也有人想整唐曦啊。 容越的手一顿。 脑海里下意识地就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他紧紧抿着唇，半晌，深呼吸了一下，将胸口的沉闷压下。 排除掉那些感情因素后，容越重新思考起这句话。 虽然唐曦这几天都在围着他转，但她不可能完全不关注公司的事情，如果公司的现金不够用了，她应该会立马发觉并提早筹集一些现金，但刚刚的电话…… 除非。 有人在做假账蒙蔽唐曦。 唐曦刚刚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脸色那么难看。 想要做到蒙蔽唐曦的程度，做假账的那个人在唐氏的地位绝不会低。 容越看着碗里的汤，半晌，又将之放下了。 早在发觉别墅里这对母女奇怪的关系的时候，他就试着调查过，但过去的事情却像是被什么人刻意抹去了，他什么也没能查到。 但有一点他是可以确认的，这对母女确实是水火不容，而且那掩藏得极好的狼崽子的獠牙，已经尖利过了还浑然无知的老狼。 会是她做的吗…… 为了拿到唐氏？ 唐氏现在所代表的价值已经不能简单地用数字来表示，为了家产血亲相残的事情在豪门里并不少见。 但是……她并不是那种看重金钱的人。 可如果不是为了钱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们是亲生母女。这一点不管容越怎么查，查多少次，查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他大概是魔怔了，才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容越慢慢将手放在了小腹上。 他看着自己的肚子，丹凤眼里的情绪复杂无比。 等容越反应过来的时候，思绪已经彻底走偏。 他又在想她了。 …… 唐今正坐在花园里晒太阳。 刚刚唐曦匆匆忙忙出门得太急，甚至都没有看见她坐在这里。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跟唐曦虚与委蛇她也还轻松些。 自从上次那场大雨之后，天气就一直很好，这样的大太阳晒得人很舒服，晒得唐今也闲散下来。 吴叔就在旁边看着，唐今索性便闭上眼睛睡了一会。 等到她醒过来，就看见唐安安站在旁边。 吴叔在和她说话，但她低着头没有搭理。 唐今招了招手，“怎么了安安？” 听到她的声音，唐安安总算抬起头。 “容容，不见了……” 这几天容越都在卧床休息，唐安安都是佣人带着的，也没人告诉她容越怎么了，在她看来容越就是不见了。 唐今摸了摸她的脑袋，“容容在二楼最左边的房间，安安可以自己去找他。不过容容有宝宝了，要是容容在睡觉，安安就不要吵醒他，知道吗？” 她说得慢，唐安安也慢慢消化着她的话，半晌，唐安安声音细细的：“宝宝？” “嗯。”唐今看着她的模样，半晌，“安安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旁边的吴叔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等哄着唐安安走了，吴叔才忍不住问唐今：“少爷，那个孩子……真的是唐曦的吗？” 吴叔都在怀疑的事情唐今怎么可能不怀疑。 只是她看着手里那朵不知名的小花，没有说话。 其实容越有句话没说错。 不管那孩子到底是她的还是唐曦的，首先都是容越的。 唐今还记得，在其他的类似的世界里，哪怕是从法律来说，孕妇是要生下自己的孩子还是要打掉自己的孩子，那都是孕妇自己的事，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她的丈夫家人都没有权利阻拦。 所以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个孩子，首先都要看容越自己怎么想。 只不过。 唐今捏着草根转了转手上那朵小花。 孩子吗…… 她有些好奇。 如果那个孩子是她的，那遗传的到底是原身的基因还是她本体的基因？ 如果是原身的也就罢了，如果是她本体的…… 难不成真会生出一棵草吗？ 还是半人半草…… 嗯……感觉不管是哪种情况，都稍微有些为难接生的医生了。 说起来，她以前好像碰到过类似的事情。 认识的花妖跟人类在一起，怀了个孩子，结果生出来一朵自己长了格外健壮的腿和手，可以满地乱爬的小花妖…… 虽然后来给小花妖输入了妖力让她变成了人形，但当时候的场景还是…… 唐今想象着一只跟她本体幼年期差不多可以满地乱爬的小草妖，逐渐皱起了眉。 因为唐今的放任可以读到她想法的系统030被惊醒。 【……宿主快停止你危险的想法！虎毒不食子啊！】 唐今摇了摇头，“随便想想而已。” 系统030却是抖了抖。 正常人会有“要真是那样干脆把它埋回土里好了”这样的想法吗？ 而且它的宿主，从认识以来，就从来没有“随便想想”过啊…… 虽然对于草妖来说埋回土里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发育，但是…… 系统030开始祈祷： 还未出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小草妖的小草妖啊，你努点力最好是在你爸爸肚子里就把人形给修炼出来吧，不然你可能才出生就要被你妈妈给埋了啊。 …… 容越还靠在床头给唐安安讲故事，就突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不由得看向自己的肚子。 一股冰冷的凉意无声无息地缠绕在腰腹之间，像是从里往外透出来的。 明明盖着温暖的被子，明明刚刚还觉得这个房间的温度好像有点开太高的，但此时此刻他却开始觉得冷。 体力也在急速流失，心跳开始不太正常地跳动，身体开始因为急速下降的血糖而不断冒出冷汗。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知收敛地吸收他身体里的能量。 第54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4 #五十四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容越想要起身却无力地倒回了床上。 明明盖着厚实的被子，可他却冷得打哆嗦。 像是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都骤然消失，连指尖都酸疼无力。 原本守着的两个男佣，一个去唐安安房间给唐安安拿玩具了，一个去楼下送餐具，此时都不在房间里。 容越的脸色惨白如纸，他已经顾不上一旁的唐安安了，颤抖着伸出手抓向床头柜。 因为医生说过孕夫吃巧克力对胎儿好，所以唐曦给他准备了一大柜子的巧克力。 可因为手臂不停在打颤，又用不上力气，他反复了好几次才总算拉开柜子。 像是求生的本能，容越撕开一条巧克力就塞进了嘴里。 他只是嚼了两口便生咽了下去，然后又去撕另一块巧克力。 地上胡乱撕开的包装纸掉落的越来越多，伏在床边脸色苍白的青年却还在不断地往嘴里塞着巧克力。 苍白到看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不断滴落冷汗，他手指都在因为失去力气而颤抖，只能勉强撑着那拉开的抽屉—— 抽屉承受不住一个青年全身的重量，兀地掉落，而那本就半撑着抽屉的青年也失去支撑从床上滚了下来。 眼前发黑，耳边也是嗡嗡的耳鸣声，容越倒在床边，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 半晌，他勉强将手里抓着的那块巧克力塞进嘴里，艰难地吞咽。 一旁的唐安安从他开始异常的时候就被吓到了，眼见他从床上滚了下去，逐渐没了动静，唐安安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唐安安下意识往能给予她安全感的地方跑。 只是小女孩才跑到自己房间门口，就突然打了个冷颤，她跌跌撞撞地转过身下楼，跑向另一个方向。 唐今还在和吴叔聊唐氏最近的事情，就看见刚刚才回别墅去了的唐安安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 她这副样子受到刺激时候的表现，唐今准备顺势把她抱进怀里，但是唐安安却没有和以往一样顺着轮椅爬上来，而是死死抓住了她的手。 小女孩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紧绷，脸色苍白，也一直在哆嗦，抓着唐今的手异常用力，甚至抠破了唐今的手臂。 唐今正想好好安慰安慰她，就听见她哆嗦着小声说着什么。 受激的小女孩说不清楚话，只知道喊：“容、容容……容容……” 唐今皱了皱眉，她摸了摸唐安安冰凉的脸颊，将她抱起，“吴叔，回去。” …… …… 意识好像掉进了一片阴暗的沼泽里。 他好像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身体忽冷忽热，在冰冷与温暖之间，有两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那两道身影似乎正在逐渐走远。 他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可是场景一换，眼前出现的却是一栋高楼。 这里是…… 他反应过来，下意识开始抗拒。 可他却像被困在了这具身体里，无法动弹。 灵魂疯狂挣扎着想要离开这里，意识却只能跟着身体的动作抬起头。 在高楼的楼顶之上，有两道身影。 他们在争执什么。 忽而，其中一道身影猛地推了一把另一个人。 那个身影在他眼前放大。 世界好像一瞬变成了灰白色的。 只有溅到他身上的血是鲜红的。 从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下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满眼都是红。 那些红逐渐漫过他眼前，逐渐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世界忽而颠倒旋转，他掉进血海深处，径直掉进了另一个世界。 可他看到的依旧是红。 那在浴缸中蔓延开的，刺眼的红。 一向温柔的男人只在电话里留给他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小越……爸爸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放。 “在本次记者会中，唐氏集团董事长唐曦指出，对于那些妄想侵犯唐氏集团利益的宵小之辈，她绝不会退缩一步。” “当记者问到她指的是不是前段时间曾偷盗唐氏专利，并对她进行诬告的容氏父子时，她回应‘人在做，天在看’……” …… 从那天起，仇恨变成了支撑少年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如果放弃复仇，他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唐曦和她所掌控的，压着罪恶与冤魂，肮脏无比的唐氏，他绝对无法原谅。 从他放弃自己未来的人生，主动接近唐曦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结局就已注定。 只是那条原本早已经定好了终点的命运的线，在与另一条线交错的时候，忘了自己的方向。 因为一切太过牵扯不清，才让他忘了。 他们是同一轨道上两条去往相反方向的线，在相撞的那一刻混乱，纠缠，错失方向，而在清醒过后，就是永恒地背道而驰。 对方已经离开，是他还不肯清醒。 想扭转注定相撞，又注定要相背而驰的命运，需要一个超乎想象的奇迹才行。 可如果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有奇迹，那也绝轮不到他。 …… 在命运线的终点，他总算知道了一件事。 死亡是冰冷的。 妈妈说过，爸爸很怕冷…… 如果当初他在接到爸爸的电话的时候，可以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救回爸爸了？ …… 在某一时刻，意识骤然从冰冷的沼泽掉进了温暖的水里。 身体中那种好像要将他所有能量都吸走的感觉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流进身体里的暖意。 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但他听不清楚。 可他却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 青年嘴边都是那些被他胡乱塞进去的巧克力，冷汗几乎将他头发全部打湿。 在唐今将狼狈不堪的青年抱进怀里的时候，他浑身都是冷的。 她没有听见心跳的声音。 她握住青年的手腕，开始源源不断地将生气输入他体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又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过了会，那心脏的跳动逐渐变重。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意识还始终混沌不清，嘴里却开始微弱地喃喃什么。 唐今垂眸看着他。 他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她只能从口型判断他想说什么。 为什么……是你呢…… 唐今静静看着他逐渐漫上红意的眼尾，看着在那眼尾处逐渐有一滴泪水凝聚。 那滴泪水顺着眼尾缓缓流出。 他放不下仇恨，也割舍不了情感，所以最后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那冥冥中将他捉弄了一次又一次的命运。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可是，在十五岁之前，他一直都有听爸爸和妈妈的话，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啊。 他所犯过最大的错，也只不过是在某个炎热的夏天里，不小心踩死了一只摔落在地上的蝴蝶。 而在那之后，他也有好好替蝴蝶下葬，认真地向蝴蝶忏悔。 如果这就是他犯下的错，那为什么，又要报复在爸爸和妈妈的身上呢？ 为什么，要让他这样的罪人活下来。 他这样，会对仇人之女动心的罪人…… 苍白的唇微动。 青年用嘶哑的声音几不可闻地问： “为什么……你要是她的女儿呢……” …… 唐今看着那颗没入发间再也看不见的泪水，许久许久，她抱起满身狼狈的青年走向浴室。 “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算之前的账。” 第55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5 #五十五 青年已经陷入昏睡之中。 唐今抱着他帮他清醒了一遍，又帮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把他重新放回床上。 在生死之间游离一线，青年没那么快能醒过来，他这会还睡得熟，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 处理完大的，也该轮到小的了。 唐今的视线转向容越的腹部。 在她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青年肚子里的那只就变得安安分分，再没有任何动静。 掠夺是野草的本能。看来青年肚子里这只也不例外。 只可惜蠢了点。 唐今将手放在容越的肚子上，她声音平淡，语气温和： “再乱吃东西的话，就把你宰了。” 【！主、主人啊……】 寿命短暂的物种才会在乎血脉传承。 唐今对于自己的后代虽然会有些好奇，但也仅仅只是好奇了。 相比之下，一只不受控制也只会掠夺的草妖，活着也是祸害。 才两个月大的小草妖，虽然因为天性而生出了一点意识，但到底还是懵懂的。 本能让它在惧怕唐今的同时又忍不住想亲近唐今。 唐今说的话带上了妖力，就算小草妖还懵懂无知，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过了会，唐今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又过了会，小草妖开始吐东西。 像是被家长发现偷藏零食的小孩子一边哭着一边把零食拿出来，还只是一团萤绿的小草妖一点点往外吐出一个个小绿豆团，虽然也不会说话也不懂什么，却还是能让人感受它悲伤的情绪。 【主人，它才刚刚生出意识，全都是在靠本能行动，以后再慢慢教嘛……】系统030一边在心里喊“好萌好萌”，一边劝唐今。 唐今眉梢微挑，没说话。 不过这只小草妖……真的是她的种吗？ 毕竟就算是还在它爹肚子里，却也能让人感受到了。 小草妖那过于充沛的情感。 过了一会，在唐今像是看什么稀奇古怪的新奇玩意的目光下，小草妖将刚刚吃进去的能量全都吐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失去能量的小草妖迅速瘦了一圈，意识也开始微弱，看起来像是要陷入沉睡之中了。 唐今虽然不会教孩子，但也知道孩子做对了事情要给予奖励，所以她顺手弹了道妖力给虚弱的小草妖，也顺道把它弹晕了过去。ωωw..net 反正都是要睡的。 就算是人类宝宝也要到四个月左右才会产生意识呢。 围观完这一切的030开始为小草妖未来的妖生担忧。 自身的能量被归还，容越的脸上也开始有了血色。 唐今帮他盖好被子，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吴叔一直领着唐安安在外面等着，其他佣人也被吴叔找理由支开了，唐今关上门，坐回了轮椅上。 唐安安还在看着她。 唐今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了。” 唐安安低下头，状态看起来好了一些。 吴叔推着唐今回房间，“刚刚佘子昀打过电话。” 唐今“哦”了一声。 佘子昀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无非就是告诉她唐曦在唐氏的动作。 唐氏现在的现金已经用完了，但唐曦之前才签下一个项目，如果付不上这笔款项就要赔付更大一笔违约金，再加上陈氏的打压唐氏现在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唐曦之前已经用私账填补过一次公账，这次按照她的个性应该是不会再愿意动自己的私账，那有可能做的就是卖出唐氏旗下一些可以迅速折现的东西，但有陈氏在盯着，恐怕这也救不了急。 情况下唐曦要么向银行贷款，要么选择放出一部分股权。 果然，等到晚上唐今给佘子昀打过去电话的时候，佘子昀就告诉了她唐曦已经打算向银行贷款的事。 不过同样的，唐曦也开始怀疑佘琦。 毕竟能够骗过唐曦做假账的人实在不多。 “我下午给你打电话你干嘛不接啊？”说完正事佘子昀便开始将话题往别的地方扯了。 唐今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调成静音了。” 一边跟佘子昀讲着电话，唐今一边将打开了邮箱。 话说他的邮箱地址是…… 唐今找了下。 找到正确的邮箱地址，她编辑好信息，点击了发送。 过了会，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 佘子昀还在电话那边说着话，唐今又给方褚发过去了消息。 ：找个借口再跟唐曦要笔钱。多要点。 方褚很快回复了一个收到。 佘子昀的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才挂，唐今揉了揉眉心，将手机反盖在了桌面上。 …… 容越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原状。 两个男佣看不出任何异常地守在房间里，见他醒了就上来问他睡了这么久需不需要吃点东西。 容越愣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只是等坐起身后，他不由得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是梦吗？ 容越不由得抓紧了手下的被子。 ……也只有可能是做梦了吧。 容越放下手，半晌，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下。 他睡了很久，手机上收到了不少新消息，大多是认识的人给他发的。 有陈栝的，也有养父母的，还有唐曦的。 陈栝是来跟他说唐氏现在面临的危机的，养父母则是问他怀孕的事…… 容越现在的养父母他母亲过去的朋友。 容越在考上大学的时候需要一个身份证明，在拜托了一圈人后才总算找到一对夫妻愿意帮他办理收养手续。 这对夫妻也只是看在他母亲过去的情分上才帮了他这一次，在办完收养手续后容越也没有再麻烦过他们。 直到他大学毕业回国后的这三年，经常上门拜访这对帮过他一次的养父母，他们的关系这才熟悉起来。 养父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近唐曦的，但他们也没有立场去阻止容越复仇，最后也只能是在容越的拜托下配合着他演了一场戏，让他得以成功接近唐曦。 但这会得到容越怀孕的消息，可把这对老夫妻吓了一跳。 他们知道容越对唐曦有多仇恨，当初他去接近唐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得不妥了，现在还居然还怀上了孩子…… 容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最后也只好回复了一句“我一切都好，别担心”。 最后剩下的就是唐曦的了，无非就是说公司有事暂时回不来，让他好好休息，注意孩子。 容越退出聊天界面，又打开了邮箱。 邮箱里倒是只有一封新邮件。 发信方是一个他没见过的邮箱地址。 容越点开那封邮件。 没有太多的描述，邮件内只是用最简洁的文字将唐蘅、唐曦、唐许言的关系描述了出来。 这三个人容越都知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太隐秘的事情，容越也不知道发这封邮件给他的那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直到鼠标下滑，他看到一行新的文字。 ——唐许言大着肚子回到唐家，唐蘅为了掩盖唐许言未婚先孕的丑闻，将他肚子里的孩子记在了唐曦的名下。 容越顿住了。 他记得唐曦是唐蘅的……养女。 他忍不住抿唇，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心跳开始变乱。 过了好一会，他才继续往下翻。 第56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6 #五十六 发送到容越邮箱里的邮件并没有将那些掩藏在表象下的阴谋诡计说出来，大多都只是平铺直叙。 比如说，十六年前，唐蘅和唐许言突然发生车祸死亡，双胞胎姐弟中的姐姐无端夭折，只剩双胞胎中的弟弟继承唐蘅所有遗产。 而之后唐曦以唯一监护人的名义开始使用这笔遗产并掌控唐氏…… 邮件里将那些被唐曦掩藏掉的事情简简单单地说了出来，对于之后的内情没有做出任何评断。 但容越又不是傻子。 看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算再对这封邮件中所写的内容有什么怀疑，在那个附加的文件中也附上了相应的证据，只要顺着查下去，自然就能查出一切。 容越看着那封邮件上的一字一句，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用力掐着指腹，微红的唇也被咬得发白。 所以，这就是她必须女扮男装的原因，所以，唐曦才会让人换她的药，所以，她和唐曦的关系才会这么奇怪…… 她不是唐曦的女儿。 她和唐曦也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他们的立场是一样的。 …… 在明白了这件本该让容越感到轻松的事情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却不是开心。 而是害怕。 就像他之前想过的，如果不能让她动心，那就让她厌恶自己。 喜欢和厌恶是同等程度的情感，不能被喜欢，被厌恶也好。 出于这种想法，也出于那种在他心底蔓延开地对另一个男人的嫉妒，他才会做出那些事，说那样的话来刺激她…… 不切实际的幻想突然成真，可他却并没有那种本该有的，知道自己爱的原来并不是仇人之女时的轻松感。 那笼罩上来让他快要无法呼吸的，是巨大的无底的空落落的…… 恐慌感。 因为。 他好像真的把她惹生气了。 …… 睡了个好觉人也精神，而在得知她要找的人已经大部分都找到了之后，唐今心情就更不错了。 既然决定只留下唐氏的内核，那她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换句话说，她可以下手更狠一点了。 唐今看了一下委托事务所调查的资料，最后从中筛选出了一份。 唐曦昨天晚上没有回来，看来还在唐氏忙得团团转，这段时间别墅里的人的注意力又都在容越身上，没人关注唐今。 唐今叫来了吴叔，一起出门。 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后，她到达了目的地。 四环外的普通居民区，与其说繁华倒不如说是喧闹。 这次出门唐今没有让唐家别墅的司机送，而是直接让车来接的。 轿车停靠在一栋居民楼下，没有再动。 大概十分钟后，一个中年女人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女人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打理得还算整洁，不过带着些褶皱的衬衫和稍短了一截的长裤都显露出了她的些许窘迫。 女人低着头，眉心一道深印，像是在想事情。 当吴叔上前和她搭话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在交流了两句之后，女人才跟着吴叔一起走向了车旁。 吴叔拉开车门，女人却没有坐进去，她看着坐在车里的唐今深深皱着眉，“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唐今声音温和：“第一次见面，你好，我姓唐，我叫唐今。” 在听到她的姓氏的时候，女人瞬间就变了脸，那脸上浮现出愤怒仇怨等等情绪，但她最后又将那些情绪强忍了下去，只是声音冷沉：“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 唐今笑了笑，“李馨。曾经欣荣企业的董事长，八年前欣荣企业破产倒闭，你也因此欠下了一大笔外债……” 随着唐今的话语，李馨隐忍的愤怒到底压不住了，“你以为这些都是谁害的！怎么，你现在是想来看看我过得有多落魄吗？你现在满意了？舒服了？满足你们那恶心肮脏的黑心了？” 说完她猛地啐了一口，转身就要离开。 唐今看着她的背影，声音淡淡：“听说你女儿得了心脏病，现在急需做手术？” 怒气冲冲的李馨不得不停了下来。 怒气并没有因此消散，而是越发高涨。 这群姓唐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愤怒和恨意让她想要对着坐在车上的那个人破口大骂一番再扭头就走，可现实却逼她不得不停下来。 “如果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在你听到我姓唐的时候就应该扭头就走了。”唐今坐回了椅子里，“上车吧，现在除了我，应该也没有人能帮你女儿了。” 李馨僵硬地站在原地，良久良久，她还是转过了身 …… 聊天的地方在一个私密性很高的会所里，李馨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毕竟她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种地方了。 等李馨坐下了，唐今才开口：“虽然刚刚表现得恶劣了一点，但我还是要先强调一件事。” “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过去，欣荣企业是一家在食品方面做得非常不错的公司。但是八年前，却突然被爆出原材料有问题导致消费者大量出现食品中毒的现象。 而在这件事情被调查人员证实之后，越来越多的新闻媒体进行报道，欣荣企业最终也走向了破产的结局。 欣荣企业的创办人兼董事长李馨，也因此负债累累。 唐氏集团所涉猎的方向太多，食品也是主攻方向之一，八年前，也同样是在欣荣企业破产倒闭后，唐氏借势宣传让唐氏旗下食品方向的子公司大赚特赚。 而如今看李馨光是听到眼前人姓唐就控制不住的愤怒就知道，当年食品中毒的事情多半跟唐曦脱不了干系。 “你要我现在去法院起诉唐氏？”李馨不敢置信地看着唐今，“你在开什么玩笑？” 当年唐氏派人在欣荣食品工厂里直接投毒的时候，她就是试着控告过，但根本就没有用，现在八年更是不可能了。 李馨看不懂她到底想做什么。 唐今将茶杯放下，“证据、证人、代理律师我都会帮你安排好，你到时候只需要出庭就是了。” 李馨看着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都过去八年了，你应该知道如果打官司，唐氏不可能输吧？” 唐今看着她情绪难平的样子，声音缓缓：“有时候打官司并不是为了输赢的。” 她说完这句话后，李馨没有再说话，她皱着眉开始思考什么。 唐今也没有逼她，偏头又看了一眼吴叔。 吴叔将准备好的支票和一张名片放到了李馨面前。 李馨回过神，看到那张支票上的数字顿时死死握紧了手。 吴叔走到了唐今的身后，扶住了轮椅。 唐今看着李馨，浅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女人看着支票时那副沉默的样子：“这笔钱应该够付你女儿的手术费了。至于旁边的名片要不要收下，就看你自己了。” 李馨依旧沉默着。 唐今也没有说话，吴叔推着唐今往外走。 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女人沉闷的声音响起：“你别以为我拿了钱就一定要帮你办事了。” 唐今轻笑了一声，“日行一善而已。我可没说这是酬劳。” 李馨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许久，她看回了面前的支票和名片。 半晌，李馨拿起桌上的支票，将名片狠狠扫在地上，“姓唐的王八蛋装什么好人。” 她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 在见过李馨之后，唐今又去了一趟约好要见面的律师事务所，一直到晚上才回别墅。 她才进门，就听见一道轻轻的声音。 “小今。” 坐在沙发上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的青年站起身。 他唇角微弯，尽量维持着往常的模样，“你回来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第57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7 #五十七 “要不要吃点东西？”容越弯眸问她。 才两个月的肚子也不显怀，他气色看起来也恢复得不错，乍一看跟以往没有太多的区别。 “不用了，我吃过了。” 容越抿唇，又轻声细语地问：“那要不要喝点汤？我熬了汤……” 唐今敲了敲轮椅扶手，“小爹还怀着孕，不用这么辛苦。” 她声音还算温和，听起来像一句关心的话语，可容越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她继续用那种温和的语气道：“要是不小心伤到弟弟妹妹就不好了。” 容越脸色不由得白了白。 见唐今没有打算和容越多说，吴叔也就推着她上楼了。 见状，容越也顾不上许多，慌忙跟了上去。 他从早上开始就想要找她了，但她早早就出了门，他不知道她去哪了，也不敢给她打电话，就只能等她回来…… 容越跟着吴叔一起上了二楼。 吴叔看了下唐今的脸色，又看了眼身后的容越，半晌，还是没拦着容越进房间。 吴叔把唐今推到书桌后就下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唐今也没搭理那个脸色苍白站在那里，带着勉强的笑看着她的青年，而是打开电脑看了下JN这一天发过来的消息。 JN那边一直在按照唐今给出的研究方案稳步进行中，虽然研究室才开始建立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但研究却已经快接近尾声了。 不过唐今还没打算让它这么早就结束。 方褚按照唐今之前给他发的消息，将目前的研究进度跟唐曦提了一下，趁此机会又跟唐曦提出需要一大笔资金进行最后的研究。 JN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烧钱机器。 但唐曦看着方褚所给出的研究进度却也心动，如果JN真的研究成功了，等到芯片发布，那唐氏的股票绝对会疯涨，现在面临的危机也就都可以解除。 于是唐曦也没有直接拒绝方褚，而是跟他说过几天再谈。 现在普通的贷款已经无法满足唐氏的需求，唐曦准备将唐氏旗下一家作为抵押。只要之后能够偿还贷款那这间公司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唐曦准备用来抵押的那家公司在外地，为了办相关的手续她决定亲自去一趟那家公司。 如果是以前唐曦还犯不着这么亲力亲为，但是唐氏最近闹出的事情太多了，她暂时信不过别人。 因此，唐曦中午回了一趟别墅收拾了几件衣服后就走了，看着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和方褚交谈的过程中，唐今还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她看了一眼那个号码，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要是唐曦找上我女儿怎么办？” 是李馨打来的电话。 她到底还是收下了那张名片。 她一定会收下那张名片的。唐今从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 一个女儿心脏病急需用钱，生活窘迫却还尽量将自己整理干净的人，她绝不可能甘心就那样认命。 李馨现在担心的是，如果事情闹大唐曦有可能会找上她女儿。 以唐曦的作风来看，她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会安排好一切。唐曦不会知道你女儿住院的事，更不会知道她住在哪家医院。” 唐今换了只手接电话，也挡住了听到唐曦名字后忍不住看向她的青年的视线，“放心，我会派专门的人去保护她的。” 许久，那边道：“我要做什么？先说好，当年的事我可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唐今却是重新打开电脑，找到了之前联系过的一家事务所，“我说过，有时候打官司并不是为了输赢。” 在和李馨定下具体的安排之后见面再详谈之后，唐今挂掉了电话。 回到别墅大概三个小时后，唐今才总算处理完了所有要处理的事情。 唐今关上电脑，一转眸就对上了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的目光。 她也有些疲倦，便只是漫不经心又敷衍地问了一句：“小爹怎么还没走？” 就算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可容越也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他将手里拿着的水杯放下，“小今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嗯。” 容越站起身，慢慢走到了唐今面前。 他弯下腰声音轻轻地问：“那小今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唐今看了他一眼，半晌，她的视线落到他腰间，“小爹怀孕好像才两个月？要是出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 容越看着那双浅眸里的懒慢，唇角的笑不由得越发勉强了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唐今眉梢动了下，似笑非笑，“难不成小爹还能有别的事找我？” 讽刺的话语像是一把锐利的剪刀，一点点剪开心脏。 容越说不出话来，也忍不住避开了唐今带着满满嘲弄的视线。 唐今收了笑。她站起身，越过容越朝浴室走去。 容越却还是下意识跟了上去。 等走到浴室门口，唐今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着那跟着她的容越，伸手撑住了门框，挑眉问：“小爹是要一起？” “小爹要是进来，我可不会顾忌什么。”她不无讽刺地道，“反正，也不一定是我的。” 心脏被剪开，又被一双手攥紧，锐锐的痛，容越脸上的血色褪去，眼眶忍不住红了，“小今……” 唐今看着他的样子，直起身，声音淡了下来，“时间不早了，小爹还是早点回去睡吧。” 看到她冷淡的赶人的样子，心底的恐慌感越发扩大，容越控制不住地抱住她，开始慌忙解释，“是、是小今的。孩子是小今的。不是她的，是小今的。” 像是被架在火上慢慢地烤，他被那种由衷地害怕折磨得不敢松手，只能紧紧抱着唐今，不断解释：“我只和小今做过那些事，不是她的、是小今的……” 唐今垂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青年的眼眶越来越红，“我没有让她碰过……”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根本就没什么可信度，特别是对方还在生气的情况下。 但他也只能干巴巴地解释了，“我是因为吃醋才会说那些话的，我没有……” 耳边嗡嗡作响，意识好像飘离了出来，他看见自己不断地跟她解释，但她始终只是那样冷漠地看着他。 她真的生气了。 容越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如果不让她消气的话，他解释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可是怎么让她消气？ …… 容越微微偏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半晌，没有感受到她的拒绝，他才又吻了一下。 像是犯了错真心乞求原谅，也不敢再使出什么手段的一下变得笨拙起来的小狗一样，他慢慢地，近乎虔诚地亲吻着唐今。 只是唐今尚且还没太多反应，他自己脸上便先开始泛起红。 他忍不住抱上唐今的脖子，乞求更多。 过了会，唐今将他抵在了浴室的门上。 呼吸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脸颊也开始变得滚烫。 分开时，他脸上已经遍布红云。 那双染上水雾的丹凤眼看着唐今。 唐今眼中印着他的模样。 只是长睫在眼底投下阴影，叫人分不清她此时此刻的眸色到底是浅是深。 容越希望那是深。 该怎么让她消气？ 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容越抬起头，将自己所有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软肋都暴露给她。 沾着水色的唇微张。 “小今可以……用这里。” 第58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8 #五十八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容越抱着唐今的脖子，“我想穿小今的衣服……” 他冒冒失失跑到唐今房间里来，自然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唐今将他放在床上，从衣柜里找了件新的睡衣。 容越看着她手上的衣服，有些失望，“我想穿小今的……” 唐今摸了下他滚烫的脸颊，将他整个抱了起来，“怀孕了就别发浪了。” 容越却顺势抱住她不肯松手，红肿的眼睛也依旧勾人，“小今……” 唇瓣上破皮的伤口在抿唇间消失，又在启唇间外露，除了叫人觉得怜惜，也…… “小今……” 他低声求着。 …… 他一向是最会用这种方式求人的。 唐今还是拿了件自己的睡衣给他穿了。 唐今的睡衣大多宽松，给他这个孕夫穿也正好。 如愿的容越却不敢高兴，视线追随着唐今，一直等她躺到了床上才慢慢靠过去，“小今，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唐今也没拒绝：“说吧。” 见她总算肯听他说话了，容越一直拧着的眉心总算展开。 但这才是开始。容越整理了下思路，许久，开始慢慢讲他和唐曦之间的仇怨。 他不再隐瞒那些事，从十年前唐曦害死他爸爸妈妈，他对唐曦的仇恨说起，再到三年前他回国后就一直开始筹划着接近唐曦，并总算在大半年前让他找到了机会。 “但是我没有让她碰过，起初我和她说我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她看在安安的份上答应了……” 容越断断续续地解释，“那天我找小今，是因为她给我下药，我……我把她砸晕了，后面身上的印子也都是、都是我自己掐的……” 他忍不住又说了一次，“我没让她碰过……” 容越慢慢埋下头，丹凤眼里的情绪也越来越复杂。 “她去K国那段时间，我配了她书房的钥匙，去翻她书房里的文件，然后把内容泄露给了和唐氏相对的陈氏……” “后来和小今去郊外……从郊外回来的时候，我就买了药，下在她的酒里，她喝了酒，神志不清，就以为我和她发生了什么……” “知道怀孕的时候，我是想告诉小今的……但是……我那天回来的时候，撞见小今和那个人在车里……” 想到佘子昀，容越心底一阵酸涩，他尽量让自己先忘掉那些事，解释道：“我心里不舒服，就索性跟唐曦说我怀孕了……” “……后面也是，忍不住说那些话来气小今。” 她唇上沾到的另一个人的唇膏，让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只能像是应激的刺猬一样把所有的刺都竖起来，好保护自己那脆弱到不行的内里。 那个人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去想了。 之前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他就算再酸再气也没办法了，但以后…… 想和他争小今吗…… 他凭什么？ …… 容越试着往唐今的方向靠近，“拥抱，亲吻，所有的一切……从始至终，我都只和小今一个人做过这些事……” “孩子是小今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我也是小今的……” 说完了这一切之后，他等待着倾听者的反应。 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她说什么。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重到心里的期待逐渐快要变成绝望，容越终究忍不住抬起头，却看到那原本还懒懒听着他说话的人早已经闭上了眼睛，平缓了呼吸。 容越愣愣地看着她。 睡着了吗…… 那他刚刚说的那些……她都听到了吗？ 是……因为不想听，所以才睡着的吗？ 容越咬着本就肿胀的唇瓣，半晌，他也没有叫醒她，而是又慢慢躺了回去。 他靠在唐今的颈边，喃喃：“我是小今的……” 孕期的情绪本来就敏感，更何况这一天下来他本就一直担惊受怕着。 小今是不是……不会原谅他了？ 容越越想就越是后悔与害怕，鼻子酸热，喉咙里也闷闷的痛。 他低了低头，将从眼尾流出的泪水都流进枕头里。 眼眶热热的红，他声音零碎的叫人无法听清，只能通过破碎的音节判断出他在说什么。 我是小今的…… 所以。 别不要我…… …… “再这么哭下去，枕头都要被小爹哭得发芽了。” 容越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他急忙忙抬起头，“小今……” 唐今侧过身，低眸看着他的样子，“看到我和那个人在车里？在车里做什么？” 容越眼眸颤了一下，许久，才声音哑哑，“接吻。” “哦。”唐今冷淡应了一声，“只是看到我和别人接吻就让小爹这么难受……” 她低头，“那我呢？小爹每次装着和她睡完再来找我，我呢？” 容越僵了一下，“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今……不在乎，所以我……” 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跟唐曦睡了。越是发现这样的事实，他就越是忍不住想要刺激她。 可最后每一次，他都只能从她眼中得到同样的，让他一次又一次清醒痛苦的事实。 唐今看着他哭得红肿的眼尾，半晌，托起他的脸蜻蜓点水似的在那双眼睛上落下一吻。 容越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却听见耳边清淡的声音： “我在乎。” 在吻离开后，那双勾人的丹凤眼睁开，也越睁越大，眸中的水光晃动，光影里映着她的样子，半晌，那些水色都顺着那慢慢弯起的眼眸掉了出来。 容越抱住唐今，紧抱住她。 过了会，他声音沙哑地道歉：“对不起，小今……” 唐今看了他一会，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别哭了。” 容越抱得很紧，他像是想把自己融进她的身体里，把自己变成她的一部分，密不可分，听到她的话也只是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情绪不断地起起伏伏，不知不觉中肚子又开始发凉，原本这种程度容越都已经快要习惯了，但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得回过神。 唐今看他，“怎么了？” 容越唇色有些发白，“肚子不舒服……” 现在对他而言，这孩子的意义已经大有不同，这不再是他不该怀着的拥有仇人血脉的孩子，而是……他和小今的孩子。 之前一些放任的自暴自弃的想法，现在当然是烟消云散。 容越不由得开始担忧。 他这一胎真的很不稳定，而且他前段时间又吃了不该吃的药，淋了雨，又因为情绪不稳定而一直反反复复地不舒服，还差点就流产…… 想着想着，突然生出好一阵后怕的容越忍不住坐起身，“我要去吃药……” 唐今在他穿鞋前把他按住了，她摸起青年还滚烫的脸，“小爹确定要这副样子出去？” 容越抬眸看她，“嗯？” 唐今看着他完全走神的样子，不由得伸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一孕傻三年。” 见他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唐今叹了口气，“让佣人拿过来就是了。什么药？” 这句话容越听懂了，着急的大脑也慢慢地冷静下来，他缓了下，“保胎药，在我房间的床头柜上……” 唐今看了眼他不自觉捂着的肚子，打了个内线电话。 过了会，明秀就敲门来了。 而明秀走进房间将药给了容越，就匆匆忙忙走了。 走的时候还忍不住纠结地扭眉。先生还怀着孕呢，大少怎么就…… 其实在刚刚等着的时候，容越的不适就已经莫名消失，现在他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并没有什么不舒服。 但毕竟之前有过先兆流产的迹象，保险起见，容越还是吃了一次药。 吃完药后，容越就试着靠向唐今。 “小今……” 唐今偏眸看了他一眼，将他抱进怀里。 容越忍不住弯眸。 第59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59 #五十九 该说是死性不改吗？ 昨天晚上还哭得可怜兮兮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样的青年从早上就开始作妖了。 “小今，我帮你换衣服，好吗？”坐在床上眼尾还带着红肿的青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穿衣服的唐今，声音轻轻。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唐今看着他微弯的唇，还是放开了手。 容越跪在床边，帮唐今扣扣子。 衬衫材质松软，扣扣子也需要费些心思。 唐今低眸看着他。 这样的视角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至于微红的唇，好像是勾着的。 刚开始扣他还老老实实，再往上，他就逐渐跪坐起来，也和唐今越靠越近。 青年指腹的温度是温热的，即使没有碰到唐今，但这样的距离里，那股温热还是若有若无地传了过来。 他越发靠得近了。 到了胸前的几颗扣子，青年的呼吸已经能被她感知。 那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扣着扣子，总算，到了最上面的一颗。 这一颗他没有扣了。 他抚平领口，本就离得极近的唇轻轻落在了那颗扣子扣起来后原本该在的地方。 肌肤下的血液缓缓流过，细微的跳动传来。 容越轻轻咬了一口。 过了会，唐今弯腰，托住了他的后颈。 唇瓣分离的时候，气息却交融为一。 容越看着那双浅眸里的自己，舍不得离开目光。 多日来的那些反复纠缠的，痛苦的酸闷的，让他辗转难眠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无声无息地消融。 错过一次就够了，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错了。 …… 容越昨天跟男佣们说自己带着唐安安睡，所以没让他们守着，但早上耽误了一会工夫，唐安安已经自己起床了。 好歹上二楼的佣人不多，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容越从唐今的房间出来。 过了一会，他就又堂而皇之地回来了。 容越走到唐今身边，俯身问她：“小今，我准备了早餐，要一起吃吗？” 唐今偏头，“你现在应该多休息。” 容越唇角微弯，却是得寸进尺地靠近了唐今一些，“小今是在关心我吗？” 这里也没其他人，唐今便顺势揽住他将他放到了腿上，“嗯。” 容越看着她眉眼淡淡却又应下是在关心他的话的样子，忍不住靠上了她，“只是做点简单的早餐，没事的。” 唐今不由得低头看了下他的肚子，见状，容越问，“要摸摸吗？虽然才两个月，但我总觉得宝宝好像能感觉到。” “它现在应该感觉不到。” 容越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唐今伸手放在他小腹上，“这里吗？” “嗯。”容越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唐今的手上面，低声说了起来，“这两天还好，之前宝宝老是不听话把我折腾得够呛，还在肚子里就这么闹腾，等以后……” 在卸下了心里那股担子之后，他就无法克制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了。 他本身就喜欢小孩子，对唐安安，哪怕她是唐曦的女儿，但因为她才六岁大，又患有自闭症，所以容越也顶多是拿唐安安当作应付唐曦的借口，其他时候都是真心对她好。 唐今看着他眉眼间的溢出的温柔与期待，半晌，搭在他腰间的手又无声无息往他身体里输入了些妖力。 容越没有察觉，还在问唐今：“小今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唐今想了想，“都可以吧。” 反正妖类强者为尊，性别什么并不是很重要。 容越却是期待，“要是女孩子就好了，到时候就可以看见小今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唐今不由得挑眉，“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嗯？为什么？” “嗯……我感觉它有点蠢。应该不会像我。” 容越：“……” 他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宝宝才两个月，不要这么说。” 他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眸微弯，有着像天下所有父母一样的期待，“我和小今的宝宝一定会很聪明的。” 唐今眸色微敛，她看向容越肚子的眼神凉了一瞬，“是啊，一定会很聪明的。” 【……】 【主人要不你还是把我屏蔽了吧，你的思想真的好恐怖啊呜呜呜呜】 什么叫“要是真的不太聪明的话就埋土里再另外捡只天赋好的回来冒充一下好了”啊？ 妖族对自己后代就这么不在乎的吗？还是只有你们野草妖是这样的啊？ …… 过了会，唐今陪着容越还有唐安安一起在楼下吃完了早餐，见时间差不多就准备出门了。 “今天也要出门吗？”容越知道她大概是在进行什么搅乱唐氏的计划，但又有些在意…… “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容越应了一声，见她没有打算要解释自己要去哪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失落。 唐今看了下他微垂眸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牵住他的手，“等我回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容越看着她认真的眸色，不由得点了点头，“好。” 唐今收回手，“好好休息。” 等到她真的出门了，容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有点事想和他说？她想说什么？ 容越的思维不由得开始发散。 是有关她和唐曦的事情吗？还是宝宝的事？ 话说，宝宝要取什么名字呢？ 对了，可以趁等小今回来的时候给宝宝准备衣服……还有……新生宝宝都需要什么东西？ …… 唐今还不知道她一句话让父爱属性点满的青年思维已经发散到宝宝以后是该在国内上大学还是去国外上大学。 她今天出门是为了见李馨还有昨天联系的事务所。 一直到下午唐今才和她们聊完，聊完之后唐今又顺便去了唐氏总公司一趟。 唐曦要明天才会回来，这两天她让信任的人在管理公司，佘琦的权力被完全架空，现在完全就是个空壳子。 不过佘琦在公司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需要用到她的地方还在之后。 当初唐蘅委托唐曦暂时管理唐氏，甲方为唐蘅，乙方为唐曦，而第三方见证人就是当时候唐蘅信任的职员佘琦。 这可惜这一个是唐蘅出于好心从小领养的孤儿养女，一个是亲自培养提拔起来的部下，最后却狼狈为奸，勾搭在一起谋夺唐氏，害死了他们的恩人唐蘅。 等唐今回到别墅的时候，容越已经开始给宝宝选小床了。 看到小今回来，容越顿时弯眸：“小今你回来了？快来帮我看看，哪张床适合宝宝一点？” 唐今慢慢过去，就见他和唐安安并排坐在地毯上，而面前的平板上是几张婴儿床的照片。 唐今拿起平板看了一会，“第一张吧，还可以荡秋千。” 容越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她又说了句，“对了小爹，我有点想吃东西，可以帮我做点吗？” 容越弯眸，“厨房有汤，我去盛。” 说着，他就要从地上起身。 唐今坐在轮椅上，就伸手扶了他一把。 有佣人想要帮容越去厨房盛汤，但却被容越拒绝了。 唐安安被什么吸引住，不由得抬起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背着手走进厨房的容越。 过了会，心思单纯的小女孩转回头看向正撑脸看着平板的唐今。 “今今，坏。” 唐今瞥她一眼，无声笑了一下。 容越没发现，在他刚刚被唐今牵过的手上已经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枚什么。 第60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0 #六十 汤早就在锅里炖着了。 马上就过年了，虽然别墅里很暖和，但外头还是冷。容越特意炖了山药鸽子汤，就是想着唐今回来要吃的话就可以吃这个暖身。 容越一边想着刚刚选的婴儿床，一边从橱柜里拿碗来盛。 小今喜欢第一张床，他也喜欢第一张，不过荡秋千……那不是摇床吗，什么荡秋千啊…… 容越忍不住笑，揭开盖子，用勺子搅了搅。 他端起一旁的碗，正准备舀汤，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手指上好像有什么地方跟碗磕到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指上异样的触感。 容越愣了一下，放下碗，抬起手。 中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大小正好的银色戒指。 什么时候…… 容越不由得想到了刚刚他从地上起身的时候唐今扶他的那一下。 是小今送的……戒指…… 戒指。 容越看着手上那枚戒指，好半天都移不开视线。 半晌，他忍不住抱住了手。 脸上的热度已然升高，心脏也砰砰地往外跳。 煨在锅里的汤也像是也感受到了心跳的声音一样，配合地咕噜咕噜冒起小泡。 看来青年确实是熬了一锅好汤，人还没有喝，心却已经暖了。 …… 容越盛汤盛了快半个小时才出来。 还有佣人在一边看着，但容越的目光里的热度却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过了会唐今喝完汤就上楼了，而容越在陪了唐安安一会后到底还是忍不住，随便找了个什么借口上楼。 唐今早知道他要来，都没有关门。 容越进了房间，他看着那坐在书桌后看书的唐今，根本忍不住，直接走了过去。 “小今。”容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着她。 唐今将手里的书放下，顺手把他抱进怀里，“怎么？” 见她还要装傻，容越便直接将手上的戒指给她看了，“小今送人礼物都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套上来吗？” 唐今抓住他的手，“这样，小爹就没办法拒绝了吧。”ωωw..net 容越目光不由得被唐今手上另一枚与戒指吸引，那双丹凤眼中的色彩温和了起来。 他握住了唐今的手，唇角那颗小痣有些温柔溺人，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不会拒绝小今的。” 微凉的手被那双温热的手握住，慢慢地，也变得温暖。 唐今看着交握的手上那两枚外形相近的戒指，“所有事？” 容越伸手抚上她的侧脸，将吻印了上去。 “所有事。” 许久，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一个答案，但容越还是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送……戒指？” 唐今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想要大家都知道，小爹是我的。” 她这样平平无奇地说出这些让他心跳加速的情话，容越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过了一会，他忍着脸上的热度，轻声问：“小今说有事要和我说，就是这个吗？” 随着这个也很——不对，非常非常重要，但他觉得唐今想跟他说的好像并不是这个。 “嗯。”他身上那种温柔又风情的味道很好闻，唐今也没有抬头，就埋在他颈间慢慢道，“小爹肯来找我坦白是知道了我和唐曦的关系？” 她说话的气息洒在锁骨处，让那处的肌肤掠起一阵阵的酥痒，容越又不想推开她，也只能忍着。 说到这里容越又是歉疚，“嗯……有人给我发了封邮件，说了小今爸爸和唐曦的事。” 要是没有那封邮件，他还要继续那样…… “唔……”唐今抱着他，“如果我说我打算接手唐氏，小爹会怎么做？” 容越眉心不由得拧了起来，“小今，唐曦这些年利用唐氏做了很多错事，如果事情爆出来，就算那些事不是你做的，但如果是你接手唐氏，也还是会被牵连的。” 唐今没有说话。 半晌，容越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唐氏是我奶奶和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容越不由得抿唇。 可是…… 就算现在不是唐今掌管唐氏，但她也是唐氏的股东之一，在之前唐曦做那些事的时候她也一直是唐氏的大股东。 如果之后唐今再接手唐氏的话，就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唐今跟那些事没有关系了。 心中担忧，容越忍不住低头看着她道：“小今，唐氏已经不是你奶奶掌管时的唐氏了。” 他知道他这样说可能会让唐今不满，可是他也不能看着唐今去接手那样一个不定时炸弹。 想着那些事，容越有些着急，“小今，其实唐氏的敌对企业陈氏已经开始针对唐氏过去做的那些开始搜集证据了，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如果你接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今吻住了。 吻间的碎语都是他不成句的话。 唐今没有吻得很凶，她给容越又输了些妖力，才放了他。 容越轻轻喘息了一下，半晌才抿住唇。 他判断不出唐今现在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他不想看到唐今被唐氏牵累，“小今……” 唐今看着他担忧的样子，眼眸里多了些温和，“我不会接手唐氏的。” 容越没了声音。 他不由得看着唐今。 他可不信，自己一两句话就能让她改变主意……所以是—— 突然明白过来后，容越恼了起来，“小今你又……别再玩我了。” 唐今却是心情甚好，“没办法，小爹这副为了我着急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容越皱了下眉，“什么可爱……” “嗯，现在这样也很可爱。” “……”容越受不了她了，冷淡的时候能让叫人心脏都像是被刺穿的痛，现在又是让人心脏都要爆炸的甜。 容越别开脸，过了一会，他转开了话题，“说起来，小今房间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嗯？”唐今不明所以。 容越他垂眸看着那枚戒指，半晌，勾人的丹凤眼掀起，微红的唇轻弯。 “本来我是不打算问了的，但是小今都给我这个了……” 那戴着戒指的手转了一下，慢慢慢慢，指向了身后。 他声音轻轻问：“那个娃娃，怎么好像跟我之前记得的长得不一样了呢？” 唐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三个摆在一起的陶土娃娃。 其中一个颜色略有些不协调的，就是佘子昀后来补给她的。 啊那个…… 唐今看回容越，就看见他正看着她。 显然他已经忍了很久了，这会总算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眉梢眼角难免多出了一分愉悦。 不过那些愉悦之下，也有无法忽视的不开心。 见她看着，容越声音轻轻：“怎么了小今，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吗？” 他唇角的弧度加大，丹凤眼也弯了起来，声音温柔：“难道是有什么偷吃别人东西的小老鼠不小心碰倒了娃娃，把娃娃摔碎了吗？” 明明已经把他保暖了，可那双丹凤眼里却好像泛起蛇类的凉意。 而被美人蛇缠着的曾把老鼠放进来过的猎人也只能说：“……你听我解释。” 第61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1 #六十一 唐曦处理完了贷款的手续之后就回来了，她让秘书将资料整理好，又给银行行长打过去了电话，准备接下来就进行抵押贷款。 做完这一切后唐曦就回了别墅。 老管家知道她今天回来，已经在门口等着。 唐曦将行李给了佣人们，自己则匆匆忙忙进了门。 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容越的肚子和唐安安，而正好她才进门就听见了容越和唐安安说话的声音。 “安安，妈妈就要回来了，你要跟妈妈好好相处知道吗？”青年声音温柔地教导着。 唐曦心中满意，便直接走了过去，“安安。” 她不由得顿了一下，“阿今你也在？” 就坐在一旁的唐今温和地笑了下，“嗯，听说母亲今天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虽然有点不舒服，但唐曦还是道：“阿今有心了。” 在循例关心了几句唐今之后，唐曦就将注意力都移到了唐安安和容越身上。 她先问容越：“这几天怎么样？身体好了吗？” 容越笑，“挺好的，医生说只要别做跑步跳绳那些大动作就可以了。” 在互相问候过后，四人就聚在一起吃饭。 但饭才吃到一半，唐曦就接到了一通电话，顿时她的脸黑了下来。 “我接个电话。”她这么说了一声后，便起身去了客厅。 唐曦这个电话接了很久，过了会唐曦回了书房，也没再吃饭了。 而楼下吃饭的一家人倒是没有被她影响。 唐安安六岁也已经会自己吃饭了，容越偶尔帮她夹菜，她就乖乖地自己吃。 容越孕期厌食的现象却还是严重，他看着在吃饭，实际上好半天才动了一点。 而且他就吃了几口，就开始觉得有点胸口不太舒服想吐，于是就越发不想吃了。 为了掩饰这点，他便装作十分关心唐安安的样子，不断给她夹菜。 唐今看着他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这么一直难受着也不是办法，但硬让他吃也还得吐出来，到最后也只是折磨他而已。 而且桌上这些菜，清淡是清淡，营养也营养，但也太过于清淡营养了，别说容越了，就是唐安安吃着都没什么食欲。 唐今想了想，也就没逼着容越吃了。 唐曦的电话打了很久，等到她打完电话的时候唐今三人早都已经吃完饭了。 不过唐曦现在也没心情吃饭。 明明她已经将手续都准备好了，但是银行却突然拒绝给她贷款。 唐曦打了电话问了些人，才知道又是那个陈氏在背后捣鬼。 也不知道陈氏给银行那边说了什么，银行方面现在暂时拒绝给唐氏贷款。 拿不到贷款，之前签订的项目那边的钱付不上，jn的钱也支付不了，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支出，加起来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支出。 这些钱要是都填不上，那唐氏…… 想到这里，唐曦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顿时又降到了谷底。 …… 因为贷款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唐曦就又匆匆忙忙又去了公司。 她先是去找了银行的人，在聊过之后银行还是答应可以贷款给她，但数额却远远满足不了唐氏的需求。 唐曦无奈，只能另寻他法。 过了两天，唐曦晚上回别墅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份合同。 唐曦找到正在和容越唐安安一起看电视的唐今，和善道：“阿今，我们母子也很久没聊心了，我们去楼上聊聊吧。” 容越不由得看了唐今一眼。 见她脸色平静，容越也就暂时压下了心底的担忧。 唐今已然猜到唐曦想说什么，便也应下，“好。” 见她这么顺从，唐曦点了点头，叫老管家推着唐今上楼一起进了书房。 老管家给两人沏了茶，也出去了。 唐曦在唐今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语气温柔地关心了几句唐今的身体，像是闲聊一般问着唐今的近况。 闲聊了快有十分钟，唐曦才开始慢慢转入正题。 “阿今啊，你学校的学业也快要完成了吧？” “嗯。” “阿今有没有想过毕业之后要做什么？”唐曦这样问了一句。 唐今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些为难，“我……” 一个双腿残疾，连风吹久了就会高烧不退的虚弱的病人，这样的问题实在有些扎心了。 唐曦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阿今你身体不好，但是就算你病得再严重，就算需要花在你身上的医药费再高，也有母亲在。” 唐曦突然话锋一转，开始叹气，“但是母亲现在老了……” 这一番话说得那据说自己一年医药费就上千万的青年自然是愧疚不已，“母亲，我……” “阿今啊，我现在年纪也大了，安安也没有自理能力，还有你小爹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都需要人照顾……” 唐曦叹了口气，“阿今你之前说的话很对，等过完年，我就要五十了，母亲真的老了……”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被她感动，不由得道：“母亲你别这么多说，虽然有些人只不过五十出头的寿命，但活到百岁以上的人也有那么几个，您还年轻着呢。” 她语气真诚：“况且您平时做了那么多好事，一定会好人有好报，长命百岁的。” 青年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讽刺一般，叫唐曦一阵一阵的膈应，但她看过去，又只能看到一个真心实意为她担心感动的孝子。 她这个好儿子情商低不会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她还觉得对方是在讽刺她，后来发现这人是真的被养在屋子里久了，完全不会和人说话之后，她也就逐渐习惯了。 而且这样也好，无形之中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但该不舒服的还是不舒服，唐曦挤出笑来：“其实母亲跟你说这些，是有原因的。” 未免青年那张嘴里又说出什么叫她心塞的话来，唐曦直接道：“终究有一天阿今还是要自己生活的，如果到时候阿今身上能有个什么傍身母亲也放心得多。” 唐今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母亲的意思是？” 见她上钩，唐曦道：“这样，母亲给你一间公司好不好？” “公司？” “是的，只有钱的话小今你的病需要的医药费太高，早晚有一天会坐吃山空。” 唐曦慢慢讲述着：“但如果有个公司在，再请合适的人来管理，就可以一直生钱，小今也不用担心钱不够用。” 当然公司也大有可能亏钱。 但眼前这个从未接触过商业又对她信任无比的好儿子，是不会想到那么多的。 轮椅上的青年状似想了想，然后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母亲说得对。” 还不等唐曦说什么，青年就好奇道：“所以母亲的意思是想让我现在继承唐氏吗？” 青年不由得生出担忧了。 “现在让我接管唐氏是不是太早了？我完全没有接触过公司管理——不过母亲你刚刚说可以请专人来管？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青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唐曦逐渐僵硬到铁青的脸色，笑得温和而又天真： “母亲别担心，等母亲百年之后，我会替母亲照顾好安安，小爹还有小爹肚子里的孩子的。” …… 在青年笑着，天真而又烂漫地说完那一番话后，整个书房里都沉默了下来。 偏偏青年还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看向脸色难看的唐曦：“母亲？” 唐曦额角的青筋都在暴跳。 她看着青年那疑惑眨眼的动作，到底还是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 青年愣了一下，关心道：“母亲你眼睛……是有什么问题吗？” …… 再跟这个蠢货说下去她心脏一定会出问题。 确定这个事实之后，唐曦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挤出笑来，“没事，我没事，就是刚刚眼睛里好像进东西。” “哦？那要我帮母亲吹出来吗？” “不用了，已经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牙根都在用力。 唐今笑了一下，“那就好，我刚刚还以为是母亲青光眼犯了呢。” 唐曦呵呵笑了两声。 唐今继续刚刚的话题，“对了母亲，你刚刚说要把唐氏给我，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呢？” 唐曦：“……” 好半晌，她才强压怒火，“我没有说要把唐氏给你。” “啊？”青年声音轻了下来，“可是母亲刚刚明明说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要把公司给我，还要我照顾小爹……” “我只是说给你一个公司，公司！没说要把唐氏给你，你是聋了吗？！”唐曦到底忍不住吼了出来。 而吼完之后，唐曦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 只见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脸色已经彻底白了。 唐曦想起自己的目的，顿时慌了起来，“不、不是阿今，我……” 她试着解释：“公司最近事情太多了，我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我不是……” 可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已经低下了头，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要是平时唐曦真没心情跟她掰扯，但现在她必须让青年签下那份合同，于是也只能装起孙子。 “阿今，你听母亲解释，其实母亲最近身体很难受，公司里事情又很多，心情就很不好，刚刚才会控制不住对阿今大小声的，母亲给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阿今？” 青年却是别开头，“我就知道……我这副样子，母亲怎么可能会把唐氏给我……” 说着，她好像还挺伤心似的捂了下眼睛。 唐曦不由得深呼吸，才咬着牙道：“阿今你别这么想，等母亲百年之后唐氏肯定是你的，只是经营一家公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的身体又不好，母亲现在既然还在，那就先帮你撑着，等以后你再接管唐氏……” 唐曦就没对谁这么温柔地说过话。 好半天她嘴都快说干了，青年才总算看向她。 但那天真到愚蠢的青年却说：“经营一家公司不容易，那母亲还要给我一家公司？” 青年就是单纯的好奇似的问。 唐曦：…… 唐曦血压都被这个杠精气高。 她感觉眼前有点发黑。 好半晌，唐曦反复深呼吸了一会，才有点心累的道： “唐氏是大公司，管理起来肯定不容易，所以我才是想先给阿今开一家小点的公司，让阿今先熟悉一家公司的运营。” 未免青年接着杠小公司有什么用，唐曦补充道：“等阿今慢慢熟悉了，我再给你更大的公司，这样循序渐进，阿今以后管理起唐氏才能得心应手了。” “这样啊……”青年想了想，“可母亲不是说可以让人来帮着管吗？” 唐曦：…… “……但毕竟是你的公司，还是要熟悉一些公司的业务才好，毕竟别人是不能百分百信任的是不是？” “哦……我懂了。”青年点了点，“那母亲准备给我什么公司呢？” 见她这个好儿子总算配合地开始进入正题，唐曦居然有几分诡异的感动。 她连忙将自己准备好的公司资料给青年看。 “来阿今你看看，这家公司是唐氏旗下的一间子公司，是做娱乐传媒的，现在娱乐圈最好敛财了，有母亲帮你，绝对能赚钱。” 唐今扫了一眼那份文件，连翻页都没有翻就点头了，“我相信母亲。” 她问道：“母亲把这家公司给我，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鱼儿总算咬钩。 唐曦将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是这样的阿今，母亲虽然想将这家公司给你，但这家子公司的控股是在唐氏这个公司名下，而不是母亲的名下，所以母亲也不能直接将它给你。” “哦？那怎么办呢？”唐今静静地看着她。 唐曦编造着，“我记得阿今那里还有唐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吧？” 她非常和善地道：“阿今可以用唐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从唐氏公司的名下，将这家子公司换过来，这样这间公司就可以完全属于阿今了。” 唐今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母亲的意思是要我把唐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用来换这家子公司吗？” 唐曦点了点头，“阿今别担心，只是形式上需要这么走一遍，等之后母亲会把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还给你的。” “这样啊？”唐今有点疑惑，“那母亲为什么不直接用自己的股份把公司换到自己名下，再直接把公司给我呢？” 唐曦：…… 这玩意到底在哪学的抬杠？ 而且还这么不客气？ 唐曦只能搜刮着理由：“……我的股份并不是在个人身上的，而是在我名下的企业上，所以母亲只是间接持股唐氏，也就没法像这样交换。” “原来是这样啊。”唐今笑了笑，“这样的话那我就明白了。” 唐曦松了口气，又端起笑来，“怎么样阿今？这家公司你想不想要？” 唐今瞥了一眼那份文件，“我不是很关注娱乐圈……” 在唐曦紧张到开始有些幽怨的视线里，唐今抬眸，笑，“不过母亲说它很赚钱，那就它了吧。” 唐曦眼眶都有点热，“阿今你是愿意用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来换那家子公司了？” 唐今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百分之三十换百分之百，好像很赚啊。而且母亲不是说之后会把百分之三十还给我吗？” 唐曦不停点了点头，“对，之后都会还给阿今的。” 唐今笑了笑，“那我需要签什么文件吗？” 唐曦像那推销了一整天保险，总算是推销出去一份的推销人员，连忙道：“是的，是的，是有一份文件需要阿今签。” 私人化企业的好处就在这里。 唐氏总共的大股东就只有唐曦、唐今还有唐安安三个人。 而唐安安的监护权在唐曦手上，唐今也委托给唐曦来做主，等于股权转让时那些股东会议什么都不需要开，唐曦一个人就能做了所有的决定。 唐曦将那份已经盖好章，几乎所有流程都已经过了，只差唐今一个签名的股权转让文件放到了唐今面前。 “阿今，签下这份文件，那家子公司就是你的了。” 唐今简单翻了一下，确定真的只是一份股权转让文件，没有再挖什么坑后，她就拿着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她笑道。 就算刚刚被她气得眼前发黑，但唐曦这会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由得充满了慈爱，“阿今明天想不想去那家子公司看看？我让秘书带你去。” 一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娱乐公司而已，就算是拿去抵押唐曦斗毫不心疼。 她这个好儿子，还真是蠢啊…… 唐今看着她眼底的得意，眼里的笑意加深，“我这几天身体有点不太舒服，等舒服了再去看吧。” “也好。” 听到她身体不舒服，唐曦就更开心了，又拉着唐今聊了好一会，演足了一个对儿子关心十足的慈母才总算叫佣人带着唐今下去。 而等唐今走了之后，唐曦看着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忍不住笑了出来。 整整百分之三十啊，只要将这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放出去，就完全不用担心唐氏现在面临的危机了…… 就是…… 唐曦忍不住叹了口气。 再继续跟她这个好儿子聊下去，她怕是得少活两年。 第62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2 #六十二 离开书房之后，唐今回了自己的房间。 容越已经在她房间里等着了，见她回来，就忍不住上前问：“她找小今做什么？” 这也没什么好瞒他的。唐今道：“她想要我手上唐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容越皱眉，“为了缓解唐氏的资金不足？” “嗯。” “小今给她了？” “嗯。” 容越不由得惊讶，“……她拿什么换的？” “一家不入流的娱乐公司，说是为了我以后的人生着想。” 虽然知道她多半是有自己的想法，但容越还是有点不开心，“她倒是想的好，拿一家破公司来坑小今，还要让小今对她感恩戴德。” 容越现在有种自己的孩子傻兮兮地被人骗了的感觉，虽然这种代入很不合理，唐今也显然不是傻兮兮地被骗了，但他还是有不舒服的感觉。 看到唐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容越不由得道：“小今也是，明知道是家不入流的公司还要跟她换……” 唐今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低声笑了一下，牵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再过两天，唐氏的股票就要不值钱了。” 听她这么说，容越便问：“小今打算做什么？” 唐今抱着他，跟他简单说了一遍接下来的计划。 趁着容越还在消化的时候，唐今叫明秀将准备的饭菜送上来。 今天一天容越又没吃什么东西，偶尔唐今看见，都见他在吃水果填肚子。 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现在还怀着孩子不能饿着，但又实在吃不下饭所以就只能吃些水果。 但一直不吃饭也不是办法。 过了会，明秀端着餐盘上来了。 看着那坐在唐今怀里的容越，明秀不由得紧张得心脏怦怦乱跳。 虽然但是，大少和先生是不是有点太…… 家主还在家呢。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将准备好的食物放下，“大少，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好的。” 感受到奇怪的视线，明秀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坐在唐今怀里的容越眼眸里带着懒慢的笑意看着他。 唇角的小痣微动。 小儿媳。 明秀看懂了他做的口型。 想到之前他还当着容越的面说过想要嫁给唐今之类的话，明秀的脸砰的就红了，一刻都不敢多待连忙下去了。 容越不由得弯唇。 只是他才笑了一下就被唐今掰过了脸，“别逗他了。” 容越却不满，声音轻轻：“小今不是也很喜欢逗他？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他抚着唐今的脸颊，“还是小今心疼他受我欺负，嗯？” 唐今看着他眼眸里的挑衅，便也学着他说话，“小爹魅力这么大，又这么会勾人……我还是心疼下我自己好了。” 容越不由得笑，转过身跪坐在她身上。 那双勾人的丹凤眼垂眸看着她，“那小今可要把我看好点，别让我跟别人跑了，嗯？” 唐今看着他，“索性把小爹关起来，便跑也跑不掉了。” 容越却柔和了眼神，他低头去吻她，声音低低：“那就把我关起来。” 把我关起来，关进你的世界里，然后永远也别让我离开。 唐今垂眸，半晌，缓缓闭上了眼睛。 “嗯……” …… 亲也亲了，虽然容越还是黏糊着想要更多，但唐今还是将他抱正，“再不吃，这些东西就都要凉了。” 容越并不是很想吃。 他孕吐反应越来越大，这两天吃水果都能吐，更别提饭菜了。可看着唐今关心的样子，容越也实在不想辜负她的好心。 大不了…… 他先忍着点，等回了自己房间再去吐。 唐今将那一样样菜揭开，扑面而来的是刺激味蕾的酸味气息。 看过去，酸菜鱼，鸡蛋羹，酸辣藕条，醋熘白菜，酸豆角炒肉，醋拌蕨根粉，还有一份开胃的酸萝卜，都是一些家常小菜，而且除了鸡蛋羹外几乎都是带酸味的。 见容越没有露出抵触的表情，而是有些惊讶，唐今便道：“先吃点，不舒服的话别勉强。” 别墅里的厨师按照唐曦的吩咐，怎么清淡怎么营养就怎么给容越准备饭食，但容越本来就厌食，看到那些白水炖鸡一样的菜就更不想吃了。 而餐盘里的菜，虽然不是什么营养特餐，但对一个正孕吐难受厌食的孕夫来说，可比那些营养餐要让人有食欲得多。 开心于她给自己准备了这些菜，再加上这些菜闻起来确实让人有食欲，容越便先试着吃了点旁边的小菜酸萝卜。 酸酸脆脆的萝卜最大程度地刺激着味觉，在吃了两块酸萝卜后，容越的胃口好像也好了点，便试着吃起其他的菜。 见他慢慢吃了起来，脸上也没有露出勉强的神色，唐今才放下心。 容越看了她一眼，“小今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 “可是小今也吃得很少啊。”因为今天晚上唐曦在的原因，为了维持自己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唐今也没吃多少。 胃口好他人也坏心眼多了起来，容越弯起唇，用平常哄唐安安的温柔又有些幼稚的语气道：“小今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总是要我喂呢？” 说着，他夹起一块鱼递到了唐今嘴边。 唐今看了笑意盈盈的容越一眼，半晌，还是接了。 不过……她的小爹还真是……完全不长记性。 不管后果多大，反正只要把火点起来了，他就高兴就对了。 …… 在从唐今手上拿到那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之后，唐曦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发售了，一部分用来发售，一部分为唐氏寻找一些有财力的股东。 但唐曦的计划才刚起步，就先收到了法院的传单。 等看清传单上写的内容的时候，唐曦顿时就皱起了眉。 李馨？欣荣企业？那是……唐曦突然有了点印象。 大批消费者食品中毒，虽然没有人死亡，但当年那件事确实闹得挺大的，所以唐曦也依稀记得一点。 当初她觉得欣荣阻挡了唐氏在食品方面的发展，就买通了人混进了欣荣的食品工厂里投毒，借此来击垮欣荣企业。 但这件事都过去很久了，就连唐曦自己都不太确定这件事到底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对方怎么会这个时候才找上来？ 就在唐曦思考之际，唐氏公关部门经理突然匆匆忙忙敲响了唐曦办公室的大门。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最开始引发大家关注的，只是唐氏集团董事长唐曦和现在娱乐圈一个一线小男明星的过去被挖了出来。 但这就像是一条导火线，突然将大众的视线集中到了唐氏集团上。 然后就像是早有预谋一样，趁着大家都在调侃唐曦和那个小明星的时候，网络上突然开始爆发式地爆出唐氏之前存在的一些问题—— 不止偷税漏税，还有非法竞争和涉黑的问题。 一开始只是几个小的营销号在发布，然后突然这些流量并不高的小营销号发布的消息被统一，借着那条娱乐新闻被顶上了热搜第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过去的欣荣企业创办人李馨已经向唐氏提起诉讼的事情也被爆了出来。 虽然事情一切都还不明了，但网友们向来最是擅长阴谋论的。 即便什么都不说，似是而非的一些言论，就能让他们联想到很多了。 更何况这件事也并不是什么证据都没有。 逐渐的，像是被什么人从一个又一个地方找出来了一样，当年曾经被唐氏以不正当手段逼得破产倒闭的企业相关人突然都一个接一个地站了出来。 唐氏集团的股票开始急速下跌。 …… 唐曦原本找好的买家不愿意再和唐曦进行股权买卖的交易，银行那边也拒绝向唐氏贷款，而网络上闹起来的风波更是让唐曦头疼不已。 唐曦已经反复让公关经理将网络上的事情平息下去。 一开始，公关经理用一些别的热点事件试图将唐氏的事情压下，这计划起初是顺利的，但在网民们意识到唐氏在压热搜后，情况就开始反弹了。 陈氏也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大肆宣扬唐氏的丑闻。 才一个星期过去，唐氏就亏损了数十亿。 因为唐氏惹出来的事情，先前签下的那个项目反复催促唐氏拿钱，唐氏要是再不支付资金的话，对方就要要求唐氏支付违约金了。 事已至此，那笔钱唐氏已然是支付不上了，而且现在就算是支付上了也无法缓解唐氏的危机。 相反之下，倒是JN。 或许是因为JN总部在K国的原因，JN那边对唐氏的近况了解不多。 JN目前的代理人方褚依旧如常地跟唐曦说着最近研究的进度。 虽然方褚也表示希望能得到一笔研究经费支持，但是却没有强硬地催促过，只是说，如果唐氏不愿意的话，他们也可以找别人。 反正当初他们的协议并没有规定JN只能选择唐氏一个投资伙伴。 但唐曦却因此着急了起来。 他们之前定的协议上有一条附加条款。 如果芯片研究成功，而唐氏是唯一的合作伙伴的话，不仅可以分得芯片日后利润的百分之二十，同时还可以作为JN的合作人在芯片的专利上署名，日后试用该项专利也无需付费， 利润还只是其次，专利署名能带来的经济效应和名誉才是唐曦看重的。 但如果JN现在加入新的合作伙伴，那唐氏可就没有这项殊荣了。 唐氏正在打和李馨的官司，虽然唐曦本人并没有去，但法务部一直都有跟唐曦汇报。 这次诉讼唐氏绝对不会输，但对方的律师却像是想要故意扩大影响一样，一直在将战线延长。 而且在李馨之后，又有人开始不断向法院起诉唐氏。 这几年来唐曦开始有意经营自己的好名声，还成立慈善基金，就是考虑到有朝一日碰上这些事可以借故脱身。 一个两个对唐氏起诉可以说是想要蹭唐氏最近的热度，但如果这么多人——还都曾经是大大小小企业的创办人都突然开始冒出头起诉唐氏，那就说明唐氏是真的有问题。 现在，就算唐氏在诉讼官司上能赢，在舆论上却也早已经输了个彻底。 又一个星期过去，上面开始派专人调查起唐氏。 唐氏的官方账号一直在发布各种自证清白的消息，但唐曦却知道，如果真的查起来…… 唐曦联系过自己认识的一些人，希望他们能帮把手。 所有人都喜欢锦上添花，可能雪中送炭的人却极少。 况且唐氏现在惹上的事情还这么大。 一件又一件事情累积起来，让唐曦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 她知道，现在只有让唐氏找到一个可以一举登天的办法，才能让她结识的上面那些冷眼旁观的人出手将这些事情压下来。 JN。 JN的芯片研究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八十五，按照方褚的说法，只要唐氏愿意支付研究经费，研究进度就可以再次加快…… JN的芯片如果研究出来，作为国内唯一和JN合作的公司，就算是官方也会为唐氏站台的…… 为了缓解唐氏现在面临的危机，也为了支付这笔研究经费，唐曦做出了决定。 她准备将唐氏旗下一些子公司品牌出售。 唐氏现在官司缠身，但有些子公司因为名字和品牌没有直接跟唐氏联系，所以一些没有特别关注唐氏事件的消费者还是会继续购买这些子公司旗下的产品。 这些子公司体系成熟，品牌也有名气，仍旧存在相当高的商业价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现在总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唐氏总公司楼下的咖啡店里，佘子昀这样和唐今道：“都现在这个境地了，唐氏旗下那些子公司品牌，就算是小品牌居然都还能卖出那么高的价格……” 今天是唐氏举办的拍卖会，来客众多，出价也相当高，现场气氛之热烈就像唐氏这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唐今看了眼窗外：“虽然唐氏现在有问题，但是那些品牌只要脱离了唐氏的标签就依旧能运营起来，就算高价买下也不会亏。” “也是。”佘子昀又皱起了眉，“不过到底是谁在背后这样整唐氏？我们现在也没法继续进行之前的计划了，而且唐氏现在这个样子……不会真的出事吧？” 不怪佘子昀担忧，他对商场上的变化还是很敏感的，唐氏最近的境况，实在让他有些不安。 如果唐氏真的倒了，那他们想要抢夺唐氏的计划也就都成了空了。 唐今搅了下咖啡，“子昀不是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氏没那么容易倒的。而且子昀想想，为什么唐曦要将这些还能够赚钱的公司卖掉呢？” 佘子昀顺着她的话往下想了想。 许久，他试着问：“……难道，唐曦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唐今没有否认。 佘子昀不由得想了下唐氏最近合作的相关项目，其中他了解不多的只有一个…… 那个唐曦亲自去视察过的K国的芯片公司的合作。 那份合同是唐曦亲自签的，佘子昀也只是听佘琦提过，而且佘琦当时还觉得唐曦的决定并不正确，但是现在想想…… 以当时唐氏的规模和在国内的影响力，唐曦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的合作就亲自跨国去视察。 见佘子昀陷入思考，唐今慢慢喝了口咖啡。 过了一会，想清楚的佘子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转移了话题笑着问唐今：“阿今最近的身体怎么样了？” …… 聊了一会，时间差不多了，佘子昀便主动道：“阿今，我最近知道了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餐厅，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唐今却拒绝了，“今天晚上是小年夜，唐曦要在家里吃饭，我得回去。” 时间过得快，这两个星期里唐氏的事情太多，倒叫人忘了马上就要到来的春节。 佘子昀有些失望，但面上他还是又笑了起来，“没关系，反正过段时间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我再去找阿今好了。” 唐今笑了下，也没说什么。 等送唐今到停车场的时候，佘子昀慢慢停了下来。 他看着唐今，半晌，弯下身，脸颊微红，“阿今，我们这么多天没见……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他看了唐今一眼又低头咬唇，“上次在车里，我们……” 唐今不由得顿了一下。 佘子昀还在继续，“我们……我们现在到底算、算什么关系……” 他想要唐今承认两个人的关系。 若是平时，唐今说也就说了，但是现在…… 当然，现在最好的选择还是顺着佘子昀的话语往下说，继续蒙蔽佘子昀和佘琦。 但是…… 唐今有点头疼。 佘子昀一直半看着唐今，就在唐今无奈下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停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唐家轿车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并不算大，但还是叫佘子昀下意识抬起头看了过去。 佘子昀对上了一双轻弯的丹凤眼。 眉眼清润的青年坐在车后座，浅笑着看着他们，唇角下那颗风情的小痣将他身上那种勾人的特殊气质诠释得彻底。 青年也没有下车，只是声音轻扬： “呀，是子昀啊？”他唇角的笑意温柔，“好久不见，我是小今的小爹，你还记得我吗？” 第63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3 #六十三 “好久不见，我是小今的小爹，你还记得我吗？” 坐在车后座的青年带着清淡而又温柔地笑看着佘子昀。 人在比自己优秀过多的人面前，会有一种不自觉的自卑感。 虽然佘子昀并不觉得自己比一个只有脸和身材，为了钱嫁给了比自己父母年龄还大的拜金男要差，但看着对方那张脸，佘子昀还是生出了些许不适。 除了不适外，对方话语里若有若无地对唐今的亲昵也让佘子昀升起了一股敌意。 尽管知道对方大概连唐今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不过这个人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他也不好再继续和唐今说刚刚的事了。 佘子昀挥去心里那点不舒服，直起身道：“我记得的。小爹怎么也在这里？” 听到他自然而然地喊出“小爹”这个称呼，容越唇角的弧度微弯，眸中潋滟的光晕将眼底加深的冷意掩盖。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我今天要去医院检查，正好小今要出门，我就麻烦她带上我了。” 说着，容越看向了唐今，“小今，宝宝的照片拿到了哦，你要看吗？” 这轻声细语的话，青年看起来也开心温和，但唐今却察觉到了其中的些许危机。 况且这话在旁人听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容越肚子里的宝宝是唐今的种。虽然确实是。 唐今咳了一声，还没说话呢，就听见旁边的佘子昀开口了：“哦，我听说了。” 容越对唐今的态度让佘子昀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他也笑：“小爹怀孕了是吧？” 像是故意的，他刻意强调道：“我一直就很喜欢小孩子呢，要是生下来我和阿今可就有弟弟妹妹了。” 说到后面，佘子昀看向唐今，将话语从针对容越转到了唐今身上，“对了阿今，你喜欢孩子吗？” 这样的问话不知道唐今是女人的可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对知道这点的人来说则有点…… 顿时间，两个男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唐今身上。 唐今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是男人的第六感还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之前见面不是都挺和谐的吗？怎么今天一见面就有种……空气里都是刀枪剑戟的针锋相对感。 而且现在这些刀枪剑戟的锋芒都对准了她一个人。 唐今也只能张口应付：“相比于孩子，我还是更看重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一句话，倒是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两个男人的目光都柔和了些。 过了会，容越轻瞥了唐今一眼，重新挂上温柔的笑朝佘子昀客套道：“对了子昀，你要不要来我们家？我们都没怎么聊过，可以一起吃顿饭聊聊天。” 佘子昀也客套起来：“公司还有点事，我今天就不去了，下次再上门拜访吧。” “子昀要来的话可要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准备些好吃的招待子昀。” “不用……” …… 【男人真可怕。】系统030看着两个假笑的一个比一个真实的男人道。 唐今却是有点笑不出。 好一会，两个人客套完了，佘子昀才总算是告辞离开。 但偏偏他在离开前还做了一件事。 佘子昀弯腰在唐今耳边道：“下一次，希望不会再有人来打断我和阿今，希望……阿今可以告诉我，我们……” 他偏头在唐今耳侧亲了一下。 说完之后，佘子昀就红着脸离开了。 唐今转过头去的时候，对上了容越笑得快要眯起来的眼睛。 唇角细微的僵硬表示，他在强压怒火。 回去的车上，因为有司机看着，所以容越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回了别墅，等到把东西都放下了，容越才走到唐今轮椅后。 “小今，我推你回房间好了。”容越声音轻轻。 “……好。” 虽然是坐在轮椅上，靠着椅背，但唐今却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像是被一股怨念缠绕一般。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扇门前。 容越打开房门，将唐今推进了房间，然后，他反锁了门。 房间里的窗帘也已经拉上了，容越没开灯，整个房间里就昏暗一片，比夜晚还要黑几分。 唐今咳了一声，正想说什么，耳侧却感受到一阵凉意。 沾了水的手帕擦着她耳侧的位置，等到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才有一片温热的柔软印了上来。 “明明该是我担心小今被别人勾走的才对……”容越声音闷闷的。 就算知道唐今和佘子昀只是逢场作戏，但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另一个男人谈笑风生，那种不舒服还是让他无法忍耐。 因为怕自己难受，他已经选择不跟着唐今，自己去医院检查，然后就在车上等唐今了。 可是做检查的时候没法集中精神，在车上等待的时候更是不停地胡思乱想。 那只臭老鼠上次都敢亲小今的嘴了——虽然小今说没有亲到，但也只差一点了。 谁知道这次那只臭老鼠又会对他的小今做什么……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里，他还等来那只臭老鼠…… 在把唐今耳侧仔仔细细擦干净之后，容越才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然后又慢慢地吻，像是标记自己的所有权一样，一寸都不放过。 唐今抱着他，仍由他缠上来。 黑暗里，容越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他现在不想离开唐今，也不想让她离开。 他清楚唐今和佘子昀的事，所以也不需要唐今跟他解释上门，但该吃的醋和不开心仍旧是一分也少不了的。 “小今……”容越用脸颊蹭了蹭她。 唐今将他抱到轮椅上，感受着那在脸旁慢慢蹭着的温软，她的声音也温和了下来，“怎么了？” 容越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微微弯唇，“嗯，没有……” 唐今低眸看他，半晌，还是轻声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会喜欢小爹一个人的。” 知道她在给自己的安全感，容越不由得弯唇，“那我也只喜欢小今。” 唐今却是轻问：“哦？那宝宝呢？” 容越知道她在逗自己，便也承认：“因为是小今的孩子，所以我才这么期待。” 唐今将他抱稳了点，绕过他腰间的手慢慢抚摸着他似乎开始有一些显怀的肚子，“我也是。” 容越心底那些酸酸涩涩慢慢被充盈的甜所掩盖。 说到宝宝他就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目的，顿时直起身看着唐今：“小今要看看宝宝的照片吗？” “唔。现在能照出人形来吗？” “嗯……勉勉强强吧。毕竟才三个月。” “这样啊……” 容越不由得看她，“……小今怎么有点失望的样子？” 唐今看着他疑惑的眼神，轻笑了下，“没什么。” 【“准备的土居然用不上了”这样的失望感吗……】030忍不住吐槽着。 第64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4 #六十四 没有管暗戳戳吐槽的某只系统，唐今将容越抱到沙发上，开了灯。 如容越所说，虽然很小也很不起眼，但照出来的B超片子里，确实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出一点人形。 就是丑了点，像是什么未发育完全的鲶鱼。 不过容越倒是一点都没有嫌弃，看着照片的眼眸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但过了会，他忽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不由得皱起眉开始思索什么。 唐今看完那些片子，见他一副表情沉重的模样不由得问：“怎么了？” 容越边思索着，边担忧地道：“已经三个月了，可是胸口一直都没有胀胀的感觉，要是喝不上父乳的话怎么办，宝宝的奶粉该买哪个牌子好……” 唐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之前就想问小今。” 容越没有察觉到唐今那点微妙的情绪，眼眸亮亮地看着唐今问道：“小今觉得，宝宝以后是在国内上大学还是去国外上大学比较好？” 这个问题容越已经纠结很久了。 到底是国内还是国外呢…… 国外的话好像就不太经常见面了，但是他和小今就可以有很多二人世界，可是宝宝一个人在国外也挺辛苦的…… 要不然上省外的大学？这样的话可以常回家，也不至于一直待在家里，省外大学的话好像没有本市的大学好啊…… 见他的思维发散得越来越远，唐今忍不住笑了一声，把他揽进了怀里。 她埋在容越颈间，轻叹道：“和宝宝比起来，小爹可要可爱多了。” 容越不由得低头看了她一眼。 他被不少人夸过温柔，夸过贤良，夸过气质特别很有魅力，倒很少有人会夸他可爱…… 可爱这个词从十五岁之后就跟他没有任何瓜葛了。 可是每一次被她夸可爱，都叫容越觉得心颤。 大概，只有在爱人的眼里，才会不管对方是什么样子，不管对方做什么，才会觉得都是可爱的吧。 容越柔和了眼眸，“小今也很可爱。” 偶尔会有的小情绪也好，一些隐藏的恶趣味也好，认真做事的时候突然放空一瞬然后又继续做事的那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也好…… 其实真的都很可爱。 唐今看着他眼里细微的光晕，半晌，将他按进怀里，“不，还是小爹比较可爱。” 容越却撑起身，“不，小今更可爱。” “不，还是小爹。” “不，明明是小今。” “小爹。” “小今小今小今……” 两个幼稚鬼你一句我一句地争了大半个下午，一直到晚上才以一方的认输结束。 …… 小年夜，唐曦暂时放下了公司的事情，回别墅吃了顿饭。 听到容越去医院照了B超，唐曦也拿着那几张照出来都不一定能看出人形的片子翻来覆去地看。 “医生有没有说是女孩还是男孩？”唐曦问。 “还太早了，医生说还看不出。”实际上，容越当时根本就没问医生这件事，不过唐曦这么说了，他也只好这么答了。 唐曦点了点头，“那再过两个月，去唐氏的医院里让医生看一下。” 容越轻声应了。 唐曦就继续看着那些片子去。 虽然她内心更希望是个女孩，不过现在既然容越能生，那就算是个男孩，也比没有好。 晚上有唐曦在，容越也就老老实实回了自己房间，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男佣看着了，所以容越便直接给唐今打过去了电话。 结果唐今的电话被占线。 容越在床上躺了一会，还是又翻身坐了起来。 他已经能随意打开唐今房门了，过了会，容越拿着热好的牛奶慢慢推开了房门的缝隙。 房间里有淡淡的说话声，容越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便听见唐今还在跟别人打电话。 听着是有关什么芯片研究的事。 容越将牛奶在书桌上放下，慢慢走到唐今身后给她按起肩膀来。 唐今看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腕继续跟电话那边交流。 过了会，大概是等得太久了，容越忍不住在房间里到处转了起来。 唐今的房间是打通的书房和卧室，所以比他甚至比唐曦的房间都还要更大。 旁边的架子上都摆着一些五花八门的书，有些被翻过，但有些却看起来还是全新的样子。 容越看了一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有些磨损痕迹的书下来。 小今喜欢看的书会是哪种呢，商务？科技？还是…… 容越将那本书翻到正面，然后顿住了。 半晌，他忍不住“噗”了一声。 这一声让那还在算什么的唐今偏眸看了他一眼，容越连忙将书收到身后，无辜地朝唐今笑了笑。 虽然有点疑惑，但唐今也没有问什么，继续打电话去了。 过了一会，容越坐到了唐今对面去看书。 大概又等了一会后，唐今的电话才总算打完。 见坐在对面的青年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书，唐今便问了一句：“小爹在看什么？” 容越勾唇，抬起头看着她，“在看小今最喜欢看的书啊。” “嗯？” 容越将书立了起来。 只见厚重的彩色立绘书籍上写着几个夸张的圆体大字。 ——宝宝最想知道的十万个“为什么”。 唐今：“……” 容越歪了歪头，“怎么了？” 他像是故意，微红的唇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喊：“小今宝宝？” 唐今不由得叹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幼稚的争了好半天谁更可爱，最后还是她认输了才结束。 结束后还被他抱着蹭了好久，青年边蹭边道：“果然还是小今最可爱了。” 唐今看着容越手里拿的那本书，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松散下来，撑着下巴：“总感觉，好像真的被小爹当成小孩子了。” 容越想了想，“会吗？” “嗯。” “那……小今宝宝要喝奶吗？” 唐今看了一眼旁边摆着的牛奶，正准备伸手去拿，可手才伸到一半却被轻轻按住了。 她看过去。 坐在她对面的青年眼眸微弯，唇角的小痣是童话故事里蛊惑着主人公犯下大错的巫女的标志。 原本翻着书本的修长漂亮的手指移到了他自己颈间，指腹擦着冷白的肌肤慢慢往下，拨开了睡衣的扣子。 青年加深了笑意，声音轻轻：“纯天然的哦。” 第65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5 #六十五 马上就是春节，但陷在风波里的唐氏依旧没有半点要好转的趋势。 唐曦将钱款给JN打过去之后就开始整理起唐氏现在拥有的资产。 卖掉一些子公司和品牌之后，唐氏的规模缩减了大概四分之一，再加上那些亏损…… 不过现在麻烦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上面派来的调查专组。 虽然唐曦一直想办法应付着，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有些东西已经慢慢开始被触碰到。 唐曦没办法，只能又找几个重要人物，又是送钱又是送礼才让他们帮忙叫调查专组暂时停下来。 但也只能是停过春节这段时间，等之后调查人员照旧会继续查下去。 能让那些人高抬贵手帮忙，唐曦付出的代价并不小，也因为忙着周旋唐氏的事情，哪怕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唐曦也没有多少时间待在别墅里。 偶尔回别墅看起来也是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 这些对唐今和容越都没有半点影响。 大年三十那天，在准备好晚上的饭食后，就连厨师也放假回家了，别墅里只剩下了一些本来就带着家人住在唐家的佣人别墅里的几个佣人。 就连明秀，唐今早两天也给他放假让他回家去了。 人太少难免冷清，容越索性便把那几个佣人和他们的家人也叫到了别墅里一起包饺子。 “先生这饺子包得真好看，说起来您的厨艺也很好，是自己学的吗？”一个年纪不小了的男佣不由得道。 容越看着手上小元宝一样的饺子，半晌，轻声道：“都是我父亲教我的。” “原来如此，您有个好父亲。” 容越笑了笑，没有说话。 过了会，他看了旁边坐着和唐安安看电视的唐今，不由得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小今，别想偷懒哦，快过来包饺子。” 被抓到的唐今看了一眼那一桌饺子，“……这么多还不够吗？” “每个人多吃几个，这点当然不够了。” 被容越盯着，无奈，唐今也只能过去跟着一起包起饺子。 见她看了半天才拿起张饺子皮，往里塞了点肉馅然后捏了个……长得很砢碜的烧麦出来，容越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走到唐今旁边，教起她包饺子。 “这样……慢慢折起来。”容越给饺子捏出了一个漂亮的花边，然后才看向一旁的唐今，“学会了……” 他看着那双倒映着他的模样的浅眸，不由得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沾到什么了吗？” 唐今摇了摇头，“没有。” 她看着那温柔又有耐心的容越，弯了下唇角，“只是觉得，小爹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就像他父亲教他做过的一样，以后他也会这么温柔地教导自己的孩子。 他会是个好爸爸。 容越知道，她应该是听到了他刚刚说的话。 虽然想到那些事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低沉，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容越也已经能在提起那些事的时候坦然面对了。 他将包好的饺子放到唐今手心，“那小今就努力一点，不要当一个坏妈妈，好吗？” 虽然唐今没说过，但她对还未出世的宝宝的隐隐约约的嫌弃，容越还是察觉到了。ωωw..net 容越倒也没有因此多想，因为虽然对宝宝有点诡异的嫌弃，但她并不是因为这是他的孩子而嫌弃的，相反，是因为这是他的孩子所以她才会忍受。 至于嫌弃…… 她好像是嫌宝宝有点蠢，还嫌宝宝老是让他难受…… 可才三个月的宝宝要求它知情达理乖巧听话未免……太苛刻了点。 而且这样的小今，却也叫他觉得可爱。 唐今“啊”了一声，无声叹了口气，“我尽量。” 容越看着她眼睛里的懒怠，却有些想笑。 真的……好可爱。 心脏悄然跳得快了些。在桌上其他人都忙着包饺子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容越轻轻握住唐今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忍不住道：“除了好妈妈之外，小今……”他看着唐今的眼睛，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唐今眨了下眼睛。 情绪只是一时上涌而来，对上她的眼睛的时候，容越便又清醒。 而且这样的场合……也不太适合说出那些话来。 容越不由得别开头，“没事……” 唐今挑了下眉。 虽然桌上的人都在包饺子，但如果纠缠太久也还是会被注意到，容越松开唐今的手，转过身去继续包饺子。 但相比于一开始，他的注意力显然没有那么集中了。 而在不同的几种饺子料都包完之后，容越去洗了手，然后拿了红包发给佣人们，又让他们拿了饺子回去了。 饺子包完也才下午，唐曦还没回来，也没打电话说自己不回来，容越也没管那么多，先煮了点饺子给唐今和唐安安吃。 煮好的饺子一个个圆圆胖胖的，饱满又好看。容越将一盘饺子放到唐今和唐安安面前，又把小料准备好，然后才道： “好了，我在一个饺子里放了一个硬币，谁吃到谁就有这个大红包，没吃到的话就只有这个小红包了。” 容越朝两人晃了晃一大一小两个画着可爱福娃的红包。 唐今戳了下碗里的饺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红包……她的小爹这是真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了？ 看到唐今的表情，容越不由得笑了一下，提醒道：“毕竟小今要比我小一点嘛。” 唐今撑着脸，也接话，“那需要我叫你一声哥哥吗？” 她弯眸，“容越哥哥？” 被她叫小爹叫习惯了，她蓦地这样叫上一声哥哥，容越人都僵了一下。 “小今……别闹。”容越别过头去，将饺子往她面前推了点，“再不吃就要被安安吃完了……” 唐今看着他耳尖染上的半层红，也就看破不说破了。 容越没煮多少，他自己也吃了两个，过了会，唐安安咬出了一声清脆的响。 容越看过去，笑了一下，“安安吃到了，那这个大红包就是安安的了。” 唐安安开心地接过了大红包。 “可惜，小今只有小红包了。”容越将那个小红包递给了唐今。 唐今倒也配合地接过了。 不过红包虽然小了点，但也还是挺厚的。 但这样哄孩子一样的红包倒是叫唐今的心情越发微妙了。 第66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6 #六十六 三人一起吃完饺子之后，便一起坐到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晚上十点多，唐曦才总算是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抱歉，公司的事情实在是走不开。” 唐曦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最后也是看在唐安安和容越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才赶回来吃顿饭的。 粗粗吃完饭后唐曦就上楼休息去了，只留下原本的三人一起守夜。 容越问唐今：“唐氏最近……” 之前他给陈氏提供了不少唐氏相关的文件，这次陈氏也利用那些文件中的信息在不断地打压唐氏，但唐氏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还是想听唐今说。 “官司不断，资金也跟不上，又有调查人员在查。”唐今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唐曦撑不了多久。” 她的话，容越总是有种莫名的信任。 要不了多久了…… …… 如唐今所说，才大年初一，唐曦就飞去了外地，表面上说是处理事情——但大概率是为了躲避调查组的调查。 而又过了两天，佘子昀上门来拜年了。 唐今下楼的时候就看见那两个男人在沙发上坐着，你一句我一句地都带着笑聊天，好像气氛还挺和谐。 但她才慢慢过去，那两个人顿时就转过了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唐今：…… 容越有些好笑，还是轻声道：“小今，子昀来了，过来坐吧。” 他知道佘子昀找唐今可能有什么事情要说，所以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跟两人坐着聊了一会之后，还是借口要看看唐安安起身走了。 唐今看了他一眼，半晌，看回了佘子昀。 没有容越在，佘子昀说话便更放肆了一点。 唐今陪着他说了会话，佘子昀才总算切入正题：“唐氏现在的情况太糟了，唐曦惹出来的事情也不小，我妈准备把那件事情爆出来了。” “什么时候？” “再过两天吧，等到初七，年节的气氛过去之后。不过我妈是想问问你的意见，需不需要把这件事情闹大？” 当初唐蘅把唐氏委托给唐曦管理，但并没有将股份给她，唐曦是后来在害死了唐蘅和唐许言之后，以原身监护人的身份将原身的遗产转移，才拿到了那些股份。 而在唐曦口中，也就成了那些股份本就是唐蘅给她的。 事实的真相如今也只有当时的见证人佘琦知道。 佘琦问要不要闹大，意思其实是要不要把这件事情还有唐曦害死唐蘅唐许言的事情公布于网络之上。 豪门内部的争斗一向深受大众关注，更何况还是这样劲爆的涉及人命官司的事情。 但唐今却并不是很想闹大。 如果把这些事情公之于众，她和唐曦也就罢了，但是容越和唐安安也一定会被牵连。 容越和唐曦之间的恩怨说不定也会被曝光，到时候网络上虽然肯定会对唐曦大加指责，但对容越的指指点点也肯定少不了。 更何况容越现在还怀着孩子。 而唐安安身为唐曦的女儿，她的自闭症说不定也会被大众拿来当成攻击唐曦的筏子。 于是唐今道：“现在调查专组还在。事情闹大，查到佘阿姨身上就不好了。” 佘子昀想了想她的话，最后点了点头，“好，我会和我妈说说的。唐氏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了，我们要赶紧从唐曦手里把唐氏拿回来。” “嗯。” …… 过两天，借由佘子昀的传话，佘琦又和唐今见了一面。 “这份协议就是当初你奶奶委托唐曦代为管理唐氏的协议，你奶奶，唐曦，我三人各一份。” 佘琦将一份文件放到了唐今面前，“有了这份文件的话，可以证明唐曦其实并没有唐氏的掌控权，也可以证明唐曦现在所拥有的股份其实都是从你名下转移过去的。”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佘琦还省略了一部分没有说，除了这份协议还需要辅以唐蘅当初的遗嘱内容佐证才行。 但看佘琦这副样子，显然唐蘅的遗嘱她也已经弄到手了。 之所以不跟唐今说，一是为了防止唐今像唐曦一样过河拆桥，二也是为了更好地要挟唐曦。 唐今将那份文件看过之后点了点头，“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伯母了。” 佘琦对她温和的态度接受还不错。 她也知道佘子昀和唐今之间的事情，一开始子昀好像只是玩玩，但最近却总是把唐今挂在嘴边…… 不过佘子昀一向有主见，应付女人上也向来有一手，佘琦也不担心他会栽跟头，便也没有反对两人的来往了。 而且如果和唐今联姻，之后再从她手上将唐氏拿过来，就更方便了。 想到这里，佘琦不由得动了心思，“阿今最近跟子昀怎么样了？” 唐今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下，“伯母问这个做什么……” 佘琦看着她脸上出现的一点尴尬，道：“子昀最近可是一直在我面前念叨你，我还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呢。” 唐今不由得咳了两声。 “好了，你跟子昀的事伯母都知道，我可是不反对的哦。”佘琦甚至还暗示道，“说起来阿今可还没上门给伯母拜年吧？子昀爸爸还没见过阿今呢……” 在佘琦眼里，佘子昀都上心了，说明两人至少也是进入恋爱关系了。 唐今这么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他们做父母的不反对甚至还鼓励支持，自然就该立马感恩戴德的上门拜访才是…… 唐今也只是客套地回了一句，“既然这样，那我改天就上门拜访伯母伯父。” 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当佘琦回家跟佘子昀说了这件事之后，佘子昀却不由得恼了。 “妈你干嘛？我跟唐今还没……还没怎么样呢。” 佘子昀有些烦，“你这样显得跟生怕我嫁不出去一样，唐今听了会怎么想啊。” 说完之后，佘子昀就气冲冲地上楼了。 这回，倒是轮到佘琦惊讶了。 自家儿子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恋爱中的小年轻一样的毛躁神色。 而且，他居然还没有跟唐今怎么样？ …… 佘子昀回了自己房间之后，想来想去，到了晚上的时候，还是给唐今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过了一会才接起。 “怎么了？” 佘子昀有点尴尬，但开口解释：“抱歉阿今，我妈是不是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了，你别放在心上啊……” “嗯？” “……总之你别把我妈的话放在心上就是了。” “好。” 佘子昀不由得咳了两声，他想了想，开始找别的话题，“那，你要来我家吗？对了，你好像都不知道我家住哪吧，要不然我……” …… 挂断电话之后，唐今看向那躺在身边的容越。 从回来听到她要去佘子昀家之后，容越的情绪就有些莫名。 孕期情绪不稳定，怕他想多唐今才特意到他房里来陪他睡，谁知道佘子昀这个时候又打电话过来。 这下…… 唐今护着他的肚子，将他抱了起来。 三个多月的肚子已经隐隐约约能摸到一点了。 “不开心？”唐今问他。 容越却是弯唇，“小今都特意过来陪我了，我怎么会不开心？” 她怕他情绪受到影响特意过来陪他，这代表她在乎他的感受，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为一个不知好歹的电话就坏了心情—— 就算有点生气，那也是针对那只不知好歹觊觎别人东西的臭老鼠的。 他一直这样分得清主次。 唐今由衷道：“看来小爹不仅是个好爸爸，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贤夫。” 第67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7 #六十七 “看来小爹不仅是个好爸爸，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贤夫。” 贤夫？ 虽然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一向温柔大方，但是在唐今面前…… 唐今这句赞叹的话，听着像是在调侃，但还是不由得叫容越想到了别的什么。 小今这么说…… 容越低头看着她手指上那枚戒指。 小今之前给他送了戒指，还戴在了订婚用的中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已经很明确了。 除了在见佘子昀那些人的时候她会把戒指暂时摘下，其他时候，她都是一直戴在手上的。 可为了掩人耳目，他却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才能戴一戴那枚戒指。 虽然是不得已，但…… 容越不由得有些低落。 要是一开始，他没有选择用那样的方式接近唐曦就好了…… 唐今抚上他脸颊，“在想什么？” 容越抬起头，看向她。 有些事情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而且只顾着低头后悔的话，只会错失眼前能抓住的更多的幸福。 贤夫良父…… 他本性其实一点也不温柔大方。 他只会愿意为了她做一个贤夫良父的。 所以…… 容越覆上她的手，将脸贴在她掌心，“小今。” “嗯？” 掌心下的温度逐渐升高，淡淡的粉逐渐漫上青年的脸颊，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唐今，声音轻轻：“小今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第二个答案。唐今看着他那双勾人的丹凤眼，“嗯。” 心里的涟漪越来越多，肯定的答案给了他更多的勇气。 容越弯唇，“那……” 他掩了下眸，长睫颤了下，半晌，又重新抬起，“除了当我肚子里宝宝的妈妈，小今愿意……” 他忍不住咬了下唇肉，“做我的……” 那双丹凤眼微敛，眼中是漂亮而柔和的水晕，掩盖着期待和不自觉的紧张。 容越攥紧了她的手，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脸也越来越红，“做我的妻主吗？” 总算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之后，他就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又继续用那样紧张的表情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 这个世界上，男人只是女人的附属品，所以大多情况下都是女人向男人提出婚约，很少会有男人主动提及。 因为这样的行为，会让男人显得。 很“掉价”。 可唐今觉得，掌心感受到的青年脸颊的热度，青年眉眼间流露出来的羞涩与紧张，还有他眼底不含半分虚假的真诚—— 大概就是这世界上不可再得的珍宝了。 唐今轻笑了一下，在他带着些紧张的视线里答道：“乐意至极。” 心脏的跳动，在她出声的那一刻停了一拍。 不知道是出于紧张还是害怕。 但等他听清楚唐今说的话之后，心跳的声音便变得清晰无比。 “小今……” 他不由得念着像是第一次说出口时，就不知不觉中侵入心底的名字，声音比以往都要低。 那双勾人的从来不安分的丹凤眼里前所未有的干净。 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散去，剩下的，只有缱绻的，无法掩饰的爱意。 何其有幸呢，能够遇见她。 容越捧住唐今的脸，吻了上去。 …… 青年的气息温柔而又带着慢慢的韵致风情，这样的气息温暖，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许的热。 但不论外在如何，他的内核都是如水一样的柔和。 唇与唇的简单轻碰，不需要更多的动作，便已经足够宣泄爱意。 唐今抱着他，感受着两人间难得的，如此简单而又比以往还要更能触动人心的吻。 她慢慢将容越抱进怀里。 唇上的触感微擦了一下。 低语间的气息像是干燥到了极致的环境中，忽而出现的火星。 “四个月了，轻一点的话……”他轻轻咬了下唐今的唇。 唐今：“……” 果然，还是她那喜欢点火不计后果的小爹。 房间里的温情已经染上了别样的色彩，唐今在心底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用被子把人裹起来，然后抱进了怀里。 容越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挣扎不开，也只能像毛毛虫一样往唐今身边蹭，“我问过医生，只要注意点没关系的……” 唐今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你现在这副样子，让我怎么注意？” 容越愣了一下，半晌，不由得弯眸。 虽然很高兴她的回答，但容越却不是那种一下两下就会放弃的人。 他偏头看着唐今，勾人的丹凤眼眨了眨，“可是小今之前不就做得很好吗？” 之前？ 唐今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想到了什么。 ——“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所以，小今只能碰……” …… 唐今不由得抬头叹了口气。 她低头看着容越的样子，除了眼中些许染上的深色，但更多的是无奈，“别闹了好不好？” 她解开容越的被子，将容越抱进怀里，“就算我欠你一次，嗯？” 她实在是无奈。 他这胎本来就怀的比较辛苦，之前还有过先兆流产的迹象，而她又不是那种喜欢收着来的人，之前那次还能说是…… 现在。 还是等之后胎更稳点再说吧。 原以为她说完这些后，容越还会说点什么，可事实上，怀里的人却好半天都没说话。 她只能感受到怀里的人似乎有些僵硬，好一会才慢慢放松下来。 又过好一会，在唐今猜想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才听见他有点奇怪的声音：“嗯……” 像是答应她不再闹了。 虽然有些疑惑，但见他愿意消停了，唐今也没多想，盖好了被子，护着他，然后慢慢睡了过去。 也因此，她没有注意到那被她抱着的青年，在察觉到她呼吸逐渐平缓后从她怀里抬起头，一下一下轻轻呼吸着比她怀里要稍冷一些的空气的样子。 青年那张脸上已经被红晕填满了。 过了一会，感觉脸上的热度下去了一点，容越才慢慢缩回了她怀里。 他忍不住咬唇。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不是……八成大概一定是有点……恋爱脑？ 不然怎么老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呢。 可是刚刚…… 可是刚刚小今跟他说话的样子…… 那样冷淡的浅眸忽而柔和下来，装着满满的无奈，就连充满侵略性的些许暗色都被温柔强压下——那副样子，让心跳的速度开始失控。 她用那副表情和他说那样的话，他怎么可能再闹什么？ 但是……他现在稍微有点…… 现在，换成他来体会那种被点了火又不给灭的感觉了。 她还抱着他。 还不如像刚刚那样用被子把他裹起来…… 容越红着大半张脸靠着唐今，直到半夜，才总算是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第68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8 #六十八 唐曦接到佘琦的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但等佘琦说完之后，她的脸色就彻底难看了起来，“佘琦，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电话那头，佘琦笑了笑，“威胁？我说什么了？我只是告诉你，今天我家佣人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找出来了那份唐蘅委托你‘暂时’管理唐氏集团的协议书而已。” 唐曦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货色吗？ 她冷笑，“你以为一份协议就能说明什么吗？” 佘琦也笑，“唐曦啊，再在外地躲下去，调查专组就得让人去找你了吧？要是这份协议让调查组的人看到……”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让调查组的人看到，你以为你就能脱得了干系吗？”唐曦骂着这趁火打劫的蠢货，“唐氏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还想威胁我？出了事咱俩全都玩完！” 佘琦却是大笑，“唐氏？唐氏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唐曦，别藏着掖着了，你和JN签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要把芯片研究的事情放出去唐氏的股票就会暴涨吧？” 唐曦没有放出芯片的消息就是在等一个触底反弹的机会，但她没想到佘琦居然知道了这件事。 唐曦的脸色又青又白，咬牙道：“是谁告诉你的？” 和JN签约的事情，虽然她和佘琦提过，但没有说过研发的芯片是什么样的，所以在佘琦眼里，这也只是唐氏向科技领域进军的一个试探而已。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知道，只不过唐曦，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真的以为只要唐氏能再起来，你身上那些人命官司就能摆脱吗？” 佘琦说的话何尝不是唐曦内心深处最为恐惧害怕的，但表面上她不可能跟佘琦示弱：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这句话同样还给你，十六年前你只能当条背主的狗，现在凭一份协议就想踩到我头上了？” 唐曦冷笑三声：“做你的狗梦！” 说完，唐曦就猛地摔掉了电话。 而另一边，被挂断电话的佘琦脸色也顿时难看了起来。 半晌，她冷笑了起来。 最开始跟唐氏打官司的那个人，是欣荣企业的创办人是吧？ 欣荣企业…… 她跟着唐曦做了这么多年，手上有的可不只是一份协议。 早在唐曦出尔反尔，在她背叛了唐蘅帮唐曦最后却什么也没捞着，还被威胁成了帮凶无法反抗唐曦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 你不仁我不义，唐曦，这是你逼我的。 …… 在从电话里听李馨说完事情的原委之后，唐今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李馨：“怎么了？这个匿名发过来的‘证据’和证人的信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唐今看着日历上的时间，“有八成的可能是真的。我会让律师事务所的人去接触，你女儿才做完手术，还是先照顾女儿吧。” 跟她这段时间，眼看着唐氏在短短的时间内市值缩水到原来的一半，李馨已经对她有了信任。 “那好，如果对方再跟我联系我会再和你说。” “嗯。” 挂断电话后，唐今也没有闲着，而是动动手指，又从股市里拿出了一笔钱，给还在K国的方褚打了过去。 国内的公司避不开唐曦的调查，如果知道背后是她在控制，唐曦绝不可能和她做交易，所以也只能用国外的公司了。 方褚是唐今请的职业代理人，在一众代理人中他的商业头脑算不上最出色的，但绝对是最能交际的。 把唐曦骗得团团转是没有问题的。 过了会，方褚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唐曦在问芯片的研究进度了，她最近问得有点勤啊。” 唐今：“她想把和JN合作的芯片消息放出去缓解唐氏的处境，当然问得勤。” 方褚：“那怎么办？” “如实告诉她就是了。” 反正放出去，也只是让唐氏再遭受一次打击而已。 JN现在研究的芯片是全新的一种内核处理模式，一旦研究成功毫无疑问会让和JN合作的唐氏一瞬间被捧上最高处。 但问题是，这样的研究还太超前了，而唐氏作为一个和科技从来不沾边的企业，在这种时候放出这种消息…… 果然，没两天，唐曦在和方褚确认过现在的研究非常顺利后，就让唐氏的公关将消息放了出去。 然后就招致了群嘲。 在唐氏召开的新闻发布会的视频中，弹幕和评论都异常的统一： 【唐氏是疯了吗？这种谎都敢撒？】 【笑死我了，唐氏下次干脆说自己研发出外星飞船好了，一大早上的乐子都有了】 【我拜托，唐氏要撒谎也找个有自信一点的，你看这经理她自己都不相信哈哈哈哈】 …… 唐氏原本就低迷的股票再一次下跌。 唐曦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自己也有网络账号，看着账号下面一条又一条来嘲讽她的评论，唐曦不由得涨红了脸。 “一群蠢货！” 唐曦气得不轻，但让她更气的一件事还在之后。 她接到了别墅中老管家的电话。 “家主，法院寄来了一张传单……” 过了会，又是唐氏的法务部：“董事长，欣荣企业那个李馨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和证人，现在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 又是会计部：“董事长，资金又不够了……” 又是秘书：“董事长我现在在楼下，我们住的酒店不知道为什么被曝光了，现在记者全都在楼下围着……” 一条条坏消息像是雪花一样向唐曦一窝蜂飞来。 被气得发胀的大脑开始憋闷，唐曦整张脸都涨红，神情狰狞，她站起身喘着粗气，但是走了几步却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了地上。 昏昏沉沉之中好像听到了秘书尖叫的声音，然后是一堆又一堆的闪光灯，耳边“咔嚓”的快门声不断，那些记者手中伸长了的镜头将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全都记录了下来。 她的喘气声越来越重，终于，像是不堪重负一般两眼一翻，猛地晕了过去。 而这一切，都被那些蜂拥而至的镜头拍下，变成或严肃或娱乐的大大小小的报纸杂志上的照片，配上了醒目而又夸张的文字，成了一个新的笑话。 对于醒来之后就要面对数项指控的主人公来说，这大概是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第69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69 #六十九 尽管再不愿，但唐曦终究还是要醒过来去面对那些让她恐惧害怕的事情。 杀人的指控，非法竞争的指控，唐氏濒临破产的危机…… 等唐曦不得不从外地回到别墅的时候，她看起来已经苍老了很多。 实际上她本来也不年轻了，五十岁的年纪，不是有金钱保养着，早就该是生出皱纹的年龄。 只是她之前意气风发，就算有些显老也不明显，而如今的样子就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她的年龄了。 这份低沉即使是她在看到唐安安和容越的时候也没有好转，但面对容越的关心，看在他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唐曦还是给了他好脸。 而对于一旁的唐今，她就连看都懒得看了，直接上了楼。 唐今和容越半点都没被唐曦影响，带着唐安安气氛和谐地吃完了饭。 只不过晚上的时候，唐今还是等来了佘子昀的电话。 不同于之前的聊天氛围，这次就连佘子昀都焦躁了起来，“阿今，现在怎么办啊？唐氏这么下去真的会破产的。” 唐今慢慢转着手上的笔，“现在唐曦惹出来的事情太大了，她身上还背了那么多官司，现在，除非唐氏能和她撇清关系……” 只要唐氏还在唐曦手里，那唐曦的事情就一定会牵连到唐氏。 那如果把唐曦踢出唐氏…… 佘子昀顿时明白了唐今的意思，“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看来这件事再也不能拖下去了，我让我妈再给唐曦施压一次。” 在和唐今又聊了几句后，佘子昀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不着急也不行了。 现在这种情况，唐曦迟早玩完。 她倒了不要紧，重点是和她紧紧挂钩的唐氏，如果唐氏倒了，那佘子昀和佘琦的诸多努力也就全都白费了。 于是唐曦又一次接到了佘琦的电话。 “唐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现在拖着唐氏不肯把它交出来，最后也只是拖累着唐氏跟你一起玩完……” “跟我一起玩完？”唐曦却觉得佘琦简直愚蠢至极，“你以为我跟唐氏玩完了，你就能讨得个好？我告诉你，我要是出事了，你也别想好过！别忘了，我做的那些事，哪件事没有你的帮手？” 佘琦早知道她要这么说，也冷笑：“跟了你这么多年，真以为我还认不清你是什么样的人吗？唐曦，说话做事都是要讲究证据的，我有的是你做事的证据，你呢？你有我帮了你的证据吗？”ωωw..net 这个女人！唐曦脸色逐渐铁青。 佘琦能想象到唐曦现在那副样子，不由得大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当我对你一点防备都没有吗？唐曦，我劝你还是赶快把将唐氏‘托付’给‘可信的人’，不然，我手上可不只有你让人去欣荣食物工厂投毒的证据。” 唐曦将电话狠狠甩到了沙发上。 她忍不住抓着头，脸色狰狞。 咬人的狗不叫，佘琦啊佘琦，真有你的。 眼下的这种情况，已经不单单是唐氏的问题了。 佘琦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如果她真的都爆出去…… 原本她是想要唐氏凭借和JN合作开发芯片的消息先挽回一点损失，撑过这一次，然后借着芯片的独家专利寻找契机把调查专组赶走。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举动反而让唐氏受到了更重的打击，现在的唐氏…… 唐曦还抱有最后的一丝希望。 她开始不断给方褚打电话催促，只要芯片研究成功——不、不用成功，只要JN愿意对外公布还未完全成功，但也只差最后一点进步的研究的成果，那唐氏就还是有起来的机会。 毫无疑问，这个要求被拒绝了。 方褚还说： “唐总，在我们一开始签好的协议书中就已经说过了，有关芯片的内容在研发成功之前不能向外界透露，您之前擅自公布芯片信息的事情已经违反了协议，现在，我们有权向您提出解约。” “你什么意思？唐氏给了你们那么多钱现在你是想过河拆桥？！” 面对暴跳如雷的唐曦，方褚只是淡淡道：“唐总，协议书可是您亲自确认过的。相关的解约书和违约诉讼书我们会通过邮寄送到唐氏的，还请签收。” 不等唐曦回话，方褚就挂断了电话。 等唐曦再打过去时，却已经根本打不通了。 猛涨的怒气让唐曦急得团团转，也忍不住拿起房间里的东西开始砸。 但暴怒之后，迎来的就是真正的恐慌。 唐氏，真的要完了。 唐曦喘着粗气，苍老的脸上因为愤怒而胀红。 现在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把唐氏拱手让给佘琦？ 不，绝对不。 就算是毁掉，她也要让唐氏毁在她的手上，这是她这么多年来辛苦得来的东西，绝没有任何人能从她手上拿走！ 现在该怎么办？ 佘琦一定会把她做过的那些事情的证据给调查专组，到时候…… 她手上可沾了不少人命。 有一瞬间，唐曦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了一个字。 跑！ 对了，跑，只要把唐氏的钱拿出来，再跑到国外去…… 现在调查专组还在调查唐氏的内部，被她用钱行事后调查组的速度暂时慢了下来，在专组的视线转到她身上之前，只要逃到国外去，就算之后佘琦把那些事情爆出去她也早已经跑掉天南地北去了。 只不过如果她要跑的话，为了不引起人注意，肯定只能自己一个人走。 唐安安和容越…… 到底是她的孩子，唐曦还是犹豫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 只要有钱，孩子还会有的。 至于她离开后，唐安安和容越有可能会背负上巨额欠款，被抨击，被调查的事情则被她忽略了个彻底。 到底她最爱的还是只有自己。 李馨一开始控告的是唐氏并非唐曦，只是后来提供的相关证据指向了唐曦才让官司和她联系了起来，在这段时间内唐曦还没有被限制出境。 也因此，在做好了决定之后，唐曦迅速让老管家去安排，能尽快离开就尽快离开，一点时间都不想耽误，她务必要在被限制出境之前出国。 在老管家得到唐曦的命令出去安排飞机事宜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就坐在楼下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将她那副匆匆忙忙出门的样子看在了眼里。 容越看了唐今一眼，声音轻轻：“好像，出事了。” 唐今敲了敲座椅的扶手，“看来，有人想要逃跑了。” 容越明白她的意思，却也不由得惊讶了一瞬。 他看着楼上，“现在怎么办？” 唐今撑着下巴想了想，“小爹有没有兴趣演戏？” “演什么戏？” 唐今看了一眼旁边的唐安安，“那种，不能给小孩子看的戏。” …… 唐曦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焦急等待着管家的消息。 虽然已经打算离开，但她也是逼不得已的，对唐安安和容越肚子里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还是多少有点愧疚。 容越的话，要是和他说什么有可能会被发觉到异常，但是唐安安一个自闭儿，唐曦就不担心她会把事情说出去了。 所以在把行李收拾好之后，唐曦还是走出了房间，打算去看看唐安安。 这个点已经是晚上了，但也才八点多，不算太晚，唐曦原本以为唐安安会在楼下看电视，但从走廊看了一眼却没有看见唐安安。 唐曦想了想，朝唐安安的房间走过去。 只是她才刚刚走到唐安安的房间门口，便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青年喘息的声音低低哑哑，勾人心魂，还带着些莫名的哭颤。 光是靠听的，都能想象到青年此刻有多勾人。 唐曦瞬间就分辨出了这是什么声音。 而这声音，像是，从前面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前面是…… 她那个好儿子的房间。 第70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0 #七十 唐曦慢慢地走了过去。 在这期间，她脸色阴沉，十分难看。 因为她已经辨认出来了那声音是谁的。 青年的声音很有特色，清悦好听，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被压制着，在尾音的时候会不自觉轻颤，勾得人心痒。 而另一道声音唐曦更是熟悉。 “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见过？” “哼……”青年哼笑了一声，“小今明知道我跟她什么都没有，还要吃醋……” “什么都没有？” 从房间中传出的声音暧昧非常，青年轻声解释：“她都那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用，一点药下去，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 “就是我把她踢到地板上她也没反应，早上起来还以为是自己昨晚累着……” 说到这里青年轻笑了起来，连带着另一个人也轻笑。 过了会，另一个人不由得问：“那这么说，这孩子……”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跟别人还有一腿呢。” 青年明显是赌气着说出这番话来的，但这样的话说完后也立马吃到了教训，只能连忙道：“小今的，是小今的。” “真不是唐曦的？” “不是都说了吗？我都没让她碰过，怎么可能是她的……” “那小爹打算就这么生下来？” “有什么关系嘛？你看她知道我怀孕了之后，多高兴啊……” 房间里两个人细碎的声音逐渐转到了别的话题，但不管房间里的两个人在说什么，唐曦都已经听不见了。 如果有人站在这里，大概会被唐曦的样子吓得惊慌失措。 年近五十的女人，斑白的头发散落了几根，挤满皱纹的脸上狰狞扭曲，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 她喘着粗气，整张脸都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胀红。 在用那种怨毒与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房间许久后，她阴恻恻地转过身，走下楼梯进了厨房。 她从厨房的刀架上拔出了一把刀。 尖利的水果刀上倒映了出女人恐怖狰狞的神情。 当初就该把那对双胞胎一起掐死的…… 没关系，既然当初漏了一个，那现在补上就好了…… 还有那个贱人和他肚子里那个…… 对，就像当初解决掉唐蘅跟唐许言一样…… 等杀了他们，放一把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烧成废墟，她再出国，这一切就都解决了…… 唐曦拿着刀，慢慢地走上楼梯。 二楼的走廊里，光线昏暗。 女人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那间还在流露出轻轻低低声音的房间。 她一点一点收敛了脚步声，宛若怨魂一样靠近了房门。 女人移到房间前，慢慢将脸凑了过去。 狰狞着红血丝的眼珠子透过门缝看着里面。 昏暗的房间中，隐隐约约能看见坐在大床上的青年。 对，只要慢慢走进去，无声无息地，趁着这对狗男女不知道的时候，用手上的这把刀…… 唐曦脸上狰狞的笑容越来越大。 “呼。” 耳边被人仿佛恶作剧一般地轻轻吹了一下。 微凉的气息让过度紧张兴奋的耳后、脖子乃至全身都瞬间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曦蓦地睁大了眼睛，她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头，又惊又怒地将手里的水果刀狠狠刺了出去。 但那把刀才刺到一半，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之后，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都刺不下去。 从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唐曦不自觉松了手，痛叫出声。 那把水果刀也掉落到了另一只手里。 那只手饶有兴味地转着手上那把刀，声音轻轻：“母亲半夜拿着刀，站在儿子的房门口……是想做什么？”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慢慢生了上来，唐曦看着眼前的唐今，看着她直立的双腿，瞳仁睁大，“你的腿……” 女人脸上的皱纹拧成一个阴毒的表情：“你一直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她那双浑浊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仿佛能淬出毒来。 唐今轻笑了一下，“知道什么？” 她慢慢转着手上的那把水果刀，“是知道，我其实不是你的儿子，还是知道，你给我吃的药会造成肌肉萎缩？还是知道……” 她看着唐曦，看着这个彻底撕破伪装，露出丑陋内里的女人，“你准备逃到国外去？” 唐曦眼睛蓦地睁大，那浑黄的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她开始口不择言：“我当初就该杀了你，在你们姐弟从那个贱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时候，就该把你们这对孽种一起掐死……” 浑黄的眼球慢慢下移。 忽然，她趁着唐今好像没有在注意，转着那把水果刀最松懈的时候，腾出空闲的那只手猛地抓向那把刀。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然而，却像是幻影一样，在她的眼中，她明明抓住了那把刀，可手掌抓到的，却只有空气。 银光闪过眼睛。 唐曦下意识眯起眼，抬头。 眉眼清冷的青年高高在上地垂眸看着她，那双浅眸里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冷光。 青年已经倒握住了那把刀。 “你知道吗？只要这样子握刀，再调整好角度刺下去的话，看起来就会像是自杀一样……”青年声音低低，像是在教授给她一个简单的常识般说着。 但唐曦看着那对准她的，透露着冷光的刀尖，却忽然开始恐惧起来。 她杀过人，所以看得出对方那是要杀人的眼神。 “别、别……”唐曦摇头，“管家就要回来了，她不会相信我是自杀的，你杀了我，你也逃不了。” 青年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凡人临死前不甘的无助的无能的呐喊。 她慢慢道：“她回不来了。” 唐曦呆了一下，“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在车子上做手脚，再简单不过了……就像当初，你在唐蘅车上做的手脚一样，只要把刹车线破坏掉，再让一个喝醉的司机开上一辆大货车，撞过去……” 低低说话的青年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而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魔鬼。 修长的手慢慢握紧了刀柄。 唐曦开始恐惧，开始害怕，她不停挣扎，疯狂地挣扎，可手腕却仿佛被铁钳钳住，根本挣脱不开。 胀红的脸上彻彻底底流露出人类最丑陋时的样子，恐惧，怨毒，绝望，又哀求。 青年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女人那副被恐惧的眼泪鼻涕所扭曲的脸。 微微歪头，手里举着的刀慢慢抬高。 尖锐的刀尖对准的唐曦的胸口。 唐曦疯狂地喊叫，企图叫醒什么人来阻止眼前的人。 可没有任何人会回应她。 银光闪过，尖锐的刀尖猛地刺了下去。 别墅里响起女人发颤的刺耳至极的尖叫。 …… 几缕头发慢慢飘落。 唐今看着双眼涣散表情呆滞的唐曦，眸光下瞥，看了眼那些逐渐将地毯打湿的不明液体，眉心不适地蹙了下。 她松开手，将那扎在唐曦脸侧半厘，已经没进门板的刀子抽了出来。 三魂已经被吓掉了两魂的唐曦就顺着身后的房门呆呆地坐到了那滩不明液体上。 唐今的房间是打通了两间房的，所以除了唐曦靠着的这个门外还有另一扇门。 那扇门旁，唇角下带一枚小痣的青年正一眨不眨地探出脑袋看着这边。 见唐今慢慢走过来，还看着手上那把水果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容越原本想问的话都暂时放下了，先问了一句：“怎么了？” 唐今看着手上那把水果刀，半晌，“是把好刀。” 扎破了门板却连刃尖都没卷……虽然她用了点力，但如果兵器本身硬度不够，力再大也不好使。 看着她严肃的模样，容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越勾住她的手，“走吧，去我那睡。” 他看了眼身后那已经被吓得晕厥了过去的唐曦，眼露嫌弃，“都把小今门口的地毯弄脏了……” 第71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1 #七十一 没多久，老管家就回来了。 该安排好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她走上楼，却一眼看见了那倒在走廊尽头的唐曦。 老管家连忙扑上前，将唐曦扶起：“家主？家主！” …… 房间外热闹非凡，房间里也闹个不停。 唐今想起身，却被容越按住了。容越坐在她腰上，不让她起。 刚刚那些，虽然只是做戏，但…… 加上之前跟唐今闹别扭的那段时间，她都快三个月没碰他了……如果之前他去求小今和好那次不算的话。 之前还能说是怕伤着孩子，可是现在四个月都已经满了，医生检查也说胎很稳，但不管他是暗暗勾引也好，明示也好，到最后却都是他自己难受得紧，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睡觉。 容越不起身，也不说话，伸出手指慢慢在她腰上写着字。 小今。 不行。 唐今：…… 温热的手指离开腰腹间，摸到了唐今的手。 像是小狗找到玩具一般，又是捏捏又是碰碰，半晌，青年握着她的手，慢慢地，一颗颗解开睡衣的扣子。 唐今看了他一会，用一句话击溃了他。 “我手刚刚抓过唐曦。” 容越：…… 他忍不住俯下身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唐今好笑，将气哼哼的他抱进怀里，“洗过手了。” 容越却没有再回话，而是背对她，用后脑勺对着她。 唐今一直不肯碰他，也多多少少让他有点泄气了。 为什么小今不肯碰他…… 他不由得想到了唐今之前说过的话。 是因为他…… 容越靠着枕头，无法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就在容越想着要不要等生完孩子去医院做点什么手术的时候，一只手揽过，将他按进了怀里。 容越想要转过去，却被抱着转不过身。 耳侧被轻吻了一下，那吻很慢，过了一会，逐渐移到侧颈。 呼吸间的温度逐渐升高。 容越忍不住偏过头，让她吻得更多。 唐今偏头，低叹了一声：“本来想再过几天的……但是小爹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容越微微睁开眼睛，鼻子有点酸。 本来就在怀孕，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她一直不肯碰他，就算知道她的心意，但他难免还是会被激素影响，忍不住地多想，这是没办法的事。 唐今在他颈间蹭了一下，“不舒服就告诉我。” 她的声音很温柔，但容越却逐渐开始紧张，“嗯……” 唐今寻着他的下颌吻上，将他掰过。 浅眸中压抑已久的深色翻涌而上，将映在眼中的青年的倒影吞没。 …… 清晨的阳光被窗帘挡住，房间里的青年因为身旁人的起身而不满地轻哼。 餍懒的青年越发黏人，真像是条美人蛇一样缠在唐今身上，不让她走。 唐今在他唇角小痣上吻了一下，“乖，我要起了。” 容越困得眼都睁不开却还哼哼唧唧地抱着她，好一会，他半梦半醒地低喃：“小今……抱着我，好吗？” 唐今看着他这副样子，叹了一声，“好。” 得偿所愿后，他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缠了上来，“喜欢小今……” 唐今护着他肚子，将他好好抱着。 只不过没多久容越的房门就被敲响，门外是男佣焦急的声音：“先生，先生，出事了……” 唐今看了一眼已经又睡过去的容越，给他盖好被子，起身过去开了门。 看见门被打开，那男佣着急道：“先生，家主在医院……” 等看见唐今后，他不由得呆愣了一下，“大、大少？您怎么在这里……您的腿？”ωωw..net 唐今却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样问他：“家主怎么了？” 男佣来找容越本来是想告诉他两件事，一个是唐曦住院了，另一个就是唐今不见了，这会看到唐今从容越房间里走出来，他卡了壳。 好一会，男佣才反应过来，“家主、家主她进医院了，大少您快去看看吧。” 唐今应了，走出房间关上了门，“让司机等着吧。” 那男佣看着她肩膀上那些毫不掩饰的痕迹，不由得看了一眼那扇被关上的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些主人家的事……他们这些人该知道吗？ 唐今换好衣服叫来吴叔的时候，却看见容越靠在他房间门口。 虽然别墅里暖和，但见他穿得这么单薄站在外面，唐今还是走过去将他牵住：“唐曦现在在医院，我过去看一下，你再睡会儿？” 容越却是不肯，“我和小今一起去。” 反正事情都已经暴露了，那也没什么好藏的。 而且唐曦在医院，就她昨天晚上那样，估计现在好不到哪去。 能看到唐曦的惨状，何乐而不为呢。 唐今抚了下他的脸颊，“好，那先去把衣服换了？” 容越搂上她的脖子，微红的唇轻勾：“小今帮我换。” “……好。” 这一大早上的，“好”这个字算是唐今说得最多的了。 她微微弯腰，把容越抱回房间，帮他换了身衣服。 他现在怀孕，只能穿些宽松的衣服，一月的天外面又冷，得多穿点。 唐今这么想着，就帮容越多穿了几件。 最后一件是个高领毛衣，容越钻出脑袋，忍不住轻呼了几口气。 唐今试了下那高领的松紧程度，还能放进她的手，应该是不勒，“不舒服吗？” 容越握着她的手碰了下自己的脸，“热。” 唐今犹豫了一下，还是帮他去了两件，最后才套了件厚厚的大衣。 “走吧。” 容越自己又摸了摸脸，忍不住笑了下，等唐今疑惑地看过来，他又摇摇头，牵上唐今一起去了医院。 唐曦生病，自然是先送到了自家名下的医院。 到了外面，唐今还是坐上了轮椅。 只不过等唐今和容越到了医院，听到医生描述了唐曦现在的状况后，却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不同的情绪。 …… 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还昏昏沉沉。 唐曦一动也动不了，也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耳边两道交流的声音。 一道轻声细语的，清悦的，却叫她恨不得杀人的声音带着哭腔问：“医生……真的没办法吗？” 医生安抚着他：“好好配合治疗的话，三年五年身体是有可能恢复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那清悦的声音哭腔越来越重，“医生，她身体一向挺好的啊，怎么会突然中风呢？” “也不是突然，上次唐总晕倒住院，那边医院发过来的病例就说了，要唐总避免情绪过于激动，不然很可能会出现急性脑出血。” 医生叹了口气：“我也给唐总打过电话就是想告诉她这件事，但是每次打过去都因为别的事被挂断了。” “不过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虽然是偏瘫，但是好好配合治疗是有可能恢复健康的，这需要你们家属的悉心照料……” …… 才刚刚清醒过来的唐曦，在意识到这两道声音在交流些什么之后，原本平静的脸急速胀红，她想说话，可嘴里说出去的话却是含糊不清的呜呜啊啊。 这样的声音引起了医生和青年的注意。 医生还没反应过来，那眉眼温柔而又风情的青年便先上前一步，边轻泣边轻声道：“亲爱的，你终于醒了……” 看到他，唐曦眼中的血丝一瞬充血，双目赤红地盯着他。 容越擦了擦眼泪，“亲爱的，你先别急，你现在暂时动不了，但是别担心，我会……” 那微红的唇慢慢勾了一下，青年有些意味深长地补上了最后几个字：“好好照顾你的。” 第72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2 #七十二 唐曦突然中风偏瘫，最不能接受的当然是老管家。 唐今跟容越到医院的时候老管家就以有事要谈为借口拦下了唐今，只让容越一个人进了病房。 老管家盯着唐今，眼中满是怀疑，质问道：“家主怎么会突然中风？还倒在大少的门口？” 唐今微微挑眉，“我母亲中风了？” 老管家冷眼盯着她，没有说话。 唐今继续问：“中风……说不清话，也动不了？” 但凡还能动，唐曦应该都会将事情写给老管家，老管家也不会还在这里问她了。 见她三两句话就判断出了唐曦现在的状况，老管家的眼神不由得更冷，“大少现在的样子倒是跟平常不一样了。” 唐今笑，“毕竟母亲出事，该立当立。” 老管家不由得道：“家主出事，大少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唐今坐在轮椅上，微微思索，“我母亲出事……” 她眼底逐渐多了一分疑惑：“老管家找好下家了吗？” 老管家不由得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你……” 唐曦出事，现在的状况几乎什么主都做不了，而她虽然是唐曦的老管家，但实际上也没有权力替唐曦做什么，倒是唐今…… 完全可以以唐曦的名义辞退她。 唐今笑了下，没兴趣跟她多扯，绕过她进了病房。 老管家想要跟上，却被吴叔拦住。 等唐今进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离开了。 床上的唐曦一直在呜呜啊啊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从她那激动的样子来看，多半是在骂人。 而容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慢慢削着苹果。 看见唐今进来，容越顿时弯唇，“小今，吃苹果。” 说着，他切下一块苹果递给唐今。 唐今吃了一块，顺便问他：“还没吃早餐，想吃什么？” 容越想了想，“虾饺。” “好。”唐今看着他眼尾淡淡的红，还是问了一句：“正好在医院，待会去检查一下？” 胎儿的状态还有其他的身体检查，都可以做一下。 “好。”容越应下，切了块苹果喂给她，又赖上她小声道，“腿酸。” “回去给你按。” “嗯。” 唐曦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呢，整张脸都气成了猪肝红，她费力地想要动，挣扎着伸手去碰床头的杯子闹出点动静。 好不容易，她的手挣扎着碰到了桌子，指尖离那杯子越来越近，一柄水果刀却猛地扎到了桌子上。 只差一点点，就能直接扎断她的手指。 容越握着那把小刀，弯眸看着唐曦，“怎么了，亲爱的？” 他松开手，拿过那个杯子，声音轻柔：“要喝水吗？我帮你。” 说着，他拿着那个杯子起身去了饮水机，接了一杯开水。 唐今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对于耳边唐曦含糊不清的惨叫闻所未闻。 只等好一会容越坐回来，她抱住容越，摸着他的肚子才感叹：“真担心要是等我老了，小爹会不会拔了我的呼吸管子。” 这明显是调侃的话容越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还在擦手，“小今不会觉得我很恶毒吗？” 尽管唐曦做过那么多恶事，害死过那么多条人命，但是在不明所以的人眼中，她现在只是一个中风偏瘫的五十岁老人，肯定会有人觉得容越现在的行为太过分了些。 在那些自以为善良的人眼中，他是恶毒的。 唐今却是看着他的手，“找护士拿点药吧，都烫着了。” 容越看着她，半晌，弯了下唇。 刚刚翻涌上来的恨意忽而散去了很多。 唐曦现在这样，如果最后没有被判死刑，只是无期或者缓刑，她甚至不用去坐牢，而是会被允许保外就医。 所以他才会不甘心，情绪才会有些失控。 但是现在想想，唐曦这个样子活着，比让她死了还要更痛苦。 他的未来还很长，有小今，有他和小今的宝宝，他的未来会越来越幸福，而唐曦，她只会日复一日的痛苦。 看他情绪逐渐平静，唐今在他耳边吻了一下，“我会让人照顾她的。先去把手处理一下？” 容越点了点头，“嗯。” 唐今和容越去找医生拿了点治烫伤的药，唐今给他抹上后，两人又去做了一些其他的检查。 而之后赶来的保镖也守在了唐曦病房门口，没有让老管家进去。 之后唐今给唐曦请的护工也到了。 十分凑巧的，正好是多年前曾被唐曦逼死过家人的一个男人。 …… 唐曦出事的消失很快就传遍了唐氏上下，公司里人心惶惶，在得到消息之后，佘琦也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唐今确认。 确认唐曦偏瘫的事情为真之后，佘琦就不由得思考了起来。 其实唐氏现在的状况…… 佘琦本来只想逼唐曦交出唐氏，却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被唐曦这么一搞，现在与其接手唐氏倒还不如…… 把唐氏现在还拥有的一些品牌全都卖掉，榨干唐氏最后一丝价值再抽身。 毕竟现在的唐氏，就是夺过来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只是这么一来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也算是白费了…… 虽然遗憾，虽然可惜，但其实佘琦对唐氏也并没有唐曦那么偏执，她想要的只是唐氏董事长所能得到的名利，现在唐氏垮了，她想要的也注定得不到了。 既然名利已经得不到，那还不如趁此机会多捞点钱，补偿下损失。 反正最后唐氏倒闭也跟他们佘家也没有关系。 心里这么想着，佘琦在应付了唐今之后就立马收拾好东西回了唐氏总公司。 唐氏除了唐曦外的股东就只有唐安安了，根本没人能做主，公司里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这时候佘琦回来所有人自然默认她是回来主持大局的。 所以当佘琦说要把一些品牌卖掉的时候，底下的人马上就安排起来了。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当然还是佘子昀。 佘子昀被佘琦的举动惊了一下，不由得找上了她：“妈，你在做什么？” “还看不出来吗？唐氏现在已经没有救了。” 佘子昀当然知道，但是他皱着眉，“可是唐氏现在毕竟还是阿今的，你这么做……” 说到这个佘琦就冷下了神色，“她早就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给唐曦了，现在这公司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佘子昀不由得懵了一下，“阿今把股份转给了唐曦？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也是刚刚查股权才查到的。”佘琦挥开佘子昀，“好了，别打扰我做事。” 佘子昀皱着眉离开了佘琦的办公室，他拿出手机想要给唐今打电话，可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阿今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把股权转给了唐曦的事？ 而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们不是说好要把唐氏从唐曦手上夺走吗？为什么…… 有太多的疑问一下子涌了上来。 佘子昀想不通，也不明白，手机的屏幕亮起又熄灭。 他看着手机上那个标注为唐今的号码，反复犹疑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有打过去。 因为他意识到。 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第73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3 #七十三 佘琦将唐氏名下品牌出售，并将钱偷偷转移到自己名下的事情，唐今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乐见其成。 唐曦倒下了，唐氏濒临破产，但那些针对唐氏的官司仍在继续。 逐渐地，唐氏有了第一个败诉，然后败诉越来越多。 还有许多案子最后转到了唐曦个人身上。 因为之前佘琦提供给李馨的那些确实的证据，有关唐曦被控告的几起案件都进行得异常顺利，并且很快就被送到了法院判处。 唐曦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出庭，介于她本身还是唐氏最大的股东，所以相关的事情也都由唐氏的法务部处理。 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唐曦被判处不过是时间问题。 随着唐曦身上牵扯出来的人命越来越多，这件事情也在网络上爆发，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起这件事。 在热搜上，各大新闻电视台，几乎都开始播报唐曦目前所被控告的至少数十条人命官司。 一条官方通报已经正式对唐曦开始进行调查的动态之下，网民们纷纷发表着意见。 @阿斯蒂芬改_：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听会歌吧v：？？？？死刑死刑死刑死刑…… @阿姨_盛世美颜V：从十几年前到现在，有多少人被她害得家破人亡啊…… @cheer平平：恶有恶报，这女人现在已经偏瘫了，就在唐氏医院治疗 …… 在唐曦目前所在的病房被曝光之后，记者和一些不明人士都找上了门。 情况愈演愈烈，也开始有人拿唐曦找热度。 期间躺在病床上根本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的唐曦，好几次都被一些情绪上头的不明人士冲进病房拳打脚踢，吃了不少苦头。 直到后面医院给唐曦转移了一次病房，又有调查相关事件的警方派出人来保护，情况才好上了一点。 而唐曦的事情也算是压倒唐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连唐氏的员工都开始被抨击，已经卖掉了大部分品牌急于脱身的佘琦选择了将唐氏挂牌出售。 因为唐氏现在的名声，出售的价格很低。 但即使是这样的价格一开始也并没有什么人问津，直到佘琦又降低了一次价格之后，才总算有一家公司表示愿意买下唐氏。 但她还没有高兴多久，那家原本准备买下唐氏的公司就突然将她告上了法庭。 理由是，佘琦根本没有资格处理唐氏的资产。 也就代表，她一直在非法出售唐氏名下的品牌。 …… 在所有人眼中，佘琦都是受了唐曦的命令才处理唐氏的，唐曦现在又说不了话，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怀疑这件事。 事实上，如果没有人揭穿这一点，说不定佘琦还真的就能这样蒙混过关让她把唐氏卖了出去。 毕竟唐曦现在的状况也什么也做不了了。 而且。 像之前佘琦卖出去的一些品牌，难道就真的没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吗？ 并不是。 其实有不少人都隐约意识到了佘琦并没有这个权利。 但他们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佘琦给的价格很低很低，买下那些品牌对他们来说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情，所以何必那么较真呢？ 但凡是重利的商人都不会较真的。 毕竟如果这么做了，得罪的可不只是佘琦，还得罪了那些从佘琦手上低价买走唐氏品牌的其他商人。 这就是佘琦敢这么大胆的出售唐氏品牌的原因。 却没想到这样的较真的商人，还真的就让她碰到了。 对方还是一家新立的公司，一看就是些小年轻，所以才不懂…… 佘琦试着跟对方沟通，但却被拒绝了。 现在的重点是，佘琦拿不出唐曦委托她处理唐氏的证明。 她只能说是唐曦口述委托她的，但是唐曦现在的状况…… 没人能判断真假。 当大众无法在唐曦身上出气，容越、唐今和唐安安三人的信息又被隐藏得极好的时候，越来越多的麻烦就开始找上了前段时间在唐氏内部兴风作浪的佘琦。 佘琦开始卷入一场又一场的违约官司中。 虽然看出了佘琦并没有权利处理唐氏的资产，但那些商人毕竟从她手上买了，如果想要不被控告是明知故犯，那就只能主动控告佘琦，声称是被她骗了这一种选择了。 现在大众对唐氏相关的事情敏感度极高，佘琦的事情一爆发，就算佘琦已经让人去压了，但终究还是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欧清平v：这个人是唐曦的左右手吧？ @狙击生死线V：那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她之前还是唐氏总经理呢，别告诉我她是无辜小白花啊，搞笑吗这不是 @镇街：来看看这个@调查专组@调查专组@调查专组 …… 在佘琦分身乏术逐渐开始乱了阵脚的时候，佘子昀找上了容越。 容越最近其实也有点忙。 他在忙着想办法跟唐曦离婚。 如果起诉离婚的话，时间来说有点久，现在都五个月了，等诉讼流程走下来，宝宝早就出生了。 他可不想让宝宝挂唐曦的户口。 这样的话就只有协议离婚了。 虽然唐曦现在不能说话，但思维还是清晰的，也能通过短促的发声和眨眼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只不过旁人不知道罢了。 这样的话，只要律师在场作证，是可以协议离婚的。 唐曦在结婚之前就跟他做了财产公证，而协议离婚可就快多了…… 为此，这段时间容越没少上医院“关心”唐曦，还时不时说上一两句“等你死了我就以监护人的身份用安安继承的遗产”之类的话来刺激唐曦，却从来没有主动提过离婚的事。 毕竟唐曦这种人，要是让她知道他想离婚，为了恶心他说不定她就死活不肯离了。 不过他最近的“关心爱护”卓有成效，偶尔几次他都看见唐曦在呜呜啊啊和在他默许下被放进病房的老管家说什么。 而老管家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善了起来。 应该要不了几天，唐曦就会主动把离婚协议摆到他面前来了。 佘子昀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倒是让容越有些惊讶。 这人这个时间找上门……多半是知道什么了。 容越摸了摸肚子，“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就好，见面就不必了。” “这样好吗？”佘子昀在电话那头道，“要是让人知道你怀的是唐今的孩子，就算唐曦有千错万错，你们两个也讨不了吧。” 果然。 容越轻笑了一声，“你还有空关心我和小今的事呀……怎么，你母亲那里是不用你操心了吗？” 压抑的嫉恨涌了上来，佘子昀在电话那头的呼吸加重，过了好一会，声音阴冷：“贱人。” 容越眯了眯眼睛。 如果说前面佘子昀还一副冷静沉着，想要和他谈判的样子，那现在，可就已经带上明晃晃的私怨了。 而这私怨，无非就是因为…… 既然对方在乎，那当然就要抓着这痛处戳下去了。 上挑的丹凤眼里流露出凉薄，容越勾唇笑了笑。 他声音里依旧带着轻柔慵懒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与温柔的声音完全不符。 “你知道，小今最喜欢什么样的姿势吗？” 那边的呼吸停了一瞬，然后似乎因为过度气愤而颤抖了起来，一声巨大的像是被猛地砸在墙上的重响后，电话那头便彻底没了声音。 容越收起手机，轻哼了一声。 第74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4 #七十四 因为佘琦并没有权利处理唐氏的事实被曝光，她之前卖出的那些品牌现在已经都没法作数，那些签下的买卖合约也都作废。 一方面那些买家逼迫佘琦将钱还回来，另一方面因为之前要买唐氏的那家公司将唐氏重新抛回。 唐氏的债主们纷纷找上门，没有人做主的唐氏在一众债主的瓜分之下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最后，由唐氏最大的债主联合其他债主实行他们的权利，将唐氏重新挂牌出售。 唐氏的挂牌，唐曦凄惨的结局，还有佘琦现在的自身难保，这一切的一切，虽然没有证据，但佘子昀就是知道，这些都跟唐今脱不了干系。 在很久之前他就察觉到了。 唐今没那么简单。 所以他才会去接近唐今，和她合作。 只是他没想到，她的目标不是接手唐氏，而是报复，报复唐曦，报复唐曦的帮凶，甚至报复整个唐氏…… 所以那些都不是他的错觉。 她对他的若即若离，她对唐曦、对唐氏、对佘琦的冷漠。 都不是他的错觉。 只是有时候她看着他的时候，他真的分不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到底是沉沦还是清醒。 或许他看到的只是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他只是将映在她眼里，自己一点点沦陷下去的样子，当做了，是她的。 …… 在认清了一些事情之后，唐今和容越之间暧昧的氛围，佘子昀就再也无法忽视了。 偶尔几次上门，只是站在一起就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的感觉，之后在停车场还有上门拜访时会出现的异样氛围…… 她和容越的关系，绝对不清白。 甚至…… 想到容越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尽管佘子昀不想承认，但是唐曦这么多年情人不断也就唐安安一个孩子，而容越嫁给她才不过几个月就…… 那真的是唐曦的孩子吗？ 越往下想，心里冒出来的阴暗就越来越多。 他想找唐今问明白，可却发现自己已经打不通她的电话。 想要去唐家别墅找她，却在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唐今居然早已经带着容越还有唐安安搬走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试着通过容越来找到唐今，但又因为一些莫名的心思，他不想在对方面前露出自己的弱势，所以才会用那样语气打电话。 只是没想到。 ——“你知道，小今最喜欢……” 佘子昀看着砸落在地板上已经四分五裂的手机，紧紧握着拳，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臭表子…… …… 在唐今和容越的默许之下和唐曦接触后，得到了她的授意的老管家将一份离婚协议和一份解除亲子关系的协议书甩到了容越和唐今面前。 两个人都非常愉悦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唐曦在看他们两个签了名之后就开始吱吱啊啊。 老管家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朝唐今和容越道：“你们现在和家主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也就和安安小姐没有关系了，请把安安小姐还回来，不然我就告你们拐卖了！” 这话说得倒是硬气。 唐今却笑：“好啊。” 不等唐曦和老管家高兴，唐今就接着道：“不过在那之前，这里有份亲子鉴定报告……” 老管家看着那份鉴定报告，心中犹疑，却也还是接过，慢慢翻开。 半晌，她的手开始颤抖，“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当初安安小姐生下来的时候就做了dna检测的，这不可能！” 看到唐今拿出一份检验报告的时候，唐曦就生出了不妙感，在看到老管家看过报告后大变的脸色和说出来的话，她便忍不住挣扎起来。 见唐氏这样，纵使担心她受到刺激，但老管家也还是将检测结果给她看了。 之前在鉴定书的最后，白纸黑字写着：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送检材料1所属人唐曦与送检材料2所属人唐安安【排除生物学亲子关系】。 …… 老管家根本不相信这份鉴定报告，朝唐今和容越道：“这不可能！安安小姐呢？这种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报告根本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但躺在病床上的唐曦，在看过那份报告之后，就重重倒在了床铺上。 除了仿若将死的，一声声粗重的凌乱的喘息外，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了。 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是啊，如果唐安安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唐今怎么可能还会对她那么好，还把她带走…… 也是，一个自闭儿，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 躺在病床上的中年女人再没有了当初的体面。 披散在周围的头发斑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苍老憔悴的皱纹遍布，双目浑浊充满血丝，因为多日没有洗澡和生活不能自理，她的身上有一股很明显的异味，此时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却也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过不了多久，在被起诉，在名下所有的资产被冻结之后，她也即将从这样拥有优良医疗设备的病房里搬出去。 或许一开始老管家会看在旧情上照顾她，但很快，老管家的家人会排挤她，老管家自己也会开始嫌弃这样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整天只会“啊啊啊”乱叫，也无法再给她支付工资，只会拖累她的累赘。 可以想象，未来的余生，她只会过得越来越惨。 …… 离开了医院之后，容越坐在车上，靠着唐今。ωωw..net 他想着刚刚在医院里的事情，只觉得荒唐无比。 一份随随便便弄出来的假报告，唐曦居然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她对自己女儿的爱甚至还比不上老管家。 起码老管家在看到那份报告的时候还会怀疑，还会争取，而她却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唐安安。 这只能说明她在心底已经开始怀疑唐安安的身份了。 可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狗血，唐安安毫无疑问就是唐曦的亲生女儿。 明明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唐曦就亲自做过dna检测的…… 早前容越以为，这个人对唐安安的爱或许是真的，可现在看来，却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个人根本就只爱自己。 这样一个冷血的人，最后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 忘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容越摸着已经越来越大的肚子，偏头问唐今，“小今，宝宝取什么名字好？” 已经快六个月了，但是容越一直没想到什么好名字，每次问唐今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不，她是说过一个名字的——唐草。 ……这样草率的名字，当然是被容越给否决了。 现在他又问，唐今认真地想了想，“唐大草？” 容越：…… 就在容越想说点什么吐槽一下她这对“草”的莫名执念的时候，车辆却突然猛地刹车。 突如其来的刹车让容越不受控制地往前撞去，但还不等他倒下，就被人稳稳捞进了怀里。 车在一个猛倾后停下，唐今抱着容越，不由得皱眉问道：“没事吧？” 虽然受了点惊吓，但被她稳稳抱着，所以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容越点了点头，“我没事。” 前面的司机也连忙回过头不停道歉：“对不起唐总，突然有人冲出来我才……” 唐今淡淡应了一声，视线越过司机，看向突然出现在车前的那个青年。 唐今能看到的，容越自然能看到。 眼见对方一脸苍白，宛若柔弱白花一般地慢慢走近，容越不由得垂眸，手指在唐今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写。 臭老鼠。 虽然不该，但唐今还是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第75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5 #七十五 佘子昀虽然有接近唐今抢唐氏的意思，但当年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也还小，加入唐氏也是这几年的事情，唐曦和佘琦做过的那些事情他确实没有参与过。 所以尽管现在唐曦和佘琦都已经跑不掉了，但他却还是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车窗被轻轻敲了一下，脸色苍白的青年衣着单薄，站在车外眼眶红红地看着车内。 这车窗从外是看不到里面的，但估计是从前面看见了唐今坐的位置，所以他才能这么精准地找过来。 佘子昀已经料想到了最差的情况，所以当车窗落下，露出唐今和坐在另一边都没有看这边的青年的时候，佘子昀不由得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 容越会趁此机会故意缠着唐今，让他看看他们有多恩爱呢。 不过佘子昀暂时也想不了这么多，他看着唐今，便顿时软下了声音：“阿今……”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等看到唐今偏头看着他，眉眼清冷疏离的样子时，就有泪水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今天气温低，风又大，他就穿了一件毛衣站在风里，脸色苍白叫人看了就不免怜惜。 他流着泪看着唐今，却又不说话，好一会，他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阿今，你还没有……回答我上次的问题。” 他眼泪流得凶，用还带着些希冀的声音问她：“我们、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 坐在另一边假装没有在意，实则偷偷竖起耳朵听着的容越闭上眼睛，压着心底那蹭蹭上涨的火焰。 居然来真情不改的纯情小白花这一套…… 实际上，佘子昀这一句话问得确实是妙，要是寻常女人这会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听他这么可怜又天真地说这句话，心就要软下来了。 但唐今却认真想了想。 半晌回他：“仇人关系？” 毕竟佘琦现在已经出事了，她帮唐曦做的那些事也在被调查，入狱是迟早的事。 而这些事都有唐今的手笔，佘子昀不恨她才怪。 佘子昀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但大概是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所以这会表演也没有被中断，只是声音里更多了痛苦：“阿今……” 他慢慢蹲了下来，咬着唇轻轻地哭泣。 许久，他埋着头，嗓音已经哑了，“我知道，我妈她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可是……” 他抬起头，用那哭得红红的眼睛哀求地看着唐今：“阿今，你放过她好不好，她不会再做那些事了……” 他苦苦哀求，“不管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你，阿今，你帮帮我，就当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上……” 唐今垂眸看着他，却在他带着些期盼的眼神中淡淡道：“这些话，你应该去对那些不肯放过佘琦的人说。” 她所做的也不过是诱导着佘琦跳入一个陷阱罢了，现在那些往陷阱里砸石头可不是她。 佘子昀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太久太真，所以太过入戏了，只是看见那双不带有一丝温度的浅眸冷淡地看着他的时候，心口会有一种无法忽略的闷痛。 他撑着车窗，手指隐隐发白，半晌，又卸去了力。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比起刚刚可以演出来的声音更多了几分真实：“你要我爱上现在的你，我做到了……” 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包裹，佘子昀抬起头看着她，眼底到底忍不住露出了那些掩藏的怨恨：“然后呢，这就是我得到的结果吗？” 他看了一眼那坐在另一边车窗旁的容越，等重新看回唐今的时候，眼中的怨恨更深：“或许一开始我确实不是真心的，可后面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又或者，现在坐在你旁边的那个人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他不甘心地质问着： “难道他一开始就是真心靠近你的吗？为什么你就可以对他这么宽容？为什么？” 这么多天过去，他也已经查到了容越的一些身份。 他不信，他不信容越接近唐今的时候目的会比他更单纯，更何况他还是以唐曦的人的这样的身份接近的唐今，可为什么现在他却可以坐在她身边？ 是因为孩子吗？ 可这世界上的男人那么多，能给她生孩子的人也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莫名被牵扯进来的容越，纵然是想装作自己没有听见也没法装下去了。 他偏过头，看着那个带着慢慢怨恨与不解看着唐今的男人，半晌，忽而收回了视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很像，都一样抱着并不单纯的目的接近唐今，都一样在之后真的爱上了她…… 但实际上，两个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看着佘子昀眼底深深的怨恨，唐今忽而道：“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还记得一点。” 佘子昀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说的我弟弟把你关进车库的事情，我确实还记得。”唐今回忆着，“后来我把你从车库里带出来的事情，我也记得。” 不等佘子昀高兴，唐今便看向了他，“但我也还记得，我弟弟为什么会把你关进车库里。” 佘子昀却是茫然。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了。” 佘子昀确实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小时候被从车库里救出来的事情，只记得是调皮捣蛋的弟弟将自己关了进去，至于为什么…… 他跟唐今说的半真半假，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确定原因了。 唐今看着他满脸的茫然，半晌，收回了视线。 “小的时候，我弟弟养了一只猫，他一直都很喜欢那只猫，但后来有一天，那只猫被人剪断了尾巴。” 虽然马上就被送到宠物医院救了回来，可是失去尾巴的猫，失去了身体的平衡，也不再进食，而且变得极度害怕人类的靠近。 没多久，那只失去尾巴，再也无法保持平衡的猫就从窗台上往下跳，失去了生命。 看着佘子昀逐渐变得苍白的脸，唐今慢慢道：“只因为我弟弟抢了你一颗糖。” 儿时的记忆模糊不清，至于当被人将表面的薄雾吹开的时候，那些掩藏在美好之下的一切，才真的暴露了出来。 佘子昀终于想起了那早就被他遗忘的事情。 他苍白着脸解释：“我那时候还小……” 小吗？ 八岁的孩子，已经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而且他从来没有变过。 或许他是没有真的参与过佘琦做的事情，但就像他曾告诉过唐今的一样，从很久之前他就经常会往唐氏跑，也从很久之前，他就会给佘琦出谋划策。 怎么蒙蔽唐曦，怎么转移唐氏的财产，怎么…… 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天真善良，但实际上，他只是比唐曦跟佘琦更聪明，更会演戏，更会隐藏自己的毒牙罢了。 车窗慢慢合上，唐今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 清冷的声音淡淡警告着。 …… 车辆逐渐离开，佘子昀跪坐在地上，有些无法回神。 他真的不记得了。 对于小时候的记忆，他记得的只有姐姐将自己从车库里救出来的画面，根本不记得为什么弟弟会把自己关进车库。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在潜意识中将这段回忆一点点地美化，他把自己美化成了一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把弟弟变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坏孩子…… 因为他觉得。 只有纯洁善良的小王子才会有骑士守护。 有泪水顺着脸颊流落，佘子昀摸着脸上的泪水，半晌，缓缓将之擦去。 真是，在她面前演多了，演到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可是从眼睛里流出的泪水却止不住。 佘子昀原本是在擦着的，可眼泪越来越多，也始终擦不干净，他慢慢伏在地上，捂住了脸。 …… 并不是只有纯洁善良的人才会有骑士守护。 对于唐今来说，她所看重的并不是人的善恶与否。 因为她当过善人，也当过恶人。 她没有喜好，只是在遇到人类时，她更愿意选择内心柔软的人群。 但内心柔软与纯洁善良，并不等价。 就像很多纯洁善良的人，他们也拥有着强大的内心。 第76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6 #七十六 一家新立的公司买下了挂牌出售的唐氏，而慢慢地，新发生的事情吸引了大众的眼球，属于唐氏的风波逐渐降低了热度。 唐氏在被唐今新立的公司买下的时候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现在差的就只有将在K国的JN移回国内，然后将两个公司合并，再把芯片研究完毕推上市，所有的一切就都完成了。 不过跨国手续有些麻烦，再加上还有芯片最后一些步骤的研究，想要做到这些的话，唐今就必须得亲自去K国一趟。 容越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不知道要过去多久，他就这么跟着她去K国肯定不方便，但让他一个人留在国内…… 就在唐今头疼的时候，容越却主动提出他自己留在国内就好。 “但临产的时候小今可一定要回来，不然……”大着肚子的青年窝在沙发里，慢慢摸着隆起的肚子，声音轻轻，却流露着危险。 唐今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笑，她俯身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我会尽快回来的。” 容越应了一声，靠住她。 只是掩落的丹凤眼里还是有些微的不舍。 过了两天，唐今便收拾好东西去了机场，容越没跟去机场，就在他们的新家里看着唐今离开。 旁边的唐安安抱着栏杆，半晌，又拉了拉容越。 换了新家之后，虽然唐安安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但因为容越叫人帮她把房间布置得跟以前的房间相差不多，又有吴叔和明秀这两个熟悉的人，所以唐安安也逐渐适应了。 容越低头看她，“怎么了？” “容容，不哭。” 容越笑了一下，他现在肚子大了起来，不方便蹲下来，想要揉唐安安的脑袋也做不到，只能低头看着她，轻声道：“虽然有点难过，但还不至于哭的。” 唐安安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容越带着唐安安出去走了走，呼吸了点新鲜空气然后就回了家。 父女俩靠在一起看了会电视，又做了点小手工，等到晚上的时候就早早回房间睡觉。 容越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到K国的飞机大概要8个小时，早上出发的，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果然，没多久唐今的消息就回过来了。 小今：到酒店了。 容越本来是想问她现在能不能打电话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发过去：现在有什么要忙的吗？ 小今：没有 唐今原以为他会给自己打电话的，却没想到他发过来一句“那快点休息”。 唐今盯着那五个字看了一会，半晌，还是回了个“好”。 休息了一天之后，唐今就慢慢忙了起来。 人一忙起来就容易忘记事，虽然唐今有给容越打电话，但或许是他察觉到了唐今有点累，所以每次没聊几句就主动叫她去休息了。 就这么过了一周，唐今总算抽空跟容越打了个视频。 他状态看起来还算好…… ……不。 应该说他状态好得出奇才对。 手机屏幕里的青年脸颊微红，眼眸水润，“试试嘛小今……只要你说的话，我都会照做的。” 唐今不说话，他也不在意。 只是见他一副不得章法，明明满身风情却又有点天真的笨拙样子，唐今深深叹了口气，还是开口教导：“先……” …… 挂了视频之后，唐今手托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上的笔。 隔着手机传过来的影像没有温度，声音也朦胧，但那一幕幕…… 不过，他状态确实不错，好像并不需要她担心。 …… 远在大洋另一端，已经昏昏睡去的青年在半梦半醒间忽而又惊醒。 他按着突然抽筋的腿忍不住咬住了唇，迷迷糊糊地往床的另一边靠，“小今……” 只是等出声之后，迷迷糊糊的脑袋才反应过来，对方并不在他的身边。 怀孕并不只是孕吐厌食这些而已，越到后面就越是难受。 身上的浮肿、抽筋、各处的痛，肚子越来越大，行动的越来越困难，腰部的酸疼…… 而且刚刚身上冒出来的汗水这会也没有人帮忙擦拭，黏腻在身上并不舒服。 她没走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难受。 是因为一直有她陪着，难受了找她撒会娇，她就会哄自己，所以才没什么感觉。 她刚去K国的那天，虽然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有些不舒服，但一开始容越也可以忍着。 可是连续一周都没有和唐今接触，就连通话也少之后，他的情绪就无法克制地掉到了谷底。 毫无疑问，他想要和唐今多说会话，多聊会天。 可是她看起来又那么忙，那么累…… 就是不想她担心自己所以他才会在视频里…… 这样，她就不会担心他了。 不用分心担心他的话，就会工作得更认真，就可以早点结束那边的事情，就可以早点回来…… 抽筋的小腿痛得厉害，容越勉强坐起身，忍着那抽痛，不断揉着抽筋的小腿。 揉了好一会，抽筋的症状才总算得到缓解，只是小腿还隐隐有些痛。 好半晌，等到小腿没什么异样了，他才起身慢慢走到浴室简单擦洗了一下。 重新躺回到床上，容越也睡不着，便打开了电视。 但像是故意跟他为难似的，一打开电视里播放的就是一个肥皂剧，已经快大结局了，大着肚子的男主和女主甜甜蜜蜜。 容越摸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看着电视里恩爱的男女主，半晌，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先是一滴，然后越来越多的泪水都滴到了肚子上。 他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泪水，过了会，将整包纸都抱了过来，没什么形象的一边擦眼泪一边擤鼻涕。 有什么办法，孕期就是情绪不稳定…… 他就是很想小今啊。 在哭完大半包抽纸，电视里的肥皂剧都大结局了之后，容越才重新钻进被子里抱着唐今的枕头睡了过去。 睡前，他模模糊糊地想，要不然明天去定做一个小今的等身抱枕好了…… 哭了那么久，睡得晚，本来孕期又贪睡，所以即便是窗外都已经大亮，房间里的青年已经在被窗帘遮住了光的房间里熟睡。 只是睡梦中他似乎模模糊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便不自觉靠了过去。 等抱住对方之后，他就睡得更香了，只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梦话。 等人认真去听，才能勉强听出他说的大概是： 小今……抱枕。 过了会，那“抱枕”将眼睛都哭肿了的青年抱进了怀里。 第77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7 #七十七 K国JN研究室。 在国内已经是大上午的时候，K国才刚刚进入夜间。 方褚一边转着钥匙圈一边吹着口哨，他正准备下班去酒吧喝点小酒，但人才刚走到停车场就被抓住了。 只见两个因为太过着急，头顶的假发片都飞扬起来，露出了能反光的头顶的年轻研究员叽里呱啦满脸惊恐地跟他说着什么。 方褚听了一会才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大概是：“唐不见了”“唐消失了”“唐是不是被人绑架了”“是不是有人想要来偷芯片的研究内容所以绑走了唐”。 说话间，有个研究员已经拿出手机准备开始报警。 趁着这位惊恐不已的小伙真的报警之前，方褚拦下了她，“唐什么时候不见的？” “早上还来了，结果唐在休息室接了个电话之后就不见了。” “太恐怖了，方，这绝对是有人知道了芯片的事情，想要偷走芯片所以才用电话作诱饵骗唐出去，然后绑走了唐，哦不，我必须报警，我不敢相信他们会唐做什么，哦，可怜的唐！” 研究室其他研究员也是差不多的反应，一个比一个焦虑，等方褚赶到的时候，有些人已经在打电话动用自己的关系。 “对是我，我有个朋友可能被绑架了，请帮忙封锁所有机场和车站……” “不、千万别惊动绑匪，务必要保证我老师的安全，先准备三个亿的现金……” “特工处？哦，如果可以拜托他们帮忙的话这可太棒了！” …… 方褚：…… 半晌，他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方褚：听说您被绑架了？ 过了会，对面回过来一个字：嗯。 方褚“嘶”了一声：绑匪是？ 又过了会，一张照片被发了过来。 朦胧模糊的照片上，突然跑路导致整个研究室的人都开始失智的人怀里正抱着一个青年。 青年的脸没有被照全，只照到了下半张脸。 在青年唇角往下大概半个指头的距离，有着一颗极具标志性的小痣。 唐今：孩子他爸。 …… 方褚凝视着短短的两行聊天记录，又回头看了眼身后一个比一个离谱的研究员，半晌，扶住了墙。 要不然，还是趁早辞职吧…… …… 朦朦胧胧的梦中，容越抱着定做好刚拿到手的等身抱枕睡得香甜。 这定做的等身抱枕抱起来暖暖的，而且触感很真实，抱起来有种充盈感，不会像枕头一样抱着就陷进去…… 而且这样摸摸碰碰也不会…… 容越肆意妄为地抱着“抱枕”点火，像是平常这样的话就会被抓住…… 温热的手指扣住他的手，穿过他指缝，将他的手按住。 对，就是这样，如果他再挣扎的话…… 脸侧被轻轻吻了一下，他被抱进温暖的怀抱里，然后…… 然后就没有了。 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模模糊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睡梦中还是已经清醒的容越在挣扎了一下之后，勉强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看到那近在咫尺的，无比熟悉的眉眼。 嗯？ ……梦吗？ 做梦……会梦到这么清楚的小今吗？ 而且，被抱住的感觉也…… 容越咬了下舌头，顿时舌尖一痛，他也尝到了一股血味。 …… “小、小今？？？！！！” 一向轻言细语的青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声惊叫。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就躺在他面前的唐今。 而理所当然的，唐今睁开眼睛打了个哈切，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容越又掐了一把自己，确认自己确实是不在做梦之后忍不住跪坐在床上，“小今、小今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昨天晚上打视频的时候，她还在K国的…… 唐今想了想，“因为我大概十个小时前上了飞机，飞机没有晚点？” 不对，这不是晚不晚点的问题啊。 “小今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肚子里好像有点异样，容越不由得扶着肚子问她，“K国的事情都结束了吗？” 唐今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嗯。” 容越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她就这么突然地回来了，忍不住问：“这么快吗？” 明明最少也要两三个月的。 他追问：“小今该不会是偷跑回来的吧？” 毕竟她有时候会有点突如其来的任性，突然跑回来这种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唐今坐起身抱住他，“刚好碰上一班回来的飞机，就回来了。” 她慢慢帮容越揉着肚子，又听见容越问：“可是……怎么这么突然？” 唐今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当时跟他挂断视频后，虽然从视频里看他的状态很不错，但唐今还是觉得多少有点不对劲，就顺便查了下航班。 反正也挺巧的，正好就有一班回国的飞机。 既然这么巧，那就顺便回去一趟好了。于是唐今就回来了。 不过现在看来，偶尔随心所欲的决定看来并没有做错。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视频里勾她，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的青年，这才几个小时没见呢，就已经把自己的眼睛哭成了核桃。 真是…… 唐今手掌停在他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再不回来的话，家里的纸巾就要被小爹一个人给哭完了。” 容越听到她的话之后，耳朵就不由得红了，“我……” 旁边的唐今还在说：“擦眼泪纸居然把整个垃圾桶都塞满了，小爹这是哭了多久？” “又擦眼泪又擦鼻涕的……真想看看小爹当时候到底哭成什么样了……一定很可爱。” 容越忍不住捂住了唐今的嘴，眼下都是羞红，“别说了……” 孕期情绪大，一点小事就会悲秋伤怀，他不想在唐今和唐安安面前露出来，就一直忍着，结果压久了，情绪一爆发就…… 他不喜欢在唐今面前露出幼稚的样子，也不喜欢她用“可爱”来夸自己，更不喜欢他明明做了一件糗到不行的事情，她却还要说“可爱”。 因为那样……他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可是就算他捂住了她的嘴，却也舍不得捂住她的眼睛，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浅眸，就算是再多的情绪也都被融化。 像是他的心脏也在被融化一样。 …… 肚子突然被踹了一下。 容越一愣。 那种踹并不是从外面的踹，而是…… 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他不由得松开了手，“小今……” “嗯。”原本就将手放在他肚子上的唐今也感受到了，她握住容越的手放在了他肚子上，“是在动吗？” 容越感受着那算不上太强烈的动静，忍不住越发高兴起来，“嗯，是宝宝。” 之前虽然怀的辛苦，但一直没有过胎动，容越还有点担心，但是现在…… 而且小今就在旁边。 像是梦一样，但确确实实，一点都不是梦。 容越摸着肚子，又拉过唐今的手，让她将手覆盖在了肚子上。 那最后一点不真实感也消散。 充盈的幸福感将他包裹。 容越看了会肚子，半晌，还是又看回了她。 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孕夫胎动，她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的肚子。 容越不由得弯唇。 其实…… 自己哭得像个傻瓜一样也好，被她调侃也好，刚刚那种无措和心动也好，其实都没什么可笑的。 容越看了她好一会，问她：“小今回来，是因为想我吗？” 唐今想不出第二个理由，“嗯。” 他像是松了口气一样。 半晌，那双哭得红肿，却依旧清润好看的丹凤眼弯起，坦白道：“我也想小今，很想很想。” 他其实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但又直白，“想着想着，没忍住就哭出来了。” 第78章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爹了78 #七十八 “我也想小今，很想很想。” 青年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想着想着，没忍住就哭出来了。” …… 明明是个复杂到不行的人，但又总是在意外的时候坦率直白地跟个孩子一样。 唐今看了他好一会，半晌，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又叹又笑了一声，“输给你了……” 容越笑意更甚。 过了会，没再察觉到胎动之后，唐今抱着容越去洗漱了一下，然后就叫佣人送早餐了。 容越算了下时间，如果她是跟他视频完就查了航班，然后一个小时内就登机了的话，那她回来也才没几个小时。 “不用再睡会吗？” “飞机上已经睡过了。” “嗯……k国那边真的不要紧吗？” 唐今想了想，“公司转移的手续已经在办了，后面不需要我在场也没关系，研究的话……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要怎么做也都告诉过他们……” 唐今不是很在意，“所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小今不打算回k国了吗？” “嗯。” 容越看了眼她那持续亮起的手机，“……真的没问题吗？” 唐今将手机倒扣，再次：“嗯。” 不知道为什么，容越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变成了害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惑国妖妃。 可是这感觉好像挺不错的。 …… 其实对于唐今而言，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自然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仔细想想。 是待在k国研究那个什么芯片有意思，还是回来逗她的小爹更有意思？ 于是唐今就这样留在了国内。 过了两天，她在国外的行李也被寄了回来，赠送的还有一支录音笔。 虽然唐今随手就把它扔到了一边，但是却被好奇的唐安安捡了起来，还点了播放。 “我去@￥#的姓唐的，拉黑老子电话是吧？@#￥！老子要辞职！辞职！辞职！” 录音笔反复播放着一大段暴躁发言，将唐安安吓得不轻。 总之。 唐今还是留在了国内。 容越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临产期也逐渐靠近，以防万一，容越还是住进了医院。 在这段时间里，唐曦和佘琦的判决也都下来了，两个人一个被判处死缓，一个被判处二十年的监牢生活。 后来唐今还让人去查了一下，发现唐曦现在已经没有人照顾，每日苟延残喘在病床之上的时候，便又聘请了之前照顾过唐曦的那位护工继续照顾。 只要活着，其他都无所谓。 而佘子昀，他确实比唐曦和佘琦要聪明，在唐今跟他说过那句话后，他就再没有出现在唐今面前。 他也没有替佘琦跑关系，在得不到唐今的帮助后毫不犹豫就抛弃了佘琦，带着钱去了国外。 至于他之后在国外做什么，唐今就没有关心了。 容越在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反应，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 他的肚子比普通孕夫要大，如果顺产会非常危险，在跟医生商量过后，唐今去签了剖腹产的同意书。 虽然如此，但唐今还有点，直觉上的不安。 在被她警告过之后，小草妖确实没有再随便吸收容越身体里的能量，唐今偶尔也会输点妖力喂她，不过…… 平平常常的一天，却因为原本正在和唐今一起看《宝宝最想知道的十万个为什么？》的容越脱口而出的一句“我好像要生了”而突然变得不平常。 急急忙忙去喊医生的明秀，大喜过望又担心不已的吴叔，开始紧张的容越，和直觉哪里不太对的唐今。 病房里被各色各样不同的情绪所填满。 剖腹产是可以陪产的，虽然容越说不用，但唐今还是跟医生这样要求了。 毕竟万一太多，而她不想要万一。 真正到临产的时候，容越还是紧张得不行，再加上身体里的剧痛，他抓着唐今的手不停地冒汗，脸色也有些苍白。 唐今握着他的手，“疼就跟我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容越轻轻应了一声，忍着身体里的疼痛，偏过头看她，“宝宝的名字……想好了吗？” “大小草都不好的话，那中草？” 容越忍不住笑了下，“宝宝长大了会不开心的。” 唐今擦了下他额头上的汗，“她会开心的。” 像是身体要被撕裂的疼痛让他的唇色越来越苍白，说话也变得有些无力，“……别老是威胁宝宝。” “哪有。” …… 手术室里的灯光很晃眼，医生护士们开始给容越注射麻药，因为有她陪着聊天，他也逐渐放松了点，也可能是从腰部注射的麻药开始扩散，让他没法那么集中注意力了。 其实不只是唐今，容越也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可是她就在他旁边，那些不安也在她紧紧握住他的手里散去。 只是，“小今……我有点疼……” 他好像是第一次跟她喊疼。 在他话落的那一瞬间，测心跳的仪器突然出现了异常的显示。 仪器纷纷响起尖锐刺耳的警鸣声。 护士连忙喊道：“孕夫的心跳、血糖、血压出现异常，血糖低于正常水平，孕夫可能休克——” 容越本就苍白的只是眨眼间就又白了一层。 他浑身如坠冰窟，身体里的剧痛变成了像是要将他冻结的冷。 但还不等他反应，便有另一股强大的暖流从交握的手掌中注入，流遍全身。 唐今抚着他冰冷的脸颊，“不疼了……” 容越勉强笑了一下，“嗯……” 产房里的医生正因为容越突然的异常而不明所以，便看到那些骤然降低的数值又慢慢地升涨了回去。 脸色依旧苍白的青年回握住唐今的手，“别担心……不疼了。” 他又用轻哑的声音慢慢道：“宝宝才刚刚接触到这个世界……别怪她。” 唐今看着他眼底细微的乞求，看了许久，到底还是收回了那无形之中已经缠绕上了胎儿脖子的妖力。 人类婴儿都要靠吸收孕体的能量成长，更何况是妖类。 越是强大的种族所需求的能量就越多，而在它们出生之际，也是它们最需要能量的时候。 因为不知道出生后会面对什么，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幼体趁着最后的机会疯狂汲取能量，尽可能地让自己强大起来，好面对初次来到世界可能会面临的危机。 唐今是自己修炼化形的妖族，没有人教过她这个。 如果她没有回来，如果她还按照原本的进度依旧留在k国，或者是晚上了一点，今天，容越就会死在产房里。 而他应该也多多少少清楚了一点。 毕竟之前，他就差点……不，他确确实实已经因为这个孩子死过一次了。 在心脏停跳的那几分钟里，他已经死了。 或许是因为心脏停跳后让承载记忆的细胞也暂时隐匿，所以他不太记得当时候的事情，但现在，他应该已经想起来了。 所以……明知道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害死自己，为什么还是要帮它求情呢。 唐今轻声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孩子？” 容越眼角有泪水滑落，他微微弯唇：“这是我和小今的孩子啊……” 是融合了他们血脉，在爱意的作用下诞生的属于他们的孩子。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 婴儿的哭啼声在产房中响起，医生护士们抱着孩子给两个人看。 容越看着那个孩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有点丑……” 护士跟他解释：“新生儿是这样的，等大点就会很可爱了，你看看她……” 麻药的后劲慢慢上来，不管是手术，还是手术过程中骤然被吸走能量，这些都对他的身体都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握着唐今的手逐渐失去力气。 在昏睡之前，他轻声道：“小今，宝宝还小，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学……小今这么聪明，总有一天可以学会的。” 他在担心，担心她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唐今握着他冰凉的指尖，“会吗？” 容越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他低声喃喃：“会的，一定会的……” …… 许久，唐今俯身在他额头吻了一下。 “谢谢。” 第79章 番外·离别 #番外·离别 植物在春季萌芽，生长，在入秋的时候开始衰败——一般来说都是如此。 但是我出生的时候，正好入秋。 秋季萌芽，在大雪纷飞的世界里生长——我好像天生就更适应冰冷的天气。 小的时候我跑到大雪里假装自己是个雪人，一蹲就是一两个小时，等我爸出来找我的时候，我还能突然跳出来吓他一大跳。 也不知道是遗传的谁的。 就是后来我爸因为在大雪天里找我，感冒发烧了，我妈生气就把我揍了一顿。 据说自从生了我之后，我爸的身体就变得比普通人要差一点了。 或许，是差很多吧。 ……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像是一口气爬十八楼气都不用喘，顺道从十八楼跳下也不会摔死，要是摔断个腿脚走回家走着走着路上就又自己长好了这种都还是小事。 最大的事是…… 我可以读心！ 好吧，其实也不是读心。 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我猜不到。 只不过只要我看到他们，我就能看见他们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 比如我爸看见我的时候就是爱，被我惹生气了的时候也会有恼火，但更多的还是爱。 而安安姐姐呢，看见我就是好奇和喜欢，吴爷爷和明秀哥哥看到我也是喜欢，而隔壁二胖是害怕，校门口的野狗是崇拜…… 我妈看见我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 不管她是看起来心情不错地对我笑，还是一脸严肃地对我发火，我都感觉不到她的情绪。 情绪就像一条条线，缠在人的身上，当人心乱了，产生情绪的时候，那些线就会四散出来。 我看得见所有人身上的线，我爸的，我自己的，却看不见她的。 就像她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她的种，其实我也怀疑我爸是不是给她戴了绿帽子。 不过就我爸那种只要看见她浑身的线就开始打结的恋爱脑，我应该是没有别的妈了。 唉。 …… 其实她人挺好的。 生了我之后，我爸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她一直一直都有把自己的能量给他。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觉得内疚，也想把能量输给我爸，但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我好像做错了。 我爸晕倒了，看起来很难受。 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我了。 那时候我在房间外面等了很久，很久很久才等到她出来。 她看了我一会，我以为她会骂我，或者罚我，但她说：“以后我会教你怎么使用修炼和妖力，但不要把自己的力量用在错误的地方，知道吗？” 她还……挺是非分明的。 …… 妖力。 原来她是妖。我也是妖。 在她的教导下，我进步得很快，跟她的关系也逐渐好了起来，我爸看到我们关系变好，也很开心。 那段时间，我们家的气氛很和谐。 我还是看不见她身上的线，我却开始猜想，是不是因为她修为太高，而我的修为还不够，所以才看不见的？ 或许真的是这样的。 但随着我和安安越长越大，而我爸一点点变老，我开始害怕一些事情的发生。 生老病死，对于人类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我不想让我爸死。 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他教会了我说话，教会了我走路，教会了我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做饭，我受伤了他会心疼，我获奖了他会替我开心，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可他只是人类。 只是因为生下了妖族就耗尽自己大半生机的普通人类。 他的寿命甚至会比普通人更短。 为什么，为什么人类的寿命就那么短呢？ 我去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延长爸爸的寿命。 她说有。 但她也说：“你延长了他这一世的寿命，下一世他的命数会变得艰苦。” “那、那不能让爸爸跟我们一样变成妖吗？” 她看了我很久，说：“妖不是永生的。你用这一生，耗尽他所有的来生，他是可以陪你走到最后了。等你死后呢？” 她的语气算不上多严厉，是一如平常的冷静平淡：“你还可以去转世轮回，留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吗？” 我知道她说的话没有错，可她这样不含感情的话语却让我忍不住去质问她：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伤心吗？爸爸他不是要去哪旅游啊，他是……他是要死了……” 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的难受，我的鼻子也开始发酸，“等他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你再也看不到他，再也碰不到他，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眼前被泪水模糊，她的样子也被模糊，我看不清她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依旧冷漠，还是也有一点悲伤，只是我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难听：“他死了……你就再也吃不到他做的菜了，你再也听不到他喊你的名字……等你喊他的时候，也再没有人会回应你了……” 悲伤与不舍的情绪将我淹没，几乎要将我溺毙，我忍不住抓着她的手跪了下来，告诉她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活着的人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留下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影像，录音，他送给自己的东西…… 但那终究也只是一堆无法代替他存在的没有温度的纪念品。 他就是不在了。 没有人再会像他那么温柔地喊你的名字，没有人再会像他那样复杂而又坦率，没有人再会一边对你撒娇，又一边用自己的方式宠着你，没有人，没有人…… 一旦失去，就是永恒的失去。 她到底明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简单，最痛苦，也最让人无法接受的道理啊？ …… 爸爸还是走了。 爸爸爱着她，也爱着我和安安，借由他的爱将我们牵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家。 他死了，这个家也就散了。 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照顾安安，关心我，但不对，怎么都不对。 这里不是家。 在安安也逐渐老去的时候，我也准备走了。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确实是一个好老师。 除了没有教会我怎么像她那么冷漠地面对生离死别，其他妖类应该知道的一些事情，她都告诉了我。 当然，她也告诉我，因为没有人教过她，所以有些事情她也不知道，她要我记得注意。 她说我太重感情，生活在人类世界里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受伤，所以让我回妖的世界去。 虽然很多妖族性格恶劣，但是也有一些好心的妖族，而且大多数的妖活个上千年还是没有问题，好好修炼还有成仙的机会，不管是交朋友还是什么，我都不用担心会轻易失去他们。 她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或许是真心的，像是那一刻，我在她身上看到了爸爸的痕迹。 人类世界并不适合我。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我无法接受一个又一个亲友的离去，但我偏偏又是爱热闹的性子。 亲人，朋友，爱人，这些我都不能缺失。 她给了我适合生活在冰天雪地里，可以独自一个人忍受严寒与孤独的血脉，可爸爸给我的属于人类的血脉却让我向往热闹的，群居着的，像是夏天一样的世界。 在离开前，我去跟她告别。 只是走到书房的时候，我却停住了。 从书房的缝隙中，传出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她坐在电视前，播放着爸爸还在时拍下的一段影片。 那是我刚出生不久时的事情。 她、爸爸、安安，还有一边被放在摇篮里的我。 电视里面容年轻的青年涂好一个陶土娃娃，放到了她面前。 青年的眉眼弯弯，就像从未离去。 “这次，小今再也不准把它弄坏了，知道了吗？” …… 苍老的手抚过那四个已经有些年头了的娃娃，停在了一个娃娃的身上。 她抚过娃娃唇角那颗小痣，半晌，将它还有它所爱着的娃娃们一起，收进了神识空间中。 第1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 #一 社畜最快乐的时光也不过是下班后穿着睡衣七横八扭地躺在沙发上，旁边摆着刚点好的外卖，手里拿着游戏激情对线，就像条没有梦想的咸鱼一样自由摆烂的时候了。 所以当那个格外熟悉，熟悉到他快要吐了的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沈周捏碎手机的心都有了。 但最终，他还是接起了电话，声音冰冷：“什么事？” 电话那头吵吵闹闹，音乐声人声交织，混乱到不行。 但一个清亮的酒嗝还是穿透了那些声音，从听筒里传到了沈周耳朵里。 “嗝……”含糊不清，有些慵哑懒慢的声音传过来，“小周周嗝…你来嗝、接我一下嘛……” 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沈周就猜到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八成又是那混蛋大少爷又因为什么喝成了个神志不清任谁都能捡走的醉鬼然后打电话过来让他去接罢了。 沈周咬着牙根，隐忍着怒火，用尽量平稳的声线道：“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 醉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话，嘟囔着，“周周…周周……” 他依稀听到电话里有女人的声音，“唐少？要回家呀？我送你啊，诶呀干脆去我家嘛，我那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哦~” 那醉鬼还笑，“真哒？” 猝不及防的幼稚语气让电话两边的听者都愣了一下，那女人明显更开心了，“当然是真哒，唐少，我们走吧~” 说着，电话就被掐断了。 沈周捏着手机，看着屏幕里因为他刚刚的挂机已经把他祖宗三代都问候了一遍的队友，半晌，还是将手里的抱枕给砸了出去。 “哒你妹的哒！二十多岁了卖个屁的萌啊，姓唐的王八蛋给老子去死啊！！！” 暴躁到快要炸毛的青年一边咬牙，一边从沙发上起身，将衣柜里熨烫得整齐的西装衬衫拿出。 他拿上车钥匙打着领带匆匆往门口走，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回去拿自己的眼镜。 他近视度数很高，在家也就算了，出门开车必须戴眼镜。 厚如啤酒瓶底的黑框眼镜被戴上后，那双烟染雾绕的眼睛也就被遮挡住。 坐上车后，沈周系好安全带，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在一路的生死时速之后，他在一家金碧辉煌的会所前面停了下来。 刺耳的刹车声后，沈周拉开车门，将钥匙丢给门口的服务员，进门去找人。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紧闭的房间前，半晌，猛地抬起腿踹了过去。 巨大的踹门声让包间里火热的气氛都凉了一下，等门打开，看见冰冷着脸的沈周的时候，不少人顿时都尴尬地坐正了一点。 当然也有人继续他们的事。 沈周随手抓起了门口的一个男人，“人呢？” 那人也认识他，笑容有点尴尬，还有点殷勤，“沈、沈秘书啊，唐少刚跟人出去了，刚出去呢……”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沈周一句话都没多问，扭头就走。 青年过于强大的气场让包厢里的氛围一时半会完全回不到刚刚的热烈，好一会，才有不明所以的女人小声问那个被揪起来的男人：“那是谁啊？” 男人一脸怪异，“唐少的秘书。” 这个词一出来女人就知道了，“就那个沈秘啊？” 男人点了点头。 女人不由得惊讶，“看起来挺年轻的……我还以为最少也得三十往上了呢。” 毕竟这位沈秘书在商场上可是连那些老狐狸也赞叹不已的精英一代啊，跟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完全不是一个圈子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力这么强，却偏偏要给他们这圈子里最荒唐、最不着调的唐大少爷当秘书…… …… 沈周在停车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他原地站了一会，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上也没有新的电话打进来。 半晌，他将手机收进了口袋里。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喝得六亲不认被人捡尸回去，第二天早上又给他打电话哭得跟个傻哔一样说自己被糟蹋了让他快去接…… 手机被捏得嘎嘣响，在没人的停车场里，西装革履看起来冷静严谨像是个高级精英的男人顿时暴露出了本性，咬牙切齿，“干脆醉死在外边算了……” 他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给那个王八蛋大少爷收拾烂摊子！ 沈周从口袋里拿出从服务员那要回来的钥匙，气冲冲地走向自己的车子。 与他对外一向是精明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形象不同，他的车是一辆带着些高调的银灰色轿车。 据说价值上千万。 沈周当然不会买这种车，他也买不起。 这车是某年他生日的时候某个王八蛋大少爷送他的生日礼物。 当时他是挺高兴的。 要是之后没有听见那王八蛋跟女人打电话说给她买的车买错颜色了，给她换一辆更贵的，就好了。 沈周看着那辆车，又想到了很多。 他站在车前看了许久，半晌，还是慢慢走向了驾驶座。 他差不多也快受够了。 白天要管公司，下了班要给幼稚大少爷当保姆，从年头忙到年尾，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每天面对的不是客户就是大少爷的狐朋狗友。 甚至过年的时候，还要满城去找某个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迷了路的幼稚大少爷。 就算是要还恩情，也早该还够了。 沈周这样漠然地想着。 只是等他转过弯，脚步就不由得顿住了。 那个他刚刚还在找的混蛋，此时此刻正靠着车前座的车门，呼呼大睡。 他看着那个脸上领口上都还沾着女人红唇印的大少爷，忍了忍，又忍了忍。 他还是没忍住，一把拽起对方领子将对方整个从地上提了起来，一把扔到车前盖上，“你这混蛋在这干嘛？” 醉得跟个傻哔一样的某人顿时被压迫上来的恐怖气息吓得一抖，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呃……” 沈周知道这家伙只要一喝醉就绝对断片，所以完全没有要收敛自己暴躁本性的意思，厚重的镜片映着冷光，带着杀意：“说！” 被他的气势所迫，醉鬼大少爷下意识地道：“等、等小周周……” “等小周周……”说着说着，醉鬼大少爷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笑得像个阳光灿烂的大傻哔，一边像海豹一样拍着车盖一边道：“我送小周周的车……好看？” 原本像是头暴跳如雷的狮子一样，浑身的鬃毛都炸起来了的青年就像是气球一样，一腔火只要一戳，就都散了。 他看着被他压在车盖上的大醉鬼，半晌，一言不发地起身，将对方拉起，打开后车门，将人扔了进去。 他坐回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 他心绪复杂地开着车，注意力在前面的道路手，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后车座上的动静。 只等开进了大少爷住的小区停车场，将车停好，他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了不对。 躺在后座上的大少爷抬手挡着眼睛，高大的身材在窄小的后座内窝不下，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垂落在了地上。 大少爷领口的几颗扣子都已经被扯开，平日里冷白的肌肤这会已经是异样的红，大少爷的喘气声很重，似乎极度难受着。 沈周顿时就明白了什么，他松开安全带绕到了后座去，“你吃了什么？” 他摸了下青年的脸，试着喊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沈周心底再暴躁，这会也还是担心占了上风，他四下找了下，找了瓶水，顾不得多想，上前扶起那个紧紧皱着眉的大少爷，掰开嘴，将水灌了进去。 喉咙的吞咽不断，不管是喝进嘴里的，还是顺着下巴流淌到颈肩的，温凉的水稍微缓解了一些身体的难受。 那双紧闭着的眼睫微微张开。 只是一瓶水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还是得去医院才行。 沈周将空瓶子放下，就想要绕回前座去开车。 他离开，那冰冷的怀抱，冰冷的指尖也离开。 朦胧着醉意的浅眸微移，落在沈周的身上。 在沈周起身前，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沈周皱着眉看过去，但手腕却被人猛地一拽。 天旋地转之间，厚重的眼镜掉落，他被压倒在了车后座上。 沈周挣扎着，想要推开身上那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家伙。 他力气不小，对方又喝了酒中了药，虽然难缠了点，但只要稍微用点技巧就能挣脱开。 但却在他就要挣脱开的前一刻，听见那混蛋在他耳边低声念着：“你找到我了……” “周周。” …… 一如过年的那天，独自一个人在家的他被一通电话叫出去，在跑了大半个城市后终于找到那喝醉酒迷了路的大少爷。 大少爷醉得不轻，却还保留着一丝理智：“你找到我了……周周。” 大少爷将一根不知道藏了多久的长长的烟花棒递给他，“给你周周，城里不准放烟花，所以我们要小心点……” 突发奇想的大少爷想要找他来一起看烟花，却被城管收走了所有的烟花礼炮，只剩下那么两根烟花棒， 在安静的城市里不断地寻找，最后在郊外漆黑的夜里和喝醉酒的大少爷窝在路边吹冷风，手里只有两根烟花棒。 这样的大年夜应该是再糟糕不过了的。 可手里那两根小小的烟花棒发出的银色的浅金色的光，却好像有那么一点好看。 …… 原本挣扎的手指微颤，错综复杂的想法从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没有抵抗，他放弃了抵抗。 为大少爷任劳任怨了这么久，稍微收点回报，应该也不过分吧。 反正，在大少爷睡过就忘的几十几百号人里，也不差他一个。 在他放弃抵抗后，情况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纵容，甚至引导。 他任由对方将自己压在狭小昏暗的轿车后座里，任由对方触碰那些从未展露在另一个人面前的地方，任由对方将自己那层禁欲精英的伪装卸下，任由……对方将自己变回那个最平凡最普通，也最真实的他。 只是，今晚过后他恐怕没有办法再在这个人身边待下去了。 他们之间的鸿沟是不可逾越的。 跨越了从少年到青年，仓皇而又隐秘，不能为人所知的这场暗恋，也是时候该收场了。 第2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 #二 阳光一点点漫上来，逐渐洒满了床铺。 躺在大床上的青年翻了个身，过了会，又翻了个身。 过了会，又翻了一下。 等到像只大猫一样翻身翻到舒服了，青年才撑了个懒腰，打着哈切起身。 她左扭了扭腰，右扭了扭脖子，然后继续打着哈切睡眼惺忪地下床，穿鞋…… 脚上好像踢到什么。 唐今低头看了一眼。 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层层叠叠，有几件都已经看不出原貌了。 有点眼熟，好像是她的。 唐今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半晌，在那对衣服旁边蹲下身，左看了看，右看了看，终于发现了不对。 她翘着兰花指从地上那堆衣服里捏出一颗她从没见过的扣子。 这不是她衣服上的。 唐今看着那颗扣子上缠着的丝线，不由得轻啧。 质量真差。 …… 等会儿，不对啊，这谁的？ 想到某种可能，唐今噌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大床。 她猫手猫脚地靠过去，半晌，慢慢冒出头看了眼床上。 没人。 咦？ 嗯…… 啊！ 那应该是她喝多了不小心把别人衣服扯坏了就把扯坏的扣子抓着回家了吧。 她好像干过类似的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吓死了，还以为她把谁睡了呢。 唐今松了口气，拍了拍屁股起身吹着口哨进了浴室。 过了会，那悠扬的口哨小曲骤变成了尖锐的惊叫声。 唐今捂紧了自己的领口从浴室里狂冲了出来。 她在凌乱的大床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按下快捷键拨打电话，等到对方接通后就开始哭：“完了完了小周周，我脏了啊啊啊，我不清白了啊啊啊，我不干净了啊呜呜呜呜……” 在她哭诉了接近十分钟的长篇大论，已经开始无话可说了的时候，对面才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完了？” 唐今点了两滴眼泪在脸上，“呜呜。” 那边“啪”地挂了电话。 “喂？喂喂？喂喂喂？”唐今再打过去的时候，却只能听见机械的提示音。 她顿时泄了气，有些忧伤地瘫在了地板上。 半晌，她从地上起身，看着凌乱的床铺叹气。 她就说，虽然她睡觉喜欢翻身，但这个床多少还是太乱了一点。 不过唐今绕着床转了一圈，除了那一颗被扯下来的扣子，好像再也找不到什么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她敲了敲脑袋，宿醉后昏昏沉沉的脑子却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行啊，这次可貌似是来真的了啊。 唐今索性在地板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认真回想昨晚上的事。 她低头，“嗯……” 她抬头，“嘶……” 她灵光一闪，“啊！” 一个绝佳的主意冒了出来。 唐今：“030，你还记得我昨天晚上干嘛了吗？有没有谁被我按着喊救命的？” 系统030被她叫醒，顿时冒出头努力想了想：【昨天晚上……我好像看见主人在车里把一个人压在了车窗上！】 【但是那个人没有喊救命诶……】 果然有事。 唐今揉着开始隐痛的太阳穴，“谁啊？” 【不知道诶，那个人是背对着的。】 系统030解释道：【对不起主人，我昨天在追最新一集的《阿珍的诱惑》，没有注意……对不起主人……】 “……算了。” 系统030直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顿时有点愧疚，又一次道歉后遁了下去。 唐今抓了抓头发，靠着身后的床，半晌，捡起一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倒是有一些未接来电和新消息，但是没有什么相关的留言。 唐今翻了翻手机，从通讯录里找了个昨晚也在的人打过去：“喂。” 都不用她说话，对面就叽里呱啦地开始说：“唐少，昨晚玩得开心不？今晚还来不来？昨晚带你走的那个妹妹要不要一起带上？” 唐今捂脸，“昨晚谁把我带走的啊？” “啊？就新来的那个小模特啊，叫李什么的，怎么了？昨天你们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 唐今完全没印象，“女的啊？” “废话。”对方调侃，“唐少，您这提起裤子男的女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啊？” 唐今翻了个白眼，挂了电话，打给了另一个昨晚也在的。 但是她接连问了几个，统一的口径都是把她带走的是一个女人，至于名字倒没有谁记得了。 挂断最后一个电话之后，唐今幽幽叹了口气。 她倒无所谓自己是不是被人捡尸了，就是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把人给墙上了。 毕竟她刚刚进浴室一照镜子，肩上背上都是抓痕，还有手臂上的咬痕，明显都是另一个人抵抗时留下的。 而且现在床上还找不见人。 要真是派对上那群人，这会应该留在床上等她醒了要钱才是。 这情况……八成是真的把谁给……了啊。 唉…… 唐今重新躺回床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木已成舟，挣扎无用，不如躺平等水表师傅上门。 接下来的三天，唐今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期间又把家里翻了一遍，却是一点踪迹都没找到。 而且她等啊等，却也没等到那句欧喷则朵。 倒是她在家里蹲了三天之后，一通特殊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一接起，便听见一道冷得要掉渣的声音：“你知道你已经连续三天没出现在公司里了吗？” 唐今吃着家政阿姨做的早饭，整个人松散到不行，“别生气嘛小周周，我下午就去，下午就去~” 那边什么话也没再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唐今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心情大好。 等了三天也什么都没等到，这么看来就算是她喝醉了不小心把谁给睡了，对方也没有要找她麻烦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就不用管啦。 …… 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唐今还因为新的任务而略有些疑惑。 【任务：当一个叛逆少年。】 唐今：……？ 系统030歪头，【怎么了宿主？】 唐今：“你觉不觉得……” 【嗯？】 “这个任务它……有点叛逆了？” 系统030想了想，【有吗？还好吧。人各有志呀。】 人各有志……所以这次的原身，执念就是当一个叛逆少年吗？ 不过等唐今看过了原身的记忆后，就能理解原身的想法了。 颁布任务的原身只有十二岁。 她家庭特殊，从小到大就生活在佣人们的簇拥之下，随时随地都有保镖佣人跟随，她接受着最好的精英教育，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被人盯着。 大到今天该学些什么科目，小到这一口茶该喝几口，每一件事情都规定得死死的。 她生活在金字塔的顶端，却活得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直到有一天，她被绑架了。 虽说是绑架，但她却在绑架的过程中体会到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切。 她吃到了所谓的垃圾食品，看到了所谓的垃圾电视剧，见到了她从未见过的“穷人”的世界。 她觉得那些都很好玩。 她想要去接触那个看起来像是彩虹一样缤纷的世界。 但很可惜，在她的家人与绑匪交涉的过程当中出现了意外。 其中一个绑匪驱车带着她逃离，但却在逃离的过程中，由于惊慌失措而发生了意外。 在死之前，她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执念。 她一直都走在别人告诉她的那条路上，可她想看一看，如果她扭头走向与之相反的另一条路，可以看到什么样的风景？ 第3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 #三 唐今到公司的时候，就收到了一大堆的问候。 从前台姐姐到扫地阿姨，再到电梯里刚好碰到的女性员工和经理，都非常热情地跟唐今打了招呼。 一路哼着小曲上了顶楼，唐今最先进的不是自己的办公室，而是隔壁的秘书室。 一打开门，走进的不像是一家大型企业的秘书室，而像是走进了大型模特选秀现场。 只见一个一个位置上坐着的，都是姿态各异的大美女。 唐今顿时像是花蝴蝶一样转了起来： “早琴琴，换发型了？” “哟小方，几天不见又瘦了？” “嗯？怎么了娜娜？男朋友劈腿跟你分手了？怎么他是突然瞎了吗？”唐今顿时来了精神，“要不，我去把你前男友也绿了，让他也感同身受一下？” 美女如云的秘书室里，顿时响起娇笑连连，一个赛过一个的大美人们眼波流转，看向唐今的眼神都能滴出水来。 唐今再一次为当初选秘书时的好眼光感到庆幸。 流连忘返的唐今嘴里的话越来越没个把门，索性道：“都下午三点了，上什么班？走，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顿时办公室里欢呼声一片，夸奖的奉承的不要钱的话都砸到了唐今身上。 然而，就像是吵吵闹闹的教室里突然有第一个人发现了站在后窗的班主任一样。 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那些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大美女们一个又一个地闭上了嘴，安静如鸡地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秘书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而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还靠在办公桌前搭着腿滔滔不绝的唐今的声音，就显得各位清晰了： “娜娜，叹气容易长皱纹的，要不我给你放个假，去散散心怎么样？想不想去法国？我可以兼职当保镖和导游。” 要是平时娜娜肯定立马就答应了，但此时此刻，她看着那拿着一份文件，身姿挺拔，脸上的眼镜泛着冷光，从唐今身后一步一步走近的青年，嘴角的笑容有点僵硬。 “那个……”眼见青年已经走到了唐今身后，娜娜一边给她使眼色，一边僵硬道，“我手上还有一堆工作呢，散心还是算了吧……” “这样啊，那呃……”唐今看着娜娜疯狂眨动的眼睛，意识到什么，“你换眼影了？蓝色的？很适合娜娜哦。” 虽然很感动她能注意到自己特殊的小眼影，但此时此刻娜娜却只想给唐今跪一个，她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边咳边低声：“总裁，后、后面……” 唐今终于反应了过来，“后面？” 唐今扭头看了一眼，对上一张被厚重眼镜挡住眼睛的男人的脸，又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什么都没——” 她后知后觉地僵了一下。 后脊上窜过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电流，唐今看着娜娜。 娜娜看着唐今。 半晌，娜娜低下了头。 沈周看着唐今僵硬住的背影，半晌，声音淡淡地开口：“在去法国给人当保镖之前，我想你应该准备好在下午六点前处理完积压了三天的文件了？” 威武能屈一向是唐今的光荣品行。 转过身的时候，她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小~周~周~~~” 但对上的，却只有青年抬手紧紧皱着眉看表的样子，“你还有两个小时四十七分钟。” 唐今：…… 她哀叹一声，在沈周冰冷的注视下，跟在他后面进了办公室。 然后，就是机械性的沈周给她一份文件，告诉她要在哪些地方签字，她唰唰签上名，放到一边，然后沈周再拿出一份新的文件……周而复始。 总算，在下午六点之前，在唐今的手腕快要断掉之前，她总算把所有的文件都签完了。 在她签完之后，以防万一，沈周也没有立即走，而是坐在另一边将所有文件再次查阅。 唐今躺在老板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像是感受到了主的召唤。 你看，外面都出现了佛头——哦对不起，那是映在窗户上的沈周脑袋的倒影。 谁叫他今天穿了件黑西装就算了，里面还穿了件高领的黑色打底衫，映在窗户上就跟只有一个头一样。 “咳……”低头翻阅文件的青年低声咳嗽了两声，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两口，又重新翻看起文件。 唐今挑起一边眉。 半晌，她慢慢转过老板椅，摸着下巴看着沈周那件高领衫。 说起来，沈周今天的声音好像比平时要沙哑一点…… 半晌，唐今拿出了手机。 通话记录通话记录……她打开通话记录，手指往下翻。 三天前…… 半晌，她的手指停住了。 在手指停住的地方，有一通显示通话时长为一分钟的电话，而通话的对象是—— 沈周。 …… 咦。 嗯？ 嗯嗯嗯？？？ 唐今蓦地坐了起来。 那原本在看文件的沈周因为她突然的大动作而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不过见她好像只是日常抽风的样子，沈周又收回了视线。 唐今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看着沈周，好一会，她站起了身。 就算是发觉她走向自己，沈周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反正大少爷突然地抽风已成日常，他早就习惯了。 只是这次却有点不一样。 那片只是慢慢靠近的阴影忽而压了过来。 沈周抬眼，“你——”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阴影放大，他也被蓦地压进了沙发里。 下颚被无法抗拒的力道抬起，带着些薄茧的手指扣住他的下颌，强迫他仰头。 心跳的速度控制不住地加快，颈间血脉的流动也加速，那原本只是细微的起伏逐渐变得明显。 感受到那手指擦过颈侧的肌肤，带来糙糙的感觉，沈周蓦然混沌的脑子里突兀地跳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大少爷以前有一段时间沉迷于各类运动，山路赛车、拳击、射击……所以手上会有一层薄茧…… 他勉强看向她，可些许凌乱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他不太看得清，只能依稀看见那双眼睛很亮，亮的让他有些…… 害怕。 原本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沈周像是在等什么，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身上人造成的压迫感太强，让他根本无法思考。 那手指勾住了黑色高领打底衫的领口。 指背贴着脖颈，甚至能感受到其下血液的流动。 戴着厚重眼镜的青年不自觉蜷缩起手指。 领口被猛地下拉。 那双凝重着什么神色的浅眸似乎突然亮了亮。 不等沈周反应，唐今又一把将他身上那件打底衫掀起，就那样钻了进去。 腰腹一阵凉意后是被另一个人气息侵入的不安，沈周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会，唐今钻了出来，大松一口气。 不管是脖子，还是刚刚钻进去看到的肌肤，都是白白净净的，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她紧皱的眉头展开，心情大好。 唐今拍了下沈周的大腿丢了句“身材不错”就后枕着手臂大步往外走。 依稀听见她哼起了快活的小曲，还碎碎念着，“吓我一跳，这天气穿什么高领衫……” …… 快活的小曲逐渐远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沈周一个人。 心跳的速度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厚重的镜片将他眼底的情绪遮挡。 半晌，他有些漠然地整理了下衣服，重新坐起身翻看起那些文件。 在青年低头间，后颈的肌肤露了出来。 那些隐藏在高领之下还未消退的痕迹也都半遮半掩地显露了出来。 …… 但原来，就算是睡过不知道多少人的大少爷，也会有不想碰的人。 第4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 #四 在确认了沈周不是那个人之后，唐今顿时就松了口气。 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真是他，那多尴尬啊。 而且唐今也想象不出他被压的样子。 沈周这人，常年西装革履，脸上戴着一副极厚的黑色方框眼镜，眉心皱着，嘴角下拉，除了见客户会礼节性地笑，其他时候都是一副呃……不太高兴的样子。 唐今实在想象不出，也不敢想象，也不想想象他……那什么的样子 五年前，唐今迫于无奈接手了公司，本来她想着随便玩玩，让家里那群人趁早明白她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趁早放弃她，结果在沈周给她当了秘书之后，事情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反正唐今只用负责刷刷刷签字，剩下的，沈周全都能搞定。 就他这个能力，就是让他来坐她这个总裁的位置，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打工…… 唐今想了会就懒得想了。 人来都来了，干得也挺不错的……那就留着呗。 就这样得过且过的，沈周已经当了她五年秘书了。 话说，五年了诶，要不给他弄个什么“入职五周年”惊喜派对？可以有可以有，这么好的打工人可千万不能放过啊…… 正在唐今思索着怎么给沈周弄一个惊喜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接起就是狐朋狗友们的声音：“唐少，今晚有山路赛来不来啊？” 唐今瞬间抛却了刚刚的想法，“来，在哪？” …… 沈周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下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回到家就将外套眼镜扔到一边，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 半晌，听到肚子里咕噜噜地叫，他才艰难爬起身，一边暴躁地抓着头发，一边走到了冰箱前。 冰箱里倒是还有些速食，沈周也懒得做什么菜了，下了一袋饺子进锅里煮，就又躺回沙发里去了。 电视机里放着，手机上刷着，过了会，沈周把去把饺子捞了出来。 就在他端着饺子放到桌子上，准备吃起来的时候，专属于某人的铃声又一次响起，差点让沈周掰断手里的筷子。 他阴恻恻地看向那个又一次在下班时间亮起的手机，额角青筋暴起，老半天，他才强忍着暴躁接起。 依旧是那些嘈杂的人声，沈周闭上眼睛，声音冷漠：“说。” 然而那边传来的却不是以往的某人醉兮兮哭唧唧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不好了沈秘，唐少出事了！” …… 沈周顺着山路往山顶开车的时候，在山路上看见了一辆摔得四分五裂的车。 紧攥着方向盘的手在不停地冒冷汗，他压抑着心底的不安，将车停在一旁上去看了一眼。 好在他没有在那摔得稀碎的车边看见人，也没有看见血，沈周重新坐回车上，稳住心神往山顶开。 电话中，叫他来的那个人告诉他，那个王八蛋大少爷跟人飙车结果出了事…… 心脏一直在不安的跳动，沈周忍不住咬唇，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些轻微的冷战。 山顶的空地上，远远就能看见一堆人围在一起，沈周下了车，连车门都没关就走了过去。 有人注意到他，连忙喊了一句：“沈秘来了，快让让。” 拥挤在一起的二十来个男男女女让开，也让沈周一下就看见了躺在那里的唐今。 最先步入眼帘的，是那刺眼的红。 脸色苍白的青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从发间漫出的鲜血将半张脸都模糊。 沈周顿了一下，“救护车。” 他偏过头去朝那些还看着他的一群纨绔子弟，眼神冷得像是要杀人：“救护车！” 那人蓦地被他吼，吓得小心脏都抖了一下，连忙拿出手机去叫救护车。 围在周围的人群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沈周。 若是平时，或许他已经发现了不对，但是现在的他却压根没有精神去注意别的什么。 他慢慢蹲下身，看着那脸色苍白如纸，满头是血的唐今，想要看看她的伤，却又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又一次地厌恶自己的，想要触碰她的手也只能蜷缩起来，紧攥成拳。 掌心被掐出一个又一个的月牙痕迹，沈周试着喊她，“唐今、唐今……” 他声音比平时还要嘶哑一点，也只能从声音里才能泄露出些异样的情绪。 浑身都是冰冷的，脑子里嗡嗡的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这样等，等救护车来，等听天由命…… 他讨厌极了像这样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的感觉。 但大概是听见他的声音，原本闭着眼睛的青年眼皮动了动。 半晌，她勉强睁开一只眼。 有鲜红流到了眼睛里，她也睁不太开眼睛，只是唇动了下。 这样的境况让沈周的心情好不起来，可她像是在说什么，沈周听不清，就只能凑过去侧耳去听，“什么？” 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在了脑海里，沈周本该不信那些神佛鬼怪的，但这会，他也只能在心底祈祷，不管是谁都好…… 唐今微张口。 “哔——” 尖锐刺耳的口哨声在沈周耳边响起。 有什么像是塑料一样的小小的东西忽而打在他脸上。 沈周愣了一下。 “啵。”不知道是谁先拉开了第一个小彩炮。 然后原本围在周围仿佛看戏一样的人群忽而都拿出了一个小彩炮朝着沈周拉开。 漫天的彩色碎纸飘飘扬扬地落下，落在沈周头上，肩上，落了他满身。 而耳边尖锐的口哨声消失了一下，那打到他脸的塑料玩具也收回。 沈周偏头看过去的时候，头顶鲜血的唐今又朝他吹了一下。 于是伴随着口哨声，那个可笑的塑料玩具又弹了出来。 唐今顺手抹了把头上的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边吹口哨边坐起身去拍沈周的肩膀，声音含糊：“热烈庆组小邹邹入兹五邹年~~~” 旁边，一堆狐朋狗友们稀里哗啦地鼓起掌，“恭喜恭喜~” “沈秘书辛苦了！” “感谢沈秘书！” 还有不明所以跟着瞎掺和瞎喊的：“沈秘书生日快乐！” …… 在一堆掌声，口哨声，欢笑声中，在那个混蛋大少爷再对着他吹出那个可笑的塑料玩具的时候，沈周一把抓住了那个破玩具。 然后在唐今真诚的眨眼中，他一把扯掉那个玩具，将之狠狠扔到了地上。 他站起身，转过身，一脚踩过那个玩具，转身就走。 身后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沈秘咋了？” “不知道啊？生气了啊？”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沈周这一走，场面顿时就不太好看了。 顿时有人不满，阴阳怪气拉着长调道：“算了，反正人家精英人士嘛，本来就看不上我们。” 这话说出来后，顿时便有人朝说话者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而莫名被抢了玩具，玩具还被一脚踩碎，正在心碎的唐今抬头看了眼沈周的背影，半晌，从舌尖吐出另一个藏着的口哨玩具，叼着又吹了一声。 尖锐的哨声让周围的议论不由得都停了下来。 见人都看过来了，唐今才看向那个阴阳怪气说话的人：“沈周看不上你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她弯眯眸笑了笑，“老子也看不上你啊。” 第5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5 #五 空地上，原本还聒噪着的年轻男女们，顿时安静了下来，用奇怪的视线看向了刚刚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 说话的男人也是最近才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凑到唐今面前来巴结的。 他不清楚沈周跟唐今的关系，只是沈周就这么甩脸走了，很明显是不给大少爷面子，按照大少爷平时的性格应该肯定会黑脸。 他原本是想逢迎一下唐今才说了那么一句话，却没想到拍错了马腿。 “唐、唐少……”那人有点惶恐，脑子疯狂转着想说点什么话补救，但才刚张口，就被按住了肩膀拉开了。 拉开他的正是这次带他过来玩的杨骞。 杨骞朝那男人翻了个白眼，算是明白自己这次是带了个傻哔过来。 他和唐今也算是老朋友了，便上去道：“之前看他挺会来事的，没想到是个傻叉，算我给你道歉了。” 唐今看了一眼那个被推出了人群外的男人，半晌，淡淡收回视线，“下次的场你包了啊。” “行吧行吧。”杨骞也不缺那么点钱，见她没计较了，便道，“话说，沈秘书好像生气了啊，你要不要跟他解释下？” “解释什么？” “你不是受伤了吗？你跟他说一声呗，不然他还以为你骗他呢。” 唐今疑惑地皱眉，“我这还看不出受伤了吗？” 她一抹脑门上的血，“都流成这样了。” 杨骞抽了抽嘴角，“但你上次不是用番茄酱装吐血骗过沈秘吗？说不定他以为又是番茄酱呢。” 唐今思索，“有这事吗？” “哎哟我的大少爷哦，您这记性实在不行上医院看看吧，啊？”杨骞看着唐今坐起来之后又开始从脑门往下流的血，“要不您还是先躺着吧，救护车就来了。” 先前因为唐今说没事不用喊救护车，所以他们才没叫，但看现在这架势…… 脑袋上的血还在哗哗流的唐今思考了一下，半晌，头一晕倒了下去。 她确实是受伤了，不过不是赛车出了事，就是人站在崖上吹风的时候，一个脚滑就倒栽葱栽下去了。 被人抬上来的时候，她听见有人用她手机给沈周打电话，就突发奇想，择日不如撞日，就让人去准备了小礼炮和玩具，想给沈周一个惊喜。 不过沈周这个人面冷心热的，表面看着生气，内心应该是挺高兴的吧。 她都记得他入职五周年了呢！ 上次送他车当生日礼物他也是一副板着脸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不喜欢呢，但后面车还不是立马就开上了，还开了这么几年。 …… 明明只是出去了一趟，等再回到家里的时候，沈周却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 八点还要上班。 摆在餐厅里还没动过一口的饺子已经凉了，因为慌乱出门而掉落在地面的筷子也还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 沈周看了一会，把餐具扔进厨房，回了房间。 独自一个人居住的房间，沈周虽然偶尔会叫家政阿姨上门打扫，但因为最近很忙，每次下班后倒头就睡，这会房间里也就有点乱。 只是他也没什么精力收拾了。 他的精力都已经耗在了自身以外的地方。 要应付公司的事，还要陪大少爷玩…… 今天晚上的事情，可笑又可气，可大概是太累了，他现在笑不出，就连生气也都只是无力地在心底里明白自己生气，可一点火都发不出。 还是趁早辞职吧。 沈周趴在床上，半边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那种缺根筋的王八蛋大少爷的？ 半晌，沈周从床缝间抽出了一张照片。 塑封起来的照片保存得很好，只不过大概是原本拍出来的时候就有些模糊，所以看着也就没那么清楚。 照片上有两个人。 穿着校服留着像是蘑菇一样的发型，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的阴郁少年，和揽着黑发少年的脖子露出了大大的笑，朝着镜头比出了一个耶的金发少年。 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却在这张照片中，永远地定格在了一起。 这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在拍完这张照片之后，照片中那个一副不良打扮的少年就离开了他的世界。 而当他再次找到对方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压根不记得他了。 沈周慢慢垂下手。 从以前开始就是了，他们完全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模模糊糊之中，握着照片的手指慢慢松开，长而浓密的睫毛掩落，慢慢将那双宛若萦绕着云烟的眼睛遮盖。 在昏昏沉沉之间，青年慢慢坠入了黑暗之中。 所以，为什么呢…… 像是有一滴水滴落在漆黑的世界中，泛起暗蓝色的涟漪。 属于过去的仍旧鲜活而珍贵的记忆画卷，慢慢在梦中展开。 …… 最开始，是因为…… 从小，他的脑袋就比同龄人要稍微好点——仅在读书上。 小学的时候，他跳了两级，提早上了初中。 中考的成绩也还算不错，上县里的一中已经是绰绰有余，但为了学费全免和高额的奖学金，他最后还是去了最差的那所学校。 其实初中的时候，因为他年纪小，营养不良，身形比旁人瘦小，又不爱说话，就不是很受欢迎。 但镇子里贫苦，作为他们那片唯一的一所学校，跟他同村的人也不少，大家都还没有那么多心眼。 但等他从贫困的山村里，质朴的小镇子里，考进了县里那所最差的学校后，这种不受欢迎就慢慢地。 加重。 本就因为年龄和营养不良而比其他人要瘦小许多的身形，捉襟见肘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贫困，他自己用剪刀乱剪出来的，老土过气的蘑菇头，简直就把好欺负三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开始喊他矮冬瓜，喊他土包子，在他背后窃窃私语。 一开始试着跟老师反馈过，但言语上的恶意中伤找不到源头，也不知道该惩罚谁。 最后他得到的，也只是愈演愈烈，加重的恶意。 在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他有助学金的事情后，先是半强迫似的让他请喝饮料，慢慢就变成了直接索要现金。 那群人中有人的父母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就算是去告诉别人，也没有人会帮他。 所有人都只是看着。 才半个学期，他的成绩就不断地下滑，有钱就给，没钱就被按着头欺负，直到那个学期结束，才算完。 第二个学期开学的时候，事情依旧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他的刘海逐渐漫过了眼睛，像是掩耳盗铃一样的，将外界的世界隔绝。 但某一天，就是某一天，像是从春入夏，开始听见蝉鸣的那一天。 在他费力躲避着那群人的时候，一个拿着奶茶咬着吸管的金发少年从他身边路过，拦住了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他，“喂，你知不知道——” 少年的话还没有问完，那些人就先追了上来。 大概是被误认为是他的朋友，追上来的那群人将他和金发少年都围了起来。 而金发少年在短暂的莫名其妙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一脸兴奋地把奶茶往他手里一塞，极为迅速地做了套热身运动。 蝉鸣开始的那一天，顶着一头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少年，一脚踩在那些被揍趴下的男生的背上，转过头来继续问他：“喂，蹲那的蘑菇仔，你知不知道你们这哪所高中比较叛逆啊？” 他当时候呆滞了很久，才答：“我、我们学校是最……差的。” 金发少年一拍手，“哟，缘分嘛这不是。” “你们这学校，我读定了。” 第6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6 #六 因为他的一句话，金发的少年就真的出现在了他们学校里。 刚来的时候，少年就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只是靠在走廊晒太阳的少年，就引得对面楼教室外的走廊上站满了女生。 毕竟他们这所学校，就没有几个爱学习的。 之后，或许是因为金发的少年迅速取缔了原先的那个人，变成了新的“老大”，那些“旧老大”的小弟没有再来勒索过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是他的恩人。 但他们并不同班，也明显是不同世界的人，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只是某次月假，他没有回家，当他出去买饭的时候，在校门口意外撞见了那个少年。 少年似乎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看到他，居然跟他打了个招呼，“哟，你不是那个……那个蘑菇仔嘛，怎么，你放假不回家啊？” 在这类人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低头，何况对方还帮过他，所以对方问什么，他也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什么。 而在听说他会做饭之后，少年居然提出要聘请他帮自己做饭。 “这样吧，我一顿给你五百去买菜，只要做出来的饭菜够让我吃饱，剩下的菜钱就都归你了怎么样？当然，必须有荤有素啊。” 那个年头，给一个少年人做一顿有荤有素的饭菜，就是加上油盐酱醋最多最多也就几十块钱，这样的买卖，他不做才怪。 但一次拿五百有点太多了，他跟少年说了一顿饭大概的菜钱，说不需要那么多，但少年却不是很在意，“那你多买点贵的菜不就行了？” 贵的菜……他虽然会做饭，但也只会简单的炒菜而已，那些贵的菜他都没吃过，也不会做。 但他还是用少年给他的钱去买了本菜谱，照着做。 在做了一顿饭得到了少年的肯定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就熟络了一点。 像是偶尔在学校里撞见的时候，身后跟着几个男男女女的少年居然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虽然每次打招呼，对方的语调都是让他有点恼火的轻浮：“哟，蘑菇仔。” 但毫无疑问，对方向他表露出来的态度是友好的。 因为这个，那些原本欺负他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诚惶诚恐地到他面前认错。 而在他沉默以对的时候，没多久那些人就被记过或者被退学，就连他原本班上的那几个老师也都被换掉。 他后来去问过少年，是不是对方做了什么。 少年还在打篮球，闻言只是随口回了他一句：“没有啊，我就是让认识的叔叔帮忙换了个校长，应该是新校长处理的吧。” 学校里有很多关于少年的传闻，大城市来的大人物家的大少爷、家里有权有势、富二代、官二代、身上随随便便一件衣服一双鞋，就是四五位数起步…… 但那些话只是从耳边过，他不明白，也理解得不甚清晰。 直到少年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存在着的，那道巨大的鸿沟。 那些几乎将他的世界掩埋的沙土，不过是对方轻轻一口气就能吹走的灰尘。 …… 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陆陆续续被惩戒，不是记档案就是转学，他们的父母也被牵连，轻的丢工作，重的被调查。 在这些事情之后，学校里就再没有那些类似的现象发生。 而导致这一切改变的少年，却依旧是刚来时的那副模样，我行我素，嚣张又肆意。 只除了变得更受欢迎了些。 大家都知道他跟少年的关系很好。 毕竟每逢月假，少年就会主动找上门问他回不回家，虽然只是找他帮忙做饭而已，但在别人的眼中，他们就是朋友。 朋友…… 他并不觉得他们这样的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可以做朋友，但对方却好像没有这个认知，偶尔撞见就会毫不客气地一把揽上来。 因为小学跳了两级，他本来就比周围的人要小个两岁，平时又营养不良，身高在同龄人中都拔尖的少年压上来，能把瘦小的他压得喘不过气。 而且周围人仿佛聚光灯一样的目光也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他们真的适合做朋友吗？ 又或者，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他没有问过少年的名字——虽然因为少年的名气很大，他就算不问也知道了对方叫什么，但对方却从来都是“蘑菇仔”“蘑菇仔”地喊他。 他猜想，对方或许压根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不管怎么说，因为少年的到来，他顺利度过了第二个学期，第三个学期…… 而在高二那年寒假开始前的几天，刚吃完饭正在剔牙的少年突然问他：“喂，今年我去你家过年行不行啊？” 原以为只是做一次两次的饭，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几乎一放假就要给对方做饭。 少年依旧每次都给他钱，尽管他不想收。 对方给得太多，而且对方帮他教训了那群人，算是对他有恩——虽然这或许对少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他而言…… 恩情的大小本来就该从被施舍者的角度看。 可是他不要钱，少年反而不乐意，说得多了，似乎还有些不开心：“就当我借你的，以后再还我行了吧。” 他没有办法，只能将那些钱记好收好，顺道包下了洗碗扫地甚至帮对方写作业的活。 “喂，今年我去你家过年行不行啊？”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手里还在洗的盘子差点就摔了。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行。” 少年侧躺在沙发上，撑着脸抖着腿，“我就蹭顿年夜饭，就住两天。” 他抿唇，“不行。” “为什么？怕你爸妈不同意啊？我可以给钱的。” 他抿着唇不回答，却没想到他这难得强硬拒绝的态度，惹得少年来了兴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像是一下子变成什么软体动物快要缠上他的少年在他耳边重复地碎碎念。 他烦不胜烦，也折腾不过这个完全不知道体谅人的笨蛋大少爷，只能有点闷闷地道：“我家没有年夜饭，也没有给你住的地方。” “没有饭也不要紧嘛，我跟你一起住也行，反正你人这么小，咱俩一张床也挤得下。” 他不愿意：“你就不能回自己家吗？” 少年却理所当然：“我在离家出走啊，怎么能回家呢！” 笨蛋大少爷仰头沾了点口水往脸上点，“蘑菇仔，难道你忍心看着无家可归的我一个人过年吗？你就跟你爸妈商量商量，收留下我吧呜呜呜呜……” 笨蛋大少爷压上来，他都要站不住，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音：“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你可以去找他们啊。” 少年抬起头，精致俊逸的五官逼近，快要让人无法呼吸。 那双让他觉得，或许就算是宝石也不会比更好看了的眼睛眨了眨：“你不也是我朋友吗？” 他憋红了脸，最后也只能丢下一句，“……总之就是不行。” 见他这么不愿意，大少爷哀求无果最后也没再强迫他，只是躺回了沙发上，唉声叹气。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少爷的哀叹声都跟什么背后灵一样跟着他。 看见他时原本轻浮的打招呼，也变成了幽怨的。 偶尔对方还要靠上来，伴随着幽怨的碎碎念：“我好惨啊呜呜呜呜，大过年的我要孤零零的一个人过，饭店不开门，我又不会做饭，到时候天天都要饿肚子，饿着饿着饿到最后只能吃自己……” “说不定，等到明年开学蘑菇仔再来我家的时候，就只能发现我饿死在家里了呜呜呜……” …… 最后，为了自己能够专心准备期末考试不要被对方像是怨魂缠身一样的打扰，他还是同意了。 反正，出身金贵的大少爷只要看到他家里那种情况，肯定会扭头就走的。 第7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7 #七 “叮铃铃——” 刺耳的闹钟铃声将青年从睡梦中唤醒。 沈周摸到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半晌，抓着头发从床上坐起。 起床，洗漱，穿衣服，出门，如果来得及就吃早饭，来不及就不吃。 到了公司之后打卡上班，按照计划好的行程跟客户见面。 如果大少爷没有突然传唤，那就等到中下午大少爷到公司里遛弯的时候让对方签字，然后继续跟进项目，晚上接着加班…… 这一般就是沈周一天的日程安排。 他按照工作合同，他每天倒是有休息的时间，但通常这些天不是被工作占满就是被那个混蛋大少爷的各种意外事件占满，一个月能休息的天数少得可怜，有假也等于没有。 随意侵占别人下班休假时间的混蛋！ 他绝对，绝对绝对绝对要辞职！ 不过今天沈周到公司的时候，事情却有点不一样。 比如，那个大早上就躺在了办公室沙发上，昨天晚上才把他耍了，现在脑袋上却又缠着绷带的混蛋大少爷。 沈周压抑住心里升起来的想要揍人的冲动，走过去想要叫醒那个在沙发上睡着的家伙，但等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旁边的垃圾桶里扔着一些用过的绷带纱布。 空气中还有一些弥漫的消毒水和血腥的味道。 他看了那混蛋大少爷半晌，居然诡异地一下就猜到了昨晚那被耍事情的来龙去脉。 估计是真的受伤了却在听见他要过去的时候，又突发奇想地想弄什么入职五周年惊喜…… 这样可笑的事情由对方做出来，竟然显得十分的合情合理。 沈周看着那戴着眼罩就那么躺在沙发上睡着，但依稀还是看得出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忍不住抿唇。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笨蛋…… 他去拿了条毯子给大少爷盖上，才抱着文件赶去会议室开会。 …… 唐今大概睡到中午才醒，她打了个哈切，摘下眼罩，慢悠悠地从沙发上坐起。 她看了眼从身上掉落的毯子，半晌，不在乎地随手扔到了一边。 大概是昨晚血流多了，她脑袋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她进洗手间咕噜咕噜了下漱口水，又用水擦了把脸，才重新坐回了自己那舒适无比的老板椅上。 当初叫人重新装修这个办公室的时候，她就让人把办公室装修成了她梦想中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躺在舒适无比的老板椅上，慵懒地晒着大大的落地窗外照进来的太阳，半晌，转回办公桌前。 让她看看，今天有什么文件要处理…… 桌面除了名片电脑钢笔，空空荡荡。 半晌，她又拉开旁边的抽屉。 抽屉里倒是有东西，但都是一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各种小玩意。 唐今找了找，找出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又去翻另一边的抽屉。 等她把从上到下的所有抽屉都拉出来看了，也没找到一份文件。 唐今惆怅地叹了一声，又瘫回了椅子里。 都怪她眼光太好，找的下属太能干了，搞得她这个大总裁难得想要好好工作一下，结果却连份工作都找不出来。 想着想着，唐今又叹了一声。 系统030却有点奇怪：【主人，你不是因为撞到脑袋不能再出去玩，但又把家里钥匙弄丢了，所以才来公司睡觉的吗？】 唐今：“……嘘。” 系统030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没再说话了。 就在唐今打开电脑，寂寞如雪地开始玩起5677小游戏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大概是没想到她居然醒了，进门的青年动作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将手里那份午餐放在了桌上，“吃饭。” 唐今也玩得无聊，闻到饭菜的香味顿时就感动不已，“周周真好。” 她看了看，“奶茶……” 沈周将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奶茶放到桌上。 唐今不由得感动道：“好周周，有了你我还要琴琴、娜娜、丽丽、赛琳娜、小方、小伊做什么啊。” 沈周忍着额角要蹦出来的青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淡：“为什么不住院？” 现在想想，昨天晚上她那满头血的样子……说不担心是假的。 “就磕破点皮，住什么院。”唐今后躺在椅子上一晃一晃，她刚准备起身去拿奶茶，只是忽然间她又想到什么。 “周周，小周周~”唐今拉起袖子，给沈周看手臂上缠着的一圈绷带，眼中饱满泪水，“我手用不了。” 沈周看着她真诚的双眼，又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所以？” 她的双眼越发真诚：“所以你能叫娜娜进来喂我吗？” 沈周：“……” 唐今继续用那非常真诚的眼神看着沈周。 半晌，那眼镜反光看不清眸色的青年动了。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唐今面前。 唐今眨了眨眼。 青年拿起桌上的那杯奶茶，慢慢撕开了吸管的包装。 然后握着吸管猛地插进了杯子里。 伴随着某种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杀气。 就好像他捅的并不是手里的杯子，而是某个人一样。 唐今眨眼的动作加快，突然有那么一点小慌张。 沈周将那插好吸管的奶茶递到她嘴边，垂眸冷淡地看着她：“喝。” 唐今脑袋上好像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嗯？” “你不是想要人喂吗？”沈周轻轻地念了一句。 大概是已经决定好要辞职，沈周忽而就不想再忍耐这个任性得像个笨蛋一样的大少爷了。 “你不是想要人喂吗？”戴着眼镜的青年手里拿着的好像不是什么奶茶杯，而是一把长约四十米就架在了她脖子上的大砍刀。 青年就那样像是恐怖游戏里不按照他说的做，下一秒就会开始追你三里地也要砍你的NPC，声音幽冷地说：“喝啊。” 唐今后背开始冒冷汗。 面对这样下属欺压上司的恶性事件，唐今当然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叼住吸管，乖乖地嗦了一口。 沈周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不明情绪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打开了一旁的午饭，将饭菜摆好，用筷子将饭和菜夹到勺子里，然后把勺子递到唐今嘴边。 平日里冷静严谨的青年现在浑身散发着让人直觉不妙的像是怨念缠身的无形黑气，他嘴角僵硬地往上，厚重的镜片幽幽泛着冷光，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好像带上了一种诡异的音效：“张……嘴……啊……” 唐今…… 唐今张嘴吃了。 青年微向上的嘴角又往上提了一点，那像是笑容的表情反而更僵硬了。 他就这样开始了投喂，而被他突然的反常吓得已经开始默默寻找紧急逃生出口的唐今也只能一口一口地接了他喂过来的饭。 这一顿饭吃得唐今是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而之所以把饭菜都吃光了主要是因为她这个人节俭，不喜欢浪费粮食，绝对不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抵抗开开心心地享受起了被投喂的感觉。 沈周扯了张纸，弯腰帮唐今擦了下嘴，提着餐盘走了。 吃饱了唐今靠着椅子，开始思考。 好端端的，她冷静自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多啦X梦兼职百宝囊全能好秘书自动赚钱机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 难道…… 唐今坐起身，表情逐渐严肃。 来大姨父了？ …… 投喂完某个大少爷，将垃圾扔掉后，沈周去了员工餐厅。 这个点餐厅的人数已经少了些，沈周点了一份餐，坐到窗边慢慢吃了起来。 今天的阳光正好，大面积采光的餐厅也格外明亮。 沈周托着脸看着窗外。 眼睛虽看着窗户对面的大楼，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脑袋上缠着绷带也依旧好看得像是会发光一样的某人乖乖接过他投喂的食物时的样子。 像是超大体型只要顺毛捋就会呼噜呼噜的大猫一样。 青年唇角不自觉弯了下。 阳光落过他挺拔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金色的轮廓勾勒出近乎完美的侧颜。 就连那古板难看的黑色镜框架也好像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餐厅里的窃窃私语逐渐多了起来。 有不敢置信的：“那是沈秘书？沈秘书是笑了？” 有被美颜暴击到精神恍惚的：“不可能………我是还没有睡醒吧？” 有深入探究原因的：“沈秘书这是拿下了几十个亿的项目啊？” 有震惊于著名阴盛阳衰的我司居然还有第二个帅哥的：“不是，沈秘书原来这么帅的吗妈妈……” …… 并没有听到这些言论的青年正在轻轻哼着某人同款的快活小曲，只是节奏要更慢，也更柔和，半晌，他回过神摇了摇头，继续吃饭。 第8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8 #八 高二那年的寒假，沈周收拾好行李，带着唐今坐上了回自己家的车。 拥挤的大巴车摇摇晃晃，还伴随着各种难闻的气息。 那出发时还兴高采烈的大少爷脸都白了。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沈周这样道。 唐今看了眼旁边的阴郁小蘑菇，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逞强，“我怎么可能被这点小困难击倒。哈哈。” 沈周沉默不语。 强撑着的唐·身娇体贵大少爷·今在半路上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等到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大少爷蹲在黄土路边又吐了老半天，等到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才算是结束。 虽然早知道蘑菇仔家境困难，但唐今没想到他家能这么困难。 当唐今跟着才长到她胸口的少年走到半小时山路走到他口中的“家”的时候，不由得这么想到。 灰土黄泥糊出来的墙，木板门，堆了不少干草用来遮挡漏洞的屋顶…… 唐今看了下房子周围挂满的蜘蛛网，“你家这么脏，没人住啊？” 正在开门的阴郁少年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唐今顿时闭紧了嘴。 外头看着都这么寒酸了，里头就别想着能好到哪去了。 一个堂屋，一个里屋，再一个烧火的厨房，就没了。 屋子里看着也没人打扫，唐今在屋子里站了会，都不知道该到哪里落脚。 最后还是沈周翻了条板凳出来，用包里的矿泉水冲了冲，又擦了擦，给唐今坐。 回了家之后，那本就阴郁的少年比平时还要更阴郁些了，唐今感觉就他这状态，自己找个角落蹲一会，都能有蜘蛛爬他身上结网去。 他们回来的不早，外边的天已经开始变暗了。 沈周将里屋仔细打扫了一下，又把自己从学校里带回来的被子铺上，等做完了这些，才跟唐今道：“我去村长家一趟。” 唐今立马道：“那我也去。” 沈周也没拒绝，就让她跟着自己了。 好在村长家也不算太远，两人沿着路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上了年纪的老村长看到沈周的时候还算热情：“回来啦？是要开电是吧？” “嗯。” “你等会儿啊，我去给你开。”村长看了眼站在沈周旁边身姿挺拔面白唇红，跟他们这里的人一看就不一样的唐今，“这是……” “学校里的同学。” 唐今正在打量周围环境呢，闻言打了个招呼：“村长好。” 村长也不是没见过城里来的人，但也没见过像对方那样站那就叫人他们这种人无所适从的。 这一看就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金贵少爷。 村长虽然有点拘谨，但见唐今态度友好，也就用带着些口音的普通话应了一声，“你好你好。” 沈周跟村长进里屋说话，唐今就没跟进去了。 等沈周出来的时候，就只看见唐今跟村长家养着的两只狗玩得不亦乐乎，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 沈周叫上她，回家。 天快黑了，唐今今天晕车吐了一整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走了会路倒是走出了食欲来了。 她追上沈周，“蘑菇仔，咱们吃啥啊。” 就她看到的那个家徒四壁的程度，她感觉今晚上说不定要饿肚子了。 但情况却比她想象的还是要好点。 她只看见沈周从村长家拎了个什么回去，等到家里了才发现是个保温壶。 于是两个人晚上就吃上了泡面。 吃完泡面，唐今又眼巴巴地看着沈周，“我想洗澡蘑菇仔。” 沈周看了她一会，半晌找了个桶，“门口有井。” 沈周原本从村长家借热水，就是因为这个时间已经不方便烧水了，但是看大少爷一副不洗澡不行的样子，沈周还是又走了两里地，去认识的柴夫那里买了些柴回来烧水。 当然，唐今跟着他一起去的。 天彻底黑了，冬日的冷风刮得人脸疼，沈周背着一筐柴，听着身后大少爷不停吸鼻子的声音，唇角微抿。 等到回了屋，沈周烧好水，唐今才总算把坐了一天大巴沾到的各种诡异气息给洗掉了。 而沈周本来是没想洗的，但最后想到什么，也还是用剩下的柴烧了水，洗了一下。 家徒四壁的就一个炕，两个人晚上只能一起睡。 沈周洗完澡进屋的时候，唐今已经躺床上玩手机了。 这穷乡僻壤的网络不好，唐今也没玩什么紧张刺激的游戏，就在那悲伤斗地主。 正好这游戏配的悲伤小曲也挺符合她现在的心理的。 蘑菇仔家，是真穷啊。 早知道不来了。 唐今乱想着的时候，就听见蘑菇仔的声音：“我关灯了。” “关吧关吧。” 电灯拉了之后，屋里就黑了。 沈周走过去，爬上床，隔着一段距离躺到了唐今旁边。 唐今还在玩手机，没想睡的样子。ωωw..net 沈周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土屋有些破，窗户被风一吹就不停地响，寒气从四处八方都侵入，虽然是个土炕，但是没有柴火也烧不了，躺在上面就冰冰凉凉的，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很薄，被窝里冰凉一片，不管睡多久手脚都凉不起来…… 耳边是悲伤斗地主的悲伤配乐，忧伤的配乐惹得沈周也莫名的不好受。 虽然大少爷一直没说什么，但自从看到他家之后，平日里张嘴就叨叨个不停的大少爷就没怎么说话了。 想着想着，沈周鼻子有点莫名的发酸，紧抿的唇角忍不住细微的颤。 他之所以不愿意让大少爷来自己家，就是因为他不想要在对方面前暴露出自己更多的窘迫了。 就像村长找他进里屋跟他说话的时候说的。 ——“你那同学一看就是金玉窝里养出来的少爷啊，咱们这地方他住不了的，我看你还是早点让他回去吧，要是让他在我们这地方出个什么事，怕就是把我们村的地全都卖了也还没人家金少爷一根手指头值钱唷。” …… 要是大少爷说点什么，闹脾气也好嫌弃也好，他都不会这么难受。 但偏偏对方什么都不说…… 许久，少年有些哑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你明天就……回去吧。” 他们之间那巨大的鸿沟，并不是凭借谁的一点好心施舍就能跨越的。 少年沉默地等着身后的人应声，然而他得到的回应却是—— “你快点啊，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唐今在思考接下来应该出什么牌，对方却倒了一杯卡布奇诺来嘲讽她。 她能受这委屈？ 原本思考是先王炸还是一点点炸的想法被抛却，她直接压死，然后四个二带两王结束了游戏。 游戏结束，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瞥了眼旁边那越发阴郁头顶都已经开始乌云密布的小蘑菇，她放下手机凑过去：“什么意思？赶我走啊？” 沈周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说话。”唐今也不客气，“不说话挠你痒痒了。” 他还不说话。 那唐今就真挠了。 沈周平日里也不怕痒，但她一挠沈周就想笑，他憋红了脸，不停去打她的手，“你住不了我们这种地方的。” 唐今把他翻过来按住，往他腰间的痒痒肉上挠，“我这不是住着吗？怎么就住不了了？” 沈周忍不住笑，但心里又闷，“我们这……哈哈哈别挠了别挠了……别挠了哈哈哈哈哈……” 阴郁小蘑菇最终还是屈服于唐今的淫威之下，被挠得眼泪水都笑了出来，唐今也不跟他来虚的，直白道：“你家确实穷了点。” 原本还笑个不停的阴郁小蘑菇顿时抿紧了嘴。 大少爷可不会安慰人，也没打算安慰人，只是道：“不过你家这不是还有栋房子吗？这床也有，我就当忆苦思甜体验人生了吧。” 沈周没说话，但听着大少爷带着点嫌弃担忧轻松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又有点酸。 大少爷扶正他的脸，“再说了我要是回去了又一个人，多无聊啊……” 她凑过去看沈周的表情，“我看你们村里人也挺和善的，过年我给点钱，找家人过去蹭顿年夜饭应该不成问题吧？” 漆黑的房间里看不太清人，只能模糊看见一点五官，但压上来的气息却是真真切切。 沈周抿唇，半晌，闷闷地道：“这屋子冷，你住着会生病的。” 唐今却是奇怪，“你没发现吗？” 沈周疑惑。 唐今扶着他脸的干脆一压，搓了起来，“我看会冷的人是你吧。” 沈周不由得愣住了。 他才发现，那搓着他脸的手掌是暖暖的热，大少爷整个人都是热热的。 相比之下，倒是他浑身都是冰的。 “我这人怕什么都不怕冷。”唐今松开他的脸，“没事多吃点饭，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搓起来都不舒服。” 沈周摸着被搓热的脸，不说话。 唐今也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捞，“被子都没盖上……自己折腾感冒了我可不会照顾你啊。” 刚刚沈周不敢靠近大少爷睡，就睡在被子的边缘，现在被捞到大少爷旁边……暖暖的。 但他还是犹豫，“你真的要住吗？” 大少爷不该住这种地方的…… “我煮的要住行不行？”唐今懒得跟他掰扯那么多，揽着他肩膀，“斗地主玩过没，来教你。” 沈周推了她一下，推不开，半晌也就算了。 他也没再说什么了。 两个人躲在被窝里勾肩搭背地玩斗地主，半晌，大概是被唐今的体温带的，被窝里居然真的暖了起来。 等到玩困了，沈周打起哈切，唐今也就收了手机。 而靠着身边的大少爷，沈周第一次感受到了，在大冬天里没有手脚冰冷，可以不用蜷缩着入睡的感觉。 第9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9 #九 下午的时候，沈周按照往常的惯例拿着文件来给唐今签字。 虽然他还是一副平常的样子，但鉴于中午被强行投喂的事，唐今却不敢再惹他。 她思来想去，觉得沈周应该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 毕竟这一天天的都一副整天不高兴的样子，体内激素应该被影响得不轻。 而沈周打量着她的样子，半晌，声音微低：“手好了？” 唐·正在唰唰签字·中午刚以手受伤来了不方便让人喂饭·今：“……对啊，突然这手就不疼了，是不是很神奇？” 沈周没说话，唇角轻扯了下。 弧度略有几分嘲讽。 唐今咳了两声，按照每份文件上贴的便条上的备注，翻到指定的位置签字。 而沈周也没干站着，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慢慢等她。 他没盯着，唐今便懒了下来。 一直签同样的字，签久了就会突然不知道怎么写了，所以理所当然地应该放松一下。 绝不是因为她想摸鱼。 为了防止晚饭还要被提前进入更年期的下属秘书强行投喂而吃的胆战心惊，唐今给娜娜发了条信息，让她帮自己订晚饭。 显然娜娜也在摸鱼，非常干净利落地回了她一个收到，并且附送了一句。 娜娜：总裁，你看见那个了吗？ 天凉了：哪个？ 娜娜：就是沈秘书那个！ 天凉了：？？？ 好在娜娜也没有那种吊人胃口的心思，立马就把图片发了过来。 娜娜：就是这个！！！ 唐今点开那张照片看了一眼，半晌，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一点。 那显然是旁人偷拍的一组图，角度和构图都非常的奇怪，但没关系，只要模特够好看，就能让人忽略那shit一样的构图。 照片上赫然是唐今非常熟悉的一个人。 坐在窗户边托着脸看着窗外的青年，被阳光勾勒出来的侧脸，好看得不可思议。 虽然但是…… 唐今看了眼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沈周。 青年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茶，一边低眸思考着什么，仔细看看，他的身材其实很好，一身西装长裤打理得非常整齐，禁欲又冰冷。 但或许是此时此刻没有会客，他腰虽然还是挺直的，两条修长的腿却交叠了起来。 有些人跷二郎腿是流里流气，但有些跷二郎腿却是…… 青年的动作顿了顿，泛着冷光的眼镜偏转。 唐今顿时收回了视线。 她撑着下巴脸色凝重地开始思考。 半晌，办公室外正在和姐妹们交换沈秘书美照的娜娜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天凉了：我眼光真好 娜娜眨了眨眼睛，眼里冒出了些许疑问。 …… 唐今却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眼光。 当初选秘书的时候，她就是想选个七仙女出来，所以选的都是大美人，但是最后一个人选却因为她弄错了名字，而选到了沈周。 为此，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是现在偶尔想到这件事，她都深感遗憾，痛心疾首。 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选错啊。 不愧是她。哈哈。 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豪的唐今非常开心地在一个又一个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字，沈周翻看了一遍，又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傻乐的大少爷，扭头走了。 一直加班到晚上的时候，沈周摘下眼镜休息了会，过了会，他又想到什么，有些头疼将眼镜戴回去，起身往外走。 虽然那混蛋大少爷可能已经走了，不过还是看一眼吧…… 毕竟脑袋出了那么多血，不小心死公司里他还得帮忙收尸。 不过出乎意料的，都已经晚上八点了，平常这个点绝对不可能还在公司的人，此时此刻属于她办公室的灯却还亮着。 他刚皱着眉走到门口，就听见办公室未关紧的门缝里传出一些细微的声音。 “总裁，人家还是第一次呢……” “娜娜，第一次这话骗我可没用，咱们都已经多少回了？” 女人娇媚的声音求着：“哎呀……沈秘书还在呢，要是被他知道我们在办公室里……就不好了……” “这时候就别提他了，好娜娜，这下你没招了吧……” “总裁，你就饶了我吧……” …… 沈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关上门后，他仰头吸了口气，扯松了领带。 他走到沙发旁边，半晌，拎起了那个摆在一旁那个乖巧无比的大老虎玩偶。 沈周抓起抱枕猛地砸向那不太聪明的大老虎玩偶：“王八蛋，混蛋，在公司里乱搞的混球，给老子去死去死，去死啊！！！” 如果唐今有幸站在这里，就会看见一只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喷着火的史前巨兽。 可惜她不在。 她还在办公室里和性感漂亮的女秘书玩着紧张刺激的小游戏。 身材火辣容貌娇美的女秘书声音柔媚：“总裁，人家还是第一次，你就让让我嘛~” 脑袋上还缠着绷带的霸道总裁额角流汗：“好娜娜，咱俩都谁跟谁了，这么多次了你还第一次呢？” 娜娜不由得娇嗔：“哎呀，人家第一次玩这个版本，那不就是第一次玩嘛~” 办公室里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越来越大。 电脑屏幕上，两个由像素组成的小人被操控着，不断释放出各种技能。 趁着娜娜一个失误间，唐今手指飞快地在几个键上按下，屏幕上左边的小人顿时大喝了一声，屏幕上光影不断，在一阵绚烂的连招后，属于娜娜的角色倒地不起，血条清空。 唐今发出了属于高手独孤求败的吐气声。 她往椅背上一靠，将装满柠檬片的盘子推到了娜娜面前，“来吧娜娜，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的。” 娜娜五官扭曲了一下，许久，颤抖着手视死如归地拿起了一块柠檬片放进了嘴里。 然后她整个五官都挤到了一起。 余光瞥到唐今又兴致勃勃地再次点开了一局，娜娜哀叹：“总裁，你就饶了我吧，我想下班啊——” …… 在浑身的力气都快要用光，手上的抱枕已经快要被他拆了的时候，沈周才慢慢停了下来。 他跪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只被抱枕砸了半天也没有变形的老虎玩偶，半晌，就那样顺势栽倒在了沙发上。 借由怒火来发泄情绪，把自己折腾到没有力气去管别的事情了，胸口里那种窒闷的酸涩才会稍微好忍受一点。 眼镜歪斜，他索性摘了下来，抬手挡住了眼睛。 眼眶隐隐发热，鼻子也酸得不行，他挡着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缓解着喉咙里像是哽住什么一样的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周才坐起身，重新戴回眼镜，坐到了办公桌前。 他从那一叠文件中抽出了一张纸。 上面，某人的签名连贯肆意，半丝停顿都没有。 那个笨蛋…… 只要把纸夹在一堆文件中间，就完全意识不到有哪里不对地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了。 要是以后谁拿份有问题的文件要她签字…… 那也跟他没有关系了。 沈周看着那张除了大少爷的名字，其余地方都还空白着的离职申请，拿出一支笔，拔开笔盖，开始填写。 只是写着写着，纸上却突兀地滴落了一滴水珠。 沈周紧紧握着笔的指尖青白一片。 许久，他擦去那滴慢慢晕开的水珠，继续写了下去。 要怪就怪自己好了。 喜欢上混蛋就是这种下场。 第10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0 #十 山里虽然穷，但风景确实比小县城里好。 就算是冬天，山上也有很多的绿色。 睡到快中午才起的唐今，一脚踩着土坡刷着牙，一边看着远处思考。 她起来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没人了，屋子里也没人，不过厨房里却烧好了热水，也有饭菜热着，看样子蘑菇仔应该是有事出去了。 唐今咕噜咕噜低头把水吐了，抬起头继续刷牙的时候就发现旁边多了个黑影。 这无声无息地吓了唐今一跳，“……你谁啊？” 扎着两根麻花板的小女孩蹲在那里，好奇地看着她，但等她走过去的时候，就又站起身拔腿就跑。 唐今不明所以，继续洗漱。 等她洗完脸一抬头，小女孩又蹲在那里了。 唐今将水倒了，找了条板凳在大门口坐下，掏出手机放大声音开始放动画片。 过了会，小女孩果然好奇地靠了过来。 而等她靠过来的时候，唐今就一把把人拎了起来，“小孩，偷偷摸摸干嘛呢？” 小女孩在她手上扑腾了几下，半晌，停止了扑腾。 那跟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开始有眼泪水打转。 唐今：“……现在给你吃糖还来得及吗？” “呜哇——”嘹亮的哭声穿透了云层，也穿透了唐今的耳膜。 显然，来不及了。 半个小时后，还是背着柴回来的沈周将唐今从小女孩手上救了下来。 沈周：“你怎么还欺负小孩……” 唐今捂住了脸：“你也看看到底谁欺负谁好不好？” 沈周看了眼那面对着墙壁不想说话的唐今，又看了眼躲在自己腿后面悄悄看着唐今的小女孩，沉默了一会，“你怎么还被小孩欺负……” “啊啊啊——”快被小孩子哭声折腾疯的大少爷跑进了里屋扑到炕上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捂了起来。 沈周却是小声笑了一下。 过了会，他敲了敲里屋的门，“吃饭了。” 唐今一脸疲惫地开了门。 等看见那个小女孩也坐在饭桌上，唐今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好在沈周摆上来的饭菜缓解了一下她受到的精神污染。 桌上一荤两素一汤，看着还是挺丰盛的。 虽然他们这地方穷，但村里还是有种地养鸡的养鱼的，要是沈周自己一个人，随便买点米挖点野菜番薯什么吃一顿就够了，但是…… 大少爷给了他那么多钱，他本来就该保证大少爷吃好的。 唐今恢复速度也快，她吃着饭，问沈周，“她谁啊。” 旁边的小女孩虽然哭起来吵了点，但不哭的时候还挺乖的，吃起饭来也乖乖的，沈周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沈周解释了一句：“村长的孙女。” “哦。”唐今吃了两口，又问了一句，“跑我们家干嘛？” 我们家……沈周还没反应过来呢，小女孩先急了，用带着些乡音的话语道：“这里才不是你家呢。” 唐今来劲了，“我住这，这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啊。” 小女孩倒是义正词严，拉住了沈周：“是哥哥家。” “就是他让我住进来的啊，你说这是他的家，但是他让我住了，你看他还给我做饭呢，四舍五入一下那不就是我跟他的家了？你看你哥哥都没说不是啊。” 虽然聪明，但也没有太聪明的小女孩憋着气认真想了一下，就在唐今以为她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哦”了一声，“好吧，那就是你们家了。” 唐今不由得笑起来，“真聪明。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又想了想，认真道：“土豆。” 沈周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好名字。”唐今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土豆仔，你吃过炸薯条没？” “那是什么？”小女孩好奇起来。 “就是一种特别好吃的东西，待会哥哥给你做。” …… 他们昨天回来得晚，沈周虽然大致打扫了一遍，但屋子里还是有点脏，吃完饭之后，沈周洗了碗，又去接水打扫。 而唐今也没闲着。 这穷乡僻壤的，手机老是没信号，唐今也没什么好玩的，便干脆跟着那个叫土豆的小女孩一起出门溜达去了。 而等唐今回来的时候，沈周已经开始洗衣服。 见他还拿了自己的衣服准备一起洗，唐今多少生出了点自觉，“蘑菇仔，我衣服就不用你洗了，我自己洗。” 沈周抬起头看她：“你会洗衣服吗？” 这句话问得唐今抽了下嘴角，“好歹我也离家出走了这么久好吧。” 沈周却是不太放心。 虽然唐今说是离家出走，但就是她在学校附近租的那间屋子里也有全自动的洗衣机，而且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少重样…… 不过唐今不愿意，沈周也不会强行要帮她洗，便只拿着自己的衣服洗了。 “土豆呢？”没看见那小女孩跟在她后面，沈周问了一句。 唐今坐在小板凳上，研究沈周搓衣服的步骤，“我刚刚去村长家顺路就把她送回去了。” 沈周默默洗着衣服，又问：“你去村长家干什么？” “吃完饭遛弯，遛着遛着就到村长家了。村长还挺欢迎我的呢。” 忘了，大少爷那太过我行我素的自来熟属性。 见唐今拿出手机开始玩，沈周也没问了，闷头继续洗衣服。 而唐今看着手机，却是在思考刚刚去村长家遛弯时从村长口里听到的话。 起初她问村长有关蘑菇仔家里的状况的时候，村长还不是特别乐意说，但等听到她说愿意资助蘑菇仔上学之后，村长就立马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跟她说了。 蘑菇仔的父亲从小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他为了赚钱也为了了解外面的世界而主动离开了村子。 赶上了时代的浪潮，加之灵活的脑筋，蘑菇仔的父亲很幸运地赚到了一些钱，还娶了一个城市里的女人——也就是蘑菇仔的母亲。 但是好景不长，蘑菇仔的父亲虽然脑子聪明，但却没有背景，惹上了一些不该惹的人，又再一次变得一贫如洗，最后只能带着蘑菇仔的母亲回了村里。 刚生下蘑菇仔的蘑菇仔母亲一开始还忍着，照顾鼓励着蘑菇仔的父亲，但蘑菇仔的父亲整日里喝酒打牌，完全颓废下来一点要重新再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蘑菇仔父亲的行为越来越过分，蘑菇仔母亲的忍耐也逐渐到了极限。 最后，在蘑菇仔父亲将他在村子里的屋子都拿去卖掉了用来打牌之后，蘑菇仔的母亲再也无法忍受这个颓废的男人，丢下了蘑菇仔一去不回。 而那个颓废的男人没过多久，也因为喝醉酒在大冬天里掉进鱼塘，再也没起来过。 最后照顾蘑菇仔的，就只剩下了他的爷爷奶奶。 村子里的老人们都不长寿，他爷爷在蘑菇仔刚开始上学的时候就去了，这些年也就是奶奶一直拉扯他长大。 而前两年，他奶奶也走了，蘑菇仔也就彻底成了个孤儿。 村子里的人都穷，虽然知道蘑菇仔脑子好，以后说不定能有大出息，但这么一个半大小子，以后还要上学，那些都是要钱的，谁也不敢养。 于是蘑菇仔就一直一个人，这两年，他也就是靠着村里人好心送的一点食物，奶奶留的一点点积蓄和学校给的奖学金过来的。 唐今靠着椅背，看着头顶白茫茫的天空，懒懒地问：“蘑菇仔，要是你有钱了想干嘛啊？” 沈周还在搓衣服。 为了省柴火，他也就没有烧水，冬天的井水冰冰冷冷的，洗不了多久手就被冻得通红，刺刺的僵硬。 听到唐今的问，他也没有想那么多，闷声道：“买洗衣机。” 原本靠着椅子的唐今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半晌，她站起身，怒搓了下沈周的脑袋。 “喂蘑菇仔，我要洗衣服，快去帮我烧水。” 沈周一头本就杂乱不起的头发被她搓得更乱，他迷茫，“现在吗？” “现在，快去。” 沈周抿抿唇，还是放下了手里洗到一半的衣服去烧水了。 唐今走到窗户边敲了敲，等屋子里的沈周看过来便道：“我出去溜达一圈，回来要洗衣服还要洗澡的，你多烧点水，水烧热了再出来啊。” “还有，你就在厨房里看着别到处乱走，你家就这么一点，要是一把火把你家烧了，咱俩可只能皇天后土了。” 在屋子里的沈周忍不住瘪嘴。 他烧了这么多回火，也没有把家烧了啊……而且皇天后土也不是这么用的。 但沈周还是坐在了火灶前，盯着火，以防万一。 毕竟现在大少爷就在家里住着，要是真不小心起火了…… 昨天晚上大少爷还说好歹有个屋子有张床的话，要是真起火了，到时候就连屋子和床都没有了。 只不过，虽然早上他去捡了柴，但大少爷又要洗脸又要洗衣服晚上还要洗澡，待会还要烧火做饭……这些柴已经不够了。 等晚上吃完饭再去山里捡点柴回来好了。 在沈周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锅里的水也慢慢热了起来，他将热了的水装进保温壶里，又继续烧。 大少爷出去遛弯，也不知道要遛多久……现在还没回来，待会水凉了又要重新烧……晚上吃什么好呢？大少爷好像喜欢吃水里的，他买了鱼回来，做红烧鱼好了…… 沈周坐在火前，拿着烧了一半前端黑黑的柴在地上乱画。 蘑菇仔……他有那么像蘑菇吗？ “蘑菇仔！”猛地一声喊，吓得沈周差点弹了起来。 他扭回头，就看见唐今贴在窗户上略带着些小骄傲的脸。 沈周不明所以地起身走出去。 大少爷抱着胸，一脚踩在一大堆干柴上，鼻子能翘上天一样的骄傲。 沈周看着她脚边堆得满满的柴，沉默了一下，“哪来的？” “上山捡的呗。” “你怎么知道在哪捡柴。” “土豆告诉我的。”唐今拉了条板凳坐下，“不用太崇拜我，就这点小事我轻轻松松就能办到。” “……你捡柴干什么？” 大少爷一向是直来直往的性子，“给你烧水啊。” 唐今后枕着手，“洗衣机那什么的呢，你就等你以后有钱了自己买好了，这些柴就当是我的友情赞助。反正都是我捡来的，也不用钱，大冬天的，你就别用冷水洗衣服了。” …… 她坐在那里，姿态悠闲无比。 但沈周却还是看得见，她手指上那些被干柴刮出来的小伤口，还有肩膀上背柴的时候被磨出来的红痕。 沈周攥着被冻得红红的手，紧紧抿着唇。 从胸膛里开始涌起的莫名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充盈的，胀满的，有点让眼眶和鼻子都开始发热的…… 不行…… 他不能接受…… 他攥着手，低下了头：“我已经习惯了用冷水洗衣服，不需要热水。” 这样话说出来难免会叫人心凉，毕竟对方明明是一片好心。 但唐今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她“哦”了一声，摸着下巴想了想，“已经习惯了在大冬天里用冷水洗衣服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 她挑眉，语气轻飘飘的：“明明刚刚还说有钱了就要买洗衣机呢。” 沈周忍不住抿唇，就这样当场被戳破内心的想法，他的脸颊不由得开始发烫，“我……” 难道他不想用热水来洗衣服吗？ 当然想。 可是如果现在接受了，等哪天柴不够用了，那时候已经习惯了用热水来洗衣服的他，还能用得惯冷水吗？ 所以不能接受，要拒绝，要明白自己—— “喂蘑菇仔。”专属于少年人肆意张扬的声音打断了沈周的胡思乱想。 沈周不由得看过去。 就是在昏暗的冬日里，金色的发丝也惊人的亮眼。 那双浅色的眼睛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一直用习惯这种理由来麻痹自己，一点野心都不敢有的话，不知不觉就会变得一事无成的。” 唐今看着那被刘海遮挡住了眼睛，气质阴郁的少年，又重新躺回了椅子上。 “你刚刚不是要帮我洗衣服吗？去洗吧。”她后枕着手，看着头顶白茫茫的天，非常悠哉地晃起了凳子，“不过我的衣服很贵的，只能用热水洗，听到没有？” …… 那样熠熠发光的人就坐在那里，跟自己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沈周看着那坐在凳子上姿态随意的大少爷，忍不住慢慢攥紧了手。 三米不到的距离。 可他明白，他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令人望而生畏的、不是凭借谁的一点好心与善意就能逾越的鸿沟。 可是，就像对方说的那样。 一直只是这样看着，又敬而远之的话，就算再看一百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野心……这并不是一个褒义词。因为它代表一些不知好歹，过分扩大的贪欲。 其实他也是有野心的。 但他的野心也只不过是考上一所大学，然后找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就行这样简单的想法。 那样的野心根本不足以被称为野心。因为按照他现在的情况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他是一定可以做到的。 其实…… 已经有了吧。 在不知不觉中，在他反复提醒自己，却又还是不断投注注意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越是提醒自己和对方之间所存在的巨大鸿沟，他就越是想知道。 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他才可以跨越这道鸿沟呢？ …… 唐今眼睛看着天，耳朵却悄咪咪地竖了起来。 她刚刚的表现应该很帅吧？ 【超级超级超级帅的主人——】 唐今满意地点头。 所以。 蘑菇仔怎么还没热泪盈眶地扑上来抱着她大腿痛哭流涕地说“唐今老大我要给你当一辈子的小弟”呢？ 而且。 为什么她后背突然有点发凉呢。 唐今眨了眨眼睛，莫名有点小慌，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帅气，她愣是忍着没有转过头去看蘑菇仔的动静。 过了会，沈周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进了厨房，提出了两桶热水开始认真地洗衣服。 唐今：？？？ 多少给点反应啊喂—— 在某个被大少爷用只是为了耍帅的言论忽悠瘸了而奋力搓衣服的阴郁少年的身后，一脸灰败，逐渐死鱼眼的金发大少爷慢慢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毁灭吧，蘑菇仔。 第11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1 #十一 在沈周填写着离职申请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却被蓦地推开了。 他抬头看过去，就见那个脑袋上缠着绷带，脸上带着不知名红晕，领口松散的青年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唐今见沈周抬起头，刚想走过去，就被那隔着厚厚的眼镜也依旧冰冷得不行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有事？”他冷声问。 ……更年期的男人真可怕。 唐今咳了两声，原本想说的两句调侃的话也咽了下去，“周周，我家钥匙不知道掉哪去了，你那应该有备份的吧？” 因为经常会有意外事件，所以沈周那里有几乎她所有钥匙的备份。 沈周将那份离职申请放到了文件底下，拉开抽屉找了找。 过了会，他皱了皱眉，“……应该是在车上。” 唐今见他起身打算去停车场，便索性问：“周周还有工作吗？” 沈周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想问什么。 唐今歪了歪自己缠着绷带的脑袋开始卖惨：“小周周，我这副样子，你会送我回家的吧？” 沈周声音冷淡，“我还有工作。” 唐今再接再厉：“工作什么的明天再做嘛，反正我是老板，我又不会扣你工资。” 她靠近的时候，沈周还能闻到她身上沾到的隐隐约约的香水味。 沈周想说什么，可心底又是一片漠然，连张口的心情都没有。 他垂着眼睛，虽然在厚厚的镜片影响下眼睛的形状有点变形，但眼下的青影却是明显不过的。 唐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指，“你看，你黑眼圈都这么重了，今天就早点——” “啪。” 清脆的一声响。 还没有触碰到沈周的手，在半空之中就被打开。 “别碰我。”沈周的声音中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唐今顿了下，半晌，她缓缓收回手，好像不是很在意嘟哝：“不碰就不碰嘛……” 沈周转过身去将电脑里的文件保存，又整理了一下办公室后才重新走向门口，见唐今还站在那里，他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要回家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也没有等唐今，而是拿着自己的东西直接走了。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站直跟了上去。 从顶楼到地下一层的电梯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静静地站着，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一个拿着手机在给谁发消息，很是悠闲。 等到了停车场，沈周打开车门在驾驶座上找了下备用钥匙，只不过一直等到唐今都坐上副驾驶了，他却也还没有找到那片钥匙。 沈周忍不住皱起眉。 按理那些钥匙他都是会随身带着的，人在公司的话为了方便会暂时放到抽屉里，等到下班再带走。而就算是不在身上，也应该是放在了车里，他应该是不会把钥匙放在家里的才对。 可这几天实在太累，他也记不清…… 沈周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唐今在旁边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回家去看一下了，沈周解释道：“钥匙可能放我家里了。” “嘛，那就去小周周家看看吧。” 反正也没多远。 毕竟唐今没少让他顺路送自己回家，沈周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所以他家应该是跟她现在住的小区顺路而且离得不远—— 眼见沈周开在与去自己家完全相反的道路上，而且越开越远，唐今不由得撑着车窗捂住了嘴。 ……也对。 她住的那个小区本来就离公司这边的商业圈很远，而沈周平时要上下班，肯定是住这边要更方便…… 唔……既然这样那她就原谅他刚刚打她手的事了吧。 一路上，唐今看着窗外，沈周开着车，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而等开到了小区楼下，唐今还等着他开口呢，沈周却完全没有要邀请她上楼的意思，丢了句“我上去找一下”之后，就走了。 唐今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背。 刚刚被拍开的地方此时此刻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痛不痒的。 她看了一会，懒得再想下去，仰头放倒座椅，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 沈周在家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片备用钥匙。 虽然因为太忙，屋子里会因为缺少整理而有些许乱，但他家里东西少，就算乱点要找什么也一下就能找出来，而且他本身也不会把重要的东西乱放。 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那片钥匙之后，沈周站在客厅里，皱着眉低头思考。 上一次用那片钥匙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得僵硬了起来。 是那天…… 那天送那个混蛋回去的时候他顺手用了自己口袋里的钥匙，但是开了门之后他们又…… 那时候他好像把钥匙…… 沈周费劲思考着。 顺手为之的事情很难记得，还是那样的情况下，就算现在让他去想，他能想到的也只是…… 青年的脸上忍不住升腾起热气，镜片下的眼睛里也染上了水雾。 半晌，沈周强迫自己忘掉那些乱七八糟的。 反正现在看起来，他应该是把那片钥匙给落在那个王八蛋大少爷的家里了。 沈周头疼地按住了脑袋。 头疼了好一会，他也不想去费劲想了。 反正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就行，钥匙再找人重新配好了。 至于今天晚上，大少爷在酒店有自己专属的房间，先去酒店住一晚应该也没关系。 实在不行她那副样子还可以去医院睡。沈周扯了下唇角。 整理好思路之后，沈周下楼回了停车场。 他打开车门，看着那躺在副驾驶位置上闭着眼睛的唐今道：“抱歉，那片钥匙我不小心弄丢了，我送你去酒店？” 唐今懒懒睁开眼睛。 她偏头看了一眼坐上车准备开车的沈周，叫住他：“周周，给你变个魔术看不看？” 沈周没理她，转动车钥匙准备开车。 唐今叹了口气，虽然观众态度冷淡，但一个好的魔术师还是要坚持自己的信念感。 她抬起手，翻了翻，“登登登，仔细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哦。” “但是，只要轻轻吹一口气，神奇的事情就会发生。”她手握成拳，伸向沈周，“小周周，吹一口。” 沈周没说话。 大概是刚刚把力气都发泄在殴打那只老虎玩偶上了，他现在真的没有精力陪大少爷玩闹。 见他不搭理，唐今只能叹了口气，敷衍地随意吹了口气，翻了下手。 修长的两根手指夹着一片银白色的钥匙在空气中晃了晃，“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神奇吧。” 沈周原本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攥紧，半晌，又松开。 或许是已经习惯到麻木，就算再一次被耍他也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跟唐今说了句“坐正”，就准备开车。 唐今将座椅调整回来，她倒没察觉到沈周有什么不对劲，反正他一直都是这种闷葫芦板着脸的样子。 只不过…… 她看着手里夹着的钥匙，还是说了句：“小周周啊，你最近好像有点奇怪。” 沈周已经发动了车，闻言虽然顿了顿，但也没有说话。 唐今夹着那片银白的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声音懒散：“明明钥匙就掉在后座，居然都没有发现。小周周，记性太差了。” 沈周不由得怔愣，“……后座？” “是啊。掉在驾驶座后面，刚刚躺下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 沈周唇动了动，半晌，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 那片钥匙是……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沉默着开车送唐今回家。 而唐今看着手里的钥匙还在想着。 更年期对人的影响这么大吗？又是性情大变冲动易怒，又是记忆力减退…… 要不然，她给沈周放个长假让他去调节调节好了。 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好上司，她应该多关心下属的身心健康才对。 第12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2 #十二 唐今帮着背了两天柴之后就放弃了。 才两天，她手上就多了好多小伤口，肩膀上也被磨得红红的，而且天上开始下雪，山里实在太冷，捡一会柴手就冻红了。 最重要的是，沈周斥“巨资”去镇子上买了热得快和几个保温瓶回来。 虽然村子里经常停电，但是有电的时候可以用热得快烧好水，然后灌进保温瓶里保温着，之后要用就方便多了。 沈周年纪小，童工一个，大部分兼职都没法做，平时根本就没有经济来源。 他现在身上有的钱大多来自助学金和唐今，总共加起来也不够大学一年的学费，而他平时还要吃饭，要生活……处处都需要钱。 但他现在看着那些迅速变多的电费，居然也没觉得心疼。 不过反正他现在身上大部分钱都是给大少爷洗衣服做饭换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当然不觉得心疼。 但是也不能一直靠大少爷给他钱，大学的学费还是得慢慢攒，上大学好像还需要买电脑，手机…… 他的成绩应该可以给人去做家教，可是他念的是最差的高中，而且年纪又小，说出去也没有什么可信度…… 在沈周思考着之后要怎么赚钱的时候，唐今却逐渐一点点地跟村子里的人混熟了。 这村子不大，加起来也才二十来户的人家，又都是些老人小孩，唐今非常顺畅地就融入了段位——小孩子们的段位。 反正沈周偶尔几次看见她，不是在跟着土豆他们摸鱼挖野菜就是在跟着土豆他们打雪仗，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有了热得快之后，柴火也省下来了，但沈周每天还是会上山捡一筐柴回来，慢慢地就攒了一大堆的柴火。 他把攒着的柴放到炕下烧，这样不管外头多冷，炕上都还是暖暖热热的。 不知不觉中，也快要过年了。 因为唐今说过过年要去哪家蹭顿年夜饭，沈周便打算跟村长拜托一下。 但是某天唐今回来的时候，她却道：“蘑菇仔，今年我们不去别人家蹭饭了。” 她将一个混着鱼虾田螺河蚌的大桶提到了沈周面前，“我们吃自己的！” 沈周想了下，才想起今天村长家的鱼塘开了，村民们可以自己下鱼塘捞，上来按斤给村长钱就行了。 大少爷一天一个想法，沈周也习惯了，应了句好之后就提着那些田螺河蚌的去清理了。 而唐今则又跑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她跑出去得有点久，等到晚上天都快黑了，才往回走。 大半夜的山路不好走，唐今打着自己带过来的手电筒，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打着哈欠往前走。 因为分神没注意，所以当手电筒蓦地照出一个人影的时候，唐今小心脏都被吓得抖了一下。 “……你蹲那干嘛呢？大半夜的怪吓人的。”唐今看着那呆呆抬头看着她的沈周。 沈周也回过神，顿时低下头站起身往回走。 “诶？”唐今追上去，“不是，你干嘛呢？” “没什么……”虽然他小声说着话，但唐今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一点别扭。 她揽着蘑菇仔的肩膀，低头看了下，“你在等我啊？” 沈周没说话，但唐今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深受感动：“好兄弟，够义气的。” 沈周推了她一下，却推不开，也只能被她揽着肩膀往回走。 其实……他以为大少爷不会回来了。 因为晚饭的时候唐今还没有回来，他去找却听见村里人说大少爷背着一个大包走了。 村子里没有车，想要回县里就必须先走去镇子上。 村里人跟他说大少爷肯定是受不了他们这地方，所以还是走了。 沈周没应他们，一个人到那条从村子到镇子必经的路上等。 天黑了，风又冷，他就蹲了下来，好让自己好受一点。 至于为什么不回家，他也不明白。 只知道身体很冷，心里又像是缺了一块一样，空空荡荡的，很难受。 直到大少爷一脸如常地出现，那空缺的一块才又被补上。 虽然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但却很开心。 “你去镇上了？”沈周问她。 “是啊，去买点东西。”沈周买热得快的时候就去过镇上，唐今记住了路，所以就趁着没什么事的时候去了。 “买什么？” 唐今看着他好奇的样子，朝他眨了下眼睛，“过年再告诉你。” 虽然不明白，但听到大少爷说还是要跟他一起过年，沈周心里就满满的。 今天走了不少路，唐今回了家，洗了个澡上了床就呼呼大睡了。 留下沈周还在费心给她擦没干的头发。 虽然他很努力的擦了，但是再怎么用毛巾擦也还是擦不干…… 沈周有些发愁地想，再去镇子上买个吹风机好了。 不过好在火炕上够暖，那些头发最后也还是干了。 而大少爷第二天早上起来也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又到处跟着村里的孩子们上山下河了。 而沈周之所以没有跟她一起去，是因为他还要捡柴、买菜、做饭、烧水，洗衣服，还有写双人份的寒假作业。 不过随着村里有些孩子的爸爸妈妈回来了，孩子们也没那么经常往外跑，唐今也就闲下来了。 不过她依旧是到处溜达来溜达去，跟村子里那些二流子一样，偶尔提回来一只鸡还是鸭的回来给沈周，让他养着等过年的时候杀。 就这么一天天的，除夕来了。 唐今难得早起，一大早上地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剪刀。 “蘑菇仔快过来，趁着正月前我帮你把头发剪了。” 沈周却是难得的抗拒，东躲西躲，等他躲到没办法了才被唐今提溜起来按在板凳上开始剪头发。 只是他一直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却又不说话的样子。 唐今只能妥协，“我不剪你刘海好了吧？我就给你修齐点，你看你这一脑袋乱七八糟的……” 看着唐今带着点小嫌弃的表情，沈周还是闷声答应了。 而唐·托尼·今扶着他的脸认真看了会，看得沈周脸上都开始发热之后，挽起袖子开始剪。 沈周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她剪成什么样了，只是听见她似乎“噗嗤”笑了一声，而自己后脖子有点凉…… 剪完头发之后，唐今都没敢让沈周照镜子，只是忽悠他就是剪短了一点，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但沈周在照过镜子之后，气得脸都红了，追着唐今满村跑。 如果说沈周之前还是个杂乱的小蘑菇头，但经过唐今这一番鬼斧神工的修剪之后，他现在就跟蘑菇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了。 说她剪得不好吧，她又给沈周修得挺圆润的，说她剪得好吧…… 沈周人小腿短的，哪里追得上唐今，她跑一会歇一会，逗得沈周没力气追了才停下来。 她走过去一把将气喘吁吁的沈周扛了起来，“头发这种东西过两天就长起来了嘛，而且我肯定是觉得好看才给你这么剪的，你看你现在多可爱啊。” 沈周扑腾着，“那你自己怎么不剪？” 唐今义正词严：“我堂堂七中老大怎么能走可爱风？要是打架的时候别人看我太可爱不忍心下手怎么办？我是一个靠实力的人，不想靠脸。” 沈周被她的歪理气得要死，但也没办法，就这么被她扛着回家。 路上还碰到几个村民，看见两人这架势还笑个不停，沈周就更气了。 不知道是谁调侃了一句：“唐少爷，这小媳妇可是我们村的，你把他抢回去以后可不能欺负他啊。” 听到这话，沈周不由得用力捶了下唐今，两条腿又扑腾起来。 但唐今一只手就按住了他的腿，回那个人道：“放心，娶媳妇回家就是用来疼的嘛，我怎么会欺负他我？” 那几个村民哄堂大笑，有更不像话的说了句：“欺负是能欺负，但得欺负对地方啊唐少爷。” 唐今踢了一颗石头过去，“去你的。” 在一片嘻嘻哈哈中，沈周就这样被扛回了家。 等到唐今把他放下来的时候，沈周猛地踩了她一脚，在唐今嘶嘶吸凉气的时候扭头就走，只是他左脚绊右脚的，差点没把自己摔个大跟头。 他匆忙站稳，跑进了厨房。 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沈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过了会，他拿起菜刀猛地砍向了那只已经被去了毛的鸡。 一刀就剁掉了脑袋。 混蛋大少爷……顶着新鲜出炉的圆润蘑菇头，发丝下的耳朵却红红的少年这样在心里想着。 第13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3 #十三 脑袋受伤的唐今没法再出去玩，有人约也只能相当遗憾地拒绝了对方。 睡到大上午，唐今换了下脑袋上的绷带，打了个电话给沈周：“小周周~” …… 大概三十分钟之后，门铃被按响。 唐今打开门，接过沈周手上那份早餐，“果然还是小周周最好了。” 她走了两步没听到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要去公司也好歹等我吃完早饭嘛。” 沈周看了眼时间，半晌，还是进了门。 唐今慢慢悠悠地吃完了早饭，又回房间挑衣服。 等她总算收拾好了走出房间，却看见沈周弯腰在沙发前，似乎在找什么。 唐今悄没声地凑过去，“怎么？东西掉了吗？” 她这走路没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或许是心虚，沈周还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他表面上什么也没露，只是避开她，语气有些僵硬地回：“没有。” 没有…… 可他刚刚那样子明显就是在找什么。 唐今摸着下巴想了想。 嗯……感觉这个问题想下去的话会很麻烦。 那就还是不想了吧。 人嘛，还是得学会该放过就放过。 唐今很快说服好了自己，“走吧小周周，去公司。” 刚开始唐今接手公司的时候为了跟家里表明她的态度，她可是压根都不去公司的。 但是沈周每次都不知道怎么就能找到她，愣是把她抓回公司里签字，唐今才慢慢地每天腾点时间出来去公司一趟。 接下来的几天里，唐今都过着由沈周接送上下班，美女秘书投喂早午饭的快乐生活。 而等到她脑袋差不多快好的时候，沈周忽而通知她去面试。 “面试？面什么试？”唐今有些茫然。 沈周却是将两沓简历放到她面前，“从这里面选，两名生活助理，三名秘书。” 唐今眨眨眼睛，半晌，明白了。 沈周这是想把自己的工作分配出去吧。 毕竟她现在的秘书团，那六位大美女好看是好看，但也只能做些文书工作，大部分工作都是沈周一个人解决的。 本来唐今就想着给他放个假解解压，他现在自己想出办法，选新的秘书和助理来给自己分压，唐今当然没意见了。 她随便拿起面前的几份简历看了看。 很明显这些简历都已经是被沈周筛选过了的，从简历上看工作能力都还不错，五官嘛虽然没什么大美人，但也都算端正。 总之就是两个字——靠谱。 反正也只是选来给沈周分压的，唐今大手一挥，道：“小周周选自己顺眼的就行，我没意见。” 于是沈周又拿着那些简历走了。 至于他之后怎么选的人唐今就没管了，她头才刚刚好转，却碰上了另一件更让她头疼的事情。 “后天是老爷子的九十大寿，我管你后天有什么事，到时候都必须得回家，听到没有？” “是是是是是。” 挂断电话之后唐今立马把那个号码拉黑了。 她拿起手机就打给了杨骞：“欧洲三日游，走。” 杨骞却是尬笑，“唐少啊……我那什么……我明后天都有事呢。” 唐今翻了个白眼，打给了其他人。 然后她就收获了“我腿断了”“我身体不舒服”“我绝症住院”“我老婆生孩子”一众五花八门的理由。 挂断电话，唐今忍不住啐了一句，“一群没义气的家伙。” 她撑着脑袋，半晌，哀叹了一声。 不行，她得找个地方去躲躲。 不过她一个人去的话……有点无聊啊。 于是，才刚选完秘书和助理，还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的沈周就被人踹开了办公室的门。 偌大的公司里会这么踹他门的也就一个人了。 唐今一巴掌拍在了沈周的办公桌上，“小周周，走，我们去出差。” 读作出差，写作度假。 沈周皱了皱眉，“我还有很多工作。” 唐今按住他放在鼠标上的手，宛若怨妇一般：“工作工作工作，小周周你就知道工作，你到底是为了我在工作还是为了公司在工作？” 不管他回答哪个唐今都可以把他拐去度假，反正公司也是她的，为了公司不也就等于是为了她？ 但是沈周沉默了一下，将手从她手底下抽了出来，声音冷漠地回答：“为了钱。” 唐今：“……” 真是朴实又格外真实的理由呢。 但她一向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要达到目的的，现在那群狐朋狗友肯定没人敢陪她跑路，但仔细想想，沈周简直就是完美的人选。 不管唐今要跑去哪里沈周都会安排得井井有条，虽然性格无聊了点但是忍耐度高，不管怎么玩他都不会发火—— 虽然最近脾气有点不太稳定，但肯定是工作太累积压的，等跟她出去度个假放个松一定就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啦。 而且虽然沈周这么努力工作居然只是为了钱让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小伤心，但她这个人最不缺的不就是钱。 唐今再次盖住了沈周的手，“那我给你钱就是了，小周周，你陪我去陪我去陪我去嘛……” 面对似曾相识的，混蛋大少爷臭不要脸的软体动物缠人攻势，沈周别开脸，声音僵硬，“我没空。” 说着他想要抽回手，却抽不回来。 但他也在较劲，越是抽不出他就越是要抽回来。 他已经彻底受够了这个混蛋大少爷，新的秘书和助理都已经找好了，只要好好培训一下就能接他的班。 到时候只要跟他们做好工作上的交接，他就可以没有负担地辞职走人了。 他只是不想做那种什么也不管直接甩袖子走人不负责任的人，绝对不是为了这个王八蛋大少爷在着想。 已经叛逆了多年的唐今，别人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想要做什么。 但有时候，她也会反过来利用对方的这种意向。 像是现在，沈周费力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唐今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半晌，力气忽而一松。 沈周顿时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一下，但还不等他仰倒，那才刚松开的手便又重新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猛地拉了过去。 沈周半个身子都被扯了过去，他一只手被抓着，另一只手有些狼狈地撑着桌子，紧紧抿着唇看着那已经撑着桌面靠过来的唐今。 两个人隔着一张办公桌，但此时彼此间的距离却近得不太寻常。 混蛋大少爷那张过于优秀的脸靠得太近，如宝石般的浅色眸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样子。 只是对视了一小会，沈周就忍不住转开了视线。 而他微侧过头后，那厚重的镜片对眼睛形状的影响就更大，也叫人更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大概是不爱用香水的人，就算靠得这么近，能闻到的，只是他常喝的那种淡淡的清苦的茶香。 唐今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紧绷的唇角，看着他微微上下滚动的喉结。 紧握着的手腕肌肤下，传来青年沉稳有力又似乎在逐渐加快的脉搏。 她侧过头，在沈周染上一层血色的耳边低声： “陪我去出差，年终奖翻倍。” 第14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4 #十四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过年，但鉴于唐今的期待，沈周还是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唐今给他剪头发耽误了些功夫，等沈周把所有菜都做好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屋子里的电灯比平时要暗点，村子里供电不足，用电的人一多电压就会不稳定。 唐今将手机打开放着春晚，吃了口菜不由得道：“蘑菇仔你手艺越来越好了啊，要不要干脆去进修一下以后当个大厨好了？” 沈周想了想，“不要。” “拒绝得这么果断，对当厨师没有兴趣……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沈周闷头吃饭，不回答这个问题。 唐今也就是随口一问，本就没有要他一定回答的意思，而且她看着手机里的春晚，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旁边的沈周在看，他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吃饭什么都没说的，但是看了一会后就眯起了眼睛，忍不住也说了一句：“好无聊……” 唐今：“是吧是吧，我就说这节目真的……” 破旧但亮着灯的小屋里属于节目播放的声音不断，少年的交流声不断，动碗筷的声音也不断，敲敲打打的，也品尝出几分热闹。 只不过就在两个少年说得正来劲的时候，屋子里昏黄的灯闪了一下，忽地灭了。 唐今不由得转头看了看，“怎么了？” “停电了。”沈周找出蜡烛点上，“村子里用电太多，就会断电。” 这灯一黑，虽然点上了蜡烛，但到底是不方便了起来，就连桌上的饭菜都好像没有那么可口了。 沈周忍不住有点低落，为什么这个电就一定要在现在断呢…… 但唐今却一拍手，放下了碗，“走，蘑菇仔，我们出去。” 沈周不懂，但还是听她的话放下了碗。 唐今拿起自己那摆在门边的包，到屋外的雪地上将包里的东西拿出，一个个摆好。 “蘑菇仔，你放过烟花没有？” 烟花？ 沈周倒是知道烟花，也在化学书上看到过，但也仅限于几张片面的图片印象了。 虽然有点羞窘，但他还是老实道：“没有。” 唐今不由得咋舌，也有些遗憾地道：“你们这地方太穷了，只有这种小烟花……” 不过蘑菇仔没放过烟花，倒也让唐今更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对了，她拿出打火机，点燃引线后拉着沈周往后退了几步，又将手里的手电筒关了。 “看吧蘑菇仔。” 头顶的星星不算多，在手电筒的灯光消失之后，已经停了电的村子里就几乎看不到什么光了。 在漆黑的一片之中，先是被点燃引线后的橙红色绽开的火点，然后眼前骤然一亮，白色的光将周围的一片照亮。 金色、银色，白色的，那些绚烂发着光芒的焰火凝聚，升起，越冲越高，冲到最高点之后，那一颗颗比天空上的星星还要更亮眼的焰火像是会发光的雨滴，就开始不断地从高处落下，璀璨斑斓。 视野之中已经被那绚烂的花火所占满。 在这一树火树银花熄灭之前，就有新的被点亮。 沈周站在这一场落下的星星雨里，刘海后带着些灰度的淡黑色眼眸明亮而又朦胧，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呆呆的。 但最终，他还是看向了站在焰火旁边的那个人。 在那些明亮的焰火之下，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沦为了陪衬，可站在那里的人，却还是那么的耀眼。 唐今拿了一个新的烟花，朝沈周晃了晃，“蘑菇仔，要不要放？” 沈周回过神，用力点了点头。 白色的雪被焰火的光照亮，明亮得像是白夜。 而被焰火照出来的两道延长在雪地上的影子，靠得极近，即便是光影延长，也始终没有分开。 唐今买了不少的烟花，因为她买得多，那个老板还友情赠送了她一盒焰火棒。 地面上堆满了被放完的烟花，唐今跟沈周坐在门口的土坡上，手里拿着红绿色的焰火棒，等时间差不多了，唐今将口袋里的一个红包递给了沈周。 “给，压岁钱。” 沈周收下后，将藏在口袋里的红包递给她，“你的。” 唐今看了眼，也不客气地接过了，“谢了。” 两人坐在土坡上看了会星星，半晌，有朵朵鹅绒一样的雪落下，落在衣服上簌簌的响。 两人一人捏了一个小雪人放在一起，过了会，唐今吸了吸鼻子，“要不……还是进屋吧，怪冷的。” “嗯。” 虽然说着是要一起看春晚守过十二点，但炕上太暖和，春晚又太好睡，唐今看着看着就仰头呼呼大睡去了，只剩沈周认认真真地守到了十二点。 等到手机里属于新年的倒计时结束，一声“新年快乐”的时候，沈周才关了手机，准备睡觉。 但过了会，他又睁开眼睛看了眼旁边早已睡熟的人。 其实黑乎乎的房间里根本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但是沈周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好久，才慢慢睡过去。 …… 过完年后，唐今继续跟着土豆那群小孩上山下河。 而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本来他们寒假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不到，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就已经快要到了。 虽然在小山村这段时间的生活环境差了点，无聊了点，但好歹也住了这么久，唐今竟也生出了几分不舍。 回学校那天，村长还带着土豆来送两人。 两人要走到镇子上去才有车坐，告别了村长跟土豆后，两人一起走去镇上。 半路上，唐今突然道：“你们村起名真有特色。” 沈周没明白。 唐今继续道：“土豆这名字真好。” 沈周沉默了一下：“土豆只是小名。” “啊？那她大名叫什么？” “村长姓马。” “哦。”唐今思索了一下，“然后呢？” 沈周：“……笨蛋。” “嗯？长进了啊蘑菇仔，敢骂我了？还跑，就你这小短腿跑得掉吗？” 乡村的小路上，黑发的蘑菇少年被连人带包扛起，他挣扎个不停却被手欠的金发少年一巴掌拍上了屁股，“别动了，我都扛不住了。” 蘑菇少年在短暂的僵硬后，猛地一口咬上了金发少年的胳膊。 “嗷————蘑！菇！仔——！！！” …… 寒假结束，新的一学期开学，也就代表要开始早睡晚起的生活了。 许多人还没有从寒假的放纵中恢复，此时此刻自然也就讨厌起了开学。 就连沈周，也稍微有些失落。 自从回学校之后，他能跟大少爷说话的机会就一下变得很少了。 他们不同班，大少爷不吃食堂，又不上早晚自习，还住在学校外面。 去找对方，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没有目的，也没有了去找对方的理由。 而不幸的，他们的教室不在同一层，又偏偏在同一侧，就算是想要看看那个偶尔会站在走廊上晒太阳的大少爷，也看不见。 想要借着做饭的时候跟大少爷见面，但大少爷也只有到放月假的时候才会来叫他去做饭。 而距离最近的月假，还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他也只能期待着，某一天可以好运地在路上撞见对方，可以听到对方一如往常地喊自己，再有机会和对方说上一两句话。 至于为什么那么的期待，他也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他目前唯一的朋友。 第15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5 #十五 阳光、沙滩、大海，还有随着风一起传来的属于浪花的声音。 唐今戴着墨镜，穿着花衬衫花裤衩躺在太阳伞下的沙滩椅上，十分悠闲地抱着一个插着吸管的大椰子喝。 总之，在经历了她一系列恩威并施的手段之后，沈周还是陪她来海外小岛“出差”了。 只不过…… 唐今抬起墨镜看了一眼。 不远处，总算换掉了那一身西装，穿着穿着灰茶色短袖连帽开衫的沈周正慢慢走过来。 嘛，虽然里面还穿了件碍眼的白色的体恤，但这副样子比起平时还是要松散了很多。 但此时此刻唐今更在意的，是跟在他旁边的那两个人。 一男一女，看着都很年轻，身上也都穿着适合在海边玩乐的宽松服饰，跟在这片沙滩上的其他人没有太多的区别。 唐今眯了眯眼睛，放下墨镜，重新躺回了椅子上。 过了会，沈周带着那两个人走到了唐今旁边，在她旁边的另一个椅子上坐下。 女生小声地问：“沈秘，总裁是在休息吗？” “她在闹脾气而已。”沈周淡淡说了一句，将手里的小冰箱打开，露出了装在里面红红紫紫的新鲜水果。 闹脾气……？ 一男一女对视了一眼，都有点不懂，只能又看回沈周。 在旁边两个青年的注视下，沈周拿出一个小盘子，又将一个个水果切好，做了一个简单的水果拼盘，然后用水果叉叉起一小块冰冰凉凉的菠萝肉，递到唐今嘴边。 只不过躺在那里的唐今却跟睡着了一样，没有搭理沈周。 沈周便道：“既然她不吃的话，就给你们吃好了。” 说着，他要将手收回。 但下一秒唐今就偏过头，张开血盆一口咬掉了那块菠萝。 而沈周手都没抖，在她吃完之后就又叉起了一块西瓜到她嘴边。 唐今小时哼了一下，还是吃了起来。 等到一小盘水果被吃完之后，旁边盯着两个人看了许久的那对年轻男女也总算找到机会，上前帮着沈周将盘子什么的收好。 沈周也没拦着，就让他们去做了。 吃完水果，唐今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她瞥了沈周一眼，语气算不上太好，“喂，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啊？” 从上飞机的时候就跟着了，住酒店也跟他们住同一家，来沙滩上也是，跟两只苍蝇一样……不对，是跟两只蜜蜂一样嗡嗡嗡地围着沈周转个不停。 沈周擦着手，“新招的生活助理，小李和小徐。” 唐今皱眉，“带他们来干嘛？” 明明这件事在出发前他就已经给大少爷发过消息说明的……不过想想也知道，他的消息肯定又被淹没在其他人的消息里了。 “生活助理的工作包括了在你出差期间安排好你的住宿饮食，既然你正好要‘出差’，那就正好带他们过来熟悉一下以后的工作。” 沈周解释的语气淡淡的，说的话也找不出什么错。 但唐今就是不爽。 她吹了下额前的几根碎发，墨镜下的眼睛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半晌，她索性将墨镜一摘，站起身随意走向一堆聚在一起的男男女女身边。 小李和小徐收拾好那些东西后也注意到了已经走到另一边去弯腰跟人搭讪的唐今。 女生小李见状便请教沈周：“沈秘，我们不过去吗？” 沈周捡起那副被扔到了沙子里的墨镜，“不用。” 小徐也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戴着厚重眼镜的青年抬起眸看了一眼那只是三两句话就哄得一堆女生笑了起来，然后坐到了她们中间的唐今，半晌，声音低低，“只要……看着就行了。” 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 在跟那群结伴来海边玩的三男三女总共六名本地大学生混熟了之后，唐今就跟他们打起了沙滩排球。 大概是看不惯唐今抢走了女生们的注意力，那三个外国男生对唐今展露出了十足的敌意，偶尔打出的排球都刻意往唐今脸上打。 唐·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不良少年·运动细胞格外发达·今可完全没有要忍的意思。 在一个又一个扣球，直接把对面三个男生头都给打进了沙子里后，唐今带着已经被三个男生的糗状弄得笑个不停的女生们去了沙滩边的小酒吧里。 沈周喝了口饮料，拿起东西远远跟上了。 小李和小徐还没适应唐今的行动模式，但刚刚也看到了那场一打三还一面倒的排球赛。 “总裁好帅啊，难怪咱们公司的女生们都对总裁那么热情……唉就是太花了点。”小李看着那和三个女生聊得开心的唐今，有些心动，又敬而远之。 直男小徐摇了摇头，道：“清醒一点，你现在可是生活助理啊，以后要天天跟着总裁跑的。你要是喜欢上总裁，那不是每天都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吗？” 小李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刚刚借你的话想了一下，感觉心脏有点要梗塞了……” 两个小年轻凑在一起议论个不停，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戴着眼镜的青年的反应。 “咔”的一声，不算明显，但还是吸引了两个本就细心的人的注意。 小李发现异常，连忙拉了下小徐。 只见，那原本被走在前面的青年手上握着的一副墨镜，此时此刻已经被折成两段了。 那捏着墨镜的手背上，暴起的青色血管与经络清晰可见。 小李和小徐顿时噤声，不再敢说话。 …… 毫无意外的，又菜又爱喝的大少爷最后跟那三个外国女生喝得是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在大少爷被那几个女生带走之前，沈周上前跟她们交涉了一下，在她们不满的眼神里把唐今带走了。 见沈周打算把人背起来，小徐连忙上去道：“沈秘，我来吧？” “不用了，你们拿好东西。” 沈周声音冷淡，小徐也就没有坚持，跟小李两个人提着东西跟上了沈周。 他们住的酒店就在海边，走回去也没有多远。 沈周慢慢走在路上。 醉得不像话的大少爷趴在他背上，带着浓浓酒味的气息喷洒在后颈，那混蛋大少爷还在说些含糊不清的呓语。 但偶尔蹦出来的几个字眼像是在喊他的名字，沈周只能凝神去听。 “周……周？”醉鬼大少爷像是在确认他是谁。 许久，他低低应了一声。 而那醉得不像话的大少爷在得到了他的回应后，就又含含糊糊地念起些不成语句的话，再没有喊他的名字。 夜间的海风懒倦地吹在人的身上，耳边的呢喃伴随着海浪的声音慢慢，路灯下照出的影子交叠，他走得很慢，好像这样，时间也就慢了下来。 沈周想，只要还待在这个人身边一天，他就永远都没办法拒绝回应她。 是年少时夏日的阳光，冬日的温暖，是酸甜青涩的懵懂，是藏在心底不可为人知的隐秘心事。 他的一生都因为这个人而改变。 要他拒绝她吗？ 他做不到。 即便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走向其他人。 第16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6 #十六 高二下半学期的第一件事，就是分班。 那时候还是按照文理科来分班的，选好自己想要去的文科或者理科班后，再将所有人重新分班。 唐今还没开始填表呢，就已经被问了十几遍她要选文科还是理科了。 一开始唐今还懒得理，但随着问的人越来越多她也逐渐不耐烦了起来，“理科理科理科，老子选理科行了吧。” 见她真有发火的趋势，那群推推搡搡挡在唐今面前的男男女女不由得让开了路。 唐今从人群让出的道中走过，原本是一脸不爽的，但余光瞥见个什么，眉梢一挑，顺手捞了一下，把某个蘑菇仔也从人群里捞了出来。 沈周手里抱着一堆试卷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蓦地被她扯出去只能慌忙抱紧了手里试卷。 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某人便弯腰看了过来，“哟蘑菇仔，你在这干嘛呢？” 这还是开学后两人第一次碰上，看着大少爷一如既往的样子，沈周越发抱紧手里的卷子，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别扭，“送试卷。” “哦。”唐今也就是看见他就顺便叫一声，但这会却生出了点疑惑，“怎么两天不见你又变矮了？” 明明都两个星期没见了……原本低着头的沈周抿紧了唇，“……是你又高了。” “是吗？那你怎么不长啊？”唐今比了比他的身高，“跟个小朋友一样。你有一米五吗？” 沈周已经被她臊得脸都红了，“……我一米六了！” 男生发育得晚，他本来就年纪小，同龄人都还在上初二初三，再加上平时营养不良的，能有个一米六就已经很不错了。 见他脸都红了，唐今不由得笑了一声，在他那圆润的蘑菇头上拍了拍，语重心长：“要多喝牛奶才能长高高。” 这完全是跟土豆说话的语气让沈周忍不住拍开了脑袋上的手。 见他还有事，唐今也不逗他了，收回了手，“行了，送你的卷子去吧。” 等唐今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沈周看了下手里的卷子，半晌，才转而又上了一层楼，把手里的卷子送到了老师办公室。 等回到教室，沈周翻出了那张迟迟没有填写的文理科分班意向表。 他这样的情况，为了以后着想当然是选理科更好。 可是。 就像那群推推搡搡围着唐今想要知道唐今会选哪科的人一样…… 如果分到一个班的话，他们就可以经常见面，经常说话了。 抱着的那堆卷子是要送给老师的，但并不是送给大少爷所在的那一层的老师，他只是想要用那样的理由来作为借口，好去找对方…… 只是没想到会碰到那么多的人。 但幸好，不仅知道了对方想选什么，还说上了话。 沈周在那张意向表上写下了“理科”两个字。 虽然明白他们不一定会被分到一个班去，但在将那张意向表交上去的时候，沈周还是前所未有地期待着。 几天之后，分班的结果伴随着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一起出来了。 被张贴在告示栏上的大红纸将每个班里的人都写了出来。 沈周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在同班的名单里找……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但是从头到尾，反反复复的，他都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名字。 无法克制的失望涌了上来，沈周紧紧抿着唇，站在那张贴着大红纸的告示牌前，脸色有些白。 半晌，他重新找起那个名字。 都是理科的话，说不定教室也不会隔得很远…… 名字太多，他找得很慢。 而还不等他找到那个名字，便已经有人先一步找了出来。 “唐今在12班？” “真的假的？那不是文科班吗？” “他不是选理科的吗？” “是不是写错了啊？” …… 唐今靠着教室后排的窗户，看了一眼底下那一窝蜂挤在一起的人群，又收回视线不甚在意地抬手将书扣在了脸上。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真的告诉那群人她要选什么科。 被骗到的都是笨蛋，哈哈。 重不重新分班什么的，对唐今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而且重新分班之后她的教室也换到了最上面的五楼。 他们这教学楼是由一条走廊连在一起的两栋楼，他们这边是文科班，对面就是理科。 楼层一高，唐今晒太阳的时候也没那么人挤在对面楼的走廊里往她这边看了。 毕竟现在要看她的话，就只能抬起头，四五楼还好，一二三楼就算抬头看她，也看不到什么。 而且唐今晒太阳的时候很少往下看，所以就算有什么人站在对面楼的走廊里抬头看她，她也不会注意。 重新分班之后，课表也变了。 他们这个学校，就算已经到了高二下学期，每周却也还是有一节固定的体育课。 唐今到操场上的时候，还有一个班也在，看样子是两个班撞到一起上体育课了。 他们班的体育老师有点话痨，隔壁班都开始跑步了，他们体育老师还在前面讲话。 不过他们这体育老师也挺幽默的，一边带着热身运动一边讲冷笑，前面的女生们都被逗得不停地笑。 唐今站在最后一排心不在焉地寻思着今天太阳这么大要不要趁机美黑一下，就听到体育老师猝不及防的一句： “好，热身运动做完了吧？同学们看见前面那个班了没？我们的目标就是超过他们，没超过的同学待会跟着练广播体操，超过了的就可以解散自由活动了，好一二三各就位，跑！” 这么即兴的吗？ 唐今还懵着呢，就被小弟推了一下，“冲啊今哥！” 前面跑出去的那个班都跑了大半圈了，他们这个班又是女生居多，体育老师的居心可想而知。 但原地练广播体操也太呆了，为了自由活动，唐今还是跑了起来。 跑了没一会她就追上了前面班的，超过了一个两个三个……唐今倒了个车，“哟，蘑菇仔。” 沈周抬起头，脸上还带着跑步跑出来的红晕，“唔？” “你们班也上体育课啊？” “嗯。” 其实早在唐今走进操场的时候沈周就看到了，原本还低落着的心情在那一瞬间就无法抑制的好了起来。 唐今思索了一下，不由得道：“咱俩这缘分，不拜个把子都不合适了吧？” 跟大少爷拜把子？ 沈周觉得自己是该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没有自己觉得的那么高兴。 看着大少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沈周忍不住说了一句：“谁要跟你拜把子？” 唐今顿时夸张地捂住了胸口，“不是吧，咱俩都是睡一张床的交情了，你还不乐意啊？” 本来唐今就是人群中的焦点，这会她一句话，沈周都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瞬间投过来的视线。 他本就发红的脸上顿时更热了，但他还偏偏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为了躲避这些视线，他也只能去推着唐今加速往前跑。 唐今“诶诶诶”个不停，但还是被他推着不停往前。 沈周体力虽然没唐今好，但好歹也是山里的孩子，跑个两圈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刚刚一直被她拉着说话，最后一段又被她拉着加速往前冲了个第一，这么一趟下来就有点岔气了。 跑完步两个班就要分开集合了，沈周看着唐今摆摆手后回自己班那边的背影，捂着腰子正难受着，就有两个女生手牵着手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披着长发，长相乖甜的女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跟他打了个招呼：“那个沈周……你认识唐今吗？” 沈周没有说话。 刚分班，班上人他还没有记全，但这个女生他却记得一点。 对方长得好看，成绩也很好，还选上了班长，在班里很受欢迎。 见他不说话，那个女生也不好意思了，但她朋友却更大胆一点，直接开口道：“沈周，可不可以帮个忙呀？” 第17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7 #十七 跑完步之后，唐今就去了旁边的篮球场跟人打起了篮球。 只不过一节体育课的时间还是太短，体育老师很快喊了集合，然后解散。 唐今和几个朋友到小卖部买水，但刚买完水走出来，就眼尖地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只见在远处操场外的一棵树下，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个蘑菇头的男生。 …… “沈周，你可以帮我把这个给唐今吗？”站在他对面的女生面带红晕地问他。 沈周看着那封被递到他面前的淡粉色的信封，思绪像是飘浮了起来。 信纸上喷洒了某种香水，带着一种清甜好闻的花果香气。 而信封底下水彩颜料亲手画出来的紫色的薰衣草图样，手写的花体英文字，盖在封口上的粉白色火漆印章，光是看着这封信都能想到女生在准备这封信的时候，有多用心。 可是他都还没有想明白，话就已经先从嘴里出去了：“不行。” 女生愣了一下，显然也是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地拒绝，顿时有点尴尬。 但她也没有就这样放弃，而是道：“我可以请你吃饭的，还有以后，你要是要帮忙我也可以帮你……” 少年垂落在腿侧的手指已经蜷缩了起来。 站在他对面的女生，长相好，成绩好，家境也好，就连身高，都比他高上一点。 他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可他看着女生脚上踩着的那双干净洁白的帆布鞋，又看着自己那双洗过了很多遍，却还是有些脏，很旧又很不合脚的鞋子，就连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对面的女生再次将那封情书往他面前伸了伸。“麻烦你了沈周……我、我真的很喜欢唐今。” 可是。 那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而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的少年，声音嘶哑： “不行。” …… 女生将手里纸张一样的东西递给男生，而男生却始终没有接，最后女生跑走，而男生还站在树下没有动。 这男默女泪的标准结局看得站在远处的唐今轻吸了口气：“嘶……” 这情况是…… 有人跟蘑菇仔告白……然后被蘑菇仔拒绝了？ 可以啊蘑菇仔！ 拒绝诱惑一心向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唐今莫名有点吾儿长成的欣慰感。 只不过她之前听村长说蘑菇仔好像要比她要小个两岁，算一算年纪才也就才……十四五岁？ 对这么小的小孩出手……不太合适吧？ 考虑到蘑菇仔刚被人告白，内心可能还不太平静，唐今就没过去叫他，而是和一群班里的同学回了教室。 只不过回到教室之后，唐今越想越不放心。 蘑菇仔年纪还小，要是被坏女人骗了可咋办。 不行，青春期的小孩最容易受到一些不良诱惑了，她得抽空给小孩做一下心理辅导才行。 正好马上就放月假了，可以先把蘑菇仔拐到家里去，然后再好好……哼哼。 唐今摸着下巴。 不过在那之前，她也得去观察一下那个跟蘑菇仔告白的女生…… 要是对方不是啥好人，那就要让对方离蘑菇仔远点，要是对方是个好人嘛…… 虽然蘑菇仔年纪小了点，但是让他们做个朋友好好相处也不是不行的。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都好说嘛。 唐今的记忆还不错，虽然那天隔得远没能看清楚女生的具体样子，但是当唐今站在蘑菇仔教室外的走廊里，还是透过窗户一眼把那个女生找了出来。 唐今撑着窗户棱，朝靠在窗户边的一个男生问：“喂，同学，你们班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啊？” 那男生在看见唐今那头标志性的金发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她是谁，只是也没想到会被她叫着问话，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见唐今抬了抬下巴，那个男生便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呃，那是文若雪，我们班班长。” “哦？”唐今挑了挑眉，“班长啊……” 班长……那应该是那种好学生吧。好学生的话，应该跟蘑菇仔说得来。 那个叫文若雪的女生也已经注意到了她，同样也注意到了她正在看自己，虽然假装低头看着书，但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很紧张。 唐今直起身，撇了下嘴角。 怎么，这是知道蘑菇仔家长找上门，开始害怕了？ 认过了人是谁之后，唐今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没看见蘑菇仔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这的意思。 于是，等沈周抱着批改好的作业回来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唐今离开的背影。 只不过虽然看见了对方的背影，但他也没有追上去，倒不如说，在看见那背影的时候，他的心里顿时就乱了起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少爷怎么会来他们这层…… 沈周抱着作业放到讲台上，正准备发的时候，就听到了班里面的议论声。 先是文若雪跟她的朋友拉着一个坐在窗户边的男生问：“喂唐今刚刚跟你说了什么呀？” “哦，他问我文若雪叫啥。” “我靠，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徐子俊，他也听见了。” …… 在确认了唐今真的是来问文若雪的名字的时候，文若雪的朋友顿时就替她开心起来了：“婧婧，唐今肯定对你有意思！” 文若雪也抿着唇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她喜欢唐今这事，其实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毕竟她就是当初拦着唐今问唐今要选什么科的人。 但很可惜，那时候唐今似乎没有记住她，他们也没有分到同一个班，她找不到什么机会再接近唐今才会想到去拜托沈周的。 在被沈周也拒绝了之后，她还挺失落，但现在峰回路转，唐今居然找人问了她的名字！ 文若雪高兴得不像话。 班级里的其他人们也或打趣或调侃着文若雪，至于那讲台上低着头的，存在感本来就低的少年就压根没有人注意了。 许久，将本子发完的少年安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的桌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文具，有的也只有寥寥两支笔，几根笔芯，被摆放的整齐的课本和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 少年听着耳边的议论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抓紧。 在桌面上那些被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中，在那些数字与公式的缝隙间，在那些不会被人注意和发现的角落里，悄悄地，藏着一个名字。 但现在，周围的人却将那个被他藏起来的名字，与另一个人的名字放在了一起。 放在膝盖上的手越抓越紧，少年始终低垂着头。 上课铃已经打响，他该开始认真听课了，可他却根本没有心思抬起头去听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些什么。 他知道文若雪的名字。 女生长相漂亮，家世好，性格也好，成绩也好……就连名字都要比他的更好听。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大少爷要来问文若雪的名字？ 是，喜欢她吗…… 像是不小心吃到了一块橘子皮，舌尖尝到的只有苦涩与酸，刺激的味道冲到鼻子里，让鼻子里被难闻的酸味充满。 少年看着面前的那张草稿纸，再也没有办法忽视自己内心那些因为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而出现的情绪。 为什么会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就感到开心，为什么只要和对方说上话就感到满足，为什么会那么期待地想要和对方分到同一个班，为什么…… 会悄悄将对方的名字写满草稿纸的每一个空白的角落。 …… 高二下学期那年的春天里，沈周有了一件心事。 一件仓皇而隐秘，苦涩中又掺杂着甜，睡前反反复复纠结，醒后又期待，不敢宣之于口，为人所知的心事。 第18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8 #十八 好不容易到来的第一次月假，当唐今来捞小蘑菇去给自己做饭的时候，却发现某只蘑菇仔越发阴郁了。 具体表现在当蘑菇仔看见她的时候，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咋了这是？ 该不会是在……后悔自己拒绝了那个女生了？ 难道说，蘑菇仔内心还是喜欢那个女生，但为了学业所以才不得不拒绝对方，但是内心又痛苦不已所以意志消沉？ 在知道来了那个跟蘑菇仔告白的女生的名字后，唐今就侧面观察了一下那个叫文若雪的女生。 不过意外的，对方是个挺不错的人，不管是在女生堆里还是在男生堆里，人缘都挺好的。 蘑菇仔喜欢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家里没菜了，沈周去超市买菜，唐今出于无聊便也跟上了。 “怎么了蘑菇仔，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唐今趴在推车上，问旁边的少年，“考试没考好？” 放月假前后考了一次考试，成绩关乎奖学金。沈周将称好的辣椒放到推车里，“你才没考好。” 唐今乐了，“诶嘿，我压根就没考。” 沈周顿时不会说话了，他好一阵无语后带着唐今走到水箱前，指了下，“你要吃什么？” 唐今看了一下，没什么兴趣，“都行都行。诶蘑菇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她直起身压着沈周的肩膀，“咱俩这关系，就别藏着掖着了吧？跟哥哥说说嘛。” 她挤眉弄眼的，想让沈周主动跟她说说少男心事。 她凑得太近，沈周伸出手来推开，“不要靠这么近。” “怎么了嘛蘑菇仔……哟，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呢？害羞啊？” 少年的眼睛被刘海挡住，但露出的下半张脸却漫上了一些粉色。 或许是因为他平时就跟个蘑菇一样缩在阴影里，也或许是碰到唐今之后不再每天馒头榨菜糠咽菜，他原本蜡黄干瘦的脸这会也慢慢地白了起来，有肉起来了。 起码以前要是蘑菇仔脸红了唐今都看不出来，现在她都能看出他脸上的红了。 不过这是在害羞什么？难不成在担心自己的少男心思被她戳破？ 那唐今可就更来劲了。 她越发靠得近，坏笑中带着些深意，“蘑菇仔，你该不会是……” 想到那个叫文若雪的女生，她看着少年明显抿紧的唇和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红色，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有喜欢的人了吧？！” 沈周本就因为她靠近而有些慌乱，听到她这样的问话顿时就有些六神无主了，他脑子一团乱的否认，“你才、你才有喜欢的人，你全家都有喜欢的人！” 唐今呆了一瞬，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搓住了他的脸，“不是吧蘑菇仔，你平时骂人都这么骂的啊？太可爱了吧我去。” 盖在脸颊两边的手掌是温热的，可沈周却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已经要比那更热了。 他受不了这么亲近的动作，用力一把推开唐今，避到一边去。 但大少爷一向都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性子，他才躲开就立马又缠了上来，“喂，你真有喜欢的人了啊？” 沈周慌乱不已，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闷着不说话。 这不说话不就等于默认了吗？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了。 反正他们这逛着超市呢，又不是在学校，也不怕被什么人听见看，唐今便一把揽住了沈周的肩膀，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问：“喂蘑菇仔，别瞒着了，我都看出来……”ωωw..net 沈周紧紧抓住了袖子，整个人都僵硬得像根木头。 唐今看着他的反应越发肯定，一拍手，“你喜欢你们班那个班长！是吧！” 沈周原本已经被高高吊起的心顿时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不过班、班长？他们班长不就是文若雪…… 什么意思…… 沈周偏头去看唐今的表情，却只从她脸上看到了得意洋洋，“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什么啊…… 沈周忍不住反驳：“不是你喜欢她吗？” 这回轮到唐今呆了，“哈？” “文若雪。我们班班长。”沈周抿唇，又低下了头，“不是你喜欢她吗？” “啊？啊啊啊？啥啊？我喜欢她干嘛？”唐今倒是被他整得不会了。 她脑回路清奇：“什么意思？你是怕我喜欢她跟你抢啊？见色忘友是吧？蘑菇仔你——” 不等她继续更离谱地说下去，沈周就憋红了脸抬起头：“那你不喜欢她干嘛来我们班问她的名字啊？” 他抬起头的时候，那双眼睛便露出了一点，但唐今还只看到了一点点红红的，他就又低下了脑袋。 唐今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理亏，“……我，我不是看见她给你递情书，就，就好奇才去问她的名字的吗？” 这样的话说得沈周更不明白了，“她什么时候给我递情书了……” “就那次体育课啊，我在小卖部买水，你俩不是在树下……” 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脑子里逐渐被理顺，沈周不由得又抬起头，“那你……不喜欢她？” “我都不认识她，喜欢她干嘛。”唐今挠了挠脸颊，“你吃醋啊？我保证我不会喜欢文若雪，也不会跟你抢文若雪的好吧？” 沈周却是别开了脸，“……我不喜欢她。” 他唇动了动，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了些阴暗的念头。 要是继续让大少爷误会文若雪那封情书是送给他的……按照大少爷的性子，就绝对不会喜欢文若雪了吧？ 但这样的想法只是从脑海里窜过，就被沈周给否决了。 他还是闷闷地解释：“文若雪不是给我送情书……她是，她是要我帮忙把情书送给你。” “哈？”唐今五官扭了一下。 沈周越发闷了，“她喜欢你。” 唐今低头思考了一下。 又抬头思考了一会。 最后闭着眼睛沉思。 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恍然大悟：“她喜欢我？？？” 沈周：“……你是笨蛋吗？！” 这件事他刚刚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唐今却是在恍然大悟之后开始叹气，开始忧伤，开始感慨：“没办法，都怪我魅力太大了啊。” 真是……笨蛋大少爷。 不过看笨蛋大少爷这副样子，根本就不喜欢文若雪…… 沈周推开唐今，去买大闸蟹。 唐今也慢慢反应过来了，之前的事情明显是她误会了。 不过误会归误会，唐今还是咳了两声，在沈周耳边道：“不过说真的啊蘑菇仔，你现在年纪还小，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能早恋，听到没有？” 沈周将称好的大闸蟹放到推车里，“那你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 “我是坏学生嘛，你怎么能跟我比呢。” 她这种理不直气也壮的性格沈周也算是了解颇深了，但他还是闷闷的，“那……你会早恋吗？” “嗯？嗯……诶你提醒我了，我还没试过早恋啊，要不我赶明去早恋一下好了。” 唐今不由得开始思考。早恋啊，一听就很叛逆。 这没心没肺的大少爷语录再次让沈周憋足了气。 他看着那被绑着还扑腾着腿的大闸蟹，在脑海里开始解剖这几只活蹦乱跳的大闸蟹。 超市之旅最后就以沈周在心里磨刀霍霍和唐今思索到底要不要早恋一把而结束。 而在两人提着买好的菜离开超市之后，另外两道身影才从货架后面走了出来。 见文若雪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旁边的女生忍不住道：“若雪，别伤心了。” 文若雪摇了摇头，勉强地笑了一下，拿着东西去结账。 而走在文若雪身后的女生看着她低落的样子，却是不由得想到了刚刚偷偷看到的沈周和唐今站在一起时的样子。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总觉得，沈周在和唐今说话的时候的样子…… 就像是文若雪提到唐今时会有的样子。 第19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19 #十九 早起时头疼欲裂是宿醉且人落外边了，要是起来头没觉得头疼但就是茫然，那就是被沈周接回住处了。 喝酒必断片的唐·菜但爱喝·今已经非常熟悉这套分辨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的法则了。 因为断片她也不知道沈周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算前一晚上喝吐了，第二天早上起来顶多也就是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点也不会头痛。 嗯…… 诶？ 她脑子里好像闪过点什么。 但还没等她仔细去想，房间里的座机就响了。 唐今接起，是酒店打来问她需不需要准备早餐的。 唐今说了句不用就挂断了电话，转而就把电话打到了沈周的房间去：“小周周……” 过了会，房门被敲响，刚洗完澡的唐今打开门，嘴里刚想说出去的话却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的时候又咽了回去。 按照沈周的吩咐过来送早餐的小徐感受着唐今周围的低气压，立马将手里的早餐提起：“总裁，这是您的早餐。” 唐今一向最会对看不爽的人摆臭脸了，“沈周呢？” “沈秘书在开视频会议。” 小徐说完这些话之后，就只能看见那垮着脸的唐大总裁皱了下眉，反手就“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还不等小徐反应，门就再次打开，唐今一把将他手里的早餐拿过，又重新摔上了门。 小徐额角忍不住流下了汗。 刚上任就被上司这么讨厌，总感觉未来的职业前途一片灰暗啊。 但还不等他开始抑郁，房间的门就又又又打开了。 刚刚还臭着一张脸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眯了眯眼睛，“喂，你应该知道是谁在给你发工资吧？” 小徐额角的冷汗流得更多了，“知道的。” “哦？那你是应该听沈周的还是应该听我的呢？” 这道题根本不难回答，小徐秒答：“当然听您的。” 唐今脸色稍好，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沈周开完会之后，去餐厅吃了早饭，然后回房间去找这个点应该刚好差不多吃完早饭，准备出门的混蛋大少爷。 只是他敲了好几遍门都没有回应。 就在沈周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找人的时候，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一封邮件被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他一点开，就看见了一张让他额角青筋暴跳的照片。 只见背景为大海的照片中，唐今和小徐坐在橡皮艇上，而唐今面朝镜头非常开心地比了一个耶。 这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那满含热泪的小徐，和他嘴巴上的胶带，还有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邮件配文：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丢去喂鲨鱼，想救他的话就快点坐游艇过来吧。 底下还给他发了个经纬度的定位。 只是跟着沈周过来看看情况的小李，又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咔。 这一次，被折断成两截的，是沈周手上的房卡。 看不清神色的青年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机，镜片反射的冷光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气息。 就像看到了一座表面平静但随时都可能喷发的活火山，小李有些害怕，“沈、沈秘书？” 她鼓起勇气问：“总裁和小徐他们没事吧？” 戴着厚重眼镜的青年缓缓将被折断的房卡和手机放进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推了下眼镜，“现在没事。” 小李顿时松了口气，但还不等她一口气松完，她就又听到了青年阴冷的声音：“马上就有了。” 小李：？？？ …… 远在海面上的两人纷纷打了个喷嚏。 拍完照就撕掉胶带解开了绳子的小徐看着还坐在橡皮艇上的唐今不由得有些担心：“总裁，您真的不回去吗？” 唐今朝已经上了快艇的小徐挥了挥手，“放心吧，小周周会来接我的。” 虽然不放心，但在唐今用工资威逼利诱之下，小徐还是跟着快艇离开了。 而唐今就安详地躺在橡皮艇上等沈周来。 她已经让酒店那边注意好沈周的动静了，只要他到大厅就会带他去安排好的游艇那里，而游艇上也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只等沈周人过来了。 唐今是跟着快艇过来这边之后再坐上橡皮艇的，坐游艇过来的话，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所以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等到……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大，海面上风平浪静一望无垠。 出乎唐今意料的，等到她快被头顶的太阳晒化了，人越来越渴，天上的太阳都开始往海上掉的时候，她才总算听到了游艇靠近的声音。 而站在游艇前面的人正是沈周。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头顶的太阳格外的大，原本想着沈周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唐今就没带水，结果这会已经渴得对海水望眼欲穿了。 要不是这种时候喝海水只会导致更严重的脱水，她就真喝了。 所以当沈周把她拉上了游艇之后，她也顾不上耍帅了，顿时就非常柔弱地靠住了沈周，“小周周……水、水……” 沈周看着她已经被晒得通红的脸，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淡盐水递给她。 唐今咕咚咕咚将一整瓶水都喝下去之后，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像是吃了士X架。 “喝够了吗？”沈周淡淡地问。 唐今隐隐觉得他有哪里不对，但眨了眨眼睛，还是如实回答：“要是还有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喝点。” 沈周应了一声，将她推开，走到一旁的桌子拿起了一杯水。 他端着那杯水重新走向唐今。 “谢——”唐今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冰冰凉凉的水被猛地泼到了她脸上。 半晌，那些水珠顺着漆黑的发丝，一滴滴的，砸落在了地板上。 沈周看着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唐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海水是会流动的。 在他找她的过程中，橡皮艇就已经跟着海水慢慢飘离了一开始的位置，这附近的海水流动速度很快，只是一小会就能不知不觉地将人送到几公里外的地方。 而海面上的危险太多太多，最坏的可能是碰上涡流或是大风大浪，他不知道她会碰到些什么，只能什么也做不了的恐惧、害怕、担忧。 每一次。 每一次都是这样。 狼来了的故事里说谎的少年最后失去了所有，他无法阻止少年，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配合，明知道可能会被耍也去配合对方。 因为他害怕，要是他哪次没有去管，而恰恰那次她就出事了呢？ 就像今天这样。 …… 那些水还在不断顺着发丝滴落，唐今在微顿后，伸手将额前湿发拂开，“这么生气干嘛小周周，我们来海上了诶，这附近的鱼很多的，来钓鱼嘛，要是钓到大鱼的话……” 在沈周将又一杯水泼到她脸上来之前，唐今抓住了他的手。 浅眸里的光晕冷下，那张脸上刚刚还存在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像是在看一只一向乖觉却突然反抗她的宠物，眉眼间弥漫着的是冷漠至极的不悦： “你差不多也泼够了吧？” 第20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0 #二十 短短的两天月假稍纵即逝，在月假结束，沈周回教室去上早自习的时候，他的桌面上却多了一张不该存在于那里的纸。 信件没有署名，甚至没有用什么遮挡，只要翻过来就能看见上面写了什么。 鲜红的几个大字写在惨白的纸面上。 你喜欢唐今吧？真恶心！！！ 沈周静静地看着那张纸，半晌，他在位置上坐下，从抽屉里翻出笔，将那张纸上的内容一点点涂掉。 坐在少年后排的女生看着少年低着头阴阴沉沉的样子，嫌恶地皱了皱眉。 又穷又矮，整天一副阴沉沉的样子，还喜欢男人，难怪上次不愿意帮若雪递情书呢，真恶心，她要替若雪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沈周。 就在女生思考着待会要怎么“宣传”一下沈周居然喜欢男人这件事的时候，属于早自习结束的铃声打响。 沈周站起身，半晌，转身走向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 在对方不自觉避开的眼神里，他开口：“程林娟，我桌子上的纸是你写的吗？” 程林娟没想到他直接就找上了自己，顿时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我写的啊？” 沈周没说话，只是将那张已经涂掉前面一句话，只剩下“真恶心”三个字的纸展开。 “我帮老师批过作业。这是你的笔迹。”他道。 说着，他又偏头看着那支还摆在女生桌子上的大号马克笔，声音低低：“是用这支笔写的吗？” 程林娟下意识就将那支笔抓着收进了抽屉，转开了头，“有病。” 沈周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就在他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声音忽而插入了两人之间：“娟娟，怎么了？” 披着长发的女生已经走到了程林娟桌子旁，微皱着眉看着沈周。 “若雪。”程林娟喊了她一声，便开口道，“谁知道沈周什么毛病，拿着纸非说要是我写的……” 她带着些期盼地看着文若雪，期盼对方帮自己说上一两句话。 可文若雪看着沈周手上的那张纸，却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程林娟。 显然她也认出来了，那就是程林娟的字。 见她没有要帮自己说话的意思，程林娟的脸色不好了起来。 最后，还是文若雪反应过来，她按住了程林娟，跟沈周道：“沈周……我们中午再说这件事好吗？” 沈周看着她，半晌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不过，等坐回座位后，他看着手上那张已经被涂得不像话的纸，却还是慢慢攥紧了手。 在他们这样的小县城里，在他们那边的村子里，在沈周一直以来的认知里，男人喜欢男人，是“有病”的，是“不正常”的。 他是有病的。他是不正常的。 就算程林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可是……人们口口相传的带着恶意的话语会有多伤人，沈周知道得很清楚。 毕竟在大少爷来到这所学校之前，他就已经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了。 他不要紧，他已经经历过，可是大少爷呢…… 而且到时候大少爷又会……怎么想他呢？ 有病？变态？恶心？ 脸色苍白的少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是被凝固的一尊石像，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动过。 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中午下课的时候，文若雪带着程林娟找到沈周，约着他到了操场旁边的树荫下。 程林娟站在远处，没有过来。 而面对面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又或者说两个人都在打量着对方，也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半晌，披着长发面容姣好的女生率先开口了：“娟娟的事情……我替她跟你道歉。” 她慢慢弯下腰：“对不起。” 沈周愣住了。 许久，他看着面前的女生，“……为什么？” 文若雪直起身，“娟娟是想帮我才会那么做的，所以也应该由我来替她道歉。对不起。” 可沈周想知道，却并不是这个。 他想知道的是……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了好一会，他才勉强找到话，“你不觉得我……有病吗？” 文若雪也被他问得怔愣了一下，好一会才问：“你真的喜欢唐今吗？” “……嗯。” 文若雪跟他不熟，两人现在又好像是“情敌”这种尴尬的关系，所以她也有些尴尬，便只道：“男生喜欢男生……好像是……有点……少见？” 尚且年少的少年们分不清感情的正确与否，但少女却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但是，”文若雪笑了下，想到自己的喜欢的人时候，她的眼睛里装满了星星，“像那么耀眼的人，都很难不去喜欢的吧？” “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是一样的。” 在那么一瞬间里，沈周站在文若雪的面前。 站在这个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心，都比他要更美好更优秀的女生面前，沈周突然明白了一个词。 自惭形秽。 …… “我会和娟娟说，让她不要告诉别人的。” 文若雪在跟沈周道完歉后，就拉着不远处的程林娟走了。 沈周没有去吃饭，在原地站了一会后，就慢慢地，独自一个人回了教室。 他们的教室在三楼。 而对面五楼靠外的那条走廊，是大少爷最常靠着晒太阳的地方。 想要看到那里，就必须抬起头，往上看。 他也只能抬头往上看。 一颗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星星落在明亮无比的启明星旁边，只会叫人觉得多余。 他和大少爷站在一起，只会叫人觉得天差地远，可如果是文若雪那样的人…… 想要和那样耀眼的人站在一起，必须要足够优秀才行。 …… 要变得，更优秀才行。 纵使年纪还小，纵使现在所想的一切都只是脑子里空空洞洞的想法，但沈周明白。 自己的人生，在遇到大少爷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沈周仰望着那条空空荡荡的走廊，克制不住地想。 他的人生，会被改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以后，会变成文若雪……或者变成比文若雪更优秀更美好的人吗？ 而在变得足够明亮，明亮到足够与那颗启明星并肩的时候，他会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吗？ 在那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到来的未来里，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 从未有一刻，少年那么憧憬着，未来。 第21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1 #二十一 平静的海面上，太阳好像越来越近，阳光也逐渐变得赤红。 而在游艇上，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已经像是紧绷到了极致的弦，只要再稍加用力便会断开。 唐今擦了下脸上的水，将额前的湿发拂开。 这段时间沈周反常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 一次两次的，她也就忍了，但多了，她可没什么耐性。 就算是还在因为她那次的玩笑而生气，也差不多该有个限度了吧。 身后落日的阳光照射到甲板上，唐今看着那从她脚下延伸出去的影子，声音淡漠而又懒慢：“现在再要来表现你忍受不了被耍着玩，是不是太晚了？” 她转眸，看向沈周。 那双浅眸在不晕染笑意的时候，凉薄至极，“之前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的吗？” 作为一个，不管被怎么戏耍，都不会生气的玩具。 …… 被紧紧扣着的手腕上传来像是骨头要被捏碎一样的剧烈的疼痛，沈周想说什么，可当他看见那双浅眸深处毫不掩饰的冷漠时，却忽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站着。 他的沉默让本就紧张的气氛越发绷紧。 空气都变得稀薄，血色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无法掩盖脸色的苍白。 半晌，唐今彻底失去了兴趣。 真无聊。 她松开了沈周的手，慢慢悠悠起身，撞开他回了船舱：“既然这么不想陪我出来，那你明天就滚回去好了。” …… 海平面上的日落，赤红的太阳从未离得如此近，整个世界都是赤红的，在水面上倒映着的鲜红的太阳让整片海都波光粼粼，游着一条又一条金色光影，美得令人说不出话来。 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再去欣赏这样的景色。 无论是回了船舱，踹了一脚沙发后倒头就睡的大少爷，还是那站在船头久久都没有动的青年，都已经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 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只是趁着大少爷喝醉的时候爬了一次床而已，就不知好歹地以为自己特殊起来了。 明明已经明白了的。 不管表面上对你表现得有多亲昵，但到底也不过是把你当成了一个好玩的玩具而已。 而大少爷的玩具有很多，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可以一下对某个玩具很好，也可以在觉得无聊的时候下一秒就将那个玩具毫不犹豫地丢掉。 像小孩子一样幼稚而天真。 也像小孩子一样残忍。 沈周摘下了眼镜。 视线里模糊一片，只剩下一片赤红的金。 至于为什么模糊，是因为近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都已经分不清了。 只是。 他想要逃走了。 从永远得不到回应的这份感情里。 …… 第二天，沈周收拾好行李回了国。 而小李和小徐继续留在海岛上陪唐今。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小李和小徐拿着沈周给他们写好的一些注意事项，战战兢兢地等着伺候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总裁大人。 但意外的，唐今只是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就一脸如常地带着两人去这附近的著名景点玩了。 然后两人发现这位总裁大人意外的好相处。 除了脑回路清奇我行我素完全不为别人着想把人当成了玩具任性到了极点根本就是个幼稚又自恋，自以为是还性格恶劣的叛逆大少爷外，总体来说还是挺好的。 在海岛足足玩了一周之后，他们才买了回国的机票。 充满旅行客人来人往的机场里，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强行拖着一个正在跟某位美女聊天的混蛋总裁往回走，但那混蛋总裁的手脚却像是沾在了柱子上，两个人怎么拔也拔不出。 “想看日落？这么巧，我刚好知道一个看日落的好地方，不如……”唐今深情款款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大姐姐。 金发美女的视线却是忍不住地看向那正拉着唐今的手将她往旁边拽的小李和小徐，“呃……” “总裁，我们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小李泪流满面。 “有什么关系，晚个两天回国也没事的。”唐今挥开那两个人，继续跟那个金发美女聊天。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大概是被小李和小徐充满怨念的视线感染，金发美女拒绝了唐今的相邀，跟一旁的朋友跟被鬼追一样地走了。 唐今顿时大失所望，整个人都萎靡了起来。 于是小李和小徐趁此机会连忙拉着唐今去登机。 漫长的飞行之后，唐今一下飞机，就打了狐朋狗友的电话约着出去玩了，小李和小徐没有办法，只能先把唐今的行李放到酒店，然后才各自回家。 唐今在外面又野了两天之后，才总算抽出了一点时间回家。 只不过这一回家，一走出电梯就让她看到了不怎么令人愉悦的东西。 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青年站在那里，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见她慢悠悠地走过来开门，青年还是跟往常一样，在她打开门的时候淡淡出声：“这几份文件需要签字。” 但唐今看了他手里的文件一眼，却是打了个哈切，困意十足：“今日营业时间已到，明天赶早啊沈秘书。” 说着，她就关上了门。 唐今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完了，才打开电视调出门口的监控看了一眼。 门口已经没有人，看来是走了。 唐今撇了下嘴，躺回了沙发上，懒懒地看起了电视。 不好好跟她道歉的话，她可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他的。 第二天早上，大概是唐今自然醒开始起床刷牙的时候，门铃被按响了。 唐今一边刷着牙一边开了门，她看着沈周手上提着的早餐奶茶和文件，在接过早餐和奶茶后就又甩上了门。 门铃再次被按响，对讲机里传出沈周淡淡的声音：“还有蛋糕。” 于是唐今又打开了门。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唐今开了门之后就转身回餐厅了，没再关门。 沈周提着蛋糕进门。 等到唐今吃完早饭，又开始慢慢吞吞吃吃饭后甜点的时候，沈周才将那些文件摆到她面前。 唐今一手拿着叉子，一手转着笔，半晌，看在蛋糕味道还不错的份上，勉强在那些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还竖着耳朵等着听沈周跟自己道歉呢，却不想在她签完字后，沈周整理好文件，就走了。 ……？ 就……走了？ 看着青年关上门离开，唐今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她不敢置信地打开门口的监控，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沈周走出了监控的范围离开。 唐今：……？ 半晌，她眯了个眼睛，看着手底下那些蛋糕也不觉得香了。 她把手里的叉子一扔，扑到了沙发上开始打滚。 系统030也义愤填膺：【讨厌的家伙，往主人脸上泼水居然还不快点道歉，就知道用蛋糕来诱惑主人签字，讨厌鬼！】 一人一统气鼓鼓的，唐今在沙发上打滚，系统在空间里打滚，两只幼稚鬼不约而同地都在心底在沈周这个名字上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 在某位大少爷还在自顾自地生气，气鼓鼓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公司里却早已经因为从人事部传出的消息而炸开了锅。 沈秘书要辞职了。 第22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2 #二十二 不管飞蛾怎么努力地想要飞到那颗耀眼的启明星旁边，也终究没有办法做到。 少年所憧憬的未来根本不会到来。 …… 高二下学期所有高中生都会面临的会考如期而至，担心着某位大少爷总是一串鸭蛋的成绩有可能会拿不到高中毕业证，沈周做了一本简洁明了的复习笔记，想要送去给大少爷。 和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沈周过去看的时候，那些什么复习教科书，复习试卷，错题本之类的，都已经堆满了大少爷本该空空荡荡的抽屉。 沈周想了想，还是将笔记本收好，打算等下次放月假再送出去。 但在下一次的月假到来之前，却有一件让学校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去议论的事情先发生了。 天气已经开始入夏，就像一年前金发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这个小县城里时一样，几辆从来没有出现在过这个小县城里的黑色轿车在不知不觉中出现，然后停在了全县最差的那所高中前。 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几位保镖从车上走下，走进校门，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 作为一名从来不上晚自习的叛逆少年，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唐今坐起身，醒了会神，然后在一堆小弟“今天去哪吃”“去不去网吧”等等的问候中沉思了一下。 半晌，她问了一句：“诶萝卜仔，你上次说哪家烧烤好吃的来着？” 被叫做萝卜仔的人是一个白白胖胖看起来就像根大白萝卜的男生，这会听见她喊连忙回头：“今哥，就东西路开的那家，我上次路过闻着那味我就流口水了。” 唐今点点头，跟旁边一堆小弟道：“那走呗，就那家。” 顿时周围一群小弟欢呼了一下，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往外走。 一个跟唐今差不多身量的少年上来揽住她肩膀问：“诶今哥，你该不会会考也不去考吧？” 毕竟唐今入学以来，每次考试不是交白卷就是干脆不考。 唐今瞅了他一眼，顿时挑起眉来，“有话快放。” 那少年咳了两声，“不是，我想着今哥你那不是好多什么复习资料吗……借我看看呗。” 说起那堆东西唐今就烦，也不知道谁带的头，也不问她想不想要就直接把教辅书、试卷、笔记本的往她抽屉里塞，又占地方又碍事，唐今正想着攒个一抽屉的拿去卖废品来着。 应该能换两毛钱了。 “你随便拿。”唐今摸摸下巴，“不过胡瓜仔，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是个爱学习的人。” 胡瓜仔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我妈说要是我会考能都考及格了，就给我买那双新鞋吗？” 唐今正想回他，就又是一个少年凑到了唐今旁边，插入了两人的对话，“说什么呢今哥？” …… 就在一行七八个少年闲聊着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前面的几个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三个穿着黑衣的高大男人在楼里口的转角处站成一排，挡住了路。 “喂大叔，让让呗。”前面的一个少年试着说了一声，但那三个男人却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落在后面的唐今还在跟旁边的人说着马上就要到来的暑假该去哪玩，余光一瞥见那一排黑色，顿时就停下来转过身。 但身后的楼梯处不知不觉中也已经被黑色阻挡。 从黑衣保镖们的身后慢慢走出一个男人，男人垂眸看唐今，声音淡淡地开口：“过几天就是外公的八十大寿，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那句话很明显是对着唐今说的。 那群被堵在楼梯上还一脸莫名其妙的少年们不由得齐刷刷地看向了唐今。 唐今眉梢动了一下。 很明显，这是来抓她回家的。 “晏哥，好久不见了。”唐今非常阳光开朗地打了个招呼，但目光却看向了男人身后的走廊。 不等唐今动，那男人就道：“这是四楼，你要是跳下去，重则大家在吃外公的酒之前先吃你的酒，轻则断手断脚以后离家出走都只能杵着拐。” 想象着那两个画面，唐今的五官不由得扭了一下，她侧过头去小声问旁边的人：“四楼有多高啊？” 那男生正被这前有黑衣人后又有黑衣人的架势骇住，听到她的话不由得：“啊？十、十几米吧？不是今哥，你真想跳啊……” 有反应过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的顿时连忙道：“别啊今哥，回家顶多就是一顿皮带炒肉，大不了多挨几顿，咱男子汉的还怕那点皮肉苦吗？你这一跳下去那……” 被一顿话启发，周围一群少年连忙劝了起来：“就是啊今哥别跳啊。” “实在不行咱就回家嘛。” “就是啊有首歌唱得好，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顿时有人一巴掌拍上了那个人的后脑勺：“二臂什么情况了你还唱歌！” …… 在唐今无语之时，楼梯上那个男人先笑了一声：“看来你这群同学还挺关心你的。” 这个时间点本就是下课吃饭的人流量高峰期，他们这一群人堵在这里，又是一群黑衣保镖这种拍电影一样的架势，周围的楼梯上已经围满了好奇的学生。 男人，也就是唐今的表哥——卓晏慢慢顺着台阶往下：“你离家出走之后，外公就一直很想你。外公都这个年纪，却还要整天因为离家出走的孙辈而以泪洗面……跟我回去吧小六，别再让外公担心了。” 唐今观察了一下，半晌，放弃了挣扎似的叹了口气：“行吧。” 卓晏挑挑眉，跟旁边的保镖示意了一下，便有两个保镖上前守着在唐今旁边。 唐今抽了抽嘴角，“能别整得跟押解犯人一样吗？” 卓晏让那群堵着楼梯口的保镖让出一条道方便其他学生上下楼，“鉴于你之前做的事，我不得不这样做。” 唐今摇了摇头，她看了一旁担心不已的一群少年，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下次再去吃那家烧烤。” 那群少年彼此看了一眼。 少年们相对于这一个个高大强壮的黑衣保镖而言显得有些弱小，但这群少年却没有一个要离开的，就那样跟在黑衣保镖的身后。 卓晏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唐今。 还是这么擅长获取别人的好感。 要是能按照原本的计划走上正确的道路的话…… 但就在卓晏思考之际，唐今忽而扣住了前面一个保镖的肩膀，猛地一个下压，然后踩着那保镖的肩膀撑着楼梯扶手兔子蹬鹰似的就从人群中翻了出去。 变故来得太快，卓晏刚皱起眉，就发现自己被抱住了。 “今哥快跑啊——” 那群少年们一人死死抱住一个黑衣保镖，一个比一个还要视死如归。 卓晏忍不住按了下额头，他刚想开口说楼下他也安置了保镖的时候，就见唐今直接冲着走廊跑了过去。 “让开！”唐今挥开挡在面前的人，助跑后直接从三楼一跃而下。 周围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唐今的动作吓呆了。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去看的时候，却看见唐今又从二楼的走廊跳了下去。 唐今跳出去的时候抓着走廊的手反用了下力，看似往外跳但实际上是往里跳，跳到二楼走廊后，唐今立马就跳到一楼，撒腿就跑。 当初她从家里逃出来还是爷爷提供的帮助，她会信那什么爷爷整天以泪洗面的鬼话？ 笨蛋才信。 但是很可惜的，在唐今愉悦地跑到校门口准备翻出去的时候，一个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身影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 教学楼里，卓晏整理了一下被弄乱了些许的衣服。 挤在角落里咬手帕的一群少年依旧饱含热泪和鼻涕，但奈何实在打不过那群保镖，也只能排排沿着墙根蹲着了。 虽然交了不少朋友，但这群朋友很明显也只是交来解闷的而已。 卓晏没有再想下去，带着保镖离开。 校门口，某位妄图逃跑的大小姐已经被母上大人给押上了车。 车内隐隐传出女人的咆哮声。 卓晏敲了敲车窗，过了会，车窗放下，车内的美妇人一派雍容地朝他笑了笑，“这次辛苦你了小晏。” 卓晏看了眼坐在车内另一边捂着嘴看着窗外的唐今，笑了笑，“都是我应该。” 在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车窗再次上升。 而车内继续传出女人咆哮的声音：“唐小今！你看看你稀碎的头发，还有你这是什么打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女孩子啊？啊！” 卓晏坐回自己的车上后，三辆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的轿车开始前进。 卓晏坐在最后的那辆轿车里。 半晌，他看着后视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身影，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 隐隐能看见，那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少年，长长的刘海叫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在他们的车后面。 保镖也注意到了：“卓先生？” “不用管。” 车速保持均匀，这样的速度不算快，但也绝算不上慢了，那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影子却一直跟着，直到车辆开始转入高速路，开始加速。 后视镜中，隐隐能看见少年跌了一跤，但很快就又爬起，只不过在后视镜中，少年的影子却还是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司机也注意到了这点，但卓晏没有发话他是不可能随意停车的。 而卓晏在看到后视镜里的身影消失之后，也什么都没有说。 看来，这次那位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好像交到了一个真心的朋友？ 不过在大小姐的眼里，恐怕也只是一个闲来逗乐的玩具吧。 卓晏没有让车停下，也没有要告诉坐在前面一辆车的人的意思。 只是一眼他便能看出那个少年跟他们之间的差距。 而且。 有心要追的话，不管多远，不管多久，最后都会追上来的。 …… 小县城里的道路弯弯转转，车辆一开始行驶得并不算快，少年勉强也能跟上，可随着道路逐渐变宽、变直，那些车子与他的距离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至最后彻底从视线中消失。 大口吸进肺里的冷风比刀片还要锋利，越用力去跑，就越是难以呼吸。 那件本就洗得发白的校服此时已经被摔破了好几个地方。 而膝盖在第一次摔倒的时候就已经被路面上尖锐的石子磕出了一个大口子，此时此刻，在那些伤口上擦进了不知道多少碎石和沙土，堵塞在鲜红和白色的肉里，触目惊心。 在不知道是第几次摔倒之后，少年再也没有力气起身。 胸口因为缺氧而不断紧缩，少年宛若濒死般地大口喘息着，死死攥紧的被擦破皮的掌心里不断有鲜红的血珠成汩流出，但他却浑然不知。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某个地方，明明眼底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红得吓人的眼眶里却源源不断地掉出眼泪。 …… 不管飞蛾怎么努力地想要飞到那颗耀眼的启明星身边，也终究没有办法做到。 他所憧憬的未来根本不会到来。 第23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3 #二十三 沈秘书要辞职了。 这消息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谁在传播谣言，但等到人事部的一个员工冒死确认了这则消息为真之后，公司里的员工们就纷纷炸开了锅。 谁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在沈秘书在跟总裁出差回来后没两天，就向人事部递交了离职申请。 而人事部也在那份申请上盖上了公章。 接下来只要做好工作上的交接，沈秘书就会正式离职了。 这时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周之前为什么突然要聘请新的秘书和助理。 可是……沈秘书为什么会辞职呢？ …… 人事部的经理在看到沈周的离职申请的时候还差点以为是自己做梦没有睡醒。 但看着沈周一如既往冷淡的神情，再加上偷偷掐了一把大腿确实是痛，尽管不敢相信，但人事部的经理还是不得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做梦。 人事部经理看着被摆在面前的那份离职申请，不由得有些头疼。 在那份离职申请上，在同意人的地方已经签上了属于唐今的大名。 经理试着给他们这位完全不管事的大总裁打电话，但电话也是一如既往地打不通，而那份签名，她左看右看都确实是唐今本人的签字。 尽管知道沈周不是个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人，但人事部的经理还是尽职尽责地说了一句：“沈秘书，不论如何，其他公司能给您的待遇我们肯定都可以给您的，您要不要再考虑下？” 沈周的工作能力有多强，几乎整个行业里的人都知道，这些年也没少人来挖角过沈周，但奇怪的就是，这么多年不管别人怎么挖，始终都没有人能成功挖走沈周。 别人还以为是他们公司给沈周开出了多高的天价薪资，但也只有财务部和人事部的两位经理才知道，这五年来沈周的工资都没有变过，还是维持着最开始入职转正时的那份薪酬。 虽说有项目的分成和年终奖，但算下来一年恐怕也二三十万左右。 要知道其他公司挖角沈周的时候，都开到大几百万的年薪去了。 问唐今，唐今也只是说：“他啊，用不着咱们公司给钱。”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唐今私下奖励了沈周很多钱，可后来看着却也不像那么一回事，虽然后来送了一辆豪车，但又听说沈秘书对车没有太多的兴趣，在别人告诉他那辆车的价值前，他都只是当成普通的车在开。 所以沈周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待在他们公司…… 到现在都是个谜。 尽管万分惋惜，但木已成舟，沈周又完全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经理最终还是只能在那份离职申请上盖了章。 …… 自从上次沈周拿了蛋糕来诱惑她给文件签字之后，就再也没有来了，正在单方面跟沈周冷战的唐今自然也没有再去过公司，就算有什么事也只给小李和小徐打了电话。 虽然两个菜鸟做的肯定没有沈周那么好，那么周到，那么贴心，不过两个臭皮匠勉勉强强也能抵半个沈周，唐今也就暂时忍下了。 反正在沈周哭着跟她道歉认错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原谅沈周的。 幼稚大少爷哼哼唧唧的在心里这么想着。 而还在唐今等着沈周来给自己道歉的时候，她就先接到了一通家里的电话。 家里大部分人的号码都已经被她拉黑了，就在上次连母上大人的号码也都已经被她拉黑，目前还没拉黑的就只有…… 唐今咳了两声，接起电话：“爷爷。” 上次老爷子的九十大寿她准备了礼物送过去，但到底还是缺席了，这会老人家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什么唐今也不好再拒绝。 一番交流后，唐今到底还是答应了对方回去看看。 当然，是在家里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老宅的前提下。 她“离家出走”，当然没跟老爷子他们在一个城市，这回去一趟待的时间不会短，要是平时唐今或许还会跟沈周说一声，但是现在嘛…… 在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之后，唐今就回家去了。 原以为亲爷爷召唤应该是没有什么陷阱的，但没想到唐今回家的第一天，她就一脚踩进了大坑之中。 坐在院子的大树下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底下的棋盘，但余光一瞥看见那正走进院门的身影顿时就抬起了头。 “回来了？” 穿着藏蓝色唐装的老爷子虽然须发皆白，但脸色红润，声音也洪亮，即便是没有说太多的话，身上也带着一股凛然肃气，叫人不自觉的敬畏。 唐今走过去，“爷爷。” 她正想说这又没人，怎么还穿得这么正式，但脚下一拐就看见了那刚刚被大树挡住而没有露出来的身影。 老爷子点头淡淡应了一声，见她看着坐在对面的老人，便开口：“这是你刘爷爷，你还记得吗？” 唐今耳鸣了一下：“牛爷爷？” 唐老爷子嘴角抽了一下，“立刀刘。小时候刘爷爷还抱过你的，这就不记得了？” 唐今记得个鬼。但她还是挂上营业的笑：“哦原来是刘爷爷啊，好久不见，您老身体还好吗？” 那老人也和蔼，眯着眼睛笑了下：“还好还好。” 两老一少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唐老爷子开始图穷匕见：“说起来，你刘爷爷还有个孙子，你还记不记得吗？” 唐今隐隐猜到了什么，脸上营业的笑容越发虚假：“不记得。” 老爷子眯了眯眼睛，眼神顿时危险了起来：“不记得？” “不记得——院子里的树还能不记得他吗，记得记得，肯定记得。” …… 总而言之，唐老爷子这次叫唐今回来，就是给她准备相亲的。 毕竟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也差不多也该找个正经对象了，就算不结婚，先相处着叫他放心也好。 他也九十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自己这个最小的孙女，最像他，他最喜欢，但也最挂心了。 两个老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着孙辈的事情，唐今就在旁边微笑点头是。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位刘爷爷之后，唐今瞬间就瘫回了藤椅上。 看到她这副样子，老爷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哧，也不再端着那架子了，也跟唐今同款姿势瘫回摇椅上慢慢地晃。 他声音也懒了下来：“明天去你刘爷爷家看看，要是看不上他那孙子，他还有个孙女呢。” 唐今：“……您老就别逮着一只羊薅了吧？” 唐老爷子把了把花白的胡子，“也得羊毛多才好薅啊。像你许奶奶家，就那么一个大孙子，可舍不得让你给糟蹋咯。” 唐今：“……什么叫糟蹋。” …… 在唐老爷子带着唐今试图从刘爷爷家抓一个孙子孙女来给唐今糟蹋的时候，公司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沈周离职的消息。 工作的交接已经接近尾声，最迟不过三天，沈周就要正式离职了。 第24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4 #二十四 虽然沈周在公司里一贯表现得严肃、不苟言笑，但他不偏私，工作上赏罚分明，又从来不像一些甲乙方一样朝令夕改，非常有计划和条理，是所有下属们最爱的那种上司。 而且刚开始公司还没发展得这么好的时候，面对客户的刁难沈周都会站出来承担，从来不会把下属推出去，每次完成项目也会请项目组的大家吃饭庆祝。 毫无疑问沈周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好上司，他骤然要离开，不少员工都有些不舍和伤感。 最伤感的当然还是秘书团那六位大美人。 她们算是在公司里跟沈周还有唐今接触得最多的人，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原因，她们眼里看到的也远比其他人更多。 六人秘书室的小小茶水间里，娜娜哭得比她被男朋友劈腿时还要痛苦：“老娘磕了五年的CP啊，居然BE了啊呜呜呜呜……” 琴琴忧心不已：“总裁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丽丽知道一些内情，小声道：“总裁好像回老爷子那边了。” 赛琳娜不明白：“咦？为什么？” 丽丽越发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回去相亲的……” 小方忍不住扶额：“不是吧，难道我们的CP真的要BE了吗？” 小伊拿出手机：“不会的不会的，我现在就给总裁打电话。” 娜娜哭：“我打过了，没人接啊呜呜呜……” 但是小伊打过去之后，电话被秒速接通：“喂？总裁嘛，是我呀，我是小伊……” 顿时间，五位风情各异的大美人围住了小伊，聆听电话里的动静。 见此情况，小伊干脆把免提打开了，手机那头传来某位大少爷懒洋洋的声音：“小伊啊，什么事啊？” 略有些天然呆的小伊同学先问：“总裁，娜娜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啊？” 旁边五个大美人都无语了，但看着小伊那张可爱的脸顿时又把话咽回去了。 “娜娜？我手机刚刚给隔壁小孩玩了，没看见呢。” “哦。总裁，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啊……”那边笑了一声，带着些调侃道，“那得看刘爷爷家到底有多少个孙子孙女了，这才刚刚到老八呢。” 小伊刚想接着问什么老八，肩膀就被掐住了。 掐住她肩膀的娜娜开始疯狂地摇，其他人也开始在小伊耳边小声“沈秘书”“辞职”的疯狂暗示，不对，是明示。 小伊总算想起来正事，连忙道：“总裁你快回来吧，沈秘书他要走了！” …… 还远在某四合院子里等着见刘老八的唐今用肩膀夹着手机，无聊地掰着手里过期的面包，将面包屑扔进池塘里，“走？他还想走啊？” 错的明明就是他，不跟她道歉就算了，现在还要离公司出走？ ……好吧，虽然经过这么几天的思索，她也知道自己多多少少可能是有那么一休休，一缪缪，一丢丢——的错，但最主要的错还是在沈周身上！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往她脸上泼水。 ……而且还一直一副不愿意跟她度假的样子。 她明明是听人说那片海上可以看见最好看的日落和星空才会想用那种办法把沈周叫到那里的。 虽然后面出了岔子，让他担心了吧…… 但她不是看沈周不开心才想让他开心的吗？ 越想越委屈的大少爷幼稚地说起赌气的话：“他要走就走，关我屁事。” 电话那头不由得顿时沉默了下来。 唐今将手里的面包屑全都撒进了池塘里，继续道：“他不是找了三个新秘书吗？让他做好工作交接，安安心心地给我走。” 池塘里的锦鲤们不断冒出来争食，唐今耳朵夹着手机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声音又有点别扭：“他想走多久都行，鉴于他之前的表现还算勉强过得去……我就让他带薪休假好了。” 唐今轻哼了一声，鼻子像是要翘上天：“等他调解好心情了再来上班，不用太感谢我。” 某位大少爷自以为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却不想电话那头在集体蒙了一下之后，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 总裁这是以为沈秘书要去休假？？？！！！ 最先反应过来的娜娜连忙开口：“不是啊总裁，沈秘书他是要——” 但在娜娜将“辞职”两个字说出口之前，她们听到了一声“噗通”，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再打过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 唐今看着那一个不小心就从肩头滑落，噗通一声掉进水里，然后逐渐沉没的手机，顿时人都不好了。 就在她翻过围栏准备去捞手机的时候，身后又是一声喊：“唐小六！干嘛呢你？” 唐老爷子健步如飞地上前揪着唐今的后领往后拖：“在你刘爷爷家还摸鱼，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能收敛点？” 老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声音压得低：“要摸你去摸你许奶奶家的，她家鱼肥！” …… 虽然最后唐今的手机还是从水里捞出来了，但经过大自然长时间的洗礼，那手机已经回归到了它最质朴的状态。 而且老爷子也发话了：“找你的能有什么正事？过几天再让助理去买，这两天你就专心致志给我把你刘爷爷家孙子孙女都给我看一遍吧。” 迫于老爷子的淫威之下，唐今被迫看完了刘爷爷家十八房孙子孙女，直到刘奶奶含泪将还流着鼻涕说话漏风的奶娃娃领着给她看的时候，唐今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翻过院墙拔腿就跑。 而身后还传来唐老爷子雄浑有力的声音：“唐小六——” 唐今充耳不闻，开上车就直接走人。 老爷子今年九十岁了，恐怕也没有多少年了，想看她这个最小的孙女找个对象她能理解，也愿意配合，只不过…… 这个亲继续相下去只怕老爷子就要给她定人还在肚子里的娃娃了。 所以说爷爷咱干嘛非逮着老刘家一家糟蹋啊。 唐今叹了口气，她刚想拿起手机才想起带身上的那个手机坏了，于是又转了条路去银行取钱，去买了个新手机。 充上电，插上电话卡，开机。 她失联两天，未接电话和消息当然有很多，但唐今都懒得看，只是打开微信，从一堆红点里翻出一个眼熟的头像。 对方给她发的消息不多，一页就能看全，于是纡尊降贵的，唐今也就将那些消息看了一眼。 杨骞：沈秘书要辞职了？真的假的 杨骞：唐大少爷，我可听说有好几家大公司出高价聘请沈秘书都被他给拒绝了，你俩要是有什么矛盾好好说呗？ 杨骞：沈秘书好像不打算在咱们这边待了 …… 唐今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愣了愣。 ……辞职？ 沈周？辞职？ 这两个词怎么也没法在她脑海里连起来。 沈周怎么可能辞职？ 但当唐今点开其他人的消息，却发现大部分消息都跟这件事有关。 就算是恶作剧也不可能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统一口径来骗她。 唐今皱起眉，手指滑动通讯录，停在了一个名为“卓晏”的名字上，只是半晌后，她又移开了。 想起两天前的那通电话，唐今先给娜娜打了个电话过去，她也不等娜娜说什么，直接问：“沈周要辞职？” “对啊总裁，小伊上次就想跟您说的。” 唐今想问什么，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可沈周不是…… 他怎么会突然辞职？ ……不，也不是突然。 想到沈周新聘的那五个人，唐今忍不住皱起了眉。 可是……还是可是。可是沈周怎么会辞职呢？ 唐今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半晌，她烦躁地啧了一声，将手机扔到一旁的副驾上，猛地踩下了油门。 只是开到一半她又想起两个城市间的距离，骂了一句脏之后直接调转车头去了机场。 …… 工作的交接在前天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只有整理东西了。 因为一年中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公司里度过，甚至有时候加班太晚还会直接在公司过夜，所以公司这边也有他不少的东西。 在将那些东西交给搬运公司麻烦他们送到自己的住处后，沈周整理好桌面上的杂物，将桌上的铭牌拿下，和工作证一起交还给了人事部。 走出人事部，一群员工已经等在那里了。 为首的一个女生上来将抱着的一束花送给了他：“沈秘书，谢谢您之前对我们的提拔和照顾。” 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都上前，和沈周说着感谢和祝福未来的话语。 至于挽留的，虽然有，但也不多。 人都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在前进的，现在沈周离职，大概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所以他们也不会阻拦。 沈周接过他们送来的花，依次说过“谢谢”。 慢慢地，一行人送到电梯口，沈周拦住了他们，道：“送到这里就好了。谢谢大家的花，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戴着眼镜的青年微微笑了一下，走进电梯，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都阻挡在了门外。 在电梯门彻底关上后，沈周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靠住了身后冰冷的电梯。 他睁开眼睛看着电梯上方显示的数字，有些发散地想。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先回村里一趟吧，都已经好几年因为工作没有回去过了…… 这几年的工作实在太累，身体里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但也没什么时间去医院。 接下来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再然后…… 眼前的世界忽而出现重影。 电梯里的灯光在眼中留下延伸的光晕，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半晌，沈周轻笑了一声。 他低下头，没有人看得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抱紧了怀里的两束花。 至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的吧？ 电梯在负一楼的停车场停下，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青年已经又变回了那副克制而又精明，不苟言笑的模样。 沈周抱着花，一边走向自己的车，一边找着口袋里的车钥匙。 只是当他找到口袋里的钥匙绕过转角看见那个坐在他车前的身影的时候，却不由得顿住了。 第25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5 #二十五 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当青年的脚步声停下的时候，那些在周围回荡的回音却还在慢慢地响，直到大概半秒之后，那些声音才彻底消失。 只留下了两道同样平缓，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坐在银色轿车前盖上的人微微偏了下头，碎发从她的脸侧滑落。 她的头发看起来有些乱，但这样的乱却更给她增添了几分躁动的，让人直觉不安的危险。 很显然，她在等他。 半晌，沈周慢慢走了过去。 唐今看着那若无其事想要从她面前走过去的青年，算不上多客气地伸手抓住了青年的手。 “你要辞职？”她一向直来直往。 沈周没有动，半晌，才回：“我已经辞职了。” 虽然唐今抓着他，但从两人脚下延伸出去的影子中，依旧是有一道再明显不过的光将两人分隔。 唐今沉默了一会，半晌，有些烦躁地问：“为什么？” 她还等着沈周要回她一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沈周却只是说：“这几年工作太累，我想休息了。” 这样的理由远比唐今想的要好应付得多，她眼都没眨，道：“觉得累，你可以把工作分给其他人，想要休息我也可以给你放长假去休息。” 可那侧对着她的青年，却只是沉默。 厚重的眼镜压在他的鼻梁上，长长的睫毛也落下很重的阴影，又或许那些不是阴影，而是因为缺少睡眠而造成的黑眼圈。 沈周迟迟没有说话，唐今也没有打算就这样松手。 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理由，她绝不会放他离开。 只有主人丢弃玩具的份，玩具可没有资格主动离开主人。 许久许久，大概是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结果，青年依旧是淡淡地开口：“那如果，只要是待在你身边，就会让我觉得很累呢？” 唐今依旧坐在轿车的前盖上，沈周说完那句话后，她偏了下头，“哈？” 她看着沈周，想要从他脸上看出来些什么，但青年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要跟她待在一起就会觉得很累？ 什么意思？ 唐今恼火之余但也还是压着脾气往回想了一下。 这两年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但早一开始，在沈周才刚刚入职没多久的时候，她可远比现在要过分得多。 许多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恶作剧的范畴。 像是硬要他陪着自己蹦极，又在他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抱着他从蹦极台上跳下去等等。 当初她做这些都为了把沈周赶走，可不管她怎么做，沈周却都忍下来了。 在明白赶不走这个家伙，又没法看见他崩溃大哭的样子之后，她才慢慢地不再做那些事了。 或许那些事情是有些过分。 可是。 明明当初那些过分点的事情都忍下来了，为什么现在又要来说什么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觉得很累的这种话呢？ 唐今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过了会，偏过头看向沈周。 要是沈周走了…… 谁知道家里还会派什么样的人过来，要是来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那还不如沈周呢。 她看了沈周好一会，又别开头，“大不了，以后我不对你恶作剧就是了。” 唐今顿了顿，又接续道：“任何会怪罪到我头上来的离职理由，我都不接受。” 任性妄为的大少爷，将不讲理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而那抱着花的青年却早已习惯了她这种不讲理。 都已经要走了，他本不想解释的。 可是，不解释的话，大少爷就更不会让他走了。 青年的声音低了一些，“我刚刚说的话没有要怪罪到你头上的意思。” 唐今扯了下嘴角，语气中带着些讽意，“是吗？你刚刚说的话难道不是只要待在我身边就会觉得累吗？” 沈周垂眸看着地面上那两道分隔而立的影子，视线却没有聚焦。 是啊。 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觉得累。 可会觉得累，并不是因为一直被她戏弄。 地下停车场里，当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就安静得可怕。 半晌，沈周慢慢转过了身。 他一只手被唐今抓着，另一只手里还抱着两束花。 那双朦胧着云烟的眼睛透过厚重的镜片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算不上太明亮的灯光，地面上照射出来的两道延伸至墙边的身影，和他们间算不上太过遥远的距离。 许久，那双被擦拭得尤为干净的黑色皮鞋往前了一步。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 花束从青年怀中掉落。 坐在轿车前盖上的另一个青年被领口处多出来的力道拉过。 西装裤的裤管因为身体的前倾而上升，露出了一截挡在深色袜子下骨形明显的脚踝。 在花束砸落在地面，砸落满地的花瓣之前，从地面延伸而出的那两道影子，在末端交叠。 粉白的，星蓝的，橙黄的，大大小小的花瓣落在两人交接的脚边。 想要待在你身边，不被你丢弃，就必须要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心意。 可不管忍耐自己的心动，还是忍耐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时的酸涩，亦或是不断提醒自己只是被当作了玩具而好让自己保持清醒，这些其实都很累。 没有要怪罪你。 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错。 …… 许久，青年慢慢松开了那已经被抓皱了的领子。 原本还紧抓着他手腕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松了力道，他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挣脱开。 沈周扶正脸上的眼镜，弯腰将地上的花捡起。 他从那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的大少爷面前走过，坐上驾驶座，将那两束花放到了旁边，发动。 对于那个还坐在他车前面的大少爷，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毫无起伏的样子，“可以让让吗？我要出去了。” 唐今下意识从车盖上站起身，让到了一边。 车辆在调转了一下车头后驶出，逐渐远去。 徒留某位大少爷还一个人站在原地。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像是风化了一样呆立在原地的青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 诶？ 第26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6 #二十六 在回了自己的大平层小家之后，唐今还有点懵。 她唇动了动，半晌，一巴掌糊住了脸，好一会，手掌慢慢往下，也扒拉着五官往下。 她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十足的扭曲和复杂。 形似名画呐喊。 不对不对不对，她刚刚应该是刚下飞机人还迷糊着，所以出现了幻觉了吧？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用傻子都不信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之后，唐今心安理得地躺回了沙发里。 但系统030却无情地戳破了她：【主人，沈周为什么要亲你啊？】 唐今：…… 030继续补刀：【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唐今仰天长叹了一声，一把将脑袋埋进了抱枕堆里。 快来个人给她把刚刚那段记忆删掉吧啊啊啊啊…… 许久，唐今依旧把脑袋埋在抱枕里，闷闷地开口：“他要有那意思，他早说啊。” 【就是。】030迎和了一句，又问，【要是早说了……早说了主人你打算怎么办啊？】 某位还闷在枕头里的大少爷理直气壮：“他早说我早就把他开除了啊！” 【……哦。】系统030直觉哪里不对，又没觉得哪里不对。 唐今在枕头里闷够了，才重新坐起来瘫倒在了沙发上。 性格又冷又硬，但嘴巴皮子还挺软……呸呸呸，滚滚滚滚滚！ 将脑子里的杂念清空之后，唐今去洗了个澡，打了通电话又出门了。 见唐今还是一如既往地来聚会，杨骞原本想问候她一下的心思顿时歇了。 好歹沈秘书也给大少爷当牛做马了整整五年，还以为大少爷会多多少少上点心的呢。 不过按照大少爷那一向大方的性子，遣散费应该是没少给吧。 桌上，也不免有人调侃唐今这个问题。 “唐少，你给了沈秘书多少遣散费啊？总不能低于上次那个妹妹吧？” 唐今在打台球，闻言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她看着桌面上台球的位置，慢慢走到台球桌的另一边，弯下腰：“他的遣散费可用不着我给。” 她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不免有人不明白。 “唐少，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一杆打出，白球在撞壁后回弹将紧靠着洞口的一个球打落。 唐今可没心情解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随口一句：“这么关心遣散费多少，怎么，你想来给我当新秘书？” 那靠在护栏边看唐今跟人打台球的男人却是嘿嘿笑了起来，“唐少要是不嫌弃，那都好说啊。” 唐今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叫价钱要是合适，一切都好说。 不过，“人走之前还给我招了三秘书呢，现在我那秘书室可腾不出位置来了。” 杨骞也走了过来，“又招了三秘书？那现在总共是……九个秘书？你整九子夺嫡呢？” 唐今嗤笑了一声，将桌面上最后一个球也打进了洞里。 她将手里的台球杆一扔，声音懒了下来，“没意思。” 半晌，她有了一个馊主意：“走，去赌城转转。” 不知情的顿时欢呼一片，知情的却脸色大变，“唐少，你家那边……” 这些年家里那边也算是半放弃唐今了，对唐今属于一种放任的状态，但也还是有条底线的。 黄赌毒这三样，绝对不能沾。 但唐今却丝毫不惧。沈周都走了，她就是偷溜去赌城也没人能给她家那边通风报信了啊。 说着，唐今拿出手机打了电话：“喂娜娜，帮我订张机票……” …… 在某位大少爷在赌城醉生梦死的时候，沈周已经坐着拉货的大货车回了村里。 这么多年过去，村里也总算稍微好了些，虽然还没有直达村子里的货车，但从镇子到村子里的路却已经铺好了。 沈周回来没告诉任何人，所以当他去找村长拿家里的钥匙的时候，村长都被他惊到了。 不过转瞬而来的就是喜意。 他也不在家里待着了，跟着沈周往他家去，一路上边走边说：“沈周啊你看，这些路里都你捐的那些啊。” “咱们村里现在还有两辆专门的大巴了，又可以送孩子们去学校，平时我们这些老人要去镇上也方便了……” 村长源源不断地说着这几年村里的变化，也对沈周的回来表示热烈欢迎，慢慢的，村里其他人知道消息也都围到了沈周家里来。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二十多号人在沈周家前面的空地上站了一片。 因为沈周一直没回过家，所以他家也还是那副破破烂烂的模样，不过经常有人帮着打扫，看起来还是整洁干净的。 沈周这次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拉货的货车上不了小坡，只能停在坡下，那些前来看情况的有力气的村民们就帮着他将行李都搬上去。 但也有人嘀咕，沈周这么久不回来，怎么一回来还带了这么多行李？ 有人关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沈周都只是用同一个说辞回复。 “前几年工作太累，现在想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这几年他给村子里也捐了不少钱，大家都盼着他好，见他没什么事便也都安心了。 还有人问：“诶沈周，你家房子要不也修修？我上次修房子那还有好多料没用上呢。” “是啊沈周，我家那也是，你要是要修房子跟叔说一声，叔来给你帮忙。” 面对一众好意，沈周无奈却也还是回绝了，“不用了叔，这房子我住惯了，就这么住着就行。” 修房子这事能推脱，吃饭这事可就推脱不了了，晚上，村长请着沈周回家里吃了顿饭。 村长家里人不少，除了老村长夫妇，还有他两个正值壮年的儿子和他们的老婆孩子。 闲聊时村长将村里这几年的事情说给沈周听，无外乎一些家长里短，而沈周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自己的事情，就没说了。 说到中途，沈周不由得问：“聆书呢？” “她啊，在上高中呢。”说起这个村长还有些骄傲，“考上县一中了，现在高二，明天也可以考大学了，这都是托你给的那些学习资料的福啊。” 沈周不由得推辞，“她自己本来就聪明。” “能有你一半聪明就好咯。” 饭桌上谈笑着，见沈周能喝，就不停跟他碰杯。 喝到后面沈周也有些头晕了，村长便叫他在自己家歇着。 村长的大儿子拉着他不让他走，“你屋里都没收拾呢，就在这边住了呗。” 但沈周还是拒绝了，“这么多年没回了，还是想在家里住住。” 听他这么说旁人也没办法了，“也是，那你明早上再来叔这边吃饭啊，这可别客气了吧？” 沈周无奈，“好。” 告别了村长之后，沈周也沿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路往回走。 村子里已经放了几个路灯，不多，也不算特别亮，但路修好之后配上这些灯，也就不至于走夜路摔跤了。 夏季的夜风将那些醉意慢慢吹走，沈周慢慢走回了家，他打开门，看着屋子里摆放的一箱箱还没有收拾好的东西，半晌，去打了水将睡觉的屋简单打扫了一下，拿出被子铺好。 做完这些之后沈周便什么也不想做了，简单洗漱之后就躺回了那唯一能睡人的土炕上。 躺在床上，沈周看着头顶模糊的屋顶，思绪纷乱。 一会想到小时候和奶奶的相依为命的日子，又想到在学校被排挤的事情。 那些远一些的记忆都已经模糊，最近几年的记忆则仍旧清晰得可怕。 毕业后工作，在公司想要给他升职的时候却得知了有关大少爷的消息，就那样抛弃所有的一切，什么也没带地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抱着万分期待的心情投出简历，参加面试。 后来啊…… 五年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里走过，最后，沈周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那一幕。 大少爷那震惊到宛若被雷劈了一样的那一幕。 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说不出来的话，都倾诉在那一个吻里。 沈周忍不住弯唇，只是许久之后，那笑容还是慢慢消失。 他做了这样的事情，大少爷……或者说是大小姐，应该是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了吧。 青年张了张口，试着跟平常那样想要借由生气来压过其他的情绪，可却怎么也做不到。 透明的水光滑过眼尾，渗入枕间，消失不见。 屋外虫鸣的声音不断，夏天的夜晚，还有被子盖着，本不该觉得冷，但那躺在床上的青年却还是慢慢蜷缩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啊。 第27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7 #二十七 醉生梦死了大半个月，熬走了一批又一批狐朋狗友之后，唐今还是回国了。 只是人刚走出机场，就又被打包塞上了另一架飞机。 这架势，唐今已经相当熟悉了。 只不过沈周都走了，这又是谁在通风报信？ 那群狐朋狗友？不至于啊，大家都是纨绔子弟，一个比一个叛逆。不出卖她，只是死路一条，出卖她，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他们至多也就敢像上次老爷子九十大寿一样，找各种理由不跟着她一起跑路而已，出卖她，他们自己也落不了好。 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后，飞机降落，刚下飞机的唐今就又被塞进了另一辆全黑的车里。 轿车在一栋小楼前停下。 毫无意外的，来接她上去的是表哥卓晏。 卓晏看着对自己翻一个大白眼的唐今不由得笑了笑，“小六，这次就算是外公也帮不了你了。” 唐今长叹了一声，有些生无可恋，“晏哥，你跟我透个底，我爸到底在我那边安插了多少个小卧底啊？” 卓晏也爽快，“放心，绝对不少于五个。” 唐今忍不住扶额。 还以为沈周走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在进办公室之前，唐今挂上了一张扑克脸，以此来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房门打开，唐今走进办公室后，坐在办公桌后神情冷肃的男人缓缓睁开那双掺着寒芒的眼睛。 …… 卓晏叫那些不太重要的保镖先离开了，只留下守在门口的两名警卫。 过了一会，隔音做得极好的门中依稀传出男人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穿着一身优雅服饰的女人匆匆赶来，满脸担忧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过了没多久，房间里男人的怒吼声稍歇，变成了女人的咆哮。 守在门口的警卫们依旧保持着他们极高的专业素质，一动不动，而卓晏看着窗外的风景，拿着手机在兄弟群里进行实况转播。 他们这一代，如果只算像卓晏这样母亲是唐老爷子亲生女儿的直系表亲，而不算更远的亲缘的话，总共也只有六个人。 除了唐今外五个都是男娃。 所以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个小六妹妹最后会变成他们中最叛逆的一个，离家出走都还是小事，完全不肯走上长辈们定好的道路才是大事。 不过这样的小六却也实打实的叫他们佩服，毕竟一开始离家出走的时候，小六那是真的说走就走，一分钱没带的就从家里跑出去了。 唐老爷子说是帮了她，但实际上也就资助了她一张自己名下的，余额只有两百块钱的银行卡，想着孩子没钱了自己就回来了。 但也不知道怎么着的，那两百块钱就滚啊滚啊的，就滚出好几个零来了。 而唐老爷子也纵容着，没有冻结那张银行卡，就那样让小六在外面野了起来。 只可惜小六实在是太叛逆了点。 家里看她有商业头脑，就想着让她去管个公司，结果她明明有能力管理，却愣是把一个偌大的公司扔在那里管都不管。 你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偏偏不做，把叛逆两个字诠释到了极致。 随着卓晏的实况转播，兄弟群里一个个的喜笑颜开，仿若过年。 毕竟虽然叛逆，但快乐是实打实的啊。 在他们还苦逼得连平日里说话都得反复思考对稿的时候，小六的朋友圈却每天都是party、beauty还有happy。 这能不叫他们羡慕嫉妒恨得咬牙切齿吗？ 所以每当小六被抓回来的时候，都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候。 哪怕是唐今最大的，已经年过四十了的一位哥哥，却也都还是热衷于听唐今挨骂。 不过群聊里也有人问了。 老三：对了老五，小六身边不是走了一个秘书吗？要再插一个过去的话，让我这边安排呗，现在可就我没放人了。 叛逆归叛逆，但给唐今的到底是那么大一家公司，也不能真叫她给玩完了，于是唐父便叫卓晏安排了几个人过去，一边是帮着管理公司，一边也是监视唐今别叫她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 而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其他人可就坐不住了，纷纷给卓晏推荐自己这边的人才，然后打包给送了过去。 卓晏回：那个人走之前又给小六招了三个新秘书，生活助理也给招了，放不进人了。 老三大失所望，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放弃。 而在卓晏还在跟兄弟们聊天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狂风暴雨也逐渐变小，最后暂时停歇了下来。 唐父和唐母一派祥和地喝着茶，而唐今低着头看似羞愧不已实则继续数木地板上到底有多少条纹路。 一千四百零……咦这条是不是数过了？嗯？刚刚数到哪了？算了，从头再来吧。 过了一会，口干舌燥的唐父和唐母喝完了茶，也恢复了一点战斗力。 不过按照唐今的经验，一般骂完之后就是怀柔政策了。 果不其然，先是唐母开口：“唐小今，不碰那三样是我和你爸爸给你定的底线，你当初也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呢？” 美妇人擦了两下虚空眼泪，继续道：“算了，这些妈妈都不想说了，你就说说上次吧，你爷爷九十大寿你都不肯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唐今想着前段时间才看见的中气十足的老头子，嘴角抽了一下。 唐父冷呵了一声，“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去老爷子那看了，他在你面前是不是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唐今保持沉默，不置可否。 唐父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忽而话题一转：“我听说老爷子给你相亲了？还把刘老家里的十八房孙子孙女都介绍给你了？” “……唔。”唐今含糊应了一声。 唐父闭上了眼睛，声音沉了下来，“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着急地要给你相亲？” “……唔唔。”唐今继续含糊。 唐父看了她好一会，半晌，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份装订好的文件。 唐父似乎是对唐今失望至极，已经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只是直接将那份文件直接摔到了她面前：“这是你爷爷上次身体检查的结果，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唐父的语气与以往多少有点装腔作势时的样子不同，而一旁的唐母也还擦着眼睛，眼角湿润，不像是假哭。 唐今眉梢微动。 半晌，她拿起了那份检查报告，开始翻看。 良久，在唐今看着报告书中的某一页久久没有再动的时候，唐父再次开口：“这份报告还没有给老爷子看过，不过老爷子自己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一点……” “你不想走我们这条路，可以，反正你也已经证明了就算没有我们的帮扶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唐父深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一直这样叛逆下去我也管不了，反正我和你妈妈还有个十几年能活，还能跟你耗。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他已经九十了……” 唐父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那看完了报告的唐今已经将手里的报告放下，站起了身。 那扇关得严丝合缝的特制门在唐今这里也就是一脚的事。 “嘭——”猛地一声巨响，唐今踩过门板头都没回地就走了。 唐父没有发话，门外的警卫和卓晏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但也还是就那样让她走了。 从这到唐老爷子的小院，有不少的距离，等唐今到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晚了。 唐今已经翻惯了这堵院墙，翻墙落地连个声都没发出来。 七月份的天，夜间正是好乘凉的时候。老爷子就坐在树下的摇椅上，穿着一身轻薄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个蒲扇，却没有在摇，而是打着瞌睡。 唐今也没叫醒他，走到老爷子身边，手掌搭上了老爷子的肩膀。 半晌，唐今垂眸看着那须发皆白，已然垂垂老矣的唐老爷子，手掌慢慢收回。 她站在摇椅后，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许久，无声叹了口气。 就算是叛逆少年，也会有软肋的嘛。 第28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8 #二十八 上次唐今知道沈周要辞职的消息后，就直接搭飞机回去了，车子停在机场太久，现在已经被拖车给拖走了。 这回刚好，唐今就去把车开回来了。 唐今开着车回自己那边，开到半路上，将车停在休息区，给认识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帮我个忙。”唐今回想了一下，“你之前是不是弄过个什么婚介所的？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 对面在沉默之后，“大少爷，是我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啊？您不是说过，宁愿出家当和尚也绝不可能结婚的吗？” 唐今啧了一声，“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呢？就说能不能吧？” “能能能。”虽然不知道大少爷这是抽什么风了，但周文耀还是立马应下了，“您是这会儿电话里跟我说说想要什么样的呢，还是咱俩面谈啊？” “就这会说，我路上还得有十个小时，你看着安排。” 周文耀算了下时间，点了头，“行嘞，您说吧。我这听着呢。” 唐今想了想，又有点找不出什么头绪。 半晌，她直接道：“就要长辈会喜欢的那种类型。哦，还要事少的，脾气好的，能随叫随到的，没事少管我的，男女都无所谓了，但要能接受半年内结婚，两年后离婚的。” 她噼里啪啦的一大堆，但周文耀却越听越不对劲，“大少爷，您这该不是打算找个假的对象去应付家里吧？” 唐今也没否认，“不行？” “您这条件，还有什么不行的啊。就是假结婚对象呗？我这也有不少人是不想真结婚只是为了应付长辈的，我帮你筛出来，再跟他们把事情说清楚，来一个你情我愿就是了。” 总算有个靠谱点的，唐今坐回车里，“明天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好，您放心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能想到的类型保证都有。”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唐今自己都是个叛逆纨绔，一堆狐朋狗友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文耀也算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大少爷，他好端端的自己家里的煤矿厂不去继承，非要弄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开婚介所。 唐今欣赏他这种叛逆，就友情赞助了他一点资金，两人就也成为狐朋狗友了。 周文耀也算有点手段，开设的婚介所现在不仅有线下的，还有线上大网站，唐今友情赞助的钱也都变成股份回馈给她了。 第二天，等唐今回到那边的时候，周文耀已经安排好了人。 他也不废话，直接就让唐今坐在位置上，跟面试一样一个一个领着人到她面前来。 确实是如周文耀所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贤良的风情的，温柔的暴躁的，各种各样的都有，虽说顶了天的大美人不至于，但一个个的颜值也都是中上水准了。 唐今就奇了怪了，“这些人还需要相亲？” 一身腱子肉的大小伙子周文耀笑了，“您这话说的，您唐大少爷这条件不也在这相亲吗？” 唐今：…… 【主人，他说的好有道理哦。】 总之，周文耀陪着唐今从早看到晚，总共看了十几号人。 然而唐今一个看上的都没有。 不过周文耀也半点没有意外，只是根据第一天的战果将那些资料又再次筛选了一遍，然后重新选出了一些人，联系了他们。 接下来的几天，唐今也没回家，就住在这附近的酒店里，过了两天，消息传出去了，杨骞也带着一堆狐朋狗友来凑热闹。 起初的两三天，周文耀还淡定的很，杨骞跟那群狐朋狗友们也是兴致勃勃。 第四五天，周文耀开始皱着眉头翻资料，一群狐朋狗友无聊地在一旁的大厅里打扑克。 第六七天，周文耀抓耳挠腮根本坐不住，一群狐朋狗友躺在一边呼呼大睡。 十天过去后，杨骞带着狐朋狗友们走了，而周文耀卒。 不是。周文耀心力交瘁。 “我单单是知道您唐少爷眼光高，却不知道您眼光那么高……这都一百零八位梁山好汉了，您到底想要哪种啊？” 唐今撑着额头，看着手底下那些资料，“这就没了？” “再找也找不到比这些更好的了。”周文耀深深叹了口气，“大少爷，你不是说都是不错的人吗？怎么到头来就一个都看不上呢？” 唐今偏头看了他一眼，半晌，又重新看回了手里的那些资料。 “这些人碰上我爷爷，没两句话就得露馅了。” 周文耀虽然没见过唐今爷爷，但也知道她爷爷是谁。 那可是在那种时期还能义无反顾地抛弃富家少爷的生活，跑去参加运动最后还当上了将军，上了历史课本家喻户晓的人物。 说起来，那位老爷子也九十岁了吧，前段时间新闻还有播…… 所以大少爷这是为了那位老爷子？ 想到这里，对唐老爷子多多少少有些敬佩的周文耀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可唐家那种环境，对背景的要求很严格，能筛选出来的他都已经让大少爷看过来了…… 最后，周文耀只能让唐今先等等，他再去找别的婚介所问问。 也只能先这样了。 酒店也住腻了，唐今开着车回了自己家。 只不过，当她站在自己的大平层小家外却左找右找怎么也找不到钥匙的时候，也生出了些疑惑。 最近这什么情况，水逆吗？ 上次钥匙掉了之后她一直用的都是从沈周车后座找到的那片钥匙，也没去配新的，这会也找不到第二片钥匙了。 最后，唐今只能拿出手机。 开锁公司的电话……她应该有存吧，但以前这些事都是叫沈周…… 在找了老半天都没看见开锁公司的电话后，唐今不由得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 半晌，她下楼去找了物业，让物业帮忙叫了开锁师傅。 一边在门口等着开锁师傅来，唐今一边思考着要不要换个电子锁。 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门上配的就是普通的锁，后来唐今嫌麻烦也一直都没换，现在这情况……还是换个锁好了。 过了会，开锁师傅过来开了门，唐今进了屋。 她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屋里多多少少有些灰，唐今叫了两个家政阿姨过来打扫，又叫小徐去给自己找个换电子锁的公司。 这几天都在“面试”结婚对象，唐今也有点累，就瘫在家政阿姨打扫过的沙发上看电视。 过了会，原本在打扫门口的一个家政阿姨拿着扫把走了过来，“先生，这是你掉的钥匙吗？” 说着，那位阿姨将一片银白的钥匙递给唐今看。 “嗯？”唐今看过去。 她看着那片熟悉的钥匙，不由得挑了下眉，伸手接过了那片钥匙，“对，是我的。这哪找到的？” 阿姨答：“门口的鞋柜下面。” 鞋柜？怎么会掉那的…… 唐今看着手上的那片钥匙，沉吟了一下。 难不成，自己飞赌城的时候压根就没带钥匙出门？嗯……没啥印象，那就应该是了吧。 唐今正想着把钥匙放回茶几上，手机就响了。 看见是周文耀打过来的视频，唐今接起，“找着合适的了？” “哪那么快啊，您当菜地里挑萝卜呢？”视频那头的周文耀抬起手，将手里的东西晃了晃，“大少爷，这是不是你的钥匙啊，掉我这了。” 唐今看着视频那头周文耀手里那片熟悉无比的银白色钥匙，又看向了自己手里的那片钥匙。 她眨了下眼睛，“嗯？” 第29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29 #二十九 虽然钥匙找到了，但唐今最后还是给换了个电子门锁。 鉴于周文耀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她在家待着又无聊得很，所以当杨骞约她出去喝酒的时候，唐今就去了。 红红绿绿闪烁着暧昧不清的灯光里，当唐今无视了又一个人的敬酒之后，杨骞不由得坐到了她旁边，“唐大少，你这是人到了心没到啊。” 他看了眼唐今手上拿着的东西，“就一钥匙看这么久？” 唐今搓了一下，手上那片钥匙就变成了两片一模一样的银白色钥匙，“是俩钥匙。” “行行行，俩钥匙。”杨骞依旧不明白，周围五光十色的，男男女女们喝着酒玩着游戏，这位落平时肯定玩得最嗨的大少爷却在这看俩钥匙？ “那么大少爷，这俩钥匙有什么好看呢？” 唐今也没回这话，只是道：“你们玩，今天的都算我账上。” 见她一副沉思者的样子，杨骞知道再说也没用，给她倒了杯酒就到一边玩牌去了。 而唐今看着手里的两片钥匙，好半晌，问系统：“030，你说，这钥匙有没有可能实现无性繁殖？” 系统030查了下数据库：【主人，我的数据库显示没可能。】 没可能啊。 那，这多出来的一片钥匙是哪来的呢？ 她这边应该只有一片钥匙的才对。 …… 过了会，大概是喝嗨了，有人端着酒杯就凑到了唐今身边，调侃她：“唐少，你找的对象，都、都男女不限了，那不如……” “不如？”唐今看了他一眼。 这喝得醉兮兮的酒鬼憨笑，“不如看看兄弟们啊，保证两肋插刀啊哈哈哈哈哈。” 唐今直接给了他一脚，把他踹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而那醉鬼倒进沙发里后，傻笑了两声也就醉得不省人事地睡过去了。 这段对话本来也就是一个酒鬼的胡言乱语，但却被有心人听进去了。 这位有心人叫王彬，是最近才有机会加入到这个叛逆少爷团活动里的新人。 毫不见外地说，为了加入这群叛逆少爷，王彬费了不少功夫，而最终的目的就是接近那位唐大少爷。 唐大少爷的背景，知道的讳莫如深，不知道的也不敢轻易得罪，毕竟唐这个姓氏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可是这位唐大少爷脾气实在太古怪了一点，他不敢轻易接近，就怕一不小心就像上次在山路赛车时那位仁兄一样，不仅没巴结上，还得罪了对方，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总得找个接近对方的机会。 唐大少爷最近在找能带到长辈面前的假结婚对象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他这人啊，没什么大智慧，但小聪明却从来都少不了。 过了会，当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的酒鬼，或倒地呼呼大睡，或开始放飞自我的时候，王彬朝着唐今走了过去。 周围的环境太过嘈杂，一个喝醉了的酒鬼不知道为什么向服务员要了个麦克风，在那撕心裂肺地唱伤心情歌，旁边的酒鬼们一个个抱头痛哭，群魔乱舞。 唐今合拢手中的两片钥匙，正准备起身，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空杯里却又被倒入了酒水。 她不带什么感情地抬起眼睛看向那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到底是做惯了大少爷的，什么话都没说却也叫王彬感到了一丝隐隐的压迫感。 听说过这位大少爷直来直往的性子，王彬也不绕弯，带上笑容直接开口道：“唐少，听说您在找能假的结婚对象？而且男女不限？” 唐今收起钥匙，声音淡淡：“怎么，你也想两肋插刀？” 王彬不由得笑了下，“哈哈，我倒是想啊，但我女朋友恐怕不同意啊。” 唐今轻晃着手里的酒杯，没有说话。 王彬话锋一转，道：“虽说我不能给唐少两肋插刀，但我知道有一个人，挺合适的。” “哦？谁？” 想要讨好这位大少爷就不能卖关子。 “您要是真不介意找个男人的话……”王彬压低了声音，“沈周。” 听到这个名字唐今就皱起了眉。 王彬看着她的反应，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位大少爷是怎么想的，但是按照之前赛车的时候对方对沈周的维护，至少唐大少爷应该是不厌恶沈周这个人的，虽说沈周不知道什么原因辞职了…… 但王彬也没有再说什么了，毕竟他又不是拉皮条的，说出个名字，剩下的让大少爷自己去判断就行了。 成了，他能入大少爷的眼，没成，他也不至于得罪大少爷。 唐今垂眸看着手里那两片钥匙。 过了会，喝得稀醉的酒鬼拿着一个酒瓶过来，一把揽住了唐今的肩膀，一边举着手机自拍，“来，唐少，咱俩、喝、喝一个……” 唐今回过神，把那醉鬼甩到一边，将手里的钥匙收起。 她喝了口酒，声音淡淡，“建议不错。” 王彬一喜，但还不等他回话，那大少爷就又放下了酒杯，“但沈周那张脸偶尔看看也就算了，让我天天对着——我迟早会性冷淡的。” 懒懒说完这句话后，唐今站起身离开。 王彬有些失望，但也只能叹了口气。 不过沈周不是长得挺好的吗？ …… 一周后，周文耀又给唐今安排了几个人。 “大少爷，这几个已经是我筛选又筛选，选出来的最后的希望了。” 唐今也没拒绝，都去见了见。 但这次也毫无意外地被她全部否决了。 周文耀想不明白了，“大少爷，别说是你未来的结婚对象了，就算是我看见你爷爷都得紧张得不行，他们这稍微紧张一点应该也没事吧？” 紧张当然没什么，但心理素质在她过不了的话，八成也过不了老爷子那关了。 而且…… 唐今拍了拍周文耀的肩膀道，“不是你找的这些人不够好，而是有个王八羔子跟我说了个太合适的……” 导致她现在看到那些没沈周合适的，都有点…… 毕竟不管怎么想，对于唐家那种特殊的家庭，沈周这种出身朴素，却能凭自己的努力走到高处的人就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 ……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中，一个月过去了。 唐今还是没找到满意的人。 又看完一批人后，唐今回到家躺倒在了沙发上。 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许久，叹了口气，拉开茶几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片钥匙和一枚纽扣。 有些事情，因为不想惹上更多的麻烦，她也就懒得去想。 但说到底这些也算不上是多难的问题。 两片钥匙，一片，是周文耀还给她的钥匙，也是那片她在沈周车后座里捡到的钥匙，另一片，是从家里的鞋柜底下找到的钥匙。 这两片钥匙里，有一片是她之前不小心遗失的，有一片是沈周手里的备份钥匙。 如果说从鞋柜底下找到的这片钥匙就是她之前遗失的那片，那这件事情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但一件事情浮出水面，其他那些被她忽略的事情也就都浮现了出来。 那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人虽然有点昏沉，但脑袋却不怎么痛…… 半晌，唐今闭上了眼睛。 …… 昏暗狭窄的车后座里，在酒精和药物作用下，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温柔的醉鬼只知道一味地开拓。 青年疼得厉害，实在受不住了便咬了那醉鬼一口，却因为这样像是反抗的行为而被翻了过去。 后来……青年扶着那醉鬼上楼，打开门，却又被压住。 青年手里的钥匙掉落，在凌乱交错的脚步间被踢入了鞋柜之下。 而属于醉鬼的那片钥匙，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掉在了青年的车里…… 总之。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唐今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有些小忧伤。 所以说，有些事情放过就好了。 知道了这种事之后，叫她怎么好意思再去利用沈周的感情，把他骗回来拉去哄爷爷呢？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的某位大少爷却已经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翻到了那个已经两个多月没打过的电话。 上来就说“我爱你，我们结婚吧”会不会太刻意了一点？ 那，“我想你了”？ 噫。呕。 唐今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其实老早之前她就想问了，他喝的到底是什么茶？怪好闻的。 可以可以，就这个了。 唐今按下了拨号键。 第30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0 #三十 在换了好几个号码，就连新办的号码也都还是打不通那个电话的时候，唐今悟了。 沈周换号码了。 又在重金悬赏了一圈之后，唐今又悟了。 没人知道沈周的新号码。 前几天唐今给唐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老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但话里话外都是要唐今再回去一趟，说是他把许奶奶也说服了，问唐今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唐今没给准信，只说过几天再回去。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一些大的小的面子问题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唐今给卓晏打过去了电话。 早在接管公司的时候，她就知道她那几个哥哥凑热闹似的帮着唐父往她公司里插卧底，她让爷爷帮忙打听了一下，却只打听出来一个名字。 说是叫什么沈周…… 她一看也是，名校毕业生，上一家公司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却好端端的要跑来给她当秘书，被她耍了几次也不走，还跟个没事人一样随叫随到…… 她还以为是自己人格魅力太大，吸引得对方死都要给自己打工呢，但一想，如果对方是被安排过来的卧底的话，那可就合理多了。 直接辞退没什么好玩的，让对方忍无可忍主动提出辞职不是更好？这样还可以杀鸡儆猴，让家里不要再安排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过来。 于是那之后开始，她故意折腾起沈周…… 过了会，卓晏的电话接通。 “小六？今天是怎么了，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难不成要世界末日了？” 唐今叹了口气，“晏哥，你那有沈周的手机号码吗？” “沈周？”卓晏知道这人，但不由得有些困惑，“我怎么会有他的电话。” 唐今挑眉，“没有吗？” 卓晏笑了一声，“好吧，你周围那些人的电话我确实都知道，只不过怎么，你自己秘书的电话还要来问我？” 唐今也张口就来：“是啊，换手机了嘛，电话就都没了。” “好吧，我找一下，找到了给你发过去。” “要新的号码哦。” “好。” 没多久，卓晏就给她把电话号码发了过来。 可唐今一看，这不就是她手机里存的那个吗？ 唐今发了条消息问卓晏，可卓晏却回： 我这只有这个号码。 天凉了：沈周换号码没有告诉你吗？ 五：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大概五分钟之后，卓晏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天凉了：沈周辞职的时候，你们给他遣散费了吗？ 给沈周遣散费？卓晏越发困惑了。 男人紧锁眉头看着那条消息思考了一会，半晌，他脑子里有一道灵光闪过，他忽而明白了什么。 卓晏忍着笑意发了条消息过去。 五：小六，你该不会以为沈周是被我们安排过去的卧底吧？ 天凉了：…… 天凉了：不是吗…… 五：老妹儿啊，有这种人才我们会派过去让你霍霍？ 又一次长久的沉默之后。 天凉了：QAQ 卓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将聊天记录截图发到了兄弟群里。 …… 【哎呀，主人，没事的，不就是把他职场霸凌了五年让他当牛做马还一分工资不涨吗？没关系的，反正他都辞职了，以后看不见了的啦。】 唐今：…… 想起过去五年对沈周的压榨，某叛逆大少爷微存的那么一点小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她还记得有一次因为她故意刁难而开设了一个项目，沈周为了不让公司赔偿巨额损失，大半个月连轴转，一个星期内所有的休息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二十四小时——而且还没有加班费…… 毕竟她当时候以为那些钱卓晏他们肯定会给的。 沈周这要是按照劳动法起诉她，一起诉一个准啊。 【不会的！只要主人一声令下，我这就帮主人销毁监控，没有证据他就告不了主人了！】 系统030最近刚学了一手黑客技术，此时正自告奋勇地想要在唐今面前展示一番，甚至还有点小骄傲。 唐今：“你洗洗睡吧啊，乖。” 【……哦。】030灰溜溜地下线了。 明明一开始也是个三观正直的萌新系统，怎么现在变这样了。 唐今叹了口气，半晌，再一次把脑袋埋进了抱枕里。 所以沈周忍了她整整五年就真的只是因为…… ……别来这套啊。 许久，唐今抬起了被闷得发红的脸。 要不，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吧。 ……反正在沈周眼里，她也已经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混蛋了，那她就干脆混蛋做到底……而且沈周要真那么喜欢她，那应该很容易就能把他骗回来了吧。 在如此洗脑过自己之后，唐今暂时压下了那种“我真该死啊”的愧疚感。 现在的问题还是在于，要怎么找到沈周…… 唐今去沈周之前住的小区看过，电话号码都换了，住处也早已经是人去楼空，根据沈周邻居的话来看，沈周回老家了。 叛逆大少爷不动脑还好，动起脑子来反应还是快的。 唐今给公司人事部的经理打了个电话，让对方发了一份有关沈周的人事档案到自己的邮箱里。 而收到那份档案后，唐今可谓是大开眼界。 嚯，沈周居然还比她小两岁。 好吧这个还不是重点。 在员工入职的时候，公司为了方便都会让员工填一些基础信息，但是很可惜，沈周虽然写了自己的出生地，但却只填写了一个省，更详细的就没有填写了。 唐今也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继续往下翻。 人事部的存档很全面，当唐今翻到最底下的时候，居然还翻出了沈周当初来面试时的那份简历。 简历里又不会写自己老家在哪，唐今顺手就想滑过去。 但几行文字印入眼中，硬生生让她又重新拉了回去。 沈周这份简历毫无疑问是一份非常出色的简历，但这份简历上却有一个非常突兀的地方。 他不知道为什么，多加了一个备注栏，在那个备注栏里详细写明了自己的出生地。 某县某镇某村，还在后面写上了自己就读的高中，最后还不知道为什么加了一个小蘑菇在上面。 唐今看着这份简历挑了挑眉。 有点可爱……但这什么鬼…？ 但这份简历她应该是看过的。 在五年前面试秘书的时候。 第31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1 #三十一 坐在面试官中间的青年托着脸懒懒地看着手上的那份简历：“沈周？名校毕业生啊……嚯，上个公司是IWN？人才啊。” 青年抬起头看着他，带着些好奇地问：“诶，哥们，说实话，你是怎么想不开要抛弃IWN来我们公司啊？” 青年在看向他时，那双浅色的眸里只有好奇与不解，全然没有一点在多年不见后重逢的恍然大悟与喜悦。 但他也并没有对此感到失望。 在大少爷离开之后他就有好好吃饭，也有按照大少爷交代的每天喝牛奶，他现在的样子确实跟过去那个矮小瘦弱的少年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就算是村长也经常说什么“男大十八变”之类的话。 他忍着内心的喜悦老老实实回答完大少爷的问题之后，看着大少爷脸上似乎带着些思索的表情，忍不住开口提示道：“您看到备注栏了吗？” “备注栏？”青年挑了下眉，目光下落。 半晌，那眉眼桀骜的青年笑了一声，“蘑菇啊？我看到了哦。还挺可爱的。怎么了？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那个……我高中毕业的学校……” “唔……虽然还蛮可爱的，但我们公司并不需要知道你在哪出生，又在哪读高中哦。好了，你的时间已经到了，没有什么事了的话就请出去吧。” 青年托着脸，依旧是笑眯眯的。 可是任谁都听得出，那语气中已经多出来的敷衍与不耐。 那坐在面试者位置上，戴着厚重眼镜的青年，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他……来晚了吗？ …… “喵呜。” 脸上湿润的触感让沈周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摸了摸那只才养了一个月，就已经圆润了起来的橘猫，起身去给它准备食物。 过了会，吃完食物的橘猫懒懒地甩着尾巴，跳到了沈周身上。 沈周无奈，只能给它慢慢按起了背。 而过了会，在按舒服了之后，那只大橘猫伸了下懒腰，一下从沈周的怀里跳出，慢慢悠悠地跑到阳台去晒太阳了。 这副有事就卖萌撒娇使唤人，没事就把人甩开的样子……简直像极了某人。 沈周看了眼时间，去洗了把脸，将食物和水准备好之后就又出门了。 …… 这份简历她确实是见过。 唐今在认真思索之后如此肯定。 毕竟当初面试就是她亲自面试的嘛。 只是面试那时候她刚被迫接管公司不久，哪里会认真面试，那些面试者的简历她就是看到了眼里，肯定也是没有过脑子的。 但是现在这么过一下脑子…… 沈周读的这个高中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呢？ 等等啊等等，让她回想一下。 十二岁之后，她在家里待了大概小半年的时间就直接翻墙离家出走了。 当时她为了防止被家里人抓回去，就开始不停地转学，而且每次转学的学校都在不同的省市，最短的纪录大概是只在新学校里读了两天，转学手续都还没办完就又转走了。 可以说她读过的初高中，已经遍布了全国各处大江南北。 而此时此刻，唐今看着沈周那份简历上，写着的那所高中的名字，终于，她想起了什么。 这不就是那所因为地方太穷太偏僻，导致她一直没被家里发现，然后就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高中吗？ 因为读过的学校实在太多，她也没记过自己都去哪些地方上过学，只依稀记得，自己那时候因为频繁转学，不停记同学名字实在太麻烦，她就会通过一些简单易记的方式来喊人。 比如说这个学校的人就从海里找，什么鱿鱼哥，章鱼哥，那个学校的就从水果里找，什么西瓜弟，苹果弟…… 当终于想起这所高中的时候，那些已经快要被她遗忘的记忆开始源源不断地涌现。 黄瓜萝卜土豆……没办法，读了一整年，不仅是学校里，校外她还扩展了不少小弟，小弟实在太多，她又没记过名字，现在脑子剩下的就只有一堆各式各样的蔬菜了。 蔬菜…… 唐今的目光逐渐移到了那个被画在简历上的小小蘑菇。 半晌，唐今眨了下眼睛。 下一秒，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 十年前。 三辆前后行驶的车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而被保护在中间的轿车里，咆哮了太久喉咙有些痛的唐母开始轻声细语地跟唐今讲道理。 而唐今捂着嘴看着窗外，沉思。该怎么跑呢…… 就在唐今苦苦寻觅逃跑时机的时候，那个时机就这样送上了门。 车辆在转弯的时候，本就打算找机会逃跑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唐今眼尖地从车窗旁的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身影。 是一个人。 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对方穿着的是她现在读的那所学校的校服！ “停车，我同学在后面。”唐今打断了唐母的话。 唐母却已经习惯了她那为了逃跑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了，“唐小今，撒谎也是不好的行为。” “有没有撒谎您问后面的晏哥就知道了，他肯定看见了，喂，停车。” 司机没有答话，而是继续往前开，唐今也没有客气，直接一个肘击猛地敲上了车窗玻璃。 玻璃都是特制加固的，这一下虽然没有敲破但也猛地震了一下，司机也被她的举动惊到，但没有唐母的命令司机虽然发怵但也还是不敢随意停车，只能继续往前开。 见唐今的脸色实在不像是作假，唐母只能跟后车里的卓晏确认了一下，而在得知确实有人追车，好像还摔倒了之后，唐母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让车子停下了。 车来车往的路上，倒在路边太容易出事了。 车停下打开了车锁之后，唐今打开车门就往回跑。 车辆已经驶出去了不少的距离，唐今跑了好一会才远远看见了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 原本还在想着待会怎么借机逃跑的唐今不由得顿了一下，又加快了速度。 等近了，唐今才把人认出来。 “蘑菇仔？” 大概是听见她的声音，那呆呆的少年动了动，半晌，抬起了头。 厚重的刘海将他的眼睛挡了许多，但就算是这样，唐今也能看见那刘海后红得不像话的眼眶。更别提他这副灰头土脸，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可怜兮兮得不像话的模样了。 唐今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半晌，她蹲下人将人扶起，等他看到少年膝盖上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后，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良久，她将那还呆愣着像是分不清现实与幻想的少年抱起，“你是傻了吗？在这演电视剧呢？学人追车。”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用力地抓紧了她的衣服。 唐今抱着人往回走，那三辆车也行驶了回来，她坐进车里，对于司机奇怪的目光，她声音冷漠，“看你.妈的看，去医院不会啊？” 话音刚落，旁边的唐母就瞪了过来，“唐小今，你说什么！” 唐今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了。 最后，在唐母的点头下，一行人还是调转车头去了这附近的一家医院，让人给少年处理伤口。 过程中，少年一直紧紧抓着唐今的手，片刻都不肯松。 唐母在车里坐着，没有过来，而卓晏则是帮着处理挂号和缴费的事情。 医院冰冷的座椅上，两个少年并排坐在一起，卓晏和保镖们站在远处，留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黑发少年的裤管已经卷起，那些狰狞的伤口里的石子和泥沙也都被冲洗，上好了药。 唐今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公告牌出神。 说实话，少年追车的行为，让她有些惊讶。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能够让对方这么不舍得自己的事？ 唔……还是魅力太大了，收了这么个忠心的小弟。 好半晌，唐今开口：“我要走了。” 少年顿时抓紧了她的手。 唐今站起身，站到了少年面前。 她将自己的手从少年手中抽出，像是以往那样，两只手扶住少年的脸，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蘑菇仔，我要走了。” 从发丝下依稀能看见的澄澈的眼睛里，有水意在晃动。 唐今认真地开口：“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不走，当然，也没有办法带你一起走——” “但是。” 她看着那双眼睛里属于自己的倒影，一字一句地道： “蘑菇仔，我等你来找我。” 少年愣愣地看着她，许久，他声音嘶哑，“你会……等我吗？” “嗯……那倒也不会一直等。”唐今看着少年又呆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但我也不会一下子就放弃的。所以你要在我放弃之前找到我，好吗？” 少年看着她，不知道在心里想了什么，只是许久后，他声音沙哑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好。” 唐今忍不住搓了搓他的脸，“你手机带了没有？” 沈周有一个只能通话拍照的老年机，他不知道大少爷想要做什么，只是连忙在口袋里找，“带了……” 但等他从口袋里翻出那个手机的时候，屏幕却已经碎得不像话了。 “唔……这还能拍照吗？我试试……哟，还可以，你这手机不错啊。” 唐今坐下身，揽住沈周举起了手机，“来来来，拍个照，就当是留念了啊。” “蘑菇仔，别这么僵硬，你笑一下嘛……呃，算了你还是别笑了。” 破碎的手机屏幕之中，金发的少年揽着蘑菇头少年的脖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无比地比出了一个耶。 一声轻轻的咔嚓之后，少年时还未分别的他们，被永远定格在了那破碎的屏幕之中。 拍完照，唐今就把手机还给了沈周，又道：“对了蘑菇仔，你待会帮我打个掩护——来，我扶你去厕所。” 在唐今翻过厕所窗户，准备偷溜的时候，少年一边扶着她，一边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你不要太快就放弃了……我会找到你的……一定会……” “放心。”那趴在窗户上的金发少年朝他眨了下眼睛，“记得好好吃饭，多喝牛奶长高个。未来见啊，蘑菇仔。”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金发少年就翻出了窗外，消失在了蘑菇头少年的面前。 只余下眼眶红红的蘑菇头少年，声音嘶哑地喃喃：“未来见啊，大少爷……” 第32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2 #三十二 承诺是不能轻易许出去的。 就算对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 平静的小山村里，开着小摩托遛弯的青年遛着遛着停在了坐在路边休息的村民面前，主动开口拉着对方聊起了天。 在那村民越聊越来劲，从隔壁老王家那点破事唠到村里又不见了几只鸡的时候，青年跟他打了个招呼：“诶叔，我还有事先去村长家一趟啊，你记得村长家在哪不？” “村长啊？那不就在那前头吗，就那栋白的。” “哦就那栋啊，行，那我先走了啊叔。” “行行行，快去吧，改天来我家吃饭啊。” “好嘞。”青年开着小摩托往村长家去了。 而仍旧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村民可惜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继续看着自家的三亩地发呆，等坐了好一会之后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刚刚那谁啊？ …… 唐今一路开到了村长家前头。 原本她是怕小山村路不好走才整了辆小摩托过来的，却没想到十年过去，当初贫困到连用电都紧张的小山村如今居然已经铺上了水泥路。 见唐今在门口停下，那在屋里打牌的几个老人不由得从窗户多看了几眼。 唐今也不客气，把车一停，对着走出来的老村长就抱了过去，“老马啊，好久不见啊。” 村长被她抱住，虽然一脸懵但也还是回抱了她一下，“你是？” “你看你，我以前还抱过你……家土豆仔的，这就不记得我了？” 村长都六十多岁的人，居然又重温了一次小时候被长辈问“这个人你还记不记得”的恐惧感。 但村长实在是不记得这个人了，而且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他们这地方的人，“你是哪家的哦？我年纪大了，你可别诓我。” 唐今揽着村长就往里走，“哎哟我骗您干嘛，来，咱就别在外面干站着了啊，进去坐。” 村长被唐今的反客为主弄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在她异常自来熟的状态下被她半推半扶着进屋了。 而在屋里一番认亲之后，村长也总算知道了她是谁。 当初那个金少爷虽然只在他们这边待了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但因为对方实在太特殊了，所以村长还是有那么一点印象的。 听到她是来找沈周的，村长不由得道：“哎哟，那你来得不巧啊，沈周现在在县里呢。” 唐今嗑着瓜子，“在县里干嘛？” “当老师啊。他之前回来在村里待了一个月，说前几年工作太累了，现在想好好休息，就不想去那些大城市了，索性县里高中缺个老师，他又有那什么教师证书，就过去了。” “嚯，他这么厉害啊，那是哪所高中啊？” “好像就是他以前念的那所高中吧。那高中自从沈周考上首大之后啊，就慢慢好起来，现在也是所好学校呢。” 唐今将瓜子皮聚拢，又问，“听说他现在戴眼镜了？以前没见他戴啊？” “你这说的，他高三那一年，每天晚上看书看到两三点，五六点又起床继续看，这么个看法不戴眼镜才怪咯。” “……唔。” 村长又忍不住说起沈周的好来：“要说沈周这孩子啊，真是个好孩子啊，他小时候村里大家伙也就是给了他点饭吃，长大了现在每年都给村里捐钱，村里那些路啊，大巴的，都是托了他的福……” 村长也不由得感慨，“我想着他在外面应该赚了不少钱呢，结果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他带多少东西，家里也没有翻修，唉……” 唐今看着面前的瓜子皮小山，半晌，又将那小山分成了两沓。 许久，了解了她想知道的事情之后，唐今跟村长告别，开上她的小摩托回了县里。 熟悉而陌生的街道，十年过去，这地方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道路也变得有所不同，唐今边开边问路，总算是找到了当年读的那所高中。 当老师啊…… 唐今看着已经翻新过的校门，半晌，又开着她的小摩托走了。 …… 下午放学之际，老师学生们都一个接一个地从教学楼走出，或奔向食堂或往外走。 沈周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学楼准备回住处，却在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就停顿在了原地。 学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都在围观，而被围观的，正是一群站成一排的黑衣保镖和一列夸张到极致的超跑车队。 更夸张的是，是那支棱在那一列车队上的，几个格外亮眼的LED电子屏。 每个电子屏上都有一个字。 组合起来就是： 我错了，蘑菇仔。 连标点符号都没落下。还是滚动播放。 唐今一直注意着那些走出来的人，在眼尖地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她就打开了手里的大喇叭。 于是，从大喇叭里传出她提前录制好的声音：“我错了，蘑菇仔，你回来吧。” “我错了，蘑菇仔，你回来吧。” “我错了，蘑菇仔，你回来吧。” …… 好半天没看见对方有什么反应，唐今又开大了声音。 奇葩而魔性的场景引得不少人围观，忍不住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但手机才刚拿出来就被上前的黑衣保镖挡住：“请不要拍照，谢谢。” 半晌，在周围或看着黑衣保镖好奇，或看着跑车艳羡，或看着笨蛋帅哥一脸可惜的目光中，在唐·笨蛋帅哥·今的注视下，在那一声声呆板而又魔性的“我错了”里，那个刚从楼里走出来的青年又默默退了回去。 唐今：…… 她将手里的喇叭一扔，拔腿就追了上去。 而沈周在察觉到她追上来之后，也拔腿就跑。 “嘿。”唐今来劲了。 但就算已经从小短腿长成了大长腿，要论起跑步，沈周还是跑不过某位身体素质好得不行的大少爷。 最终唐今还是把沈周堵在了某栋教学楼下。 这栋教学楼贴近墙角，沈周一跑就跑进了死胡同，转过身想走面前就多出了一个人。 刚刚跑步的时候，唐今就已经松开领口，卷起了袖管。 她一巴掌糊上沈周身边的墙，将他困死了墙角里，将嘴里刚刚跑步时不小心吃到嘴里的头发丝往旁边一呸，凶神恶煞地对沈周道：“跑啊，你再跑啊？” 一副村口恶霸逮着小媳妇欺负的样子。 沈周：“……” 而随着沈周的沉默，唐今慢慢的，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她看着面前看不清眸色，但唇角下拉的青年，略带几分尴尬地咳了一声，半晌，缓缓收回了撑着墙的手，“你跑什么跑嘛……” 沈周没说话，从刚刚看见的校门口那一幕开始，他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今又咳了两声，她看了眼沈周，半晌，又别开头，眼珠子转溜着转溜着，嘴里像是含着水一样模糊不清地吐字：“那什么……” 沈周抿唇。 虽然不敢置信，但不管是校门口那不知道该叫人怎么评说的一幕，还是现在这样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大概都不会是他梦到的场景。 他梦不出来这样迷惑的场景。 所以…… 是真的？ “那什么……”大少爷左看看头顶的树，右看看脚下的土，就是不看他。 沈周垂眸看着脚下的草地，尽管他表面还是什么都没有表露，可心里却无法克制地生出了些异样。 像是，心脏被慢慢吊了起来，吊在半空之中，而对方的话语就是从空中吹来的大风…… 戴着眼镜的青年用力掐住了指腹。 就在青年的手上已经被掐出了一个深深的印子的时候，那嘴巴像被浆糊糊住了一样的大少爷也总算憋出了一句话：“那什么……” 唐今别开头，“你之前一直在办公室喝的那个，到底是什么茶啊？” 沈周：“……” 那些不该有的期待落空，心脏也从半空中掉落，落进无底洞。 他还不如做梦。 良久，那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青年终于开口回答了唐今的问题：“菊花茶。” “……哦。”唐今看着头顶的树杈子，努力找话题，“喝那个干嘛啊？” 青年扶了下反着光的眼镜，声音冷漠：“下火。” 第33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3 #三十三 面对沈周给出的“下火”这样的回答，作为火气来源的唐今也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这样啊。” 半晌，她咳了两声，避开了沈周的目光，而沈周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各自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唐今主动开口：“刚刚门口的……你看见了吗？” 沈周沉默了一会，淡淡“嗯”了一声。 唐今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些什么，声音里满是别扭：“之前……是我错了。” 一向任性的大少爷还没亲口跟谁道过歉，提前录好的声音放出来也就算了，顶多就是丢点脸，反正她一向都不要脸，可是当着面吧……怎么想都怪异得不行。 早知道就把那个喇叭拿过来了，现在还能举着对沈周放。 “我之前以为……你是我爸派过来的，所以才那么对你……”唐今解释了两句，可说了没两句，面对沈周那漠然的样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干，嘴里的解释也只显得苍白而无力了。 在又干巴巴地解释了两句之后，她放弃了。 她垂眸，半晌，看回了沈周，声音也低了下来：“和我回去……好吗？” 沈周用力掐着手，才勉强克制住心底翻涌起来的那些情绪。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唐今。 离开她以后，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来找自己，可是当她真的找来了的时候，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很难拒绝她。 可重蹈覆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厚重的镜片将青年眼底的情绪遮挡，谁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久，唐今听见他问：“你找我回去，是需要我做什么？” 唐今不由得顿了一下，唇动了动，可半晌，却什么都没有说。 于是沈周明白了。 那一直下落的心脏好像终于落到了底。 失望了太多次之后，反而是这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又一次空欢喜的状态更让他感到安心。 他垂眸，声音里没有起伏：“我没有时间帮你，你还是找别人吧。”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说完后，他就绕过唐今想要离开。 只是他才走出一步，手臂就被抓住了，唐今将他拦住，她没有否认他的话：“我来找你，确实有你说的那个原因。” 她目光偏移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变得有些奇怪：“但也不完全是因为那个……” 可沈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他只是垂眸，平静地思索着，那还会因为什么呢？愧疚？还是怜悯？ 唐今想说点什么，但看着沈周那副样子又好半天说不出话，而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慢慢地，她的眼神开始飘忽，脸上也可疑地出现红云。 好半天，她像是忍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一咬牙，抓着沈周强迫他看向自己。 “你他妈……”一贯任性妄为的大少爷难得红着脸，像是点亮的星星的眼睛里却满是羞恼，“不用负责的吗？” 对上青年从镜片后看过来的视线，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小了下来，但却更多了些愤懑和幽怨：“又睡又亲的……” 沈周：……？ 半晌，他想起了什么。 无法避免的，沈周的心慌了一下。她怎么会…… 可当他看到唐今脸上那宛若怨妇一般的表情，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那件事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先不说她的那些风流史，但被上的那个难道不是他吗？ 鬼知道那天当他发现她是女人，慌乱地想要结束那一切送她去医院，结果却又被按回去的时候，心情有多复杂。 虽然那一切确实是他纵容的，可她喝得那么多，根本就不知道轻重，后面那两天他走路都……ωωw..net 越是想下去心绪就越是烦乱，脸上也好像生出了些压不下去的躁意。 沈周伸出手盖在了唐今抓着他的手上。 唐今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手背被揪起，然后被转了一圈。 “嘶——”唐今连忙松开了手。 沈周快步绕开她往外走。 唐今甩了两下手又连忙追了上去，“你揪我干嘛？我说得有错吗？你那样的行为，你自己说你不该对我负责吗？” 而当她看到沈周紧抿的唇角和脸上泛起的嫣红，不由得奇怪：“咦，你脸怎么红了？” 突然，笨蛋大少爷那经常掉线的脑子忽而按时上线了一次，她震惊：“小周周，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沈周闷着头加快了脚步。 而唐今反应过来后，顿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围着他持续性倒吸凉气：“原来你这个是害羞的表情啊？我之前还以为你这是……想发火但又只能憋着给憋出来的脸红啊。” “你脸怎么越来越红了？你该不会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笨蛋大少爷的贱兮兮属性又开始上线，“难道是在想那天晚上的事？说实话那天晚上的事我都记不清了，要不你给我讲讲呗？说不定我能想起来点什么呢？” “诶你别跑啊，好歹我也是当事人，也应该有知情权的——” 至此，沈周心底的那点或冷或热的情绪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异常强烈。 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笨蛋？ 唐·笨蛋·今一路跟着沈周回了他的住处，在两人经过校门口的时候唐今还想要那举着电子屏的车队护送他们的，却因为沈周转身就想跑的动作给阻止了。 没办法，她也只能先叫车队离开。 沈周的住处就在学校附近，唐今跟着他走进那栋公寓楼的时候还没发现，等看到熟悉的楼道的时候才想起了什么。 咦，这不就是她之前住过的地方吗？ 当然，沈周现在住的肯定不是她当初的租住的房子的，只是在同一栋楼里而已。 大概是发现她认出了这地方，沈周忍不住解释了一下：“学校附近只有这里有房子出租。” “嗯，我懂，我懂。”唐今意味深长地道。 沈周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沉默。 不，这个笨蛋根本没懂。 他不想再解释什么，而是加快了脚步上楼，而唐今也心情十分不错地跟在他身后。 根据她目前看到的情况来看，想要哄好沈周简直……不要太容易嘛。 不知道哄他跟自己结婚会不会也那么容易？ 应该也不难吧。 唐今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他好像真的很爱我”的认知。 直到沈周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外，趁着唐今在研究这附近的变化的时候，光速打开门，光速进门，然后“嘭”的一声将唐今在了门外。 在敲了一会门也始终没有等到门打开之后，唐今认清了现实。 似乎，可能，也没那么容易哄好？ 她又等了一会，半晌，还是叹了口气，下楼离开。 老旧公寓楼的房门隔音并不算太好，房间内，背靠着门的青年听着门外慢慢离去的脚步声，视线落在空气中的某一处。 好一会，直到腿边像是被什么蹭了一下，他才回过神。 他低头看着那只翻过身躺在地上在他腿边轻蹭的胖橘猫。 吃完了食物的胖橘猫四脚朝天打着滚，又是卖萌又是撒娇地向他讨要着食物。 可一旦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后，就又会变得对他爱答不理。 沈周垂眸，镜片后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许久，沈周闭了下眼睛，将地上那只喵呜喵呜叫个不停的橘猫抱起，去给它准备食物。 第34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4 #三十四 喂完猫之后，沈周又回了学校准备晚上的晚自习。 至于楼底下某个坐在车里跟个二大爷一样的笨蛋大少爷，则被他无视了个彻底。 唐今喊了一声小周周没有得到回应，也不介意，又躺回车里了。 这里离学校就五十米的距离，考虑到沈周现在在当老师，学校里人太多，她就没跟着过去了。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沈周才回来。 唐今就乖巧地将脑袋搁在车窗上，眼巴巴地看着慢慢走近的沈周，等他领自己上楼。 戴着眼镜的青年眼都没眨地就从车前走过，直接上楼了。 过了会，楼上的灯打开，又等了一会后，灯熄了。唐今将脑袋搁在车窗边看了好一会，半晌，关上窗躺回车里，将眼罩一戴直接在车里睡了起来。 哄人嘛，态度得到位。 反正她车里睡起来也够舒服的。 唐今倒是睡得快，但楼上那站在黑暗中，垂眸看着楼下的青年可就没那么好睡了。 许久，他才慢慢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别这么贱。他告诫着自己。 …… 第二天早上，当沈周洗漱完，准备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就听见从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周站在客厅里看着那扇被敲响的门，半晌，还是走了过去打开门。 不出意外的，出现门外的正是那个笨蛋大少爷。 笨蛋大少爷将手里的早餐提给他看，脸上还有些骄傲：“当当，小周周，这可是我亲——手给你买的爱心早餐哦。”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沈周已经从那些无措与动摇中恢复了过来，他看着唐今满脸骄傲等着被夸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开口：“隔壁小孩六岁就已经会自己做早饭了。” 所以你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到底在为自己买了份早餐而骄傲个什么劲？ 唐今倒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她甚至还能不要脸地开口：“可我这份早餐是爱心早餐，我特意要老板给我把蛋煎成了爱心形状的诶。对了，要不我去定做一些爱心形状的餐具好了？爱心碗爱心勺子……” 不要试图跟笨蛋交流。 沈周面无表情地甩手就想关上门，但唐今反应也快，顿时就伸手扒拉进了门里，因为门关得太快她似乎被夹到，闷哼了一声。 沈周下意识松开了手，而唐今也就顺理成章地挤进了屋里。 唐·压根没被夹到·今从背后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然后将手伸到沈周面前，“周周，我买了两份，我们一起吃好吗？” 沈周垂眸看着她伸出来的手臂上那格外明显的一片红，不自觉掐住了手指。 要拒绝…… 但见他没有说话，唐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餐桌走，“我吃完就走，你要是不想看见我，那你就快点陪我吃完。” 沈周似乎是挣扎了一下，但挣脱不开后，半晌，也放弃了，他一言不发地被唐今拉到了餐桌前坐下。 唐今买的是两份云吞，她也不知道沈周能吃什么，有没有什么过敏的，也就没买那些复杂的馅，就买了最简单的，连葱花蒜末都没有放，好在汤足够鲜，也不会叫人觉得不好吃。 她让沈周坐下后，就顺势坐到了他对面，“吃嘛，吃完我就走。” 沈周看着那格格不入地摆在一大碗云吞上的爱心煎蛋，半晌，还是拿起了筷子。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等到吃完饭之后，唐今也没有耍赖，而是像是她刚刚说的那样依言离开了。 但等到中午的时候，她又带着准备好的饭上门了，并且在沈周回来开门的时候再次成功挤进了门里。 早上沈周养的那只橘猫还在睡，唐今也就没看着，中午的时候沈周一回来它就蹭了过去。 唐今看着那只橘猫不由得摸了摸下巴，“你养猫了？还挺可爱的嘛。” 她伸手摸了摸橘猫的脑袋。 橘猫正处于一种求投喂，谁都可以摸的状态中，就算唐今是个陌生人，它也非常不要脸的喵呜了起来。 沈周一把将那只丢脸的猫从唐今手下抱起，带去喂了饭。 而吃饱了饭之后，橘猫尾巴一甩就踹开沈周，跑到阳台瘫着肚皮晒太阳去了。 唐今不由得咋舌，“这猫，怎么贱嗖嗖的？” 旁边的沈周冷呵了一声。 唐今完全没注意到他那声冷呵，只是将自己装在爱心形碗里的饭菜放到桌上，献宝一样跟沈周道：“当当，这些饭菜都是我亲——手洗的哦小周周，我洗好了才让厨师去做的。快吃快吃，吃完我就走。” 沈周看着那些明显就不是普通饭馆里能做出来的菜，大概猜到了这些菜的由来。 应该是大少爷直接叫来了个高级厨师来这边来了。 半晌，沈周还是坐了下来。 像早上那样，在吃完了早饭之后，唐今就带着那些爱心碗，爱心勺子，甚至顶端加了个小爱心的筷子走了。 而晚上的时候，她又像是打卡上班一样出现在了沈周家门前。 沈周要喂猫，早中晚都得回来，就算躲着走也还是会被唐今堵到，他拒绝也好，无视也罢，唐今总能想办法进门，这么两天下来，沈周也放弃了。 反正只要吃完，她就会走了。 而随着唐今来的次数增多，她跟家里那只橘猫也不知道为什么达成了某种共识。 沈周从来都使唤不动的胖橘猫，却被她教会了怎么开门，然后就导致了只要唐今在门外喵呜两声，胖橘就会扭着它日渐丰满的大屁股灵活地跳起来抱住把手给唐今开门。 而打开门后，唐今就会偷偷将猫零食棒塞给胖橘，就这样一次邪恶的交易完成了。 又过了两天之后，唐今提着晚饭上门，将那一大桌子满满的菜摆在了桌面上，自豪地说出了那句话：“小周周，快来吃我亲手做的爱心晚餐！” 沈周看着那一桌子还算有模有样的饭菜，眸光晦暗难明，半晌，他看了一眼唐今的手。 其实这两天他也有注意到一点，大少爷手上多出来的一些小伤口。 今天更是格外明显，在手指上贴着的好几个创可贴，还有手背上像是被热油不小心溅到而烫出来的红点。 明知道她这么做大概率是故意的……可知道了又怎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像之前那样吃起了饭。 唐今看着沈周没有变化的表情，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亲手做饭卖惨政策也失败了啊。 要不然……直接把人绑回去吧。 就在唐今左思右想馊主意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青年放下了筷子。 唐今注意到他的反应，不由得看向他，“怎么了，不好吃吗？” 来之前她都试过味道的，不说多好吃但也绝不难吃，这样的水平作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第一次做饭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沈周看着唐今撑着脸的，贴满了创可贴的手指，半晌，像是描述一件事实一样开口：“你不喜欢我。” 叛逆属性发作的唐今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回去：“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沈周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吧。唐今没说话了。 其实他们都明白，就算知道了沈周就是当年的蘑菇仔，就算知道了他们有过一夜，任性又恶劣的大少爷也是不可能突然就爱上沈周的。 戴着眼镜的青年没有再说什么话，他只是平静地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走吧。” 不管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找他，是需要他去做什么，还是因为愧疚，那些终究都不是他要的东西。 她不爱他。就算他现在重新回到她身边去，也不过是再一次地去经历过去五年里的所有迷茫、苦闷与酸楚而已。 他不能回去。 但唐今却只是挑了下眉。 她能察觉到，虽然语气平静，但沈周的情绪却隐隐有些不对。 唐今不打算继续跟他聊下去的，她坐来了一会，许久，站起了身，“我明天还会来的。” 言下之意，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说完之后，她就起身朝门口走去，但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一句话却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就因为我喜欢你，我就得被你利用个彻底吗？” 第35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5 #三十五 “就因为我喜欢你，我就得被你利用个彻底吗？” 沈周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明明不喜欢他，也明明对他没有兴趣，却只因为有事需要他了，就在明知道他喜欢她的情况下来利用他的感情…… 就因为他喜欢她，他就得被她利用个彻底吗？ 原本还在往外走的唐今停了下来。 她站了好一会，缓缓转过身看着那坐在餐桌前没有什么表情的青年。 她这几天做这些事情的基础当然是建立在她明知沈周喜欢自己的前提下。 她确实是在利用沈周的感情，这一点无可辩驳。 也没什么必要反驳吧。 相比于反驳，她更愿意问：“既然你喜欢我，那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沈周也不明白，更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理直气壮地这么问：“你不喜欢我不是吗？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拒绝你？” 唐今看着他，半晌，声音淡淡：“我现在是不喜欢你，但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不会喜欢你？” 她走到了餐桌旁，低眸看着沈周，“而且，你说你喜欢我，可你压根都没有追求过，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你又要我怎么喜欢你？” 已经任性到极致的大少爷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根本就没表达过自己喜欢的你，现在凭什么来怪我不喜欢你？” 她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 沈周忍不住道：“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我必须先追求你，才有资格拒绝你是吗？” “对。”唐今非常不要脸地承认了，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追我？” 沈周再也忍不了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混蛋？” “第一天知道我是混蛋啊？再说了，我这么混蛋你还不是这么喜欢。” 沈周忍不住咬牙：“你人渣啊！” “你还爱人渣呢！” 这混蛋！ 沈周站起身推开挡在面前的唐今，扭头就要回房间，但唐今哪里会让他走，一把抓住了他，但他大概是预料到她会来抓他，顿时就抽回了手。 他快步走进卧室反手就要关门。 但下一刻，门就被一只手抓住。 唐今眼都不眨地道：“关吧，用力点。” 沈周看着唐今抓在门上，如果关门就会被夹到的手，抓着门把的手不断用力。 青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关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唐今脸上没有半分害怕的表情，心底蔓延开的，是一片为自己感到悲哀的凉意。 那扇门始终没有被关上。 许久，抓在门把上的手失去了力气，那扇门就这样被唐今推开。 她就是吃准了沈周不会伤害她。 所以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就要关紧的门缝里，也可以不加收敛地对他说那些不讲理的话。 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过分，可比起要她去说那些个什么甜言蜜语的来哄骗沈周，还不如就这样把事情扯开、掰碎，说个清楚。 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就已经乱的不像话了。 但是。 一滴透明的泪水忽而从青年厚重的眼镜后掉落，顺着青年的脸颊，缓缓流下。 唐今嘴里一大堆不讲理的话顿时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由得愣住。 沈周……哭了？ 沈周还会哭？ ……头一回，性格恶劣的大少爷产生了些连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慌乱感。 可她也不会安慰人。 半晌，唐今僵硬着抬起手，试着去擦沈周脸上的眼泪。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温度，眼泪也是凉的。 唐今几次张口又合上，好半天，她总算有些结巴地说了一句话：“我……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又一滴眼泪从另一边掉落，唐今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擦，“诶你别哭啊……你先听我说嘛。” 那眼泪掉得越来越多，唐今也只能加快了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但是你之前亲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反感。而且如果是其他人那么做的话……早就被我摔出去了。” 眼见那眼泪的掉落速度似乎慢了一点，唐今察觉游戏，顿时再接再厉：“而且其他人也忍受不了我这种混蛋……” 但不知道这句话是又让沈周想起了什么，那些眼泪又一颗接一颗不间断地掉了出来。 唐今只能连忙将最后一句话补上：“如果连你都没办法追到我的话，这个世界大概也不会有人能追到我了。” 那些眼泪慢慢地，半落不落，叫唐今搞不懂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试探着道：“所以，你要不要试着追我一下，我觉得你成功率还是挺大的。” 那被她捧着脸的青年低着头，只有一颗颗眼泪从眼睫处掉落，他垂着眼睛，也克制着自己的表情。 好半晌，他才哑哑地出声：“那要是我没有成功呢？” “没有成功……”唐今认真思考了一会，但是她也思考不出个什么结果。 没成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还能咋办。 但好歹唐今还记得自己现在还在哄人，便婉转了一点：“可是除了你以外，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没可能追到我。所以……至少你不会输的。” 青年被眼镜遮挡的长睫微颤。 过了会，唐今匆忙地给他擦脸上又开始汹涌流下的泪水，“不是，我又说错什么了啊大哥？你别哭，别哭啊……” 唐今在口袋里没掏到纸，只能用袖子给他擦，但那些眼泪流得太凶，他脸上的眼镜有点碍事，唐今索性摘下了他的眼镜。 她摘眼镜的时候，青年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等过了一会才重新睁开。 而唐今看着那双朦胧睁开后，还在一颗一颗往外掉着眼泪珠子的眼睛，忽而沉默。 半晌，她眨着眼睛抬起头看了眼天花板，等到眼睛眨累了，才又重新看回沈周。 因为镜片过厚，有时候就算看到青年的眼睛，那形状甚至是大小都已经被改变。 但摘下眼镜后，长到令人艳羡的睫毛，清晰而薄的双眼皮，尖而不锐，像是鬼怪故事里魅惑人走入夜色中的狐狸精一样的眼型，像是黑色但又莫名清透的眸色…… 而此时这双眼睛里盛满了泪水，眼尾湿红，一颗颗透明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中掉出。 唐今忍不住又抬起头看了会天花板，好一会，才重新看回沈周。 还是那样。 她手一抖，就那样松开了手，脚步踉跄着后退，一下紧靠住了墙。 还在落泪的沈周只能看着她，眼眸里都是茫然。 唐今憋住了气。 过了会，她就像只螃蟹一样背紧贴着墙从沈周的视线里离开，声音僵硬：“那什么，我还有点事……” 在离开沈周的视线后，她左脚绊右脚地差点摔一跤，只能连忙扶稳墙，拔腿就跑，只留下声音回响：“我明天再来找你——” 高度近视根本看不清她是怎么了，但能观察到她那奇行种一样的姿势的沈周：……？ 而唐今在逃出沈周家之后，飞奔下楼，坐上停在楼下的车一脚踩下油门开了出去。 直到开到一条没有人的河边，她才停下了车。 好半晌，她捂住了嘴。 这么一朵大鲜花就……不是，这么一只大天鹅就……也不对，这么好的大白菜——不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呢…… 苦思无果之后，唐今放弃了思索。 她只是看着面前的河水感慨。 她眼光可真好啊…… 而就在某个大少爷得意洋洋于自己的眼光真好的时候，那突然被丢下的高度近视的青年找了好久，才总算找到了那被大少爷随手放到一边的眼镜将之重新戴上。 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但沈周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自己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坐在床边，抬头看着窗外一点点消失的太阳。 他看着那太阳彻底消失，看着月亮逐渐出现，看着天空之上一两个的星点。 不知道过去多久，像是墨黑的天空中慢慢被灌入了蓝色，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动了一下。 已经失望过那么多次，就算再多失望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最后一次了。 第36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6 #三十六 第二天，当唐今跟前几天一样拎着早餐上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没有关。 咦？ 唐今在门口喊了两声：“小周周？” 可不管她怎么喊，都没有听见答复，出于担心，唐今还是直接进了屋里。 “小周周？”唐今在房间里找了起来，“沈周？” “蘑菇仔？” 最后，就连地毯都被唐今都掀起来看过之后，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沈周不在家。 唐今不由得思索，沈周这是去哪了？上课？但她看学校门口都没什么人，今天好像放假了…… 唐今将手里提着的早餐顺手往餐桌上一放，在餐桌前坐下。 想着想着，她脸色忽然大变。 难不成是—— 跑了？可是他东西都还在啊…… 胖橘也不在家，出门遛猫了？但按照胖橘那个性格，应该懒得出门吧。 唔…… 应该是有什么事出门了吧。 唐今叹了口气，只能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桌上那两份早餐发呆。 也是这么看着看着，她才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她带来的那两份早餐下面好像压着什么。 唐今将那两份早餐拿开后，那张被贴在餐桌上的便条纸才露出。 她拿起那张便条纸看了一眼。 便条纸上，是沈周的笔迹。 「我等你来找我，在太阳消失之前。」 …… 在看完那张便条上写的内容之后，唐今就起身冲了出去 纸上并没有写如果她没有在太阳消失之前找到沈周，他们会怎样。 但毫无疑问，没有找到沈周的那个结局，恐怕不会是她现在想要的。 她人都来了，不达成目的那还对得起她这几天为了给沈周买早餐的而挣扎着起床，因此浪费了的好几个原本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早晨吗？ 【宿主，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在这种事情上，唐今一向不喜欢作弊。 因为在沈周家耽误了点时间，唐今开始找人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而如今已经是九月下旬，在这边的小县城里太阳下山的时间大概是每天下午的六点，也就是说她只剩下不到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找人。 虽然沈周没有说他会在哪里，但他应该是不会离开这个县。 而在这个县城里，沈周能去的地方，会去的地方，其实很少。 学校、村子，这两个地方是可能性最大的。 唐今先去了学校。 今天正好碰上学校里放假，学校里没什么人，也方便了唐今找人。她用最快的速度将学校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却也还是没有找到沈周。 眼见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唐今没有犹豫，直接一脚踩下油门去村里。 从县里到村里的路上有些颠簸，车子并不好开，一路上又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等到了村口，唐今又看见上次的那个大叔，便喊了一声：“诶叔，问你个事，你看见沈周回来没？” 那叔转头看见她愣了一下，但还是回：“沈周？没有啊，沈周不是搁县里当老师吗？” “哦这样啊，那行。”唐今调了个头就想走，但开到一半却又想到什么，又倒退回去到沈周家看了一眼。 沈周家的大门上挂了一把锁，从窗户往里看也没有看到人，确实是没有人在家。 担心沈周为了故意躲她而去了别人家里，唐今先在附近找了一遍，找完又去其他村民的家里拜访。 村里虽然修了路，但山村里每户人家之间都有点距离，唐今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确认了沈周真的没有回村里。 来来回回找了许久，原本偏东的太阳已经移过头顶，开始移向西方。 唐今看了眼时间，已然是下午两点，而开车回县里还需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可是，沈周不在学校，也不在村子里，那他还能去哪里？ 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他还能去哪？ 唐今眸色渐沉。 如果说…… 沈周根本就没想让她找到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能去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唐今握紧了方向盘。 不，不会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沈周根本没有必要给她留什么纸条让她去找人。 想要躲开她，想要跟她彻底断绝关系，只需要买一张飞机票，再飞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去就可以了。 但他现在既然提出了这样的条件，那就证明他还是最后给了他们之间一次机会，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可能会去那些没有意义的地方…… 有意义的地方……什么地方是对她还有沈周有特殊意义的？ 唐今立马就想到了一个。 她和沈周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但在想到这个之后，唐今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她根本就不记得她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的沈周了。 她倒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周时的场景，那时她为了找自己下一所学校，也为了不被家里的人发现，就一时兴起在火车还没有到站的时候直接从某一站下车，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个小县城。 而她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那个瘦小阴郁的蘑菇头少年。 她只不过是想抓着那蘑菇仔问个路，却叫她碰上了后面那群像是找茬一样的不良少年…… 之后，她也就转入了蘑菇仔所在的那所学校。 这些事情在她想起蘑菇仔的时候她还是记起来了，但是…… 当时她就是在县城里闲逛而已，十年过去这县里的道路又变化了不少，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在哪遇见的沈周了。 唐今开着车，继续思考。 她记得……那时候她买了一杯奶茶。 十年前的小县城里几乎没有什么奶茶店，而那家奶茶店也是她碰巧看见，一时好奇就上去买了，而买完奶茶后走了没多久就碰上了沈周…… 有了思路之后就只剩下时间问题。 十年前县里唯一的一家奶茶店，还是有不少人记得的，只不过那些关注并且记得的人此时都已经成年，有很多都已经走出了这个小县城，还留在这个县城里的也不太记得那个奶茶店了。 唐今又耗费了许久，才总算找到了十年前的那家奶茶店。 那家奶茶店如今已经改做了饭馆，周围的商铺各色各异，纷扰着人的注意力，唐今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沿着脑海里模糊的记忆，朝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曾经应该是马路的地方已经竖立起了两栋居民楼，唐今从两栋楼间的昏暗小巷走过，当眼前的世界再次明亮的时候，她看到了一道靠着围墙的身影。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沈周。” 对方在听到声音后顿了一下，转过了身。 但唐今却不由得停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道：“抱歉，认错人了。” 那靠着墙的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头顶的天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片橙红，而带着红边的白日，就那样被两栋居民楼夹在中间。 浅眸里倒映着天边那轮将周围一片都染成红紫色的落日。 如果相遇的地方不是，那就只剩下…… …… 废弃的医院大楼里被泥灰和蜘蛛网堆满。 戴着眼镜的青年安静地看着那从窗口一点点消失的夕阳。 因为这附近的开发，医院进行了搬迁，而这栋旧医院大楼也将在不久后进行拆除。 远处的太阳还剩一点没有消失，残留的光晕让天空依旧是昏黄的，但身后，夜色已如倾泻的海水一般涌来。 青年看着那逐渐消失的太阳，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 …… “砰——！” 沉重的门板倒下的时候，产生的风将堆积在地面上的灰尘高高掀起，门板倒下的巨大声音在空荡的大楼里回荡。 站在夕阳中的青年愣愣地看着天边那还残留着的一点赤色。 “沈周——” 在听见那道声音的那一刻，鼻腔里无法克制地涌上了一股酸意，而眼前的世界也被漫上来的泪水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 “咳咳……” 当看见站在那里的那道身影的时候，唐今停了下来，她咳了两声，伸手挥了挥空气里的灰尘，声音低了下来，“沈周……” 许久，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转过了身。 他在笑，可那双倒映着她的眼睛里又源源不断地流出眼泪。 唐今听见他嘶哑声音中的颤抖： “好久不见了，大少爷。” …… 许久，唐今也回：“好久不见，蘑菇仔。” 他们总算，在相约好的未来再见。 第37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7 #三十七 上了飞机之后，沈周把眼罩一戴，闭上眼睛睡觉，把另一边可怜巴巴看着他的笨蛋大少爷无视了个彻底。 唐今倒是一点不生气，说实话，他能跟自己上飞机就已经不错了。 那天她成功找到沈周之后，沈周就答应了和她回去，同时也问了她，到底需要他做什么。 当然，唐今糊弄过去了。 过了两天，沈周效率极高地处理好了学校和村里的事情，就又问了她一遍到底要他做什么。 当然，又被唐今糊弄过去了。 但也不可能总是糊弄。 在叫人绑架——不是，因为宠物没法坐飞机，放在行李舱又容易出现意外，唐今就叫人开车带着那只胖橘走公路。ωωw..net 手里有了猫质后唐今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于是—— 候机室，沈周看完手机里收到的有关胖橘舒舒服服瘫在宠物箱里睡觉的照片，确认胖橘没有什么不适之后，放下了手机。 他看了一眼旁边舒舒服服瘫在沙发上，比胖橘还要更惬意的唐今，冷不丁地问：“你现在总该告诉我，到底要我做什么了吧？” 唐今吃着西瓜看着电视，闻言将嘴里的籽一吐，心不在焉地回：“和我结婚啊。” 沈周：……？ 他好像耳鸣了一下。沈周拍了拍耳朵，又问：“你刚刚说，要我做什么？” “和我结婚啊。” “……什么？” 唐今不耐烦了，“和我结——” 当她看到沈周反着光的眼镜的时候，嘴里的话顿时就卡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脑袋瓜子也上线了一秒，咬着牙齿硬生生将话题扭转了过去，“结——拜啊。” 唐今哧溜一下从沙发上坐起，盘着腿凑到沈周旁边，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一派深情地看着他：“好兄弟，咱们去民政局结拜吧。” 沈周：“……你是白痴吗？” 唐今疑惑：“我不是混蛋吗？” “……”沈周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两口水将胸口的火气压下，忍着额角暴跳的青筋问唐今事情的来龙去脉。 唐今咳了两声，在沈周的死亡视线中将事情跟他简单说明了一下。 而在听完之后，沈周也冷静了下来：“既然这样，我们只要假装情侣就可以了。” “结婚成家才能让我爷爷放心嘛。” “那就假装结婚……” “不行啊，我爷爷人脉很广的，一查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唐今怕他不愿意，顿时挨到了他身边开启了缠人模式，“小周周~蘑菇仔~你答应了要帮我的……” 沈周往旁边坐，“我只是答应了跟你回去，没有答应要……和你结婚。” 唐今立马又坐到了他旁边，“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们早晚都得结的。” 什么早晚都得……沈周忍不住避开视线，但还不等他脸热起来，大少爷一句话就又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你的猫现在可在我的手里，你要是不答应我的话……以后就再也别想看见它了。”唐今恶狠狠地威胁道。 但沈周想到那只吃好喝好比他还舒服的胖橘，不由得冷呵一声，“送你好了，反正它吃那么多我也快养不起了。” “太无情了吧小周周——” 猫质计划宣布失败，唐今不由得哀叹起来。 沈周一把将这个笨蛋大少爷推开，拿起杯子去一旁饮水机里接冷水。 倒在沙发上的唐今滚了两圈，半晌，又一下弹了起来。 虽然猫质计划失败，但她还有一个办法。 候车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不管怎么闹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沈周接了杯冷水喝了两口，才将心里那些不平静和躁意给压了下去。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 结婚……没有爱也可以结婚吗？ 身后忽而有一片阴影覆来，沈周才刚刚转过头，就被从后面抱住了。 对方的手臂穿过他的腰间，他被完完全全地抱进了对方的怀里。 滚烫的气息落到后颈，她有些闷闷的声音在他颈后响起，“你不想和我……” 沈周僵硬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她偏过头，那滚烫的气息也从后颈移到了耳畔，只是清浅的呼吸间，那原本还只是微红的耳垂便迅速染上了一层桃子一样的红。 “你不想和我……” 那在耳边说话的声音穿过耳畔直接进入耳中，让滚烫的耳朵痒得不可思议。 戴着眼镜的青年克制不住脸上的红，长睫颤着。 他当然想…… “——和我感受一下传说中的先婚后爱吗？”唐今一脸深沉，在沈周耳边如同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的悄声，“听说这是小说电视剧里最受欢迎套路之一哦。” 她没有注意到青年那瞬间面无表情的脸，也没有注意到青年握着杯子的手上暴起的青筋，更没有注意到青年放下杯子后抬起的脚。 她还在磨人：“小周周，蘑菇仔，你就答应我嘛，答应我答应我答——嗷嗷嗷嗷——” 被猛地踩了一脚的唐今顿时弹开，抱着自己那被猛踩脚趾的脚扶着墙，面目狰狞地嘶哈嘶哈。 “笨蛋。”沈周冷漠说了一句后，重新端起水杯，坐回沙发。 而身后的笨蛋大少爷嘶哈之余还反驳了一句：“我不是白痴吗？” 总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好像又双叒叕把沈周给惹生气了，所以上了飞机之后沈周就直接戴上眼罩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去睡觉，一副不想理笨蛋的样子。 而唐今看着他摘眼镜戴眼罩之间，短暂露出来的那双好看眼睛，不由得思考要不要劝沈周去做个近视手术什么的。 哭起来都那么好看……腰也好细……刚刚抱住他的时候，好像还感受到了腹肌…… 摸起来应该……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唐今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青年清俊的脸上带着醉酒一般的酡红，唇中流泻的气息在车窗上凝结起水珠，那双染着烟雾的眼中朦胧而迷离。 耳边好像响起青年哑声央求的声音：“……” 那画面只是一闪而过，而那道声音，她还没有听清，就消失不见。 唐今瞳孔微缩，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 ……什么…鬼。 她瞳孔微震着，眼神复杂无比地看着脚下，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浅眸慢慢地，慢慢地，宛若定格动画一般一点点转向了坐在另一边戴着眼罩正在睡觉的青年。 偏头靠着一旁睡觉的青年戴着眼罩，只露出了高挺的鼻梁和形状姣好的唇。 一副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样子…… ……唔。唐今捂住了脸。 许久，唐今从指缝间看着地板发呆。 她还是好好想想到时候该怎么在爷爷面前胡编乱造她跟沈周的恋爱史吧。 对对对…… 虽然沈周很生气的样子，但既然跟她上了飞机，那就是同意跟她结婚的……结婚对象已经搞定，她只要去编个恋爱史就可以了。 大少爷的注意力逐渐从刚刚回想起的某个画面中转移。 该怎么编呢……她做的那些混蛋的事肯定不能说给爷爷吧。 让她想想…… 贫困山村小白花沈周上班第一天就迷迷糊糊地将咖啡泼到了聪明可爱既美又帅的她身上，她因此记住了小白花沈，在知道他是自己的新秘书后便忍不住注意起了他。 但此时她还有一个心上人，那个人长得很像她十年前车祸去世的初恋。 沈周爱上她之后为她付出，就算被频频伤害也依旧爱着她，而她后来也发现了原来沈周就是她那个车祸去世十年的初恋，于是强势宠宠宠。 但而小白花·沈此时却开始觉得自己对不起十年前癌症去世的初恋，含泪辞职回家。 她追过去，在暴雨中跟沈周倾诉自己的心意，沈周知道了她就是当年癌症去世的初恋后，与她抱头痛哭，然后他们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嗯不错不错，就这样好了。 系统030欲言又止：【主人……】 唐今看着窗外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可以，故事都编好了，要不待会落地就直接去民政局把证给领了好了…… 【主人啊——】系统030实在忍不住了。 它哀痛，它悲伤，它怒斥：【您怎么可以忘记你们的那一夜呢，这可是最重要的情节啊！您可以把这段剧情加在前面啊，就是你还不知道沈周是你初恋，对男二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可以以为你睡的是男二啊！】 “嘶……”唐今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由衷地点起了头，“有道理啊。” 第38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8 #三十八 虽然唐今试图实现落地领证，但显然这是没可能的。 不过落地之后沈周就问了她一个问题：“我住你那里吗？” “嗯？为什么要住我那？”唐今疑惑，是酒店不香吗，为什么要住在家里？ 沈周偏过头提醒她：“以后不是要在你爷爷面前扮演夫妻吗？” 夫妻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唐今反应了一下，“也对哦……不过我家没有多的床哦。” 家里房间虽然不少，但她买下那套平层后就把其他那些房间改造成了各式各样的房间，像是书房，游戏房，家庭影院，健身房等。 她就没考虑过让其他人住进自己家里的这种情况。 不过沈周要住的话……唐今伸手揽住他，将脸凑了过去，暧昧地朝他眨了下眼睛，“小周周，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啊？” 接下来，沈周肯定会脸红，然后骂她笨蛋，再咬牙拒绝掉她的。 唐今现在也算是稍微摸清了一点沈周的个性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等沈周脸红。 但是。 沈周偏头看了她一眼，又淡定地收回了视线，“好。” 唐今眨了眨眼睛，半晌，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然后她就一直凝固到了他们到家后沈周整理好行李，打扫了屋子，做了顿饭，又和她一起吃了饭，再然后沈周拉着她巴拉巴拉不知道说了一大堆什么，最后他们各自洗漱完，一起在床上躺下。 唐今看着头顶熄灭的灯光，听着耳边近得不行的呼吸，被凝固的表情忽而破裂，她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沈周的肩膀。 她抓着沈周不停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周周！你怎么会同意和我一起睡呢！” 不应该啊！ 原本都快睡了却又被她晃醒的沈周额角蹦出了一个井字，他强忍暴揍这个混蛋一顿的冲动：“我刚刚不就跟你解释过了吗？” 唐今表示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沈周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一把抓过她的肩膀就把她按回了床上，称得上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说了为了之后不在你爷爷面前穿帮，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就像恋人一样相处吗？” 唐今看着身上的沈周，半晌，那过度圆滑导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哧溜一下就滑出了九霄云外的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恍然大悟：“你早说嘛。” 沈周：“……” 他手有点痒。可能需要暴揍一顿某个笨蛋才能好。 但是唐今继续道：“可是我们也不用一起睡吧？我爷爷又不会半夜蹲咱俩床底下听响。” 话糙理不糙。 展示给别人看的主要是彼此间的相处方式和行为举止，至于睡不睡一起的，根本没必要。 蓦地被指出这点，沈周忍不住躲闪了一下唐今的目光。 半晌，他坐起身。 因为要睡觉，他没有戴眼镜，这样坐起来后，他就看不太清她的样子了。 也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过了会，唐今听见他嗡嗡嗡了几句。 唐今偏头，抬起耳朵表示没听清。 沈周就又说了一遍。 依旧是跟蚊子扇翅膀一样听不见。 唐今索性坐起身，将耳朵贴到他脸边上，“没吃饭啊？声这么小。” 额角青筋又开始暴跳的沈周张嘴就想开嗓，但声还没发出来，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嘴就又慢慢闭上了。 过了会，唐今感觉耳边好像多了一些流动的气息。 热热的。 “我喜欢你……想和你一起睡……” 青年的声音无疑是好听的，只是以前总是板着，现在辞职后虽然没有再像那样板着的，但始终也是冷冷的，但此时此刻，那声音却好像有点拧巴，“不可以吗？” 突然被直球正面打到脸上的唐今震惊到下巴差点脱臼。 说完最难的那两句话后，剩下的就没那么难说了，沈周看着被子上的纹路，声音低低：“而且，我不是在追你吗……” 唐今把自己下巴推回原位，转头看他。 沈周工作时，大多会把额前的额头捋上去，露出额头，这样会显得人更干练，但是像这样刚刚洗完澡睡觉的时候，那些头发就会散下来，将他周身的气质柔和。 更别提他现在还没有戴眼镜。 大概是一直没有等到唐今回话，偏着头的沈周转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你不舒服的话我们还是分开睡好了。” 他还是那副没有太多明显表情的样子，但唐今却依稀能察觉到一点微妙的低落。 她看着沈周那比她那秘书团里的六位大美人还要长一些的睫毛，过了会，也默默转开了目光，“……我还，挺乐意的。” 能看见他不戴眼镜的时候不多，睡前早起应该都能看见吧…… 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就像是有人拿着刷子在沈周的脸上刷一样，那张脸刷地就红了。 这回轮到沈周僵硬了，“……哦。那，睡吧。” 说着，青年就像是木头人一样僵硬地躺回自己那边，被子一掀，闭上眼睛睡觉。 唐今挠了挠脸颊，也慢慢躺了回去。 但过了一会，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追求应该不至于跑到别人床上去的，你这属于勾引，犯规了啊。” 那紧紧闭着眼睛的青年在被子里捂了好一会，才捂在被子里闷闷地问她：“……那能犯规几次？” “嗯……”唐今认真思考了一下，“一天三次，不准多了啊。” “……” 过了会，就在唐今以为他已经睡了时候，那原本与她还隔着一段距离的青年往她这边靠了一点。 两人间的距离缩短，虽然还有一小段距离，但已足够那两股相同的沐浴露气息慢慢在空气中交汇。 “那我再用一次……” 黑暗里，青年小声道。 唐今闭上了眼睛。 靠…… 怎么这么可爱。 第39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39 #三十九 第二天，唐今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早就起床了的沈周帮她做了顿早饭，等她吃完了之后，就将几张打印好的纸放到了她面前。ωωw..net 唐今拿起那纸看，“这什么？” “关于我的一些习惯和爱好。”沈周坐在餐桌前毕竟不是工作，他这会也并没有绷着，姿态比较放松，“不要求你全部记住，但为了别在你爷爷面前那么快露馅，一些重要的你还是记一下吧。” “重要的？”唐今翻了一下那几张纸，然后就找到了一些用红线标出来的片段，像是生日，过敏物…… “嗯？你花生过敏啊，那我上次喂你花生酥你还吃。” 那时候好像是她在办公室跟娜娜她们蹭零食，刚好沈周路过就给他喂了一个，当时她还奇怪怎么喂完之后沈周就突然推开她然后走了呢，原来是过敏…… 真是，她不都说了“来吃个花生酥”，怎么还—— 唐今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呃…… 她看了一眼那坐在椅子上的沈周。 青年停了动作，安静地坐在那里，他戴着眼镜，也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但过了会，他又偏了下头，唐今听见他道：“我那天有点发烧，没有听清楚你说的话，才吃的。” 所以别多想。 唐今松了口气，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一定把这些都记下来。不过话说……你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做的？” “吃完早饭没什么事，就顺便整理了一下。” 唐今看着手上那份条理清晰，重点鲜明，赏心悦目的几张表格，不由得咋舌。 她又巴巴地问：“那要不要我给你也整一份啊。” 沈周看了她一眼。 隔着那么厚的镜片唐今都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眼神。 ……不用就不用呗，不就是足够了解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等她记完这些她不也能了解他的喜好了吗？ 唐今腹诽着躺到了沙发上去看那几张表。 而沈周摇了摇头，将桌上碗收起，拿到厨房清洗。 其实…… 并不是因为什么发烧。 只是前几天工作太累，休息得太少，那天的精神状态有些差，她突然将脸凑过来，还凑得那么近，他就什么都思考不了地接了她喂过来的花生酥。 虽然反应过来之后去吐掉了，但也还是去了一趟医院。 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给她造成负担而已。他是想成为她的恋人，不是想变成因为愧疚而被她供起来的摆设。 沈周洗完碗，又洗干净了手，才回到了客厅。 他靠着墙看着那坐在沙发里认认真真记着内容的唐今，半晌，微微垂眸。 会成功吗…… …… 虽然沈周一直说唐今是笨蛋的，但当她想起自己还有脑子可以用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 当然，用完把脑子一丢，继续放飞自我也很可怕。 唐今很快就背完了那份表格，也跟沈周讨论起怎么编造他们的恋爱史来。 唐今那个小白花和霸道总裁的故事当然被沈周给否决了。 被沈周否决之后唐今不开心了，这两天那只胖橘也被送了过来，一大一小两只都缠着沈周闹，大的硬是要上演霸道总裁爱情故事，小的就知道吃吃吃吃吃…… 在沈周猛地一拳锤碎了唐今的薯片之后，一大一小两只都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 总感觉，继续下去要被锤碎的就是她们了。 胖橘住进来之后唐今也知道了它的名字，原因在于某天沈周找不到它了，就叫了两声，才把它从不知道那个角落里给叫出来。 唐今不由得开口：“它叫大小姐啊？哟，幸好不是只公猫，不然的话岂不是——” 她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她瞪着沈周，沈周瞪着她。 半晌，沈周别开了头。 “你心虚了。”唐今肯定道。 “……没有。” “你就是！”唐今怒斥，“你居然把我和这只猫联系在一起，你这是对我的丑化！污蔑！诽谤！” 沈周充耳不闻，但唐今一直在他耳边巴拉巴拉，沈周实在受不了她，最后只能同意了她的要求——两人的恋爱史里，必须有他迷迷糊糊将咖啡泼到唐今身上，人也摔倒在她怀里的剧情。 ——虽然沈周觉得这段内容唐爷爷可能根本就不会问。 两人的时间不多，在唐今带回沈周之后没几天，唐爷爷的电话就再次打了过来。 “你许奶奶那个孙子正好回来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回来一趟——你应该也没什么事，赶紧回来啊。” 唐今也没法拒绝，“行吧，那我过两天回去。” 而挂完电话之后，唐今就眼巴巴地看向了一旁的沈周，“周周……” 沈周看着唐今似乎有些不安的样子，问道：“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还记得吗？” “记得。”唐今点头。 “待会我们预演一下，不要紧张。”沈周安抚着她。 但唐今眨巴眨巴眼睛，“周周啊，我不是紧张。” “嗯？”沈周不解了，“那你一直看着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但身后什么也没有。 唐今拉住了他，相当认真地看着他：“小周周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周不由得皱眉思索，“忘了……什么？” 唐今不由得咋舌，“周周你这个记性啊……你之前不是说我们要跟恋人一样相处吗？但咱俩除了睡一个被窝，好像也做什么跟恋人有关系的事啊。” 沈周看着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这才一下想起了那件事。 跟大少爷的相处模式太过习以为常，导致他过于习惯到头来根本就忘了还有这个…… 唐今不由得边摇头边叹气，“周周啊，我知道跟我在一起很快乐，但你也不能乐不思蜀，忘了正事啊。” 沈周稍微晃了下的心顿时比定海神针还要定。 他面无表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嗯……后天？” “那这两天里我们以恋人的方式相处试试看。” “好啊。”唐今答应的倒是快，但她思考了一会，“所以恋人的相处模式到底是什么啊？” 沈周沉默了一会。 过了会，两人一起窝在沙发里看起了一部爱情电影。 用三倍速速刷了好几部爱情电影后，唐今一脸无聊，但沈周却悟了。 “先从约会开始。”沈周迅速做出了一个计划书，“马上快到晚上了，我们先去吃个晚饭，然后逛街，看电影，最后看情况再逛逛。” 唐今只听到了一个，“出去吃啊？就我们两个下馆子也太冷清了点吧，我再叫点人——” 她的手机刚拿出来就被沈周一巴掌按住了。 青年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机塞回了她的口袋里，声音冷漠：“就我们两个。” 唐今看着他那冒着冷光的眼镜，“……我们两个就我们两个呗。” 沈周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等沈周背过身去之后，还心有余悸的唐今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下。 听说喝豆浆能缓解更年期人情绪不稳的情况，为了以后家里的和谐生活着想，她是不是该买台豆浆机回来？ 第40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0 #四十 作为约会流程之一的晚餐，沈周选了一家有名的西餐厅。 一起吃饭而已，两个人又没少一起吃过饭，唐今除了西餐吃不饱外基本什么也没感受到。 虽然沈周是有把自己的牛排给她，说是什么情侣互动……但唐今眼里只剩牛排了。 对于她这眼里只看得见肉的样子，沈周也早已经习惯。 从大少爷嘴里抢肉等于结死仇，能实现投喂他就已经很满意了，想要大少爷反过来喂他…… 还是那句话。他还是做梦来得快。 虽然已经知道唐今是女生，但沈周还是习惯喊她大少爷。 或许是他的刻板印象，但总觉得大小姐这个称呼带着一种高贵冷艳的气场，而某个笨蛋…… ……嗯。 沈周喝了口酒，在心里默默损着某个笨蛋大少爷，但等他放下杯子的时候就见对面的唐今捂着眼睛叉着一块肉伸到了他面前。 沈周不由得微顿，多少生出了些诧异。 但还不等他继续诧异，唐今就开口了：“快快快快快！” 简短的一个字硬是让她喊出了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之感，像是再多看一眼那块肉她就会悲痛而死一样。 沈周：“……”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动了。 沈周无声叹了口气，但看着对面的笨蛋大少爷，还是抓住她的手，轻轻咬下了那块肉。 他垂眸注意着叉子，自然也没有看见那挡在唐今眼睛上的手悄无声地分开了一条缝。 青年张口咬下她递过去的那块肉，垂眸的时候，脸上的镜片对眼睛的歪曲没有那么严重，上扬的眼尾就像是古画里端庄而又带着狐意的仕女图，引得人忍不住去看他。 在沈周察觉到什么看过来的时候，那扇开在眼睛上的窗户又立马关上了。 唐今透过指缝的光看着餐厅里的灯。 半晌，握住她的手松开，但温凉的触感好似还停留在上面，她听见沈周清润干净，最近好像越听越好听了的声音：“谢谢。” 唐今收回手，却还是抬眸看着头顶上的吊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唔。” 沈周奇怪她在看什么，也跟着看了眼头顶，看了好半天什么也没看见之后，就又摇摇头继续吃东西了。 吃完晚餐后两人又去逛了街，唐今买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怪东西，还征战了一会抓娃娃机。 不过大少爷抓娃娃的水平实在太差，眼见她黑卡都掏了出来要去换硬币，沈周只能把人拦住，去换了点硬币抓娃娃。 十项全能沈秘书一下就把某个笨蛋大少爷抓了半天都没抓出来的那个卤蛋超人从娃娃机里抓了出来。 唐今抱着那个圆溜溜，黄彤彤，麻花辫柳叶眉，高鼻梁双眼皮，身穿碎花白衬衣黑裤子的卤蛋超人，深情不已地看着沈周。 “孩他爸，你觉得我们的孩子就叫蛋蛋怎么样？” 沈周沉默了一会，一把抓过那个怪娃娃就要把它给塞回娃娃机里。 唐今一把抱住了沈周的腰哀嚎：“错了错了我错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孩子啊孩他爸——” …… 总之，在逛完街之后，两人又去看了电影。 虽然唐今强烈要求看那个《隔壁王叔与我不得不说的故事2》，但沈周最终还是强行拉着唐今走进了《他与狗》——一部据说非常之疼痛的爱情电影的观影厅里。 就在唐今奶茶可乐爆米花看着电影看得越来越起劲的时候，她肩膀忽而一沉。 她偏过头，就见刚刚那还强拉着她来看这场电影的青年却已经靠在她肩膀上昏昏欲睡。 从唐今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青年那被挡在镜片后的长长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青年骨相生得极好，脸部的轮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格外好看。 唐今手里抓着的爆米花一时间没有再塞进嘴里。 ……她眼光确实很好。 好半晌，她才伸手扶着沈周的脑袋，摘下他脸上那不方便睡觉的眼镜，然后才又将他的脑袋重新扶到了自己肩膀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唐今就继续看电影了。 这正好是精彩时刻呢——女主知道了自己男朋友出轨，一怒之下啪啪啪扇了出轨男十几个耳巴子，结果因为打架斗殴被请到派出所喝茶，正巧在派出所碰见好端端走路上被狗咬了一口，此时正在派出所跟狗互咬的男主…… 空荡荡的影院里，闪烁的电影光之间，那靠在唐今肩膀上的青年似乎微微弯下了唇。 …… 电影结束的时候，沈周也醒了过来。 “还有流程没？”吃完了一桶巨无霸爆米花后饱了的唐今现在活力满满。 沈周看了眼时间，“逛会公园？” 公园有啥好逛的？夜生活从来都是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唐今不理解。 不过今天的行程都交给沈周制定，他说逛公园，唐今也就没有拒绝了。 这附近有个挺大的公园，他们看完电影已经九点多，公园里的人都已经开始慢慢回家。 不出沈周预料的，他们到了之后，大少爷就跑到公园里的健身器材旁跟几个小朋友抢起了秋千。 过了会，成功抢到秋千的唐今热情地招呼沈周：“小周周，看我看我！” 只见她一蹬脚就荡了出去，然后就越荡越高，越荡越高越—— 在她把秋千玩成大摆锤之前，沈周强行把她抓了下来。 他不是担心大少爷的安全，只是周围一堆小孩子看着，要是小孩子模仿笨蛋大少爷的行为，不小心出现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被拽走的唐今只能左叹一声，右叹一声，抬头叹一声，又低头叹一声。 最后还是沈周给她买了个小风车才总算把她给哄好。 沈周看着那拿着小风车乐呵个不停，脑子又不知道滑到哪里去了的唐今，又垂眸看了一眼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从刚刚开始他们就已经牵在了一起的手，许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牵着这个大龄儿童逛公园。 过了一会，三分热度很快就散去的唐今将小风车往沈周手里一塞，挣脱开沈周的手跑去了打气球的摊子上端起了枪。 “周周，喜欢哪个？”沈周刚刚帮她抓了一个，她再给沈周打一个，这叫礼尚往来。 沈周看着那一堆娃娃，半晌，选了一个荷包蛋。 唐今跟他比了个OK，就端起了手里那个玩具枪。 这种玩意她还要瞄准的话，那她这么多年的游戏城叛逆时光就白叛逆了。 只听到一串连贯的响，噼里啪啦地就爆掉了一堆气球。 唐今将手里的玩具枪一扔，就在老板肉疼的目光里将那个长着小手小脚，泪眼汪汪的荷包蛋抱起，送给了沈周。 “孩他爸，二娃就叫包包——”剩下的话在沈周镜片的反光中被唐今给咽了回去。 沈周接过那个荷包蛋看了会，还是微微弯唇。 比大娃可爱多了。 不过…… 沈周看着那正在跟老板商量能不能再打一次的唐今，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半晌，又收回。 ……反正就算牵手她也没有感觉，牵不牵也不是很重要了。 过了会，最终还是被老板拒绝了的唐今满脸可惜地回来了，“走小周周，我们去划船！” 说着，她抓起沈周的手就往公园里的湖边走。 沈周不由得看了一下那牵住他的手，等他抬头去看唐今的时候，却正好看见某人掩耳盗铃似的转回头去。 沈周没说话，就那么盯着她。 过了会，唐今受不了了，扭回头恶狠狠地道：“看什么看，你牵了我那么久，我牵会你还不行啊？” 沈周别开头，“不行。” 果然，那全身都是反骨的叛逆大少爷回他：“那我就要牵。” 说着唐今就越发握紧了他的手。 沈周抿唇掩盖住想要弯起的唇角，他回握住唐今的手，看着大少爷那似乎有些红的耳朵，另一只手越发抱紧了怀里的荷包蛋玩偶。 第一次的约会……应该还算成功吧？ 第41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1 #四十一 第一次约会在半夜十二点前结束，回到家后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但又好像和平时没有太多的区别。 第二天，两人在家里简单预演了一下可能会碰到的场景。 “我爷爷很诈的，我突然带你回去，他肯定会怀疑，然后会从各个角度来诈我们，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到。”唐今难得严肃地道。 沈周点了点头，“这次回去只用见你爷爷吗？” “我奶奶走得早，要是我爷爷确定了你真是我对象，我妈可能也会过来，我哥他们……也有可能过来，我爸倒应该来不了……” 唐今拍了拍沈周的肩膀，“总之你做好准备就是了，不要太紧张哦小周周~” 紧张是肯定会有些紧张的，但沈周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和唐今预演完可能碰到的场景，收拾好行李将橘猫委托给别人照顾，一直到上飞机，沈周都没有特别紧张。 直到他们下了飞机打车去唐老爷子家的时候，唐今忽而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哦对了，给你看一眼我爷爷照片，你别认错了。” 沈周偏头看了一眼。 …… 出租车在一条巷弄里停下后，就火速开走了。 唐今看了眼一旁全身都已经绷紧的沈周，不由得道：“周周，你不是说不紧张的吗？”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沈周就忍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爷爷是——” 唐今茫然：“啊？我没说过吗？” 说过个大头鬼！ 一想到自己居然要去骗那样的人，沈周就只想扭头就走——在走之前他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暴揍这混蛋大少爷一顿！！！ 但唐今哪里肯让他走，见他转身连忙就抱住了他，“周周，好周周，你都到我爷爷家门口了，你都答应了我的，不就是个都九十岁的臭老头吗……” 沈周挣扎得厉害，唐今怕他真跑了，索性一低腰猛地将沈周给扛到了肩上，一手按着他一手推着两个人的箱子狂奔。 “你个混蛋——”沈周恨不得咬死她。 在沈周不断的挣扎扑腾中唐今一个急刹车，然后猛地一脚踹开了唐老爷子的院门。 在院里几个老头老太太看过来的时候，唐今一巴掌拍上肩膀上的人，宛如过年带着年货回家向家里人展示自己带回来的年货一般大喊： “爷爷您看，我给您带什么回来了！” …… “诶老许老许，你别着急走啊，我孙女平时真不这样，她真的是个文静内向的女孩子！” 唐老爷子追着一个老太太解释，但最终那老太太还是无情地走了。 而其他几个原本在跟唐老爷子下棋的老头也一个接一个地告别，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唐爷爷才慢慢转过了身。 唐今站在沈周后面，假装十分专注地看着头顶的葡萄藤架。 唐老爷子冷呵了两声，目光落到了沈周身上。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会沈周，半晌，也不说话，慢慢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 等将沈周看了个全，他才不冷不热地问：“刚才听我孙女说，你是她男朋友？” 唐今看了一眼沈周。 刚刚还暴躁得像下一秒就要咬死她，脸也红得要滴血一样的青年这会已经冷静了下来，听到唐老爷子的话后便点头应了一声，“是的。” 唐老爷子端起一旁的茶慢慢喝了一口，“跟唐今认识多久了？” 沈周如实回答：“马上十一年了。” 唐老爷子不由得眉梢微抬了一下，又正看了沈周一眼，目光中带着审视：“十一年？” “嗯。” “叫什么名字？” “沈周。三点水的沈，夏商周的周。” 老爷子喝着茶，半晌，听不出喜怒地说了一声：“坐吧。” 沈周说了声“谢谢”，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只是他刚坐下，就听见唐老爷子开口：“小六，来客人了，还不快去你许奶奶家借条鱼晚上好做菜？” 唐今屁股还没挨到板凳呢，她看了眼沈周，不由得咳了两声，“许奶奶家那池子里肥一点的不早都被您给摸完了？我还是让人去买吧。” 但今天唐老爷子却没那么好说话，他拿起一旁勾树上果子的大长杆就戳了过去：“让你去就去。” 唐今被戳了腰子，顿时嘶了一声，“行行行……别欺负人啊爷爷。” 唐老爷子呵了一声，“还不快去？” 唐今还是有点不放心，低头在沈周耳边说了句“小心”，才起身走了出去。 而在唐今摸到许奶奶家院子，挽起袖子细心比对着哪条鱼最肥的时候，唐家小院里唐老爷子也慢慢开口。 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问：“是哪的人啊？” 唐老爷问了很多，不只是家乡，还问了沈周的父母亲人、学历成就、工作，但对两人的感情经历，却一个字都没问。 对于老爷子问的那些，沈周没有掩饰或者美化的意思，一一如实回答。 而唐老爷子在听完他的回答之后，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半晌，他忽而冷不丁地问：“是唐今要你配合她在我面前假扮男女朋友的吧？” 虽然唐老爷子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那样淡淡的神情，但沈周却蓦地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他皱了下眉，“什么？” 一派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唐老爷子看向他，半晌，摇了摇头，“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有句话我先摆在这里。” 须发皆白却依旧带着迫人气势的老人靠着摇椅的椅背，慢慢地闭上了那双仿佛看穿了一切的双眼，“我想你应该也认识我。” 老人淡淡道：“以你这样的身世和背景，是没有资格做我的孙女婿的。” 沈周顿了一下，半晌，他看向那躺在摇椅上的老人，“在您眼里，要什么样的人才配做您的孙女婿？” 唐老爷子闭着眼睛，许久，“门当户对。” 沈周脸上的血色无法控制地褪去。 如果老人说出一个明确的标准，像是社会地位，人身成就再或者资产，沈周都可以去努力，可“门当户对”四个字，却像是要将他完完全全的否定。 老人淡淡道：“我的话已经放在这里了，待会吃完晚饭，你就自己走吧。” 沈周垂眸，紧紧抿住了唇。 也是在青年流露出真实情感的时候，那躺在摇椅上老人眼睛眯开一条缝，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青年脸上的表情，半晌，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嘶……难道这么一棵大白菜……真的让唐小六给拱到了？ 糟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太重了？要是把人吓跑了……完了完了，话说太绝完全找不到台阶下啊…… 但就在唐老爷子纠结着到底该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时候，沈周再次开口了。 “如果您不喜欢我，我会去这附近另外找地方住。”他看向那坐在藤椅上的老人，“但我不会走的。” “您的要求，我会做到的。” 门当户对。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但他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 他会做到的。 唐老爷子闻言只是抬了下眉毛，没有说话，一派稳如泰山的样子。 但在心底，悄悄瞅了两眼沈周鸡贼不已的老头开始细细盘算了起来。 这大白菜是真对他那大孙女有意思啊……唐小六那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嘶……他们这到底是真情侣还是假情侣呢？ 唐老爷子对于唐今突然表示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始终还是半信半疑。 找人来骗他这种事，那混丫头也不是干不出来，而且那混丫头也知道一般人瞒不过他的眼睛，所以找个喜欢自己的人过来半真半假地骗他…… 完全是那混丫头干得出来的事。 嗯，看来这个红脸还是得继续唱下去才行啊…… 第42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2 #四十二 等唐今摸完鱼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沈周和唐老爷子坐在一起喝茶，意外的还挺和谐。 趁着老爷子提着鱼去处理，唐今偷摸问了沈周一句：“我爷爷怀疑你没？” 沈周点了点头。 唐今也没有意外，毕竟唐老爷子九十岁的人都活成人精了，要是她随便领一个人回家唐老爷就信了，那她之前也不用折腾那么多了，“我爷爷都跟你说什么了？” “问了我家乡，学校那些。” 那就都是些寻常的问题嘛。见沈周没什么不对，唐今也就没有特别在意了：“走，我带你去房间。” 沈周点点头，提着自己的行李跟她一起去。 当唐今将两人的行李放进一个房间里的时候，沈周不由得道：“我们睡一间吗？” “怎么了？”唐今从柜子里拿出被子，拍了拍，“前几天不是都一起睡的吗？” “但这里不是你爷爷家吗……”为了礼数，还是分开睡比较好，特别是在唐爷爷并不喜欢他的情况下。 “我爷爷不是在怀疑我们？那我们索性就一起睡呗，看他还怎么怀疑。”唐今瞥了他一眼，又转开视线，“而且你不是想和我睡一起吗？”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沈周却还是好一阵耳热，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喊： “唐小六，过来帮我切鱼。” 唐今“嚯”了一声，“老爷子要亲自下厨，这么看他还挺满意你的嘛。” 说着，她朝外应了一声：“就来。” 沈周听着她的话，没有说什么。不管唐爷爷现在满不满意他，他都会努力让唐爷爷满意的。 过了会，两人的东西都放好了之后，唐今带着沈周去主屋，“你先看一会电视，桌上有水果，我去厨房看看，待会过来。” 沈周点了点头。 而唐今到了厨房后看了两眼，就见那条大肥鱼都已经被剖开切好了。 不是要干活，那就是有事要说呗。唐今咳了两声走到老爷子身边，“爷爷，什么事啊？” 老爷子转过头来看了她两眼，“那沈周真是你男朋友？” 唐今啧了一声，“您这是怀疑我骗您啊？” 老爷子呵呵两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我还能不知道你？” 唐今知道这糟老头子不是那么好骗的，但嘴上可一点都不能退让：“真没骗您。” 唐老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摇摇头，问起了别的事：“你让他睡哪个屋啊？” “跟我睡呗。” “嚯，这么拼啊？睡一个被窝？”老爷子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唐今咂巴了一下嘴，“您要不信您晚上来看看？” “放心，我有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老爷子话题一转说起别的，“我看沈周那眼睛，度数很高吧？” “是有点高的。” 老爷子边摇头边叹气，“难怪啊……” 唐今莫名地明白了老爷子的想法，顿时抽了下嘴角，“……不是，爷爷您什么意思呢？”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对了，菜有点少，你再去买点菜回来——你应该知道你自个‘男朋友’喜欢吃什么吧？” “知道。话说您这架势是还挺满意他的？” 老爷子白了她一眼，故意问：“那我要是不喜欢你能给换一个？” “唔……”唐今顿时含糊了起来，“这才见了一面，他不是挺好的嘛……” 唐老爷子顿时带着些惊奇地看着她。 在唐今看回来之前老人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你这是护上了？” 唐今也坦然：“那毕竟是我的人。行了，您要没别的事了那我就去买菜了啊。” “去去去。” 等到唐今走了之后，唐老爷子才认真思索了起来。 从这会对两人的试探来看，还看不太出是真是假，但很明显那叫沈周的小伙确实对他这大孙女有那意思，而他这大孙女…… 好像对那沈周也有点意思啊？ 嗯……到底是真是假，再试试就知道了。 老头子开始动起了歪主意。 晚上吃完的时候，唐老爷子做了不少菜，为了不浪费，他又叫了几个人过来。 于是饭桌上除了唐老爷子唐今沈周三个人外，还多了四位。 分别是那位经常被摸鱼的许奶奶和她的大孙子许望，还有上次被逮着薅羊毛的刘爷爷和他的大孙女刘晚晚。 唐老子将唐今和沈周分开，分别让他们两个和大孙子许望还有大孙女刘晚晚坐到了一起。 而饭桌上的气氛也逐渐诡异。 刘爷爷和刘晚晚两个人都非常主动地拉着沈周说话，你一句我一句就没让沈周空下来。 另一边，许奶奶虽然没怎么开口，但唐今也还是跟她的大孙子许望聊得火热。 唐老爷子就在坐在两拨人的中间，稳如泰山。 这么明显的情况，沈周当然意识到了不对，他看着坐在对面聊得格外起劲甚至都拿出手机互加微信开始勾肩搭背的两人，差点掰断了手里的筷子。 而唐今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但回头奇怪地看了眼身后，就又继续和许望聊起来了。 沈周慢慢垂眸。他闷不作声地吃起饭，但偏偏今天唐老爷子做的却是酸菜鱼，那酸菜也不知道怎么做的，酸得很。 唐老爷子看了看两边的情况，不由得对唐今翻了个白眼，他拉了下刘爷爷，和对方低声说起话。 过了会，刘爷爷就转过头对着沈周道：“小沈啊，听说你大学也是首大的？晚晚现在也在首大念研究生啊，明天要不让晚晚带你回母校去看看啊？” 而早被自家爷爷告知过任务的刘晚晚也立马配合：“是啊学长，学校里这两年变化了不少呢。” 说到母校，沈周确实想回去看看——但不是和这个女孩。 “不用——”沈周嘴里才刚蹦出来两个字，那边唐爷爷就蓦地出声，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唐小六，许望也好长时间没回国了，我看你也没什么事，明天你就带着许望去到处逛逛吧。” 突然被点名的唐今不由得转过头，可听到唐爷爷的话后她顿时就挑起了眉，那点叛逆上来：“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就经常待在这边一样。” 她看向斜对面的刘爷爷：“诶，刘爷爷，你不是让晚晚带沈周去逛什么母校吗？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干脆让她再带一个？” 她又看向许望：“晚晚你认识吧，你牛爷爷大孙女，跟你一样是高才生，你们肯定聊得来……” 这一番操作打得三个老人和那两大孙子大孙女都沉默了下来，只有沈周忍不住弯起了唇。 但半晌，唐老爷子却直接无视了唐今的话，强硬地开口道：“好了，明天就让晚晚带沈周去逛学校，你，唐小六，我明天找人带你和许望一起去逛总行了吧？” 唐今还想说话，就被唐老爷子瞪了一眼。 ……行吧。 唐今也只能把嘴里的话咽回去了。 吃完饭后，唐老爷子还嫌不够，叫着刘爷爷一起去遛弯。 唐老爷子又喊了一句沈周：“沈周，陪我们两个老头子逛逛吧，我刚好还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看着那个起身就想说话的唐今，唐老爷子一句话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唐小六，你就在这里陪你许奶奶和许望。” 说着，唐老爷子看了眼刘晚晚。 刘晚晚接收到信号，立马跟上两位老人，走到沈周旁边主动搭话：“对了学长，咱们学校图书馆里那只花猫你还记得吗……” 一行四人就这样从唐今的视线中走出。 第43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3 #四十三 唐老爷子他们回来的时候，许奶奶和许望已经离开了。 唐今坐在院子里削水果，听到动静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眯起了眸。 只见院门口，戴着眼镜的青年正在和身旁的女孩子说着什么，相比于走时他对女生有些客套疏离的态度，这会的他看起来和对方聊得还挺开心的。 唐老爷子慢慢悠悠走到唐今旁边坐下，刚想拿块盘子里的水果吃，唐今就直接伸手将整个盘子端了过去。 她端着盘子就站起身远离了老爷子。 唐老爷子摸了个空，不由得回过头去：“嘿你……” 唐今转过头看着唐老爷子就拿起好几块水果恶狠狠地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使劲嚼，就是一块都不给他吃。 唐老爷子顿时无语凝噎。 眼见院门口沈周跟人聊完回来，唐今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抱着切好的水果回自己房间去了。 都是她的，都别想吃！ 而走进来的沈周看着唐今气冲冲的背影，不由得问了下唐老爷子：“怎么了吗？” 唐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故意道：“说是明天要出门，今天要早点睡呢。” 沈周不由得垂眸，半晌，还是道：“时间不早了，您早点睡。” 唐老爷子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依旧是一副对他不怎么感冒的样子。 沈周也没有介意，在跟唐老爷子又打了句招呼之后就回屋里了。 某位正不爽着的大少爷还在一脸幽怨地往自己嘴里塞水果。 沈周在门口站了一会，半晌，还是问了：“你明天要出去吗？” 唐今想着刚刚他和刘晚晚聊得那么开心的样子，便道：“要啊。你不出去吗？” 沈周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她旁边坐下，“刘晚晚跟我说我们学.校那只猫上个月生了几只小猫崽，问我明天有没有兴趣去看看，领养一只。” 唐今塞水果的动作慢了点，好半天，才问：“然后呢？” “然后……”沈周垂眸，“我告诉她，我家已经养了一只又霸道又小气的猫了，养不了第二只。” 他重新看向唐今：“所以，我明天不用出去。” 他继续问：“你呢？” 某人往上的嘴角扒都扒拉不下来了，但还是要嘴硬：“许望约我大早上八点出门，我才懒得起那么早呢。” 沈周原本惶惶不安的心总算定了下来。 而唐今咳了两声，压了下嘴角，她转了转头，别开了话题：“你洗不洗澡？不洗我洗了。” “你先洗吧。” 唐今将手里的水果盘往旁一放，哼着小曲去找衣服，又变回了以往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而身后的青年看着她，半晌，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唐今洗完澡出来朝沈周道：“我洗完了，你去吧。” 沈周应了一声，抱着衣服走了过去。 唐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柜子前找吹风机，刚看见吹风机想要去拿，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嗯？”她转过身。 沈周已经摘下了眼镜，此时那双因为眸色而显得有些雾蒙蒙的眼睛正看着她。 “你之前说……我亲你，你不会觉得反感。”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唐今不由得有些微妙的尴尬：“啊……嗯。” 尴尬归尴尬，她还是没有否认自己说过的话。 而在听到她的答复后，沈周掐了下自己的手指，不想给她，也更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伸手抓过唐今的衣领，吻了过去。 就算这样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但唐今还是僵在了原地。 一直到沈周松开她的衣领，抱着衣服进了浴室，她才慢慢回过神。 半晌，唐今捂住了嘴。 ……怎么觉得，她又输给沈周了啊。 话说，干嘛这种时候亲她啊？ 该不会…… …… 过了会，沈周洗完澡走出了浴室。 他用吹风机吹完头发之后就上了床，闭上了眼睛。 一旁假装打游戏实际上还在等着他做点什么的唐今：…… 半晌，她忍不了，将手机一丢就上了床。 她一把将那个侧躺着的青年翻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道：“干嘛又装成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啊！” 上次亲完就跑，现在又给她装无事发生？ 哪有那种好事啊！ 但等她将沈周反过来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明明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脸上都还只是那种被热气蒸出来的自然的粉，但现在却是那种不自然的红。 沈周别开头，躲避着她的目光，“那不然……要怎样？” 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好像也不能怎么样吧？ 青年刚洗过澡，身上都还冒着热气，这会就连唐今隔着睡衣接触到的肌肤，也都是带着热意的。 她看着青年闪躲的目光，看着他脸上的红，半晌，她一咬牙，理直气壮地道：“你都亲了我两次了，至少也得让我亲你一次！” “……为什么？” 唐今按住他肩膀的手不由得松了点，她脸上冒出可疑的红晕，嘴里的话也有些结巴：“不能老是……让你那么得意……” 于是沈周明白了，这大概又是大少爷某种奇怪的好胜心。 但他看着唐今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本就紧张得不行的心又开始收紧。 不管怎么想，他好像都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半晌，他偏头躲开了唐今的视线，“……随便你好了。” 唐今看着青年红透了的脸，过来一会，“那我……亲了？” 沈周垂眸，长睫颤了颤，“……嗯。” “……真的亲了哦？” “……” “我真的真的要——” 逐渐面无表情的沈周：“你不敢亲的话就换我来。” 一句话让那犹犹豫豫的大少爷顿时燃起了奇怪的斗志，“谁说我不敢亲？” 她看着那偏着脑袋的沈周，半晌，伸手将他的脸掰了过来。 那双眼睛里已经充斥满粼粼的水色。 唐今的目光逐渐落在了他的唇上。 似乎是因为紧张，他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唇，但等意识到后又连忙启唇，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但她掌心下所感受到的青年心跳的速度，已经根本压不下去了。 那双浅眸里隐隐有暗色流动。 唐今扶住他的脸，偏头吻了过去。 …… 在她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沈周就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ωωw..net 与自己主动时不同，只是这样等待着她吻向自己，他的心跳就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时刻。 他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在靠近自己，他们的气息慢慢交融。 带着湿意的唇瓣相触。 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轻碰就已经让他脸上的热度一再升高，气息也微乱。 如果是他，他只会停留在这里。 但她不会。 要是向那只会得寸进尺，永远无法被满足的贪兽退让了一步，接下来就只能一步又一步的，将自己的全部献出。 就像是他现在正在经历的一样。 由外及内，他被纠缠着无法脱身，只能感受着自己的地盘被一点点侵占，最后，就连自己好像也变成了她的所有物。 他搂上了她的脖子，感受着她与自己同样剧烈的心跳，脸上的热度一再攀升。 当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向她那双已经被深色填满的浅眸里。 唐今揉过他唇上的水色，许久，问他：“我可以犯规几次呢？” 沈周微微偏头。他握住唐今的手，在交融的呼吸间告诉她，她被允许犯规的次数是—— “无数次。” 第44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4 #四十四 第二天早上，唐老爷子看着坐在饭桌上的两人，半晌，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两人不由得尴尬地避开了老人那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目光。 很显然，唐老爷子已经知道了两个人昨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唐老爷子昨天晚上躲在两人屋门口下听响了，而是两人现在那都还微肿破皮大嘴巴子，随便换个成年人来应该都看得出他们做过些什么好事。 唐老爷子吃完饭翻了个白眼就去了隔壁找刘爷爷，而饭桌上的两人在默默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后，各自看看天看看地，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后，转悠着转悠着，就不约而同地转悠到了房间门前。 沈周避开唐今的视线，先进了房间。 而唐今在咳了两声之后，也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便伸手将前面的青年拉回了怀里。 沈周被她逼得倒退，但后背靠上墙的时候，他也没有了退路。 唐今摘去他脸上的眼镜，偏头吻住他。 房间里，两道不同的呼吸交缠。 许久之后，沈周偏开头，轻口喘息。 唐今看着他唇上的小伤口，不由得问：“会疼吗？” 沈周转回头看她：“还好。你呢？” “我也不怎么疼……” 半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可能压根就没有原因，他们又吻住了彼此。 像是两块磁铁一样吸到一起分都分不开的两人，把老房子着火五个字诠释了个彻底。 原本还只是靠着墙的两人，慢慢地，倒在了床上。 一会是唐今压着他，一会又是他主动凑上来，到后面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舍不得分开。 但没有多久，沈周就不得不出声叫停。 看着他脸上隐隐的尴尬，唐今笑了一声，也不捉弄他，而是抱起他到一旁的摇椅上坐下。 窝在那慢慢晃动的摇椅上，许久，沈周问她：“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要是这个笨蛋再说什么不靠谱的话……沈周默默握紧了拳。 好在那已经体会到快乐的大少爷已经彻底堕落，她看着沈周，半晌，“恭喜你小周周，你成功了。” “……笨蛋。”沈周别开了头，过了一会，还是又确认了一遍，“那我们现在……是恋人了吗？” 唐今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像是撒娇那样蹭了蹭，“是。” 沈周克制不住弯唇，过了一会，他看向唐今，无比专注。 唐今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看他，“确认是真的了吗？” “嗯……”沈周抵住她的额头，“确认了。” 比他想象的，要早了很多很多……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但又的的确确是真的。 摇椅还在慢慢悠悠地晃动，过了会，沈周听到耳边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我应该，很早就喜欢你了。” 沈周不由得愣了下。 但等他抬起头去看唐今的时候，唐今却已经扭过了头，好似专心致志地看着某处。 沈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片空气。 半晌，他无声笑了一声，偏头在唐今耳边轻轻道：“再早也不会比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更早。” 那刚刚还一副无事发生样子的大少爷顿时转回了头，张口就想要反驳他。 但毫无疑问的，这句话她根本没法反驳。 可大少爷奇怪的好胜心是不愿意就此认输的，在张嘴又闭嘴了半天之后，唐今眼看着沈周唇角的笑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但我以后一定会比你爱我更爱你的。” ……沈周耳边的世界好像安静了一瞬。 虽然明白某个笨蛋可能只是因为不服输而说出了这种话，但沈周看着她眼底的认真，还是忍不住别开了头。 他咳了两声，“不可能，一定是我更爱你。” “不，我肯定会比你爱我要更爱你的，你就给我等着好了。”大少爷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没有沈周爱她那么爱沈周，但她可以努力不是吗。 沈周耳朵已经泛起了红，“好啊，那我等着。” 唐今哼哼了两声，又咕哝了一句“你就等着瞧吧”，才没有再说话，而沈周也因为无法平静下来的心跳，而暂时没有再开口。 那因为两人幼稚到不行的争辩而暂停下来的摇椅又慢慢地晃动了起来。 过了许久，沈周想起什么，还是问了：“你父母对你未来的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之前他和唐今还没有什么关系，没有立场问这个，但是现在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唐今挑眉，抓住了重点，“这么想和我结婚啊？” 沈周：“……我们本来不就是要在你爷爷面前扮演结婚对象的吗？” 大少爷不开心了：“那你是不想和我结婚咯？” “……想。” “……哼。” 幼稚的大少爷被哄好，也回答了沈周刚刚的问题：“要求啊，就是个人就行。是不是我跟你爷爷说什么了？” 她对那糟老头子的了解可能已经超过了糟老头子肚子里的蛔虫，“他要是说什么了，那肯定是诈你呢。” “诈我？”沈周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脑子本来就聪明，只是因为对方是唐今的长辈，身份又那么高，他才没有思考过这种可能，但是唐今现在一说他顿时就反应了过来，“那……” “没事啦，我们俩都……都这样了。”唐今摸了摸嘴巴，“咳，他应该是不会再怀疑我们了。” 也是…… 但沈周却又开始忐忑，“我们接下来还是不要这样……” 还在长辈家里，他们两个就这样……沈周不想给唐今的长辈们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但唐今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大白菜就在嘴边还不让拱，那怎么行？ 她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爷爷肯定巴不得我俩多……那什么呢，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去隔壁找刘爷爷？” 沈周半信半疑：“真的？” “真哒。”唐今将脑袋放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沈周摸摸她的脑袋，“……别用奇奇怪怪的语气词。” 唐今偏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继续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蹭，“明明就很喜欢。” 沈周低头看着她，“嗯，喜欢。” “……唔。”好半晌，大少爷才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看来，对付笨蛋大少爷就得直来直往。沈周抱住怀里像只大猫一样的青年，又说了一句：“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 “真的好喜欢你啊……” 唐今捂住了他的嘴。 第45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5 #四十五 快中午的时候，唐老爷子还没回来，唐今就去隔壁看了一眼。 唐老爷子已经是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我在你刘爷爷家吃了，不用做我的饭。” “行吧。”唐今一脸可惜地回了自家院子里，而等回到院子里之后，她就顿时喜笑颜开，“走小周周，我们去下馆子~” 沈周拗不过她，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和她牵着手出门吃饭了。 刚刚确定关系的两个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吃完饭后，两个人就慢慢悠悠轧起马路来。 唐今离家出走之后就很少回这边住，倒是沈周之前在首都上的大学，后面给她打工，偶尔也会到这边来出差，算起来比唐今还要更熟悉这周围的环境，便带着大少爷逛起了她的老家。 而唐今在乐呵呵地跟着沈周吃了好几家甜品店后，她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她蓦地停下，牵着她的沈周被拽了一下，不由得回头，“怎么了？” 唐今手里还拿着一个情侣超大圣代杯——沈周刚给她买的。 她拿着那个有小西瓜一样大的大圣代，目光幽幽地看着沈周，“为什么，小周周你会知道这么多女孩子喜欢的甜品店？” 她忍不住道：“你到底是跟谁来过这些地方啊？” 沈周不由得被她问得懵了一下。 半晌，他回想了一下。 这附近是大学城，刚刚他们在甜品店里看见的顾客，不是结伴的女生就是男女朋友，单独的男生很少。 再联系她刚刚问的那句话……虽然不敢相信，但沈周看着她那幽怨的目光，一副手里刚刚吵着闹着要和他一起吃的大圣代都不香了的样子，脑子里还是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某个笨蛋大少爷在…… 吃醋。 …… 除了心里那种无法被否认的开心之外，沈周还有些好笑和无奈。 沈周看着那浑身冒着酸泡泡的唐今，还是开口解释：“我大学的时候，在这边的甜品店兼职过。” 说起这个…… 他之所以会到甜品店里兼职，也是因为印象中的大少爷喜欢吃甜点，但这个偏偏是他不会做的东西，在这边兼职的话，不仅可以赚钱，还可以在空闲的时候学习一下怎么做。 沈周不想让她误会什么，便道：“除了你以外，我没有跟任何女生逛过甜品店。” 唐今小纠结了一下：“真的？” “真的。” 她唇角翘了一下，“以后也只准和我一起逛。” 沈周对她一向只有一个回答：“好。” 唐今看着手里的大圣代，顿时又觉得它香了. 小风波平息之后，两人又继续逛起了街，唐今还跟着沈周去逛了一下他的母校，两人一直逛到快晚上，唐老爷子打电话过来喊他们回家吃饭的时候才回去。 只不过这一回去唐今就发现了不对。 唐老爷子院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而等听到那声熟悉的，看似平静但实际却是一座等待爆发的活火山的声音之后，唐今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唐小今，听说你交男朋友了？怎么都不告诉妈妈一声呢？”唐母站在院子里，带着标准而又虚假的笑容看着唐今。 沈周不由得看向唐母。 而唐母在看到沈周的时候，脸上虚假的笑容瞬间就真实了许多，“哎呀，你就是小沈吧，我都听小今爷爷说了啊，来来来，这边坐，你们吃完饭没？饭马上就好了，我们边吃饭边聊。” …… “你是说，你们重逢的时候，你因为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不小心崴到脚就那样跌进了她的怀里把咖啡洒到了她衣服上？”唐母紧紧攥着手帕，“然后呢然后呢？唐今她有没有认出你？” 沈周看着唐母脸上称得上是“求知若渴”的神情，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唐今，“……没有，吧。” 唐母那刚刚还感动得不得了的表情顿时一变，好像一瞬间从春风拂面的三月来到寒风大作的腊月。 唐老爷子不由得咳了两声提醒唐母，而唐母反应过来看着一旁的沈周，半晌，还是收敛了一点，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捂着脸不想说话的唐今。 瞪完唐今，她又重新看向沈周，“那之后呢？你们又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沈周看着那低着头一脸沉痛似乎在反思自己，但他估计可能是在数地上蚂蚁的唐今，半晌，还是将两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当然，他至少开了十级的滤镜美化，被问到为什么一直没有跟唐今表明自己就是当年的蘑菇仔，他也只说是因为自己太过自卑，不敢向她表白。 唐今的注意力从地上的蚂蚁上暂时转回，她看了一眼那努力跟唐母还有唐老爷子半真半假叙说的沈周，半晌，又垂眸。 “他跟我说过，是我没认出来。”唐今闷声打断了沈周的话。 沈周不由得看她。 唐母也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其实她也知道沈周美化了很多，在听到沈周那么护自己女儿，她心里高兴有余但也难免会担心，毕竟她知道自己这不着调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 但现在…… 唐母看着那垂眸继续数蚂蚁了的唐今，许久，转回头朝沈周道：“好了小沈，这些故事啊以后我们再慢慢说吧，先吃饭。” 在喜欢的人的母亲面前，就算沈周心理素质再强大，也难免有些紧张，但刚刚和唐母的交流中，他心里的那点紧张已经慢慢散去，现在也自然了很多。 饭桌之上的气氛还算和谐，等到吃完饭之后，唐母又单独找唐今说话去了。 唐母也不绕弯子：“这次是真的？” 她和唐父上次才给唐今看了老爷子的身体报告，这才几个月唐今就领了个男朋友回来，不得不让人怀疑是真是假。 唐今点了点头，“确实是真的。” 唐母却一针见血地问：“那你是真喜欢他？还是只是利用他对你的喜欢来哄你爷爷？” 唐今不由得皱眉。 她看着院子墙壁上长着的几根藤，半晌，才有些闷闷地道：“我是真喜欢他。” “真喜欢人家之前还那么折腾人家？” 卓晏在帮唐父做事，他知道沈周的事，也跟唐父唐母提过，在知道唐今带沈周回来见老爷子之后，唐母就从卓晏那仔细了解了一下。 也就知道了唐今之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 她一说这个唐今就头皮发麻。 半晌，唐今啧了一声，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烦躁和郁闷：“我之前不知道我喜欢他啊……” 唐母厉声：“喜欢人还能不知道的？” “我就是不知道啊！”那郁闷的大少爷说话断断续续，“我、我又没喜欢过人……他又一直陪着我，不管我怎么做都不会走……我怎么去知道我那是喜欢他嘛。” 听她这么说，唐母就更奇怪了：“那你后面又是怎么知道你喜欢他的？” 唐今看着地面出神，好半天都没说话。 唐母伸手在她面前拍了拍。 唐今回过神，她看了唐母一眼，过了会，还是闷着声老老实实说了：“之前跟他吃饭，看到他吃我递给他的肉的时候……想把剩下的肉也都喂给他……” 想把剩下的肉喂给他，也想要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再久一点，更想要牵着他的手……再久一点。 大少爷说完话后就陷入了某种“娇羞”之中，别扭着没再说话。 而旁边的唐母却是有点恍惚。 肯给对方递肉就……就是喜欢了？ 肉有这么重要？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玩意，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又试着跟唐今说了几句，但唐今嗯嗯嗯地点头，但很明显根本没听她说话，还在发散思维。 唐母满脸复杂地走了。 等她走过门后，看了一眼那站在老爷子旁边扶着他，似乎是听完了全程脸已经红得要滴血的青年，脸上的神情就越发复杂了。 她不懂。 但尊重祝福。 另外得想办法赶紧给他们锁死。 不然就她这女儿的脑回路，可能很难再找到其他人了。 …… 唐今在跟唐母聊完之后，就回了房间，而过了许久，戴着眼镜的青年才回来。 青年耳朵还是带着些红的，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镇静了下来，他轻咳了一声，道：“刚刚爷爷问我……我们打算时候订婚……” 唐今一下从床上坐起，满脸抗拒：“订婚？订什么婚？不订！” 沈周嘴里的话不由得卡住，但还不等他说什么，唐今就又道：“订婚这流程也太浪费时间了，订什么婚？我们直接结婚！” 沈周看着她，半晌，忍不住弯眸笑了一下，“好，我们结婚。” 第46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6 #四十六 因为沈周和唐今都有意结婚，而唐老爷子也表示支持，在唐今找唐父聊过之后，她和沈周的婚约就正式定下了。 不过关于结婚的日期，两派人却争执个不停。 一派以觉得结婚还是要大办，要多准备几个月才好的唐母为首，另一派以她结婚她做主，越快越好的唐今和被唐今硬拉来的老爷子为首，而唐父和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哥哥们则保持了中立。 争执到最后，户口本早就独立了出来的唐今拉起沈周就要直接去民政局领证。 为免她真这么马虎地就跟人把证领了，唐母也只能黑着脸同意早点办婚礼。 婚礼还是在老爷子这边办，因为老爷子还有唐父唐母他们身份特殊，婚礼没法像唐今想的那样大办。 为此，唐今还认真思考过，要不家里除了老爷子其他人都别请，然后办大点…… 为了防止唐今在结婚前就被唐父唐母打断腿，沈周只能绞尽脑汁转移她的注意：“你不是说办完婚礼就要去度蜜月吗？你想去哪？澳洲美洲还是欧洲？” 唐今果然瞬间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她认真思考过之后，眼睛一亮：“南极洲！” 沈周：“……” 但看着唐今脸上的兴奋，沈周捂了下眼睛：“……那你快去查查南极洲有什么好玩的吧。” 唐今一把抱住了他，半晌，在沈周有些疑惑的视线，她又把人抱紧了点，“小周周，你真好。” 这个世界上会这么惯着她的，恐怕也只有沈周一个人了。 沈周偏过头看着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叛逆也好任性也罢，既然他阻止不了那他就陪她一起，这样，就算有危险来临，他也会在她身边。 唐今在他耳边蹭了蹭，“小周周，办这边的婚礼之前，我们先回一趟村里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沈周不由得心里一暖。 他没有父母，但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沾着些亲缘，他要结婚，是该回村里一趟邀请几位长辈来参加婚礼的。 “好。”沈周点了头。 距离婚礼还有一个多月，原本唐今是想跟沈周单独回去的，但是在知道这事后，唐母也跟他们一起去了。 “既然去见小沈的长辈，那我怎么能不去？”唐母道。 唐今可有点不乐意，“沈周家就一张床，没地给你睡。” 唐母：“……我打地铺行了吧？” “那不行，我们小两口睡一块要是做点什么，那不是让你听得一清二楚，你不害臊我还——” 在唐母挽袖子之前，沈周连忙拦在了唐今面前。 最后，好一番商量之后，几人决定了。 唐母过去跟沈周的长辈见个面，之后就让他们小两口自己折腾，她回来就是了。 唐今勉勉强强同意了。 …… 回村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得知沈周结婚，要邀请几个长辈去参加婚礼之后，村长顿时就答应了他，其他几位多多少少跟沈周能沾上些亲缘的长辈们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都同意了。 唐母在跟沈周的一众长辈交流过之后，又待了两天才回去，而唐今则跟沈周继续在村里住着。 原因嘛很简单，回去就得听唐母絮絮叨叨婚礼的事，还有那群哥哥们知道唐今要结婚之后也东问西问的，问的唐今烦得很。 还不如和沈周一起住在村里躲清闲。 之前唐母是带着司机和保镖一起过来的，甚至还带了一张折叠床过来，就睡两个人隔壁。 就算唐今不介意，沈周也没办法不介意，所以两人想做点什么也都没有做。 现在人一走，某人那大尾巴就摇起来了。 …… 黑暗的小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眼睛看不见，耳朵能听见的，也只是彼此不成句的声音。 不到过去了多久，青年蓦地僵硬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想要避开她，却被她按住了手腕。 唐今将他抱起，在他耳边低声：“我帮你。” 沈周靠在她怀里，半晌，想要阻拦的手到底还是慢慢放下，“嗯……” 唐今吻了下他耳侧。 在一片黑暗之中，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就更明显，沈周忍不住闭上眼睛，抓紧了手底下的被子。 唐今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半晌，“之前，有想着我做过这样的事吗？” 青年肩膀颤了一下。 “有啊……” 唐今埋在他颈间，听着耳边轻哑的声音，忽而有些好奇。 在过去的那五年里，那平日里总是一副西装革履不可侵犯模样的青年，在因为她而意乱情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 两人从确定关系到结婚，其实也不过两个多月，但鉴于两人将近十年的孽缘，要说是闪婚好像也算不上。 婚礼是在酒店里办的，提前包下来的酒店谢绝了任何非相关人士的进入，保证了安全和私密性。 在酒店办婚礼也方便，包下九点之后，唐家和村里的一众亲戚、沈周邀请的高中大学的同学、唐今叫来的几个关系不错的狐朋狗友都可以直接住进酒店里。 当然，这样劲爆的消息把唐今叫过来那几个狐朋狗友惊得差点当场跪下，怎么都不敢相信。 也有人知道唐今前段时间找结婚对象的事情，不由得问了下唐今是不是为了应付家里人的。 结果却得了唐今一句：“我们是真爱。” 杨骞咋舌，“咱俩都认识多久了，这套就别来了吧？” 唐今把他推开，“滚。” 杨骞也只能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直到婚礼结束，宾客们或是离开或是回自己的房间，唐今那一群狐朋狗友里还是有人不敢置信。 …… 酒店顶楼准备好的房间里，洗过澡也换了衣服的沈周坐在床上看着电视。 虽然眼睛是在看电视，但他的注意力却怎么也没办法集中。 浴室里，还在传出淋淋的水声。 过了会，沈周起身去倒了杯水，慢慢地喝。 之前那次，她喝醉了，没有多少理智，他的感受并不好，之后的几天也一直很难受…… 但这一次她是清醒的，所以应该不会那么……疼吧？ 沈周慢慢给自己做着心理辅导。 喝完小半杯水后，沈周放下了杯子，坐回床边继续看电视。 过了会，他听到一阵音乐声，沈周偏头看过去，就见摆在床头的手机亮了起来。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爷爷”两个字，沈周不由得朝浴室那边喊了一句：“手机响了。” “谁啊？” “爷爷打的。” “那你接一下呗。” 沈周只好接起。 接起电话后，听见是他，唐老爷子也没有在意，只是道：“明天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沈周应下，两人又聊了几句后老爷子就挂断了电话。 沈周本来是想就这么把手机放回去的，但手机上的微信消息刚好跳出来，他一不留神就点了进去。 是唐今某个没来参加婚礼的狐朋狗友发来的消息，连着发了好几条。 一天不挨揍浑身难受：大少爷你真跟沈周结婚了啊？ 一天不挨揍浑身难受：别逗了，你路边抓个人结婚我也都多信三分啊，你偏偏找沈周 一天不挨揍浑身难受：废话不多说，来来大少爷我这还有存证呢，这可是上次你自己说的话啊 一天不挨揍浑身难受：2022xxxxxx.mp4 沈周垂眸看着那显示在手机上的视频。 视频的封面就是一片闪烁的灯光里，某个醉鬼举起来的自拍，而醉鬼的身后，是端着酒杯神色懒懒的某位大少爷。 沈周点开了那个视频。 一开始便是某个酒鬼含糊不清的声音：“来，唐少，咱俩、喝、喝一个……” 视频躁动而吵闹的背景音乐里，沈周却还是能清晰地听见那道清醒的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声音。 视频里，他的大少爷这么说。 ——“建议不错。” ——“但沈周那张脸偶尔看看也就算了，让我天天对着——我迟早会性冷淡的。” 第47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7 #四十七 唐今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就发现了情况不对。 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戴着眼镜安静地看着电视，就算是她走出浴室，青年也半点没有要将注意力分给她的意思。 嗯？有点不对啊。 她还以她一走出来沈周就会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呢。 还是他现在这样就是紧张的样子？ 唐今试着走过去。 那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戴着厚重的眼镜，眼睛被隐藏在镜片下，看不出情绪。 在唐今走向他之后，他慢慢坐起身，拿起手机，将那不知道放了多少遍的视频再一次重放。 他直接暂停在了那句话前面一点，点下播放键后，那属于某位大少爷的声音就从手机里飘了出来。 ——“沈周那张脸偶尔看看也就算了，让我天天对着——我迟早会性冷淡的。” ——“沈周那张脸……” 青年拨弄着进度条，而房间里，也开始反反复复地播放同一句话。 唐今：“……” 行，她知道了。 青年这副样子不是害羞紧张的表现。 这是他准备揍人时的表现。 唐今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手里的手机扔到了一边。 她也不忌讳什么，抱住沈周开始撒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嘛小周周，你也知道，我嘴贱不是一天两天……”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沈周气得紧握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一次，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暴揍她一顿。 因为了解她，所以他才能在冷静下来之后反应过来视频里她多半就是在嘴贱而已，但是在刚开始听到视频里她那样说的时候，他心脏里的血液都像是要被冻结一样，又是发凉又是闷痛。 沈周想要推开那缠在他身上不肯松手的唐今，但唐今却像是手脚都会打结一样抱着他，怎么也推不开。 牛皮糖耍起无赖简直臭不要脸，沈周用力扒拉着，结果扒拉着扒拉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被压倒在了沙发上。 唐今握住他的手，异常诚恳地看着他，“小周周，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现在就来试一下，你看我会不会对着你的脸冷淡就知道了。” 沈周：“……” 气红了脸的沈周：“你混蛋啊！！！” 说着，他扭着腰就想要挣脱开唐今的手，但唐今反手就直接将他按住，理不直气也壮：“实践才能出真理啊！” 既然嘴贱惹怒了老婆，那就干脆用身体力行来告诉他你只是嘴贱而已。 沈周一腔复杂的情绪被她两句话就弄得不上不下，既生气，但好像又没那么生气了，伤心……面对这个笨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伤心了。 唐今趁着他分神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彻底压进了沙发里。 沈周挣扎了一下，一只手却也被按住，只能气得咬牙，一双眼睛也透过镜片恶狠狠地盯着她。 唐今只是垂眸看着他。 那双浅眸里映着他的样子，和平时一样清亮，但又格外的专注。 “对不起周周，我以后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沈周那一股火彻底散了。 他看着唐今，半晌，又别开了头。 唐今低头在他唇角吻了一下，按住他的手也慢慢地改为抱住了他。 她将脑袋埋在青年的颈间，闻着他身上那与自己相同的气息。 半晌，沈周也抱住了她，“以后，不要说了……我真的很不好受。” 唐今吻了下他的唇，“不会有第二次的。” 沈周低低应了她一声，搂上她的脖子，开始回应她。 许久，唐今将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感受属于他的心跳，“小周周，可以麻烦你……帮我回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吗？” 掌心下所传来的心跳速度逐渐变快。 过了好一会，青年才开口：“你扯开了我的衣服……” 青年身上那件浴袍被慢慢扯开，滑落两侧，紧绷而又流畅的肌肉线条也一点点地连贯。 她问他：“然后呢？” “然后……” …… 青年一点点，一点点的，告诉了她那一夜发生的所有事情。 在重温了一遍之后，唐今也确确实实地想起来了那一切。 自然也想起来了自己那时候的粗暴。 她不由得在沈周耳边低声：“为什么要纵容我？” 沈周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 唐今安静了一会，忍不住垂头丧气起来：“又输给你了……” 沈周弯唇，抚住她的脸，“那可以再喜欢我一点吗？大少爷。” 唐今看着他眼中轻晃的爱意，半晌，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好。” 青年眼中流露出笑意，紧紧抱住了她。 …… 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波澜，但两人还是非常顺利地结婚了。 而之后，两人也确实去南极洲度了一次蜜月。 不过沈周原本以为会危险重重的蜜月之旅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艰难，相反，还挺好玩的。 两个人跟着一个拍摄宣传片的动物保护组织一起去了南极洲，除了冰天雪地之外，也看到了帝企鹅和它们可爱的幼崽，还有肥肥胖胖的海豹们。 两人也体验了一下最原始的冰屋，试着在冰窟窿里抓鱼。 看到沈周也玩得很开心之后，唐今又开始得寸进尺了，“小周周，不如我们下一站就去北极吧！” 裹在厚厚的防寒衣里裹得像颗球一样的沈周凑过去亲了一下同样裹得厚厚的唐今，“在那之前，我们先休息一段时间，好吗？” 唐今：“……唔。” 虽然她没说话，但沈周知道，她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口中呼出的白雾模糊了沈周的视线，可他却透过这些白雾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眼睛。 他会一如既往地追随着她，但是这一次，她也会愿意停下脚步等他。 已经越来越习惯打直球的沈周忍不住抱了过去，大声道：“我爱你！” 唐今本就穿得跟球一样有些笨重，他一扑过来，唐今就跌跌撞撞地坐进了雪里。 被他突然的大声告白弄得面红耳赤的唐今：“你干嘛啊！” 沈周不管，扑在她身上不肯起。 唐今看了他好一会，半晌，还是抱了回去，别扭但又直白：“我也爱你。” 沈周抬起头吻她。 不远处正准备拍宣传片，不得不目睹眼前两个球状物抱在一起打滚的动物保护组织成员们：…… 怎么他们都到南极了还有人虐狗啊？ 第48章 沈秘书为何那样48 #四十八 从南极洲回来之后，两个人就回归了日常生活。 在唐今的强势不要脸缠人战术之下，原本想要去找新工作的沈周还是又重新当回了她的秘书。 当然，现在的沈周可用不着那么累人了。 除了因为之前沈周聘请的那三位秘书之外，还因为唐今已经揪出了公司里那群卧底是谁。 “琴琴、娜娜、丽丽、赛琳娜、小方、小伊！你们彻底辜负了我对你们的信任！！！” 唐今一脸痛恨地拉着那六个大美人开了一场会，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把大部分工作都丢给了她们。 六位大美人含泪疯狂加班。 当初知道唐今要选秘书后，那群哥哥们就猜到按照唐今的性格，对于长得好看的大美人姐姐肯定会多一分好感，于是他们就各自找了一位长得好看又有能力的大美人去参加面试。 但是怕唐今意识到不对，他们就叫这些大美人先假装不熟悉相关的工作…… 本来他们确实是弄了一个七仙女秘书团的，但是却有一个大美人的位置被突然冒出来的，名为“沈周”的青年给顶替了。 那天—— 人事部经理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拿着那些简历问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青年：“唐总，秘书人选您定好了吗？” 青年叼着棒棒糖：“X琴、X娜、X丽、赛琳娜、方X、伊X，哦，还有那个沈绸。” 青年声音含糊，最后那个名字经理有些没听清：“沈周？” 专心致志打着游戏的青年也没注意：“对，就她。” 而后来，唐老爷子帮唐今调查到由唐父派过来的那个大美人的名字，就叫沈绸。 但落在电话另一端还在嘈杂酒吧里喝酒的唐今耳朵里，沈绸，就变成了沈周。 …… 一开始几位大美人只是想假装一段时间不熟悉工作，但是当发现沈周一个人能完成所有任务之后，她们就忍不住—— 开始摸起鱼来了。 就这么摸着摸着的，她们也就习惯了这种每天清闲至极，只用把大少爷的日常定期汇报一下的生活。 为此，在明白了沈周不是卧底就开始怀疑其他人，并最终锁定了六位大美人，明白自己被辜负了的唐今，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就差没有拿着小皮鞭在办公室里赶着她们工作了。 六位大美人就这样开始了她们水深火热的加班生活。 虽然沈周大部分的工作都被分走，但那大部分工作本来也不属于沈周的工作范围，属于他的那份工作他还是会尽职尽责，毕竟，这还是唐今的公司。 公司在沈周的决策下越变越好，唐今也就此过上了被自己的霸道秘书宠着的快乐生活。 过了一年，唐老爷子因为年龄的原因离开。 有人说，老爷子九十二岁的高龄了，在众人的簇拥下平静地离开，是喜丧。 在办完所有的丧事之后，有些疲惫的唐今闭上了眼。 她靠着一旁的沈周。 许久，沈周听见她低低的声音： “丧就是丧，哪来的什么他妈的喜。” 沈周沉默着，握紧她的手。 因为唐老爷子的过世，唐今消沉了一段时间，但逝者不可追，唐今还是逐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唐老爷子的去世，唐今带着沈周去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ωωw..net 这一查就在沈周的身体里查出了一颗肿瘤，但好在发现得早，是良性的，在动手术切除了之后，沈周也没有出现什么后遗症。 而近视手术沈周最后还是没有去做，他的度数没有再增高，他又已经戴习惯了眼镜，他自己都这么想，唐今当然不会再说什么。 这样也好，省得有人看上她的小周周，来跟她抢。 唐今偶尔还是会跟那群狐朋狗友出去溜达溜达，不过每次都会跟沈周报备，也不会再跟那些美女姐姐妹妹们凑得太近。 都结婚这么久了，沈周也慢慢看出来了她对那些大美人纯粹就是欣赏，并没有他之前以为的那种关系。 不过这并不代表别人对唐今就没有那个意思了。 女的有，男的在唐今跟沈周的关系坐实了之后也越来越多了。 当然，这些人不是被唐今收拾了，就是被沈周收拾了。 …… 虽然工作忙，但沈周还是会安排好给自己放假的时间，陪唐今约会，旅游。 他们一起看过海面上最美的落日和星空，浪漫唯美的花海，山顶上层层朵朵的云烟，也一起去过人来人往的风情小镇，大名鼎鼎的名胜古迹，充满信仰的雪山之宫。 他们结婚的第十年，终于实现了唐今之前说过的去北极旅游的心愿。 只可惜运气不好地碰上了极夜。 但运气好的是，他们看到了极光。 安静静谧，点缀繁星的夜空之上，像是萤绿色的风流淌而过，又像是某种巨型的绿色的鱼，从头顶名为星空的海里游过的时候，露出了肚皮。 美丽而震撼人心。 两个裹在睡袋里的蚕宝宝坐在一起看着头顶的天空。 许久，唐今说了一句：“其实有点像电影里的五毛特效。” 沈周也回她：“说不定我们就是在一场电影里。” 唐今想了想，“那我们一定不要当电影的主角。” “为什么？” “电影里的主角总是会碰上各种意外事件。”唐今往他那边蹭了蹭，“我不想和你有意外。” 沈周也靠住她，“也许我们是一部合家欢大电影。” “也对。” 对唐今而言，只要她想，意外发生的概率就会无限趋近于零。 不直接说是零，主要是她谦虚。 …… 只有惊喜没有意外的两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到了七老八十。 在沈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紧紧抓着唐今的手。 “我走了之后，要照顾好自己……”临走之前，他还在不断嘱咐着唐今。 他们没有子女，虽然唐今的哥哥和他们的孩子偶尔会来看望两人，但沈周还是担心，他走了之后，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唐今坐在床边，应着他的话。 许久，沈周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不再开口，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而唐今握着他冰凉的手，半晌，问了他一句：“现在，总该是我更爱你了吧？” 沈周不由得慢慢笑了一下，“嗯……是你……” 他的声音一点点变小，那只被唐今紧握着的手，也慢慢失去力气，最后的几个字只能听得见气音。 是你赢了，我的……大少爷…… …… 唐今在他身边坐了很久。 她看着沈周唇角的笑，许久，她低头在沈周手背上吻了一下。 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纵容我。 …… 她将那只冰凉的手放回被子里，将那副摆在床头的眼镜拿起，收回了神识空间之中。 是你赢了，蘑菇仔。 第1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 #一 早起的时候唐今发现。 她刚捡回来的老婆又跑了。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之后，有了决定。 那就再去捡一个新的吧。 …… 2123年，新年的第一天，一颗来自外太空的陨石从天而降，轰然落入了星球上最大的海洋之中。 就在所有人都在庆幸这颗陨石并没有带走任何一条人命的时候，一场浩劫却已经悄然而来。 一种不知名的元素在空气里蔓延，随着风，随着水，迅速在全星球扩散开。 在不过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内，许许多多的人就在无意中摄入了这种元素而不自知。 在又二十四小时之后，第一波异变开始。 大面积的人群出现了高热昏迷的现象。 就在几乎所有新闻媒体都在发布这一奇怪的事件的时候，那些昏迷的人群开始陆陆续续醒来。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 这些最先醒过来的一批人，他们身体里的细胞已经全数死亡，但他们却依旧能够移动。 他们具有敏锐的嗅觉、听觉，以及非同寻常的耐力，但他们丧失了所有记忆，也不再存有理智。 他们开始攻击所有存活的生物，啃食，吞噬，并在吃到血肉后进一步强化。 而被攻击的人，哪怕只是被刮伤了一点点，过了多久，他们也会被转化成同样的状态。 人间开始沦为地狱。 在丧尸开始出现的二十四小时内，就造成了数以百万的人员伤亡。 丧尸越来越多，各大地区的电路、水、网络通讯通通都被切断，马路上越来越空荡，整条大街上几乎只看得见沾满血腥的丧尸们游走、进食。 一开始，各国还动用武器去围剿丧尸，但很快，就连军队之中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丧尸，世界变得越来越混乱。 仅仅一个月过去，人类就损失了接近十分之一的人口，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停的增加，因为空气中还存在的丧尸病毒，还有人在不断地被转化而丧尸。 这样下去，人类迟早会灭亡。 但慢慢地，有一类特殊的人出现了。 在他们被丧尸伤害之后，或是在紧急的危险关头，他们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了超自然的力量。 风、火、雷、电…… 当第一个异能者斩杀了丧尸，救出一堆普通人，并逐渐组成小队开始寻找其他幸存者的时候，由异能者和丧尸主宰，普通人类只能艰难求生的末世时代—— 开始了。 …… 丧尸爆发的大半年后，由异能者领导的小队越来越多，但小队的形成，小队内成员的增多，也就代表着一个小型社会的形成。 社会之中总是存在着矛盾。 G市中心，一片被已经发黑的血污填满，遍布灰土与断壁残垣的空地上，七八个男女围着一个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少年，眼神中充满警惕。 少年的后脊处有一个明显的，狰狞恐怖还在不断流出鲜血的血窟窿。 少年用那双泛着恨意的眼睛死死看着这一群都是被他从丧尸堆里救下，现如今却要将他置之于死地的人们。 少年的威信太重，就算此时此刻已经被他们下药挖走了异能核，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一群人也还是心里发怵，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但有一个男人没有避开，他看着手里那颗从少年后脊中硬生生挖出来的，沾满鲜血的火系异能核，目光中充满了狂热。 光是拿着，他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 只要等他吸收了这颗异能核里的能量，他就可以变成强大的火系异能者了！ 男人紧紧握着那颗异能核，当他对上少年阴冷的目光的时候，出于某种自尊心，也为了告诉其他人从今以后他才是那个领头的人，他走上前，狠狠一脚踩上了少年的头。 少年闷哼了一声，眼底的红加深。 后脊的异能核被挖走，手筋脚筋也被挑断，他根本就动不了。 将少年踩在脚下之后，男人心中升起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快感，他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与口吻开口：“路迩一，你别怪我们心狠，谁叫你总是那么好心呢？在现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凭什么还要去管别人？” 他们之前是在更南方的L市活动的，这次，是听到北方建立起了幸存者基地，才启程前往路径G市的。 但在路途之中，好几次当他们遇见幸存者的时候，作为领队的少年都会给予对方一点物资。 虽然那些物资大部分都是由少年找回来的，虽然少年将那些物资平分给他们之后，给予幸存者的物资用的只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份——但是。 但男人不会在意，他也看不到那些，他所能看到的就是少年将小队的物资——将他们的物资拿去分给那些陌生人。 还有平时，明明年纪比他要小，却总是仗着自己异能强大就对他发号施令，还有上次碰到的那群幸存者，路迩一不是给了他们吃的吗？ 那他抓几个女人快活几次怎么了？ 又碍着他什么事了？ 居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打倒在地上，还说要把他赶出小队，逼得他不得不下跪求饶，害他丢了好大的脸。 一想到这里，男人就狠狠地加重了脚上的力气，用力踩着少年的头。 旁边的男男女女们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世界里。 他们确实是被少年所救，在少年救下他们并给他们食物的时候他们也确实心怀感恩，可是…… 社会都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坚持什么原则？特别是看到少年将食物分给那些幸存者的时候，他们就忍不住生出了埋怨。 分给那些陌生人有什么用？该死的人不还是会死？还不如给他们…… 那些本来就是他们小队的共同财产不是吗？ 但有人看着那踩着少年脑袋，目露凶光五官狰狞的男人，也不由得开始发怵。 放弃路迩一选择这个人……他们真的做对了吗？ 当男人意识到周围的目光有所不对的时候，才蓦地惊醒。 “……看什么？难道你们对他没有怨气吗？” 周围的男男女女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男人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孤立了出来，他不由得顿时有些心慌，但余光一瞥看到手里那颗异能核，又定下了心。 他握紧了手里的异能核，冷笑了一声：“现在还装什么好心？” 他伸手一指一个男人：“你，给他饮料里下药的时候不是还说多下点？” 他又指向一个女人：“还有你，不还是你告诉我们他异能核的位置的吗？” “还有你——” 他指过的每一个人都不自然地别开了头。 “呵。”男人看着这群比他也好不到哪去的人冷笑了一声。 他放下手，就在他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却猛地抬起了头。 少年狠狠咬上了男人的脚。 “啊——”随着男人凄厉的叫声，少年硬生生从他后脚腕上咬下了一口肉来。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到，当他们看到少年那带着冰冷杀意的眼睛的时候，一个个都忍不住地从心底生出了一些惧怕。 而那男人在痛苦的嚎叫之后就暴怒，他发狂一样地一脚将少年狠狠踹了出去。 少年后背重重地撞上一棵树，口中沤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 男人脚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似乎在震慑着每一个人，但男人却因为周围人的目光而越发愤恨，用要杀人一样的目光看向了那个远处的少年。 “张、张哥，先处理下伤口吧。”有人跟那个男人道。 男人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了他。” 说着，他推开了周围的一群人，一瘸一拐地朝少年走去。 旁边的人都不敢阻拦。 他们只能看着男人带着杀意走向那个少年。 在头顶那鲜红的太阳的灼烤之下，地面升腾起的热流不安分地流动，除了男人的脚步声外，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这份安静其实在少年咬上男人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若是平常，小队里的人们或许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因为少年刚刚的举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暂时集中在了少年的身上，也就忽略了周围的异常。 在男人走到少年面前，许多人都避开视线的时候，小队里的一个风系异能者这才发现了不对。 他顾不上那许多，仔细用异能感受了一下。 忽而，他脸色骤变：“有丧尸！” 他大喊：“丧尸！好多丧尸！” 说话间，他拔腿就跑向一旁的几辆越野车，脸上满满的都是恐惧。 其他人被他的动作和话语惊了一下，但反应过来之后，也下意识地跟着他跑向了一旁的越野车。 最开始大喊的风系异能者最先开上一辆车，他没有管其他人，开始立马开着车停到了那还在踢打着少年的男人面前：“张哥！快上车！有丧尸群！” 在听到“丧尸群”三个字的时候，男人因为暴怒而发热的大脑顿时凉了下来。 男人的脸上出现恐惧。 小队曾经也遇到过一两次丧尸群，那两次，小队都多多少少损失了几个成员，男人自己也差点死在丧尸们的手里。 他带着些不甘地狠狠踢了一脚少年，咬牙坐上了车。 反正就路迩一现在这副样子，就算不用他出手，丧尸也会把他给分食殆尽的。 三辆越野车用最快的速度驶离。 而没过多久，那乌乌压压的丧尸群就出现在了后方，低阶丧尸他们还能甩开，但那丧尸群里还有一些明显与其他丧尸不同的高阶丧尸。 高阶丧尸的速度、力量、耐力，都是普通丧尸的好几倍，小队们不断加快了速度，有人忍不住骂娘，有异能的运转起异能，没有异能的则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武器。 但随着有第一只、第二只、越来越多的丧尸超过他们，并且头也不回地跑走之后，他们逐渐意识到了不对。 这群丧尸不是在追赶他们。 它们是在…… 逃跑。 …… 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冷眼看着那三辆越野车离去。 与那反应迟钝的风系异能者有所不同，就算异能核被挖走，他的身体素质也还是远超那群人许多，在他趴在地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从地面传来的，远处异样的波动。 是丧尸群。 在做出判断之后，他就拼尽了全部的力气狠狠咬上了男人的腿，迫使小队的注意力转向自己。 按照他判断的丧尸群的奔袭速度，只要这群人晚发现个几分钟，车队绝对会被丧尸群死死咬住。 就算他今天要死在这里，这群人也必须给他陪葬。 少年看着远处正以极快的速度在靠近的丧尸群，半晌，闭上了眼睛。 来个丧尸直接咬断他的脖子吧，他可不想感受自己被一口一口活生生啃食的滋味。 …… 一个又一个的丧尸从少年的眼前跑过，一眼都没有看那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少年。 尽管有丧尸出于进食的本能多看了几眼那地上的少年，但更强大的本能却让他们连一步都不敢停。 倒在地上却始终没有等到丧尸来啃食自己的少年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群丧尸在逃跑。 从某个远比它们更恐怖的存在下，逃跑。 虽然明白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但路迩一却已经没有力气去动了。 不管是被断掉的后脊，还是被折断的双手双脚，抑或是刚刚被猛踢过的脑袋，都没有办法再动。 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属于异能者的体质并没有随着异能核而被夺走。 他只能听着，听着丧尸群嘶吼咆哮着，争先恐后地从面前跑过。 因为太过拥挤，那密密麻麻如同挤在一起的沙丁鱼群一样的丧尸中不断有丧尸倒下。 运气好的，在其他人丧尸走过之后还能拖着断手断脚的身体继续跑，运气不好的，被丧尸群踩爆脑袋之后就再也无法起身。 丧尸们凌乱的脚步一点点远去。 大概许久许久，在路迩一已经快失去意识的时候，才有一道慢慢吞吞的脚步声出现。 那脚步声慢吞吞地从他面前走过。 大概四五秒后，那脚步声又慢吞吞地倒了回来。 对方的动作似乎很慢。 有阴影慢慢覆盖住了他。 路迩一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那道目光定定的，像是在观察着他，但又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陌生的气息靠近，一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对方将他晃了两下，路迩一也被迫抬起头。 头上的鲜血不断流下，阻碍着他的视线，他只能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个将他提起来的人—— ……不。 路迩一看着对方青白的肌肤，空洞而又鲜红的双眼后，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人。 是丧尸。 …… 唐今提鸡仔一样把地上的少年提起来晃了晃，她看着少年满脸的血，过了会，从带着的小书包里拿出已经打湿过的毛巾，在少年的脸上擦了擦。 她的力气很大，就算没怎么用力，那少年还是因为她过于粗鲁的动作而忍不住闭起了眼睛。 在唐今将少年脸上的血全都擦去之后，露出了一张俊秀耐看的脸。 少年的眉形是那种自然而然的剑眉，眼窝很深，眼型是带着些攻击性的上挑眼，纯黑的眸色也加深了他眉眼间的凌厉与攻击性。 总而言之，是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类型。 【主人，这个长得还可以诶。唇红脸白的。】 虽然脸白是因为失血过多，唇红是因为吐血，但少年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030觉得宿主应该会喜欢。 唐今呆呆地思考了一会，半晌，将准备好的麻袋拿出。 在少年警惕与防备的视线中，她将少年装进麻袋，然后将麻袋扛起，慢慢吞吞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捡到新老婆了。 回家。 而那被装在麻袋里只露出了个脑袋的少年，那双充满警惕的眼睛里，忍不住多出一些困惑。 第2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 #二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 “030，帮我找个轻松点的任务吧。不用怎么动脑不用怎么动手——最好是都不用怎么动的那种任务。” 【好的主人！】 …… 【任务：完成师父的遗愿。】 【主人，这次的世界是末世世界诶。】 唐今：“……嗯。” 【主人主人，人家还是第一次来末世，有点怕怕的。】030依旧致力于和宿主建立和谐友爱的主仆关系。 “……嗯。” 唐今低头看了眼自己，“……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我附身的身体好像有点不对劲？” 【哎呀，因为原身变成丧尸啦，所以主人你现在也是丧尸哦~】 “……” …… 原身是一个孤儿，小几岁的时候一直是街上的小叫花子，直到后来被她师父捡回了家。 她和师父按照师父徒弟的关系相处，但对外两人就是爷孙关系。 他们虽然不是亲爷孙，又都沉默寡言不善与人交流，关系看起来不甚亲密，但实际上却远比亲爷孙还要更信任彼此。 只是两人的工作比较特殊，后来，她师父的仇家找上了门，而等她找到她师父的时候，她师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原身的师父死前交代了几件事。 第一，如果没有百分百自己能活下来的把握，就不要帮他报仇。 第二，十几年前他有过一个女人，后来那女人替他生了一个孩子，他把那个孩子寄养在了G市。他希望原身以后可以暗中帮忙照顾一下那个孩子。 第三，找个男人过点普通人的日子。喜欢的话女人也行。 …… 安葬完师父之后，原身就按照师父的交代准备去G市找那个孩子，但还不等她出发，事情就出现了一点意外。 她只知道，自己突然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发生了某种变化。 周围的世界是混乱的，而她的脑子里也混混沌沌的一片，什么都分不清楚。 当她顺应着一股模模糊糊的执念，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走到某个地方，找到了一个孩子的时候。 她却差点杀了那个孩子。 因为执念太过强烈，一路上她都没有停留过，也没有发现她是那么的…… 想吃人。 …… 【任务：完成师父的遗愿。】 【原身的性格稍微有点一板一眼，变成丧尸之后就更呆板了，我好不容易才跟她沟通好把她送去转世的呢！】030傲娇的求表扬。 “啊，真棒真棒。”唐今敷衍了两下。 030却更为骄傲自满了。 总之，在熟悉了任务之后，唐今就开始自己的新人——啊不对，是新尸生了。 师父的那个小孩被寄养在一户人家里，丧尸爆发的时候，小孩一个人在家，而那小孩的养父母则是出门在外面。 也不知道那对养父母是死了还是跑了，反正他们再没回来过，家里就只剩下了小孩孤零零的一个人。 好在养父母是做食品批发商工作的，家里囤了很多的食物，而这附近又比较偏，丧尸不算特别多，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孩子才能独自一个人生活这么久。 原身找到那个小孩的时候，因为丧尸的本能差点杀了对方，虽然因为系统的出现而中断，小孩也没有出事，但等唐今附身再试着跟那小孩接触的时候，小孩却是死活也不肯给她开门了。 对方不肯出门，唐今又不能让小孩出事，反正她一只丧尸整天除了漫无目的的游荡，醒了嚎几句，饿了嚎几句，睡前再嚎几句外，也没事干，便干脆在小孩家附近住了下来。 一开始，作为一只初级丧尸，她的行动是很缓慢的。 唐今在过了一个多月这样的“慢”生活之后，也适应了这种老头乐一样的生活。 这一个多月里，唐今有时候会去找点玩具来给隔壁小孩。 一开始小孩是根本不敢理她的，她一靠近就会从自己家的客厅跑回房间躲进被子里，但随着一个多月的坚持不懈，偶尔她去给小孩送玩具的时候，也能感知到小孩好像会扒拉着走廊看着门口了。 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孩子，没有父母，满世界都是怪物也不敢出门，就算唐今现在是只丧尸，小孩也难免对她生出了些依赖。 见小孩这边进展不错，唐今就开始思考师父留下的另外两个遗愿了。 第一个遗愿就没什么好说的，小孩还在这里，为了小孩的安全和心理健康考虑，她不能离开，也不能强行带着小孩一起离开。 况且……不，那群人只要没被转化为丧尸，大概是能从末世存活下来的。 他们来日方长。 那第三个遗愿…… 任务是【完成师父的遗愿】，就算师父的心愿是原身可以成家，但原身现在都已经转生去了，这个遗愿也只能由唐今来完成了。 于是唐今开始找老婆。 一开始，为了画风统一，唐今找了几只还算能看——脸部没有腐烂的丧尸回来当老婆。 但那几只丧尸不是对着她瑟瑟发抖，就是对着隔壁小孩家流口水，小孩被吓到，很明显又不敢跟她交流了。 无奈，唐今只能去找人类。 但那些人类一看见她不是各种异能招呼上来，就是拔腿就跑，强行抓回家也是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绝望样子。 没办法，她只好把自己捯饬了捯饬，尽量贴合人类的形象，再去找。 或许是她看起来并没有其他丧尸那么邋遢恐怖，那些被她或抢或捡回来的老婆们也好像没有那么怕她了，但无一例外的，那些人最后还是跑了。 一开始有人逃跑唐今还会抓回来，后面反复多了，她也就懒得抓回来了。 跑掉一个她就再去捡一个。 只要坚持不懈，就算是丧尸也会有春天的。 于是，在今天早起发现自己前两天捡回来的老婆又跑了之后，唐今慢半拍地思考了一会，翻出自己之前捡回来的一个小书包，装好毛巾和麻袋，在隔壁小孩门上拍了一巴掌的血，作为警告其他丧尸禁止靠近的标志后，就出门了。 背着小书包，皮肤青白的丧尸慢慢吞吞地朝城市里走去。 今天也是勤勤恳恳捡老婆的一天呢。 …… 【主人，这个长得还可以诶。唇红脸白的。】 唐今提溜着手里因为受伤太重，好像跟全身粉碎性骨折一样软趴趴用不上力气，跟个人偶一样的少年晃了一会，半晌，认同了030的话。 她将少年装进麻袋里，扛了起来。 捡到新老婆了。 回家。 …… 因为失血过多，路迩一在路上就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 路迩一转动着眼珠子，观察着自身和周围的景象。 他全身上下都缠满了凌乱的绷带，鼻间能闻到的，是一股有点冷的青草和中药混合的气息。 周围是一个简单而干净的房间，不管是墙上还是窗户上都没有不知名的血污，灰尘也没有。 看样子，像是经常有人打扫。 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只丧尸，路迩一没有放松警惕。 半晌，他试着动了动。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和自愈能力都远超常人，虽然异能核被挖走没有办法再使用异能，但既然他的听力还在，那身体的自愈能力应该也还在。 …… 唐今坐在餐桌前发呆。 忽而，她听见里面的房间里传出“咚”一声响。 唐今又坐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起身，朝发出声音的房间走去。 当她推开门，看见那已经从床上摔到了地上的大白粽子的时候，站了好一会，才慢慢走过去。 都伤成这个样子，还想着逃跑吗？ 要不趁着还没有养多久，把他扔回去重新捡个新的回来好了…… 某只慢半拍的丧尸慢慢吞吞地思考着。 只是想试试自己现在能不能动，结果一翻身就直接摔到了地板上，正疼得忍不住吸气的路迩一，在看到唐今出现的时候，瞳孔微缩 唐今在少年警惕的目光中将他抱起，又用空洞而无神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半晌，还是把他重新放回了床上。 等捡到新的再把这个丢掉好了。 而被放回床上的路迩一看着那个慢吞吞走出房间的丧尸，许久，有些奇怪地扭了一下眉。 ……他被丧尸救了？ 第3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 #三 因为已经捡过不少人回来，所以丧尸今还是有一定的生活技能的。 像是泡方便面。 只是这次捡回来的新老婆却很任性，她早中晚送的三桶不同口味的泡面对方一口都没有吃，伤透了她的心。 要赶快捡个新老婆回来才行。丧尸今坐在客厅里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想着。 而房间里，被包成了粽子，身受重伤勉强也只能做到翻身，根本就没办法去拿那被摆在床头的泡面的少年，闻着近在咫尺的香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喉咙也被那群白眼狼击伤，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 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少年没有办法，只能深吸了口气，咬牙又一次翻过身，从床上滚了下去。 而等唐今听到声音慢慢走进房间的时候，她看着又滚到了地上想逃跑的大白粽子，半晌，又有个新的决定。 干脆现在就把他丢出去吧。 等她弯腰将少年抱起来的时候，少年张口，发出嘶哑到近乎听不见的声音，似乎想跟她说什么。 路迩一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一只丧尸交流，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丧尸，不仅没有吃了他，还具有一定的智慧——都会泡方便面了，应该是有一定智慧的。 他手脚都动不了，话也说不出，只能尽量做口型。 喂——我—— 怕说多了对方弄混，他就只重复这两个字。 而唐今看着他嘟起来的嘴巴，半晌，迟迟钝钝的脑子慢慢转了一下。 她低头，在少年撅起来的嘴巴上亲了一口。 在少年石化的表情里，她重新将少年放回床上，给对方盖好了被子。 新老婆好热情。 不丢了。 而已经石化了的少年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好半天才从自己居然被一只丧尸给强吻了的事实中回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是…… 路迩一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耳朵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什么，红了一片。 怎么这年头丧尸还耍流氓啊？！ 过了许久，路迩一才一脸悲愤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悲愤的原因，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的少年好像都没那么饿了，就这样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依旧动弹不了，但已经饿得不行了的路迩一看着那只臭流氓丧尸拿过来的两个大包子，啊啊了两声后，张大了嘴，一副等着投喂的样子。 他就不信他嘴都张这么大了这货还能亲他。 而只是脑子转得慢，并不是真的笨的某只丧尸看着他张开的嘴巴，好一会，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伸手把一个大包子塞进了她嘴里。 滚烫的包子皮烫的路迩一忍不住地皱眉，眼里也多了一些生理性的眼泪。 但食物好歹是到了嘴里，路迩一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他把包子顶出去了一点，然后就慢慢咬上了包子。 在终于咽下第一口包子的时候，少年眼尾泛起带着冷意的红。 远离亲友，不知道亲人状况，好不容易在末日度过半年，如今却被自己帮过的人背叛。 但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帮助陌生的幸存者，但并不是毫无条件、不自量力地帮助。 他是在自己有余力保证自己和伙伴安全的情况下才会考虑帮助对方。 这一路上，他也曾对很多人视死不救，他杀过很多丧尸，也杀过那些已经比丧尸更像恶魔的人。 他不是圣母。他只是明白一个道理。 就算是面对末世，人的心中也始终该存有一丝底线。 所以他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就算被那些他救过的人所背叛，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他没有错。 少年大口大口吃着嘴里的包子，泛着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而坐在一边的唐今，看着那眼睛里的眼泪水都在打转了，但还硬是不肯哭的少年，半晌，又把另一个包子塞进了他嘴里。 刚好吃完一个包子的路迩一不由得看了唐今一眼。 半晌，他又继续闷不吭声地吃起了包子。 他眼眶虽然还是赤红的，但那些泪水却已经慢慢被收回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只丧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目前他这副样子，也只能相信这只丧尸了。 这世道，人害人，丧尸却救人…… 唐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又去拿了两个包子，等少年吃完了嘴里的，就又塞了一个进去。 四五个包子对少年来说似乎没什么难度，她喂，对方也就吃了，但第六个包子开始，少年就吃得越来越慢。 等到唐今开始给他塞第八个包子，少年的脸色就逐渐有点发白了。 而唐今依旧兴致勃勃。 好玩。 只是等第八个包子吃完，她的新老婆就紧紧闭上了嘴，不管唐今怎么喂，都不肯张嘴了。 唐今有些可惜，但也没什么办法，她盯着手里剩下的那个大包子看了好一会，半晌，塞进了自己嘴里。 但过了一会，她又有些嫌弃吐了出来。 难吃。 对人类来说美味至极的食物，对丧尸来说只会觉得非常难吃。 在发现少年喜欢吃包子之后，唐今中午就也做了包子，顺带还给隔壁小孩也送了几个过去。 毕竟家里是做食品批发的，小孩家面包零食那些东西应该不少，但是热乎乎的手工大包子应该是没有的，唐今用碗装着，又在上面用干净的纸盖着，放到了小孩家门口， 拍了拍门之后，她就回自己那边了。 过了许久之后，小孩家门才偷偷打开一个缝，一只小手伸出，从碗里拿走了一个包子后，就又紧紧关上了门。 等晚上唐今做好包子再去看的时候，那碗里的包子已经变成了几个面包。 看着像是还她包子的。 唐今收下那些面包，将新的包子放进碗里，又去给屋里的少年送饭。 少年还是挺能吃的，就算前两顿都已经吃了十几个大包子，晚上依旧还吃了五个。 就是吃完之后少年又开始对着她噘嘴了。 唐今刚想凑过去亲他，少年就顿时抿紧了嘴，但等她抬起头，少年就又开始噘嘴。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唐今准备把人抱去丢掉。 但或许是真的急了，少年被逼得发出了一点嘶哑的气声：“水……” 唐今看着他，没动。 路迩一看着她，半晌，认命了。 给我喝水就给你亲。 那刚刚明明还看不懂他唇语的某只丧尸顿时就端起了摆在床头的杯子，递到了他嘴边。 整整两天没喝水，路迩一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张口就喝完了一杯。 喝完之后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像是还想喝。 而某只丧尸也突然就变得异常的善解人意，又接了一杯水喂给他。 等慢慢喝完了三杯水，路迩一才总算喝够。 他喝够了就轮到唐今了。 唐今就安安静静地用属于丧尸的那一双大红眼珠子盯着他。 路迩一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只要能活下去，被亲两口也没什么，而且他又没有女朋友，也不会对不起谁。 喂他喝了三杯水，唐今就在他嘴上亲了三下。跟小鸡啄米一样。 公事公办地亲完之后，唐今就把少年重新放回了床上。 新老婆进展不错，应该很快就可以完成师父的第三个遗愿了吧。 看情况决定自己脑子转动速度的某只丧尸又变回了那慢吞吞的思考模式。 …… 有吃又有喝，路迩一睡前还是比较安心的。 但在半夜的时候，他却因为某种原因而被强行憋醒了。 睡前不要喝太多水。 原本苍白的脸越憋越红的少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好半晌，还是认命地滚下了床。 第4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 #四 相比于白天，丧尸本来就在黑夜里要更活跃。 所以唐今晚上的时候偶尔会像是丧尸里的小老头一样，四处逛逛，然后跟着附近的丧尸开嗓嚎两句。 就是她这么一嚎完之后，方圆十里内连只鸟都没有了。 逛得差不多了，唐今就慢慢悠悠地回了家。 她一回家就发现了不对。 她慢慢走到里面的房间，静静地看着地上那只正在往某个方向拱的大白蚕宝宝。 趁她不在，想要逃跑吗？ 那，之前那些都是放松她警惕，想要骗她的吗？ 某只丧尸有点小伤心。 她走过去，将地上那缠满绷带的少年抱起，放回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 正在奋力朝厕所的方向拱动，眼看就要成功了的路迩一：……？ 但看到唐今之后，少年顿时就顾不上那许多了，他张嘴。 厕所。 还有些小伤心的唐今沉浸在自己的伤心情绪里，也根本没有心思去看自己那总想着逃跑，甚至不惜欺骗她感情的新老婆。 她在严严实实给少年盖好被子之后，就慢慢吞吞地往外走。 路迩一快受不了了。 他整张脸都已经憋得通红，也不知道那丧尸到底是怎么给他裹的被子，他现在一点都动不了，这样下去…… 憋狠了的少年从沙哑得不行的喉咙里努力挤出了一点声音，“厕……所……” 他声带还没有恢复好，这两个字说的声音很小，也很沙哑，很容易被错过。 但丧尸的听力一向非常敏锐的。 听到声音的唐今走出几步之后，才慢吞吞地回过了头。 她看着少年已经快憋出眼泪的眼睛和因为羞耻而变得通红的脸，半晌，又看了下他原本想要拱过去的方向。 ……是这样啊。 新老婆没有骗她。 心里那点小忧伤蓦然散去的唐今转回身，抱起了床上的少年。 终于说出话来之后，喉咙里虽然有些痛，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根本说不出话了，路迩一忍不住出声，“快点……” 于是唐今就稍微快了那么一点。但也只是慢慢悠悠的速度而已。 路迩一就算再急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忍耐。 唐今看了一眼他勉强收紧颤抖的双腿，半晌，朝天花板看了两眼，又走慢了一点。 而已经低下头的少年压根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等唐今把他放到马桶上之后，路迩一才又沙哑着声音说了句话，“我自己……” 在吃过东西之后，他身上有了点力气，手勉强也能动一点了，自己来没有问题。 虽然对方看起来也是男性，但是路迩一实在不想让一只……总是想亲他的丧尸来脱他的裤子。 唐今本来也没有看着人上厕所的癖好，在慢吞吞地把少年身上缠满的绷带撕开之后，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厕所里传出冲水的声音，唐今才又进去把人抱了出来。 把少年放在床上之后，唐今又听见他哑哑的声音：“谢谢。” 路迩一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不管对方是人还是丧尸，目前为止对方都是在帮自己，至于耍流氓的事情……虽然这只丧尸具有一定的智慧，但在它的眼里，亲吻好像并不是什么很特殊的行为。 像是晚餐时亲他的那三下，更像是为了好玩而已。 像是那种还没有长大，懵懵懂懂的孩子。 这样想过之后，路迩一对这只丧尸强吻自己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大的意见了，当然，必要的警惕还是有的，不管怎么说对方毕竟是丧尸。 唐·只是个孩子·今听着少年的道谢，心中对他的满意度一再升高。 新老婆真好。 以后就算跑掉她也要再抓回来。 唐今给路迩一盖好被子之后，就又走了出去。 等老婆伤好了再一起睡。 不然身上太香了，弄得她总想啃两口。 …… 在少年能勉强开口说话之后，两人间的相处也变得稍微顺畅了点。 又是一天吃完饭后，唐今例行公事地在路迩一嘴上亲了两口，而路迩一也已经习惯了吃饭——喂水——亲两口这种流程。 反正对方的智商好像只有五六岁的水平，被小孩亲两口……也不算什么。 而且更重要事情在眼前。 在唐今给他换绷带的时候，路迩一就发现自己表面的那些伤都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除了后脊被挖走异能核的地方还疼得厉害，内里的其他，像是骨折和肝脏破裂那些都在慢慢地好转。 这么快的恢复速度并不是靠他的自愈能力就能做到的。 路迩一不由得看了眼一旁的唐今。 唐今正拿着一个做饭用的刷油的小刷子，跟在做烤乳猪之前先给猪刷一层酱料一样在少年身上刷着某种漆黑的、黏黏糊糊的药膏。 实际上，对于丧尸今来说，少年跟烤乳猪的美味程度确实是同等的。 冰冰凉凉的药膏迅速渗入肌肤之中，一些还没好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一些。 就在唐今一边默默咽口水一边刷酱料——不是，刷药膏的时候，路迩一忍不住出声问她：“这是……什么药？” 他的嗓子已经好了很多了，虽然还有些嘶哑，但日常说话已经越来越流利。 少年蓦地出声，将唐今的思路打断。 刚刚还在看着少年流口水的某只丧尸有些心虚，便闷着头没有反应。 路迩一又问了一遍，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后也不再问了。 虽然具有一定的智慧，但似乎还是不会说话。 上完药之后，唐今又拿了新的绷带来。 她力气大，绷带有时候扯得太用力就直接断了，就只能又扯出一条继续，就这样，一条又一条断断续续的杂乱的，她又把路迩一给包成了个粽子。 那些漆黑的药膏也已经见了底，再给少年盖上被子之后唐今就回了厨房。 她把装药膏的大罐子洗了洗，半晌，从身后伸出了几条漆黑的藤蔓。 她挑了几根，两头握住，嘎嘣一声，就掰断了一截。 这样掰断了好几截之后，她将那些藤蔓捏碎捏碎，捏成黏黏糊糊类似芦荟胶的状态后又拿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中药出来，一股脑扔进药罐，又拿出一瓶高度数白酒灌了进去。 左捣捣右搅搅，一瓶新的黑玉断续膏——不是，无名小药膏就制作好了。 看着她将做好的新药膏放进冰箱，030忍不住问出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主人，你把自己掰了，难道不会痛吗？】 唐今看着那些被掰断后迅速又生长出了崭新一截的藤蔓，拿着看了看，又将之收了回去，“反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掉的。” 而且她长得快，上一秒掉一根，下一秒就又长出来了，疼痛的话……就好像人类刮自己身上的老茧一样，是不会痛的。 她本体其实并没有治病的效果，只是枝条里充斥的生气过多，做成药膏就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 至于内服会不会有什么奇效…… 改天给新老婆试试就知道了。 第5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5 #五 新的一天，唐今看着外面猛烈的阳光有点不想动，但想了想老婆和孩子，最终还是背上她的小书包出门了。 唉，有了老婆孩子之后就必须更努力了呢。 …… G市是一座临海的旅游大城，末世之前的流动人口和住民都非常多，而这也就导致了末世后这附近的丧尸也特别多。 但丧尸们其实是非常内向害羞的。比如，每次唐今到的地方，所有丧尸一看见她就会害羞的连滚带爬地跑走，这样就导致到现在为止，唐今连一个丧尸朋友都没有交到。 之前找的几个丧尸老婆都是被她强行抓回去的，被她放走之后，偶尔还能在街上遇见。 但那些丧尸老婆们也都是一看见她就跑，还是跑得最快的那一批。 明明她只是想约几个好朋友以后一起嚎而已。 没有朋友的丧尸小今只能孤独地逛起了大商场，开始又一天的零元购活动。 或许是因为唐今经常来这个商场，所以这商场里没有多少丧尸，但很多商品上都还是沾满了血污。 唐今找了几个有趣的玩具后就逛起了服装店。 要给自己还有老婆孩子买点衣服。 大部分的衣服都已经被弄得脏兮兮的了，但唐今有经验，看上喜欢的款式之后直接去后面的房间里翻库存，大概率都是可以翻到干净的衣服的。 而就在唐今专心致志地看着衣服的时候，商场同一层的另一侧，两男两女靠在一起隐蔽地观察着对面的唐今。 “那是丧尸吗？”短头发女生忍不住小声问。 “丧尸会给自己看衣服？”一个寸头男生带着些嘲讽地反问道。 短发女生看着那个还在看衣服的青年，“可他身上都是青白色的。” 旁边长发的女生开口猜测：“说不定是一种伪装，刻意把自己表面的肌肤涂成了这样子。” 之前他们也试过，把土泥涂在自己身上后能掩盖掉一些气息，不仅一些低级点的丧尸发现不了他们，很多人类也发现不了。 短发女生眼睛转了转：“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 四人中一直没说过话的一个尖耳朵的男人，紧紧盯着摆在唐今身边那个一看就装满了各种物资的麻袋，道：“对方就一个人，我们就按照之前那样做。” 他们刚刚已经看过这商场了，衣服什么倒是有，但吃的早都已经被其余的幸存者清空了，一点都找不到，而对面那个家伙敢一个人找物资，实力应该不错，手里应该有不少食物…… 这么想着，尖耳男看向两个女生，“你们两个谁来？” 长发女顿时抢先道：“我来，我来。” 一旁的短发女有些不爽，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四人在分配好任务后，长发女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衣服，然后就朝着对面已经换了一家店，但还在继续挑衣服的青年走过去了。 其他三人则不着痕迹地分开，各自慢慢靠近，在离得不算太远的地方找好了位置。 他们四人其实是有名的猎杀小队。 但他们猎杀的并不是丧尸，而是那些拥有丰厚物资的幸存者们。 他们四人都是异能者，其中，最强的尖耳男已经到了四级，而寸头男和长发女也有三级，稍弱一点短发女则是最为稀缺的空间系异能者。 他们四人最常用的战术就是派出一个长相姣好的女生装作无助的样子跑到那些落单的幸存者面前寻求庇护，在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女生突然袭击，而其他三人集火，将对方杀死，抢走对方的物资。 至今为止，他们这样的计划还没有失败过，就算是五级的异能强者也死在他们手里过。 其实凭借四人的实力并非不能自己找寻物资，但一来直接从别人手里抢更快也更安全，二来…… 末世的到来，放出了很多人心里的恶魔，他们杀死那些幸存者并不仅仅是为了物资了，是为了释放在末世中躲避丧尸与丧尸争斗的压力，更是为了那种高高凌驾于他人之上，随时能取走他人性命的快感。 更何况，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本就是一种痛苦，就让他们帮着从这个世界解脱，又有什么不好的吗？ 看，今天他们又要帮一个人“解脱”了。 …… 唐今在两套衣服之间纠结。 手里的这两套衣服，颜色差不多，款式也差不多，但在一些小细节上有着细微的区别。 但是…… 她带在小书包里的那个麻袋已经装不下了。 唐今呆呆地思考了一会，半晌，还是拿着两件衣服走向一旁已经鼓鼓囊囊快要被撑坏的麻袋，试图靠自己的蛮力强行将两件衣服给塞进去。 就在她专心致志地塞着衣服的时候： “救命——” 一声虚弱的求救声从一旁传来。 要是一般人这时候多多少少也会抬头看一眼，但唐今却连头都没抬，继续塞着衣服。 而另一边，正跌跌撞撞跑过来的长发女见那背对着她的唐今连一点抬头的意思都没有，脸不由得黑了一下。 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楚楚可怜地朝着唐今跑了过去，“救救我……” 长相柔弱的女生带着满满的依赖跑向自己，就算是丧尸遍地的末世，恐怕也还是会有男人会无法抗拒这种诱惑。 但唐·女性·丧尸·今，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只不过她不想搭理，但对方却硬是要搭理她。 唐今好不容易把衣服塞进了麻袋里，又费劲把麻袋给系上了，那个朝她跑过来的长发女就一下扑向了她这边。 唐今只能默默提着她的麻袋往旁边蹭了一小步。 长发女原本是算好了距离准备扑到她身后抱住她的，她这么一躲，长发女便顿时失去了平衡，脸朝下直接撞向前面竖着的一面镜子里。 那镜子本来就已经碎了，长发女一扑过去顿时就滑落，而长发女也发出一声尖叫，猛地摔倒在了地上。 唐今提起自己的麻袋，准备走人。 她不喜欢跟人类接触。 隔壁小孩和捡回来的老婆除外。 但唐今才提着她的麻袋慢吞吞地走出了两步，身后就突然传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啊——我的脸，我的脸……” 长发女手指颤抖地捂着自己脸上被镜子碎片划出来的几道伤口，不敢置信地透过镜子碎片照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碎片中，她的脸上已经扎进去了不少镜子碎片，看起来恐怖至极。 “啊啊啊——”女人痛苦地尖叫了起来，眼中也泛起怨毒，当她再猛地扭头看向那背对着她离开的唐今的时候，那刚刚还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扭曲而狰狞。 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手中凝结起三根锋利的冰锥，咬牙狠狠挥向了那正慢吞吞离开的唐今。 去死吧！ 女人眼里怨毒快要化为实质。 从凝结冰锥到射出，电光火石间的变化不超过一秒，尖锐的冰锥带着森冷的杀意直指唐今的后脑。 那背对着长发女慢吞吞往前走着的唐今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杀机，还在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在不远处等着动手的另外三人不由得有些可惜地看着这一幕。 其实最好玩的是那种左躲右藏疯狂地想要从他们手下逃走，却怎么也逃不掉，到最后只能不停求饶，甚至绝望自杀的情况，才最有意思。 不过能看到像这样脑袋被冰锥贯穿的画面…… 猎杀小队的几人多多少少都带上了些许兴奋。 而靠得最近的长发女更是眼都不眨地贪婪地看着眼前一幕。 去死去死去死…… 三根冰锥在空气中越飞越快，只是眨眼间就已经刺中了唐今的后脑。 但猎杀小队想象中唐今脑袋被贯穿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像是撞上了什么厚厚的，根本无法被穿透的铜墙铁壁，那三根冰锥微妙地凝滞了一下，然后轰地炸裂开来，变作零零碎碎的冰块掉落了一地。 那被击中后脑的青年只是因为蓦地撞向自己的力量而往前倾了一下。 这一幕不由得让猎杀小队的四个人都愣了一下。ωωw..net 其中以长发女最为不敢相信。 她知道自己冰锥的力量，就算是他们中最强的尖耳男——四级土系异能者所造出来的土墙，也不能完全防住她的冰锥，论攻击性，她是四人中最强的。 就在长发女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时，那后脑被打中的青年慢慢回身，她安静地站了一会，半晌，转过了身。 那双独属于丧尸所有的，鲜红而空洞的眼睛在转动了几下后，蓦然锁定了那坐在一堆镜子碎片上的长发女。 第6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6 #六 青白发灰的皮肤，鲜红而空洞的眼睛，除了身上最明显的腐烂部分外，这是丧尸与人类最明显的区别。 当对上那双鲜红色的眼睛的时候，长发女的呆住了。 对方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甚至连一声属于丧尸的嘶吼都没有发出，但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长发女浑身都开始发抖，上下嘴唇反复不停地交碰，嘴里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一种冰冷的气息缠绕着她，从脚一路爬上后背，萦绕在头顶，恍惚间，好像天塌地陷，四面八方的墙都压向了她，让她连一丝反抗的心都生不出。 不远处的其他三人在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后很快就回过了神。 寸头男看着那呆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长发女，不由得皱眉：“怎么回事？” “过去看看。”尖耳男开口道。 在尖耳男简单布置了一下任务后，三人分散开来，两个男人集合在一起，慢慢从后靠近了唐今。 看着那没有任何防备的唐今，寸头男和尖耳男对视了一眼，便毫无预兆蓦地催动了异能。 一面土墙兀地从唐今的前方还有左右两边升起，形成一个只留下背后空间的牢笼将唐今困在其中，而一道雷电猛地从她的背后劈向了她。 与此同时，已经绕到唐今前面的短发女趁着土墙升起，遮挡住唐今视线的时候，一把抓起长发女就迅速逃离。 “轰——” 一整片的雷电将周围的一片都炸开，三片土墙上更是灰土飞溅，他们只能依稀在一片雷光和飞溅的土灰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长发女在被短发女拖着与两人集合之后，还有些惶恐不安，直到被短发女猛地扇了一巴掌才回过神。 她也顾不上脸上的伤了，哆嗦着开口：“是高阶丧尸……” “老子还没瞎！”正在释放土系异能的尖耳男忍不住吼了她一句，“还愣着干什么？放异能啊！”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那种属于高阶丧尸的压迫感，而且眼前这只丧尸，可能已经强过了他们曾遇到过的任何一只高阶丧尸。 说话间，尖耳男又加固了土墙，防止那只丧尸逃跑。 尖锐的土刺从土墙之中不断刺出，巨石也轰轰然地砸向一片雷光中那个模糊的身影。 而一旁的寸头男一边不停地砸着雷电，一边啐了一口。 妈的，这年头丧尸还真的逛起衣服来了？ 长发女在被吼过之后，也勉强回过神，开始凝聚起冰箭和冰锥。 只是在将那些冰箭挥出去的时候，她的手却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们真的，杀得了这只丧尸吗…… 那种正面对上后让她连呼吸都停止的，恐怖如深海一样的压迫感…… 长发女不知道，她只能不停地释放异能。 冰、雷、土，三种威力强大的异能砸在一起，将周围的墙体都震裂开来，而那片雷光中的那个身影似乎也正在一点点倒下。 见此，三人又一次加强了异能的释放。 应该已经……死了吧？ 就算再强，被这么集火，也总该死了吧？ 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异能，直到三人都有些吃力的时候，他们才慢慢停了下来。 冰升华带来的雾气和飞溅的泥土模糊了视线，但依稀看得见，就连他们这一层的地板都已经被砸裂开了几道指宽的缝。 雾气慢慢散去，泥土沉淀，一道已经被雷电砸成焦炭的身影慢慢显露了出来。 三人脸上一喜，寸头男顿时有些得意地开口：“我感觉我异能也快四级了，看看这威力。” 尖耳男没有说话，一旁的长发女却是猛地松了一口气，跌坐在了地上。 她刚刚几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在催动异能，这会有些脱力了。 寸头男见无人应和不由得啧了一声，踢了一脚飞溅到脚边的一个土块，抬脚朝那一团焦炭走了过去。 “来，看看这只丧尸的脑子里有没有那种晶石。” 有些高阶丧尸的脑袋里存在一种特殊的晶石，异能者可以通过吸收晶石里的能量进行进阶。 但等寸头男走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了有些不对。 他看着那一团焦黑，脚步顿了一下，半晌，猛地用脚踹了一下。 已经被砸成了煤炭的一团在被踢过之后就顿时散开成了一片片的黑灰。 但依稀看得见，在一片黑灰中掺杂着一些没有被彻底烧毁的衣服布料。 寸头男先是懵了一下。 半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冷汗瞬间从男人的额角流了下来。 在那只丧尸的身边，还有一个跟它等身高，装满了东西的袋子。 所以……他们刚刚一直在用异能砸的，都是这个袋子？ 而此时此刻，尖耳男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扯了一下坐在地上的长发女，“李果呢？” 李果是短发女的名字，长发女被他这么一喊，也不由得转头看了看，“不、不知道啊……她是不是找物资去了？” 短发女是空间系异能者，就算碰到危险还能躲进自己的空间里，所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趁着刚刚他们杀丧尸的时候找物资去了。 但此时寸头男回过了头，喊了一声尖耳男：“吴哥！” “怎么了？”尖耳男和长发女都看向了他的方向。 当看到寸头男踢散开的那一团衣服碎片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如果刚刚被集火的只是一堆衣服，那…… 那只丧尸呢？ 还有，李果呢？ 三人的后背都泛起某种森然的冷意，冷汗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可他们却好像还能听见一些声音。 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每一点声音好像都刺激着紧张过度的神经。 宛如死一般地寂静在蔓延。 半晌，无法再忍受这种寂静的寸头男僵硬地开口：“怎么都不说……” 一道黑影蓦地从长发女的身后坠落。 突如其来的寒意惊得三人猛地回头看了过去。 “砰——” 躯体重重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就站在护栏旁的尖耳男下意识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动了。 旁边的寸头男也连忙跑到护栏边去看，等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顿时就远离了护栏，一步一步倒退到另一边，脸色煞白地紧靠住了身后的墙。 长发女意识到了什么，她颤抖着站起身，扶住护栏看了一眼，然后脸上最后一点血色就彻底褪去。 他们就在二楼的位置，这样的距离并不算远。所以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还大睁着眼，满脸恐惧死状凄惨的短发女。 一滴温凉的液体蓦地砸落在长发女的后颈。 她下意识抹了一把，但当收回手的时候，她却看到了一片鲜红。 长发女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抬头。 在他们的头顶，一双鲜红而空洞的眼睛从护栏边探出，安静地盯着他们。 “啊啊啊啊啊——”女人的尖叫声贯穿了整栋商场。 …… 喜欢玩猫抓老鼠游戏的四位人渣们如今也变成了游戏中的老鼠。 最先被抓到的短发女已经出局，剩下的三个人拼了命地想要逃跑，但当他们跑到一楼的时候，才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商场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丧尸。 丧尸们前所未有地安静，它们等待着，等待着老鼠们从游戏场里逃离，等待它们开始娱乐的时候。 被留到最后的并不是三人中最强的尖耳男，而是使用雷电异能的寸头男。 不管逃到哪里，那只丧尸明明走得好像很慢，却总是能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而每找到他一次，就会取走他身上的一样东西。 直到最后，什么也不剩。 第7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7 #七 在将最后的寸头男也解决之后，唐今回到了三楼。 她走到那已经变成了一堆黑灰的东西旁边，蹲下身捡了一下。 但只是抓起来，那些黑灰就碎成了一片又片。 唐今看了好一会，好半晌，才慢慢走到一旁，捡起了地上那个小黄鸭书包。 她想装两件衣服进包里，但才把衣服装进去，那些衣服就从书包底部掉了出来。 她探着脑袋去看，就看到了一条半开的拉链。 她把书包拿反了。 唐今把书包转过来，把拉链拉开，再探头去看。 她看见了一个有她脑袋那么大的大洞。 许久，唐今将小书包从脑袋上拔了下来。 她安静地看着手里那个黄色小鸭造型的小书包，半晌。 “吼————” 巨大的嘶吼声瞬间震碎了周围所有的玻璃，整栋商城都因为过于强大的音波而发生晃动，强大的音波带着某种奇异的能量远远传开。 围在商场外的丧尸们几乎在一瞬间就被那迎面而来的能量给击倒，一排排地倒了下来。 大概十分钟后，有第一只丧尸挣脱出了丧尸群，开始行动了起来。 等了半个小时之后，一只丧尸回来了。 那只高阶丧尸将一个七彩布编麻袋放到唐今面前。 唐今拿着那个麻袋看了一会，收下了。 过了会，又来了一只断手断脚，身残志坚只能用嘴咬着东西爬过来的丧尸。 那丧尸将嘴里咬着的一个破破烂烂的狗窝放到了唐今面前。 唐今一脚将它踹了出去。 那只丧尸在地上扑棱了一会，半晌，又继续爬出去找了。 没过多久，唐今的面前就被各色各样的东西堆满。 她左翻了翻，右翻了翻，从白天翻到黑夜，却始终都没有找到同款的小黄鸭书包。 在丧尸们把整座城都找遍了也还没有找到类似的书包之后，唐今看了手里那个破了个大洞的小书包许久许久，才低垂着脑袋慢吞吞地回家。 一群丧尸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走远，半晌，各自漫无目的地散开了。 …… 家里那只丧尸，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在连续三天都没吃到大包子之后，路迩一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 原本算不上多好吃，但皮薄馅多在末世里十分难得的大包子没了不说，现在那只丧尸就连一日三餐都不给他送了，必须要他闹出好多动静来那只丧尸才会进屋看他一眼，然后给他扔一块干巴巴的面包。 虽然有面包也不错，但更重要的是上厕所…… 就昨天晚上，那只丧尸大概是烦他老是叫自己，就直接把他扔到了马桶上，想要他直接以后吃饭睡觉都在马桶上好一劳永逸。 ……别问他是怎么才让那只丧尸放弃这种想法的。 总之，为了不继续这样下去，路迩一开始探究那只丧尸到底是在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只不过他现在动不了，那只丧尸跟他接触的也不多，想知道原因的话，就只能直接开口问。 于是。 又一天。 在唐今像前几天一样抱着她的小书包郁郁寡欢的时候，里头的屋里却传出了咚咚咚的声音。 唐今看着手里的小书包，半晌，还是放下书包，去厨房拿了一桶泡面，加热了一下，拿进了里屋。 她心情不好，放下泡面就打算走人，但才刚转身，裤腿就被拽住了。 她一低头，就看见几根修长的手指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了她。 这几天路迩一的手虽然还不能使劲，但动起来已经不成问题了。 见那双空洞的红眸看过来，路迩一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连人都没怎么安慰过，现在居然要来安慰一只丧尸…… 但为了自己的生活着想，路迩一问了：“你这几天好像不怎么开心……怎么了吗？” 唐今眨了下眼睛。 少年显然不太习惯关心他人，表情中带着些尴尬，那双漆黑的眼睛也瞥向别处：“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唐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看到他耳朵上开始出现一丝尴尬的红晕，才慢吞吞点了下头。 看到她总算回应自己，路迩一也松了口气，咳了两声，看向唐今，“我们也算朋友了吧，有什么事的话跟我说说？” 朋友？老婆当然也是朋友。 唐今想了一下，过了一会，还是低落地开口嚎了两句。 狂风猛地将少年的头发都吹了脑后，刚刚还被碎花遮挡着的额头也暴露了出来，那带着些攻击性的凌厉而又深邃的五官越发凸显。 要是他没有因为狂风而闭上眼睛五官扭曲变形的话那一定很帅。 过了会，唐今嚎完了，那阵狂风也停了下来，但路迩一看着那嚎完之后就坐在旁边椅子上开始忧郁低落的唐今，却越发风中凌乱了。 ……刚刚那几声嚎，他是一句都没听懂。 他能听懂才有鬼了好不好？！ 内心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管这闲事的少年闭了下眼睛，开始背自己听过的那些鸡汤：“跌倒了，就重新站起来。只要用心地面对生活，明天一定会更好。” 唐今眨了下眼睛，又嚎了两句。 路迩一抬起头抹了把脸，“别灰心，打不倒你的，必将使你更强大。” 唐今继续嚎。 路迩一继续灌鸡汤。 在路迩一的鸡汤语录快要用完之前，终于，唐今没嚎了。 她看着那偏着头看着窗外，眼眸已经灰暗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少年，半晌，凑过去在对方脸上啾了一下。 “嗷。”谢谢你，新老婆。 虽然安慰得驴唇不对马嘴的。 路迩一被亲到后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原本无光的眼睛里蓦地又多出了些水光，“你……” 不要恩将仇报啊你！ 但是他看着那双与其说是空洞，或许懵懂与茫然更多一点的红眸，嘴里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对方的智商水平顶多是个孩子……而且亲个脸而已，好像是在谢谢他……某个嘴硬心软的少年最后还是抿住了唇什么都没说。 而唐今看着那又垂下了眼睛的少年，想的却是刚刚亲到对方脸上的那一口。 比包子软。还比包子香。 想啃。 于是晚上唐今又做了包子。 而又一次吃到包子的路迩一也松了口气。 看来安慰一下这位室友还是有点作用的。 不过…… 他看了一眼旁边眼巴巴盯着他，疑似正在咽口水的某只丧尸，半晌，默默扭开了头。 他都好几天没洗澡了……应该不是在看着他咽口水吧？ 第8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8 #八 接下来的几天，鉴于新老婆好心安慰了自己，虽然唐今还是有点小忧郁，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了，还顺便又给新老婆刷了一次酱料。 但就连只会躲在门后偷偷看唐今的隔壁小孩都看出来了她不怎么开心，在唐今去送吃的时候给她摆了两个玩具在门口以作安慰，那就更别提路迩一了。 本来路迩一是不该管的。 一日三餐已经恢复，对方也没有那种再把他扔进厕所睡觉的想法，就算有些不开心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还是但是。 对方毕竟帮了他这么多…… 在某天，唐今再一次外出，试着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去找同款小书包的时候，路迩一勉强撑着起身了。 又刷过一次药之后，他的伤又好了些。 虽然双腿还是没办法站起，但手却已经能动了。 房间里有一个带轮子的转椅，路迩一将自己挪到转椅上之后，忍着身体里的疼痛坐在转椅上慢慢出了房间。 除了探究那只丧尸到底为什么不开心之外，他也想更进一步地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和那只丧尸更多的事情。 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只……会看着他流口水的丧尸。 路迩一坐在转椅上，慢慢扶着墙移动，开始转起自己住的这栋房子。 房子还是很大的，但除了他的房间外，其他各个房间都很整齐，根本看不出什么生活痕迹，他也判断不出那只丧尸住的是哪间房间。 过了一会，路迩一转到了客厅。 客厅并不算大，也是如房间一样的整齐干净，看不出什么生活痕迹。 不过一到客厅，路迩一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被摆在客厅茶几上格外抓人眼球的黄色小书包。 这个书包…… 好像那天他也见那只丧尸背过。 他挪到茶几前，拿起书包看了看。 做成小黄鸭形状的小书包还是很可爱的，但此时那个小书包下方却多出了一个非常大的缺口。 路迩一翻过书包，看着书包裂口上断断续续歪歪扭扭丑到不行的缝合线，半晌，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小书包的旁边还摆着一个铁艺盒，里面摆满了各色各异粗细不同的针线。 他不由得想象出来了某只丧尸拿着针线试图把小书包补好，却怎么也补不好的画面。 一只丧尸，为什么这么…… 半晌，路迩一将铁艺盒拿到面前，开始从那堆乱得不行的针线里找合适的工具。 …… 又是没有找到同款小书包的一天。 这一次，唐今已经走出了G市，去隔壁市也找了一遍。 但偏偏的，就是一个小黄鸭书包都找不到。 本来唐今还想继续找下去的，可考虑到老婆孩子，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只是等她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她拎起被摆在桌上的小黄鸭书包，左看了看，右看了看，半晌，还把脑袋从拉链扣伸进去看了看。 她翻到书包的底下。 那本已经破了个大口的地方此时此刻已经被补上了。 补得严丝合缝，甚至看不到针脚的痕迹。 她轻轻扯了一下。还很结实。 家里就一人一尸，隔壁小孩又不会出门，是谁干的不言而喻。更别提这书包上有跟新老婆身上一模一样的香味了。 唐今抱着补好的小书包看了好久，半晌，抱着书包去了里屋。 路迩一现在也没什么事做，除了躺着就是躺着了。 见唐今抱着小书包进来后一直猛盯着自己，某位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少年想装没发现都不行，只能咳了两声，“怎么了？” 唐今小声嚎了两句，大概是谢谢的意思，嚎完，她又走到路迩一旁边想要亲他。 但这一次，她才亲过去就被路迩一抬手挡住了。 “……这个就不必了。”虽然已经被亲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路迩一还是…… 书包又被补好了，唐今心情好，老婆不让亲她也没有生气，而是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又走出去了。 过了会，她给路迩一端了一大盘饺子进来。 虽然大包子很好吃，但吃了这么多天多少也有些腻了，路迩一看着那些饺子不由得看了唐今一眼，半晌，“有醋吗？” 唐今眨了下眼睛。 “就是那种黑黑的，但是又有点透明的水。”路迩一对她的智商有一定的了解，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的。 既然饺子都有了，何不再配点醋。 唐今当然知道什么是醋。 家里是没有醋的。 不过…… 唐今看了眼手上被缝得连一点坏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的小书包，一声没说地就出门了。 大概两三分钟后，唐今就回来了。 她将已经装满的小书包拉开给路迩一看。 只见里头，各色各样的调料瓶都有——食醋、老醋、米醋、白醋、老抽，就连专门配饺子吃的辣酱都有。 路迩一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这只丧尸的智商，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更高一点。 都知道吃饺子要蘸什么料了。 唐·真的不笨只是不想转脑子·今就坐在旁边看着路迩一吃。 虽然今天她没有看着路迩一流口水，但旁边坐着一只丧尸就这样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吃饭……压力也挺大的。 不过一会之后，路迩一就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了。 因为等他吃完饭后，唐今就将那个针线盒拿到了他床上。 还顺便拿来了十几个一模一样，但每一个都有不同地方出现破损的小黄鸭书包。 路迩一看看那些书包。 唐今盯着他。 路迩一又看看床上的针线盒。 唐今盯着他。 路迩一最后看向唐今。 唐今还在盯着他。 路迩一看着自己虽然动起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还有些无力的手，半晌，“要不然，你还是亲我两口吧？” 唐今凑上去亲了他两口，然后继续盯着他。 路迩一：“……” …… 在熬了一天一夜，手指上都不知道多了多少个针孔之后，路迩一总算把那些小黄鸭书包全都缝好了。 唐今将补好的小黄鸭书包们洗了洗，晾成了一排。 站在一排随着风飘荡的小黄鸭书包里，她好像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真好……明天要背哪个出门呢？ 要不左手背一个，右手背一个，胸口背一个，背后再背一个吧…… 同时，唐今也不得不感慨。 新老婆真好。 当然，心疼老婆缝书包缝到手指头都肿了的唐今又给新老婆手上抹了一些加强版药膏。 这手可不能坏啊。 躺在床上已经麻木了的某位少年面无表情。 只要能活下去找到那群王八犊子报仇，过程中的这点小伤小痛根本不算什么。 一人一尸的日子就这样凑合着过了下去，等到路迩一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和这只救了自己的丧尸住了整整一个月了。 他的身体也总算能动了。 这个能动就仅指他能动了而已。 路迩一坐在床边，握了握拳。 别说催动异能了，就只是像这样稍微用力一点握拳而已，手臂中就传来了一种闷痛无力的感觉。 虽然这个结果他早已经预料到，但路迩一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当时的丧尸群连倒在路边的他都没有管，那就更不会去管那群坐着车逃离的白眼狼们了。 没有异能，身体还变成这副样子，想要跟那群王八犊子复仇就更难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唐今去给少年送饭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在修炼异能。 每个异能者的体内都会存在一个用来储存异能量的异能核，位置各有不同，可能在脑内也可能在心脏内，这些异能核可以被夺走吸收，但无法植入，强行植入不属于自己的异能核只会毁掉身体里原有的异能机制。 少年体内没有异能核，就算修炼出异能量也没办法储存，而且看他的情况好像是火系异能者，在没有异能核的情况下强行修炼，身体只会持续不断地感受到像被火焰灼烧一样的痛苦。 但唐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照常给他送一日三餐，照常每天出门给隔壁小孩找玩具，跟隔壁小孩沟通感情。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后，路迩一行走站立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但他还是没有办法使用异能。他也没有再修炼异能。 他主动找上了唐今，“朋友，帮我个忙？” 唐今原本坐在餐桌前发呆，闻言不由得抬起头看他。 少年俊秀凌厉的眉眼间，看不出太多的气馁，更多的，只是藏在漆黑的眼睫下，隐忍不发如狼一样的狠劲。 狼是一种很记仇的动物，只要他们没有被杀死，那不管过多久，终究有一日，他们会向那些背叛者复仇，狠狠将那些背叛者的喉咙咬断。 就算没有异能又怎么了？ 就算不用异能，他也能用自己的拳头，把那群背叛他的白眼狼打到跪地求饶，磕头认错为止。 【主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好酷哦。】 唐今看了少年好一会，半晌，点头同意了。 第9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9 #九 少年要唐今帮忙的事情还挺简单的。 一个是帮他多准备点那种黑色药膏，第二个就是帮他抓几只丧尸回来。 他现在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但手臂和双腿偶尔还是会闷闷作痛，用不上力气。 这是异能核被夺走外加手脚骨折后的一些后遗症，这种情况，只能通过不间断的适应训练，才能慢慢地恢复。 他并不是什么专业的医护人员，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恢复训练，与其像无头苍蝇那样乱做些什么没有成效地训练，还不如就直接拿丧尸练手，来恢复自己砍丧尸的手感。 以防万一就需要那种黑色的药膏来恢复身体。 所以，路迩一才拜托了唐今这两件事。 唐今答应了。 路迩一信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唐今愿意帮他，路迩一就决定简单地回报她一下。 因为独立的比较早，缝衣做饭那些，他都挺擅长的。 之前唐今给他做过饭，但他都没见唐今吃过什么东西，只是这段时间能走动了之后，他才撞见过一次唐今吃东西。 并不是什么鲜血淋漓的画面，当然，也斯文不到哪去。 皮肤青白的丧尸抱着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用火去了毛，但内里的肉还是鲜红的小乳猪在那里慢吞吞地啃。 表情算不上嫌弃，但也绝对算不上享受，看起来就只是在进行必要的进食行为而已。 不过那副呆呆地抱着只猪啃的样子却看得人有些上头，等路迩一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看着唐今啃完了一只小沙发一样大的猪。 路迩一拿着上次唐今带回来的酱料，每样都给唐今尝了一点，试过她的味觉之后就调制出了一种奇怪的酱料。 当然，他是觉得奇怪，但唐今却盯着那碗酱料没眨眼。 丧尸的味觉系统确实比较奇怪，人类的肉是她闻起来觉得最香的，而其他的生肉虽然也能吃，但就好像缺了点什么，吃下去就跟吃开水煮肉一样索然无味。 但是路迩一现在调出来的那个酱料…… 趁着路迩一转过去处理牛，唐今抱起那盆酱料咕咚咕咚。 等路迩一转过身来的时候，那刚刚还装了一脸盆的酱料就只剩一个底了。 罪魁祸首已经坐回沙发上眼都不眨欲盖弥彰地看着窗外。 或许是末世里的人心险恶看多了，许久不见再看到这么幼稚的行为，路迩一居然觉得…… 有点可爱。 抱着小书包也好，呆呆吃饭的样子也好，一只丧尸为什么这么可爱…… ……嗯？ 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些什么的路迩一忽然沉默。 半晌，他僵硬地转过头，继续去处理那头牛。 晚上的时候，唐今吃到了超大份的三分熟牛排。 牛排简单炙烤过，但大部分还是生肉，上面打了很多孔，将那种酱料充分打入了肉中。 终于，在连续吃了几个月的水煮肉之后，唐今成功吃上了酸辣口味的牛肉——对于她现在的味觉来说。 唐今一边啃着肉，一边盯着路迩一。 这只新老婆，一定要看紧点…… 少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咳了两声，“不够的话，厨房还有。” “嗷。” 路迩一见她埋头苦吃的样子，也低头吃起自己的七分熟小牛排了。 晚饭时一人一尸吃得相当和谐，晚上路迩一在做了几组俯卧撑仰卧起坐一类的恢复训练后，就早早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从床上摇醒的。 路迩一一睁开就对上一双空洞鲜红的眼睛，还没清醒的大脑顿时发出警告，末世大半年来锻炼出的本能让路迩一下意识就伸手砍向了唐今的脖子。 但那一记手刀轻轻松松就被唐今抓住了。 她抓起路迩一，在他还懵着的状态下拉着他出了门。 他们现在住在G市市郊，跟隔壁小孩家一样，住的是前面是房子后面是仓库的独栋小屋，而房子前面就有一块空地。 而此时此刻，那片原本光秃秃的空地上，几只低阶丧尸被绑在一棵树上，无意义地嚎叫着。 “这是你抓给我的？”路迩一不由得问一旁的唐今。 唐今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这可是她一大早就抓来的新鲜丧尸呢。 路迩一现在能搞懂她的一些想法了，夸了她两句后观察了一下那几只丧尸，也不托大，道：“待会你可不可以帮我先松开一只丧尸？” 他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凭借之前杀丧尸的经验杀一两只低阶丧尸应该没有问题，但更多的可能会出事。 他现在主要的目的是复健，并不是变强，越稳妥越好。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唐今点了点头。 路迩一倒也没有立马就要去试着对抗丧尸，而是先去换了一身不易受伤的衣服，又去找了下武器。 在长刀和棒球棍之间，他还是选择了棒球棍。 刀需要非常精准的力量控制才能做到一刀斩断丧尸的脖子，但棒球棍的话，只要绑在手上进行挥力就可。 见他还在准备，唐今就着昨天剩下的那些酱料又吃了一顿早饭，然后又去给隔壁小孩送了一箱她找到的鸡蛋。 两家院子紧挨着，小孩自然也注意到了唐今绑在空地上的那几只丧尸，不过或许是见它们被绑着，小孩没有之前那么害怕，还趴在窗户边偷看。 路迩一在准备好之后就让唐今去放丧尸了。 考虑到同为丧尸的唐今可能会对他待会要做的事情感到不适，让他们之间稳定和谐的关系出现变化，路迩一还特意嘱咐了她：“待会你就回去，不要看。” 唐今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没说话。 路迩一沉默了一下，眼睛一闭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就当亲小孩。他给自己洗脑着。 亲完之后，唐今舒服了，乖乖回屋去了。 为了不吓跑抓来的那几只丧尸，唐今有特意收敛过气息。 就像平时一个走在大街上从来昂首挺胸从来不拉裤拉链的人，今天却突然拉上了裤拉链，她多少有点不舒服。但为了老婆，这点点不舒服她还是能够隐忍的。 当然，回屋是回屋了，但叫她不看是不可能的。 虽然只是低阶丧尸，但力量和耐力方面，都绝对比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少年要强。 这个老婆她喜欢，要是出事了就不好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她不用担心了。 就算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对付一只速度并不快的丧尸对于少年来说并不算难，他只是在通过这种在他承受范围内方式的锻炼来逐步恢复身体的灵敏度。 老婆好棒哦。唐今趴在窗户上看着那与丧尸进行搏斗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与唐今相同的，隔壁房子里，趴在窗户上的小孩看着那游刃有余对付着丧尸的少年，不由得张大了嘴。 好厉害…… 半晌，小孩的眼中逐渐出现一些向往。 要是……他也可以那么厉害就好了。 第10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0 #十 少年对抗丧尸的数量慢慢从一只变成了两只、三只。 他在以一种让唐今都有些惊讶的速度恢复。 不愧是她老婆，真棒。 话说，他的身体好像好得差不多了诶…… 仔细算算的话，他们在一起都两个多月了，唐今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个新老婆不怕她，不总想着逃跑，会缝小书包，还会给她做各种好吃的肉，在跟着她出去了一趟之后，还找了一台发电机回来把家里的灯泡都换好了——虽然她并不需要，但老婆真棒。 于是，当天晚上，当路迩一洗完一身训练出来的臭汗准备睡觉的时候，就看见某只丧尸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小枕头走了进来。 然后在他迷茫的视线中将小枕头小被子放到了他的枕头被子旁边，就那样厚着脸皮躺了下来。 路迩一：…… 最近的心思都放在了训练上，差点忘了，这只臭流氓丧尸…… 对方的智商跟小孩子差不多，可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朋友而已，路迩一没纠结太久，最后还是在床上躺下了。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和丧尸同床共枕，还是一只老爱对自己耍流氓的丧尸……路迩一躺在床上，多少有点睡不着。 脑子里的思想乱七八糟地转了许久，路迩一才缓缓睡过去。 而唐今躺在床上，确认身边的少年睡着了之后，才悄没声地起床，出门了。 丧尸的天性，晚上不出门嚎两嗓子不舒服。 唐今慢悠悠地闲逛着，在太阳出来前又去海里捞了两只变异大鱼，把它体内的异常元素清除掉之后才抱着鱼回家。ωωw..net 新老婆虽然醒得早，但这个点应该还没有起……唐今走着走着，就远远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跑步。 就在隔壁的那片空地上。 唐今看了一会，半晌，抱着手里那两条鱼慢慢走了过去。 小孩年纪还小，跑得不算快，不过这会他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已经跑了很久了。 这附近有唐今的气息，一般没什么丧尸靠近，所以也不会有丧尸闻着小孩的气息跑过来。 唐今走得慢吞吞的，也没有可以放轻脚步声，当她走到自己家院子附近的时候，小孩还是发现了她。 大概是之前留下的阴影还在，小孩停下脚步，下意识就往家的方向跑，不过他跑着跑着又慢慢停了下来。 因为身后的那只丧尸并没有追他。 小孩犹犹豫豫地回头看着唐今。 唐今看了眼手里那条已经不会再动了的大鱼，半晌，慢慢朝小孩走了过去。 小孩就站在门边，已经打开了门，只要出什么意外随时就能进屋。 他眼神紧张地看着唐今走向自己，全身都不自觉绷紧。 虽然这几个月来这只丧尸都没有再伤害过他，也一直像是道歉一样给自己送东西，但是…… 他还是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这只丧尸时，对方露出尖牙扑向自己的画面。 可是……隔壁新来的人和这只丧尸在一起住了好久了都没有出事，所以…… 而且…… 日历已经撕掉了很多很多页了。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朋友同学，不敢出门，每天重复的只有坐在家里发呆，晚上睡觉也睡得并不安稳…… 一直陪着自己的，只有这个丧尸自己。 …… 唐今已经走到了小孩了面前。 她看着小孩不自觉绷紧的身体，半晌，慢慢弯下身，将其中一条大鱼递给了小孩。 十二岁的小男孩，其实已经有一米五一米六的身高了，他看着那条被递到自己面前，几乎跟他一样高的大鱼，半晌，接过了。 只是才一接过，他手就一沉。 唐今伸手扶了一下。 在冰凉的手碰到他的手臂的时候，小孩还是下意识就要跑，但看着唐今因为失落而慢慢低下的脑袋，已经收到了一半的手最终还是停住了。 自己现在就站在这只丧尸的面前，可是他也没有咬自己…… 过了许久，唐今听见小孩结结巴巴的声音：“你可以……教我……练武功吗？” 在小孩的眼里，路迩一每天就是在练习武功，而且是由唐今指导的，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那些丧尸都是唐今抓回来的，有时候两人还会聊天——一个说话，一个嗷两句，像是在指导一样。 而且，他知道唐今很厉害。 唐今看着眼前的小孩子，半晌，点了点头。 原身的师父教导原身，现在她再来教导这个孩子，也算是一种轮回了。 当初师父将这个孩子送离自己身边，是不想让这个孩子接触到那个危险的世界，但现在这样的末世，还是有自保能力的要更好。 见她点头答应，小孩明显很高兴，他看着手上那条鱼，半晌，有了决定。 “我不会做鱼……”小孩子是最单纯的一群人，一旦交出自己的信任，就会全然交出，“你做好了，再叫我一起吃吧。” 唐今看了他一会，试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孩虽然还是有点不习惯，但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于是，等到路迩一早起的时候，就发现某只因为习惯了他做饭已经不怎么进厨房的丧尸又在厨房里忙东忙西了。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少年什么也没说，刷完牙之后就去外头跑步晨练了。 而等少年绕着附近跑完一圈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唐今居然已经开饭了。 饭桌上多了一个有些瘦的，但眼睛很大，长相很乖，头发剪得有点乱的小孩子。 毕竟都住了两个月了，路迩一是知道隔壁这个小孩子的，也知道唐今经常给这个小孩送玩具送吃的的事情，但小孩从不出门，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这会唐今正在给小孩夹菜。 路迩一就没见这只丧尸这么……慈爱过。 他看了下桌上那条做好的，铺满整个桌面的剁椒鱼，半晌，自己去拿了个碗盛了饭坐在一边吃了。 半晌，他又看了眼旁边的两人。 某只丧尸还在执着地给小孩夹菜，像是恨不得把大鱼身上所有好吃的部分都给小孩一个人吃一样，至于他……那只丧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路迩一吃了一口碗里的鱼就停了一下，半晌，他还是默默吃了起来。 亏他还以为这只丧尸把自己当成了好朋友。 现在一看，这只臭丧尸到底把谁当好朋友这不是明明白白吗？ 跟之前有些敷衍的大包子和泡面不同，饭桌上的这条鱼做的，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也一起吞了。 少年只是闷不吭声地吃着饭。 这只臭丧尸本来就是七八岁的智商，肯定跟隔壁小屁孩更玩得来…… 可少年的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失落。 当你认为是好朋友的朋友却说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另一个人的时候，不管是谁，都难免会有一种落差感的。 第11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1 #十一 隔壁小孩家的空地上，唐今简单将空地上打扫了一下，然后找来了一根长棍。 她四处看了看，半晌，瞄准某个方向，将手里的长棍掷了出去。 几乎快突破音速的长棍在空气中爆出一声巨响，然后瞬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片刻之后，远远传来了一道微末的轰然声。 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唐今眯起眼睛看了下，又偏头看向一旁的小孩。 拿着望远镜的小孩已经惊呆了。 好半天，小孩才放下望远镜结结巴巴地问唐今：“我、我也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唐今摇了摇头。 她只是展示一点自己的实力好让小孩更信服她一点而已，不是准备把还没有觉醒异能的小孩培养成超级赛亚人。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生鸡蛋，将它放在手心。 她握着那枚鸡蛋放到了小孩面前。 半晌，小孩只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咔，蛋清从她的手中流出。 “……握碎鸡蛋就可以了吗？”小孩是听说过鸡蛋很难握碎这件事的，但他之前好像捏碎过一个…… 说着，小孩抓着唐今递过来的鸡蛋就想要握碎。 但还不等他开始，唐今就先拦住了他。 唐今调整了一下鸡蛋的位置，让那枚鸡蛋正正好放在他手心里，四根手指头可以均匀包住鸡蛋的情况下才让他开始。 直到小孩的脸越憋越红，额角甚至爆出青筋，那枚鸡蛋也没有被他握碎。 好半晌，小孩松了力，额头上都已经出汗了。 唐今摸了摸他的脑袋。 在受力均匀的情况下，一枚成型较好的鸡蛋可以承受两百公斤的握力，她给小孩选的这颗鸡蛋稍微有点瑕疵，只需要八十公斤的握力就可以捏碎。 八十公斤的握力，对于第一阶段已经足够了。 之后她会再想办法给小孩提升上限的。 唐今带着小孩开始训练，而另一旁，隔壁空地上的少年还看着远处没有回神。 他还保留着异能者的体质，所以实力也比小孩要好，就算不凭借望远镜也能看清一点点。 这只丧尸的力气……是不是太超过了一点？ 远处依稀看得见的某座小山之中，已经多出了一个肉眼可见，几乎贯穿整个山体的大洞。 是异能吗？可是他刚刚没有感觉到异能量的波动……单纯靠肉体的力量？丧尸光凭身体力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路迩一忍不住看向了一旁正指导着小孩扎马步的唐今。 或许是在小孩面前的原因，那只平常呆萌呆萌的丧尸这会看起来居然有几分靠谱。 他突然有一个问题很想问对方。 朋友，还收徒吗？ …… 小孩第一次训练，当然得从最基础开始训练起，为了保证充足的能量，唐今决定接下来的几天晚上，都要出去抓好吃的回来给小孩补身体。 兴致勃勃的唐今直到一天结束，某个似曾相识的少年坐到自己面前，才依稀想起了什么。 她好像把老婆给忘了。 唐今眨了眨眼睛，看着站到自己面前的新老婆不明所以。 路迩一看了她一会，半晌，还是直白地问了：“你有异能吗？” 唐今想了下，摇了摇头。 “身体强化系的异能也没有吗？” 唐今继续摇头。 少年眉皱了一下。 说到底，丧尸原本也是人类。 路迩一研究过，丧尸的体质跟他们这些异能者的体质其实很相似，他也碰到过一些异能为力量系的丧尸，但他从来还没有遇到过不靠任何异能，光凭身体的能量就可以做到那种程度的丧尸。 今天看到那一幕，已经超出了异能者和丧尸的范畴了…… 路迩一有太多想问的了，半晌，他先问了一个最关键的：“你一直都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唐今老实摇摇头。 路迩一却更不明白了。 不是一直都有，那就是后天获得的？ 就在路迩一烦恼之际，唐今却明白了他想要知道什么。 没有异能，那就去寻求更纯粹的力量。 少年想要寻求力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突破自己这具身体的上限。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将脑袋凑近了他。 路迩一察觉到她靠近，下意识抬头，她的额头就贴了上来。 少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先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有一种像是从远处慢慢传来，如不知名生物鸣唱的声音进入了少年脑海中。 明明他听不懂，可他却明白了那道声音里的意思。 ——想学啊，我教你啊。 唐今抬起头，看向少年。 少年还没有回过神。 那道传入脑海中的声音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种感觉很奇怪。 就好像，他原本是一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水珠，但在听到那道声音的时候，他就好像得到了某种引导，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融入那片蔚蓝无际，无边无垠的大海之中。 好一会，少年才抬起头。 少年黑曜石一样的眸中倒映着唐今的样子，微薄的唇动了动，“……你声音挺好听的。” 唐今眨了下眼睛，半晌，笑了下。 带着些灰度的肌肤，异样的红瞳，其实也掩盖不了那出色的五官，相反，这样的肌肤和眸色，只会让那张脸看起来更具有某种异样的吸引力。 虽然对方是男性丧尸，但某个少年的心跳还是漏了那么一拍。 仅出于人类在看到好看的事物时自然而然的反应。 ……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既然已经答应了新老婆要教他，那唐今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在唐今来这个世界不久就发现了，关于丧尸和异能者其实拥有几乎一样的体质的事情。所以按理来说，她能够将自己的肉身力量发展成这样，那路迩一应该也可以。 只不过，需要经历一点小痛苦。 毕竟，百炼成钢。 …… 虽然知道训练会很辛苦，但路迩一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辛苦。 都是同一个师父，隔壁小孩还在扎马步，他却已经要直接跟终极BOSS直接对上了。 路迩一没有半分要轻敌的意思，在观察到唐今的破绽之后，就狠狠挥动了手里的棒球棍。 但就如前面几次一样，就算破绽再大，在棒球棍敲下去的那一刻，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的，他就已经飞了出去。 等倒在地上，身体里才传来一阵剧痛。 路迩一吐掉一口血，咬牙，“再来！” 唐今眨了眨眼睛。 好吧。 其实她给少年安排的训练项目只要挨打就够了，就是他不要动然后被她揍过来揍过去就好了，但是少年提了一点意见，唐今就给改成实战对抗了。 反正从结果来看少年还是在挨揍。 第12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2 #十二 挨完一天的揍之后，路迩一又变回了刚被唐今捡回来的那种状态。 唐今抱着他洗了洗，给他塞了两口加强版药膏后，就直接拿着小刷子给他刷药膏了。 路迩一看着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一边偷溜咽口水一边给他刷药膏的唐今：“……” 这个药，还能内服的吗？ 他嘴里的两口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半晌，还是强行咽下去了。 药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除了中药和白酒的味道外，就只剩一种有些微冷的青草香气，还挺好闻。 当然，吃起来那个口感肯定就好不到哪里去了，黏黏糊糊不说，还有一种挑战味蕾的苦。 给新老婆刷完药，在等着药被吸收的时间里，唐今又去隔壁小孩家看了看。 小孩练了两天马步了，每天都累得不行，但不管怎么累都没有说过放弃的话，这点还是让唐今很满意的。 照顾完小孩之后，唐今就又回了自己家里。 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她现在和新老婆是一起睡的，虽然她经常半夜跑出去，但她是一只顾家的丧尸，所以不管睡不睡，每天晚上她都还是会跟新老婆一起躺一会。 但是今天，当唐今走进房间准备跟平时一样和老婆一起躺一会的时候，她却没有在床上看见自己的老婆。 她看见了一大片黑色。 半晌，唐今重新进了一次房间。 那堆拥挤着，宛如藤蔓一样还在不断生长出来的头发还在床上，还慢慢地在往窗下爬。 唐今沉默地走到床边，半晌，扒拉了一下，将那已经睡过去了的少年扒拉了出来。 她伸出手，抓了一把少年头顶上那还在慢慢生长出来的头发。 这一抓，就把少年头顶的头发全都给抓了下来。 少年的脑袋顿时秃了一片。 但没多久，那些秃掉的地方就又开始继续长头发了。 唐今看了好半晌，默默去厨房，拿起了一把菜刀。 …… 药膏里加了不少白酒，酒精让人睡得快，但会让睡眠变浅。 路迩一是被耳边哐哐哐的切菜声吵醒的。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头皮有点痒，其次一个，就是头有点重。 他察觉到什么，偏头看过去。 正好看见坐在阴影里赤红着眼睛的丧尸，高高举起菜刀，哐的一刀砍了下去。 一截被绑好的头发顿时就掉了下来。 唐今将那截头发捡起，收到了旁边的麻袋里。 她继续拿出小皮筋绑好一截头发，等着少年头顶的头发长出来然后继续切。 她绑头发的时候，就对上了某个少年那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眼神。 任谁半夜醒过来看见旁边坐了只丧尸拿着菜刀正在砍你——的头发，那种心情都会很难以描述的。 不过路迩一看着自己那已经长到了地上的头发，心情越发难以描述。 五分钟后，唐今又拿了一把菜刀给路迩一，两个人一起砍。 一人一丧尸勤勤恳恳地砍了一整夜的头发，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那些头发才总算没有长了。 路迩一砍完头发之后，直接就拿着刀把自己剃成了光头。 光头这个东西，一向都是检验颜值的利器，五官深邃明朗的少年把自己剃成光头后反而比之前越发帅气。 新的一天里，唐今看着越发酷了的老婆，下手都不由得重了那么一点。 昨天虽然被揍得站不起来了，但一晚上的加强版药膏敷过去，除了肌肉还有些酸疼外，路迩一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了，上午还是跟昨天一样的挨揍，但到下午，唐今给他换了个训练项目。 路迩一看着唐今递来的《瑜伽入门手册》，好半晌，才翻开了那本书。 书里有一些动作是被红笔圈过的，只有这些动作他才需要特殊训练，前面一些动作还好，虽然有些难，但只需要慢慢调整身体的柔韧度就能做到，可当路迩一翻到某一页的时候，他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只见书册上，被特意用红笔圈出来的动作中，那模特已经将身体扭曲到了一种让路迩一觉得恐怖的程度。 他将那一页翻给唐今，“你——” 某只平时慢吞吞走路看起来都有些僵硬的丧尸看了一眼就把自己扭成了一根麻花。 路迩一：“……” 似乎是怕他觉得自己没有说服力，唐今又扭了扭。 在某只丧尸把脑袋扭过一百八十度成为他今晚的噩梦素材之前，路迩一拦住了她。 “……我会努力的。”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于是唐今就又扭了回来。 瑜伽的动作唐今只是稍微帮路迩一调整了一下就没有管了，她愉快地去隔壁特训小孩去了。 除了基本功之外，唐今打算再教小孩一些最简单的制敌方法。 …… 当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的时候，正在努力练习劈叉的路迩一不由得偏头看了一眼。 只见隔壁院子里，唐今的手里拿着一把枪。 旁边扎着马步的小孩满脸都是激动和兴奋。 路迩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靶子上正中红心的弹孔，又看了一眼摆在旁边的一堆不知道被从哪拿出来的各种型号的枪，不由得再一次看向了唐今。 他们踩着的这块土地上，禁止枪支流通，路迩一也只是在偶然的一次情况下用过枪，而且也仅仅只是那一次。 到底是少年人，看到枪出现的时候，路迩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过他也没允许自己分神太久，很快就又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练起了……瑜伽。 而隔壁小孩已经开始拿着唐今给的枪开始尝试了。 毕竟还是小孩子，唐今没有给他真枪，只给了他一把威力较小的假枪，内里的子弹也是橡皮子弹。 虽然是假的，不过手感什么都差不了太多，用来训练小孩刚刚好。 扎了两三天马步了，这突然就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小孩开心得不行，也越发听唐今的话。ωωw..net 小孩天赋还不错，练了一个下午，已经能够准确击中十米外的靶子了。 按照这个准头，再训练几天就可以开始移动靶的训练了。 唐今对准头的要求其实不高，大部分实战情况下打的都是移动靶，实战时只要能保证击中目标就已经足够，精准击中致命位置是很难做到的。 她现在追求的是让小孩尽快拥有在末世中自保的能力，并不是要让他变成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晚上天黑之后没有光源的空地上就不适合训练了，所以晚上的时候唐今只会让小孩跑跑步，做点基础锻炼。 而另一边，路迩一在经过一个下午的努力后，也成功劈好了叉。 就是他大腿内侧像是撕裂一般，走起路来略显艰难。 唐今看了那走路艰难的少年一会，半晌，突兀地在他面前劈了个叉。 过了一会，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劈了个叉。 过了会，又劈了一个。 路迩一：“……” 少年忍了一下，但眼见唐今又在前面劈了一个，他到底忍受不了这只臭丧尸贱兮兮的行为，咬牙扑了上去。 而当少年扑过来的时候，某只丧尸却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接住了那扑向自己的老婆。 唐今偏过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没有一点点防备的路迩一：“……靠！” 第13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3 #十三 再度被臭流氓丧尸亲了一口的路迩一已经趋近于麻木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唐今为了哄他，直接找了把狙击枪给他玩。 试问谁没有做过千里之外一枪取人性命的杀手梦呢？ 抱着那把对于大多数少年来说都梦寐以求的狙击枪，路迩一可耻地心动了。 亲两口就亲两口吧……反正都已经不知道亲过多少次了。 唐今给路迩一的是真枪，不过以防万一，她只上了三发子弹，就是给他过个瘾玩玩而已。 为免他第一次使用狙击枪不小心伤到自己，在他使用之前，唐今先另外找了一把枪演示了一遍。 唐今给路迩一的枪射击距离只有一千米，而她手上拿着这把有两千米以上了。 唐今带他找了个好一点的地方，搜寻了一个目标。 那是一只两千米外，正在追赶什么猎物的三阶丧尸。 路迩一在认真学完唐今的拿枪姿势之后，就举起望远镜观察着那只丧尸。 丧尸一直在高速移动着，路迩一虽然能凭借望远镜牢牢锁定那只丧尸，可是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移动速度…… “砰！” 耳边一声巨响，望远镜中那只三阶丧尸应声倒地，在惯性作用下滚出数十米后就再也没有动了。 路迩一看着望远镜中倒下的身影，好半晌，才看向身边的丧尸。 肌肤青白的丧尸脸上难得没有太多的表情，即便目标已经倒下她没有立马放下枪，而是侧眸观察着目标倒下的方向，片刻后，确认目标已经彻底死亡，唐今才收了枪。 路迩一看向唐今的眼睛里隐隐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唐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确认路迩一明白了举枪开枪的注意事项后就把自己的枪放了回去，开始给路迩一找寻目的。 半晌，她帮路迩一找了一只正在五百米外漫无目的游荡着的丧尸。 路迩一在唐今的指导下将枪抵在了肩膀上，透过自带夜视功能的狙击镜瞄准了那只丧尸的脑袋。 在唐今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发出了一道低声。 路迩一扣下了扳机。 强大的后坐力让路迩一的肩膀动了一下，不过在准备好后，那对普通人来说一个不小心可能直接进医院的后坐力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子弹贯穿了丧尸的腹部。 “吼！”狙击镜中，那只丧尸发出一声嘶吼，左右寻找了一下，半晌，在找寻不到敌人后就迅速逃离了那片区域。 第一次开狙击枪，除了兴奋外路迩一也有些可惜。 他刚刚瞄准的明明是脑袋。 唐今却觉得还行。 第一次用狙击枪就能命中目标，虽然只有五百米的距离，但也很不错了。 接下来的两发子弹，路迩一又试了一下，终于，在第三枪的时候，他成功给一只四百米外的低阶丧尸爆了头。 路迩一很少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平时话也不多，但第一次用到狙击枪，难免也变得有些兴奋了起来，“我狙中了。” 唐今乖乖拍了拍手，小声吼了两句。 老婆真棒。 三颗子弹都已经用完，但路迩一看着手里的枪，多少还有些不舍。 没有开过狙击枪之前，路迩一对枪虽然多少有些好奇，但也没有这么向往…… 见他有点不舍，唐今也没有急着要他还给自己，而是先收拾起旁边的东西。 而路迩一看着手里的枪，脑海里还是刚刚开枪时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当然，他也想到了身边那只丧尸刚刚开的那一枪——两千米外高速移动的目标一枪毙命，仅仅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都忍不住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这位丧尸朋友，有点帅啊。 少年的兴奋一时半会无法抑制，但同时，也有另一件事让少年在意了起来。 丧尸也是由人转化而来的。 一个不会用枪的人，不可能在变成丧尸之后就突然学会了标准的用枪姿势，还有那么好的准头，这些都是需要通过训练才能达到的。 路迩一看向了一旁的唐今。 在一片禁止使用枪支的土地上，能够熟练使用各种枪支的人……会是什么人？ 少年重新垂眸看回手中的枪。 好奇心谁都会有，但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他不觉得眼前这只丧尸会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 说是色中狂魔他多少还能信一点。 正在拆枪的唐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奇怪，就回头看了路迩一一眼。 路迩一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把枪还给唐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唐今接过他手里枪，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唐今沉默了一会，点了下头。 青白肌肤的丧尸转过头去安静地收拾着那些武器，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路迩一却觉得，眼前这只丧尸，似乎有些难过。 半晌，路迩一走过去拍了拍唐今的肩膀，“会想起来的。” 唐今看了眼面前的少年，又慢吞吞凑过去。 路迩一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脸一下就黑了，“这个真的不必了。” 唐今看了他两眼，半晌，有些勉强地唔唔了两声。 不亲就不亲呗……唐今情绪低落地抱着那一堆东西走了。 只是她这么一走，倒叫路迩一有些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对方丧失了自己的记忆，应该是想亲他寻求安慰，却被他这么拒绝…… 某个少年的豆腐心被哐哐捶了几拳。 当某个少年回去的时候看见某只冲完凉的丧尸抱着最近的新宠——一只小黄鸭玩偶委委屈屈侧躺着睡觉的时候，那颗豆腐心就又被哐哐捶了几下。 某只丧尸抱着怀里的小黄鸭委屈地亲了两口，然后才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来，低落地闭上眼睛。 某位少年的豆腐心已经被捶成了豆腐渣。 路迩一冲洗了一下后就强迫自己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但睡到半夜的时候，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还算明亮，路迩一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半天，才猛地坐起身，凑到旁边的丧尸面前亲了她一口后才又重新躺了回去。 亲完之后，负罪感减轻的少年才勉强入睡了。 而某只平时晚上都会出去开嗓，偏偏今天磨磨唧唧没出门在那里装睡的大尾巴丧尸也总算身心舒畅，等豆腐心少年睡着之后就出门闲逛去了。 不过第二天等少年早起的时候，她又低落地抱着自己的小黄鸭装成一副郁郁寡欢连早饭都没胃口吃的样子。 路迩一冷着一张脸，亲了唐今三下才让她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不过亲归亲，训练起来的时候唐今可没留手，昨天路迩一只挨了半天的揍，受伤没太严重，可今天他可就又挨了一顿狠的。 等到晚上的时候，路迩一是怎么都起不来了，全身上下都是痛的。 路迩一不得不怀疑某只丧尸在公报私仇。 某只丧尸可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为了帮助他更快地吸收超级加强版药膏，唐今在给他刷完那些药膏之后就开始给他按揉穴道，加快药膏的吸收。 但是吧…… 要涂药膏，路迩一身上当然就没穿什么衣服。 当然，出于对某只臭流氓丧尸的防备，他还是坚持着没有脱裤衩的。 本来那刷子在身上刷来刷去的，就已经让路迩一感觉有些奇怪了，这会那只丧尸居然还上手…… 在唐今搓了搓手按住路迩一腰上某个穴道的时候，他浑身一激灵，抬脚就踹了过去。 不过训练完后的腿软绵绵的，被轻飘飘踩了一脚的唐今只是迷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低头继续按了。 丧尸的身上是冷的，手掌当然也是冷的，但掌心的温度并不冰，而是一种很舒服的凉。 像放在冰箱里冰过的糯米糍一样糯糯的凉。 两个冰皮糯米糍在他腰上滚来滚去。 这样想着，路迩一才能抑制住那种想要抬脚踹人的冲动。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越来越热。 见他身体开始发热，唐今将他翻了个面，开始按压后背和脊柱上的穴道。 他后脊上还有一个狰狞的疤痕，因为太过深刻就算用药膏敷过也没有消退，唐今在那疤痕上摸了摸，察觉到少年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后，大尾巴一摇，又摸了摸。 后脊传来的阵阵痒意让少年浑身都有些不适，见那只臭丧尸又开始耍流氓，路迩一忍不住伸手在她大腿上捶了一下。 唐今这才老老实实地重新按起穴道。 穴道被按压，身体会加速吸收药膏里的生气，但身体会持续不断地发热，等唐今折腾完的时候，少年的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 唐今洗完手，就盖好小被子睡觉了。 而路迩一躺在床上，脸上身上都冒着热气，好半天，他才勉强睡过去。 但半夜的时候，路迩一还是醒了。 被噩梦吓醒的。 他梦到一个巨大的冰皮糯米糍一蹦一蹦地朝自己蹦了过来，对着自己蹭过来蹭过去之后，一把将他裹进了那软软糯糯的冰皮里…… 更恐怖的还不是噩梦，而是噩梦醒来之后。 明明睡前他还是躺在自己那边的，但睁开眼，自己却已经靠在了某只丧尸身上。 丧尸身上冰冰凉凉的，正好可以缓解他身上不正常的燥热。 路迩一捂着脸，半晌，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就当夏天空调坏了的时候，抱个冰枕头睡觉给自己降温了。 只不过睡着睡着，他好像感觉到一片温凉压在了唇上。 臭流氓…… 半梦半醒间，少年只是意识朦胧地说了句梦话，便没怎么在意地继续睡了。 第14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4 #十四 丧尸的生活一向都没有太多的起伏和波澜，有了老婆孩子之后就更是稳定。 现在唐今每天的日常就是早起揍老婆，练孩子，准备三餐，给老婆上药，哄小孩睡觉，等老婆孩子睡着后偷溜出去开嗓，在天亮之前回家等着新一天的开始。 在揍了老婆大半个月之后，唐今去抓了一只高阶丧尸给老婆练手。 这半个月里，路迩一虽然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柔韧度和抗揍程度都在不断提升，但具体提升到什么程度，因为每天面对的都是根本打不过的唐今，他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观念。 直到正面与一只五阶丧尸对上。 三阶丧尸的力量和速度已经能轻松超越末世前那些什么举重冠军短跑冠军，是普通人所能到达的极限，从第四阶开始，就不是普通人所能对抗的存在了。 皮肤青白的丧尸，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尖利着獠牙朝路迩一冲去。 路迩一侧身一躲避开了那只丧尸的攻击，手里的棒球棍狠狠击向了丧尸的后脑。 却不料那只丧尸以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程度迅速扭转了一下身体，利爪猛地抓向了路迩一的脖子。 利爪与棒球棍狠狠撞上，路迩一抬起腿，大腿绷紧猛地将丧尸踹了出去。 那只丧尸在空中翻了两下，落在地上后迅速起身。 不过它没有再立马攻来，而是开始警惕地观察起路迩一。 速度系丧尸，有一定的智慧，可能有异能。 路迩一在甩开手上的棒球棍之后，迅速有了判断。 这只丧尸的速度比他更快，但力量和他差不多，如果没有异能的话—— 路迩一猛地后退了两步。 刚刚他还站立着的地方已经骤然刺出了两根尖锐的土刺。 毫无疑问，要是他再慢一步绝对就会被那两根土刺贯穿。 路迩一还来不及思考更多，快速的倒退让他一时间失去了重心，那只观望着的丧尸趁此这一瞬，迅速冲向了他。 路迩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手里的棒球棍猛地砸向地面，借由球棍敲击带来的反冲力，他扭转身形，狠狠一拳砸向了丧尸的头部。 一人一丧尸互不相让地搏杀了起来。 旁边的空地上，唐今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地看着那片空地上的打斗。 旁边还在做引体向上的小孩也忍不住好奇地看着那边，那样的速度对他来说还太快，他有些看不清，但他还是能隐隐看得出，占据上风的似乎是那只丧尸。 同等的力量，速度略逊一筹，对方拥有异能，也拥有智慧，还拥有超过人类的耐力，这样的情况下路迩一很难讨到好。 但唐今一点出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即便是好几次，那只丧尸的爪子只差一点就能刺进少年的胸口。 场上，一人一丧尸的搏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因为细胞已经不再需要氧气的原因，丧尸的耐力是在异能者之上的，那只丧尸也明白这一点，一直利用自己的速度和异能刻意拉开自己与路迩一的距离，不断消耗着路迩一的体力。 但那只丧尸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接近二十分钟的缠斗之后，少年的反应速度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状态。 丧尸眼神闪了闪，半晌，他改变了进攻的方式。 虽然力量和速度都到达了五阶，但这只丧尸的异能其实只有三阶左右。 即便是三阶的异能，也已经够难缠了。 丧尸开始不断发动异能攻击路迩一，面对路迩一的攻击，他则选择了闪躲。 这样的策略显然也很有效果，没过一会儿。那个是丧尸就察觉到路迩一的速度开始逐渐变慢。 又一次被躲开攻击后，路迩一急速往后，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土块。 几乎所有自然系的异能在攻防上的表现都很不错，土系异能能够制造土墙、土刺，还有改变地面的软硬程度，形成天然陷阱造成地面突然塌陷等。 每次，当他躲过那些攻击和陷阱，挥拳砸向那只丧尸的时候，那只丧尸却已经远离了原来的位置。 既然这样…… 少年墨黑的眸中泛起些凉意。 …… 这样下去大概率会输吧。 按照少年目前的状态是打不过一只具备智慧，还能用异能的五阶丧尸的。唐今早就算到了这一点。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人在面对压力的时候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唐今的目光忽而闪了闪。 那片已经被土刺穿透，满是塌陷与裂缝的空地上，少年连续躲过几个土刺和突然凹陷下去的地面，直直冲向了那只丧尸。 一面土墙蓦地从少年面前升起，少年毫不犹豫地挥拳击碎了面前的土墙。 “砰！”厚实的土墙轰然裂开。 但电光火石之间，数十根土刺穿过炸裂开的土墙骤然刺向了少年。 少年并没有躲避，脚掌猛地踏地，身形宛若离弦之箭暴射而出。 这一切的发生都只在一个眨眼之间，数根土刺贯穿了少年的身体，而少年也瞬间拉近了自己和那只丧尸的距离。 少年森然的黑眸近在眼前，强劲的拳风迎面而来，这时那只丧尸才意识到什么，脸上出现一丝慌乱，身形微偏，几根土柱从地面蓦地升出，将他撞开，也避开了少年的拳头。 正当那只丧尸松了一口气想要还击的时候，那黑眸的少年却蓦地回眸。 少年还停滞在空中的腿骤然扭转方向，狠狠抽向了丧尸的脑袋。 丧尸瞳孔微缩，瞬间释放土系异能覆盖上自己的脖子和脑袋。 在少年踢上丧尸脖子的那一刻，一声闷响。 短暂的寂静后，伴随着一声“咔”，覆盖在丧尸脖子上的土块寸寸碎裂。 “砰！”丧尸的脖子被硬生生地踢断！ 尸首分离的丧尸在飞出数十米后才缓缓停下。 而同时，少年的身体也反震了出去，滚落在地上。 路迩一倒在地上不断喘着气，直到这时，身体放松下来后，他身上那些被土刺贯穿的地方才开始不断地流出鲜血。 许久，看到视线中出现另一只丧尸的身影，路迩一才缓缓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而唐今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那个把自己弄得浑身是洞的少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好半晌，她才把人从地上抱起来。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路迩一发现自己又被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一坐起身，他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低头一看，就见小腹上的绷带正逐渐染红。 身上其他被贯穿的地方也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这还不是最严重的，路迩一摸了摸有些使不上劲的右腿，好半晌，才勉强用另一条腿起身，去给自己找点吃的。 让他惊讶的是，他才一走出房间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唐今。 不过他这位室友在就好办多了。路迩一扶着墙，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朋友，有吃的吗？” 但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什么回复。 他只能偏头去看身边的丧尸。 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陌生。那平日里充满人类情绪的脸上出现了与其他丧尸一致的空洞。 在他的注视下，那只丧尸缓缓转过头。 但对方的视线却落在他腹间还在冒出血的伤口，那双冰冷的红眸里眼睛里充斥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路迩一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但为时已晚。 “吼——”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后，一股巨力从肩膀上传来，他被猛地扑倒在沙发上，属于丧尸的尖锐獠牙猝然咬上了他的脖颈。 第15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5 #十五 “吼！” 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从肩膀上传来像是要扭断骨头的巨力，宛若野兽捕食一般，肌肤青白的丧尸将他按倒在沙发上，咬住了他的脖子。 路迩一下意识就要动手。 可手才刚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某只丧尸抱着一头小乳猪乖乖啃的画面。 就算是进食也是乖乖呆呆的…… 抵在脖子上的獠牙尖锐得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咬断他的脖子，可他抬起来的手却犹疑了。 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这么信任这只丧尸了？ 这么相信对方不会像普通丧尸那样失去理智攻击自己。 许久，他才感觉到身上的丧尸慢慢松了力气。 肌肤青白的丧尸起身，慢吞吞地往外走。 路迩一皱起眉，摸着刚刚被咬过的脖子坐起身：“喂，你——” “吼！”巨大嘶吼声打断了少年的话。 丧尸冰冷的红眸里倒映着少年的影子，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路迩一沉默地看着那双红眸，漆黑的眸里充斥着不明的情绪。 半晌，唐今才慢慢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路迩一从窗户看了一眼。 直到唐今的身影彻底消失，路迩一才收回视线。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逐渐被染红的绷带，勉强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了桶泡面，吃完后就又重新回了房间。 在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路迩一也不得不去思考那只丧尸到底是怎么了。 完全搞不懂。 包扎好伤口之后，路迩一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地思考，直到半夜才逐渐睡过去。 而当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家里那只丧尸…… 离家出走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算离家出走，反正家里那一排挂满的小黄鸭书包都已经转移到了隔壁小孩家里，看起来像是去隔壁小孩家住了。 不仅是丧尸离家出走了，路迩一去隔壁找人的时候，隔壁小孩也不在家里，他想不明白，只能先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才躺回床上边养伤边思考。 这到底是怎么了…… 在少年满脑袋疑问的时候，另一边—— 这还是末世来临后小孩第一次走这么远。 看到街道上那些已经发黑了的血污，周围高墙上挤满的乌鸦，小孩多少有些不适。 唐今牵着小孩到了港口边，将准备好的钓竿和鱼饵拿出，给了小孩一根钓竿一桶鱼饵后就坐到了一旁开始安安静静地钓鱼。 小孩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一起坐下钓鱼。 动物们在丧尸化后就会变得和丧尸一样，将没有丧尸化的同类当成食物，所以小桶里的鱼饵用的都是之前吃剩下的变异鱼。 不一会，小孩就钓了几条体型小一点的变异鱼上来。 高兴之余小孩也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唐今。 鱼竿已经动了好几次了，但唐今却低垂着脑袋，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么一段时间的接触后，小孩也知道自己的师父其实是一只心思很简单的丧尸，高兴还是不高兴都会写在脸上。 像现在这样一看就是不高兴了。 联想到唐今将小书包都拿到自己这边，要和自己一起住，小孩不由得想到了什么。 他想了想，往唐今旁边坐了坐，“师父，你是不是跟那个人闹矛盾了？” 唐今闷闷不乐地嗷了一声。 “为什么啊？”小孩选择了直接问。 唐今默默在地上画着圈圈，好一会，捂住了耳朵，一副不想听不想说的样子。 小孩也没办法，只好继续钓起了鱼。 中午的时候两人就直接在海边烤鱼吃了，一直到晚上才拖着几麻袋的鱼回家。 路上，小孩想着：“师父，你会晾咸鱼吗？” 唐今点了点头。 “那我们晾一点咸鱼干吧。” 唐今又点了点头。 临进门之前，小孩看了一眼隔壁房子，“师父，你不回去看看吗？” 那个人昨天好像受伤了吧。 唐今摇摇头，推着小孩进了屋。 小孩可能有一些钓鱼的天赋在身上，除了鱼之外还钓到了一些变异后的大龙虾和大螃蟹，唐今处理完里面的变异元素，便简单做了一顿饭和小孩一起吃了。 “师父，你住我爸爸妈妈的房间吧。”说到自己的养父母，小孩明显低落了一点，但他摇摇头，又恢复了，“明天还去钓鱼吗师父？” 唐今低头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 “那继续训练吗？” 见唐今点了头，小孩哀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早早回房间睡觉为明天准备了。 而唐今在小孩进房间之后就又回了客厅。 她在厨房里翻了一下，找出几只大龙虾和大鲍鱼，处理过后就装进了袋子里，等到天上的月亮慢慢移到头顶了，她才抱着那些东西慢吞吞地回原本住着的那边。 大门没关。 唐今看着那留出来的一条缝，还是慢慢推开了。 她把提来的那几只龙虾鲍鱼放进厨房，在厨房里纠结了一会，半晌，还是狠下心，准备回小孩那边。 但才一走出厨房就看见了扶着墙单腿站在那里，明明剃成了光头却还帅得不行的某个少年。 路迩一看了眼厨房里摆着的那些脸盆大的龙虾和鲍鱼，沉默了一会，“我吃不了那么多。” 唐今也沉默了一会，半晌，提起那些海鲜就要走。 臭老婆。 她不要这个老婆了，她要去捡新的老婆。 但等唐今从路迩一身边走过的时候，路迩一伸手拉了她一下，“我一个人吃不完的，我们一起吃。” 唐今不由得停了下来。 路迩一伤还没好，刚刚一抬手，手上的一个伤口就又裂开了。 他收回手捂住了手上的伤口，尽量不让唐今闻到血的味道：“我不会怪你的，你回来住吧。” 唐今偏头看向他。 如果说前面一句话还让某只丧尸心情有所好转的话，后面这句话就让某只丧尸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是的，路迩一思考了一天之后认为，自己这位室友可能是闻到自己鲜血的味道所以才会暂时失去理智扑向自己，而之后不回家也可能是内疚或者不想伤害到自己的缘故。 毕竟这只丧尸…… 心思简单，心地又很善良，平时根本不会那样。他只能想到这一种合理的解释了。 见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路迩一越发用力地按住，“或者，等过几天我伤好了你再回来住，我——” “吼！”带着些狂躁的嘶吼声打断了路迩一的话。 路迩一眉头皱了一下，“你在……生气？” 他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刚刚从声音里感知到的情绪。 也不明白。 受伤的是他，突然被吼，被咬脖子的也是他，他还没生气，现在这只丧尸又在跟他生什么气？ 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少年也忍不住多出了几分躁气。 但还不等他那股火烧起来，就先被某只丧尸的行为给弄没了。 刚刚还对着他吼了一声的丧尸看了他一眼后，扭过了头，低着头独自往外走。 路迩一不知道丧尸会不会哭，但他看见那只丧尸转过身后就抬起手手揉了揉眼睛，整个尸都郁郁寡欢了起来。 眼见那只丧尸又要离家出走，路迩一这才反应过来单腿跳过去将唐今给拉住。 他是实在想不明白了，“你就算是生气，也应该告诉我原因吧？” 唐今闷闷不乐地没有说话。 路迩一转到她正面，半晌，他抬头抵住了唐今的额头，声音中带上了些不容拒绝的强硬：“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唐今安静了好一会，半晌，才委委屈屈地开口了。 第16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6 #十六 路迩一设想过几个自己这位丧尸室友生气的原因，但却没有想过这个。 从脑海里传过来的那道声音里带上了伤心和委屈的情绪。 ——你那么做，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路迩一在反应了一会后才明白过来唐今的意思。 “你在……”他慢慢抬起头，看着低着头的唐今，迟疑了一下，“担心我？” 因为他昨天的举动？ 唐今沉默了一会，半晌，朝他吼了一声。 路迩一想把额头贴上去听她在说什么，可唐今却躲开了他，他直接抱上去，才抵住了她的额头。 那从脑海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混乱，但路迩一还是听清了一些。 ——你要是死了怎么办，你死了我就没有……了。 后面的词汇有些模糊不清，路迩一只能猜测，那大概是“朋友”的意思。 脑海里的声音比起说话，更像是对方的心声，有些混乱，但其中充斥的委屈与伤心却能叫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才会对他的举动那么生气…… 路迩一垂眸。 听着脑海里还在有些委屈地碎碎念着的声音，他心底好像生出了些奇怪的感觉。 少年依旧抵着唐今的额头。 过了会，唐今听到他道：“我会那么做，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救我的。” ——骗子。唐今回了一句。 路迩一忍不住抬起了头。 不再抵着额头之后他就听不见唐今的声音，也不会被她反驳了。 不过他看着那双红眸里明晃晃的不信，有些好笑。 他好像越来越喜欢他这位丧尸朋友了。 想了想，他换了句话：“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唐今眯眸，眼里还是明晃晃的不信。 她已经看透她这个新老婆，看起来是很乖，心也很软特别好说话，但实际上就只是个表面沉着冷静的疯子而已。 这种“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的鬼话，她才不信呢…… 臭老婆。 就在唐今腹诽之时，少年咳了两声。 他转眸看向一侧，表情虽然有些尴尬，但嘴里的话却说得清清楚楚大大方方：“我以后要是再那么做，可以随便你怎么亲我。” ……嗯？ 唐今不由得认真看了他一眼。 说完那句话之后，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自然地避开了唐今的视线。 路迩一知道自己有时候打起架来会稍微有点……忘我。刚刚那么说，除了为了哄面前的丧尸外，也多少有点勒令自己不要再那么做的意思——至少在把那群王八羔子的脑袋拧下来之前。 这么想着想着，他就又想起了那群王八羔子，或许是潜意识里的一些想法，他自然而然地转移了注意力，原本比平时要快一些的心跳似乎也稳定了下来。 但迎面覆盖而来的阴影却又强迫他将注意力转了回来。 “喂、喂！我说的是我以后再那么做就——” 身上还留着几个眼，一条腿还不能动的少年毫无还手之力地就被按住了。 还是那样小孩子一样的亲吻。 丧尸是不需要呼吸的，他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从对方唇上传来的凉意。 像是在亲吻冰凉的石头。 ……又或者，是晨起锻炼时遇见的，那还带着夜间凉意的花叶。 尚且未曾开窍的少年其实搞不太懂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乱。 …… 亲够了之后，唐今才抱着那还受着伤的老婆回房间。 少年身上被贯穿的伤口看着不严重，但腹部的伤口伤到了内里的内脏，唐今用了不少药膏才修复好那些伤口，少年的腿则是超负荷导致的暂时性脱力，需要休养两天才能好。 唐今给他刷了点药，过程中，少年好像也回过了神。 不过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唐今给他换好绷带后朝他嚎了两声，路迩一回过神，“晚安。” 唐今这才睡了下来。 而路迩一则又沉浸回了刚刚的思考里。 他好像有件事情想不通。 但更想不通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想不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想着想着，路迩一闭上眼睛，靠着一旁的唐今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他意识到不对，又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看那和平时不同，凑得格外近的某只丧尸，又看了一眼那搭在自己腰上凉凉的手臂，半晌，脸上的表情趋近于空白。 他知道他想不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他想不通，到底是谁教会这只臭丧尸耍流氓的？ 别让他逮住。 …… 被老婆几个亲亲几句话就哄好的丧尸小今又回归了她日常的快乐生活，路迩一在养了几天伤后也回归了日常的挨揍训练。 丧尸的力量和速度就是要比异能者更强——他曾一度这么认为。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太过狭隘。 虽然他不太清楚为什么挨揍就可以让自己的肉体强度得到显著提升，但事实摆在眼前——换以前他是绝对没办法不靠异能，光凭拳头就杀死一只具备智慧的五阶丧尸的。 想要强大的心让少年越发热衷于挨揍。 虽然每天会被揍到起不来，某只臭流氓丧尸会趁此时机偷亲自己几口，但每到第二天恢复之后，他就能明显察觉到自己又变强了一点。 于是少年越发热衷于训练了。 热衷到唐今都有点…… 【主人，他该不会被你打成抖哔——了吧？】 唐今：“……我怎么知道。” 虽然担心老婆的心理状况，但该动的手唐今是一点都没少。 表面上她是在揍人，实际上，她是在通过揍人的方式一点点淬炼少年体内的经脉。 这个世界异能者的体质与某些武侠世界里的人的体质非常相似，只要通过不断地淬炼经脉，就可以不断地变强。 只不过这个世界没有内力，想要淬炼经脉就只能使用简单粗暴的物理淬炼了。 少年一天天变强，小孩的基础功和枪法也越来越好，眼看，在属于2023年的日历撕完，末世来临已经整整一年了的时候，一辆越野车突兀地出现在了G市之中。 横跨江面的大桥之上，开车的男人一边疯狂踩着油门，一边大喊着问旁边的女人：“你到底有没有搞错啊？这真是Z市吗？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 女人紧紧抓着扶手，看着后视镜里那一大批追过来的丧尸，脸色发白：“应、应该没错吧，咱不是照着地图来的吗？” 虽然路上他们换了不少次路线，但大体方向是没错的，他们应该是没有走错才对啊…… 不是说Z市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幸存者基地吗？怎么他们进城以来看到的，全都是丧尸啊？ 第17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7 #十七 身后丧尸狂追，迎面而来的还是丧尸，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叫苦不迭，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女人的指路声里猛踩油门。 他们两人其实都是从K市来的，男的叫李寒，女的叫谭萱，两人都是大学生，末世的时候刚好觉醒了异能，就和大学里的同学们抱团取暖，组成了一个小的团队。 原本大家互帮互助这样也能过下去，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明白末世来临，道德法律体系已然崩溃，团队里逐渐发生了某种变化。 有异能的人高高在下，没有异能的人则被任意欺辱，一开始大家还顾忌着彼此间的同学关系，但最近开始，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 在团队里某个没有异能的女生被一个有异能的男生侵犯后，本就性子比较直来直往的谭萱直接趁着某天晚上人都睡着了，一刀阉了那个禽兽后就选择了离开。 而李寒是之后才追上她跟她一起离开的。 那天谭萱阉了那个男生后，团队里的气氛就越发僵硬。 有异能的人虽然强大，但总共也才不到十个人，而且不是每个人的异能都是有攻击力的，没有异能的人有三十多个，但每一个人都拿得起刀。 比起丧尸大家变得好像更仇视对方。 李寒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便干脆跟上了谭萱，一起离开。 两人也都有异能，谭萱的异能是直觉系——她可以感知到危险的靠近，而李寒的异能则是感知到空气中的电磁信号。 毫无疑问，李寒的异能看起来有些鸡肋，毕竟在这样的末世里，谁还能发射什么电磁波信号—— 但巧了，就还真让他撞上了一个。 李寒分析出了那些传递过来的电磁信号，信号里说，Z市已经建立起一个幸存者基地，欢迎所有幸存者前往。 Z市与K市离得不算远，在反复确认过这个信号为真后，李寒和谭萱就决定启程前往Z市。 两人的战斗力不算高，但一路上依靠着谭萱的直觉系异能也成功躲过了很多次危机，就这样按照地图一路来到了Z市。 但是，事情好像出了那么一点点错…… “啊啊啊啊！”谭萱一边疯狂尖叫着，一边拿着菜刀砍着那些扒拉上车子的丧尸们，“李寒你他妈开快点啊！” “我他妈已经飙到两百码了啊啊啊啊——”迎面撞来的一只丧尸让李寒也发出了难以想象的高音贝，“大姐你直觉系异能呢？快救命啊啊啊啊！” “我在用，在用！左拐左拐啊啊啊——” 尖叫着的男女，接近失控的越野车，一堆追着越野车狂奔的饿了好几个月了的丧尸，构成了G市今日的风景。 终于，在谭萱菜刀都砍卷刃了的时候，身后追着他们的那群丧尸逐渐慢了下来。 “快快，往前，再往前。”谭萱看着后视镜里一点点消失的丧尸们，依照直觉系异能给的提示指挥着李寒开车。 这一路上生死时速，两人都有点腿软，见后面的丧尸越来越远，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到后视镜里的丧尸再也没追上来了，越野车猛地一停，车上的两个人顿时都瘫了下来。 两人齐刷刷地捂着小心脏，大口喘着气，半晌，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满都是劫后逃生的庆幸。 双方互相虚弱地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后，就躺在座椅上没有说话了。 好一会，李寒才问：“萱姐，你确定这安全了？” 谭萱拿出一瓶水喝了两口，看向一旁虚弱的李寒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直觉告诉我这里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要是有什么危险啊，我把我头拧下来给你噗——” 谭萱的一口水猛地喷到了李寒的脸上。 李寒闭着眼睛慢慢抹了把脸，转过头去看谭萱，“不是，怎么还搞人工降雨呢姐？”ωωw..net 谭萱嘴唇抖了抖，表情僵硬地看着李寒的身后，没有说话。 李寒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地回过头看向窗外，“你看什么——” 男人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他眨了眨眼睛。 窗外，那双正注视着他的红色大眼睛也眨了眨。 李寒看了好一会，忽而爽朗地笑了一声，回过头去看谭萱，“今天天气真好，你看这……” 话没说完，他就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谭萱：“……” 谭萱看向那站在车窗外皮肤青白，双眸赤红的某只丧尸。 某只丧尸看了眼那晕过去的李寒，又看向谭萱。 她歪了歪头。 谭萱思考了一下，头一歪，也晕了过去。 站在车外好奇地看着两人的唐今疑惑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半晌，一手抓住车门将之强行打开，然后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把两人从车里拎了出来。 …… 家里，路迩一正在努力练瑜伽，一旁的小孩则在写数学作业。 是的，写数学作业。 唐今在思考之后认为，除了武力值外，小孩还是应该掌握文化知识，避免成为文盲，于是就去市里找了些习题册教辅书的，每天给小孩布置点作业让他做着玩玩。 一开始唐今是想指导的，但她说话太麻烦，等意外发现路迩一好像是个隐藏的学霸之后，她就让路迩一教小孩了。 “路哥，这道题该怎么做啊？”小孩拿着习题册给那正在下腰的路迩一看。 为了方便他看，小孩还把书倒了过来。 路迩一看了一眼，简单跟他说了下解题思路。 “好，谢谢路哥。”小孩抱着习题册回去了。 过了会，小孩写完了题目，拿给路迩一检查。 趁着路迩一检查作业的时候，小孩无聊地问道：“路哥，你爸爸妈妈在哪啊？” 路迩一一边下着腰，一边检查着作业，“A市。” “A市……那是不是很远啊？你会担心他们吗？” “他们是研究员，平时都住实验室里……应该不会有事。”堪比防空洞一样和外界隔绝，食物储存丰富的实验室，只要不离开实验室，就不会有事…… 虽然那对夫妻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很少跟他见面，他们在的实验室也应该足够安全，但，说不担心，好像还是假了点。 可担心也没有用。 A市离得太远，末世刚来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去，等异能强大了他再想去的时候，却又被那群白眼狼背叛…… 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 路迩一将检查好的作业还给小孩，“90分，错了两道题。” 小孩接过，道了声谢，半晌，冷不丁地问：“路哥，你以后会不会变成我师娘啊？” 正在做瑜伽的路迩一差点闪了老腰。 好半晌，他坐起身，一边揉着腰一边道：“我和你师父只是朋友，别乱说。” “可你们老是亲嘴，我都看见了。” 十二岁的小孩子，该懂的早都已经懂了，第一次撞见两人亲嘴的时候小孩还有点惊讶，等见多了其实就无所谓了。 但路迩一的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某只臭流氓丧尸……都没考虑过会给小孩带来不良影响吗？ 路迩一只能强行解释：“朋友和朋友之间也是可以亲嘴的，在国外这种事情很常见的。” 小孩却没有被他忽悠：“可是师父就只会摸我的头。”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没法理解。” 但小孩摇了摇头，颇有些老成地道：“路哥，有些事情，我比你看得更清楚哦。” 路迩一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反驳一下这个在这装成熟的小屁孩，就被小孩接下来的一句话给石化在了原地： “比如说，其实我师父是想要老婆了，才会把路哥你捡回来的。” 第18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8 #十八 唐今提溜着两只人类回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小孩一个人。 “师父，你回来了。”小孩看着唐今手上的那两个人，生出了好奇，“这是什么？” 唐今比划了一下，小孩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路上捡的？那怎么办？” 唐今将两人扔到沙发上，没说什么，只是先拿起小孩的作业检查。 天下没有哪个小孩被检查作业时能不慌张的，小孩眨巴眨巴眼睛，选择了转移唐今的注意力：“师父，我按照你说的跟路哥说了你把他当成老婆的事，他听完后就出门了，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唐今合上作业本，摸了摸他的脑袋，将带回来的薯片给他。 “师父万岁！”小孩开心地接过了那两包薯片。 听完了小孩的话，唐今也没有去找某个可能正在自闭的少年，而是做起了晚饭。 做饭期间小孩高兴地喊过她一次：“师父，他们醒了！” 唐今闻声走出去看了一眼。 但她才走过去，那两个人看见她，对视一眼，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行吧。 …… 路迩一在外面转到天黑才慢慢往回走。 只不过等他走到房子外面的空地上，看见从房子里照出来的灯光时，却又停住了。 半晌，他在房子外面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许久后，有慢吞吞的脚步声向他靠近。 唐今看了他一会，将给他准备的那份晚饭递给他。 路迩一也没有拒绝，伸手接了碗，“谢了。” 末世里蔬菜非常稀缺，但好像自从他这位丧尸朋友住在一起之后，不管是肉还是蔬菜，想吃什么都可以得到。 路迩一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唐今也没有走，而是在长椅另一边坐了下来。 从房子里照射出来的灯光将两人的侧影拉得很长很长，路迩一吃了两口后就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地面上的两道影子，半晌，还是问了：“所以，你一直都把我当成……老婆？” 唐今也低头看着地面，她点了点头。 路迩一心情有些复杂。 许久，他才斟酌着开口：“你是个好丧尸……” 【叮！好丧尸卡！】系统030冒出头。 唐今把它拍回去，继续听少年说话。 “但我们不合适。”果然，发完好人卡后便到了找理由拒绝环节，“你是丧尸，我是人，我也不是说丧尸和人就不能在一起了，只是……” 路迩一以前也被人告白过，但那时候拒绝也只用说一句“不想谈恋爱”就能搞定，像这样的情况…… 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他有些郁闷地转过头去看那低着头的唐今。 “……我听小海说你找过很多个老婆回来？” 某只正准备装伤心欲绝的丧尸：……怎么这也说出去了，可恶。 路迩一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想要老婆，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唐今偏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路迩一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合不合适，他看着唐今的眼睛，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师父……也希望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今看着少年眸底的认真，过了会，收回了视线。 她低头看着地上那被拖长的影子，许久，站起身，慢慢往回头。 身后的少年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眼手里的饭，有些烦躁地仰靠住了椅背。 末世里的朋友太难得，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个虽然会对他耍流氓，偶尔有点贱兮兮，但心思单纯善良，一认真起来又很帅的朋友兼师父。 少年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星空。 拒绝对方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要骗一只连接吻都只会碰碰嘴唇的丧尸其实很简单。 如果他就这样顺水推舟，让对方把自己当成老婆，以对方的实力，他以后完全可以在末世里横着走。 可他不想那样。 他不想去利用一个帮助过自己的朋友。 而且，他那么好的朋友，是该有一个合适的老婆。 路迩一仰头将手里那碗饭吃完，回了屋里。 不知道对方还愿不愿意跟他做朋友，但他还是要努力争取一下。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朋友。 少年带着沉重的心，推开了那扇透出些昏黄灯光的大门。 …… “对2！压死！” “啪”的一声，谭萱抽出两张牌，甩在了牌堆中，脸上满是得意，“这下你没招了吧？” 唐今看着手里的牌，没有说话。 旁边的小孩看得着急，小声在她耳边道：“师父你出这个，这个啊……” 唐今听了他的话，抽出一对王，压在了那对2上面。 小孩顿时喜笑颜开地一拍手：“王炸！” “不是吧……”谭萱脸都垮了下来，旁边的李寒也摇头，选择了过。 见此，小孩忍不住得意了起来：“嘿嘿，那你们可就输啦。师父，快。” 谭萱冷呵一声，不信：“不可能，你师父那么多牌还能秒我不成？今天你师父要是把我秒了，我当场把这个桌子吃——” 唐今好心发作了一把，在她嘴里的话说完之前，将手里的牌整整齐齐地摆了下去。 飞机。 直接带完。 小孩替她喊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输啦！大大大后天的碗也归你们洗哦。” 谭萱咬牙：“我不信，再来！” 已经输到麻木的李寒哀叹：“还来啊……” 唐今则早已经洗好牌，准备发牌了。 三人一丧尸，围坐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如此欢乐的氛围倒显得那拿着个大海碗站在门口的少年像个傻子。 许久，少年面无表情地去厨房洗了碗，回了房间。 …… 唐今一直赢到她新捡来的两只人类抓耳挠腮，隔壁小孩开始打哈切犯困，才结束了游戏。 唐今让新捡来的两个人去小孩家睡，把小孩就安置到了她这边。 等她安排好小孩去拿自己的被子枕头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前任老婆坐在床上还没有睡。 唐今也没想跟他说什么，拿了自己的被子枕头就准备离开。 路迩一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抓住了唐今的手，也不废话，直白地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唐今抬眸看了他好一会。 许久，那双红眸微垂，她低头靠住少年。 ——叫师父。 路迩一愣了一下，心里紧绷的弦顿时一松，他也不纠结，大大方方地喊了：“师父。” 唐今直起身。 路迩一看着她手里的被子，“……你要是想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睡的。” 可唐今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等路迩一多想，唐今就又抵住了他的额头。 ——今天陪小海，明天陪你。 “……好。”高兴唐今对自己的态度没有太多的变化，路迩一便也道，“朋友，我会帮你找一个好老婆的。” 唐今看着他眼底的认真，没有说什么，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用药膏的原因，少年的头发长得还挺快，前不久刚剃的光头这会已经长出来了一茬，再长一点就是寸头了。 嗯，还是很帅。 摸完头后，唐今没再耽误，抱起自己的枕头被子离开。 【只要老婆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主人！向着新老婆出发吧！】 新老婆啊……该去哪里捡新老婆呢？ 慢半拍的丧尸慢吞吞地想着。 …… 房间里，还坐在床边的少年看着唐今离开的背影，半晌，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 对徒弟，只会像是长辈一样摸摸头，对自己的“老婆”，才会做那些“耍流氓”一样的举动。 其实他这位丧尸朋友一直都分得很清楚。 第19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19 #十九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被唐今捡回来的第一天，谭萱和李寒没能和路迩一说上话。 两人的适应能力也强，虽然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唐今就怕得浑身直哆嗦，但在吃了唐今做的饭之后，两个人就光速躺平了。 反正都已经被这只丧尸给抓回来了，他们也跑不掉，还不如早点接受现实，而且这丧尸家里不还有两个人，这会也都活得好好的。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饭实在是太香了。 其实在昨天和唐今玩游戏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差不多放下了对唐今的戒心，只是唐今不说话，他们也只能和小孩交流。 但小海一个没怎么出门过的小孩，也知道不了多少事，所以当第二天发现路迩一不是个哑巴可以正常沟通的时候，两人就非常积极地凑了上去。 “诶小哥，这末世里我们能见面也是有缘，我叫谭萱，这是李寒，你怎么称呼？” 路迩一已经大概判断出了两人的属性。 不太聪明。弱。但应该是两个好人。 “路迩一。”他平淡道。 “小路哥。”谭萱非常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小路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能问一下，那位……丧尸大哥，这是个什么情况吗？” 路迩一偏头看了眼隔壁房子前的空地。 不过此时那片空地上并没有人。 “他是我的朋友。”路迩一目光落回两人身上，没有多说，“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个……”谭萱和李寒对视一眼，半晌，谭萱思考了一下，还是说了，“我们准备去Z市，但走错了路，然后就被那位丧尸大哥给抓回来了。” 路迩一没有错过关键的信息，漆黑的眸子中带上了些探究：“Z市？” 少年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但那样深沉的眸色还是隐隐给人带来了些压力。 幸存者基地的事情谭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对方也是人，可又有一个丧尸朋友…… 眼见少年微微眯眸，眼底带上了些森然冷意，谭萱还没说话，旁边的李寒先一激灵，“Z市建立了一个幸存者基地，我们准备过去投奔一下。” 话一出口，谭萱顿时捂住了脸。 不过说都说了，好像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于是谭萱又放下手，看回了路迩一，“……就是这样。” 路迩一垂眸，没有说话。 幸存者基地…… 算起来，距离那群白眼狼挖走他异能核的那天，也已经过去五个月了。 Z市离这里不远…… 说不定。 那群白眼狼就在Z市基地。 …… 在练了两个月的马步和枪之后，小孩已经有了简单的自保能力，对付普通的低阶丧尸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为了增加小孩的胆量，这几天唐今出去找食材的时候都会带着小孩一起，也让小孩练练枪法。 唐今拖着面包车一样大的一只变异老母鸡往回走，准备给小孩做炸鸡吃。 小孩兴奋得不行，“师父，你真的会做炸鸡吗？” 唐今点了点头。 炸鸡她是会做的，材料也都找得到。 只不过，这么大一只鸡，该用什么锅来炸呢…… 小孩最近长高了一点，之前嘴馋跟唐今说过想吃炸鸡，没想到唐今真的打算做，这会顿时高兴得不行，几步就跑到了唐今前面，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其他人分享这件事。ωωw..net 唐今看着小孩的背影，半晌，开始思考起去哪捡新老婆的事情。 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肯定不能找个丧尸老婆，但G市目前已经差不多成了一座死城，根本就看不到活人。 新捡回来的两个……看着又好像是一对，她也不好夺人所爱。 唉…… 唐今拖着鸡回了家，她正准备放下烦恼先做炸鸡，她的前任老婆，现任二徒弟就站到了她面前。 路迩一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声音平静：“Z市建立了一个幸存者基地，我想去那边看看。” 唐今眨了下眼睛，半晌，嗷了一声。 大概是“知道了”的意思。 嗷完之后，她就拖着那面包车一样大的鸡去处理了。 路迩一看着她平淡的反应，顿了一下，还是道：“最多两个月我就会回来的。” Z市距离G市不远，算上路上道路损毁还有丧尸拦路的情况，开车过去最多最多也就一两个星期的时间，两个月的话，不管那群王八犊子在不在Z市基地，都够了。 他特意多说这么一句，是不想唐今误会他要一去不回。 但他说完之后，唐今也只是反应平平地应了一声，继续拖着鸡走了。 少年在原地站了一会，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垂。 虽然昨天晚上他们已经说好了，可是…… 像是原本触手可及的东西，此时却隔上了一层朦胧的玻璃。 他们之间，还是多了一层隔阂。 心口有些沉闷。 或许……是不甘心在这末世里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个朋友就这样和自己疏远。 少年没有再想下去，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继续练拳。 第20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0 #二十 唐今还是折腾出来了一只大炸鸡。 面包车一样大的炸鸡摆在拼起来的餐桌上，三个大人一个丧尸一个小孩，坐在外面的空地上围桌吃着那只大炸鸡。 炸鸡香得过分，闻得人直流口水，没心没肺的谭萱李寒还有小孩都吃得肚皮圆圆，路迩一也吃了不少，而唐今吃了一块后呸了两口就去吃自己那份凉拌的了。ωωw..net 虽然四人都已经努力在吃了，不过鸡实在太大，最后还是剩了很多，不过好在最近的天气还冷着，没吃完也可以留着明天吃。 吃完饭后，唐今带着小孩去散了会步，又盯着他写完作业准备上床睡觉了，才慢吞吞地去抱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去前老婆，现二徒弟的房间。 少年吃完饭后应该还去自己训练了一会，这会正在洗澡。 唐今跟进自己家一样——这好像本来就是她家，唐今将枕头被子放在床上，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过了会，某个洗完澡的少年往自己腰上随意围了条浴巾就打开了浴室门。 然后他就停住了。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半晌，唐今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催促老婆——不是，催促二徒弟快点上床睡觉。 而僵在原地的少年也回过神，但他看着某只丧尸那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胸腹间的眼神，耳根一热，反手砰地一声就摔上了门。 唐今眨巴眨巴眼睛，许久，找了套睡衣，敲了敲浴室门。 浴室门打开一条缝，少年伸出手抓走了唐今手上的衣服，然后又关上门。 过了好一会，穿好衣服的少年才走出浴室，情绪平淡地躺上了床。 不过当唐今看向他的时候，那似乎已经平复好心情的少年却还是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唐今歪了歪头，托着下巴继续盯着他。 路迩一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但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快点脱离这种不自在…… 半晌，唐今听见他开口：“你还记得你刚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那副样子吗？” 唐今换了只手托着下巴，点了点头，又继续盯着他。 没开窍的少年潜意识里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他看回唐今，目光里却被其他更多的情绪充斥：“我去Z市，是想去找那群把我弄成那样的人，我想找他们报仇。” 唐今眉梢微挑。 这个啊……她知道啊。 见她还是一副没什么太多表情的样子，路迩一抿唇，又一次强调：“我会回来的。” 唐今目光偏移了一下。 这个，他之前也说过了啊。 路迩一看着唐今这副平淡的反应，半晌，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哪有朋友分别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少年心口沉沉闷闷的。 托着脸的唐今不由得歪了下头，她观察着少年的表情，半晌，她慢吞吞地，无声说了一句话。 路迩一第一次没有读懂她的唇，唐今就又说了一遍。 ——我没有不舍，你很伤心吗？ 路迩一下意识看了唐今一眼。 靠着额头说话的时候，他们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也看不到对方眼底的情绪。 但现在，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双眼睛。 鲜红的眼睛其实也不一定就会让人觉得空洞和危险。红眸里的光像是绯红的月晕，有些凉，有些神秘，但又吸引着人，不断陷入其中。 少年一直不说话，唐今偏了下头，又重复了一遍。 路迩一回过神，他下意识避开了唐今的目光，“……朋友分别，都会不舍的。” 不管是多还是少，如果一分不舍都没有，只能说明对方并不期待与你来往，只能说明对方或许并不想和你做朋友。 唐今看着少年漆黑的眸子，唇又动了动。 ——我没有不舍哦。 “……嗯。”路迩一别开头，半晌，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丧尸不需要呼吸，也没有心跳，闭上眼睛后，他就察觉不到任何一点对方就在身边的痕迹。 还未曾开窍的少年尚且弄不清楚一些事情，但自己开心还是不开心，这样简单的事情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明明他把对方当成了朋友，只是想到要与对方分别一段时间便有些怅然，可对方却连一点不舍都没有…… 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唐今垂眸看着少年紧闭的双眼，半晌，慢慢靠了过去。 看起来坚强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少年，嘴唇软，心也很软，只不过…… 在情感的事情上，稍微有点笨。 唐今垂眸看着少年的唇，半晌，轻轻抵住了他的额头。 ————小海说，他也想去Z市看看。 路迩一睁开眼睛。 唐今没有抬头，也没有去看他眼里的情绪，只是继续说着。 ——因为不想和你分开，我骗了小海，说你们要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现在，他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路迩一忍不住避开了她，好一会，才有些僵硬地问：“那你们……” 唐今眨了下眼睛，在他的目光里做了个口型。 ——你想要我和你一起走吗？ …… 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思绪像是拧成了一团麻花，纠结不清。 路迩一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再看对方的眼睛了。 继续看下去……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只是混混沌沌的，被陌生的感情弄得不知所措。 少年只能尽量将那些不明白的事情，用自己清楚的方式来解释。 他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所以不管是他舍不得和对方分开，还是对方不舍得跟他分开，都是很正常的…… 路迩一将注意力转回了唐今的问话上。 他们一起离开的话，就不用分开了，这样…这样就很好。 所以，他的回答应该是…… …… 少年垂眸，鸦羽一样的长睫在眸底投下阴影。 半晌，唐今看见那长长的羽睫缓缓抬起。 少年看着她，声音低低： “我想要你……和我一起走。” 少年带着些攻击性的眉眼，即便是低低的说话，也带着强烈的，毫不退缩的认真。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弯了弯唇。 ——那我们，一起走。 “……嗯。”在她答应之后，少年就蓦地垂下了眸子。 他的思绪还是混乱的，有些想不明白的东西好像稍微清晰了一些，但又还像是蒙着一层无法穿透的水膜，朦胧着，叫他还有些分不清。 只是感受着唐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路迩一别开头，躺回了床上。 “早、早点睡吧。”说完后，少年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唐今看着少年还在微微颤动的眼睫，眼底染上了些细微的笑意。 给笨笨的老婆开窍，好像也挺好玩的。 第21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1 #二十一 Z市在G市的西北方向，两者之间只隔了一个城市，从地图上看并没有多远。 不过末世来临后，很多道路现在都走不了车子了，想要到达某个地方就得不停地绕路，谭萱和李寒之前就是绕错了方向，才会误入了G市。 有唐今在车上坐着，越野车所到之处宛如狂风过境，丧尸们闻风丧胆玩了命地跑。 谭萱和李寒还没感受多久这种至尊体验，唐今就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毕竟路迩一和小孩都需要丧尸来磨炼。 就是可怜了异能是能感知到危险的谭萱，因为唐今叫她觉得哪危险就往哪开，弄得她的小心脏时时刻刻都在狂抖。 不过等唐今让小孩告诉了她一件事后，她就不抖了，还加倍用起自己的异能来了。 唐今叫小孩告诉她： “萱姐姐，我师父说，如果你异能进阶到第五阶的话，有可能进化成预知未来哦。” 预知！！！ 预知未来，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如果能预知未来…… 在知道自己的异能有可能进化成预知未来之后，谭萱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每天不断的使用自己的异能，力求尽快从第三阶突破到第五阶。 …… 末世来临后，街道被破坏得很严重，有些路上不是被抛弃的汽车、腐烂的尸体堆满，就是被游走的丧尸们堵住，就算是拿着地图实际上也得不停地变换方向。 在末世前或许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却可能要开一个星期以上。 不过他们几人，唐今和路迩一不用说，谭萱的异能也能派上用场，李寒的异能现在看起来虽然有些鸡肋，但他多少也是个异能者体质，就连小孩，现在枪法越来越准，有时候也能直接给丧尸爆头，所以这一路上，虽然时间久了点，但也没有碰到什么太大的危险。 而一路上，小孩也目睹了不少末世后城市的情况，情绪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之前在G市，那边都已经快成了一座死城，到处都是游走的丧尸，有唐今在，那些丧尸们也不会靠近小孩，丧尸之间也几乎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像人类。 这一路上，他们碰到过几次幸存者，但…… 就在前几天，他们在路上碰见了一对父子，父子俩声泪俱下地跟他们哭诉着他们有多艰难，求他们带上自己，小孩心软之下求唐今让他们跟着一起，却在偶然间看见那对父子中的儿子在偷偷吃怀里的什么东西。ωωw..net 他走过去一看，看见了一只已经被吃完了一半的人手。 被他发现后，那对父子立马就想杀了他，是从一开始就在注意这对父子的路迩一救下了他。 那次之后，小孩明显没有一开始出发时那么雀跃了，后面再碰到幸存者，也没有像一开始一样心软了。 见他犹疑着不知道到底什么人才能相信，唐今想了想，又干脆教起了他看微表情。 “师父，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小孩崇拜之余又越发好奇了，“师父，我觉得你以前一定是个超级特工！” 师徒俩聊得起劲，谭萱却不得不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大佬，你这副样子可能进不了幸存者基地啊。” 虽然唐今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但青白的肌肤和鲜红的双眸无疑都是丧尸的特征，他们要去Z市幸存者基地，基地里肯定是禁止丧尸进入的—— 就算他们知道唐今不会攻击人，但基地里的人也未必肯信啊。 不过这个问题其实路迩一早在一开始就想到了，他也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坐在副驾驶的路迩一偏过头：“到了Z市，师父你带小海在外面找栋安全的房子住下，我之后再去找你们。” 都这么久了，路迩一也看出来了唐今对小孩的安危非常重视，这样的安排他猜想唐今应该不会拒绝。 唐今确实不打算拒绝，这本来就跟她的打算不谋而合，只不过…… 旁边的小孩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起来却有些小失望。 他很久没有见生人了，想来应该是想去幸存者基地看看的。而且，小孩也会想……万一他的养父母还活着呢？ 不过唐今还是暂时先同意了路迩一的话。 见他们聊完了，开车的李寒插空说了一句：“天快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众人都点了头。 他们现在在绕远路，走的地方也比较偏僻，找了许久才在路上找到了带着便利店的小加油站。 “没察觉到危险，应该没什么丧尸。”谭萱确认了一下，跟众人道。 路迩一点了点头，率先下车去加油站里查看情况。 过了会，路迩一就从油站的便利店里走了出来，跟他们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李寒松了一口气，跳下车，“不知道这个加油站还有没有油……” 谭萱也下了车去准备，小孩原本打算下车的，但却被唐今拦住了。 “师父，怎么了吗？”小孩有些疑惑。 ——有人。 现在唐今做的简单的口型小孩也能看懂了，看明白唐今说的是什么之后他不由得惊讶了起来，“有人？路哥没有发现吗？” ——现在发现了。 唐今看了眼那在便利店门口停住，让李寒和谭萱退到一边的少年道。 小孩想了想，“师父，我可以下去看看吗？” 对方既然能够在路哥面前隐藏行踪，那一定是个很强的人，他也想去看看。 唐今没有拒绝。 一直躲在她的羽翼下的话始终不会有进步，让小孩多接触一些强者也好。 而另一边，路迩一站在便利店门口，半晌，闭上了眼睛。 一种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感知的气息就停留在他不远处。 对方对气息的隐藏已经近乎完美，不过…… 大概没有想到他们的突然到来，所以对方还是露出了一丝马脚。 路迩一慢慢走进了便利店。 大概十分钟后，平静的便利店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响，唐今将猫在门口偷看的小孩拉开，下一刻就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接从两人面前冲了出去。 但还不等那道身影逃走，就有一条缆绳被猛地甩出，直接缠上了那人的双腿。 路迩一猛地一拉，对方就狼狈地扑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等在便利店外的众人这才看清那个从便利店里冲出来的人。 但在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之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乌黑半卷的长发，精致而素丽的五官，不过众人关注的其实并不是她的那张脸，而是她身上穿着的衣服。 一条白到不寻常的连衣裙，一双光亮的没有折痕的小皮鞋。 这样的打扮在末世前，并不算什么。 但在这样的末世里，女生这样的打扮就实在有点太过于特殊了。 倒在地上的女人垂眸看着自己膝盖上摔出来的伤口，那双素丽的眼睛里慢慢凝结出泪水。 她的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像是无辜被抓的小绵羊一样带着些怯懦与害怕：“你们……想做什么？” 周围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安静了下来。 半晌，谭萱一巴掌拍上了那眼都看直了的李寒。 这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平静。 女人抬起眼睛，看向了那正对着她的路迩一，“你、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不要杀我，我可以……” 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女人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起站在她周围的其他人。 除了眼前的少年她打不过之外，其他人…… 女人的嘴里的话突然卡住了。 那双还凝结着泪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脸上柔弱的表情也破裂，变成了错愕。 女人不敢置信地喊出一个名字： “唐？” …… 原本因为女人的声音而有些恍惚的谭萱、李寒和小孩骤然回过了神。 女人的声音像是某种异能，不知不觉就让他们陷入了恍惚之中。 路迩一皱起眉，摇了摇头，清醒过后便顺着女人惊愕的目光看了过去。 其他人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冷不丁被叫出名字，又一下收到了所有人的注视，某只原本还在发呆的丧尸不得不回过神。 不过。唐今看着那个在她看过去之后，就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的女人，眉梢微动了一下。 第22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2 #二十二 偏僻的郊区道路上，小小的加油站里，三大一小排排坐在便利店门口，齐刷刷地看着停在远处的那辆越野车。 越野车的玻璃是单向的，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越是这样，就越叫人好奇。 “诶你说……”谭萱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偏过头问一旁的李寒，“他们在聊什么呢？” 李寒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他想了想，又猜测：“那个女人好像认识大佬，而且他们上车的时候两个人看起来……那个女人该不会是大佬的……” 后面的话李寒放低了声音，“该不会是大佬的女朋友？” “不会吧？”谭萱思索了一下，“我倒觉得像是撞上前任了……” 两人争执不下，半晌，谭萱去问另一边坐的小孩：“小海，你认不认识刚刚那个人？” 小孩老实摇了摇头。 “是不是你师娘啊？”李寒好奇地问。他还是觉得那个女人看见唐今时的样子……很奇怪。 女朋友确实不太像，但如果是前任的话，那种无法描述的诡异氛围，就很接近了。 “师娘？”小孩不由得呆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少年。 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寸头的少年正一言不发地擦拭着自己佩戴的一柄匕首，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交流。 没什么心眼的小孩也没有注意到少年有什么不对，回过头跟谭萱道：“应该不是吧……” “不是？”谭萱还想再问两句，但还不等她问下去，停靠在远处那辆越野车就忽而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唐今打开车门，带着那个穿着白裙的女人一起走了下来。 她朝便利店走来，女人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相比上车时，两人之间有些无法描述的奇怪氛围，这会两人看起来要和谐了许多。 等走到众人面前，女人站在唐今身后，她声音柔弱：“我叫柳叶，是阿唐的……” 但女人话还没说完，那已经走到便利店门口的唐今就拎起小孩直接进了便利店，见状，女人连忙跟了上去。 进了便利店后，唐今就慢慢转了起来，找着能给小孩补营养的东西。 自称“柳叶”的女人在四处找了一下之后，从角落里找出几个罐头，递给了唐今。 唐今看了她一眼，接过了。 女人顿时微笑了一下，看起来柔弱又充满依赖。 便利店外，谭萱看着那寸步不离跟着唐今的女人，不由得嘶了一声：“该不会真是大佬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却已经在心里补上了后面的那几个字。 大佬的。 前女友。 从刚才开始就沉默得有些不寻常的少年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人身上。 但当店里的人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过来，少年却下意识地偏开了头。 脑子里的想法乱成一团，少年站在原地，看着某处墙壁，目光却有些无法聚焦。 少年唇角忍不住抿了一下。 不是…… 喜欢男的吗。 …… 晚上吃饭的时候，众人还是坐在一起，但由于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的加入，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唯一不觉得尴尬的大概就是唐今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不受影响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而说自己叫“柳叶”的女人就坐在她身边，也安静地吃着东西。 半晌，还是谭萱出声打断了尴尬：“诶李寒，我们这么走下去，是不是明天就能到Z市了？” 李寒接了话：“已经快到了，不过我们现在在Z市的西边，那个幸存者基地在东边，还得绕点路，后天应该就能到了。” “那也很快了啊，也不知道Z市基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们明天晚上应该就进到Z市内环了，到时候可以休息调整一下。” 随着两人的交谈，慢慢的，那种尴尬的气氛好像也散掉了一点，但气氛还没热起来，一道声音就蓦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你们要去Z市基地吗？” 谭萱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是啊，你也要去Z市基地？” 柳叶温柔地笑了一下，“本来不是的……不过既然阿唐要去那里的话，那我也去吧。”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唐今。 唐今仿若未闻，淡定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倒是其他人，因为柳叶说出的那句话而又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半晌，谭萱干笑了两声，“那挺好的啊……” 说完之后，她就闭上嘴埋头吃饭了。 谭萱都不说话了，饭桌上就更没人开腔了，于是气氛又尴尬了下来。 一顿晚饭就在这样不尴不尬的气氛中熬了过去，吃完饭，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原本应该负责指挥安排晚上的住宿的少年，今天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谭萱小声喊了两句也没得到回应，估摸着少年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大事，她也不好再打扰，便主动开口提议： “那个，我们今天晚上要不就睡便利店吧，我刚刚在店里看见了几个床垫和毯子。” 众人都同意了。 过了会，在收拾好吃完的东西后，压根没受饭桌上诡异的气氛影响，吃得饱饱的某只丧尸就领着小孩去周围散步了。 而见唐今起身，那穿着白裙的女人也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在三人走过那低着头的少年身边的时候，少年像是反应了过来，下意识抬起了头看向了从身边走过的唐今。 但某只吃饱喝足的丧尸却压根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眼神，慢吞吞地牵着小孩往外走。 少年漆黑的眸里忍不住多了些浮躁，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也站起了身。 但还不等他走过去，旁边就插进来了一道声音： “路哥，你要去清理丧尸吗？”走过来的李寒好奇地看了一眼从位置上站起来的路迩一。 这一道声音蓦地叫少年停在了原地。 路迩一偏头看了李寒一眼，半晌，他有些想不明白似的伸手按了按下额头，“嗯……我要去……清理丧尸……” …… 加油站有些偏僻，这附近的丧尸也就不多。 唐今带着小孩慢慢悠悠地散着步，过了会，那穿着白裙的女人就跟了上来。 小孩好奇地看了眼那个女人，又看了眼身边的唐今，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师父，她是你的朋友吗？” 唐今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没说话。 倒是说自己叫“柳叶”的女人听到小孩的话，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师父？唐是你的师父？” 小孩顿时抿紧了唇，看向她的眼中带上了警惕。 柳叶看了一眼唐今，见她没说什么，眼睛转了转，朝小孩笑了下，道：“我是你师父的……好朋友。” 女人说话暧昧，小孩又不是什么都不懂，他想了想，半晌，呆了，“难道你是……” 柳叶有些好奇他会说出些什么。 小孩睁圆了眼睛，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道：“——是我师父捡的新老婆？” 柳叶：……？ 女人抽了抽嘴角，有点无语，但也还是从小孩的话里捕捉到了重点，“新老婆？怎么，难道你师父之前有很多个老婆吗？” 小孩顿时闭紧了嘴，不说话了。 女人却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你们队里那个女生是不是就是你师父捡回来的老婆啊？你师父现在是不是跟她吵架了？他们现在……” 一直没有做什么的唐今忽而伸手，将小孩牵到了自己另一侧。 柳叶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唐今转过来的红眸，嘴里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半晌，她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职业习惯。” 唐今收回了视线，没再看她。 而女人看了她一眼后，也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只是在心底，她却忍不住地大喊倒霉。 为什么都末世了，还能让她碰上这个家伙啊…… 第23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3 #二十三 让时间暂时倒回到更早一点。 加油站中，倒在地上的女人不敢置信地开口： “唐？” 冷不丁地被叫出名字，某只原本在放空的丧尸尚且还没动，旁边的路迩一、小孩，还有谭萱和李寒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系统030“咦”了一声，【宿主，这个人好像认识你？】 被众人的目光注视着，唐今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 但对方却在她看过去之前，就先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唐今看着那躲避着她目光的女人，半晌，目光落在女人膝盖上摔出来的伤口上。 这次的世界，因为原身变成了丧尸，大脑中的记忆受损，所以她并没有获得原身的全部记忆，虽然记得一些关于师父的事情，但其他的人就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眼前的这个女人，很明显认识她。 虽然没有记忆，但唐今也多半猜得出原身是做什么的。 无非就是那些游走在地下世界里，见不得光的职业。 虽然已经是末世了，但…… 唐今看了女人一会，慢慢走到女人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女人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都没有说话，半晌，女人搭上唐今的手，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其他四人或八卦或惊讶，或皱着眉的注视下里，气氛有些古怪的两人一起走向了停在远处的越野车。 …… 上了越野车后，女人看着肌肤青白，双眸鲜红的唐今，半晌，主动开口：“好久不见了，阿唐。” 她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些无奈：“……如果我现在还能这么喊你的话。” 唐今没有说话，她打量着这个似乎是认识她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像是二十出头，但从已然成型的骨相来看，女人大概已经接近三十岁了。 除此外，对方在她面前表现得轻松熟稔，目光还有些似有若无的暧昧…… 但女人小腿上的肌肉却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随时都可以发力的状态。 脸上的表情可以掩饰，但身体的反应却更真实地暴露了女人内心的想法。 说对方是因为她这副丧尸的外表才防备她的也不是不行，可在女人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除了惊愕外，那一瞬间女人就已经绷紧身体，呈现出一种防备的姿态。 那是一种下意识下的反应。 之后对她视线也选择了低头躲避。 …… 这个人，不是她的朋友。 唐今垂眸，眼中多了几分什么。 不是朋友，但又认识她，在看见她的时候会呈现出惊惧、错愕和想要逃跑的倾向…… 那就是敌人了。 再次抬眸的时候，唐今已经有了决定。 她看着女人的眼睛，动了动唇。 ——帮我个忙。 末世前大概率跟她是同行的女人果然读懂了她的唇语。 女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难看。 毕竟唐今这样的反应也就代表…… 她刚刚想要在唐今面前表现出来的，他们是朋友的假象已经被戳破了。 在认出唐今的时候，女人确实十分惊愕。 她下意识想要逃跑，但先不说一旁那个还在保持着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出手的少年，单从唐今身上隐隐传来的那种无形中的压迫感就让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于是，在她注意到唐今身上的丧尸特征的时候，她决定赌一把。 赌丧尸化后的唐，或许已经失去了记忆。 女人之前也碰到过一些拥有智慧的丧尸，那些丧尸明明拥有智慧，却丝毫不记得生前的事情。 而她本来就擅长伪装，假装和对方是朋友对她而言并不难，虽然一开始的表现不好，但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继续演下去。 但现在看来……她赌输了。 女人看着唐今，有些犹豫迟疑，但眼下她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帮什么忙？” 唐今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半晌。 ——帮我找找，那些害死我师父的人。 女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好一会，女人才勉强开口：“现在这世界都变成这样了，我怎么找他们……” 唐今挑眉。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半晌，垂眸。 ——没有用的东西，你一般会怎么处理呢？ 女人愣了一下，忽而瞳孔骤缩，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女人下意识就要冲向车外，但下一瞬，她的脖子上就多出一只手，蓦地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车窗上。 车内的空气骤然降温。 冰冷红眸里的杀意仿若实质，缠绕在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一句话都说不出，一张素丽的脸慢慢涨成了猪肝色，手指不断地拍打着唐今的手。 精神系异能量的波动猛地爆发出来，化为尖刺，巨锤，不断地冲向唐今。 但那些精神力却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大概三十秒后，唐今才松开手，任由女人跌坐下去。 女人捂着刺痛的喉咙大张着嘴贪婪地呼吸着，她不敢多耽误，后背紧贴着车窗远离了唐今，那双看向唐今的充血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恐惧。 唐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红眸里的杀意半分不减。 半晌，女人颤抖着沙哑的声音道：“我只知道，末世前那个人住在A市……” 说完后，女人就捂着喉咙坐在角落里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唐今垂眸看了她一会，半晌，伸出手强迫她抬起了头。 那双红眸又变得清澈而平静。 ——在找到我要找的人之前，不要离我太远，知道吗？ 女人忙不迭地点着头，生怕头点慢了，下一秒就会死在这里。 唐今松开了手。 女人顿时又跌了回去，艰难地咳嗽着。 唐今又一次看向她。 女人浑身一抖，顿时紧紧闭上了嘴。 不过唐今看了她一会，没有再对她做什么，而是拿出一盒黑色的药膏递给了她。 这种时候，就是唐今给她瓶硫酸，女人也只能接过。 在唐今的注视下，女人接过药膏，勉强将之涂在了脖子上。 过了会，察觉到脖子上的痛意消退，女人看了唐今一眼，又低下了头。 许久许久，女人才看向唐今，沙哑着声音问了唐今一句：“在那些人面前，我该……怎么做？” 以女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跟唐今在一起的那些人很明显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她现在受制于唐今，短时间内也逃不掉，但既然唐今还需要她，一时半会的应该也不会杀了她，那还不如识时务点主动讨好唐今，顺着唐今的来。 唐今扫了她一眼，半晌。 ——你刚刚打算装成我的什么人？ 女人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僵了一下，但她看着唐今那双平静的红眸，还是有些僵硬地开口了：“前女友……” 唐今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女人更尴尬了：“第一眼看到你的反应不太好……能勉强符合那个反应，又交情不浅的关系……就只有前女友了。” 唐今不置可否地看着窗外。 坐在便利店门前的几人还在讨论着什么——多半是在讨论她们，不过那个坐在最左边的少年却是有些不对劲，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唐今转回眸，眼里带上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就继续这么装吧。 ——装好点。要那种会让现女友气得扎小人的前女友哦。 第24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4 #二十四 出去清理丧尸的少年一直到天黑，才回了加油站。 正好出来上厕所的李寒看见他，不由得有些惊讶。 少年会在晚上休息前先将休息地附近的丧尸清理一遍，但平时少年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能将附近的丧尸全部清理完，可今天…… 少年回来的要比平时晚太多了。 李寒不由得出声问了一句：“路哥你这么晚才回来啊，这周围的丧尸很多吗？” 路迩一走到一旁接了点水，安静地洗着手，半晌，才声音低低地回了李寒一声：“嗯。” “辛苦你了路哥，还有一晚我们就到Z市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李寒想起什么，又说了一句，“对了路哥，你师父说那个叫柳叶的女生明天就跟我们一起进Z市了。” 那低头洗着手的少年绷紧的唇角逐渐往下。 见他没有回话，李寒也没再多说什么，又打了声招呼后就先进便利店里睡觉去了。 一时间，加油站里只剩下了少年洗手时发出的细微水声。 少年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情绪，但那浸泡在水里的手指却不断握紧。 …… 他有点…… 烦。 …… 当天又重新蒙蒙亮起的时候，休息了一晚的众人也醒了过来。 在简单吃过早饭后，一行人又重新上路了。 原本一辆越野车坐四个成年人外加一个小孩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又多了一个成年人后，车上的空间就没那么富裕了。 李寒跟路迩一坐副驾驶轮流开车，唐今则和小孩还有谭萱坐在后座。 驾驶座上没有位置，柳叶自然是要坐在后座的。 女人也算是兢兢业业了，她主动上前虚虚搭着唐今的手臂，“阿唐，我坐你旁边吧。” 说完，她还特意瞥了一眼谭萱。 不过谭萱除了有些尴尬外就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了，也不会对女人要坐哪说什么。 爱坐哪坐哪，只要别坐大佬怀里虐狗那就跟她没关系。谭萱默默吐槽着。 后座分着位置，前座李寒一边开着车一边跟副驾驶上的少年聊着天：“诶路哥，你昨天在车上睡的吗？没看见你进来睡啊。” 过了一会，李寒才听见一声“嗯”。 路迩一的注意力有些没办法集中。 车前的后视镜清晰地将后座上的情况照了出来。 女人靠着窗户坐，明明窗户边还有不少空间，但那穿着白裙的女人却偏偏要紧靠着旁边的人。 而不管是被女人抱住手臂，还是被女人紧靠着，某只丧尸都没有说过什么…… 唐今察觉到什么，抬眸看了一眼。 不过她看过去的时候，后视镜里，那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少年已经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了窗外。 唐今看了一会，半晌，收回了视线。 …… 越野车越来越靠近Z市基地，丧尸的数量开始逐渐减少，原本拥塞的道路也慢慢变得通畅。 中午的时候众人又停下休息了一会，等到下午的时候车就换给了路迩一开。 坐在副驾驶的李寒回头道：“好兆头啊，这说明有人清理了这附近的丧尸和街道。” 谭萱探出窗户观察了一下，“我的异能也告诉我这附近没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看来Z市真的建立起幸存者基地了。” “而且这个基地看起来还很不错。”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其他的幸存者，李寒心情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两人都是活跃的性格，顿时就热烈讨论了起来。 小孩也被两人的话题吸引，不一会就加入了两人的聊天中。 坐在后座的唐今偏头看着车窗外逐渐高起来的楼层，半晌，思考了起了别的事情。 这次的任务是【完成师父的遗愿】，三个遗愿中的第二个【保护小孩】，第三个【找个老婆】都已经在进行中了，目前还没什么进度的就只剩第一个—— 如果没有百分百能活下来的把握，就不要帮我报仇。 这是原身师父的第一个遗愿。 目前看来，她运气还不错，碰上了这个叫“柳叶”的女人，得到了一些线索——A市。 杀死师父的仇人，末世前就住在A市。 当然，这个线索也可能是假的。毕竟原身变成丧尸，记忆受损，她也没有获得原身的全部记忆，所以这个叫“柳叶”的女人有可能是在骗她…… 不过唐今也不急，是不是骗她都不要紧，女人就在她手上，要是找不到她要找的人，解决掉这个女人就好了。多简单啊。 在唐今思考之际，旁边还在尽职尽责扮演着“让现女友恨不得扎小人的前女友”的柳叶后背忽而一凉。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唐今。 半晌，又匆忙收回了视线。 其实……柳叶压根就不是她的名字。 不过她真名叫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了，干他们这行的，顶多也就有个代号，大张旗鼓把自己的名字宣告天下的，没几个。 特别是像她这样，因为实力略有逊色，主要靠伪装做情报收集工作，每天都在扮演不同角色的人，就更不会把自己的真实姓名说出来了。 只是“柳叶”也没想到，这都末世了，她还要被迫去扮演什么绿茶白莲前女友…… 都是为了活命，不寒碜。 如此洗脑过自己之后，出于极高的职业素养，柳叶重新戴上了柔弱白莲的面具，看向一旁的唐今：“阿唐，我们去Z市基地，那你怎么办？” 唐今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唇动了动，简单跟她说了下他们之前的安排。 柳叶不由得捂嘴，“阿唐你不去基地里住？那……那我也不去了吧。” 女人听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和期待：“我跟你一起住外面吧，我们可以——” “吱！” 原本行进中的越野车忽而撞上了一只迎面而来的丧尸，车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前扑了一下。 半晌，几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后越野车才停了下来。 经过刚刚那么一下，柳叶哪里还记得她要说什么，只是不解地看向前座上开车的少年。 路迩一的声音有些冷：“到了。” 众人抬起头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家酒店前。 天已经黑了，Z市基地在城东，他们还在城西，都已经到了Z市就没那么急了，而且唐今和小孩住的地方也还没安排好，众人原本就预定要休整一晚，明天再去基地的。 路迩一在说完那简短的两个字后，就将车钥匙拔下扔给了李寒，下了车径直朝着酒店内走去。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少年周身的低气压。 半晌，李寒打了个哈哈，“路哥这是要到基地了，紧张了，紧张了啊。” 谭萱也道：“好像没什么危险，大佬，我们下车吧。” 唐今点了点头，也和小孩一起下了车。 而旁边被唐今警告过不要离她太远的柳叶，也连忙跟在了她身边。 几人收拾了一下东西，才一起朝酒店里走。 虽然Z市的丧尸比起其他城市要少一些，但也仅仅是少那么一点点罢了。 一个城市的人口那么多，被转化为丧尸的也那么多，想要清空一个城市的丧尸，太难。 而众人走进酒店的时候，就正好目睹了那先他们一步走进酒店的少年抓起一只丧尸的脑袋狠狠砸进了墙里。 头颅碎裂，那只挣扎不停的丧尸也停下了动作。 听到身后多出的脚步声，路迩一回眸看了一眼。 少年眉眼本就带着强烈的攻击性，那漆黑的眸色更是带着几分锋芒毕露的狠厉。 唐今还好，其余人却被他这一眼看得小心脏都抖了一下。 虽然少年平时杀丧尸的时候就挺狠的，但今天似乎格外的……凶。 但除了凶好像还有点别的。 路迩一回过神，他看了一眼那和柳叶站在一起唐今，忍不住别开了头。 半晌，他将手里的丧尸甩到一边，一声不吭地上楼去继续清理其他楼层的丧尸。 不过在转过去之前，少年的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已经垂落，唇角也下抿。 像是有些难受。 唐今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半晌，有了个想法。 晚上就吃饺子好了。 第25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5 #二十五 离开G市的时候，考虑到小孩还在长身体，需要吃好一点，唐今就将锅碗瓢盆还有发电机都带上了。 本来她还打算带点G市的海鲜的，但那些变异海鲜实在太大，车里放不下，唐今就只能作罢了。 但她还是留了一手。 她做了一些海鲜馅的饺子，抓了只冰系异能的丧尸冰冻了一下，就把做好的饺子一股脑装进麻袋里一起带上了。 看，这不就吃上了。 唐今煮饺子的时候，柳叶就在旁边帮她打着下手，递个碗，装一下拌饺子的酱料之类的。 没多久，下好的饺子就浮了起来，众人都围到一起吃起了饺子。 小孩吃了几个饺子，忽而转头左右看了看，“师父，路哥怎么还没下来啊？” 坐了一天车，好不容易能放松下来，众人专心致志埋头吃饺子，小孩这么一出声，他们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谭萱不由得问：“路哥还在楼上清理丧尸吗？怎么这么久？” 李寒不由得道：“不会出事了吧？” 不过不等几人担心起来，柳叶就出声道：“我刚刚看见他一个人出去了。” “出去？”这话说得大家都不明白了。 谭萱多问了一句：“出去清理丧尸吗？” “我也不知道。”柳叶这样说了一句后，便偏头看向了唐今。 刚刚她和唐一起煮饺子的时候，那个少年就从楼上下来了，看着已经清理完了楼上的丧尸。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来到大堂后，目光定定地看了她和唐好一会后，就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了。 小孩拉了下唐今的袖子，有些担心：“师父，路哥会不会有事啊？” “要不我还是去找一下路哥吧？”李寒放下了碗。 见状，谭萱也起身，“那我和你一起去。” 但不等两人往外走，唐今就先放下了手里的碗。 唐今看了眼那还吃着饺子想假装自己不在的柳叶。 柳叶顿时勉强地笑了一下，也放下手里的碗站起了身。 最后，唐今带着小孩还有柳叶去找路迩一，而谭萱和李寒就留在酒店里等路迩一回来。 作为众人中唯一的危险分子，柳叶也知道唐今这是要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监视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多多少少的，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什么。 走出酒店后，柳叶试探着问了唐今一句：“我跟你一起去找人，不要紧吗？” 跟在唐今另一边小孩抬起头看了柳叶一眼，但没有明白柳叶的意思，只能又看向唐今。 唐今偏眸看了一眼柳叶，红眸微冷。 ——你的舌头好像有点多余。 虽然她现在确实不打算杀了这个人，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她的底线，她也是会烦的。 柳叶看着唐今眼里多多少少的一点厌烦，心口一凉，僵硬地低下头，开始装起了鹌鹑。 唐今拍了拍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孩，继续顺着少年留下的气息找了过去。 黑暗的城市里没有灯光，头顶的月亮也被高楼大厦所遮挡，漆黑一片的街道上满是各种腥臭的气味。 越是靠近城市中心，堆满的尸体就越多。 唐今还在牵着小孩慢慢地找，就忽而远处传来数声巨大的枪响。 “砰！砰！砰——” 呼啸的枪声在寂静的城市里不断地回响，连续打出的子弹爆出一阵火光后冲膛而出，直直射向那正在跟一个男人搏斗的少年。 少年猛地后退，避开了那些射向他的子弹。 他迅速判断出开枪者的位置，但还不等他冲过去解决那个端着枪的男人，脚下的地面便顿时开始四分五裂。 “去死吧！”双手按着地面红着眼眶的男生怒吼了一声。 地面开始猛烈地震动，巨大的植物冲天而起，宛若巨蟒一样猛地扑向了那正在急速倒退的少年。 而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女人也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手中的匕首狠狠扎向了少年的后背。 “砰砰——”又是几声连续的枪响。 那原本在与少年搏斗的力量系的男人也握拳猛地砸向了他。 植物巨蟒和呼啸的子弹迎面而来，侧面是握拳的男人，身后是持刀的女人。 少年漆黑的眸中多了几分实打实的煞气。 女人握着匕首狠狠扎了下去，但就在那匕首快要扎中少年心脏的时候，少年忽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往后一倒，在女人失手的那一瞬间就猛地抓住了女人握着匕首的手，并狠狠将女人拉过，甩向了自己身侧。 侧面攻来的力量系异能者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的少年就忽而替换成了自己的同伴。 “噗——” “砰！” 女人手里的匕首直直捅进男人的腹部，而本身也直接被男人击中肩膀，狠狠摔了出去。 路迩一没有停顿，抬起脚猛地将那被匕首刺中腹部的男人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狠狠踢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子弹直接打入男人体内，男人猛地撞向了那个端着枪的男人。 只是转眼间，女人摔了出去，而力量系的男人也重重砸在端枪男人的身上，三人口中都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那木系异能者瞳孔一缩，咬牙猛地催动异能。 地面上冲天而起无数的巨大的植物，全都如狂兽一般疯狂地咬向那黑眸少年。 木系异能者应该是众人中最强的一个，密密麻麻的植物疯狂地涌上，迅速将少年的所有方向全都堵死。 去死吧！恨意催促着木系异能者越发强烈地催动了异能。 将少年完全包裹的疯狂的植物们聚拢，绞紧—— “轰！” 一声宛若爆炸般的巨响，那堆绞在一起的植物上蓦地多出来了一个恐怖的大洞！ 还不等木系异能者反应过来，眼前一闪，双眸漆黑的少年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路迩一猛地将那木系异能者砸进了地里。 木系异能者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死了过去。 而身上已经被那些疯狂的，宛若刀片般锋利的植物们绞出不少伤口的少年也蓦地坐在了地上。 随着木系异能者的倒下，那些植物也一点点缩了回去。 但在那些植物彻底消失的时候，路迩一却又听见了一道脚步声。 一道有些沉重，有些慢的脚步声。 他顿了一下，偏头看过去。 漆黑的世界里，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看见一个穿着整齐，有些慢吞吞的身影在逐渐靠近。 他听到了一点低沉的吼声。 随着对方的走进，路迩一逐渐看见了更多。 那是一双赤红的双眸。 “……师父？”路迩一原本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下来，只是想到什么，他又忍不住垂眸。 刚刚被四人围攻都没有过太多躁动的心口又开始沉沉坠坠，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路迩一唇动了动，“我……” “吼——” 黑暗中的丧尸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路迩一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花，那双空洞而嗜血的红眸就已经出现在眼前。 陌生的丧尸猛地朝路迩一咬了过去。 看见衣冠整齐的丧尸就完全放下了戒心的少年瞳孔骤缩，电光火石之间只来得及抬起手阻挡。 “吼！” 丧尸尖锐的牙齿瞬间穿透了衣服，路迩一痛哼一声，被猛地撞倒在地。 片刻，鲜红浓稠的血液顺着手臂不断滴落在少年的脸上。 一滴鲜血蓦地递进少年的眼中，斑斑点点地，将眼前的整个世界染红。 在一片鲜红之中，他好像穿过撞在身上那只丧尸，看见了另一双熟悉的，冰冷的，翻涌起滔天杀意的红眸。 第26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6 #二十六 压在少年身上的那只丧尸被扣住脑袋，猛地甩了出去。 身形笨重的丧尸狠狠撞向一根断裂的钢筋。 “嗤”的一声，那根断裂的钢筋直接贯穿了丧尸的身体。 唐今低头看向那倒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的脸上滴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花，一只眼睛里盛满鲜血，那只眼睛也好像被染红。 除此外，少年身上还有一些见红的地方，虽然不致命，但也割得很深。 路迩一看着她，半晌，自己撑着手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垂眸看向自己手臂上那个狰狞的伤口。 就算是异能者，在被丧尸抓伤或者咬伤后，也有可能会转化成丧尸。 而且变成丧尸的概率还不算低。 路迩一慢慢放下手，重新抬头看向了唐今。 唐今沉默着，她看了路迩一一会，慢慢转身朝那只被地上的钢筋贯穿了腹部，疯狂挣扎却怎么也出不来的丧尸走去。 这副挣扎的样子看得她有点烦。 那只挣扎着的丧尸慢慢感应到了什么，忽而开始发抖，空洞而茫然的眼睛里也好似出现了一丝恐惧。 唐今捏着钢筋，抬起脚，像是踩气球一样朝那只丧尸的脑袋踩过去。 “砰！” 唐今抬手，将那颗射向她脑袋的子弹挡住。 她连头都没有回，就反手将那颗子弹扔向了它射来的方向。 一声闷哼，那挣扎着端起枪朝唐今射击的男人重重倒下。 “啊啊啊！” 一声惨叫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那不知何时挡在了那只丧尸前面的男人发出惨叫，粗壮的手臂在唐今的脚下扭曲折断。 但男人一咬牙，翻身扑在了那只丧尸身上。 多一个，是人还是丧尸，对唐今也没什么区别。 唐今踩着男人的手，扯出地上那根钢筋，直直朝着丧尸脑袋的位置插了下去。 粗壮的植物们疯狂涌上，猛地就要将男人和丧尸一起拖走，但那一切却好像是无用功一般，尖锐的钢筋狠狠地扎了下去。 “砰砰砰砰——”像是疯了一样，那已经被子弹击中胸口的男人不断地朝唐今开着枪。 但这一次唐今都甚至没有去挡。 那些子弹就像撞上了无法穿透的厚厚的铁墙，弹头扭曲后无力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像是纸面相擦一样，钢筋穿透血肉，同时刺穿了男人和那只丧尸。 鲜红的血液逐渐染红了地面。 但。 唐今偏头，看着那个在最后一刻抓着丧尸的腿往旁边扯了一下，唇角还带着血的女人，半晌，鲜红的双眸里逐渐涌上宛若黑泥一般的污色。 现在，就算这群人想死，也不会那么容易了。 …… 站在远处的柳叶看了一会，不由得捂住了旁边小孩的眼睛。 小孩也知道了什么，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地转过头去。 半晌，他问一旁的柳叶：“柳叶姐，路哥还好吗？” 小孩没有异能，视力也不如异能者的好。 柳叶看了一下，“……他被丧尸咬伤了。” 小孩一时间忽视掉了耳边那些痛苦的声音，“那、那怎么办？路哥他……” 柳叶也不知道能怎么办，唐那么生气，估计唐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她也算是看出来了，那只丧尸应该是那四个人的同伴，所以那几个人才拼死也要救那只丧尸…… 何必呢。柳叶是没办法理解这种所谓的同伴情谊的。搞到最后还不是都要死，死前还这么痛苦。 丧尸并不是完全没有痛觉，只要不停地击打头部的位置，就算是丧尸也会体验到痛苦的感觉。 大概半个小时后，唐今才慢慢停了下来。 唐今看了一会倒在地上的五道身影，半晌，发出了低吼。 大概数十秒后，第一只丧尸出现了。 越来越多的丧尸聚拢。 ——吃了…… 唐今的手突然被扯了一下。 她偏头，看向那个扯住她的少年。 路迩一看着那双看向自己的，犹带着冷漠杀意的红眸，片刻，还是道：“先留着他们好吗？” 唐今沉默着，没有说话。 对于这群只是碰巧撞上就突然对他发动攻击要置他于死地，还导致他可能会变成丧尸的人，路迩一当然没什么好感。 只是…… 那只丧尸似乎是他们的同伴。 那只丧尸之前应该是被木系异能者绑住困在了哪里，在木系异能者被他击晕后才会跑出来。 即使同伴变成了丧尸也没有选择抛弃，从这一点来看，这几个人应该并不是那种猎杀幸存者的人渣，既然这样那这群人为什么会毫无理由地突然对他出手？ 而且那个木系异能者还一副对他恨意滔天的样子。 在刚刚的那段时间里，已经足够路迩一冷静的思考。 而这么一思考，他就很难不联想到那群挖走了他异能核的白眼狼身上。 虽然他的异能核被挖走，但他的气息不会变。 如果那群白眼狼还带着他的异能核在身上，那他们身上也会带着跟他一样的气息…… 刚刚那只丧尸咬上他的时候，他感知到了一点愤怒和仇恨的情绪，虽然只是一点点，虽然那只丧尸很明显没有多少理智。 但这也足够路迩一深思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从这群人身上应该还能问出那群白眼狼的事。 只是唐今很明显是不打算轻易放过那群人，所以路迩一也没有立马上去阻拦她，只是在她逐渐平复的时候才拉住了她。 路迩一将自己想到的事情用最简短的语言跟唐今说了。 但唐今在听完后，偏过头，还是没有说话。 路迩一刚刚撕了衣服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现在血已经止住，但路迩一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正常地发热。 是丧尸化的前兆。 受伤的程度决定转化成丧尸的速度，被丧尸直接咬伤，而且还是这种程度的咬伤，不出八个小时，就会有结果。 其实他并不害怕变成丧尸，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记忆会消失，自己的理智会消失，自己会把重要的事情和重要的人全都忘记…… 他不想忘记。 路迩一绕过去看唐今的眼睛，再次道：“如果我真的变成了丧尸，你再杀了他们也不迟。先留着他们，好吗？” 唐今看着他脸上被血染红的地方，没有说话。 可如果没有这群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他的人，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 路迩一要找人，她可以发动丧尸去找，这群人…… 鲜红的眼睛里又浮起一层冰冷的杀意。 唐今的眼前忽而一晃。 她下意识抱住了那撞进怀里的少年。 少年的身上很烫，烫得不寻常。 那贴上来的唇瓣更是滚烫得厉害。 …… 他的心脏好像要爆炸了。 路迩一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自己正在经历丧尸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又亲了这只丧尸。 想要某只丧尸答应他的要求，就只能像这样做…… 但他们现在是师徒关系……这样的招数还有用吗？ …… 可是。 少年因为高热而逐渐混乱的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他在酒店大堂里看到的那一幕。 穿着白裙的女人站在唐今的身边，一起准备着晚饭，女人声音轻缓地和唐今说着什么，偶尔在唐今需要的时候，不需要唐今做什么，就将手边的东西递了过去。 无声的默契。 他就站在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可却没有人注意到他。 在一瞬间里，他的胸口升起了无法抑制的酸闷与焦躁。 他们在聊什么？ 为什么他们聊得那么开心？ 那是他的师父，他的朋友，他的臭丧尸，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心脏会这么难受。 第27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7 #二十七 身体超过四十五度的高温，是开始丧尸化的前兆，但在少年吻上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温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四十五度。 像是浑身都变成了一团火炭。 少年还在吻她，但脑子里已经没剩多少理智，只是因为她身上的冰凉而始终不断地靠近她。 唐今将人打横抱起，往酒店的方向走。 走过站在那等她的柳叶和小孩的时候，唐今扫了柳叶一眼。 ——看着他们，别让他们死了。 她指的是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那五个人。 柳叶额角顿时流下了一滴冷汗，“这……” 这五个，送去医院急救都是医生要叹气说“我们已经尽力了”的情况啊，她一个精神系异能者怎么救？ 不过唐今发话了，柳叶也不敢违抗，只能自认倒霉地上前去看那几人的情况。 不过唐今也没有刻意刁难她的意思。 几只丧尸跟着柳叶上前，将那几人抬起。 柳叶观察了一下，那几人虽然都已经是奄奄一息，但却又好像被什么吊着一口气一样，估计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小孩顾不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跑着跟上唐今，“师父，路哥被咬了吗？他是不是会变成丧尸啊？他要是变成丧尸……还会记得我们吗？” 唐今让一只丧尸背起有些跟不上她的小孩，她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紧紧靠着她，从她身上汲取凉意浑身滚烫的少年，没有说话。 小孩心里担心，但见唐今沉默着没有回答，便也没有再追问。 等在酒店里的谭萱和李寒还在担心着路迩一到底是出去做什么了，这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抱着人回来的唐今。 但还不等他们问什么，就又看见了唐今身后跟着的，几只明显具有智慧的高阶丧尸。 那几只高阶丧尸在看见他们的时候，眼神里都具有某种非常人性化，又如野兽看见猎物一般的意味，看得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更吓人的是在唐今抱着人上楼之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丧尸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酒店，像是守卫一样将酒店里里外外都围了起来。 小孩跟着唐今上楼了，只剩谭萱和李寒沐浴在一堆丧尸目光之下。 半晌，谭萱抓了一把李寒，“扶我一下，我有点腿软。” “我也软啊……”李寒握着她的手，声音都在哆嗦颤抖。 相比于两人，慢一步回酒店的柳叶倒是要淡定得多。 她叫那几只丧尸将那五个人排排放在酒店大堂中间后，翻出唐今之前给她的药膏，给每个人都喂了一口。 其余的她就没打算做了，唐今给她的命令是只要吊着这五个人的命，可没说要把他们治好。 就照唐今虐他们的那个架势，柳叶觉得不治好才算是顺了唐今的意。 原本唐今一身低气压地抱着路迩一回来，又叫来这么多丧尸守卫就已经够让谭萱跟李寒摸不着头脑了，这一看地上那五个如烂泥一样的人顿时就更不明白了。 “那个，柳叶，到底发生了什么？”敌不过八卦的心，谭萱还是小声问柳叶道。 柳叶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变回那柔弱的样子，指了下地上躺着的那只丧尸：“小路被这只丧尸咬了……” 谭萱不由得脸色大变，“路哥被丧尸咬了？怎么会……” 李寒也顿时一惊：“怎么会这样？丧尸……那现在怎么办？” 谭萱忍不住想起刚刚看到的唐今的脸色：“大佬会不会有什么办法啊……” “我们上去看看？” 两人商量着就想要上楼，但才刚走到楼梯口就被站在楼梯旁的一只丧尸拦住了。 那只丧尸上下看了两人一眼，赤红的眼睛里隐隐有一些贪欲，但碍于什么，还是没有对两人动手。 只是那看待宰小肥羊一样的目光把两人看得又默默地坐回去了。 这些丧尸都是听大佬的在动，既然大佬不让他们上去……那，那就算了吧。 …… 酒店里干净的房间不多，唐今让水系异能的丧尸清理完浴室，又让冰系异能的丧尸在浴缸里放满冰块，弯腰将怀里的少年放进浴缸。ωωw..net 但那已然烧得神志不清的少年却死死抓着她，怎么也不肯松手。 “松手。” 少年无法抵抗地松开了手，人也掉进了装满水和冰块的浴缸里。 像是被灌入滚烫的岩浆，浴缸里顿时冒出细微的声响，白雾从浴缸上升起，满浴缸的冰块迅速融化，浴缸里的水鼓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泡，顷刻间就沸腾了起来。 一路上唐今都有帮路迩一降温，但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都呈现出一种焦化的状态。 唐今索性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 这不寻常的高温已经不只是丧尸化的原因了。 少年体内的能量在暴走。 他之前是火系异能者，如果异能核没有被挖走，只怕此时他周身已经是火海一片，但现在由于他无法用异能，身体里的火系异能量便只能以这样的形式挥发出来。 跟着唐今上来的几只丧尸都是冰系异能，随着异能的频繁催动，浴室里开始结起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冰，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至零度以下，但浴缸里的少年浑身却还是红的不像话，身上没有半点要降温的征兆。 如果不是因为他本身是火系异能者的体质，身体恐怕早就已经承受不住，不过这样继续下去…… 唐今看向少年手臂上的伤口。 雪上加霜的是，少年手上被咬到的地方已经开始泛起不正常的青白。 …… 熄灭在脑海中的火种被熊熊点燃，等待已久的火焰像是找到发泄口一样，顷刻间就将脑海里混沌不清的想法尽数吞噬。 身体上下的每一处，每一寸，都好像有火焰在燃烧，就连他的理智、记忆、意识也好像在被一点点地烧毁。 躺在浴缸中浑身滚烫的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嘶吼着朝最近的身影发动攻击。 但下一刻他的双手就被死死反扣在背后，一丝一毫都无法挣脱。 唐今掐住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 因为被掐着两腮，在被迫抬起头的时候，少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也像是跳动着两团躁动不安的火焰，泛着深深的红。 唐今将已然丧失理智的少年牢牢锁在怀里，许久，闭了下眼睛。 她驱使着浴室里原本的几只丧尸退出了浴室。 唐今掐着少年的脸，吻上了他。 不同于之前那样只是简单轻碰一下的接触，这一次，她越过了那条安全线。 少年的唇舌毫无疑问是滚烫的。 但也是柔软的。 她开始汲取少年身体里那些失控暴走的能量。 少年泛着红的瞳仁微颤，似乎是挣扎又似乎是茫然懵懂地去推阻，但这样的举动却只是让它们越来越难解难分。 唐今慢慢松开掐着他两腮的手，按住了少年后脑。 随着身体里暴走的能量被夺走，少年脸上、身上的红开始逐渐减淡。 但另一种青白却开始逐渐呈现了出来。 漆黑的藤蔓慢慢游走至少年的手臂上，如蛇一样盘踞在了那个被咬得狰狞的伤口上。 从藤蔓中衍生出细小的分支，顺着伤口处的血管扎根。 剧烈的痛苦从手臂处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像是身上的每一寸骨头，每一寸皮肉都被狭长的锥子狠狠扎入，随着扎根入身体里的根系开始强行清洗身体里逐渐蔓延的丧尸毒素，少年脸上露出了痛苦了表情，控制不住地嘶吼挣扎了起来。 唐今死死按住他。 或许直接变成丧尸会远比这样的痛苦要更好受，但出于私心，她不想让少年变成丧失理智的丧尸。 所以…… 唐今吻去从少年脸上因难以忍受的痛苦而掉出来的泪水，抵住他的额头，“别怕。” …… 路迩一看着头顶慢慢凝结的冰层，瞳孔因为痛苦而无法控制的涣散。 “别怕。” ——别怕。 在耳边和脑海中同时响起了两道一样的声音。 那两道声音听起来都是同样的真实。 耳边响起的是冰冷而又残忍，逼迫他去违抗本能的命令，但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却像是大旱之后流淌过贫瘠的土地的温和水流，细细密密地，悄无声息地安抚着他的痛苦。 ——别怕。 脑海中的声音又一次道。 第28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8 #二十八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几乎所有人都无法安心地入睡。 直到天边一线阳光的出现，昏暗的城市逐渐转向光明。 眼见外面的天越来越亮，而楼上的人却还没有下来，谭萱到底是止不住担心，想要上楼去看看情况。 这一次，那些丧尸没有再拦着她，就那么让她上去了。 李寒见状，连忙跟上了她。 在大堂里坐着的柳叶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也还是一起跟着上去了。 不过三人也不知道唐今到底带着路迩一进了哪个房间，只能慢慢地找，等他们找到三楼的时候，就看见小孩坐在楼梯上，托着脸，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 谭萱连忙问他：“小海，你师父跟小路哥呢？” 小孩抬起头，道：“他们还没有出来……” 他指了指一个房间，声音闷闷的：“已经一晚上了。” 看他精神不济的样子，谭萱不由得关心道：“小海，你一晚上都没有睡吗？” 小孩点了点头。 “这怎么行？你先去睡一会儿吧，待会等你师父出来了我们喊你。”心疼孩子，谭萱拉了下李寒，“你先带小海去休息会吧，他才几岁呢就这么熬一晚上……” 小孩却摇摇头拒绝了他们，“我等师父和路哥出来了再睡。” “这……” 两人又劝了会，但小孩倔强，谭萱和李寒也不好管他，没办法，也只能同意他就这么等着了。 不过几人看着那紧锁着房门的房间，却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八个小时……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 凝结在墙壁四周的厚厚冰层依然不断地冒出寒气，浴室里的温度低到了极点。 但随着室外气温的逐渐升高，房间的温度也开始慢慢地上升，墙壁四周的冰渐渐开始融化。 慢慢地，凝结在天花板上的冰层也开始溶解，凝聚的水珠倏地滴落在浴室地板上，发出一声声啪嗒啪嗒的声音。 依偎在浴缸里的两人却睡得熟，并没有被这些细微的声音吵醒。 直到一滴凝聚在天花板上的水珠缓缓流动，忽地滴落，重重砸在了少年的眉心。 带着寒气的水滴顺着眉心慢慢淌过眼睫，少年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半晌，缓缓睁开。 冰凉的水流入眼眶，路迩一下意识闭了下眼睛才又重新睁开。 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冷。 第二个感觉就是头有点痛。 第三个感觉就是身上有点酸。 还来不及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的少年就忍不住扭了下腰，翻了下身。 一翻身路迩一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红眼睛。 唐今看着少年那双已然恢复成墨色的眼睛，顿时一松，凑过去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像抱心爱的娃娃那样将人抱着蹭了起来。 老婆还是热的，好耶。 但莫名其妙被蹭的路迩一却是懵了，他有些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子，半晌，终于意识过来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和某只丧尸，一起挤在浴缸里——还是，他浑身上下连一块布料都没有情况。 而且某只丧尸还在抱着他又亲又蹭的耍流氓。 强烈的羞耻感瞬间涌了上来，将脑海里的其余想法全都压过，路迩一从唐今怀里抽出手去推她，“你——” 少年脸一瞬间就红得像是猴子屁股一样，他身上也开始冒热气，漆黑的眸里也出现了平时在他身上很少出现的羞恼情绪。 不管少年现在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个什么样，但在某只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本身食量就很大的丧尸眼里，他这副模样看起来有些格外的…… 可口。 唐今一个没忍住，就一口咬上了少年又白又红的脸颊。 路迩一瞬间石化了。 …… “砰——” 紧锁的房门被猛地一脚踹开。 坐在走廊里的几人都惊了一下，齐刷刷回过头一看，就看见那只匆忙扯了条床单遮住下半身，脸上还带着牙印和不知名透明液体的少年咬牙冲了出来。 “路、路哥？”李寒不由得喊了一句。 看见几人，本就羞耻得整个人都在泛红的路迩一下意识将床单拉起挡住了胸腹，快要滴血的耳朵越发的红，但他余光一扫，看见柳叶，那双带着水色的黑眸里又隐隐多了分烦躁。 他现在没穿衣服，也不好在两个女生面前多留，应了一声后就扭头下楼去找衣服了。 小孩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朝着那被踹开房门的房间里跑了过去。 “路哥这是没事了吧？”谭萱不由得问了一句。 “应该是？大佬呢？”李寒探头看了一眼。 唐今正好慢吞吞地从房间里走出，迎面撞上冲过来的小孩，就顺手将人抱了起来。 “师父！”小孩看了看她，“你身上怎么都湿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换衣服啊？师父你要是没事就放我下来吧，我去看看路哥。” 唐今敲了他脑袋一下，还是把他放下了。 等在房间外面的几人看见唐今走出来的时候，也安心了不少。 唐今简单跟柳叶说了两句话，就去越野车里拿换洗衣服了。 这一去就正好撞上了刚好换完衣服的路迩一。 少年脸颊上那个被她咬出来的牙印这会还留着一点点痕迹，不过他看起来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就算是看见唐今也没有太多的反应，直接绕过唐今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唐今不由得看了他两眼。 怎么着……弄个丧尸化还能断片了？ 唐今摸了摸下巴，也没再往下想，进车里换衣服去了。 …… 在转过身后，路迩一的脸上才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现在就是猴子屁股也不一定能有他的脸红。 走着走着，路迩一就拐进酒店隔壁的小路里。 他忍不住靠着墙蹲了下来，将脑袋埋了下去。 如果这会有人来，估计还能看见从少年头顶慢慢升腾起的热气。 身体里的痛苦还隐隐残留着，那种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将钉子不断钉入体内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在那种情况下唯一能让他稍微忘记一点痛苦的方式就是…… 昨晚的记忆清晰的连他们到底接了几次吻路迩一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说之前那种碰碰嘴唇的吻还能说成是朋友间的吻，那昨晚的…… 在一片纷杂混乱的思绪中，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越来越清晰。 无法控制的焦躁与烦闷，对另一个人突生出的敌意…… …… 许久，路迩一才慢慢站起身，往外走。 但走到一半，他就又停了下来。 面对着面前的墙壁，半晌，路迩一忍不住地用脑袋一下下地敲了起来——再不找点什么方式发泄，他就要郁结于心了。 脑海里闪过的一会是某只丧尸对他亲亲抱抱的画面，一会又是某只丧尸跟其他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心脏一会忽地收紧，一会又猛地下坠。 耳边不断地响着那些他曾信誓旦旦说过的话。 ——“你是个好丧尸。” ——“如果你真的想要老婆，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我希望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 伴随着一声一声沉闷的，越来越重的“咚”，郁闷至极的少年一下一下地用脑袋锤着墙。 朋友、朋友、朋友——我让你朋友、朋友、朋友…… 随着少年的力气越来越重，墙壁上，几道裂缝宛如蜘蛛网一般散开，被砸出的水泥块飞溅到地面，遭受着重击的墙面凹陷得越来越严重。 刚好换完衣服，听见声音就好奇探头看了一下的某只丧尸：…… 半晌，唐今默默收回脑袋走进了酒店。 幸好刚刚咬的是脸。 第29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29 #二十九 因为已经两顿没吃了，有点饿的唐今就去溜达了一下，拉了一头越野车那么大的小猪回来。 她划拉了一部分猪肉给众人做熟食，剩下的就自己拿去啃了。 等路迩一收拾好心情回酒店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准备早饭。 路迩一环顾了一圈，没见着某只丧尸，绷紧的神经不由得稍微放松了一点，但等他发现不止唐今，就连柳叶也不在的时候，心情就又掉到了谷底。 事实上，唐今正在看昨天拖回来的那几个人。 几个人都还活着。半死不活。 唐今看了眼旁边的柳叶。 ——会侵入精神吗？ 柳叶：“啥？” 行了。不会。唐今失望而又嫌弃地转回了头。 柳叶莫名一口气就憋了上来。 唐今没有管她，而是继续看着几人思考。要是能侵入这几个人的精神世界，那就不用等他们醒，直接就能知道她想知道的东西了，但现在看来…… 还是不能偷懒啊。 唐今拿了点药膏出来，让柳叶去给那几个人喂药，然后就出去了。 憋着一口气的柳叶看着躺在床上那几个人，半晌，也只能认命，跟喂饭一样给几个人塞药。 大堂里，原本守在酒店里的丧尸已经被唐今遣散了，谭萱和李寒看起来也放松了许多，两人做好了饭菜，正在一边吃饭一边和路迩一聊昨天的事情。 路迩一也没说太多，只是说他出去转着转着就碰上了这群人，然后这群人就突然对他动手了。 “可能认错人了。”路迩一这样说了一句。 末世后的夜晚就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唯一能照明的月光也被高楼大厦遮挡，听路迩一这么说，出于对他的信任谭萱和李寒也就信了。 只不过李寒还是不明白：“那么晚了，路哥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开枪的声音那么大他们都没听见，从距离上来看，路迩一遇到那群人的位置一定很远很远。 就算是清理丧尸，也不用跑那么远去啊。 “是啊。”小孩也不明白，“路哥，你出去干什么？” 路迩一：“……” 半晌，他回了一句“随便转转”然后就低头吃起了饭。 “……不愧是路哥，随便转转都那么声势浩大。”谭萱感叹了一句，“不过幸好路哥你没事，昨天看大佬那个脸色……诶大佬，早上好啊。” 虽然昨天晚上看起来一副嗜血冷漠大魔王的样子，但今天的唐今已经恢复成了平时慢吞吞但又叫人觉得靠谱的状态。 慢慢走近的唐今应了谭萱的话，仿佛没有察觉到某个少年筷子都要不会拿，浑身都僵硬住的样子，弯腰凑到对方面前仔细看了看。 寸头的好处是方便，但坏处就是藏不住耳朵。 半晌，看到少年耳朵一点点地染红，唐今才直起身，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慢吞吞走向小孩那边。 随着唐今揉脑袋和走向另一边的举动，少年耳朵上的红慢慢消失。 过了一会，路迩一什么也没说，闷头吃起了碗里的白米饭。 而等又过了会，看完那五个人的柳叶回来在唐今身边坐下，轻声在唐今耳边说了些什么，那连口菜都没夹，在那吃光米饭的少年周身的气压就压得更低了。 坐在路迩一旁边的李寒打了个冷颤，往谭萱旁边凑了凑。 吃完饭后，众人也没急着收拾，而是顺势就商量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虽然心里的醋坛子已经翻了又翻，但在目前的事情上，路迩一还是能维持冷静的思考的：“攻击我的那群人实力都不低，如果不是跟我们一样去Z市基地的，那就有可能是Z市基地的人，在没有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之前……” 路迩一看向旁边的两人：“谭萱，李寒，如果你们想去基地的话可以直接去，这群人没有见过你们，就算出什么事也不会牵扯到你们身上。” 两人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担心如果那群人是Z市基地的人，虽然是那群人先找事的，但这群人现在伤成这样，Z市基地可能不会愿意接纳他们。 “路哥，你这话说的，虽然我们认识也不算久，但我跟李寒看起来应该也没那么不讲义气吧？” 谭萱本身就不是那种一味寻求安逸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独自一个人离开原本的团队了。 而李寒就更简单了，他本身没有太多的志向，只要过得舒服就行。 就他目前所感受到的，就是进幸存者基地也未必有跟着唐今和路迩一舒服啊，所以他和谭萱也是一样的想法。 见两人都不打算先去Z市基地，路迩一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不过……路迩一看向了坐在一旁看着小孩握鸡蛋的唐今。 唐今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 过了会，察觉到自己脸上又开始发热，路迩一忍不住别开了一点视线，“……师父，那群人，要多久能醒？” 唐今想了想，偏头看向一旁的柳叶。 路迩一读不来唇语，她准备跟柳叶说了再让柳叶转述给路迩一。 但她才说了一半，就蓦地被抓住了手腕。 唐今不由得转回头看过去。 少年眼底的情绪很复杂，他看着唐今的眼睛，半晌，加重了语气：“我也可以读唇。” 突兀动作的少年本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一句话出来后，众人的目光就不由得怪异了起来。 虽然但是……这话酸味怎么这么重呢？ 而作为当事人，唐今看着路迩一的眼睛，半晌，也没有直接打击他，而是就顺着他说了一段话。 自然说话的速度，口型不会做得太夸张，语速也不会放得很慢，唐今说完一句话后，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路迩一。 在路迩一的视角里，他只看见唐今的唇好像怎么动了一下，然后就合上了。 而她已经是一副说完了的样子。 路迩看着她那双没有太多偏颇的眼睛，半晌，忍不住抿唇。 当然，他们也可以抵着额头进行交流，可是看着柳叶毫无阻碍地和唐进行交流，其他人都无法插进去的样子，他就…… 而且他也不愿意让那个女人来转告他，唐要对他说的话。 读唇语而已，他学什么都快，唇语也没什么难的，他一定可以学会…… 路迩一重新看向唐今的眼睛，对上那双宛若绯月一样的红眸，他就忍不住想起了一些或许不该在这时候想起的事情。 脸上开始慢慢冒起热气，路迩一猜想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他抓紧了唐今的手，漆黑的眸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些许的乞求，“你……说慢点，好吗？” …… 唐今看着少年脸上慢慢透出来的一点像是桃子一样的红，总感觉才刚刚吃过一头牛的胃又开始有点饿了。 第30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0 #三十 少年漆黑的眸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些许的乞求，“你……说慢点，好吗？” 看着少年那白里透红的脸，唐今忽略掉那点升起的进食的本能，半晌，还是又放慢语速，重新说了一遍刚刚的话。 ——你想要他们什么时候醒？ 这一次，路迩一总算是看懂了她的话。 唐今愿意配合，路迩一忍不住心情好了些，道：“越快越好。” ——最快，今晚。 “好，那就今晚。”路迩一看着唐今，还想说什么，但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其实想说的有很多，只是现在人这么多…… 路迩一突然顿了一下。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唐今看着那僵硬地扭过头去看旁边已经看呆了的谭萱和李寒，像是快要裂开的少年，唇角翘了一下。 虽然少年刚刚也没有说什么很特别的话，但…… 谭萱和李寒都已经意识到了，就更不用提那就坐唐今旁边，直面这一切，差点被醋味给呛着的柳叶了。 唐今就看路迩一僵硬着，片刻后，沉默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现场陷入某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又过了一会，少年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了：“距离晚上还有一点时间，待会我会去Z市基地附近看看情况……” 除了唐今的外的几人都忍不住在心里齐刷刷地刷了一声“靠”。 不要这么淡定啊！多少说点什么啊！ 众人有种眼看着八卦就在眼前，但偏偏摸不着的憋闷感。 当然，等路迩一说完话起身去酒店外看越野车的时候，谭萱就克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了。 和唐今相处这么多天，谭萱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她直接开口问：“大佬，你跟路哥不是师徒吗？” ——是。 简单的一个字，就算不会唇语也能读得懂。 谭萱不信，刚刚路迩一那股酸劲，那脸上的红，只要是谈过恋爱的都能看出不对：“就只是师徒？” 听到这个问题，才走到门口，耳力好得不行的少年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是。 少年眼睫颤了一下，闷声别过了头，继续往外走。 …… 路迩一带着谭萱和李寒去Z市基地看了一圈，大概下午的三四点的时候，三人就回来了。 路迩一将观察到的事情简单跟唐今说了一下。 幸存者基地就建在Z市郊区的一片自建房区域，末世才一年多，Z市的幸存者基地也没发展得多好，但周围也已经围上了一堵厚实的墙——应该是金系异能者和土系异能者合力建起来的。 因为他们没有进入基地，路迩一也只能大概估计了一下人数。 基地内的人数应该已经超过了五百人。 正常来说普通人和异能者的比例是一万比一，但末世里，异能者的存活率远高于普通人，能活下来的普通人不多，所以基地内的异能者也应该有三四十人。 “短时间内能建立起这样规模的基地，已经很不错了。”路迩一道。 而且路迩一还观察到基地附近有不少不同的车辙印，很多都是单向驶入基地内的，这说明除了他们外还有其他人得到了Z市基地的消息，正在赶来Z市，也就说明Z市基地还会不断壮大下去。 听完路迩一的话，唐今点了点头，将中午去外面转圈时找到的一圈一圈的彩虹棒棒糖递给他。 路迩一看着她手里的棒棒糖，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写作业的小孩手里拿着的同款棒棒糖，又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他才接过了唐今手上的糖。 少年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糖不知道在想什么，唐今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往一旁正在看地图的柳叶走去。 “我刚刚看了下地图，”柳叶看了一眼路迩一，接下来的话故意没有发声了。 路迩一捏着手里那根棒棒糖，又看着那背对着他看着地图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两人，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 “我刚刚看了下地图，”柳叶在地图上画着，“要去A市，走水路应该会更快。” 目前这样的世界，从G市到Z市，不过隔了一个城市的距离都要走一个多星期，陆路实在太拥堵，但反观水路的话，就要通畅得多了。 不过现在麻烦的就是载具的问题——这个问题对唐今而言也不是问题。 唐今点了点头，同意了柳叶的话。 不过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柳叶跑过来跟她说这个讨好她，当然也有自己的目的，不过她的目的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大事。 “那个，唐，我能去找几身新的衣服吗？”柳叶有些尴尬地道。 因为异能强大，末世来临后她的生活其实没有受太大的影响，相反还过得更痛快了。 以前的世界里，她一向是穿不了这种干净洁白的裙子的，既不耐脏，也太过引人注目，溅上一点血就明显得不得了…… 所以在末世来临，她不用再受制于组织，也不用再做那些任务之后，她就顺着自己的心意穿了自己最想穿，同时也最无法穿的白裙子。 如果她当初没有被组织吸收，或许她也不会只有在末世里才能穿上这样的白裙吧…… 唐今看着女人眼里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点哀求，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柳叶松了一口气，也不由得兴奋：“我们什么时候去？” 不过她现在不能离唐今太远，她要去找裙子，唐今肯定也要去，不论何时何地，什么样的处境，购物都对人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唐今看了眼外面的天。 现在大概下午四点…… ——晚上。 晚上她要出去找吃的，正好可以带着柳叶出去找点衣服。 得到唐今的回复，柳叶顿时点了点头，浑身都舒畅了不少，又跟唐今说了几句后，就主动地到小孩那边帮忙指导起小孩的功课了。 唐今看了两人一会，一转头就对上了那还抓着糖的少年。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朝她走了过来。 路迩一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看女人脸上的开心与喜悦，就知道他们一定—— 他无法忍受这种被喜欢的人当成小孩，只能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对方和别的女人相聊甚欢的状态。 但当小三是不道德的。 但……他要问问。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他不愿意听见的那个，那他也只能怪自己。 怪自己太过迟钝，怪自己连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怪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亲手把喜欢的人推给了别人。 他也只能怪自己了。 路迩一站在唐今面前，停了下来 唐今看着走到自己面前，却好半天没有说话的少年，歪了歪头。 以她的耳力，其实只要仔细听听，就能少年的心跳正在显而易见地加快。 少年紧攥着手，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他顿了顿，“……唐。” 第31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1 #三十一 “我可以和你聊聊吗？”少年顿了顿，“……唐。” 他其实并不是太愿意喊这个名字——这个被其他女人告知后，他才知道的名字。 但他更不想喊“师父”或是“朋友”。 唐今看着他眼底的认真，不由得沉思。 难道……她马上就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快乐尸生了？ 唐今张口—— “砰！” 一道巨大的摔门声猛地打断了唐今要说的话，她不由得转头看过去。 是那只丧尸。 丧尸只要脑袋没有被砍下，伤得多重都不会死，高阶一点的丧尸恢复能力也非常恐怖，眼前这只丧尸虽然算不上多高阶，但恢复能力也极强。 “吼！”在看见唐今和路迩一的时候，那只冲出来的丧尸就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 收到挑衅的唐今微眯了下眼睛。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那只丧尸重重扑倒在了地上。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大手死死按在了地面上，丧尸挣扎不停，却始终无法起身。 其他人也被这声音惊到，连忙跑来看。 谭萱：“这丧尸醒了？那那几个呢？” 李寒看了一眼，“还躺着呢。” 唐今没有纠结，直接走过去提起那只丧尸将之扔进了某个房间。 等她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丧尸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呃……大佬你不会把它给……”谭萱在脖子上划了划。 唐今关上门，摇了摇头。 她看向对面被刚刚那只丧尸冲开了房门的房间，伸手拉了下路迩一的手臂。 ——醒了。 她示意路迩一看向那房间里躺着的四人中的一人。 路迩一偏头看了一眼，便顿时认出了她说的是谁。 正是当时那个端着枪的男人。 此时此刻那男人还安安静静地躺着，看起来不像清醒了的样子。 但既然唐今说他醒了，那就一定是醒了。 路迩一又看了一眼唐今，半晌，也只能将嘴里那些话先咽了回去。 路迩一走进房间，在那个拿枪的男人身边坐下。 他也不是喜欢转弯子的性格，直接开口：“既然醒了，那就聊聊吧。” 闭着眼睛的男人没有动静，还在装睡。 但路迩一现在心情可有些一般，便直接冷下了声音：“趁着你的朋友还手脚健全之前，把你们攻击我的原因告诉我——你有三秒的时间考虑。”ωωw..net 说完，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直接开口倒数：“三、二——” 少年手中的刀刃直接朝着旁边那木系异能者的手掌切了下去。 “我说！”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刃尖悬停在木系异能者手腕上方，没有再落下。 路迩一慢慢收回匕首，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男人闭了下眼睛，不过等他睁开眼之际，看向路迩一的眼中却充满了冰冷的仇恨，“才不过一个月，你就已经忘了吗？” 虽然早猜到这群人可能是弄错了人，但路迩一还是觉得有些可笑，“我忘了？你倒说说我忘了什么？” 男人脸色更是阴沉。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对方居然忘了那样的事情，叫他觉得愤怒又悲凉，可说出来……若对方真的忘了，他现在让对方记起来，恐怕对方会就此斩草除根。 男人张了张嘴，但在他出声之前，路迩一就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双手、双腿，再加上脖子，你的同伴有五次机会。” 男人的背后不由得一寒。 路迩一是在警告他，他说一次谎，路迩一就会切去他同伴的一只手，直到最后轮到脖子。 听起来还显得很宽容，给了他五次机会，可实际上却是一次都不能错的冰冷警告。 男人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许久，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月前，你袭击了我们小队，杀死了我们五名队员，还害我们的队长变成了丧尸……” 说到这里，男人已经有些难以继续，但路迩一转着手上的匕首，声音沉沉：“继续。” 男人的内心已经趋近于绝望，也只能麻木地说起了那件事。 随着男人断断续续的讲述，路迩一也逐渐拼凑出了完整的故事。 一个多月前，男人所在的小队意外知道了有关Z市幸存者基地的事情，便出发启程前往Z市。 一开始的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什么波澜，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到达幸存者基地的那一天。 但某天，他们在路上碰上了一个车队。 那个车队前往的方向也是Z市，想着大家都是幸存者，他们就想过去打个招呼。 但在他们开车追上去的时候，那几辆车里的人就直接加速甩开了他们。 末世里人心难测，互不信任是常态，对方不想跟他们接触，他们也能理解，便也没有追上去，而是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往Z市的方向开。 但他们没想到，那个加速甩掉他们的车队后面会再次出现。 当时候的天已经黑了，他们开着车在一片树林里停下休整，晚上大家睡在车里，留下两个同伴轮流守夜。 那个车队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两个守夜的同伴直接被杀，等他们惊醒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身处一整片火海之中。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身影，就被强大的火系异能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在抵抗的过程之中，他们另外三名同伴也惨死在那名火系异能者的手中，最后，为了不至于全军覆没，他们的队长让他们带着自己的妹妹先行逃走，拼死拦下了对方。 敌人太过强大，如果不走就是全军覆没，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先带着队长的妹妹逃走。 之后他们再回去的时候，他们那些同伴的尸体都已经被烈火焚烧得只剩下一堆零碎的残骸，而他们的队长不仅被挖走了异能核，还变成了没有理智的丧尸。 说完这个故事之后，男人就闭上了嘴，满脸悲痛与绝望。 但路迩一可没有因为他们的故事而生出什么感动或者钦佩的心情，他只是淡淡地问：“你们都没有看清楚那个袭击你们的人的长相，凭什么认为我就是那个人？” 男人冷冷嗤了一声。 攻击他们的那个人，异能远在他们之上，面对那样声势浩大的火焰，他们确实看不清那个站在熊熊大火外攻击他们的人。 现在路迩一要拿这一点来狡辩，他除了能说一句“无耻”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面对男人自以为是的沉默，路迩一手里的匕首翻转，直接猛地扎向了身边的木系异能者。 男人瞳孔骤缩，猛地翻身撞向路迩一，“你！” 路迩一将男人死死按住，手里那把匕首猛地刺入了木系异能者耳边的枕头里。 少年漆黑的眸里浮现出森然煞气，“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 第32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2 #三十二 面对着少年几乎称得上冷漠至极的眼神，纵使胸口已经被愤怒充斥，可看着那扎在他同伴耳边一寸的刀刃，男人也只能咬牙说出了他们攻击路迩一的理由。 袭击他们的那个车队也是来z市的，虽然知道他们可能打不过对方，但出于仇恨，他们最终还是来到了z市。 不过他们并没有去基地，而是在外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住下，一边强大着自身的异能，一边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而就在昨天晚上，他们的队长——一直被他们关着的那只丧尸突然躁动，跑了出去。 等他们追上去将丧尸控制住的时候，就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空地的残垣上低垂着头的路迩一。 那天晚上的那场大火几乎是他们所有人的梦魇，而那股强大的异能量的气息也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不等他们仔细商量，他们之中年纪最小，情绪最为激动也是异能最强的妹妹就已经对路迩一发动了攻击。 男人冷笑连连，看向路迩一的眼睛里充斥着恨意，“难道你想告诉我，你不是那个人，我们认错人了吗？” 同为异能者，他们是绝不会认错异能量的气息的，就连他们的队长——那只丧尸也认出了路迩一，他们绝不会认错人。 要知道，那些死去的同伴不仅仅是他们的同伴，还是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爱人！他们的朋友！ 这叫他们怎么不恨！ 路迩一看着男人眼里的恨意，眼神越发冷漠，“如果我是那个袭击你们的人，为什么我没有用异能？” 男人愣了一下，“因为……” 已经认定路迩一就是那个人的男人在脑海中搜寻着可能的理由，“……你那时候看起来很烦是吧？你该不会是碰上了什么事，所以暂时用不了异能吧？” 看着男人信誓旦旦的样子，路迩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蠢。 这个人已经被恨意冲昏了头脑。 路迩一站起身，不打算跟这个人解释什么。 他也根本就不需要跟这群人解释什么，他留他们的命就是想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而现在他想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 那群白眼狼很大概率就在z市基地里。 见路迩一站起身转身就走，男人却越发认定了心中的猜想：“怎么，心虚了吗？现在来敢做不敢认了？是因为不能用异能了，害怕那些被你——” 一块犹带着木屑的木头被正正好地扔进了男人嘴里，死死堵住了他的嘴。 男人只觉得门牙一痛，嘴里就已经堵进了一块什么东西，疼痛之余他下意识看向那块木头扔过来的方向。 正好对上了一双没有什么感情的红眸。 男人瞳孔骤缩。 如果说那场大火是他们所有人的梦魇，那眼前的这只丧尸，就已经是他们所有人的噩梦了。 前者是伤痛与仇恨，但后者就只剩下了恐惧与折磨。 而原本已经快走出房间的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忍不住好了一点。 路迩一问话的时候，是没有关上房门的。 他看着和其他人靠在门口的唐今，唇动了动，但半晌，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他需要思考一些之后的事情。 八卦听完了，也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唐今拍了拍小孩的脑袋，准备出门去抓晚饭了。 守在门口听完了全程的谭萱和李寒一开始还为男人小队的遭遇有些义愤填膺，但等他突然开始骂路迩一的时候两人就意识到不对了。 虽然他们和路迩一实际认识也没超过一个月，但也足够他们看清一个人了。 路迩一根本就不可能做那种事，更别提他从来就没用过什么火系异能。 见路迩一似乎在思考什么，两人也不好上去打扰，便找上了唐今。 “大佬，一个月前你们还在g市吧，这个人明显是认错人了啊。” 谭萱故意说得大声，除了跟唐今说外，也是为了说给房间里被堵住了嘴的男人听。 被堵住嘴的男人冷嗤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谭萱翻了个大白眼，也懒得理那个男人，转而和小孩说起了话。 男人说话没说太久，现在也才下午五点，唐今看了眼旁边已经开始期待的柳叶，跟小孩打了声招呼后就领着柳叶出门了。 答应过的事唐今一般不会反悔，见旁边柳叶一脸期待的样子，唐今还是先带着柳叶去看了一下衣服。 毕竟这样的世界里，天黑之后没有灯光就不方便看衣服了。 z市里的服装店很多，虽然很多衣服不是破损就是被弄脏了，但柳叶还是挑了好几条自己喜欢的裙子出来。 不过挑好衣服后，柳叶却还有东西要拿。 “那个……我还要挑几件……”柳叶吞吞吐吐的，话语有些含糊。 唐今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就看了一家内衣店。 她看了一眼柳叶胸前圆鼓鼓的形状，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呵。 唐今别开了头。 她一点都不羡慕。 没被唐今拒绝，柳叶立马去挑了几身，等挑好衣服回来的时候明显整个人都春风焕发。 她看向唐今的眼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波澜。 顾忌着唐今的耐心，虽然她已经挑得很快，但至少也挑了一个多小时了，这期间唐今都没催过她……就算是末世前，也没几个男人能这么有耐心…… 其实仔细看看，就算是变成了丧尸，唐不也是个极品帅哥吗…… 不过柳叶又想到了另一个少年。 女人在打什么算盘唐今不知道，只是等她挑好衣服后唐今就顺手抓了几只有末世前的老虎那么大的皮皮虾回去。 末世后很多郊外养殖场的猪牛羊鸡都变异跑了出来，而且数量还不少，所以城市里也经常有变异的动物跑过，而这些皮皮虾大概是从菜市场或者超市里跑出来的。 唐今拖着这么几只大皮皮虾回来，看得谭萱口水瞬间就流下来了。 唐今本来就多抓了两只给他们，她去掉皮皮虾体内的尸毒后，就拖到一边开始处理。 “来，弄火锅底料！”谭萱拉上李寒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弄了起来。 路迩一这会也已经回来了。 当看见唐今又是和柳叶一起回来的时候，他垂在身侧手就慢慢攥紧。 见唐今单独去处理那几只皮皮虾，本来就一直在找机会跟她说话的路迩一就忍不住朝唐今走了过去。 在路迩一走过去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明明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对方却脚下一绊，倒在了地上。 路迩一皱眉看向地上的柳叶。 柳叶轻嘶了一声，连忙起身，“不好意思，都怪我没有看路。” 路迩一搞不懂她想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柳叶垂眸，唇角轻勾了一下，她边拍着衣服边从地上起身，“对不起，都怪我……啊！” 她忽而轻声惊叫了一声。 皱着眉的少年下意识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穿着白裙的女人连忙将那些从购物袋里掉出来的衣服装好，素丽的脸上泛起些红，手脚忙乱。 女人不好意思抱着衣服袋子起身，见路迩一一直定定地看着她，她脸上的羞涩越发明显，有些慌乱地找着话题，“都、都是你师父要买给我的……”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像是不堪忍受这样的尴尬一般，抱着那些袋子低头从那已经愣住的少年身边走过。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故意撞了下路迩一。 而路迩一也被她撞得往旁边退了两步。 好半晌，那呆愣的少年才颤了一下眼睫。 他只是在感情方面迟钝了一点，又不是傻子。那从女人袋子里掉出来的是什么衣服，他分得清。 除了几条裙子外，还有贴身的衣物…… ——“都、都是你师父要买给我的……” 女人羞涩的表情在眼前闪过， 半晌，路迩一咬紧后槽牙冲向了某只还在刷皮皮虾的臭流氓丧尸。 身后一直偷偷注意着少年，原本以为这么一招就能让少年知难而退的柳叶：？ 事情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第33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3 #三十三 处理好后的皮皮虾被装进了一个大盆里，唐今正在细细给它们按摩，好让酱料充分进入它们体内。 好白、好香、好嫩、偷吃两口应该—— 身后突然撞过来了一道身影。 唐今侧身躲了一下，那扑过来的少年就直接扑进了那一盆皮皮虾里。 埋在皮皮虾小山堆里的少年扑腾了一下腿，半晌，没动静了。 唐今：……碰瓷也不是这么碰的啊。 过了一会，唐今还是慢吞吞上前，把少年从虾堆里拔了出来。 少年眼眶都已经红了。 看见唐今，那一头栽进虾堆里的少年有出糗的羞耻，也有泛上鼻尖的酸涩和闷意，他咬牙，“你给她买衣服了？” 唐今正在拿毛巾，听到他的话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虽然都是零元购……但也算是她给柳叶买的吧。唐今点了点头。 少年眼眶顿时更红了，“……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心口一阵阵的紧缩酸涩已经让路迩一快要受不了了，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只丧尸。 对方是丧尸，还是男性……怎么想都不像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可他就是喜欢了。 但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难接受，这只丧尸呆呆笨笨的，不管是男是女好像都不是很重要，他只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 以至于，把那已经摆在面前的东西亲手推开。 “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看着唐今的眼睛，路迩一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唐今抬起头想了想，眼神略显飘忽。 半晌，她像是不明白路迩一的问题一样重新看向他歪了歪头。 见她这副样子，本来就有些焦躁的少年抓着她的手靠向她，想要去抵住她的额头，“她是你的老婆吗？” 眼看他离得越来越近，唐今后仰了一下脑袋，抬起手用毛巾捂住了少年的脸。 在少年带着些迷茫不解的视线中，她默默擦了下刚刚才栽进虾堆里沾了一身水的少年。 而随着唐今慢吞吞的动作，随着那毛巾在脸上熟悉而久违的像是要把他皮都给搓起来的力道，路迩一也慢慢反应了过来。 他被某只丧尸嫌弃了。 在脸上擦着的毛巾不算柔软，某只丧尸力气又大，一下就擦得他脸疼。 但此时此刻，脸再疼也没有他心口疼。 等唐今慢吞吞地擦完少年头发上脸上的水，就发现少年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已经黯淡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好像灵魂被抽走，褪色了一样。 唐今不由得拎着他晃了晃。 路迩一勉强回过神。 他不知道唐今是在故意回避他的问题，还是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没法再忍受下去了。 不管眼前这只丧尸是怎么想的，那个叫柳叶的女人肯定对这只丧尸有非分之想…… 也可能他对这只丧尸的想法才是非分之想。 他就是对这只丧尸有非分之想。 但难道他真的要当小三吗……当小三会被天打雷劈的。 手里的少年挣扎了一下，见他回过神，唐今就把他放了下来。 路迩一看着唐今，眼神很纠结也很复杂。 好半晌，他不甘心地最后又问了一遍：“柳叶是你老婆吗？” 少年的头顶上很明显地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表情更是直接把郁闷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怪可爱的。 眼见再逗下去老婆就真的要忧郁了，唐今揪了下他被毛巾擦得红红的脸颊，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做了个口型。 ——不是。 路迩一愣了一下，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睛顿时又有了光，“她不是你的老婆？” 他抓着唐今的手，继续追问：“那她也不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你的恋人，不是你喜欢的人，是吧？” 唐今思考了一下，半晌，在少年紧张的目光中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那你……”路迩一抓着她的手逐渐收紧，像是想要借由这样的动作来掩盖自己起伏过大的情绪，“你还缺——” “砰！”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谈话被迫中断。 但这一次，打断他们谈话的换了一个人。 唐今偏头看着那些从酒店里长出来的形形色色的植物，回过头看向路迩一。 路迩一脸上的情绪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全部擦了个干净。 半晌，他松开了抓着唐今的手。 “等我一会。” 少年声音冷沉，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无情。 唐今眨了下眼睛，看着他从身边走过，进了酒店。 她低头看着盆里的皮皮虾，想了想，重新换了个盆继续腌制。 大概五分钟后，路迩一重新出来了。 酒店里那些疯长的植物已经被折了个干净。 好在这一回他没有再一头栽进虾堆里，他走到唐今旁边，片刻，也蹲下，帮着她一起腌皮皮虾。 腌着腌着，他就按住了唐今的手。 一人一尸对着几只巨大的皮皮虾，过了一会，那低着头的少年问：“你没有老婆……那你还缺老婆吗？” 少年的手掌一向是热热的，但此时此刻，他的指尖却带着冰凉的冷意，多少暴露出了他内心的一些不平静。 唐今点了点头。 那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慢慢抓紧，“那我给你当老婆……行吗？” “哐当！” 第三次。 唐今能明显感觉到那刚刚还低着头浑身冒着热气的少年周身的气压一下就低到了让人无法呼吸的程度——好在她不用呼吸。 路迩一回头看过去。 做好火锅底料来看看情况结果猝不及防就吃了一口大瓜的谭萱、李寒以及小孩三人：…… 三人顶着路迩一冰冷的目光默默退了回去。带着吃到大瓜的闪闪发光的眼睛。 半晌，路迩一才重新扭回头。 只是虽然那三人走了，但在又一次被打断之后，路迩一也难免丧失了一开始的那股冲劲。 而且…… 他看着旁边还在专心致志给皮皮虾按摩，很明显听到了他刚刚的话也没有太多反应的唐今，垂下了眼睛。 即便如此，那长睫却也掩盖不了他眼底的失落。 但一道有些清，又有些低的声音忽而在路迩一耳边响起： “你喜欢我吗？” 路迩一不由得转头看向唐今，他的大脑还没有转过来，嘴却先有了自己的想法。 “喜欢。我喜欢你一边吃东西一边发呆时候的可爱，我喜欢你偶尔的坏心眼，我喜欢你认真起来就很帅，我喜欢你亲我……” 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路迩一开始不受控制地说话。 他意识到了什么，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可身体却做不到，他只能僵硬地听着自己不断地，不停地像是被下了蛊一样地对某只丧尸大胆而又热烈地表白。 说到后面，他脸烧得越来越厉害，也忍不住羞耻地闭上眼睛。 可闭上眼睛也还听见自己在不停地表白…… 他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某只蹲在他旁边，抱着膝盖乖乖将脑袋搭在膝盖上认真听他表白的丧尸。 嘴里的话顿时一拐——“我喜欢你看着……” 路迩一又一次羞耻地闭上了眼睛。 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的表白持续了大概二十来分钟。 久到连唐今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招人喜欢，少年的词汇量有这么丰富，路迩一才总算终于停了下来。 已经麻木但又没完全麻木的少年脸上、脖子上、隐藏在衣服下的肌肤全都泛起了羞耻的红，他抱着膝盖蜷缩着，就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好半晌，那像是要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少年才哑着闷声问唐今：“这是你的异能吗？” 慢慢甩着大尾巴的某只丧尸摇了摇头。 细究的话，并不算异能，只能算是丧尸皇的一项特殊能力。对于所有丧尸和低于自己等阶的异能者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从她口里说出去的话，对于那些低于她的人来说都会变成言灵一样的东西，无法拒绝，无法抵抗。 所以当她问少年是不是喜欢自己的时候，少年就会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将自己的喜欢说个一干二净。 “那你……” 虽然现在已经羞耻得恨不得像只鸵鸟一样找块土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但少年一向不是会退缩的。 面对敌人是这样，面对喜欢心动的人，就更是这样。 少年将脑袋闷在臂弯里，只露出红到要滴血的耳朵，问唐今：“那你还缺我这样的老婆吗？” 第34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4 #三十四 躲在远处偷偷观察的三人组紧张地看着那蹲在一起的唐今和路迩一。 但距离位置，他们只看见少年在不停地对着唐今说着什么……实在是太过好奇，谭萱叫小孩去拉了柳叶过来帮他们读唇语。 被迫营业的柳叶看着远处那不断叭叭叭的少年，脸上一开始带着的一点好奇与不屑逐，她面无表情地道：“我看不懂。” 谭萱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小孩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要告诉师父，你今天早上抢了我一块肉——” 本来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柳叶就郁闷得不行，现在还要遭受精神污染，心情更是爆炸，现在小孩还来威胁她，她—— “我读好了吧？” 她也只能认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半晌，柳叶面无表情地开始跟三人重复起少年说的话。 过了一会，谭萱伸手捂住了小孩的耳朵。 小孩伸手扯掉了她的手，继续聚精会神地听。 听着听着，谭萱跟李寒叹为观止。 谭萱：“本来以为路哥是个高冷boy，没想到实际是个闷骚挂的，这都表白了十几分钟不重样了吧？” 李寒：“没想到啊路哥，你居然是这种路哥……” 怕柳叶口干，谭萱还给她接了一杯水，柳叶面无表情地喝了两口，继续转播。 不过就在三人听得入迷的时候，柳叶的转播却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谭萱疑惑。 柳叶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过去。 三人转头一看，只见那刚刚还侧着头对着唐今源源不断说着什么的路迩一此时此刻已经低下了头，从他们这个角度也看不见路迩一的脸了。 看样子，似乎是已经告白完了。 但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只是有路迩一警告意味十足的那一眼，三人也不敢靠近，这会也只能努力把耳朵伸出去试图听到一点什么。 不过话是没听见，他们却看见那两人动了。 在那没有中场休息的连续告白后，少年就埋下了头，但旁边的丧尸却一直看着他。 或许是少年说了什么，也或许只是想做便做了，在几人的视角，他们只看见那一直安静看着少年的丧尸慢慢靠向了少年。 谭萱、李寒的眼睛越睁越大，小孩将谭萱又一次捂上他眼睛的手拉下，也睁大了眼睛。 察觉到另一方的靠近，少年顿了一下，偏过头。 那原本要落在少年脸颊上的吻就落在了少年唇上。 少年的眼睛睁大，瞳孔微颤。 …… 时间已经不早了，酒店外只有他们用发电机吊起的一盏小灯，朦胧而又暧昧的光晕笼罩着两人。 在唇与唇相碰的时候，世界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丧尸是没有心跳，没有温度，也没有呼吸的，当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几乎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可路迩一却感受到一股特殊的气息缠绕在身边，比心跳、温度、呼吸，还要更真实地证明另一个人的存在。 半晌，路迩一慢慢闭上了眼睛。 …… 轻轻的吻持续了许久，那两人才慢慢分开。 就在远处聚精会神三人组还期待着两人做些什么的时候—— 两人都低下头，开始认认真真给盆里的皮皮虾按摩。 像是有一盆凉水直接从头顶浇下，把人浇了个透心凉。 好半晌，谭萱才挣扎着说了一句：“……路哥是还没成年吗？” 李寒：“不至于……应该成年了吧？” 大佬也很明显成年了啊，怎么这两个人成年人谈个恋爱跟小学鸡一样…… 你们都那么告白接吻了，为什么亲完之后还能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在那腌皮皮虾啊！ 旁边唯一一个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圆满了的小孩：“嗯？怎么了吗？” 谭萱和李寒都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小孩，半晌，什么都没说。 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的柳叶直起身，叹了口气，回大堂了。 原本她是想要是能跟唐发生点什么，那样既能保住她自己的命，以后也能有个靠山，才会用了些手段去打击下“情敌”，但没想到她这位“情敌”不走寻常路，直接被刺激得冲过去找唐表白了…… 不管怎么说，她这也算是帮了唐一个忙吧，希望之后……能保住自己这一条命。 …… 唐今将腌制好的皮皮虾端去给众人下火锅。 他们下火锅吃熟的，唐今就直接吃生腌的了。 路迩一跟着吃了一点后就放下了筷子。 刚刚在他和唐今说话的时候攻击他的那几个人就陆陆续续地醒了，那个木系异能者更是在醒来之后就直接闹腾了起来，然后就被他打晕了。 当时他没心情搭理那群人，但这会跟唐今摊完牌了，路迩一就有空去找那几个人聊天了。 他去找那几人聊天当然不是为了跟他们解释什么，只是想从几人口里得出更多的关于那群白眼狼的消息。 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那群白眼狼在夺走了他的异能核，尝到了甜头之后应该又夺走了很多其他异能者的异能核。 从几人嘴里得出他们队长至少也应该是五阶的异能强者，队伍里的同伴也都弱不到哪去，但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那群白眼狼，或者说当初那群白眼狼里领头的那个人——张志仁目前的异能等阶，恐怕已经到达了七阶。 末世才一年多，七阶的异能恐怕已经是目前世界上最强的了。 不过…… 路迩一隐隐觉得，自己在被丧尸咬了，然后又被某只丧尸抱着不知道做了什么，经历了那极度痛苦的一晚后，实力又提升了很多。 但具体提升到什么程度了，他自己也说不清。 …… 路迩一去那个房间里跟那几个人聊什么去了，也没人知道，或者说现在众人的关注点也不在这个上面。 刚刚路迩一坐在这里吃饭的时候，就没和唐今有什么特殊的互动，两人表现得和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谭萱等人看着那还坐在那慢吞吞吃晚饭的唐今，实在是越看越看不懂。 这两人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不是都上嘴了吗？怎么跟平时完全没什么变化啊？ 顶着众人想问又不敢问的目光，唐今吃着那巨大的白白嫩嫩的虾肉，思考着之后去A市的事。 走水路的话，要不要抓条什么大鲸鱼来坐一坐呢。 但在海面上，丧尸鲸上边没有遮阳的东西会不会不方便？ 这样的话…… 干脆搬栋房子放到丧尸鲸头顶上？ 嘶这个想法，仔细一想…… 完全可行啊！ 唐今思绪开始慢慢地发散。 要不以后干脆就在鲸鱼背上建个家好了——反正丧尸鲸也饿不死，就算不吃不喝一直浮着也没什么关系…… 这应该不算虐待小动物吧…… 第35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5 #三十五 就在唐今继续往下发散在鲸鱼背上建家的可行性的时候，路迩一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都从那几个人身上获得了些什么消息，只是他回来之后就跟唐今道：“我准备进Z市基地探查。” 唐今想了想。 ——今晚？ “不，是正大光明的探查。” 路迩一没有避着其他人，他看了眼谭萱和李寒，半晌，将他之前被自己救过的人背叛，还被挖走了异能核的事情简单跟两人说了一下。 谭萱听完顿时就火冒三丈了，“路哥，你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绝对义不容辞！” 李寒也跟着点头。 路迩一跟他们说这个也只是想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们，毕竟接下来还需要他们配合。 说着，路迩一便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几人。 “到时候谭萱，李寒，你们带着我去Z市基地。”路迩一偏头看向唐今，“……你和小海在外面等我，如果有需要，我会跟你联系。” 唐今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对方的实力已经不是他所能对付的，他不会因为面子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拒绝向唐今求助。 唐今没说话，也算是应下了。 在场的五人一丧尸，路迩一将自己和谭萱李寒，还有唐今小孩的去向都安排好了，唯一没安排的就是柳叶。 不仅因为对方本来就跟他不熟，更因为她跟唐今那暧昧不清的关系——虽然唐今已经跟他说了柳叶不是自己的老婆，但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唐今也没解释。 而柳叶也意识到了。 少年不待见她，这是显而易见的。 柳叶很乐意让少年更不待见她一点。 于是，她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单独拎出来的那一个一样，转头就看向了唐今：“阿唐，我们还是继续住在酒店里吗？” 懒得再挪窝的唐今点了点头。 路迩一的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柳叶是一点都没有慌。 刚刚那句话里她要强调给路迩一听的就是“我们”两个字。 本来她现在就不能离开唐今太远，不管少年跟唐今有没有互通心意，毕竟是唐今让她扮演“让现女友气到扎小人的前女友”这个角色的，现在唐今没有跟她喊cut，那她继续这么演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 她才刚看上唐，路迩一就给她截了，她多多少少有点不甘心。 旁边的谭萱和李寒都已经看呆了。 虽然他们之前就看出来了唐今跟柳叶好像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但唐今不是刚刚才跟路迩一……怎么，这是要一夫一妻吗…… 柳叶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没再说别的了，但空气里的硝烟味却已经重到让谭萱已经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过了会，那眸色黑沉的少年冷静地开口：“明天再休息准备一天，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后天进基地。” “好。”谭萱和李寒应了下来。 “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路迩一看了下从刚刚开始就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孩，“小海，回去睡吧。” 小孩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旁边的唐今一眼，又看向路迩一，“好。” 他们六个，谭萱和李寒一起住一间双人房，路迩一和小孩一起住的，唐今则和柳叶一人住了一间单人房。 本来唐今柳叶回来的就晚，吃晚饭就吃了挺久，刚刚还说了那么久，这会应该已经有晚上十一二点了，见路迩一确确实实没有想跟柳叶来撕上一场的意思，谭萱打了个哈切，也就拖着李寒回去睡了。 作为一只在夜里更活跃的丧尸，唐今虽然没什么睡意，但也还是随大流地回房间去了。 她坐在床上，玩着床头柜上的一个小摆件，过了一会，又抬起头看着窗户外面的月亮发呆。 在唐今数到月亮上第一百个陨石坑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不轻不重的三声响，也没有人说话。 唐今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开了门。 毫无意外的，站在门外的就是刚刚和她复完婚的老婆，路迩一。 路迩一看着她，过了一会，语气有点僵硬地说了一句：“一起睡吗？” ……复婚之后，老婆一下就变得很主动了呢。 他要和自己一起睡，唐今当然不会拒绝，她牵住路迩一的手，往床边走。 被她牵着的路迩一忍不住生出了些紧张。 按理来说，他好像已经重新拥有了某只丧尸的老婆这个身份，和某只丧尸现在应该是恋爱关系，但是…… 刚刚他跟唐今说完那些话，唐今亲了他之后，他们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就那样自然而然地继续做各自该做的事情了。 但是…… 这样好像是不对的。 从谭萱还有李寒他们两个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 那种期待他们做些什么，当发现他们什么都没做后就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眼神。 所以…… 意识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外加醋坛子又被刺激翻了的路迩一这就过来找唐今了。 他也不知道情侣该怎么相处，只是想了想后发现，他被某只丧尸当成老婆时，和后面变成徒弟时的区别，就是某只丧尸会不会对他耍流氓了。 所以……还是所以。 唐今刚拉着路迩一在床上坐下，想给他指自己刚刚在月亮上看见的一个爱心形陨石坑，就蓦地被亲了一下脸。 唐今转头看过去，嘴上就又被亲了一下。 路迩一见她带着些茫然的眼神，半晌，“你之前也这么亲过我的……” 既然唐今能对他耍流氓，那他应该也可以…… 唐今很顺利地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嗯…… 唐今将那个爱心陨石坑暂时扔到了一边，也凑过去亲了路迩一一下。不过她没有亲一下就回去，而是顺势抵住了路迩一的额头。 ——老婆。 路迩一那本就发红的耳朵顿时红得有些扎眼。 按照这个叫法，他是该回喊“老公”的，可是…… 让他开口叫什么“老公”……至少目前他是真的做不到。 就在路迩一犹豫不决之际，唐今又亲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路。 本就有些僵硬的少年越发不自然了。 如果非要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那就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半晌，他只能“以毒攻毒”，又凑过去亲了唐今一下。 唐今顺势将他抱住。 第36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6 #三十六 在唐今揽上少年的腰的时候，明显察觉到怀里的少年顿时僵硬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很显然，他并不适应这样暧昧与亲密的接触。 但适不适应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抵不抵触就是另一回事了。 过了会，路迩一回抱住了她。 简单的亲亲抱抱，昏暗房间里的气温却好像在不断地上升。 只可惜两人一个是情感小白，一个又不想吓跑了老婆，在简单地亲完抱完后，两人往被窝里一躺，就开始盖着被子聊天了。 如果谭萱站在这里，只怕已经是恨铁不成钢，气得七窍生烟了。 路·情感小白·迩一除了觉得自己心跳速度有些下不去外，也不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来找唐今，除了想要确定关系外，也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想要问唐今。 有些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路迩一看着唐今，半晌，先问了他目前最关心的：“柳叶到底是什么人？” 自家这只丧尸虽然偶尔有点任性，但应该不会莫名其妙跟人牵扯不清的。 唐今也没有卖关子。 一边说，也是一边帮路迩一练读唇语的能力，唐今慢吞吞地将她要给师父报仇的事情说了一下。 这么一说，路迩一才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对小孩那么好。 “那等我把Z市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去A市。正好我爸妈也在A市。” ——好。 路迩一想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想了想，还是问：“……你的名字，真的叫唐？” 出于某些原因，他宁愿唐并不是她的真名。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在他掌心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今？”路迩一握住她的手，又连着念了一遍，“唐今……” 一个很复杂的名字。听起来好像很温暖，但写出来又似乎有点冷。 路迩一没有想太多，反过来在唐今的手心里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一遍。 很奇怪的事情，从唐今捡到他带他回去疗伤，帮他恢复，训练，一起相处，他们认识了半年多了，可到现在，到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他们才正式互换了姓名。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低声：“路迩一。” 因为那个特殊的能力，她开口说的每一句话对那些听到的人来说都算是一道无法违抗的命令，就算没有明确的指示，收到命令的人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并且无法拒绝。 路迩一的脸顿时又红了。 过了会，他亲了唐今一下。 唐今弯眸。 刚刚她喊出的那个名字中带着的意思是—— 做你现在最想做的事。 少年亲完她后就欲盖弥彰地闭上了眼睛，“睡觉。” 唐今蹭了一下他的脸，靠着他额头说了声“晚安”后，也闭上了眼睛。 丧尸夜间其实并不需要睡觉，路迩一也知道以前他们一起睡的时候，唐今晚上都会跑出去，但这一次，一直睡到天亮，他都没有察觉到身边的气息离开。 清晨，唐今还在思考在丧尸鲸背上的房子应该建成什么风格的时候，就察觉到身边的气息靠近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系异能者体质的原因，他的人，他的气息，一直都是温暖的，甚至是有些滚烫的。 即便是唐今现在丧尸化没有体温的身体也会被他带着慢慢变暖。 路迩一靠向她，将脑袋埋进了她颈窝里，过了会，在唐今准备抱住他的时候，他却又翻身坐了起来。 “起床。”一向自律，每天早上都要起来训练的少年说了一声，说完就起床去洗漱换衣服。 抱了个空的唐今就默默地盯着路迩一。 路迩一的动作一向很利落，刷牙洗脸外加换衣服，总共也没用多久的时间，做完这一切他就往外走。 但走到门口时候，路迩一还是敌不过背后那快烧穿他衣服的炙热的目光，硬生生又倒了回去。 ……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小孩有些好奇地问了唐今：“师父，昨天路哥去和你睡了吗？” 他和路迩一睡同一间房，昨天路迩一没有和他一起睡，那应该就只能去找唐今了。 唐今点了点头。 “你们和好了吗？师父。”小孩不由得问。 唐今又点了点头。 小孩压低了声音，“那我以后要喊路哥‘师娘’吗？” 大家都在吃饭，谭萱和李寒在聊天没注意到他们，而柳叶估计就是听到了小孩的话也不想搭理，唐今转眸看了眼路迩一。 路迩一正好看过来。很明显他是听见了。 只不过在跟她对视一眼后，路迩一就移开了视线。 少年脸上还看不出太多，但眸底却多了几分窘迫。 为了不教坏孩子，唐今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小孩见她不说，也没追着问了。 大不了他师娘、路哥两个称呼混着喊就是了。 …… 先不管小孩到底该怎么称呼路迩一的事情，吃完饭后路迩一就带着谭萱和李寒去准备明天进基地的事情了。 路迩一现在的计划其实很简单，他准备在那些白眼狼面前表演一出“失忆”的戏码。 计划是这样的，谭萱和李寒带着他去Z市基地投奔，对外两人就说他们是路上捡到他的，他已经丧失了记忆。 基地里人不算少，他们进入基地后未必能立马碰上那群人，他以一个失忆状态的人进入基地，一来可以引出他们，二来也可以放下那群人的戒心。 在唐今跟路迩一解释了柳叶的事情后，路迩一没再乱吃醋，当然，出于某种直觉，他还是看柳叶有点不爽。 所以在第二天他们准备去Z市基地之前，路迩一还是又忍不住跟唐今说了几句：“不要跟她凑太近，也不准让她亲你。” 唐今被他这像是跟小孩强调不准跟陌生人走的语气弄得有些想笑，但看着他眼里的认真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她拍拍手，一只一直在他们头顶盘旋的老鹰便俯冲飞下，振翅后停在了唐今手上。 刚刚离得远众人看不出，这停下来了，几人才发现这只老鹰的眼睛是鲜红的。 显然，这是一只变异兽，不过这只变异老鹰的体型并没有像其他变异兽那样巨大化，还是维持着一个比较正常的大小。 唐今将那只老鹰放到路迩一面前。 ——它会跟你们一起去基地。 路迩一伸出手，那只老鹰在盯着他看了一会后，便飞落到了他手臂上。 路迩一倒也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就是去解决掉一群背叛过他的白眼狼而已，他也没觉得有必要说什么故作矫情的话。 他只是又说了一遍：“别让她亲你。” 唐今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偏头，吻了下路迩一，“我的吻都是你的。” 路迩一脸红了红，但又低声：“……以前不是还捡过很多老婆吗？” 见他还记得这事，唐今只好又道：“只亲过你。” “那还是捡过很多……” …… 两人腻腻歪歪半天，最后，在谭萱几人麻木又无语的目光下，路迩一还是暂且信了唐今的话，坐上了去Z市基地的车。 鲜红眼睛的老鹰升空盘旋，随着开始移动的皮卡车一起朝着Z市基地而去。 车上，少年看着后视镜里慢慢变小的身影，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们才刚刚出发，他却已经开始期待着回去的那一天了。 第37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7 #三十七 Z市基地建立其实已经有大半年了，只是末世来临后人类的死亡实在太过惨重，建立半年有余基地里的人口也不过三百人。 直到三个月前他们修复好了一台无线电机器，开始想方设法向周围播报有关幸存者基地的这件事。 一开始基地里的人们其实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但令他们惊喜的是，一个月后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来到基地，而且人越来越多。ωωw..net 如今基地里的人已经超过了五百人，而且异能者多达三十余人。 在越来越多的异能者的帮助下，基地越来越壮大，也越来越有希望。 当然，人口增多也就代表每个人所能分到的物资开始减少。 Z市内的资源就那么多，大部分被丧尸污染后就不能再使用，本来他们基地就不算富裕，现在人越来越多，每个人所能得到的物资就变得非常之少。 当然，这只是针对普通人。 对于那些异能者而言，他们能住基地里最好的房子，每顿都吃最精细的食物，享受到最好的待遇。 虽然多少有人为此生出怨言，但这样的怨言也掀不起太多的风浪，毕竟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大部分物资、基地的建设，都由那些异能者所找回、建立起来的。 但大概半个月前开始，基地里的异能者出现了不正常的折损。 “这些是基地里目前需要的物资，麻烦你们了。”基地的管理者闻哲亲自到基地门口相送，嘱咐道，“之前几个小队都碰上了不知名丧尸，你们要小心注意。” 张志仁接过闻哲给他的纸条，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把这些东西带回来的。” 闻哲眼中充满对他的信任：“你受了伤还要麻烦你，实在是……” “大家都是伙伴，说这种话就太见外了。”张志仁坚毅稳重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沉勇，“这次有我出马，一定不会让大家出事的。” “辛苦你了。”闻哲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一起出发的还有五名异能者和六名普通人，总共分成四辆车。 上车的时候，还有人跟张志仁说了一句：“张哥，麻烦你了。” 张志仁摆摆手，一副老大哥的样子。 众人对他充满信任。 张志仁和他几名小队成员是半个多月前来到他们基地的，当时由闻哲亲自带队的搜寻物资小队在外面碰上了几只高阶丧尸，眼看就要出事的时候张志仁带着他的几名伙伴从天而降一般将几只高阶丧尸杀死，救了他们。 被他们邀请来到Z市基地，张志仁欣然同意，就这样，张志仁和他的伙伴加入了基地。 张志仁本身的异能极高，不过在那次救闻哲的时候受了点伤，所以加入基地后也一直没怎么出去过，他的几个伙伴虽然异能等阶不高，但也时常出去帮大家找物资清理丧尸，非常受大家的信任。 也没有人怀疑张志仁的异能等阶，毕竟连闻哲都亲眼见过了张志仁的异能。 只是最近城里好像出现了一只不知名的高阶丧尸，他们出去的几个小队常常受到袭击，不少普通队员和异能者都死在了那只神秘丧尸的手下。 一开始闻哲是决定暂停找物资的行动的，但偏偏最近天气炎热，基地里存放物资的一个仓库被烧了，闻哲没有办法，只能去拜托张志仁。 好在张志仁为人非常豪爽，就算还受着伤也果断答应了跟他们一起出去找，叫他们十分心安。 见众人都坐上了车，闻哲叫人打开了基地的大门，“如果碰上什么危险，保命要紧！” 众人都点了点头。 “放心吧，有我呢。”坐在最前面一辆越野车的张志仁朝他挥了挥手。 闻哲点点头。 随着基地大门的缓缓开启，四辆车都发动了起来。 不过等大门彻底打开后，最前面的那辆越野车却停在了原地。 因为基地的出口已经被停在大门外的一辆有些破旧的皮卡给挡住了。 守在基地门口的人不少，一见这架势顿时就明白了：“又来新人了？” 闻哲对于这情况也是见怪不怪了，他喊了一句：“诶朋友，能不能先把车挪开一点？” 但那辆皮卡却像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样，还停留在原地。 闻哲不由得生出些疑惑，正在他准备走过去的时候，那辆皮卡却动了。 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位置同时开了门，一男一女从车上跳了下来。 女人先喊：“诶，你们这是Z市幸存者基地吗？” “是。”闻哲走过去，“你们是听见广播来我们基地的吧，欢迎欢迎。” 闻哲和谭萱还有李寒握了握手，又道：“是这样的朋友，我们基地的搜寻小队正准备出去找物资，你看你们这车能不能先往旁边挪挪？” “挪车？”谭萱好像这才看见基地里正准备出来的几辆车，她恍然大悟，“李寒，你还不快去挪下车？哦对了，把那谁也叫起来吧，叫他下车吃点东西。” 李寒点点头，回了车上。 见谭萱说话大方，没有大多数末世里的普通人的那种担惊受怕的样子，闻哲就推测出她多半是个异能者，这会便也顺势跟她聊了起来。 “我是闻哲，末世前是个当医生的，现在暂时是咱们基地的管理者。” “哦闻大哥，我叫谭萱，就是个学生，我们一共三人，刚刚那个是我男朋友李寒，还有一个……” …… 坐在越野车里的张志仁已经有些许不耐烦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宽容仁厚的人，现在也就是为了获取这基地那堆异能者的信任才故意装出这副样子的。 今天天气热，这越野车里闷得不行，而堵在基地门口的那辆皮卡又半天不动，他就生出了些烦躁。 旁边开车的是一直跟他一起的风系异能者魏飞，跟了张志仁这么久了，他当然知道张志仁的真实性格。 这会车上就他们两人，一听见张志仁不耐地啧声，魏飞便立马殷勤地将一瓶冰水递给张志仁：“张哥，水。” 张志仁看了他一眼，接过那瓶水喝了起来，“他们说什么呢？” 魏飞看了一眼，他是风系异能者，能听见远处谭萱和闻哲的谈话声。 “哦，这女的在跟那姓闻的说，她跟她男朋友路上捡了一个人，力气贼大，他们一路是靠着那个人才撑到Z市的。” “捡人？”张志仁嗤了一声，“这末世，还真是什么事都有。” 魏飞应了两声。 一口冰水下肚，张志仁也没那么焦躁了，手指敲着窗户等着前面的那辆车挪开。 半晌，停在基地门口的那辆皮卡总算是挪到了旁边。 魏飞摇摇头，拧动车钥匙，将车慢慢开出了基地大门。 基地门口为了防丧尸，挖了一条河，在桥上面建了座桥，桥面狭窄，一次只能过一辆车，那辆皮卡慢慢后退，退到了桥的另一边，然后在旁边停下。 魏飞开着车慢慢驶过，张志仁看着窗外回味着前几天刚搞到手的女人，就在他们慢慢驶过桥面的时候，那辆停在前面的皮卡再一次打开了车门。 除了从驾驶座上走下的男人外，这一次，从车厢后又跳下来了一个人。 开车的魏飞注意到了那道身影，便瞥了一眼。 只一眼，魏飞就惊得睁大双眼，后背瞬间泛起一阵凉意。 第38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8 #三十八 “吱——” 行驶中的越野车像是突然打滑，轮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尖叫声，猛地一偏便急停了下来。 张志仁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撞，面目扭曲了一下，等车停下来后，他顿时就阴沉下了脸，一巴掌扇向了开车的魏飞：“你他.妈的，想整死老子是吧？” 魏飞被猛地扇了一下，耳边顿时嗡嗡地一片响，他一转头看见张志仁阴沉的脸色，顿时瑟缩了一下。 张志仁捂着鼻子，心情差到了极点：“开车啊！” 魏飞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照做。 只是等发动了车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带着些未消的震惊朝一脸阴沉的张志仁道：“张哥……” 张志仁正是烦躁的时候，“老子还没死，别喊魂。” 魏飞原本不敢在这种时候惹怒他，但刚刚看到的那个人人却叫他忍不住地手抖，“张哥，你看后视镜。” 张志仁已经是不耐烦到了极致，一看魏飞那副瑟缩的窝囊样就更是不耐烦，只是碍于车上不好对他动手，又辱骂了他两句后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后视镜。 在刚刚张志仁打骂魏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跟那辆皮卡相擦而过，这会，那辆皮卡已经在他们的身后，但距离还算不上太远。 张志仁顺着魏飞的话看了后视镜一眼。 张志仁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住了。 像是看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存在的人，男人死死地看着那个站在皮卡边的身影，睁大了眼睛。 因为太过震惊，也太过不敢相信，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两颗眼球甚至凸了出来。 后视镜里的少年其实只露了一个侧脸，但仅仅是这一个侧脸，就让男人陷入了一种紧绷的不敢置信的状态。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视镜中的少年慢慢转过了头。 那双宛若无底深渊的黑眸直接在后视镜中与他对视。 张志仁猛地拍碎了那面后视镜。 他听见自己清晰的，粗重的，无法平静的沉重的心跳和喘息。 半晌，旁边的魏飞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他不是……死了吗？” 没有回答。 张志仁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里却不停地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双漆黑的，宛如怪物一般的眼睛。 许久许久，男人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不管死没死，我能让他死一次，就能让他死第二次……” …… 等到了晚上，张志仁才带着其他人和满满的两货车物资回了基地。 看到他们平安回来，闻哲顿时松了口气，而看到那两车满满当当的物资的时候，就更开心了，上前对着张志仁又是鼓掌又是称赞。 但张志仁这会却没有心情应付他，他看了下周围围着的人群，问道：“上午来我们基地的那几个人呢？” 闻哲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怎么了？他们去隔离区了，还要隔离二十四小时确认没有被丧尸感染才能出来呢。” 张志仁本来张口就想问闻哲那群人住在哪间房的，但浑浊的眼球一转，“闻哥，那几个人是个什么情况啊？” “你问这个干嘛？”闻哲不由得有些不解。 “那几个人我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像是以前的远房亲戚，不过我没看清，也不太敢认……” “这样啊……”闻哲对他是信任有加，听他这么说顿时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那三个都是大学生，女的叫谭萱，那两个男的一个叫李寒，一个没有名字，说是喊小路就行。马路的那个路。” “……小路？” “是啊，谭萱说小路是他们来Z市的路上捡的，好像是出了什么事，谭萱他们看小路力气大，好像是有力量系异能，就把他带上了。” 张志仁眼睛里多了几分怀疑，“那怎么叫小路呢？” 说起这个闻哲就觉得好笑，“小路不爱说话，谭萱说路上捡的，就叫小路了。而且他们觉得那人对小路这个名字是有一点反应的，说不定他名字里真就有个路字呢，诶，你说他们像你邻居家的，是说谁啊？” 闻哲好奇地问着张志仁，但张志仁脸上的表情却隐隐有些僵硬，“我也没太看清……我再看看吧，过了太久，有点不认人了。” 张志仁已经勉强算是好的，旁边的魏飞在听见“小路”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得煞白。 就算是隔了半年有余，可当初少年给他们的压迫感却还是一点都没有消散，在当时被他们伤成那样的情况下少年还能反击他们，现在…… 或许是心里有鬼，魏飞额角都开始冒冷汗。 旁边闻哲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看了一旁的两车物资，又摇了摇头。 不过他还是觉得张志仁和魏飞的状态都有点太过紧绷了，便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你们出去这么久也累了，回去休息会吧。” 张志仁点了点头，一转过身就阴沉下了脸，等走出两步见魏飞还一脸煞白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站在原地，他顿时就死死瞪了一眼魏飞。 魏飞后背一凉，回过神慌忙跟上了他。 两人匆匆离去。 闻哲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得皱起了眉。 …… 当初跟着张志仁一起背叛路迩一的七人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五人。 还活着的五个人，包括魏飞，都无一不在后悔着当初的决定。 如果说当初跟着路迩一的时候，路迩一把他们当成同伴，队友，那张志仁带队后，他们就变成了一群下人，奴隶，甚至是关键时候给张志仁挡刀背锅的炮灰。ωωw..net 他们不是没想过一起推倒张志仁，可张志仁在吸收了路迩一那枚异能核的能量后，实力就已经到达了六阶，之后又是挖了不少异能者的异能核吸收，现在的实力到底有多强连他们不知道。 而他们呢，张志仁怕他们强大起来脱离自己的掌控，不仅连汤都不给他们的喝，还尽让他们干那些脏活累活。 到现在为止，他们中最巴结张志仁最受张志仁器重的魏飞的异能也不过才刚刚升上四阶，而其他人更是普遍二阶的实力。 他们不可能斗得过张志仁。 事到如今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像条哈巴狗一样围着张志仁，被他呼来喝去，小心翼翼地侍奉张志仁。 所以，当张志仁说出“路迩一没死”这件事情的时候，几人的心中除了震惊和害怕之外，还有人生出了另外一种情绪。 路迩一现在回来肯定是要找他们报仇的，但他们当初都是被张志仁给骗了…… 路迩一会不会看着过去的情分上放他们一马？ 他那个人不是连陌生人都能分给他们一口吃的吗？ 而他们可是他曾经的队友啊。 第39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39 #三十九 深夜，Z市基地的隔离区。 虽然基地内布置了发电机，但为了节省能源，基地晚上并没有提供电力，当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盖的时候，道路上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隐晦的气息悄无声地钻进了隔离区。 吴锐按照地址一间间地找着，当终于看到那个门牌的时候，他眼睛一亮，左右看了看，掏出铁丝开始撬锁。 隔离区的房子都很小，这些门也只是最粗糙的那种锁，随便弄弄就能撬开。 在隐身异能和黑夜的加持作用下，没有人能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他的动作很轻，半晌，当听见门里传出一声细微的咔，吴锐左右看了看，轻轻推开了房门。 但下一秒，他才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入，那扇门就猛地被合上。 “啊！”脖子瞬间被门重重夹撞了一下的吴锐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隐身异能也被迫解除。 死死关紧的门像是要把他的脖子夹断，不管吴锐怎么胀红了脸去推都推不开。 他看着门内的少年，甚至顾不上恐惧，只能不断地求饶，但很可惜，因为喉咙被死死夹住，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好一会，路迩一才稍微松了一点力气。 脑袋虽然还被夹着，但总算能呼吸，吴锐胀红了脸不停地喘息。 作为当初背叛路迩一的人之一，说不心虚是假的，吴锐也没想到他只是来判断一下情况就差点被夹断脖子，那看向路迩一的眼睛里就更多了几分瑟缩，“路、路哥……” 路迩一垂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他丝毫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打算，吴锐不由得慌了。 “路哥，我们当初都是被张志仁那王八蛋给骗了啊，我们一开始只是想劝你不要把食物给那些陌生人的，我们真没想到他会那么对你啊。真的路哥，那时候我是真不知道张志仁是个畜生，你信我，你次呢哦……” 吴锐说得情真意切，真情实感，看向路迩一的眼睛里中甚至都带上了泪水，但他说着说着就感觉脖子上的压力又开始加大。 “路哥、路哥我错了路哥——”脖子被过度挤压的感觉让吴锐控制不住地翻起白眼，脸上的青筋都暴起，五官狰狞。 一声让人骨头发毛的摩擦声响起，男人的眼睛、鼻子，口中流出了鲜血。 半晌，路迩一松开手，男人的尸体便重重倒了下去。 住在隔壁的谭萱跟李寒探出头来，两人看了眼路迩一，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 “这么简单就让他死了吗？”谭萱还以为路迩一多少会折磨一会，毕竟当初这群人那么对他。 路迩一将男人的尸体翻了一面，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总得有个人开头。”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 栖息在某处的老鹰飞落，一把抓起那远比它身形要重的男人飞向另一个方向。 路迩一看着远处，黑眸里的杀意慢慢浮现。 一开始他打算装失忆，是因为担心在基地里一时半会碰不上那群白眼狼，才想用失忆的办法把那群人引出来。 只是他也没想到他的运气会这么好，能让他一进基地就碰上了那群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必要再装失忆了。 还不如就把事情明明白白地摆出来，告诉他们。 他没死。 他还活着。 他要来，杀他们了。 …… 张志仁作为目前基地里实力最强的，来了不到一个月就和他的同伴贡献了许多物资的人，自然是住在基地最好的一栋别墅里。 在张志仁说完“路迩一没死”的消息后，所有人就陷入了一种震惊和隐隐的恐惧之中。 吴锐偷偷出门的事情魏飞是知道的，他毕竟是风系异能者，只是他不知道吴锐是自己出门了，还是得到张志仁的命令出门的。 他还想着白天看到的那一幕，心有余悸。 被挖走异能核的异能者是活不下去的，这一路上每一个被他们挖走异能者的异能者，就算不用他们动手最后也都死了。 但今天看到的少年，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从行动来看，都没有任何异常。 明明他们已经挖走了对方的异能核，明明对方现在极有可能只是个废人，可魏飞还是深深地不安着。 就在这样的不安之中，他总算熬到了天亮。 他浑浑噩噩地起身，想要出门，却在走到房门前的时候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低头。 男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嘴角的肌肉不断抽搐着，踉踉跄跄地往后倒。 他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哆嗦着唇看着那拦在门口的失去了头颅的尸体，浑身颤抖个不停。 他认出了那具尸体。 是吴锐。 吴锐死了。 吴锐的尸体被悄无声息地，在他昨晚甚至没有什么睡的情况下放进了他的房间。 这代表如果对方想取他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拦在门口那具无头的尸体好像在凝视着他，好像随时就会站起来扑向他，极度的恐惧让魏飞整个人都不停地哆嗦着，心脏好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 半晌，他忽而惊恐地左右看了眼自己的房间，不停地后退，宛如惊弓之鸟地紧紧靠住了墙，像是在害怕着仍旧还躲在房间里的某个人。 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冷战，好一会，他才看着那具尸体，脑子里蹦出了另一个想法。 尸体的头呢？ …… 浓重的血腥味让才刚睡醒的张志仁皱起了眉。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双凸出的，血丝狰狞的眼睛。 张志仁脸上顿时就挤出了不耐烦，一巴掌扇向面前的那张脸，“吴锐？你他.妈——” 死不瞑目的头颅被猛地扇出，重重撞到了墙上，在弹了几下后滚落在地毯上没了动静。 张志仁突然定在了那里，他死死看着地上那颗头，又猛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枕头边那鲜红的一片，头皮上突然像是爬上了细细密密的虫子，一阵发麻。 冷汗倏地从额角流到了脖子，他神经质地看向四周，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也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手中猛地捏出了一团烈火。 “出来！路迩一！你他.妈给老子出来！出来啊！” 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男人，神经质在只有自己的房间里嘶吼咆哮的男人，立在别墅外的红眼老鹰偏头，转了转赤红的眼珠子，半晌，低头啄了下仍旧粘连在鹰爪上的血肉。 第40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0 #四十 吴锐死了。 在昨天才刚知道路迩一没死，现在就在基地里的消息后，今天，吴锐就死了。 跟着张志仁的，一开始还抱着路迩一或许不会对他们动手这种不切实际妄想的几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吴锐的尸体就被摆在大堂里，可除了死死盯着的张志仁外，其余四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其中以魏飞最为恐惧，他缩在沙发的一边，一直极小声地崩溃地说着“我们都要死”“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都会死的”等话语，反反复复。 剩下的两男一女也由衷地感到害怕。 魏飞和张志仁已经是他们中最强的人，可他们两个却连尸体是被什么时候放到他们房间、床上的都不知道，更别提怎么抵抗了。 压抑的气氛让别墅里的每个人都沉重得无法呼吸，五人中唯一的女生更是痛苦地捂住了脸。 她当初背叛完路迩一没多久就已经后悔了，她是异能者，原本以为张志仁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可实际上是张志仁在变强后没多久就强迫了她，她不敢反抗，因为另一个反抗张志仁的女人早已经被挖走了异能核，死前还遭受了凌辱。 那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甚至她都在希望路迩一没死可以回来杀了张志仁，所以当昨天听见路迩一真的没死的时候，她其实是高兴大过于恐惧的—— 她甚至劝说了吴锐去找路迩一，可是她没有想到路迩一会这么不顾念旧情……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虽然跟着张志仁很痛苦，但她更不想死，所以……她只能…… 许久，头发有些凌乱，显然已经被恐惧快折磨疯了的女人开口了：“张哥，你还记得，我们前几天碰见的那只高阶丧尸吗？” 脸色阴沉的张志仁看着女人那赤红充血的眼睛，半晌，顺着女人的话回忆起了什么。 当时，女人和吴锐魏飞三人混进了一个搜寻小队里。 他们的任务是将搜寻小队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等早已经守在那里张志仁跳出来将那群人杀死，挖走他们身上的异能核，然后他们再回基地，说碰上了高阶丧尸—— 原本的计划是那样的。 但是那天，他们在准备动手的时候却突然真的感受到了一只高阶丧尸的靠近。 对方似乎正在搜寻猎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的压迫感将周围所有的丧尸和变异兽都压得动弹不得，他们根本就不敢停留，只能原路返回疯狂逃离了那里。 当时车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闻哲的侄子，也正是因为这一次，有自己的亲侄子作证，闻哲才对之前的小队都是被高阶丧尸所伤的事情深信不疑。 张志仁当然还记得这事，他看着女人，半晌，似乎猜到了她的意思，“你是想……借那只丧尸的手除掉路迩一？” 姚琼点了点头，“我可以跟闻哲侄子说，让他把路迩一也叫进搜寻队，然后趁着外出的时候，把那只丧尸引过来……” 张志仁看着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要是路迩一不上钩怎么办？” 路迩一很明显已经知道了他们在基地里，他们现在让路迩一去加入搜寻小队…… 女人捂着赤红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紧绷到了极点，“他会上钩的……” 女人声音幽幽地阐述着一个事实，“他想杀我们，不是吗？” 基地内禁止异能者使用异能斗殴，不管是他们想对路迩一动手还是路迩一想对他们动手，在基地里其他三十多个异能者眼皮子底下，他们都是不能走明面的。 所以不管是他们想杀路迩一，还是路迩一想杀他们，外出就是最好的机会，路迩一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张志仁看着女人那副样子，半晌，不得不承认女人说的是对的。 …… 路迩一和谭萱李寒结束隔离后就搬进了普通住民区，接下来的两天里张志仁那边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安静得不像话。 “路哥，人会不会跑掉了啊？”谭萱不免担心。 路迩一看了眼头顶还在盘旋的老鹰，“没有。” 不过不管张志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时间也都差不多了。 恐惧感在过了两天后也差不多消退一些了，是时候再去提醒提醒他们了。 但就在路迩一准备去动手的时候，他们三人就先收到了基地里的通知。 “让我们跟搜寻队出去找物资？”谭萱有些奇怪地看着来通知他们的男人，“我们不是前两天才加入基地吗？而且我们也没报名啊。” 来通知他们的那个男人长得尖耳猴腮，他看了两眼谭萱，道：“你们三个都是异能者吧，这跟着搜寻队出去一次就能挣不少积分，这可是个好差事。” “好差事你自己怎么不去？” “嘿嘿，那不是我没有异能吗？我要是有异能者啊，我绝对不犹豫，立马就去了。再说了，你们现在这住的房子都是要按天交积分的，你们都还没交过积分呢，再不交可就只能去睡大棚了啊。” 男人嬉笑了两句，又严肃了起来，“反正你们已经被选上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然啊，你们可就住不了这地方了。” “诶你——”谭萱说着就挽起了袖子，但那男人跑得快，眨眼就没了影。 谭萱也只能无奈地转回头看向路迩一，“路哥，现在怎么办啊？” 想都不想用，这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前面肯定有什么大阴谋等着他们呢。 路迩一擦了擦手里的刀，“搜寻队明天才出去，今天先照刚刚计划的，杀两个。” 眼见他杀人说的跟切菜一样，谭萱跟李寒顿时定下了心。 事实上，路迩一现在确实有足够的信心杀得了张志仁。 只不过张志仁有七阶火系异能傍身，在基地内动手势必会闹出很大的动静，也活动不开拳脚。 虽然基地里杀不了张志仁，但杀其他几个人异能不过二三阶的，确实不比切菜难多少。 …… 第二天，当张志仁、魏飞、姚琼三人醒来的时候，就再次被恐惧所笼罩。 另外两个人死了，而且死相凄惨，脸上的表情或恐惧或哀求。 事到如今，张志仁也顾不上什么了，他将所有的异能都拿了出来，一股脑地进行吸收。 他现在的异能确实已经升上了七阶，不过从七阶到第八阶的中间却好像隔了一道很大的坎，不管他怎么迈都迈不过去。 在将那些异能核全都吸收完之后，他总算多了一点底气。 而且实在不行……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魏飞和姚琼。 他只要激怒那只丧尸，刺激它去攻击路迩一，然后从旁杀死路迩一就足够了，至于这两个人…… 关键时候，他并不介意把他们推出去当炮灰。 不过是小弟和女人而已，死了都还可以再找。 带着这样的心情，张志仁带着魏飞和姚琼前往了基地门口。 第41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1 #四十一 基地门口，闻哲的侄子闻航带领的搜寻小队都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见路迩一和谭萱李寒三人到来，闻航跟三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就是新来的吧？我叫闻航，是四阶异能者，这些是我的队友。” 闻航的小队除了他以外还有六人，对于路迩一三人的加入几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要求他们出去的跟紧点，手脚麻利点，别拖他们后腿。 见路迩一都面不改色地应了，谭萱和李寒呵呵两声也应了。 “张哥他们怎么还没来？”三个小喽啰没人在意，有人看了眼时间忍不住问了一句。 都已经上午十点了，再不出发的时候就要中午了，虽然他们外出搜寻一般都会搜寻一天，但为了能搜到更多的东西，当然是越早出发越好。 “可能有点事吧。”闻航对张志仁一行人还是比较信任的，一是他们救过闻哲，二是他自己之前也跟张志仁一起出去过一次，对张志仁的强大仍有记忆。 等待也等的无聊，过了会，小队里的人开始闲聊了起来。 闲聊来闲聊去话题也就那些。 “张哥那个火系异能，真的太厉害了，我以前觉得队长的雷系异能是最强的，但是看张哥用火的时候真的颠覆了我的想法……” “是啊是啊，难怪说水火无情，我就没见过那么强大的火系异能者。” “诶你们说张哥到底几阶了？” “我们队长四阶，张哥应该六阶吧？” …… 谭萱听着耳边那群人对张志仁的推崇和崇拜，心底一股无名火就噌噌地烧了起来。 这群二货，那个什么张贱.人要不是偷了他们路哥的异能核能有现在这么强？垃圾，一群垃圾！ 李寒在旁边看出了她的火气，连忙将她拉到一旁小声安抚。 相比于气到不行的谭萱，路迩一的反应倒是平淡。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些话或许他也会觉得很愤怒吧，但现在…… 怒气和恨意当然是有的，但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 路迩一抬起头，看着头顶之上盘旋的一个小小黑影，半晌，他回过头看向那三个正走过来的身影。 谭萱和李寒也注意到了，立马站到了路迩一身边。 看见张志仁走来，车队里的人都挺兴奋的，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张哥。” 张志仁的目光却直接看向了那站在一旁的路迩一。 少年比起那时候看起来整个人都要更狠厉了一些，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锋芒与凌厉。 双方的视线在空中交会，少年漆黑的眸底还是一片冷静，男人的眼中却开始泛起恶毒。 比起张志仁，魏飞和姚琼就没那么大胆了，两人低着头，像是生怕被路迩一盯上一样。 “张哥。”闻航的一声喊打断了张志仁的视线，“怎么只有魏哥和姚姐，李哥刘哥还有吴哥他们呢？” 一提到这个，魏飞和姚琼就是一抖。 张志仁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他们几个不舒服，下次再去。” “这样啊，那行……不过张哥你是不是也不太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闻航看着张志仁的脸道。 张志仁已经年近中年，平日里春风得意除了眼下青黑有些重，最少看起来还是红光满面的足够精神，但眼下这模样，脸色蜡黄憔悴，眼睛里充斥着血丝，眼下的眼袋更是黑得不行，这副样子看起来就有些颓废。 张志仁只能尬笑了两声，“没事没事，就是这两天没休息好。” “那好吧。”闻航也不打算多问了，本来张志仁他们就迟到了许多，如今时间已经不早，再不出发就真的要晚了。 在闻哲简单安排了一下后，众人就坐上了车。 作为实力最强的几位开路的，张志仁一行人坐上了最前面的越野车，而“实力最弱”的路迩一几人，就开着他们的皮卡落在了倒数第二。 他们后面的车也是一辆越野车，说是断后的，但路迩一看见魏飞坐上了那辆车。 这是想，堵着他们，不让他们跑走啊。 开车的一路上都没有太多的波澜，基地附近的物资几乎都已经被搜完了，今天闻航准备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搜寻物资。 一路上遇到了一些丧尸，但很快都被解决，丝毫没有耽误。 车队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半晌，慢慢停了下来，不过路迩一等人还没有下车，就看见前面车的人下车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就又坐上了车。 过了会一个人过来通知了他们一句：“继续，我们去城西。” 听到城西两个字，路迩一和谭萱李寒两人都看向了那个人，开车的李寒问了一句：“去城西干嘛？” “找物资，听说城西有个大仓库，有很多物资的。” 那人说完后也没跟他们解释太多，坐回自己车上去了，李寒转头看了眼路迩一，“路哥？” 路迩一看了眼前面的车队，“跟着他们。” 李寒想了想，也就开了。 大概又一个半小时后，车队总算停了下来。 中午已经到了，他们前面就是一栋医院，众人准备进去搜一点需要的医药品。 “张哥，你确定这附近有大仓库？”闻航看了看周围的高楼，即便是对张志仁信任非凡，此时却也难免有些怀疑。 大仓库什么的，当然是骗人的。 张志仁拍了拍闻航的肩膀道：“放心，再往前面一点就是了，我来Z市的时候就是从那个仓库里补给的，我们先休息一会，待会过去。” 闻航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先招呼着众人先进医院里去搜寻药品。 目的地已到，张志仁趁着众人转头之际，看了一眼魏飞。 魏飞收到他的命令，虽然内心有些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至少……那只丧尸看起来呆呆的，而且都没见它吃过人，就吃变异兽…… 只是他们之前都没真的接近过那只丧尸，一直都说利用姚琼的千里眼异能从远处观察的，不知道…… 在魏飞偷偷溜走之后，张志仁就用阴恻恻的目光看了一眼路迩一。 他原本以为会路迩一此时此刻应该会是充满防备或者充满恨意的，结果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路迩一压根就没有看着他。 不仅路迩一没有注意他，就连路迩一那两个跟班都没有看他。 三个年轻男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在说什么。 张志仁眯起了眼睛。 看来，他们也在商讨接下来的计划了。 但是路迩一，上一次你好运没有被丧尸咬死，但这一次，你是绝对逃不掉的…… …… “这附近有什么大仓库吗？” “应该没有吧，要是有的话大佬肯定带小海去玩了吧？对了，酒店离这不远，我们要不要偷偷溜回去看了一眼大佬啊。” “……不用了吧。” “诶唷，路哥，想回去就回去嘛，反正就几分钟的事。” “是啊路哥，我看你这几天晚上都看着月亮发呆，肯定很想大佬吧。” “//////解决完这边再说……” 第42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2 #四十二 今天是老婆离开的第四天。 唐今给墙上的正字又加上了一笔。 按照她的估计，这个正字写完的时候，路迩一他们就能回来了。 “师父师父！我好像摸到一点了。”在唐今的指导下试着开始感悟自己的异能的小孩兴奋地冲向了她。 唐今将人抱住，低头摸了摸他的头顶。 半晌，她点了点头。 ——继续，再多试几次就可以觉醒异能了。 “好！”得知自己也可以拥有异能而兴奋到不行的小孩蹦了起来，然后又跑回去按照唐今教他的方法努力去感悟所谓的异能量了。 唐今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半晌，慢慢走进房间，从房间里拖出了五个用藤蔓的绑着的家伙。 就是当初攻击路迩一的那五个。 这会那五个人当然已经清醒了，身上的伤虽然唐今懒得给他们治，但因为异能者体质的原因，这会也好了许多。 不过相比起一开始义愤填膺的一个个，现在这五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就连那只丧尸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唐今拖着那五只慢慢往外走，期间，她看了眼旁边正在晾晒自己那几条新裙子的柳叶。 柳叶背后一毛，转过了身。 唐今瞥了眼小孩。 柳叶的态度称得上相当殷勤和狗腿，“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他。” 虽然柳叶这几天确实没有作妖，但以防万一，唐今还是又弹了一道妖气在小孩身上，才拖着手里那五个慢吞吞地出门了。 中午了，她得吃东西了。 说实话，丧尸的身体几乎没什么不好的，不用呼吸不用代谢，如果坐在没有灰的房间里，十天半个月身上都还是干净的。 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胃口大，容易饿。 拖着身后那五只遛了一会，唐今回头看了一眼。 半晌，唐今在前面走，身后被她牵着的五只蛙跳跟着。 虽然她走得慢，但她走得久，异能者的体力比普通人好，但没经过训练其实也没好太多，遛弯遛了没多久，几人中的那个木系异能者就腿软跳不动了。 唐今左看看右看看，找了条电线杆把木系异能者倒挂了上去，然后继续牵着剩下的四只走。 木系异能者脸都胀红了，但奈何人一动，嘴一张，腿上的藤蔓就猛地往下降一截，而电线杆下多出来的几只丧尸，就张着嘴眼巴巴地等着她。 而且她还死活用不了异能。 每有一个人腿软跳不动了，唐今就挂一个，就这么挂了一路，围在电线杆下的全都是嗷嗷待哺的低阶丧尸们。 等到最后四个人挂完，只剩下一只丧尸了，唐今就拎起它甩了甩，甩到它头晕眼花就把它跟投标枪一扔，让它四处乱逛去了。 要是逛不回来了……那就逛不回来了呗，反正这世界上找不着家的丧尸那么多，又不差它这一只。 被挂在电线杆上那四个异能者看着唐今慢吞吞的背影，眼中都忍不住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魔鬼。 这是个魔鬼！！！ …… 只是偶尔会有点小记仇的丧尸小今依旧和平时一样到处闲逛着，顺便找着食物。 但就在她找啊找啊，总算找到一头大肥牛的时候，毫无预兆的，一道风刃远远飞来，直接砍向了她脑袋。 这种等级的风刃连她头发丝都砍不断，但她还是偏头看了一眼，也避开了那道风刃。 那名风系异能者在扔完那道风刃后就直接头也不回地跑了，按照唐今良好的视力，能清晰地看见那风系异能者怕得要死不停哆嗦打战的两条腿。 唐今：……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不该追。 不追吧，对方好像是想攻击她。追吧……这都怕得抖成筛子了，追上去感觉嚎两句都能直接把人吓死，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唐今思考了老半天，半晌，还是慢吞吞地追过去了。 反正也是无聊，不如追个人玩玩。 …… 魏飞在扔完那道风刃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对方身上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在看见那丧尸转身的时候他就已经吓软了腿，只能头也不回地跑。 但是跑出了好一阵，他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身影追上来。 难道是没打中，那只丧尸没发现？ 正当魏飞犹豫着是不是要停下来，回去看一眼的时候，那道慢吞吞的身影就出现了。 见对方追上来了，魏飞既松了口气，也提起了心。 他又猛地跑了出去，但过了一会，又慢了下来。 半晌，他发现了，那只丧尸是在追他，但速度实在太慢，跟九十岁老头散步一样慢悠悠的，而且要是他跑太快，那只丧尸见追不上了，还有掉头往回走不追了的趋势。 没办法，魏飞只能放慢了速度。 一人一丧尸就这样你八十老太我九十老头的，一起慢悠悠地朝着某个的方向游了过去。 在快接近之前停车的地方的时候，魏飞加快了速度跑了回去。 因为他的速度太慢，原本在医院里搜索的车队早已经搜完了，这会所有的人都集合了起来，就在等他一个人。 “怎么这么慢？”张志仁没忍住，冲上来避着闻航的视线凶狠地瞪了魏飞一眼。 这么一路下来，魏飞对那只丧尸的敬畏几乎都没了，只剩下无语：“没办法，那只丧尸速度太慢了，而且我一跑快了它就不追了。” 张志仁皱了下眉，走向一旁的姚琼，“看见那只丧尸没有？” 姚琼的异能类似于千里眼，可以短暂的查看某个方向的情况，姚琼听了张志仁的话，连忙看了一眼。 “看见了，那只丧尸就在前面那条街。” “那好……” 三人聚在一起说话，等待已久的闻航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上前，“张哥，到底怎么了？” 张志仁转过身，爽朗一笑，“没事，我刚刚叫魏飞去前面探查去了，这不是刚好查到吗，那个仓库就在前面那条路，往前走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真的？”闻航虽然高兴，但也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当然是真的。”张志仁招呼着众人上车，上车前，还用阴毒的目光看了一眼后面车上站在一起的路迩一三人。 其实路迩一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一种猜测，不过这种猜测…… 叫他有些怀疑张志仁的智商。 半晌，他也没再继续想下去了，带着谭萱李寒上了车。 车队整装好后，就继续往前开去，但原本坐在路迩一他们后面那辆车上的人却从魏飞换成了张志仁。 张志仁目露凶光地看着前面的车辆，周身的气息有些躁动。 忽而，天空之上几不可见的黑点忽而往下飞了一点，发出了一声尖锐嘹亮的声音。 这道声音传荡得很远，不止路迩一几人，就连车队里的其他人都听见了。 “那是什么？变异兽吗？”有人警惕起来。 “不是吧，变异兽的体型不是都很大吗？” “是不是老鹰啊？” …… 唯一没有分神注意头顶之上的就是魏飞了。 他坐在了最前面的一辆车上，身边就坐着闻航。 当视线中出现了那只丧尸的身影的时候，旁边的闻航才刚“咦”了一声，魏飞就猛地催动了异能，变化出两道风刃，一道猛地飞向前方的那只丧尸，另一道则挥向张志仁的车。 一颗宛若巨石一般的火球突兀地出现在空中，猛地砸向了那只慢吞吞的丧尸。 第43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3 #四十三 “轰——” 如天降陨石，地面塌陷震动，周围迅速蔓延成火海一片。 张志仁看着前面瞬间燃起的一片火海不由得得意了起来，要是他异能太强，直接将那只丧尸杀死了怎么办……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所有人都惊住了，坐在最前面的闻航也猛地刹停了车，“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火肯定是张志仁弄的，他扭头就想问魏飞这是怎么回事，但他才转头，就看见魏飞直接催动异能消失在了眼前。 车上的其他人都还在茫然和震惊之中，“刚刚那个是张哥的……” “怎么回事啊？” “刚刚前面好像有只丧尸？” 还不等他们继续迷茫下去，一股恐怖的威压便瞬间将他们笼罩。 像是一座大山凌空压下，沉重的压迫感猛地将他们压得无法呼吸。 张志仁也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压迫感，他脸上的得意瞬间消散，咬牙一挥，顷刻间，一道火墙冲天而起，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车和刚刚砸下火球的地方都包围了起来。 坐在张志仁车上的其他人还没弄明白情况，张志仁便倏地跳下车，扬手一挥，刚刚坐着的那辆车便瞬间被烈火包裹。 车上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慌忙往车外冲，但才冲出去浑身便被烈火包裹，惨叫不止。 高大的火墙之内则是另一种境遇。 几辆越野车在强大的压力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扭曲声，闻航看着四周拦下了他们退路的火墙，还有那只慢慢从火海里走出，已然被激怒的丧尸，咬牙：“张志仁！” 如果这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搞的鬼，那他就白活了！ 还不止这个，有些事情顿时被他在脑海里串联了起来—— 从张志仁他们小队来到基地后，基地里异能者们不正常的折损，还有上次物资仓库莫名其妙的火灾…… 说不定，就连当初救他叔叔闻哲的事情都是张志仁算计的！ 张志仁这个畜生！ 被闻航怒骂着的张志仁早已带着事先就逃出来的魏飞和姚琼站上了高处。 三人身上都涂着一种可以隔绝气息的土褐色泥土。 在火墙和泥土的阻挡下，那只丧尸是闻不到他们的气息的，就算能感受到周围的异能量……那它也只会将那个攻击它的人认定为路迩一！ 张志仁早就发现了，在他吸收完路迩一异能核里的能量后，自己所用出的火系异能便变得与路迩一的异能波动相似。 对于这一点，他曾经厌恶无比，因为这证明他始终没有真的吸收路迩一那颗异能核里的能量，二也反复地提醒着他，他的能量只是偷来的。 但是现在，他却只想大笑三声，因为就算再高阶的丧尸也是凭借气息来辨别人的！ 路迩一啊路迩一，你好好躲着活下去就够了，为什么还要上门来送死呢！ 张志仁目露凶光地看着火墙内发生的一切。 “唳——” 一道高亢的鹰唳像是要刺破而的耳膜，盘旋在天空之上的老鹰俯冲而下，长翼扇出的飓风猛地吹向了那还站在高处得意洋洋的三人。 相比于魏飞那只能扔扔风刃的小风，丧尸鹰扇出来的飓风直接将毫无防备的张志仁、魏飞、姚琼三人猛地拍飞了出去。 三人毫无抵抗地被扇进火墙，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直接滚到了路迩一他们车前。 空气中强大的压迫感顿时一松，坐在前面车上的闻航和他的三名同伴也恢复了自由活动。 顾不上那么多，已然明白一切的闻航咬牙跳下车，“张志仁！你个畜生！给阿兴他们偿命！” 在地上滚了几圈狼狈不已的张志仁这会也已经爬了起来，他看着闻航脸上的愤怒，也知道他看来是猜到真相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放过闻航，“闻航，要怪就怪你和闻哲太蠢了，我说什么你们信什么！” “你！” 闻航猛地向张志仁砸出了几道雷电，但迎面就有几颗火球投来，闻航只能匆忙躲避。 这会闻航的几名同伴也下了车，一见这架势也连忙对张志仁发动了攻击，但张志仁可没心情跟他们闹，他的目光死死定在从车上下来的路迩一三人身上，伸手就挥出一道火风将闻航和那几人猛地吹打到了一旁。 面对远高于他们的七阶火系异能，闻航几人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一旁动弹不得。 张志仁瞥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站在远处没有动的那只丧尸，心中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看向路迩一，“路迩一，看着周围这些火是不是感到很熟悉？这可曾经是你的异能啊？怎么样，不能使用异能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啊？” 他说这段话是为了故意激怒路迩一，但当他看向路迩一时，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不只是他，就连他身后两人的表情都是说不出的怪异。 路迩一看着那还在不断声张虚势的张志仁，有些无语，但半晌，还是问了。 他朝站在远处的某只丧尸抬了下下巴，“这就是你打算用来杀我的手段？” 眼见手段被人拆穿，张志仁也干脆不装了，“是又怎样？丧尸对气息最为敏感，我身上现在涂了隔绝气息的土泥，那只丧尸只会把你认成是攻击他的人……” 就不说路迩一，站在路迩一身后的谭萱忍不住跟李寒小声说了一句：“我怎么感觉这个人不太聪明啊？” “确实……” 两人的窃窃私语当然没有逃过张志仁的耳朵，男人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又再次看了一眼站在远处始终没有动静的某只丧尸，一咬牙，索性也不等了，直接朝着路迩一等人发动了异能。 虽然心绪复杂，但路迩一还是一把将谭萱和李寒推开，抽出长刀，利落一刀劈开了那冲向他的火球。 眼见路迩一脚尖猛地一踏就瞬间就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张志仁一慌，手中的火焰瞬间变作一只大手，猛地拍向了路迩一。 而一旁的姚琼和魏飞则将目光瞄准了谭萱和李寒。 两人的异能都没有战斗力，姚琼虽然也没有，但魏飞作为攻击性的风系异能是完全可以杀死两人的。 谭萱和李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没什么底气。 李寒：“呃，要不……” 谭萱：“……我先跑？” 不等面面相觑的两人开始慌乱，那原本在一旁的高楼上站的老鹰就又飞下，一把抓起两人将之拎到一旁。 “鹰哥，还得是你啊鹰哥！”谭萱和李寒瞬间吹捧了起来。 魏飞看着那只立在路灯之上的那只老鹰，半晌，愣是没敢对两人出手。 他胆子本来就小，见姚琼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正交手的张志仁和路迩一，他小声啐了一口，开始左右找能逃走的地方。 只可惜周围都被熊熊的火墙包裹，根本就跑不出去。 而那边，张志仁已经开始不停骂娘了。 他知道路迩一有些手段，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失去了异能居然还能压着他打，要不是有熊熊火焰傍身，只怕他现在早就…… 正面实在打不赢，张志仁只能动起了歪脑筋。 从他们战斗开始，那只明明早就被激怒了的丧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动，甚至还在远处找了块石头坐下看起了戏来。 难道…… 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一些高阶丧尸确实会具有这样的智慧，在暗中观察人类内斗，然后再出手来一个渔翁得利。 “啊！”分神间，张志仁肩膀猛地一痛，巨火瞬间爆发，逼迫路迩一退了出去。 张志仁捂着手臂上多出的伤口，额角青筋暴起，看向路迩一的眼中充满了忌惮。 他顾不上那么多，忍着痛用火焰烧灼了一下伤口，将血止住——毕竟还有一只丧尸在，要是那只丧尸突然对他动手…… 路迩一看着刀上被融化的几个地方，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停歇，转瞬就又提刀攻向了张志仁。 无数火焰突然从地面猛地冲出，路迩一避开火柱，冲向张志仁，手中的长刀猛地朝他砍了下去。 漫天的火焰瞬间裹上，张志仁一边不断制造出火柱阻碍着身后的路迩一，一边拔腿朝某个方向狂奔了过去。 终于，在到达他要到达的地方的时候，身后的长刀也猛地砍中了他的后背。 “啊！”张志仁惨叫一声，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但下一秒他就像缩头乌龟一样猛地一低头，同时一股火焰从后贴近路迩一，猛地砸向他。 这砸来的火焰像是拼尽了张志仁的全力，路迩一迅速转身抬起手阻挡，他本来就是腾空的状态，这样的状态下没有落足点便只能被重重砸了出去。 不过倒也没有像他想象得那样砸在某片墙上或者某个地上，而是—— 明明只想吃吃瓜，看看打架的某只丧尸看着那直直飞向自己的老婆，在插手和不插手之间犹豫了一下下，半晌，还是伸出了手。 巨大的火球在空地上砸出一片灰烬，几乎整片街道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地面都被烧灼成一片焦黑。 在一片火光与黑烟之中，慢慢地，露出了两道身影。 随着那身影越来越清晰，众人也看清楚了，那手里还提着把长刀的甚至眼里还带着狠戾的少年被某只丧尸抱了个标准无比的公主抱。 张志仁睁大了眼睛，却是咬牙。 动手啊！人都他妈都送你脸上了！ 原本他想着在他将少年砸过去的时候那只丧尸就该出手了，但现在…… 就在张志仁已经在心里把某只丧尸骂了底朝天的时候，某只丧尸终于动了。 在张志仁、魏飞、姚琼期待的目光下，那目露凶光的丧尸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少年的脸咬了下去。 “啾。” 少年被亲的微微偏头，眼里的狠厉瞬间破冰化水，脸上砰地一下跳出了两团可疑的红云。 明明是充满火光与硝烟味的战场，那两人的背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片粉红的背景，还时不时有两朵小花蹦出来。 …… 远处，张志仁、魏飞、姚琼的下巴都快掉了。 三人的脸上震惊、不敢置信、荒诞，以及些许的茫然所充斥。 半晌，三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跳出了同一个想法。 长得好……在丧尸那边也吃香的吗？ 第44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4 #四十四 早在丧尸鹰发出第一声鹰唳的时候路迩一就已经意识到了唐今的靠近。 而对于张志仁想耍的手段，虽然隐隐猜到了一些，但他多少还是抱有一点怀疑。 他没想到张志仁真就这么蠢。 唐今就更不用说，虽然不太爱转脑子，但老婆的靠近她还是一早就发现了的，不然也不会真的跟着那个风系异能者逛这么久的街了。 只是她见路迩一是打算自己解决的样子，就也没动手了，却没想到那个跟路迩一打架的小老弟那么上道…… 四天没见，为了表达自己的想念，唐今低头就在老婆脸上啾了一口，而老婆的脸上也如她所想的那样跳出了两团红云。 路迩一虽然知道她一直就在，但刚刚毕竟还在对付张志仁，所以其实没有想那么多。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吧，四天不见，蓦地被她这么抱着亲一口…… 路迩一余光一瞥远处的张志仁三人，到底还是把脑子里的想法压了下去。 唐今也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候，亲了他脸颊一下后便没再做别的，将他放到了地上。 路迩一咳了两声，脸上的热度一时半会也消不了，“待会再……” 唐今点了点头。 路迩一擦了擦有点痒痒的脸颊，还是重新走向了那脸色诡异几近抽象的张志仁三人。 虽然内心震惊到快要茫然的地步，但眼见路迩一再次攻来，三人还是连忙抵挡。 不过这一次，路迩一的攻击却比刚刚还要更凶猛，更迅速。 唐今看了一会，忽而想起什么、 没一会，漆黑的藤蔓便将那被吊挂在电线杆上的四人拖了过来。 而某只被当成标枪扔出去至今还晕头转向的丧尸也被拖了过来。 唐今一向懒得跟他们说话，只是把五只又排排挂到了旁边的路灯上，让他们看眼前的一幕。 这次她看着那几个头已经充血的人稍微好心了一点，没有在倒着挂，而是正着挂着。 眼下的场景，几人看着看着，便是没有人跟他们解释什么，他们也慢慢明白了过来。 那原本看着路迩一充满恨意的眼神逐渐转向了张志仁。 甚至那个木系异能者还挣扎了起来，“放我下去，我要杀了他！” 唐今也不说什么打击她的话，她要下去，唐今就把她放了下去。 但木系异能者很快就意识到了她根本就打不过张志仁，甚至都帮不上路迩一。 火系本来就克制木系，更何况张志仁还高她两个等阶。 杀不了张志仁，木系异能者就咬牙去追杀魏飞跟姚琼两人了。 她好歹也是五阶异能者，杀四阶的魏飞和没有供给能力的姚琼还是轻而易举的。 魏飞和姚琼没办法，只能往张志仁身边躲。 场面上越来越混乱，木系异能者忽而猛地被路迩一给摔了出去，“别来碍事。” 冷冷丢完这一句后，路迩一就没管了。 木系异能者虽然恨，但半晌，还是颓废了下来。 于是唐今又把她吊了上去。 路迩一现在力量和速度都已经到达了七阶丧尸的水平，张志仁虽然也是七阶，但他身体里的能量都是吸收的别人的，没有木系异能者瞎掺和后，张志仁很快就露出了颓势。 路迩一先一刀将魏飞和姚琼猛地劈向了一边，然后加快了对张志仁的进攻。 尖锐的刀锋在地面上穿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很快就将张志仁逼进了死角。 张志仁躲避得越来越狼狈，能制造出的火球也越来越小。 终于，一道冷光闪过，伴随着男人凄厉的哀嚎，鲜血喷涌，一条手臂骤然掉落在了地上。 染血的长刀抵住了男人的脖子。 “等等！”张志仁直接跪了下来，“等等，等等……” 一条手臂被断，张志仁的脸上还带着痛苦，眼下的青黑的眼袋更显得他表情扭曲。 “路、路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其实我们也不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是不是，我们以前还一起杀过丧尸的，我当时候也是被吴锐那群人骗了，他们说看不惯你把我推出来……” 男人源源不断地说着，忽然间，他毫无预兆地变化出一把火刀，猛地捅向了路迩一的肚子。 张志仁只觉得手臂一凉，眼前飞溅起一阵血花。 而他持刀的那只手也失去了知觉，重重砸落在了地上。 另一条手臂也被砍下后，男人发出了痛苦的嚎叫，路迩一甩去刀上的血，一脚死死踩住他的脖子，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说，就将手中的长刀猛地插进了他的胸口。 微微一转，一颗鲜红的异能核便被硬生生挖了出来。 体内的能量顿时如石沉大海，失去了联系。 张志仁甚至顾不上胸口的疼痛，伸手就要去抓那颗异能核，但等怎么伸手也抓不住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的两条手臂都已经被路迩一斩断。 路迩一看着那颗被挑出来的异能核，半晌，手中的刀掉转方向猛地劈了下去。 “不！”张志仁疯狂地挣扎着。 但那长刀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顿时就将鲜红的异能核一分为二。 无数的火系能量从异能核中四散，消失。 在那颗异能核被挖走后，张志仁那双眼睛里顿时就灰败一片，当路迩一抬起踩住他的脚的时候，他像是疯了一样翻过身用嘴去捡地上那颗异能核。 就好像只要捡回那颗异能核，他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但胸口处的伤口扎得很深，从中流出的血越来越多，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无力。 许久，他趴在地上，再没有了力气动弹。 男人苟延残喘着，那双看向路迩一的浑浊的眼睛里仍然充斥着怨毒的恶意。 半晌，他嘶吼着：“路迩一，就算你今天赢了我又怎么样？以前，有我、有他们背叛你，以后，你现在身边的这群人也会背叛你……” 即便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说话也越来越艰难，但张志仁却仍旧带着十足的恶意如毒蛇一样吐着毒汁。 “像你这种愚蠢的坚持什么原则的人……在末世里，是活不下去的……迟早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背叛你……你活不下去的，你活不下去……” 他丝毫没有为当初背叛路迩一的事情感觉到后悔，要后悔，他只是后悔当时自己疏漏了，没有亲眼看着路迩一死。 他不认为自己当初做错了，像路迩一这种坚持原则的人，在末世里是活不下去的。 路迩一垂眸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你能活下去吗？” 张志仁瞪大了眼睛。 路迩一挥动了刀，“我觉得不能。” 第45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5 #四十五 魏飞和姚琼早就被打伤，此时一动也动不了。 见路迩一走向他们，魏飞恐惧得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纸一样的煞白，“路、路哥，都是她，引那只丧尸来杀你都是她的主意，你知道我胆子最小的，当初的事……” 类似的说辞路迩一已经听了不下三遍了，相比于魏飞的恐惧，旁边的姚琼看起来冷静得多，她看着天上的某处，凄凉地笑着。 路迩一不管他们是喜还是怒，是悲还是哀，长刀划过，一切便都结束了。 除了一开始跟张志仁同一辆车，后来被他烧死的那几个人，远处的闻航和他的几个同伴虽然受了重伤，但都还没有死。 路迩一将几人抬上车，等着待会带回去治疗。 谭萱和李寒这会也下来了，两人恭喜了路迩一一番“大仇得报”后，就先带着闻航那几人回酒店去治疗了。 当然，除了要带闻航几人治疗，也有不想当电灯泡的原因。 …… 树下，唐今看着那慢慢走到面前的路迩一，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路迩一原本想要在她旁边坐下，却被她拉着直接坐进了她怀里。 唐今抱着他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路迩一僵了一下，半晌，他也抱住唐今，将脑袋靠在她颈边。 少年的脸颊越来越烫，唐今不由得偏头看了一眼，路迩一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向她。 过了一会，唐今低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别了几天的原因，路迩一总觉得，她吻上来的时候，和平时好像有些不同。 微凉的唇慢慢压了上来。 细细的凉意沿着唇缝蔓延。 亲完后，路迩一就重新将脸埋进了她肩膀里。 虽然重新低下了头，但他脸上的热度却没有因此而降下，唇内莫名的麻痒更是无法消退。 带着凉意的指腹在少年的颈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 过了会，唐今轻轻咬上了他侧颈。 细微的，甚至不一定算不上痛意的微凉从侧颈慢慢移到喉前，路迩一抓紧了她的肩膀。 他被迫抬头，漆黑的眸中有些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水晕。 他只知道，这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 顺着少年的喉咙、下颌慢慢往上，唐今重新吻住了他。 过了会，唐今按住他，加深了这个吻。 尚且青涩的少年有些笨拙，之前虽然也有过这样的吻，但那时候的他正在经历无法忍受的痛苦，虽然记得，但那些体会其实很虚无—— 直到现在。 天地好像是旋转的，周围的空气像是稀薄的，耳边是他自己极快的心跳声，属于对方的气息明显到根本无法忽视，那些凉的，冷的，此时都变得炙热无比。 慢慢地，少年开始找到窍门，那纠缠的气息越来越难舍难分。 过了会，唐今将他抱正，让他坐得更稳。 …… 晚上的时候，闻航一行人才醒过来。 “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闻航捂着闷闷作痛的胸口，眼底恨得不行，“张志仁那个王八蛋，真是死不足惜。” 李寒扶着他叹息该，“别说这些了，先躺着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送你们回去。” 虽然担心一夜不归基地里的人肯定会担心他们，但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闻航在跟众人道过谢后就躺回去休息了。 看完闻航，路迩一就再拉着谭萱李寒开了个小会。 “一路上辛苦你们了。”路迩一道。 “路哥客气了。”谭萱知道他打算说什么，便直接道，“路哥，你和大佬是不是不打算留在Z市啊？” 路迩一点了点头，“我们打算去A市。如果你们想留在Z市基地就留下，如果想跟我们一起走，我也欢迎。” 谭萱和李寒对视了一眼，半晌，谭萱道：“路哥，我和寒子讨论一下，明天给你回复，行吗？” 路迩一同意了。 谭萱和李寒最开始的目的地就是Z市基地，如今他们已经到了这里，Z市基地内的发展也不错，他们想留下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在这样的末世里，能有个安心的歇脚的地方，怎么都比到处奔波要来得轻松，而且谭萱和李寒也没有一定要去A市的理由。 所以当第二天，谭萱和李寒两人都表示要跟他们一起去A市的时候，就连唐今都多少有些意外。 谭萱也直白：“我跟寒子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比跟着路哥你和大佬更安逸的了。” 基地是轻松，但未必就没有危险，现在有张志仁这样的人，难保以后不会有，而跟着唐今和路迩一，虽然还是要继续在末世里奔波，但几乎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而且顿顿吃得那叫一个好。 就这么半个月的时间，谭萱感觉自己都胖了。 反正不管怎么想，这么粗的大腿，不能不抱啊。 路迩一看了两人一眼，伸了个拳头，“既然这样，那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 谭萱和李寒都伸出拳头跟他碰了一下。 看着那沐浴在阳光中的三人，站在唐今身边的柳叶带着些惆怅地说了一句：“他们跟我们，简直是两个世界的……” 像他们这种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人，是无法轻易交出自己的信任的。 唐今瞥了她一眼，半晌，轻哼一声，也带着小孩过去跟那三人碰了个拳头。 柳叶嘴角顿时抽了一下。 差点忘了，唐和他师父是绝对信任彼此的。 总之，就她一个局外人呗。 不管局外人柳叶是怎么想的，几人重新坐上车，将闻航和他那几个队友送回了Z市基地。 闻哲在从闻航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便对路迩一几人感激至极，也反复邀请几人加入Z市基地，不过都被路迩一以要去寻找亲人的借口拒绝了。 而之前那几个攻击路迩一的人也早就被唐今折磨得没了脾气，在认清他们真的弄错了人之后，那最先攻击路迩一的木系异能者也算是敢做敢认，给路迩一道了歉。 谭萱看着那个木系异能者有些好奇，“不是说最开始攻击路哥的是你们队长的妹妹吗？你——” 她嘴里的话突然卡了壳，半晌，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一头狗啃短发，粗眉黑眼的木系异能者：“你、你是妹妹？！” 长得有些“假小子”的木系异能者黑了脸，“那不然呢？” 在跟路迩一道歉之后，木系异能者一行人也准备加入Z市基地，不过想要加入Z市基地，他们那已经变成的丧尸的队长却是个麻烦。 木系异能者，也就是他们队长的妹妹求了唐今，希望唐今可以告诉她，怎么可以让她的哥哥恢复记忆，变回人类。 对于这个问题，唐今也只能给她一个回答。 ——等吧。 等吧。等到人类结束末世的那一天。 第46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6 #四十六 虽然知道跟随唐今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但谭萱和李寒还是没想到能有这么正确。 末世前，一头普通蓝鲸的平均身长为25米左右，宽度为5米左右，而在经历了丧尸化后，眼前的这条鲸鱼至少变为了原来的十倍有余。 所以它现在长二百五十米，宽五十多米，浮在水面上的区域完全足够放置一栋房子。 这房子的布置也简单，唐今在周围几个城市逛了逛，选了一栋看着像是还没人住过的，样子不错的，就直接连着房子周围那块地都一起撬来搬到鲸鱼顶上了。 而固定的话就更简单了。 超强韧度、防火防电、粗细可变、想要多长就有多长、居家旅游杀人灭口必备小藤蔓，您值得拥有。 当然，由于小藤蔓本身的颜色是黑色的，缠在屋子上不好看，唐今就挖了一些绿色的变异植株在房子四周装饰了一下。 房子都翠翠的了，周围不布置不合适。 于是就这样，一栋充满了绿色气息，带着草坪花园的花园小洋房就这样诞生了。 唐今领着众人去看的时候，就收获了一排齐刷刷张的快要脱臼的下巴。 路迩一还好点，但心情也是非常的……震撼。 转头见唐今眼巴巴地看着他，路迩一也没有掩饰什么，偏头亲了唐今一下，低声夸了她两句。 他就离开了四天左右而已，自家这只丧尸……动手能力也太强了一点。 周围其他人反应过来，也纷纷开始吹彩虹屁： “师父你太厉害了！！！” “大佬，牛，就一个字，牛！” …… 被夸得翘起尾巴的唐今招了招手，又唤来几只巨大化的丧尸鱼，跳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跳了上去。 几条丧尸鱼搭着他们，靠近了那条巨大的丧尸鲸。 丧尸鲸露在水面上的部分不少，唐今还在一旁放置了绳梯，跳不上鲸鱼背部的可以选择爬绳梯。 跳不上去的也只有谭萱李寒和小孩三人，不过小孩有唐今带着，就只有谭萱和李寒两个人勤勤恳恳地爬绳梯了。 远看花园小洋房就已经觉得很离谱，近看一下，简直了。ωωw..net 小孩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进去小洋房里去了，谭萱和李寒也没好到哪去。 “大佬，我们可以自己选房间吗？” 唐今点了点头。 “大佬，我爱你咳……还有路哥，呃大佬，你和路哥睡哪啊？” 唐今看了路迩一一眼。 路迩一显然是听见了的，但他却别过了头。 唐今想了想，指了下三楼左侧带一个大阳台的那个房间。 谭萱和李寒表示了解，然后就飞奔进去选房间了。 从看见丧尸鲸就没话说了的柳叶也有些想法，但唐今看了她一眼，给她指了个房间。 柳叶露出牙齿尴尬地笑了一下，也不敢挑剔，也去看房间了。 唐今走过去牵上路迩一，往屋里走。 路迩一这会也平静了一点。 反正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但是好像上次的那个吻之后，他就有点……奇怪。 那次吻完后，他只要看见某只丧尸就会忍不住分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目光已经落在了她唇上。 某只丧尸虽然会意识到他的目光，然后亲他一下，却不会像那次一样…… 路迩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心中忍不住地泛起一阵的羞耻。 他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 屋子里，小孩和谭萱李寒都在兴奋地选房间，柳叶虽然选不了房间但也在看自己的房间，唐今牵着身边某个又在冒热气，低着头混混沌沌的少年上了三楼。 唐今直接牵着路迩一走到了刚刚看的那个大阳台上。 阳台上还布置着一个白色椅子的秋千，看起来很是惬意。 要带的东西唐今早就让丧尸们运好了，在众人踏上丧尸鲸的背上后，丧尸鲸就开始慢慢地远离陆地。 丧尸鲸的速度不算快，但很平稳，远处的城市一点点远去，他们能看到的也就越来越多，楼下的谭萱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都挤在窗户边看。 自末世后，路迩一就没有从这样的视角看过那些城市了。 相比于末世前的井井有条，很明显的，那些城市都遭受了很严重的破坏。 看着那些象征人类文明的建筑一点点倒退，路迩一慢慢握紧了唐今的手，“末世会结束吗？” 唐今想了一会，半晌，扒拉出这个世界的剧情看了一眼。 “会。” 路迩一忍不住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的父母正是原剧情里的男女主，他们会研制出对抗丧尸毒素的解毒剂并最终结束末世——这种理由当然不好告诉路迩一。 所以她只能用更简单的话来告诉路迩一：“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控制所有丧尸了。” 到时候她可以控制那些丧尸全都转移到海里去，给予人类重建文明的时间。 原本以为她会说什么的路迩一：…… 好强。 不过她给出的确实是一个足够质朴的，足够让人无法怀疑的原因。 路迩一相信她做得到。 但他也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看向唐今：“如果你可以变回人类……你会变回去吗？” 唐今偏头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路迩一有些好奇：“为什么？” ——那样好看。 虽然青皮红眼也还行，但唐今总觉得没自己以前好看。 路迩一再一次被她质朴的理由所折服。他伏着栏杆看着那逐渐远去的海岸线，片刻，又轻声问了一句：“那要是你变回人类了，你会不会就不要我给你当老婆了？” 人类和丧尸存在着巨大的不同。 光是从柳叶的一些表现中就能看出，原本身为人类的唐今与现在的样子是有所不同的。 人类变成丧尸后失去了大部分情感和记忆，没人知道从丧尸变回人类又会怎样。 路迩一这句话问得很随意，但他问出这句话的心情恐怕没有那么轻松。 唐今也伏在栏杆上，半晌，去吻他，“那我就不变回去。” 路迩一偏头。 两人亲了一会，慢慢坐到了秋千上。 路迩一主动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气息：“变回去吧。我想听你的心跳。” 要是变回人类后的唐今失去了丧尸时期的记忆，不要他这个“老婆”了……那他也还可以把自己的老公追回来，不是吗？ 今天的少年好像比平时还要更热情一些，唐今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少年的呼吸渐渐凌乱。 他在被挑逗，也在被戏弄，也在被慢慢地，极具耐心地教导。 悬挂在平台上的秋千吱呀响个不停，少年偏着头，漆黑的眸里有些无法凝神。 带着凉意的吻慢慢离开唇边，落在耳侧，颈前。 明明一切都是凉着，他却觉得自己很热，很热…… 唐今在他泛着红的脸颊上咬了一口，刚想继续，就忽而听见他幽幽地问： “你是不是……也太会了一点？” 第47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7 #四十七 唐今偏头看向路迩一，绯红的眼睛里一派无辜。 路迩一好气又好笑，半晌，“……算了。” 反正都过去了……而且某人现在还失了忆。 尽管如此，但少年心中还是忍不住地吃味。 他初吻都是莫名其妙被这只丧尸亲走的……这丧尸到底亲过多少人了…… 唐今看着路迩一微往下撇的唇角，半晌，还是将他抱正，又亲了他一口。 等他看过来，唐今就慢慢道： ——是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 路迩一看着她做出的口型，一时间有些不解，但半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他差点变成丧尸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记忆他还保留着，但因为那段记忆太过痛苦也有些……暧昧不清，所以他下意识地，没有怎么回想过。 那时候为了缓解身体里的痛苦，他就……拉着某只丧尸亲了很多次。 想着想着，路迩一胸口就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压下心底的羞耻，还是勉强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 其实…… 某只丧尸一开始那么亲他的时候，只是通过那种方式从他身体里吸取某种能量，动作也笨笨的，并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后面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拉着，才慢慢开始…… 路迩一不自然地动了下，但他就在唐今怀里，微微动了一下就被抱住了腰。 某只丧尸抱着他，从下往上地抬眸看着他，明明是冰冷的红眸，却带着小动物般的无辜与可怜。 ——我只会亲你一个人。 这里的会其实有两种意思。 只会亲你，也只会亲你。 路迩一都领会到了。 看着那双绯色的眼睛，路迩一心口痒痒的，他按捺住想要亲两口这只惯会卖萌的丧尸的冲动，问了一句：“你真的没有亲过别人？” 路迩一总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格外的小心眼，跟平时完全不同…… 唐今带着些委屈的撇唇。 ——我只亲过你。 路迩一低头，“补偿你……” 唐今张口带着些惩罚意味地咬了他两口，半晌，又吻了过去。 缓缓晃动的海面上，一座长满青草、高大的变异植物的小岛平稳地向着北方而去。 …… 一个月后。 末世前的A市，作为国内首都，是一座集文化、政治、经济于一体的超一线大城市。 不过末世后，这座城市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全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夜变为丧尸，剩下的人也在过去的两年里死伤殆尽，只剩下极少数的幸存者。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残留的政府组织着，将幸存者们集合到一起，建立起了一座有模有样的幸存者基地。 相比于Z市那简陋的小基地，A市的基地要大得多，内部的人口也有五千人以上，在这样的末世里称得上是一座大型基地。 虽然说不上欣欣向荣，但基地内管理得井井有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像是种植、发电、外出、研究等等。 在基地里生活的幸存者们，大多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一开始每一个人都怀抱着悲痛的心情加入基地，但慢慢地，也开始有了希望。 但今天，基地里迎来了一个噩耗。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跟会议室里的众人说明着目前的情况： “正在靠近基地方向的丧尸鲸身长约三百米，重两千吨左右，按照目前的速度，六个小时后就会抵达A市入海口……” 几乎所有人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都是沉重的。 身长三百米重达两千吨的丧尸鲸，都不需要对方对他们发动攻击，只需要用力撞向海口，就能掀起巨浪，对基地造成巨大的破坏。 会议室里为了如何处理这只丧尸鲸而不断地争论了起来。 听着会议室里的争吵，基地管理者头疼不已，但就在会议室里越来越乱的时候，一个穿着军装的士兵忽而敲门打了声报告。ωωw..net 管理者让他进了门，那名年轻士兵走上前，弯腰跟管理者说了几句什么。 管理者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 半晌，管理者带着最开始那位年轻人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末世后，城市遭受到很多丧尸、变异兽甚至是异能者的破坏，很多高楼都已经倒塌，使用起望远镜来也变得没有阻碍。 最开始检测到丧尸鲸靠近的，是基地里的一个异能者，后来通过望远镜的模糊影像确认了这一点，而现在，那只丧尸鲸又靠近了许多，望远镜里的画面就变得越发清晰。 当透过望远镜看到那一座慢慢靠近的，带着花园小洋房和草坪的“小岛”的时候，管理者的脸色一时间非常的复杂。 “这是……” “就像您看到的一样……”士兵也有些一言难尽，还道，“控制那只丧尸鲸的应该是人类——刚刚观测的人已经在那只丧尸鲸的背上看见了一对年轻男女和一个小孩子的出现。” 一家三口吗？ 管理者不由得这么想着。 他看着那只丧尸鲸背上的一切，半晌，压低了声音朝旁边的年轻人道：“小杨，你带一队人过去看看。” 他压低了声音，“要快。” 小杨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A市基地内目前虽然是一派和谐，但并不是基地内的所有人都听从管理。 翟宁就是其中之一。 这人的身份成谜，翟宁这个名字是不是真名都还有待商榷，男人异能高强，表现温文尔雅，自称末世前是个普通商人，但在进入基地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有很多手下。 这些手下也异于常人，不仅对丧尸没有太大的害怕，而且几乎每一个人都熟悉枪械，甚至翟宁一群人在来到基地的时候，身上就携带了不少普通人无法接触到的枪械军火。 而且翟宁等人在进入基地后，就又招揽了基地内的一大批异能者，隐隐有想要取现在的管理层而代之的倾向。 如今是末世，建立起一个幸存者基地就已经不容易，为了基地内其他普通人的安全，管理者选择了容忍。 但越来越多的异能者被翟宁吸纳，翟宁等人也开始正大光明地与基地的管理层作对。 基地内的异能者除去少部分保持中立的异能者外，已经明显地分成了两派。 一派跟随官方政府，另一派则跟随翟宁的组织，两派的思想不同，争端也越来越明显，而新进的异能者也就成了两派人争夺的目标。 比如驾驶着丧尸鲸靠近的这几个人。 能够控制丧尸鲸，对方的绝不会弱，像这样的人才，管理者是绝不愿意看到他走向翟宁那边的。 于是，小杨在管理者的命令下，召集了几名异能者和一队士兵，从侧门隐蔽地离开了基地。 但叫小杨恼怒的是，他们才离开没多久，身后就有一队越野车追了上来。 其中甚至坐着翟宁本人！ A市内的大部分丧尸已经被清空，道路也没有太多的阻碍，很快，两队人马同时抵达了港口。 就算再忌惮对方，一下车，小杨还是挂上了官方而又友好的笑容。 “翟先生，这么巧？” 翟宁坐在车上没有下来，他温和地笑了笑，“确实很巧。” 小杨微笑，“我倒是没想到，翟先生居然会亲自来。” “我也没想到，李先生居然没有来。” 双方你来我往，看似聊得愉快，实则笑里藏刀。 随着那只丧尸鲸越靠越近，两人也逐渐停下了话题。 小杨也没兴趣再跟这个人扯下去，“翟先生，我们待会再聊。” 翟宁笑了一声，有人走到车旁替他打开了车门，他整理下衣服，下了车。 小杨话虽说得轻松，但脸色却有些沉重。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他们早就已经推测过男人的身份。 翟宁此人，大概率就是末世前地下暗网世界里，那个有名的杀手组织的人…… 小杨看着远处慢慢靠近的那头丧尸鲸，心中有一万个想法在打转。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争取到这几个异能者，绝不能让像翟宁这样的人掌控基地。 第48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8 #四十八 体型过于巨大的丧尸鲸在距离港口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等在岸边的小杨和翟宁观测了一会，便看见有几个人影从丧尸鲸上跳了下来。 几条一直跟随着的丧尸鱼接住他们，搭载着他们向岸边靠近。 小杨深吸了口气，带上了笑容。 而旁边的翟宁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带着淡淡的笑看着那几个人逐渐靠近港口。 站在翟宁身后的是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女，那群从丧尸鲸上下来的人越靠越近，面容也逐渐清晰。 跟在翟宁身后的一个女人突然皱了皱眉，走到翟宁身边，低声跟翟宁说了几句。 翟宁不由得偏头，“真的？” 女人点了点头，“就是她。” 翟宁若有所思地转回头，半晌，唇角的笑意扩大，眼中带上了一些势在必得。 旁边的小杨自然注意到了翟宁的变化，不过此时他心情沉重，虽然怪异于翟宁的变化，但也顾不上考虑太多。 在那几人靠近岸边的时候，小杨便率先领着人走了上去，“几位，你们好，我是A市基地……” 还不等小杨跟那几人握手，翟宁的声音便忽而响起： “柳，好久不见了。” 男人温和而沉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小杨和几人的对话。 在一众人的目光中，翟宁带着两个人，径直走向了刚刚上岸的那个穿着白裙的女人。ωωw..net 翟宁看着没有动作的女人，笑了笑，“怎么了柳？不记得了我了？” 半晌，女人有些僵硬地回了一句，“……不，当然记得。” 翟宁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深思，但看着一旁的小杨和他带着的一群人，还是继续作熟稔状，“怎么，不跟我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吗？” 说着，翟宁就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站着的几个人。 而旁边的小杨看着翟宁这一副显然是见到熟人时的反应，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如果让翟宁再吸纳到这群人，那他势必会掀起基地内的内斗…… 在小杨复杂的心绪中，翟宁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众人前的那个寸头少年。 虽然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异能量波动，但从站位和其他几个人下意识跟随少年的动作来看，少年应该就是他们中最强的人。 不过……翟宁看向站在一众人身后，牵着一个小孩的青年，又有些不确定。 这两个人，都很强。 也亏得末世前这样的事情没少伪装自己，柳叶才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她看向旁边的人，半晌，开始介绍：“这是路迩一，是我们小队的队长。” “哦？路迩一……好名字啊。”说着翟宁就主动和路迩一说起了话，他的态度非常温和也非常平易近人，即便是路迩一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甚至冷漠。 接下来的几个人都是同样的情况，面对众人的冷遇，翟宁始终保持着笑容，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介怀。 在他眼里，这几人越是冷漠，就越代表了他们实力强大。 终于到了最后一位。 站在众人身后的青年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眼睛隐藏在帽檐之下有些看不见，但露在帽子外的肌肤似乎上了一层什么，有些白。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柳叶对着翟宁说出的话。 柳叶腿上的肌肉已经绷紧了，“这位……您应该认识。” 翟宁有些意外，但随着柳叶的话，他也确实对面前的青年产生了一点熟悉感，“哦？这是？” 柳叶偏头看了眼，半晌，硬着头皮道：“他是……” “唐。” 短短的一个字，却让一直处变不惊的翟宁顿了一下。 末世已经快两年了，但“唐”这个名字，翟宁却仍旧记得。 以前，这个名字在他那里仅代表一个人，但后来，变成了一对师徒。 一对因为不肯和他合作，而最终被他定为目标的一对师徒。 只是在他设计除去这对师徒的那次行动中出了一点差错，师徒中那个老的死了，小的那边却失手了。 组织做事一向必须斩草除根，因为你一不小心漏下的一个差错，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就有可能成为你的死劫。 就像…… 这样。 从天而降的巨大的蓝色屏障突兀地出现，陡然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罩了起来。 在催动完异能后，小孩便迅速跟着路迩一退到了一边。 翟宁在瞬间就意识到不对，顿时身形往后，但他只看见那从帽檐下一闪而过的血色，脖子便猛地被一只手掐住，对方掐着他的脖子将他狠狠砸进了地里。 “轰！” 地面被猛然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从头顶的屏障出现到翟宁被攻击，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 等翟宁身后的一群人反应过来时，那被砸进地里的已经变成了他们。 “嘭！嘭！嘭！” 极具规律、极为连贯的声音，不管身怀什么样的异能，拥有多强大的异能等阶，都没有任何差别地被砸进了地里。 一个空间系异能者慌乱之间只来得及躲进自己的空间，但伴随着一道极为恐怖的嗡鸣声，他的空间中多了一道漆黑的宛若黑洞般的裂口，而一只手就强行将他从空间中抓出，死死砸进了地里。 路迩一还勉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就只能看见一片残影和耳边不断响起的有人被砸进地面的沉闷声音。 被笼罩进屏障后，小杨就瞬间警惕了起来，他身后的异能者和一队穿着军装的军人也立马进入了戒备状态，但眼前的一幕幕，耳边的一声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极为迷茫的状态。 别说他们了，就连谭萱和李寒两个人的下巴都差点收不回来。 虽然他们一直都知道唐今很强，但从来也没想过，能有这么强…… 翟宁带来的十五名异能强者，在十五秒内被解决了个干净。 唐今还是留了一手，只是把他们死死砸进了水泥地里，没有直接捏断他们的脖子。 她慢慢走回翟宁的那个坑前，看着那个七窍流血瞪圆了眼睛的男人问：“还记得，我师父的名字吗？”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知道自己的死劫已到，翟宁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行为举止没有太过不堪。 他咳了两声，吐出一些血沫，勉强维持着体面：“唐霄养了个好徒弟。” 做他们这一行的，对于死亡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恐惧，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与死亡相伴，不是取走别人的性命，就是被别人取走性命。 他又咳了两声，半晌，又风趣地说了一句，“你知道吗？要是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聊聊，你还得管我叫一声大爷。” 他和唐霄出身于同一个杀手组织，只是后来，唐霄离开组织，而他选择了留下。 唐霄想要像普通人那样生活，改头换面后找了个女人结婚生孩子，可最后却还是逃不开自己的命运，又做回了雇佣兵。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局，所以从没有阻止过唐霄的选择，后来他终于当上了组织掌权人，他想要让唐霄回来帮他，却被唐霄拒绝了。 唐霄虽然回到了他们这个世界，但却不再接那些脏活，唐霄之所以回来，只是为了保护他要保护的人。 有时候你想要对抗黑暗，就只能让自己也融入黑暗当中。 他虽然觉得有些可笑，但也没有再找过唐霄。 本来他们是可以维持着相安无事的。 但唐霄后来所接的那些任务和组织的冲突越来越大，为了组织的利益，他最终还是决定除去自己这个曾经的朋友。 他们这类人，生于黑暗的，最后也只能消亡于黑暗。 想要洗白，除非末世到来。 想到这里，翟宁就想笑。 “谁知道……末世真他.妈的就来了呢……”男人叹息着，不知道是在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些在末世前就逝去的人。 末世，是一个很复杂的时代，它是许多人的终结之日，却也是很多人的重生之日。 人们厌恶这样的世界，但也有一些人，期待着这样的世界。 唐今看了他一会，半晌，替他闭上了眼睛。 第49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49 #四十九 进入a市基地后，唐今只解决了那些参与过围杀原身师父任务的人，至于剩下的没有参与过的那些，她就没管了。 大家都是杀手同行，不存在谁对组织的老大情深意切必须帮翟宁报仇的。 末世前为了面子或者声望问题或许他们还会追杀一下唐今，但现在，谁也不是傻子，唐今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就不错了，谁会上赶着送死。 至于柳叶…… “我发誓！那次的事件里我真的只是碰巧在附近执行任务然后被临时调过去的，而且等我过去的时候你师父已经不行了，我连摸都没摸他一下！” 穿着白裙的女人这会可顾不上裙子会不会被弄脏了，跪在唐今面前声泪俱下地说着当初的事情。 “你赶到你师父身边的时候是不是正好有一个环卫工离开？那就是我啊！我那时候是刚到现场你就来了，我连你师父一根头发丝都没碰我就跑了啊！！！” 什么柔弱白莲扮可怜，这会都不存在了，在见识了唐今一巴掌一个小朋友之后，柳叶是一点异心都不敢有，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给唐今，让她见识自己的真心。 唐今也没客气，就用自己那个能力让她老实交代了一遍当初的动线。 确认了一切确实如她所说之后，唐今看了柳叶两眼，最终还是放过她了。 不过她也没有放柳叶走。 她能够顺利进入a市基地倒还有柳叶的一些原因。 柳叶过去以伪装易容这种手段作为自己的招牌，所以帮唐今掩盖一下丧尸的特征这事，她还是做得到的。 有了基本的伪装，再加上小杨亲眼所见的唐今的强大实力，他们一行人都只是简单检查了一下就被放进基地了。 柳叶现在也明白了，自己的小命就完全只在唐今的一念之间而已，为了献殷勤，她便非常积极地帮唐今一行人处理起事情来。 柳叶的伪装能力，社交能力，甚至是跟政府官员扯皮的能力都在路迩一谭萱这群学生之上，她认真起来之后很快就从基地管理者那里争取到了一栋小别墅作为几人的住处。 当然，是建立在唐今和路迩一都答应以后会帮助基地共同清理丧尸搜寻物资的前提下。 人都到了a市了，路迩一自然也要去找寻自己父母的踪迹了。 最先要找的地方当然是基地内部。 众人进入基地后，为了表示对他们的重视，基地管理者专门叫小杨带着他们熟悉环境，听到路迩一要找人，小杨便顿时表示他可以帮忙。 “虽然末世后各地区的网络基站都遭到破坏无法使用，但基地里还是有搜集到一批电脑用来存放资料信息，基本上基地里所有的居民都登记自己的身份信息。” 小杨跟众人说着，还友好地表示道：“大家想要找人的话，可以直接把名字给我。” 他这么说，一是为了向众人示好，二也是为了向众人展示基地内的管理有序。 不过在场的几人都没什么要找的人。 谭萱和李寒早在当初离开他们团队的时候就回家找过了，可惜的是他们的父母都不幸去世，唐今柳叶就更别提了，两人都是没有亲人的。 到最后，只有小孩和路迩一需要找人。 小孩抱着一丝希望将自己养父母的名字告诉了小杨。 小杨将名字记下，又看向路迩一，“路先生，您要找的人是？” “路向青，孟楚。”路迩一将早写好的两个名字递给他。 小杨下意识接过他伸过来的纸，只是等听清路迩一说的那两个名字后，小杨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要找路向青和孟楚？” 联想到路迩一的年龄和姓氏，他不由得追问：“请问这二位是你的……？” 看小杨这个反应，众人顿时便明白这是有戏。 路迩一也明白，纵使一向冷静，此时此刻心底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波澜。 他强压着心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道：“他们是我的父母。” 小杨确实更加惊讶了，“这……二位博士此时就在基地里……” 说到这里，他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其他几人却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连忙围在路迩一身边开始纷纷恭喜他。 路迩一看着小杨，表面虽然平静，但语气里还是带上了些急躁：“可以带我去见他们吗？” 小杨看着路迩一脸上那不似作伪的神情，半晌，还是道：“两位博士在实验室里进行研究……这样，我先跟两位博士打个招呼，之后再安排你们见面，可以吗？” 路迩一深吸了一口气，说话间的态度都比平常要柔和了些，“谢谢。” 小杨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也不耽误时间，转头就匆匆离开了。 人一走，小孩立马就抬头羡慕地看向路迩一：“太好了路哥，你马上就能见到你爸爸妈妈了！” 旁边的谭萱和李寒也是连连恭喜，路迩一也忍不住翘了下唇角，“嗯……” 明眼人都看得出，少年眼底那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期待和紧张。 也是这时候，众人才想起他也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谭萱李寒还有小孩都围着路迩一跟他说见到父母了要不要怎么怎么样，热闹无比，一直没说话的只有站在一旁的柳叶。 她看着路迩一脸上的笑意，抬头看了眼楼上。 唐今正靠在二楼走廊。 她现在虽然做了伪装，但毕竟只是伪装，为了避免麻烦她就避开了和其他人的接触。 刚刚唐今也一直在二楼看着。 小孩一群人也就算了，但路迩一大概是被自己父母就在基地里的消息所蒙蔽了，又或者是他看到了却也刻意忽略了。 刚刚小杨在听路迩一说那两人是他的父母的时候，那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怀疑的表情。 小杨根本不知道那两人还有一个儿子。 但从小杨尊称两人为博士来看，那两人在基地里的地位应该很高。 基地里对他们这几个刚进基地的异能者都会详细地登记身份信息，对那两位博士不可能不问。 但小杨却表现得一无所知，甚至怀疑。 这只有一种解释。 那两位博士压根就没跟人提过他们还有个儿子。 而且在末世的整整两年里，完全都没有提起过他们这个儿子。 唐今垂眸看着楼下。 察觉到她的视线，路迩一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微弯。 唐今回了他一个笑，等他转回头后，笑容又淡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小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说待会就可以带路迩一去见他的父母。 路迩一当然不会拒绝，换了身衣服后就跟着小杨走了。 …… 一直到天色黑沉，时间来到深夜，路迩一才回了住处。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了。 路迩一缓缓上楼，走到了房间外。 他握住门把，可过了一会，手又落了下来。 许久，门被从里面打开。 唐今拉开门，她看着那垂眸站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的少年，半晌，伸手将他抱进了怀里。 他身上带着一股夜间的凉意，像是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风。 唐今蹭了蹭他的脸颊，将他抱进房间，抱回了床上。 他任由唐今抱着，没有动作，在黑暗里，所有的表情与神色都被掩盖。 过了许久，唐今才听见他有些低哑的声音：“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太忙了……” 他一直以为，那对夫妻只是太忙了，只是忙着进行各种重要的研究，才会顾不上他。 他一直以为，就算很少见面，但他们心底对他也还是多多少少有一点关心的。 但事实是。 没有。一点都没有。 在今天，在他被带着去见那对夫妻的时候，那对夫妻只和他见了一面，说了几句冰冷冷的客套而又敷衍的话，便转身走了。 他们没有关心他在过去两年里过得好不好，也没有关心他现在过得怎么样，甚至都没有认真看过他，只是在刚好结束实验后被通知他来基地了，便在要去研究室的路上顺便见了他一面。 然后，就扭头离开。 第50章 丧尸也想有春天50 #五十 其实路迩一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母与其他人的父母有些不同。 他们很忙，很忙很忙。 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工作，嘴里聊的话题也永远是他听不懂的东西。 小的时候，他会被带去他们工作的地方，只是他不被允许进入实验室里，只可以坐在外面等他们。 如果饿了，就吃桌子上的饼干面包和水果，然后继续等。 如果到了晚上他们还没有出来，他就只能在实验室外面的沙发上睡。 不能哭，哭了，下次他们就不会带他来了。 小的时候是这样过的，后来他大了一点，开始读小学了，他就被送进了寄宿学校。 第一个周末的时候，他很想回家，可没有人来接他。 他想给家里打电话，但家里的电话永远都打不通。 等到放寒暑假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家里也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老师开家长会。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他自己。 但他们也是关心他的。 虽然关心的话语永远是重复的那几句，虽然永远都只是匆匆的一面。 但他也一直都觉得，他们只是太忙了。 …… 唐今低头去看怀里的少年。 说完那句话后，少年像是很累了，疲惫地闭着眼睛，蜷缩着。 唐今低头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很轻很轻。 路迩一唇角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半晌，他无声地往唐今的方向靠近了一点，将自己完全藏进了她的影子里。 唐今抱着他，许久，轻声道：“我们回G市。” 怀里的少年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呼吸低缓得像是已经睡着了。一直到时针缓缓走过一格，那少年才声音低哑地回：“好。” A市基地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吸引力，他回A市，也只是想确认那对夫妻的安全，如今他已经确认了，那再留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 短暂的A市之行就这样结束，虽然A市的管理者反复留他们，但一行人主意已定，最后还是离开了。 走之前，作为借住几天的回报，路迩一帮忙将周围的丧尸都清理了一圈，也帮忙找回了很多物资。 最后离开前，路迩一跟小杨说了一句：“麻烦你告诉他们，我走了。” 他顿了一下，还是道：“叫他们好好照顾身体，记得吃饭。” 小杨当初带着路迩一去见他的父母的时候，就见证了他们亲子间那不对等的情感。 少年平静地说出关心的话语，叫小杨忍不住有些感慨，但作为一个外人他也只能简单地应下。 告别完A市的人后，一行人重新坐上了丧尸鲸离开。 “大佬、路哥，我们现在就回G市吗？”谭萱总觉得有点意犹未尽，“要不，我们来环游一下世界？” “！师父，我也想。”小孩顿时抱上了唐今的大腿，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回G市本来也只是一个离开的指代，见小孩对于环游世界的兴趣这么高，唐今便也看向了路迩一。 路迩一本来就想四处走走，见此，便干脆拿出了地图：“那下一站……” 众人顿时争前恐后地挤到了地图边，开始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去这去这，正好水路可以直接过去，而且我末世前就一直想过去看袋鼠了。” “现在袋鼠都丧尸化了，肯定不好看，还是这里吧，这里有很多著名景点呢。” 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选择留在A市基地，而是跟着他们一起来了的柳叶看了一会，弯腰在小孩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小孩眼睛一亮，立马举起了手：“师父，我们去巴厘岛好不好？” 唐今看向他，又看了一眼柳叶。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但路迩一没明白，“巴厘岛？为什么？” 小孩脸上全都是雀跃和跃跃欲试，“给你和师父办婚礼啊！” 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嗡——”一直老老实实没动静过的丧尸鲸也忽而发出一声长吟。 半晌，谭萱开始带头起哄，“巴厘岛！巴厘岛！巴厘岛！” 李寒反应过来也连忙跟着吆喝。 小孩甚至一把抱住了唐今，“师父师父师父，我要去巴厘岛巴厘岛~” 路迩一看着三人唇动了动，半晌，又闭上。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身旁的某只丧尸，却见某只丧尸也在盯着他。 那双红润润的眼珠子里慢慢都是“我只是只小丧尸你们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哦”。 明显就是一副要把决定权都甩给他的无赖样子。 婚礼…… 少年耳尖刷上了层红。 在周围人的注视下，在一片又一片的起哄声中，在丧尸鲸周围不知道为什么蹦来蹦去格外兴奋的一堆丧尸鱼的背景下，路迩一：“那就去……巴厘岛吧。” “哦哦哦！”周围几个人顿时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 唐今也跟个局外人一样跟着啪啪啪地鼓掌。 路迩一忍不住捂了下眼睛。 这都……什么事嘛。 丧尸鲸开始改变方向朝着巴厘岛的方向前行。 晚上的时候，路迩一还是拉着唐今，很认真很严肃地跟她谈了结婚的事情。 路迩一看着盘坐在自己对面的唐今，半晌，将自己对结婚的理解慢慢讲给她，“结婚就是，以后我只可以有你，你也只能有我，我们只可以和对方亲吻，睡觉，不可以欺骗，也不可以背叛……” 两人聊了一夜，基本上都是少年在说，唐今在听。 像所有未曾结过婚又即将进入婚姻的人一样，少年对婚姻的幻想很美好，也很理想化。 这种的幻想其实有些不切实际，但唐今听得很认真，也记得很认真。 丧尸鲸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也代表他们的婚期越来越近。 这段时间里他们并不是一直住在丧尸鲸背上，偶尔也会去陆地上逛逛走走，有时还会救下几个幸存者。 这么一路走来，见过绝望，也见过希望，而目的地也就近在眼前。 就算世界进入末世，依旧有美好的风景没有被破坏，甚至，在人类的活动减少后这些美丽的风景变得更加具有魅力。 巴厘岛风景如画，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充斥着阳光。 唐今也没有客气，安排着岛上的丧尸们布置起结婚的场地，具体布景则交给了柳叶负责。 看着柳叶熟门熟路地策划起婚礼上应该有的一切，谭萱不由得好奇，“柳叶姐，你是不是干过婚礼策划啊？这么熟？” 柳叶瞟她一眼，“多结几次就会了。” 这一瞬间，她在谭萱心里的形象顿时拔高。 筹办婚礼其实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因为有各种细节要确认，不过路迩一和唐今都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再加上柳叶经验丰富，还有一众任劳任怨的丧尸劳动力，这场婚礼的筹备就进展得很是顺利。 婚礼前夕，柳叶还不忘给两位新人一人塞了一个小本本。 本来这个程序是没有的。 毕竟现代社会，还有谁不会那点事。 但这次结婚的这两位…… 一只丧尸好像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叫人摸不着头脑。 而另一个少年，应该是真的完全不懂，柳叶估摸着要是没人提醒他，可能新婚夜他就跟某只丧尸亲两口就准备闭眼睡觉了。 ——没打开那本神奇的小本本之前，路迩一确实是那么想的。 柳叶给他的其实只是之前在某个书店里顺手翻出来的几本书的结合体——她把相关内容的文字版和漫画版结合了一下，做成了一本图文并茂的小本本。 内容科普性质偏多，但某个少年在翻了两页后还是手抖着将之扔进了床底。 结婚当天，婚礼非常顺利地进展了下来，但婚礼结束后，某个本来还幸福而又开心的少年就陷入了一种持续性僵直的状态。 唐今亲了他两口，抱着他进了浴室。 之后的事情，稀里糊涂的，到最后路迩一都没搞清楚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只是混混沌沌之间，某只丧尸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哦，还有一件事…… “你是女的……”少年看着身上的人，眼里看得分明，但脑子里却有些混乱。 唐今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垂，看着他不自觉颤抖的眼睫，声音轻轻：“我一直都是……” 对于这个问题，唐今相信，根本不用她解释些什么，少年自己就能把自己忽悠明白。 毕竟，她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丧尸而已。 果然，过了一会少年就完全将那一点惊讶抛之脑后了。 …… 唐今跟路迩一结婚后没多久，谭萱跟李寒也结婚了。 婚礼依旧是柳叶策划的。 而柳叶本人，虽然身边的两队人都已经结婚了，还很甜蜜，但柳叶却一点要结婚的意思都没有。 她享受着这种末世前并不属于她的自由，乐得自在。 后来的日子里，在小孩逐渐长大成熟之后，唐今也将他父亲的身份告诉了他，也跟他细细解释了当年为什么他父亲要离开他。 她没有太过偏私，只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至于小孩要怎么想，应该怎么想，她并没有去引导。 好在，小孩的情绪虽然有些复杂，但经历了末世这些年的历练后，最终也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末世第十年，可以抵抗丧尸毒素的解毒剂终于被研制了出来。 经过多次实验后，确认可行的解毒剂的配方被无私地分享给了全世界所有的幸存者们。 那些丧尸在注射了解毒剂之后，体内的丧尸毒素消失，属于人类的情感和理智也成功回归。 大多数只要身体还保存完好的丧尸最终都能成功变回人类。 在这短短的十年里，全球人口已经从原本的七十亿锐减到了不到一亿——如果不是多年前丧尸们突然纷纷走入海水之中沉睡，这个数字恐怕还会减少。 而在解毒剂被研发出来后，那些沉睡于海底的丧尸也开始慢慢走上陆地，接受一针又一针的解毒剂，重新变回人类。 路迩一也特意回了一趟A市，要来了一支解毒剂。 他是直接和解毒剂的研发者——路向青还有孟楚两人要的。 就像一直以来的，那对夫妻对他虽然没有太多的关心，但在听见他需要解毒剂后，就给了他几支解毒剂。 “照顾好自己。”路向青看着已然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的路迩一道。 路迩一也平和地关心了他们几句，带着解毒剂离开。 背后，路向青和孟楚看着路迩一的背影，半晌，两人又转身进了实验室。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深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对这个孩子有责任，或许也有一些爱，但那点爱远比不过他们对实验、对研究、对彼此的爱。 …… 丧尸状态已经持续了太久，骤然变回人类的时候，唐今还有些不太习惯。 看着对面一群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反应的人，唐今在众人关心的目光中，一把捞起路迩一，回房间复健。 路迩一挣扎了一下，无果，也只能乖乖配合她复健了。 …… 末世毁掉了很多东西，有很多东西都需要慢慢恢复和治愈，有人悲痛，有人彷徨，但最后大家都需要往前看。 见证一个文明从几近毁灭到重新站立起来，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异能者的寿命比普通人要稍微长一点，在唐今和路迩一最后的那几年里，世界已经变得和末世前没有太多的区别。 一切都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路迩一走得很平静，在遇见唐今后的人生里，他并没有太多的遗憾。 有一直相爱着的爱人，有胜似亲人的朋友，经历过历史，也见证了历史，所有的一切都很圆满。 唐今在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找到了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那是很多年前，在他们旅游完回到G市暂时歇脚的时候，一起拍的一张照片。 所有人都在照片里。 她，路迩一，唐小海，谭萱，李寒，还有柳叶。 唐今看了一会，翻过照片的背面。 有些陈旧的笔迹。是路迩一的。 弟弟。朋友。勉强算同伴。臭流氓（我的）。 唐今笑了一下。 半晌，她伸手摸了摸唇角，垂眸，将那张照片收进了神识空间。 第1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 #一 曾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 江湖。 …… 周武朝宁熙三年，国都洛阳。 上元节夜。 新月所照的皇宫之内，歌舞升平，一派平静祥和。 随着几声远远传来的钟响，宫宴之上的官员们纷纷起身向坐于上座的少帝献礼。 献礼顺序是依官员品阶而定，左右丞相献礼完之后便轮到了六部官员。 有资格参加宫宴的官员不多，很快，官员们便纷纷坐回了位置之上，只剩下了坐在大殿角落里的最后一人。 按理此人应当是在场官员中官阶最低的，但在那人起身之时，大殿中原本还有些细碎的交谈声蓦地安静了下来。 皇宫禁内，大殿之上，此人虽穿着一身规矩的鸦青蛇纹官服，脸上却戴着一张玄铁无相面具，腰间更是佩着一把直刃长刀。 大殿之上，圣驾面前，是不允许佩戴刀剑的。 青年站起身，行至殿前献礼。 “六扇门甲戌，祝陛下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青年的声音带着些冷淡，其所送的礼物也不过平平，但那=端坐于高位之上的少帝却露出了宫宴上的第一个笑容：“爱卿平身。” 青年又一次躬身行礼后直起了腰。 献完礼后，那少帝也没有像对待其他官员那样让青年坐回位置，而是又开口问了青年几句话，言语间毫不掩饰对青年的器重。 也确实不需要掩饰。 六扇门直属于皇帝，也只听令于皇帝，不管是这国都之内，还是国都之外的那群不安分的武林分子，都由六扇门负责监管。 也是凭借着六扇门内那群无孔不入遍布天下的暗探们，如今的周武朝才能在一众武林分子的威胁下维持着皇权至上的统治。 要知道先帝时期，那群江湖门派还曾约战于皇城之上，简直将皇室的脸面踩进了泥地里。 而此时站在殿中的这位青年，正是六扇门的总管——甲戌。 甲戌这名字，有人说是真名——隶属于皇室的暗卫大多便是类似的名字。 但也有人说甲戌只是个假名，是为了掩盖藏在那张无相假面下的真实身份而设。 毕竟甲戌甲戌，倒过来，可就是“虚假”了。 但不管这名字是真是假，面具之下的人又究竟是谁，这个名字，这个人，都深深为人所忌惮。 在江湖上，甲戌的命，是很值钱的。 少帝虽然器重甲戌，但也知晓如今还在大殿之上，与甲戌说了几句后便叫他退回了位置之上。 献礼完毕，宫宴重启，穿着舞服的宫女们开始献舞，伶人们准备献艺，大殿之中又重新回归了宁静。 宫宴行至一半时，少帝起身，先行离去。 有人注意到，那戴着无相假面的青年也已消失不见。 …… 御书房内。 原本守在御书房内的人都已经被遣退，现下房间里只剩下了年轻的少帝与戴着玄铁假面的青年二人。 “前朝哀帝所留藏宝图重现天下，那群前朝余孽必定有所异动，还有那群蠢蠢欲动不肯安分的武林分子……”少帝按着额头，半晌，又看向青年，“此事……” 青年回道：“臣已令六扇门所有暗桩监视各大门派动静，并搜寻藏宝图下落，陛下安心。” 少帝叹了口气，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间却已老气横秋，“幸有皇叔。” 青年颔首。 御书房大门再次开启时，已是月上中天。 少帝坐上辇车，在一众太监宫女侍卫们的簇拥下离开，而戴着无相面具的青年在送走少帝之后，也转身朝着宫外而去。 宫门已然落锁，但在看见青年之时，守宫门的侍卫便自觉打开了宫门。 宫门外，一顶青色官轿等待已久，仆人掀开轿帘，待青年坐进轿中后便抬轿启程。 如今早已经过了宵禁时分，此时还在街上游走的，除了巡逻的金吾卫，便只剩下了两三只偷腥野猫。 天空之上挂着的半轮新月被稠云笼罩，天地间昏暗一片，轿前打着的灯笼也照不开路。 抬轿之人脚步沉稳，抬脚落地之声几近于无，人坐在轿中更是连半分颠簸都察觉不到，随着漫漫的路程而昏昏欲睡。 一道暗影忽而从房顶上飞掠而过。 四名轿夫浑然不知。 忽而，墙侧传来一道极其细微的异响，一众轿夫顿时投去了警惕的目光，不过等他们看清之时，却只看见了一颗滚过地面的石子。 几人松了戒心，但等他们转回头看向前方时，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只见刚刚还空荡无人的青石板路上，一只通体漆黑，双眸灿金的黑猫不知何时趴在了那里。 “喵——” 不等四位轿夫反应，趴在地上的黑猫忽而厉叫一声，身形一闪转瞬窜入了黑暗。 就在几名轿夫分神之时，一道宛如鬼魅般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目标。 “锵！” 划向青年脖子的匕首与骤然出鞘的横刀相撞，撞出尖锐的火点。 一击没有得手，那道鬼魅般的身影反手将手里握着的另一柄短刀刺向了青年的胸口。 青年手中的直刀猛地劈出，挡住了那把短刀，也猛地将那名杀手击退。 电光火石间转瞬即逝的交手，却昭告着这次刺杀已然失败。 那名杀手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走。 银光一闪，青石板上裂开一道整齐的细缝，身后破空而来的刀气迫使那名杀手扭转身体。 也是扭转身体慢下来的短短一瞬，守卫在暗处的影子们便已通通现身，将杀手所有的退路堵死。 无路可退，那便只能—— 没人看清那杀手是怎么动的，只知道眼前一闪，那杀手便已出现在了戴着玄色假面的青年身前。 青年袖中短刀抽出，直接撞上了杀手手中的匕首。 呼吸之间，两人便已过了数十招有余。 两人过快的交手速度和内力碰撞所产生的气场让周围的暗影们无法插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过暗影们也意识到了这名杀手的身份。 能与大人连过百招而不死，眼前这名杀手应该就是他们搜寻已久而不得的那个神秘杀手——离。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杀手，此人不管是身手还是内力，都已到达了顶峰，不过…… “锵！” 刀刃碰撞的裂响，但这一次，除了碰撞之声外还多了一道极为细微的嗡鸣。 屏息间，杀手手中所握着的那柄匕首，轰然碎裂！ 青年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划向了杀手的脖子。 刀已见血，但忽而，青年顿了一下。 那在旁人眼中几乎看不见的那一下，对那名杀手来说却已经是巨大的疏漏，他没有犹豫，直接刺向青年脸上的面具。 这一击当然没有成功，只是在青年抬手阻挡之时，那杀手成功找到空隙，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三尺之外，飞掠而去。 一众暗影反应过来，瞬间去追。 青石板路上重归宁静。 从那名杀手现身，到其逃走，整场刺杀也不过持续了数十息的时间。 几名轿夫看着那背手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青年，又看着青年身前滴落的几滴鲜红，不由得出声：“大人？” 刚刚两人交手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没人看得清到底是谁占据了上风。 青年将短刀收起，声音淡淡：“不是我的。” 几人这才放下心，也定了心。 隐藏在国都各处的暗影已经被全部唤醒，那人本就难逃，如今受了伤，染上了血气，那便是他有通天的本领也绝逃不出国都境内。 只是…… 青年背手看着那名杀手消失的方向。 几名轿夫不明白青年在看什么，但也不敢多问，只安静地垂首等待。 许久，那戴着玄铁假面的青年才重新坐回了轿中，“回吧。” 几人得了令，抬轿朝着城西而去。 第2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 #二 今夜的洛阳城注定无法平静。 无数道暗影从屋顶掠过，搜寻着目标。 从檐下走过的侍女低垂着头，对于头顶瓦片间发出的细微声响浑然不知。 天边已逐渐亮起一层暗蓝。 走过花园，慢慢便来到了后院。 落地的长灯与布置在池边的玉石散发着莹莹柔光，袅袅的云雾从浴池中慢慢升起，将周围的一切染得虚幻而不真实。 低着头的婢女将衣物放好，又跪首，“王爷，寝衣已经熏好，需要奴婢侍奉吗？” 靠在浴池中的那道身影有些朦胧。 半晌，婢女才听见一道轻缓的声音：“不用了，你下去吧。” 婢女颔首，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不过大抵还是内心的好奇在作祟，在退出屏风之前，婢女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道靠在浴池中的身影。 当今圣上的皇叔，先帝最小的儿子闲王，早年因体弱的原因被寄养在外，跟随高僧修行，一直到五年前先帝驾崩，闲王方才回了洛阳。 听说当年闲王回到洛阳进宫面圣之时，本在给一众太妃作画的宫中画师看见闲王的第一眼，便神摇目夺，脱口而出“世间颜色皆尘土”之句。 心醉神迷之时，那名画师更是当即抛下一众太妃，跪求闲王允许他为之作画。 如此冒犯之举，自然受到了圣上斥责，但闲王早年跟随高僧修行，性子温和又不喜杀戮，便开金口，饶了那画师一命。 只是之后，那画师还是被驱逐出洛阳，并被罚永不许入洛阳。 此事之后，本就不常出现在人前的闲王便更是不怎么现身了，便是外出也大多是坐于马车之中，很少露面。 婢女虽听过这些传言，但本身并未曾有多少见识，她也不知道一个男人究竟要绝色到何等地步，才能叫一个人不顾生死只希望能为他作一幅画。 直到，她抬起头，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长灯映照着袅袅水雾，氤氲之中，池中之人慢慢拨弄着池中清水。 修长漂亮的指尖划过水面，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散落在水雾中的乌发若水泼墨缎，随着荡开的涟漪而慢慢地浮动，与泼墨长发相反的，是那露在水面之上的方寸肌肤，莹洁如白玉，其上找不到任何一丝瑕疵。 仅仅只是一个慵懒拨水的背影，便已令人向往无比。 婢女忍不住想，究竟要怎样的一张脸，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背影？ 而似乎是察觉到婢女的视线，那人慢慢停下了拨水的动作，偏眸看了她一眼。 穿透云雾看来的浅眸若银月生晕。 婢女呆住了。 她忽而明白了那名画师曾说过的那句话—— 世间颜色皆尘土。 从眉到眼，沾满寒宫仙人、画师用尽一生笔墨也描绘不出其三分颜色的清冷，然从鼻尖到唇，却又是与欲望纠缠不清的祸国之色。 是皇室宗族妄想的高不可攀的仙，也是穷酸书生编造的故事中风情万种的妖。 世界颜色皆尘土。 见此一面，则世间其他颜色皆如尘土。 婢女呆愣愣的，再没了反应。 过了一会，有暗影出现，悄无声息地将那名婢女带了下去。 水中之人垂落视线，看着水面中倒映出来的容颜，半晌，她缓缓捧起一汪水，看着那些水从指缝间滴落，将水中的倒影一滴滴地搅碎。 许久，浴中之人才走出浴池，换上了那摆在一旁的寝衣。 身上的兵气、煞气、寒气，以及宫宴上所沾到的浑浊酒气都已经被洗去，身上渐渐染上熏在寝衣之上的檀香。 天边暗蓝，但远处那些活跃在瓦间暗巷的身影却仍旧没有要消失的打算。 显然，他们搜寻的目标还没有找到。 会去哪了呢？ 那个杀手…… “噗通。” 巨大的水花伴随着重物落水的声音飞溅至池边，染湿了那刚换上的寝衣。 池边之人顿了顿，转身看去。 一道漆黑的身影漂浮在水面之上，鲜红慢慢从其周身晕开。 池边之人微微偏头，半晌，拿起一旁的挑杆，将那一头栽进浴池中的男人慢慢拨到了池边，挑上了岸。 穿着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的男人身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唐今看了一会，少顷，她蹲下身，伸手拉下了男人的领口。 在男人久不见光的苍白肌肤上，一道被短刀划出的极深极深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 唐今看着男人脖子的伤口处那用一根黑线紧紧串着的一颗佛珠，伸出手指去勾。 但就在她指尖触上那根黑线上的时候，忽而，一只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男人骤然睁开了一双带着寒气的眼睛。 唐今抬手挡住男人砍向她脖子的手。 手刀被挡下，但男人却反握住她的手，袖口里藏着的匕首如闪电般刺向她的太阳穴。 刀尖的杀气真情实感，刺向她太阳穴的动作连丝毫都没有停顿，但那双露在黑布外，倒映着她的样子的灰棕色眼睛里，却浮现出了一丝茫然。 像是懵懂的，未被开化的野兽在看见从未出现过的事物时所产生的迷惘。 唐今挡住他的匕首，反手给了他一记手刀。 男人顿时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但也不知道是他身体的本能还是怎么的，人是晕了，但那死死抓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唐今试着掰了下，没掰开。 半晌，她用上了内力才把男人的手给掰开。 唐今一边转着手腕，一边慢慢站起身。 等不急不缓地整理好衣服，她才重新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 被上百名暗影追杀了整整一夜……居然还能活着。 看来国都里这群暗影还得再训一训。 唐今踢了踢地上躺着的男人，半晌，轻叹了声。 ——“来日若见戴此佛珠之人……放他一条生路。” 她还以为老和尚会把佛珠给了谁，却未曾想会是这人…… 江湖百晓生认定的天下第一杀手——离。 老和尚这交际网，还真是成分复杂。 …… 天光大亮之时，城中活跃的暗影们鸣金收兵，回到了他们该有的位置。 与一众为了靠近皇宫而住在城东的达官贵族不同，闲王府位于城西，远离闹市，平日里也比较僻静。 闲王府内下人不多，因为主人喜静，王府里一向都是安静而平和的。 能够在闲王身边服侍的侍女都已经练就了一身眼观鼻鼻观心，不到危急时刻绝不抬头的好本领。 虽然这样容易令脖颈酸疼，但闲王大多时候都在佛堂静坐诵经，很少传唤下人伺候，故而一众侍女也不必为自己的脖颈担忧。 不过今日难得，闲王不仅传唤了她们，还写了药方叫她们去抓药煎药。 “王爷，您受伤了吗？”大侍女蓝水懂些医理，看一眼方子便知道这是做什么的，顿时关心地问道。 唐今垂眸看着桌案上摆着的一本手札，声音轻缓：“今日晨起沐浴，刚巧在浴池捡到一位朋友。是那位朋友受了伤。” 浴池？捡到？朋友？还受了伤？ “这……此人是否有些可疑？” 当年王爷的事情在洛阳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便时常有登徒子采花贼爬墙登高想要一窥王爷真颜，是后来少帝派了金吾卫守卫王府周围，才叫那些登徒子不敢再犯。 这如今翻了一个进浴池，还受了伤，实在可疑，蓝水难免担忧。 唐今慢慢翻过一页手札，“无妨，本王已将他锁住，也喂了软筋散。” 听到唐今这么说，蓝水顿时安下心。 王爷虽从小跟随高僧修行，如今也是日日礼佛诵经，性格温和，但绝非天真烂漫之人。 而且主人心中有成算，下人便不必再多言。蓝水颔首后拿着方子退了下去。 等侍女再将煎好的药端上来的时候，已然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婢女恭恭敬敬地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上前：“王爷，药已煎好。” “嗯。放下吧。” 婢女放下那药后便无声退了出去。 苦涩到令人有些难以忍受的药味慢慢在室内蔓延，唐今在翻看完手上的佛经校注后，才抬眸看向那碗药。 药已经微凉，唐今起身，端起那碗药慢慢走进了书房后的里间。 被安置在里间的男人早已经醒了。 在唐今走入房间的时候，男人就抬头看向了她。 男人脸上用来蒙面的面巾和易容都已经被全部卸去，此时此刻露出来的，是一张过分俊逸的脸庞。 除去男人这张脸外，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一端钉在墙上，另一端锁在男人四肢和脖子上，牢牢将他困在床上的寒铁锁链。 长成这样还跑出来做杀手，是会被坏人抓回家的。 第3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 #三 【任务：铲除武林叛乱分子，维护皇权。】 原身为周武朝上任皇帝最小的妹妹，她出生之际，生母难产而死，天空之上流星坠空，月染鲜红。 原身落地不过一刻之际，便有高僧上门，言她命中带煞，若为公主，则此生必定身不由己，祸国殃民。 为修改命格，当时的皇帝便对外宣布原身为一名“皇子”，并以体弱的原因将之交给了那名高僧抚养。 十五年后，高僧圆寂，原身归京。 其间原身一直以当今少帝的小皇叔闲王的身份在京中休养，本来这世间的一切争端都与她没有太多的关系，但随着几年后一张藏宝图的面世，王朝开始动荡，一夕间，武林各大门派突然和前朝余孽联手，一起将当今皇室逼下了台。 原身身为新的“前朝余孽”，自然没能落得好，不仅被圈禁起来，甚至因为姣好的容貌而被看押的一众武林人士调戏，最后就连新帝就看上了她，想要将对外还是男子之身的她纳入宫中。 原身当然不肯。 她天生高贵，便是在外跟随高僧修行但无论是哪一任皇帝也都没有亏待过她，她生得又貌美，身为“男子”还没有那么多限制，性格表面温和，实则非常高傲。 她是断断无法忍受一群叛上作乱的贼子与嘴脸丑陋的武林混混羞辱自己的，再加上灭国之仇，就这么想着想着，便生出了执念。 原身命格本就特殊，一生出执念便顿时被030捕捉，在经过交易后原身就委托了任务。 【任务：铲除武林叛乱分子，维护皇权。】 这次世界原身那老和尚师父有些本领，唐今便挑在原身十二岁的时候进入了世界。 她并没有像原主那样安心地跟着老和尚修行，而是在获取了当时还没有离世的皇帝——原身皇兄的信任后，戴上玄铁假面，借着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和尚的身份掩护，暗中将早已经荒废多年的六扇门组织重新运作了起来。 三年后，老和尚圆寂，恰逢先帝薨逝，少帝继位，朝堂不稳，唐今便回了京城，开始正式以“甲戌”的身份执掌六扇门。 一开始，唐今将六扇门对外的形象定为监管国都之内的官员，稳固皇权。 等几年后武林中各大门派发觉异常之时，六扇门下的暗探早已深入江湖中的各个角落，无孔不入。 最近两年，唐今将一些六扇门的暗桩摆到了明面，开始公开对外发布一些武林悬赏令，押镖任务等。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目前大部分武林中人已经习惯了到六扇门旗下的客栈酒店中发布悬赏，接取悬赏。 不过一群桀骜的狼并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随着最近那前朝宝藏藏宝图的出现，原本平静了不过两年的武林又开始躁动了起来。 不过这张藏宝图究竟去往了何处，又落在谁的手中，那群前朝余孽又到底躲在哪里，六扇门内的暗影们一直到目前也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 不过不着急，局已布好，现在所差的只是一枚可以诱敌深入的棋子而已。 …… 温暖的房间里铺了毛毯，周围的香炉中慢慢燃着清雅的淡香，除了因没有窗户而有些许的昏暗，这称得上一间待遇极好不过的“牢房”。 唐今将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 坐在床上的男人用一双灰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 那双眼睛里充满着野兽遇到天敌时的警惕与防备，还带着天然的冷冽，但也如野兽一般，清澈明亮，干净得像是一汪从未被污染过的泉。 唐今喜欢他这双眼睛。 她声音轻缓地解释：“你想杀我，我想活命，只好用锁链将你锁起。” 她说的是刚刚浴池边，男人睁开眼便要杀她的事。 她说完后，男人依旧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样。 唐今偏了偏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递给他，“这是金疮药，敷在伤口上，可以疗伤。” 她看向旁边摆着那碗药，眉眼微倦地轻叹：“这药虽好，却苦了些……” 她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在她转头之际，那原本还安静一动不动的男人，就如看到猎物放松警惕的猎豹一般，忽而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里藏着的木片直接划向了她的脖子。 木片划了个空。 唐今转过头，看向那看着她带上了些许茫然的男人，好心地解释了一句：“你睡着时，我给你喂了些软筋散。” 所以他现在拽她手的力气，与小儿无异。 拽不动她，她人过不去，那木片自然就划不到她脖子。 男人看着她，片刻，他低头看着那被他抓住的手，又试着拽了一下。 依旧没拽动。 许久，男人抬起头，开口说了他至今为止的第一句话。 “软筋散对我无效。”所以，他不可能因为一点软筋散就拽不动眼前这个连手指骨都软软的人。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对于他的疑问，唐今也很有耐心地解释了：“是我特调的新药。” 男人看了她一会，半晌，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唐今垂眸。 男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他在想什么唐今其实也不是很关心，她关心的是，为什么男人还拽着她的手不肯松？ 抓住她的那只手宛如铁钳一般，指腹掌心，都有一层茧，依稀还有些旧的伤疤，是一双很合格的杀人的手。 男人抓得紧，但已经喂他吃过软筋散，这次便不必用上内力，唐今挣了一下，便将手挣了出来。 她将手里那瓶金疮药放在男人面前，收回了手，“之后，会有侍女替你送药，你勿要伤了她们。” 虽然他现在这样也伤不了人，但到底是武林头号危险分子，唐今还是强调：“若伤了她们，我会罚你，听明白了？” 男人依旧是那副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 要不是他刚刚开口说了一句，这会唐今恐怕会猜想他是个哑巴了。 唐今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慢慢转身离开。 …… 绣着墨色竹纹的衣袍缓缓从面前消失，对方身上那像是在佛庙前染就的淡淡檀香也缓缓消散。 许久，长离才抬眸看向那个被摆在面前的小玉瓶。 他拿起玉瓶，从中倒出些许粉末，试了试。 金疮药。无毒。没有软筋散。 过了会，他又将摆在一旁的，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黑糊糊的药端到面前。 他抿了一口。 疗伤的。也无毒。也没有软筋散。 长离慢慢喝完了碗里的药，又将那瓶金疮药洒在了伤口之上。 金疮药的药性很好，凉丝丝的冷意渗入肌肤，一些伤口肉眼可见地缓解了一些红。 体内的内功运转，缓缓将身体里那种不知名的让他生不出力气的药物驱散。 他体内还有些内伤，无法一直运转内力，少顷，还没能驱散掉所有的药，他便停止了运转内力。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那双清如水的眼睛里空荡荡的一片，像是在放空。 半晌，他才抬起手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内功练臻化境后，呼吸和心跳都会变慢。以往，他的心脏十息才会跳动一下。 但现在……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从那股檀香出现在室内，并逐渐靠近他的时候开始。 男人灰棕色的眼睛里染上了迷蒙的无措。 是毒吗？ 第4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4 #四 一柄锋利的刀如果使用不好，便容易伤了自己的手。 静谧的房间中，古朴的佛经挂落在墙壁四周，涓涓佛香倒流，从香案上如水流般顺着桌面缓缓落至地面，触地即化为轻烟。 唐今坐在佛庵前，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几封密信。 武林第一杀手，离…… 此人在江湖中盛名已久，从十年前接下的第一单悬赏开始，不管是朝堂还是武林，只要是被他盯上的目标都绝活不过三日。 毫无疑问，此人对皇室的统治是个巨大的威胁，早在五年前唐今回到洛阳开始正式运作六扇门的时候，就已经将此人列入了抓捕名单之中。 不过前几年为了渗入武林各大门派内部，唐今并没有对抓捕名单上的人真的动手过，直到最近两年她才开始正式清理这群人。 大部分名单上的人都已经被清理，但唯独这个离，确实是行踪飘忽，找不到踪迹。 唐今曾试着让六扇门发布高价悬赏任务，诱使其入国都，但偏偏对方却好像能够辨别出六扇门的陷阱，一直都没有入套过。 唐今将看完的密信移到了烛火上。 既然此前未曾入套过，那为何这次会直接冲入国都来杀她？ …… 火舌吞噬而上，将密信席卷。 微黄的信纸化为灰烬，落入佛堂内香炉之中。 这几封密信都是各地六扇门暗桩传回的消息，几个表面平静的大门派，内部都对最近重现天下的哀帝宝藏虎视眈眈。 前朝哀帝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昏君，他为一己私欲，揽天下之宝于国库，然其国灭时这批宝藏却神秘消失，不知所踪。 传闻中，哀帝将这批宝藏藏于一个神秘的位置，其中不仅有金银珠宝，还有神兵利器，更有天下一流的武功秘籍。 得宝藏者可得天下。 如此传言在周武朝建立的七十多年里一直这么流传着，几乎所有人有实力的人都觊觎着这笔宝藏。 而根据六扇门的调查，最近出现的那张藏宝图最开始是一位普通农民发现的。 一日，那农户在自家田地里挖出了一块奇怪的黄色石头。 黄石色泽温润，肌理细密，呈麒麟状，该农户隐约意识到这石头不同寻常，便继续往下挖，没多久，他就又从田地中挖出了一个绑着锁链的奇怪箱子。 在费尽心思将那箱子打开之后，一张保存完好，材质奇怪的图纸便露出了真颜。 图纸内容尚且看不懂，在农户找人看过那张图纸后，其上书的一句话却是短短几日便传遍了天下。 ——朕之琼美玉，不可落唐氏贼子之手，今藏宝于天下，后世非唐氏族人者，皆可取之。 同时，还有一个前朝大印落于图纸正中。 如此口吻如此做派，再加上那个同图纸一同被挖出来的，由万石之王田黄石所雕刻出的价值万金的麒麟镇纸，哀帝藏宝图现世的消息一夜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无数人奔着那张藏宝图而去。 不过等六扇门和各大门派的人赶到的时候，那名农户却早已命丧黄泉，而那张藏宝图也不翼而飞…… …… 唐今展平了桌面上的宣纸，半晌，提起笔，开始慢慢写下最近江湖里几个躁动的门派的名字。 华山、巨剑、飞星、丐帮，以及魔教万蝠…… 落在最后，唐今单独写下了一个“离”。 此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入国都刺杀六扇门总管“甲戌”，而如今的情况，能引发这一异常事件的，便只有最近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的藏宝图一事。 最有可能的，是有门派想要有所行动，但又忌惮着那隐藏在江湖各处的六扇门暗影，便决定利用那天下第一杀手的刀来杀了六扇门总管，让六扇门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后再趁机行动。 唐今微撑着脸，半晌，放下了笔，将桌面上的宣纸折起，放进了一旁烧着的香火盆中。 也是她整理好衣袖，重新翻开面前的佛经的时候，佛堂外传来了侍女焦急的声音：“王爷，蓝水姑娘受伤了！” 唐今微叹了一声：“如何伤的？” 侍女匆忙跪下行礼，“半个时辰前，蓝水姑娘去您书房送药，等出来之时就已经受伤，一直到现下肩膀处的伤口还血流不止。” 唐今从蒲团上起身，拉开了门，“走吧。” 侍女连忙低头，领着唐今去。 蓝水已经被扶到了医堂，一见唐今来，医堂里的大夫们便顿时跪了下来。 一位医女开口道：“王爷，蓝水姑娘肩膀上的伤口并无异样，但不知为何一直血流不止，金针、点穴都没有效用。” 蓝水的面色已然苍白如纸，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撒上了金疮药，但却仍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 唐今把了下她的脉，半晌，从药柜里抓出几味药，用内力揉碎成粉，撒在了蓝水肩膀上。 片刻，那伤口处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慢慢凝固，不再有鲜血流出。 “止住了！”那最开始来求唐今的侍女红叶忍不住大松了一口气。 唐今转头看向一众医女，“接下来的伤口如常处理便可。” 说完，她又看向刚刚那松了一口气的侍女，“好好照料蓝水，切莫懈怠。” 侍女红叶连忙点头，“是。” 处理好蓝水，唐今才慢慢转身出了医堂。 蓝水的武功是一众侍女中最为高强的，即便是放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准一流的高手，这样，居然还会被其所伤。还是在对方暂时用不了内力的情况下。 是把好刀。可惜，还有些不称手。 唐今看了一会头顶的天空，少顷，语气平淡地跟一旁跟出来的管家说了一声：“替本王寻条马鞭来。” 语气虽淡，但其中的凉意却叫管家将头埋得更低：“是。” …… 唐今慢慢走进书房里间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掺杂在熏香中的血气。 唐今看了一眼香炉，拎起桌上的茶壶走过去，将香炉里的香浇灭。 她在这香炉里加了些料，寻常闻闻只会浑身乏力，若碰上血，便会变成毒，吸入者一旦受伤便会像蓝水刚刚那样血流不止。 做完这一切，唐今才转头看向坐在床上的男人。 她只是语气清淡地问：“刚刚有人来给你送药，你是不是伤了她？” 虽然会说话，也会回答，但男人看着她皱了皱眉，就又低下了头，不知道开始思考起什么。 尽管对方一副不愿意理她的样子，但唐今还是好脾气地多问了一句：“缘何？” 依旧是没有回答的。 再好脾气的人，这会也散了那点好心。 那样深可见骨的伤口，若不是偏了，已足够刺穿蓝水的心脏。 唐今将袖中的马鞭拿出，眸色清浅：“我说过，你若伤人，我会罚你。” 唐今抬起了手。 “啪！” …… 皮制的马鞭打在人身上，无需用多少力也会叫人觉得疼痛难忍。 二十鞭子下去，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然破碎，血珠从紧实柔韧的肌肉上细细密密地渗了出来。 若换寻常人早就疼得跪地求饶了，但眼前的人，却好像没有痛觉一般，低着头，一言不发。 唐今慢慢收了鞭子，半晌，她轻叹了一声，走上前抬起了男人的下巴。 她掐了下男人的两腮，强迫他张开嘴，将一颗赤红的药丸送进了他嘴里。 看着男人将药丸咽下，唐今才松开了手。 “这是化内功的药，三日后你体内的内功便会被化去。”唐今又补充了一句，“知错了，我便给你解药。” 听到这番话，长离才抬眸，看向了她。 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害怕，也没有跟唐今开口求饶，他不明白也不理解唐今所说的话，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罚。 在他的观念里：“我没有错。” 第5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5 #五 男人声音微哑，“我没有错。” 他倒也没有特别理直气壮，只是非常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长离的世界里，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出手攻击一个在他运功调息时突然靠近他的人有什么错。 不这样做，才是错。 唐今看着他那双干净的灰棕色眸子，想了想，也没有跟他说那些是与非的道理，而是道：“我让你不要伤了她们，你伤了，就是错。” 换而言之，他不是错在伤人，而是错在没有听她的话。 长离看了她一会，半晌，又重新低下了头。 看着那低头抿唇，一副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又争执不过，便开始拒绝交流的青年，虽然心情有些微妙，但唐今还是意识到了。 这位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令六扇门暗影无可奈何的武林第一杀手性格简直……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唐今是听说过江湖里有些杀手组织会专门搜罗一群孤儿，从小开始训练，将他们培养成除了杀人外什么都不会的傀儡，但离的名字早在十年前就出现在了武林之中，他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杀手组织，这么多年来也从没有人说过离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大概也因为那些见过他的人从来都没有活下来过。 心情微妙也只是一瞬，对于唐今来说，单纯如未曾开化过的兽类也好。 好驯服，也好利用。 唐今摇摇头，“等你知错了，我再给你化功散的解药。” 说完这句话后，唐今便打算离开，不过她才一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一句。 “我知错了。” 唐今回头看了他一眼，半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长离抿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许久，灰棕眸里忍不住多了些不解。 他已经说了他知错了，为什么不给他解药。 在吃下刚刚那颗药后，身体内的内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一般，无法运转，他试着冲破那层限制，却叫体内本就没恢复的内伤再次加重。 长离擦了下唇角的血迹，扯了扯身上的那些锁链，半晌，又安静了下来。 灰棕色的眼睛像是倒映天空的湖，澄净而又空洞。 没有内力。 当不了杀手。 当不了杀手…… 他还能做什么？ …… 第二天早上，当唐今走进里间的时候，就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我知错了。”那用一双干净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男人如此道。 唐今看着他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衣服，轻缓念了声佛号，将手里补气血的药端给他。 昨天虽然她浇灭了香炉里的香，但男人还是吸进了不少，也就导致那些被她鞭打出来的伤口在之后几个时辰里一直血流不止。 不过这会他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也还是好好的活着。 长离接过那碗药，嗅了一下，没闻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后便仰头一口饮尽。 喝完后，他将碗还给了唐今，又直勾勾地看着她：“我知错了。” 唐今收回碗，也没有戳穿他现在明显就是为了解药才“知错”的，只是就此道：“我唤人将洗澡水搬来，你洗个澡，换身衣服，不要再伤人。”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对于她的话，长离点了头。 过了会，下人们将准备好的浴桶搬进了房间，又将治疗外伤的药水倒入桶中，然后就退到了一旁。 连接在墙上的锁链可以伸缩，唐今转了个花瓶，那从墙上延伸出来的锁链便多了一截，足够那被锁着的人走到浴桶旁洗澡。 趁着长离乖乖去洗澡了，下人们才连忙收拾好房间，退了下去。 长离洗得很快，洗完后便直直走到了唐今面前，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错了。” 唐今唇角弯了弯，她放下手里的茶，“回床上坐着，我去拿解药。” 等男人坐回去后，唐今便缩短了那锁链，理了理袖袍，起身离开了。 这一走，就是两天。 这两天里唐今又以“甲戌”回了六扇门一趟，不过她刻意隐藏了一下自己的行踪，六扇门里除了少数几个她的心腹外，没有人见过她的身影。 算上前面一天，“甲戌”这个身份已经三天未曾出现了。 但三天还是有些不够。 唐今安排好之后几天的事情后，才回了王府。 沐浴焚香，静坐，如往常般做完这些事，临近睡前，唐今才抽出些时间去书房看了一眼。 走进里间的时候，坐在床上的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半晌，又垂下了眼睛。 唐今看了眼旁边摆着的几碗不知道摆了多久，已经凉透了的药，随手从中拿了一碗看起来离得近点的，端给男人。 长离抿唇，许久，还是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我知错了。” 已然三天了，再不拿到解药的话，他的内功就要没了。 唐今依旧是那轻缓的语气：“把药喝了，我就给你解药。” 但现在对她的话，长离已经不会那么信了。 哪有人拿解药会拿了足足两天的。 这个人骗了他。 长离看着面前那碗黑糊糊的药，半晌，还是接过，饮尽。 唐今将空碗放到一边，然后才缓缓道：“我给你吃的是阻塞内功运转的药，并非化功的药。那药效，明日就能解。” 男人抬起头，他用那一双灰棕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许久，“你骗我。” “嗯，我骗你。” 长离看着眼前站着的人，看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地低下了头。 心跳的速度在一点点降下。 他中的那种不知名的毒大概散了点。 唐今看着那有低着头开始拒绝交流的青年，有些想笑。她眉眼微倦：“你先不听话，我才骗你的。我错了吗？” 长离只是单纯，不是傻，他重新抬起头：“你已经罚过我了。” “我没说惩罚已经结束了。” 除了杀人的事外几乎什么都不会，性格单纯如白纸的杀手有些转不过弯来，他看着唐今，一会觉得她的话没有问题，一会又觉得不对。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若单看脸，只叫人觉得这是个有些冷漠的俊美青年，但配合着那双干净而澄澈的眼睛，就叫人有些莫名的忍俊不禁。 太过单纯的人会将自己在想些什么明晃晃地暴露在眼睛里。 唐今唇角微扬，她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男人脑袋上敲了一下，声音缓缓：“惩罚结束。” 在男人有些愣神的视线里，她收回手，浅眸柔和：“你听话点，我以后便不骗你了。” 长离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唐今便当他明白了。她从袖中拿出一包花糕，拿了几块放进了男人手心，“这便算我的赔偿，可好？” 长离不由得看向那几块被放进他手里的花糕。 沾着花瓣的花糕散发着花朵的清香和食物的甜香，拥有着像是春日初桃一样的颜色。 他手指动了动，那几块方形的花糕便在他掌心里轻滚了一下，有些软糯，又带着棱角，奇怪而又陌生的触感。 旁人经手过的陌生吃食，很危险。 但站在他面前的人微微弯腰，那股淡淡的檀香靠近，“不喜欢？” 她拿了一块糕点喂他，“这糕点很甜的。” 长离不自觉地张唇。 等反应过来时，那小小一块糕点已经送进了他口中。 很甜。 长离看着眼前微弯的浅眸，脑子里原本简单直白的几根线突然开始弯弯绕绕地转，扭成一团拆不散的杂乱线团，让他有些无法反应。 只有许久后，那股檀香在房间中消散，他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中的毒好像又加深了。 第6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6 #六 六扇门府衙位于城西的赤蛇大街，这条街上除了六扇门府衙外，便只剩几家棺材铺，整条大街上除了来往的穿着六扇门官服的寥寥几位捕快外，便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但最近这几日，六扇门府衙前走动的人却开始变多，门内也开始有些异样的声音传出。 毕竟总管甲戌已经整整七日未曾出现了。ωωw..net 逐渐地，有关甲戌遇刺重伤的消息开始传了出来。 但消息传出的当天，像是为了打破众人的怀疑，戴着玄铁面具的青年又一次出现在了六扇门内。 青年坐在大堂首座之上，面具下的声音冷冰冰的：“我不过离开几日，门内却已经有人盼着我死了？” 坐在下首的八名管事沉默，半晌，一个年轻些的管事上前，“门内新招的捕快口无遮拦，此事是我失责，请大人责罚。” “你确实失责。”唐今目光扫过大堂中面色各异的其他几位管事，“罚俸三月，待会自己去刑房，领十杖。” 唐今看了一眼那年轻管事：“先坐着吧。” 年轻管事应下后暂时坐回了原位。 唐今继续问：“除了刘鹤，可还有人要认罚？” 堂中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很好。”唐今按了下桌子，撑起身往外走。 一众管事连忙站起身，躬身相送。 一直到唐今离开，几位管事才直起腰。 堂中人心思各异，都不着痕迹地看着其他七人。 过了会，刚刚那主动上前认罚的刘鹤甩了下袖子，面色平淡地大步离开。 有人先行离开，其他几位管事亦不再多留，各自离开。 约莫一盏茶后，一道身影忽而悄无声息地潜入堂中，迅速来到了大堂上首的主位旁。 主位之上，除去茶香外，还有一股极为细微的血气…… …… 月上柳梢，更阑人静，已经安静下来的六扇门府衙中一道黑影一闪过，转瞬翻墙而出，朝着城南而去。 那人转进深巷，很来到一户人家前。 他先是敲了三下，而后又敲了一下，接着，又张口发出了两道夜鹄声。 过了会，那户人家悄声开了一个门缝，而那人就此钻了进去。 昏暗的室内，一灯如豆，两人压低了声音交流。 “此事当真？” “八成的把握为真。今日甲戌的出现便是欲盖弥彰……” 房间内的窃窃私语持续了一会，半晌，带来消息的那名黑衣人不再停留，又低声说了几句后便迅速转身离去。 一路平安无事地回了赤蛇大街，回到了六扇门内，那人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他熟门熟路地避开门内盯梢的暗桩，回了自己院中。 甲戌虽然没死，但也受了重伤，目前必定无法掌管六扇门，这样一来…… 男人边想着，边推开了房门。 眼前一道银光闪过。 男人只觉脖子一凉，眼前的世界便顿时颠转了过来。 他好像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地上，世界又翻滚过两圈，最终定格在一袭青黑暗蛇纹的官服上。 “日后，你便是刘鹤了。”从上方传来的清淡声音如此道。 隐藏在暗处的另一人缓缓走出，俯首回复：“是。” …… 将计就计除去了门内的一名探子，获取了对方的身份，还顺利传出了假消息，唐今的心情不错，回到王府后，便叫下人又去买了些花糕回来。 内功练至高层后便可辟谷，对进食的需求也就没那么大。 不过偶尔吃些甜食对身心都有益处。 这家铺子的糕点味道算不上一流，但胜在口味清甜，而且离王府近。 大概是上次说的话起了效，那位被锁在书房里间的杀手没有再对那些日常给他送水送药打扫房间的下人们动过手，乖觉了许多。 他听话，唐今便叫侍女也送了点花糕过去。 身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闲王”，唐今平日里有足够多的时间以六扇门总管甲戌的身份游走，不过最近甲戌这个身份需要暂时隐匿，唐今便真正的闲了下来。 不过人一旦闲下来，便容易感到无聊，唐今在佛堂里翻了一会经，便撑着额头叹了口气。 这里也没旁人，她看了一会窗外照进来的光，许久，起身去屋外走了走。 虽然只是个闲王，但到底是个正儿八经的王爷，整个王府还是很大的。 唐今晒了会太阳，半晌，又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经过这么几日的疗养，男人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内伤还是很严重。 因为后面唐今又给他屋里换了一炉香，吸入那种香后，一旦运转内功内伤便会加重。 唐今走进房间的时候，长离正在发呆。 除了发呆，他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过外人的走近，还是让他一下就回过了神，一双灰棕色的眼睛顿时就锁定了唐今。 唐今已经熟悉他那种看似冰冷实则澄澈的眼神，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一盘没有动过的花糕上。 唐今拿起一块花糕看了看，在男人的注视下，唐今拿着那块花糕咬了一口。 早上才送来的花糕，这会也没有变潮，味道还是清甜的。 唐今重新拿了一块新的，递到男人嘴边。 淡淡的花香和甜味从鼻尖传来，长离垂眸看着那只伸到了他面前的手，许久，张口。 “乖。”唐今用帕子擦了擦手，“今日难得是个晴日，我们出去晒会太阳。” 长离还在慢慢嚼着嘴里的花糕，闻言，不由得看向了她。 唐今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瓶药，倒了一颗，给他看了看，“不过，要先吃了这颗药。” 见他看向那颗药，唐今解释道：“是化功的。” 长离皱眉，“你骗我。” 唐今轻笑，“这次是真的。” 长离眉皱得更深，不过不管心里信不信，他都闭上了嘴。 唐今看了他一会，微叹了一声，“不吃也可以，但你要听话，知道吗？” 能出去，还不用吃化功的药，长离当然是点头。 过了会，唐今解下了他脖子上的锁链，只留下一条绑在右手上的，将另一端绑到了自己手上。 今天的天气确实很不错，因为她的吩咐，王府内平时没什么人走动，唐今慢慢走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身后锁链的声音时有时无。 落后几步的长离看着绑在手腕上的那条锁链，半晌，又抬头看向锁链系着的另一端。 今日气温偏高，唐今穿的也不多，身上除了一件素锦白衣外便没有任何装饰，一头墨色长发上也只簪了一个普通的木簪，通身素净。 但这样的素净，却好像比长离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浓烈。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许久，长离低头，重新看回缠在手上的那根锁链。 他只知道一件事。 杀了这个人，他就可以逃走。 但缠绕在手上的那根锁链忽而轻轻动了一下。 长离抬头看过去，便见走在前面的人停在了一棵杏树下，抬高了手去够头顶的一颗杏子。 上元节才过不久，还远远没到杏树结果之日，但偏生那杏树之上却结出了一颗小小的绿杏。 只是那杏子单独长在一条枝条上，生得有些高，冷白的手指已然绷直，但轻挥间，指尖也只是堪堪擦着那颗杏子而过。 唐今慢慢收回手，有些可惜。 就在她准备转过头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一道轻声。 “咔。” 青涩的果子被从枝头摘落。 长离看着自己手上那颗绿杏，半晌，看向那偏过头来的唐今。 斑驳的阳光穿过枝叶，零零碎碎地落进她那双浅眸里，让长离有些看不清那双眼睛里倒映的自己。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唐今垂眸看着那颗被伸到她面前的绿杏，许久，她拿起了那颗绿杏，轻缓的声音比平日要缱绻几分：“乖。” 第7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7 #七 带着新养的杀手晒了会太阳后，唐今就牵着他回去了。 从给了她那颗绿杏后，某只杀手就像陷入了一个什么解不开的谜题里一样，和他说话都没有反应，一直到唐今把他锁回去的时候，他才总算反应过来。 他看着唐今，认真开口：“我不杀你，你放我走。” 唐今思考了一下。 甲戌和闲王两个身份她区分得很清楚，离很明显并没有认出她就是那天的人。 他现在回应的，应该是唐今当初给他的锁住他的理由——“你当时想杀我，所以我锁你”。 不过那理由本就是她随便找的，这会也不可能放他走。 需要用他的时候，还没有到。 唐今便道：“你如何保证以后不会再杀我？” 长离皱了下眉，“我杀不了你。” 唐今微微偏头，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想法，她也不问了，而是换了一个说法，“外面有很多人在抓你，你要现在离开吗？” 她没有表现出强行要将他留下的意思，而是循循善诱，“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现在离开会很危险。” 长离没有说话，但显然，他也想起了这件事。 唐今继续，“待你伤好，我再放你离开，走后你也不可再来杀我。如何？” 这样的条件，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单纯的杀手还是点了头。 唐今唇角微勾了一下，也没有再说别的，只是道：“侍女送药，你也要喝，如此伤才能好得快。” 长离没有回应。 唐今也没有等他的回应，转身出了里间。 外间书桌上砚台里的墨还没有干，唐今走到书桌前，也没有坐下，而是顺手拿起一旁的笔蘸了墨水，在纸上慢慢落下了一纸药方。 离开书房时，唐今将那份新的药方交给了守在书房外的一名侍女，“让医堂将以后的药换成这个方子。” “是。”侍女躬身接过药方，退至一旁。 唐今拿着手上那颗绿杏，半晌，将之收起。 棋局还未展开，棋子还不能入局。 …… 几日后，六扇门总管甲戌遇刺身受重伤一事极为隐晦地在各大江湖门派掌门间传开。 “此事当真？”身形瘦如骷髅的中年男人坐在血池前，偏头看了一眼那跪在远处的人。 “是飞星门潜伏于六扇门的卧底传回飞星门的消息，应该不假。教主，您看我们……” 万蝠教教主沉思了一会，半晌，重新闭上了眼睛，“将这消息扩散出去，务必叫华山和巨剑也知晓此事。” 那下属拱手，“是。” …… 万蝠教在江湖中亦被称为魔教，除去他们门派所用功法阴毒邪祟，练功者大多外貌佝偻双眼赤红形如鬼怪外，更因为万蝠教教众大多为万恶不赦的恶徒。 早几年，万蝠教在江湖中为非作歹，白道之中以华山为首的几大门派虽有斥责，却甚少插手，一直到朝廷六扇门开始派出暗影清剿万蝠教教众，万蝠教才渐渐安分了下来。 对此，几大门派也只是作壁上观。 万蝠教的教众虽多，但腹背受敌，不管是六扇门还是白道正派，都是敌人，若出手争夺藏宝图，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况且如今甲戌重伤一事也未必为真，万蝠教决不能做那第一个出头的。 所以，万蝠教必定会是传播“甲戌重伤”这一消息的最大助力。 唐今看完各地暗桩传回的密信，照例将之烧毁。 若各大门派要验证消息真假，自然是丐帮最快，不过国都洛阳禁止行乞，丐帮之人的消息网也覆盖不到洛阳，对此消息恐怕难以确定真假。 还需做一场戏。 安静的佛堂里檀香缓缓流动，许久，唐今站起了身。 时间接近哺食，正是用饭的时辰，见唐今从佛堂出来，守在廊间的侍女问：“王爷，需要用膳吗？” 唐今偏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也许久未曾进宫了……与管家说一声，叫他安排好，本王明日进宫。” 侍女应下，又问了一遍：“王爷需要用膳吗？” 王爷自幼体弱，跟随高僧多年虽然身体已无大碍，但还是时常生病，上次圣上寿宴便因身体不适而缺席，平日又不喜进食，实在是令人担心。 唐今看了那小侍女一眼，微叹了一声，“那就准备吧。” 小侍女连忙福身，“是。” 见她一脸欣喜，唐今无奈，“别忘了本王方才说的。” “奴婢不会忘的。” 唐今摇摇头。 只是走着走着，她又忽而想起了一件事。 “今日在书房用膳。”唐今偏头跟那小侍女吩咐了一句。 小侍女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连忙应下了。 很快，得了命令后，厨房就将菜品上了上来。 书房很大，唐今平日吃得不多，厨房准备的菜量便也不多，一份菜只有拳头大小，但二十几样精致玲珑的菜品排开，看起来还是叫人有些…… 唐今看了眼一旁侍女们手上等着待会再放下的菜品，不由得扶额，“不用等了，全都放下吧。” 为了桌面的美观，桌面上的菜品数量都是固定的，吃过一样，主人不吃了，才会换下换成另一样。 不过唐今这么说了，那些侍女们还是将菜品都放到了桌子上，并尽量保持没管。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唐今转头对着试菜的太监也说了一句，“你也下去。” 那太监犹豫了一下，“王爷……” “下去吧。” 顺应唐今的要求，一众侍女太监还是离开了书房。 唐今看着桌面上一大堆摆盘精致的菜肴，半晌，起身进了里间。 轻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原本在休息的长离睁开了眼睛。 唐今其实不怎么常来看他。 上一次唐今跟他约定完等他伤好了就放他走之后，就已经有好几日没来过书房了。 唐今看了眼旁边放着的一碗还没有喝的药，将之端起，顺手递给了长离，“伤好了吗？” 长离没有说话。 这几天他一直在运功调养，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只要一运功，经脉就有胀裂之感，身体里的内伤也迟迟好不了。 这样试过几次后，他就没有再运功了。 长离垂眸看着那碗被递到面前的药，许久，还是接过了。 看着他将那碗药喝完，唐今便开口：“既然我陪你喝了药，那你便陪我一起用饭吧。” 长离愣了一下，他看了眼手里空了的碗，半晌，又看向唐今。 唐今轻笑了一下。 …… 许久，等侍女们被传唤进书房收餐盘时，就只看到了一堆已经被清空的餐盘。 领头的侍女生出些诧异与怀疑，但也不敢说什么，行礼后就领着一堆人将餐盘端下去了。 过了会，侍女们都离开后，唐今在一旁的糕点盘里拿了几块，便进了里间。 看着那位坐在床上摸着肚子还在发呆的第一杀手，唐今指尖不由得动了动。她走上前，将手里的一颗药丸递到长离嘴边，“吃一颗，可以消食。” 长离低头嗅了一下，皱了皱眉，抬起头看她：“有巴豆。” “巴豆可以消食。” ……他又不傻。长离抿紧了唇。 唐今眉眼微弯，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几块山楂糕递给他，“这个没有巴豆。” 长离接过那几块山楂糕，半晌，又抬头看唐今，“我的伤在这里好不了。” 这里没有药，也没有大夫，并不适合他养伤。 而且这个人还一直给他下毒。 唐今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唐今垂眸，“你还是想离开？” “嗯。” 唐今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坚持……罢了。再过几日，我便放你走。不过你走之后，不可与我和我府中人寻仇，如何？” 她这么轻易地答应了，倒叫长离愣了一下。好一会，他慢慢点了下头。 唐今弯眸。 那双浅眸里带着长离所看不懂的纷纷扰扰的情绪。 第8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8 #八 第二日，唐今以闲王的身份进宫了一趟。 进宫的理由也好找，一是为了为多日前寿宴缺席之事向少帝告罪，二是为了向太皇太后请安。 先帝子嗣不多，如今的少帝又年幼，闲王虽然只是个闲散王爷，但作为为数不多的皇子皇孙，在宫中也还是颇受重视，更何况闲王还有“美”名在外。 这进宫一趟，唐今从哪个宫门进的，走的哪条道，进宫后又做了什么，都格外的引人注意，虽然宫内不允许交谈主子行踪，但这样正大光明之事各方各派还是都得到了消息。 不过这么大方的进宫，就算闲王进了御书房后御书房关了门，也没人怀疑少帝与闲王聊了什么紧要之事。 御书房内，在听完唐今的话后，少帝若有所思，“皇叔的意思朕明白了，此事既然皇叔已有打算，那之后的事便都交予皇叔安排吧。” 唐今颔首：“谢陛下。” 两人又接着聊了一会最近朝堂上武林中的变化后，唐今才离开。 回到王府后，唐今去看望了一下被关着的某位杀手，并给了他一个好消息。 “三日后，我便放你离开。”唐今缓缓道。 长离看着她，过了会才好像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一样，闷不吭声地点了下头。 见他点了头，唐今便没有再和他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长离坐在床上，他看着自己手腕脚踝上锁着的那些锁链，不自觉扯了一下，他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又不太能想得明白，许久之后，他才慢慢松开了抓着铁链的手。 等离开这里，解了毒，就好了。长离想着。 …… 三日后，二月初一。 三年一届的春闱开幕，为表激励，少帝亲自出宫前往相国寺上香祈福。 一层又一层的禁卫将相国寺包围，而寺内，更是有六扇门负责保卫，层层密密，不给任何贼子进入的机会。 卯日初升之际，在禁卫们的守卫下，少帝的车驾便已到达相国寺门前。 “陛下。”戴着玄铁面具的青年走到少帝面前，朝他行礼。 “爱卿免礼。” 甲戌直起身，同时道：“陛下，请允微臣为您领路。” 少帝欣然点头。 此次祈福，除去皇帝本人外，随行的还有一众官员和皇室宗族，不过这会都远远地跟在少帝的仪仗之后，隔着有一小段距离。 如今祈福时辰还未到，再加上遇上春闱开幕这样的喜事叫人忍不住想要与旁人交流，众人便走到了一起，开始小声交流起来。 一个年轻男子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道穿着紫黑蟒袍的身影旁边。 他一拱手：“闲王，许久不见了。” 春闱开幕这样的大事，唐今身为皇室宗族子弟，自然也来了。 她偏眸看向那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年轻男子，回忆了一下，才认出对方的身份：“许侍郎。” 男子倒也大方地朝唐今拱手：“礼部侍郎李濂，见过闲王。” 唐今讶异，“抱歉。” 李濂摇了摇头，“王爷能记住下官，是下官之幸，记不住，便是下官之过。” 美人是不会有错的——若是有错，定也是那美人还不够美。李濂看着唐今的脸，在心中如此感叹着。 唐今看了他一眼，摇头收回了视线。 对于李濂这人，唐今其实是记得的。不过她不太想记得。 毕竟她刚回京，国都内传出画师那件事的时候，这人就向王府递了拜帖，亲自上门与她—— 比美。 唐今不想理，也就没有放他进门，他便去少帝那撒泼耍无赖，少帝当时才刚刚登基，哪里有空跟他闹，偏生这人又有些能力，少帝刚刚登基不可轻易责罚，便叫唐今进宫和他见了一次。 那次见过后，李濂便回到家中郁郁寡欢去了。 他左叹，右叹，叹既生他何生闲王，叹天下为何还有如此完美的脸，叹为什么唐今那张脸没能长在他脸上…… 这一叹就叹了大半年才缓过气来。 总之，这是个极度爱美之人。 对于这种奇葩，唐今自然选择敬而远之。 队伍还在慢慢地跟着少帝前往大殿，一路上，不少人都自认为隐蔽地向唐今投去了视线。 这几年闲王一直深居简出，就连朝会都甚少参加，便是参加也是站在那最前列，叫人只能看见一个清隽的背影，虽然国都中一直流传着闲王之“美”，但其中究竟…… 坊间流传也就罢了，他们这些做官的，只要是还想好好在国都内混下去，是断断不敢议论闲王的。 以往他们只能在朝会上依稀看见个背影，如今唐今虽然还是站在前面，但不像朝会那样站得远，努力去看，也能看见半个侧脸。 投来的视线越来越多，站在唐今身后的李濂不由得咋舌，“下官替王爷挡了如此多的视线，王爷是否该请下官小酌一杯？” 唐今头都没回：“本王不饮酒。” 李濂反应了一下，才想起闲王常年礼佛，酒和肉这两者都是从来不沾的。 他脑筋一转，忽而想到了另一件事，“王爷，这茹素和戒酒是否对容貌保养有奇效？嘶，王爷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可否将食谱予下官一阅？或者王爷能否将府上厨子借与下官几日？” 唐今：“……” 好在这一路也走不了太久，眼见前方香台已到，一众官员都安静下来，开始跟随少帝祈福。 礼部官员们组织着仪式的进行，相国寺的主持引领着少帝开始祭祖祈福，而戴着玄铁面具的青年与六扇门侍卫则在一旁守卫。 祈福仪式有些繁琐复杂，大概一炷香后，众人才总算慢慢从室外的香台开始往大殿走。 少帝慢慢走进大殿之内，除去相国寺主持和六扇门的人外，其他人都等候在大殿之外。 唐今站在最前排，看着大殿中的场景。 穿着黄袍的少帝站在巨大的金尊相前，相国寺主持缓缓诵着经，过了会，主持将三支香交与少帝。 少帝接过那三支香，慢慢朝着香炉前走去。 在少帝低头插香之时，大殿之中忽而响起了一道嗡鸣。 藏匿于房梁之上的数名杀手忽而从天而降，手中的匕首直直插向了少帝！ 那戴着玄铁面具的青年这时才堪堪反应过来，连忙呵斥：“护驾！” 六扇门一众侍卫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护卫。 殿内兵器交接之声不断，殿外的众人这会也意识到发生什么了，连忙叫来禁卫。 殿内越来越乱，过了一会，有黑衣杀手意识到不对转身逃跑，却被当场斩下。 唐今站在大殿外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旁边的李濂还在咋舌，“禁卫和六扇门……这次可出大错了。” 数名杀手潜藏于相国寺中，负责查勘寺庙的六扇门和禁卫竟然没有发现，这绝对是巨大的疏漏。 而且…… 李濂看着大殿中那戴着玄铁面具正以一敌三保护着少帝的青年，不由得皱眉：“这甲戌总管，怎么瞧着……弱了许多。” 最后的几个字，李濂声音极低地喃喃着，但还是叫唐今听得清清楚楚。 六扇门甲戌，武功高强。这几乎已经是所有人都已经认定的事实。 眼前这些杀手身手虽都是一流，那大殿中的“甲戌”虽是以一敌三，但若放在以往，解决这些人绝用不上这么久…… …… 袭击皇帝的六名杀手最后被当场斩杀四名，活捉一名，但还有一名却让他逃进了闹市，不见踪影。 六扇门和禁卫一面护送着皇帝回宫，一面在城中开始搜寻那名逃跑的杀手，而剩下的官员们则被遣送回府，等待六扇门的调查。 唐今坐着马车回了王府。 刺杀一事六扇门已勒令所有官员禁止向外透露，所以王府内的众人也还没有得知此事，见唐今回来，蓝水连忙领着几个侍女侍奉。 唐今换去身上累赘的朝服，又去佛堂坐了一会，待到天边开始渐渐暗下，才起身，去了书房。 在唐今走进里屋的时候，那一双灰棕色的眼睛就转向了她。 过了一会，长离开口：“三天了。” “嗯，三天了。”唐今缓缓走到长离床前，浅眸微垂，长睫在眼底落下一层阴翳，她弯唇，“你可以离开了。” 第9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9 #九 当绑在四肢上的锁链落下之时，长离还有些莫名的茫然。 唐今看了他一眼，声音轻缓：“看我。” 长离下意识抬头。 唐今按了一下那扣住他脖子的铁环，一声机关的响动，那困住长离的最后一根锁链便也落了下来。 唐今将锁链取走，看回他，“好了。” 长离看着她，那双灰棕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也依旧明亮，困住他的锁链落下后，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唐今却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极为隐晦的杀气。 不过下一瞬，眼前一花，唐今偏开头，等她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刚刚还用锁链锁着一个人的床铺上已经空无一人。 唐今看着手里的那根锁链，少顷，将之放回了原位。 外边的天已经暗了。 皇帝遇刺的消息普通百姓是无法得知的，但能生活在这国都之内的百姓也都算不上愚民，街上的金吾卫增加，平时日不怎么见得着的六扇门捕快忽而随处可见，如此反常的场景，日头才刚落，察觉不对的小贩商铺们就已纷纷歇业关门。 离开那个关了自己半个月的宅子后，长离去摸了一身衣服，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朝着城墙而去。 换衣服的时候，长离还从身上翻出了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花糕。 那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放到他身上的，长离看着那包花糕，许久，还是将之放进了怀里。 他现在想做的事情很简单。 去医谷抓那个叫医仙的老头来给自己解毒。 要去医谷就要先离开这里。 他的内伤还没有好，也用不了内力，不过就算用不了内力也还可以用轻功，翻个城墙是没什么问题的。 还不到宵禁的时候，街道上却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直觉告诉长离有哪里不对，当他隐约看见城墙之时，忽而，他停了下来。 一箭呼啸穿云，倏地穿过长离身前一寸，狠狠扎进了一旁的树干里。 一箭之后又是连续的几箭，但当弓箭手再次拉弓的时候，那方才还在视野里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隐藏在暗处禁卫和六扇门捕快们纷纷现身，“就在这附近，别让他跑了！快追！” 白日里疏忽大意让刺客潜入了相国寺他们已经犯下大错，若是能拿下刺客也勉强能将功折罪，但偏偏却让那些刺客跑了一个。 这要是抓不回去，他们所有有关的人都要受罚。 很快，守卫在其他地方的禁卫和捕快们也得到消息，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开始朝刺客出现的地方聚拢，开始齐齐抓捕那名逃跑的刺客。 街道屋檐上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间或有刀剑交接的声音，国都百姓们紧锁房门，蒙上被子，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 明明是灯火昏暗的夜，一个又一个的火把却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格外的明亮，集结六扇门在国都内的所有捕快的力量和城内五百多名禁卫的力量，那刺客很快就越来越难躲藏。 六扇门的捕快们大多习武，武功或许算不上顶尖但胜在人多，很快，便有喜报传来：“那刺客中了一弩！顺着血迹找！” “就在前面！快追！又中了一剑！” 黑暗中那名刺客身形如鬼魅，轻功极佳，但在内力上却差了几分，蚁多咬死象，在数百人的围剿下，那名刺客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动作也逐渐变慢。 不过即便如此，却还是有一瞬对方的身影忽而消失在了黑夜了。 “人呢？” “怎么又不见了？快搜！”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从屋巷瓦檐间掠过，举着火把的禁卫们不停地搜寻着那名刺客的踪迹。 昏暗逼仄的小巷里，充满脏污的水沟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将本不该属于这里的气息掩盖。 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地滴落至地面，长离坐在角落里，有些狼狈。 他已经给自己点过穴止血，但随着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点穴也失去了效用。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武器倒是随处能捡，但止血疗伤的药却是连一点都找不到。 翻遍全身上下，能找出来的，就只有那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到他身上的白白软软的花糕。 他的手上有很多血，那些花糕便也难免沾上了一些。 长离低头将那些花糕塞进嘴里，灰棕色的眸有些找不到焦点。 这些花糕当然不能疗伤，作为补充体力的食物，份量也远远不够。 长离其实不明白死亡究竟代表什么。他杀过很多人，很多人因他而死，但他其实不明白人死之后会怎样。 说起来有些奇怪，他一直带给人死亡，但实际上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从未接触的词。 他并不害怕死亡，他只是好奇，人死后究竟会变成什么。 也正是因为他不怕死，所以不管遇上什么对手，他都从来没有输过。 可是现在，他好像，有点不想死。 嘴里的花糕很甜，脑海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跳出那个人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或许他本就什么都没有想。 思考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杀人的时候只需要顺应本能就是了。 一道忽如其来的火光突然将长离的身影照亮，那禁卫大喊：“找到了！” …… 整整一夜，国都内的脚步声都没有停歇。 在无法使用内力的情况下，想要躲避全城禁卫和六扇门捕快的追捕难如登天。 不过这也是六扇门只出动了明面上的捕快，而没有出动暗地里的暗影的原因，若是遍布全城、监管全城的暗影出动，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就能将人堵到无路可退。 上次他凭借强大的内力硬生生跟国都内数百名暗影厮杀了整整一夜还能逃走，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天边渐亮之时，一众仍在搜寻的禁卫和捕快们忽而收到了一道新的命令。 半晌，禁卫捕快们渐渐散去，各自回到了自己该去的位置。 吵闹了一整夜的国都终于重归安静，许久，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进洛阳，有一家商铺试探着开了门。 陆陆续续地，一家又一家的商铺重新开了门。 很快，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国都洛阳各大街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华。 唐今昨夜睡了一个好觉，早起后在佛堂里坐了一会后，便唤来管家，安排马车出了门。 兜兜转转的，马车在城西一家卖花糕的铺子前停下。 糕点铺老板娘已然认得唐今的马车，远远见马车停下，便连忙擦擦手迎了上去，“民妇张氏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免礼。”唐今也没有掀帘子，只是如往常一般问，“今日的花糕可蒸好了？” 张氏脸上顿时有些为难：“回王爷，今日的花糕刚刚上蒸笼，还要等一会，民妇待会给您送府上去吧？” “无妨，你继续做便是了，本王不急。” 张氏并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既然唐今说她不急，那张氏就放心了，又喊了几句千岁后便匆匆回糕点铺子去看蒸笼了。 唐今坐了一会，与驱车的马夫说了一声：“将马车移开吧，停在这里挡了路。” 马车一边感叹唐今的好性子，一边应下。这附近能够停车的便只有糕点铺旁的一条小巷，马夫看了一下，驱赶着马车慢慢停了过去。 车停好后，唐今便掀帘下了马车。 见唐今忽而下了车，驱车的马夫和同行的两个侍卫都连忙低头，“王爷。” 唐今温声道：“本王随意走走，你们不用跟来。” “唯。” 唐今偏头看了下小巷深处那颗白色的梨花树，过了会，慢慢走进了小巷中。 这样的胡同小巷里自然住了人家，不过这会大约都在外做工，巷子里僻静得很，听不见什么人声。 一片雪白的花瓣慢慢落在唐今的衣袖上，她抬头看了眼那棵梨树，少顷，又垂眸看向了地面。 小巷里铺了粗糙的青石砖，但铺得隔了些间隔，一个没走好，便会踩进泥地里。 一片又一片的梨花落在青石板上，将石板上的痕迹遮盖。 唐今看着叠在数片花瓣下隐隐露出的一点暗红，手指动了动。 一阵轻风吹过，将地面上那些白色的梨花瓣吹散，也露出了那些暗色的痕迹。 唐今看了一会，顺着小巷走了进去。 越往里，巷子就越来越逼仄，也越来越昏暗。 青石砖在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再铺了，剩下的只有长满苔藓无人涉及的土路。 转过一个小弯，唐今终于看见了巷子的末尾。 蜿蜒堆积的暗色血污沿着泥土的缝隙蔓延，一寸又一寸，像是开了一朵血色的花。倒在血花中心的青年安静地躺着，气息微弱的像是油尽灯枯的火苗，只需轻轻一阵风，这烛火便要灭了。 唐今无声叹息，她蹲下身，从袖中拿出了一颗雪色的药丸。 药丸入口即化，无需吞咽。 在保命丹的作用下，那双灰棕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像是隔着一层雾，那双眼睛有些朦胧地看向了她。 唐今抚过他的额头，浅眸里带着些神佛垂眸看向世间时的悲天悯人。 她声音轻缓：“别怕，我带你回去。” …… 长离混沌地看着面前出现的人。 他的目光有些无法聚焦，但视野里，依稀出现的是那只手。 那只轻轻抚过他额头的手，那只漂亮找不出一丝瑕疵的手，此刻，却沾着他身上的血。 他的血……弄脏了她的手。 那双灰棕色的眸子慢慢合上，青年一直紧握的手也慢慢松开。 几块已经变形得不像样了的花糕滚过积淤着血污的地面，坍进了血污之中。 …… 如何驯服一只会伤人的野兽？ 将之关进笼子，拔去他的利爪，让他失去与其他野兽搏斗的能力，再将他放走，让他回到毒蛇猛兽遍布的丛林里。 然后，在他遍体鳞伤的时候，将他带回家。 第10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0 #十 四日前，唐今跟少帝提出了她的计划。 安排一场刺杀，让人假扮成她——六扇门总管甲戌，故意在祈福之时让“甲戌”出错，借由此次刺杀让有心人推断出“甲戌身受重伤不能现身，目前出现的甲戌只是一个替身”这一结论。 此消息一旦传开，前朝余孽和那些江湖门派就算未曾全信不信，也必定会趁此机会有所试探。 而只要他们开始试探，便等于落入早已布好的蛛网之中，之后的计划也就能顺利推进。 除此外，也能借由抓捕逃跑刺客的借口，利用禁卫和六扇门的捕快将那名想要离开的棋子拦下。 眼下还不是那颗棋子入局的时间。 …… 明亮而干净整洁的房间内。 唐今坐在床边，慢慢将金针刺入床上之人的穴道。 随着金针刺入的穴道越来越多，那盘踞在体内阻塞经脉阻碍内力流转的药力慢慢散去，躺在床上的人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别动。”唐今按住他的手，给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那枚金针。 长离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片刻，安静地躺着，没有动作。 他伤得极重，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还中了些毒，能撑过一夜也只能说是命硬。 唐今一边给他用针，一边慢慢道：“你本就没好全，现在又伤成这样，若再乱跑，下次我可就没药救你了。” 长离安静地躺了一会，半晌，声音嘶哑地开口：“……为什么，救我？”他其实不太明白。 唐今又取了一根针出来，有些漫不经心，“因为……我佛慈悲。” 男人微微眯眸，那双灰棕色的眼睛里被茫然所充斥。 唐今轻笑了一下，继续施针，随口道：“便算……我信佛，不忍见人在我面前死去吧。” 这理由无论谁人来听都有些荒诞，但躺在床上单纯如白纸的杀手在消化了一下后，就平静地接受了。 如此好骗的人唐今还是第一次见，她看着手下的针，没再说话。 为了方便施针，男人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去了个干净，这会身上除了用来止血的细布条便未着寸缕。 与他那双干净的眼睛不同，他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疤，大部分都很旧，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但也有些是稍微新一点的。 这些伤疤大多都留在了最致命的位置，像是左胸，腰腹，还有脖子上那道她留下的还没有好全的伤口。 自然愈合的伤口，没有缝合的痕迹，留下的伤疤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难看。 当然，这或许也因为他的身体本来就足够好看，就是多少那么几条疤也绝不会叫人觉得丑陋。 他看着不显壮，但不管是肩颈四肢还是胸腹，都覆盖着一层紧实而又柔韧，恰到好处的肌肉。 摒弃那些世俗的想法，光以欣赏的角度来看，他的身体确实足够美，足够诱人。 特别是腹腔往下的位置，隐隐透出来的些许青筋脉络。 唐今看一会，在针落至他左胸上的时候，她点了下那道斜横过左胸的伤疤，轻轻问了一句：“这是何时伤的？” 微凉的指尖落在胸口的旧伤疤上，让长离有些不适。 胸口那道疤在痒，心跳也在加快，他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唐今的问题：“忘了。” 唐今看了他一眼，又换了一道，“这个呢？” 长离依旧是不记得。 最近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受伤了，唐今又问了几道，才总算问到一个他记得的。 那是侧腹上的两道交叉疤痕，还很新。长离道：“杀万蝠教圣婆的时候留的。” 万蝠教圣婆？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唐今就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一眼那道伤疤。 传言万蝠教圣婆热衷于采阳补阴，格外喜欢吃男人的肾脏…… 联想到那个传闻，再这么一看长离侧腹的那个伤疤，唐今不由得掩唇，“……她有没有从你身上取走什么东西？” 长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如实回答：“没有。” 那就好。以他的单纯程度，唐今很担心他就算被人挖了一个腰子也可能还傻乎乎的不知道。 见他还带着些不解地看着自己，唐今弯唇，“没什么，只是担心你被坏人欺负了。” 长离看着她那微弯的唇角，不知为何，他有些莫名的不舒服，“……他们打不过我。” 除了那天那个戴面具的，他才不会被人欺负。 唐今点了点头，“嗯，都打不过你。” “……”看到她这样，长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见唐今说完那句话后便专心施针了，长离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金针刺激着关键的几个穴位，长离能觉察到自己体内的内力开始慢慢地流转起来，之前被面具人留在体内的那些暗劲也在慢慢散去。 过了一会，见他脸上开始有了血色，唐今收了针，拉过一旁的锦被替他盖好，“接下来的几日不要乱动。知道吗？” “嗯。” 唐今念了声“乖”，又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吃些东西，便于恢复。” 长离也知道受了伤就要多吃东西，不过以往说到吃东西他都会想到肉，但这次当唐今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他脑海里最先跳出来的，却是唐今喂他吃过的那些白白软软的花糕。 他一向都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花糕。” 唐今略有些意外，半晌，也没有说行不行，只是继续问：“还有？” “肉。” 倒是质朴得很。 见他对口味那些都没有丝毫要在乎的意思，唐今便吩咐了一下厨房，叫他们将准备好的食物端了上来。 长离现在不方便动，吃东西便只能由旁人来喂，旁边的侍女盛好饭想要上前，但人才靠近了一点，就被长离周身散发出的有如实质血煞之气给吓得定在了原地。 唐今走上前接过了侍女手中的碗：“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回过神，慌忙跪下，“王爷，奴婢……” 唐今也没有为难她，“无妨，下去吧。” 那侍女连忙谢恩，起身跟着一众下人一齐退了下去。 挥退了下人后，唐今才重新看回了长离，“方才的侍女只是普通人，并不会武。” 长离沉默着没有说话。 唐今摇摇头，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那碗肉羹，半晌，还是在床边坐下，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对于唐今的投喂，他倒是没有拒绝了。 见他乖乖吃了，唐今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若我不喂你，你便饿着？” 她只是随口一问，长离却回答得认真：“我可以自己吃。” 还挺身残志坚。 唐今压下唇角的笑意，继续问：“方才为何不让那侍女喂？” 长离敛眸，“……旁人经手的吃食很危险。” 唐今又喂了他一口：“我便不是旁人了？” “你不一样。” 他说的低，不过唐今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便也慢慢问他：“哪里不一样？” 长离唇动了动。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张了口，却又没能说出话。 ……是啊。 这个人和其他人，哪里不一样？ 这一问好像直接把某个单纯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单向处理器的杀手给问的死机了。 唐今看着他眼底越来越多的迷茫，轻笑了一声。 第11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1 #十一 虽然到最后也没有想明白唐今和其他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但至少长离还是意识到了唐今是不同的这件事情。 在过去的人生里，他的世界里只有要杀的人和不用杀的人这两种人，而唐今，他应该是把这个人放到了不用杀的人里面的，可是…… 这个人又好像还有点不同。 唐今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她也没有管，任由长离去想了。 长离这次伤得虽然重，但命已经保住，接下来需要的就只是慢慢调养了。 他还是不肯让别人靠近自己，唐今不管他，他就自己来，反正他也只是重伤，并不是残废。 但他一动，身上那些伤口就又裂开了，唐今最后还是找了两个人畜无害的小医童来，又强行逼着他听话，他才勉强接受了那两个小医童的照顾。 不过也因此，每次唐今去看他的时候，他都闷着声不说话。 就这么慢慢养着，不知不觉中十天的时间便过去了。 这么些天珍贵的药材不要钱似的用下来，长离身上的伤开始好转，不过自从前两天开始，他就没再看见过唐今出现过了。 又是新的一日，长离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着呆。 他现在住的这间房间已经不是之前关他的那间了，这间房间比之前的要大，周围的窗户还开着通风，从窗户处能看见窗外的院子。 比起之前的房间，这间房要明亮许多。 而且，现在也没有锁链锁着他了。 长离看了一会，慢慢起身，朝着房间外走去。 原本坐在房间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医童看见他出来，顿时便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眼见长离往外走，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但也没人跟他们说过不许长离出门，所以两人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离离开。 今天又是一个晴日，清风徐徐，偶尔吹落几片初开的花瓣，淡淡的花香混合在空气中，间或夹杂了一些清淡沉稳的檀香。 长离慢慢顺着从风里传来的气息找到了后花园。 他要找的人就靠在花园的亭子里。 恰是午后犯懒的时候，唐今也有些发困，这会斜倚在美人靠上，垂眸慢慢地给趴在腿上的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猫顺着毛。 她今日穿的一身玄衣，外笼了一层银纱，玄衣上用银线绣了丹鹤纹样，但整体颜色还是有些素净。 但也正因她穿了一身玄色，那只趴在她腿上的白色的狮子猫方才那么显眼。 狮子猫大概也分得出美丑，长长的尾巴一直绕着唐今的手臂打转，唐今的手一靠近，便主动地凑过去蹭了起来。 唐今挠了挠它的下巴，眼眸微倦：“乖。” 不过在她准备将那只狮子猫抱起，更亲近一点的时候，旁边却莫名多了一道身影，手底下的猫也顿时被吓了一跳。 唐今按住腿上受惊的白猫，偏头看过去，见到是长离，她轻问了一句：“怎么出来了？” 长离皱眉看着她手里那只猫，也不说话，好半晌，转身就又走了。 唐今有些莫名其妙，她低头看了一眼腿上那只开始伸懒腰的猫，摇摇头，又继续逗猫了。 但过了会，长离就又回来了。 还拿回来一袋绿色的杏子。 长离将那袋杏子放到唐今面前。 唐今原本抚猫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人一猫看着看着那些绿杏，半晌，狮子猫声音悠扬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嘲讽这个跟自己争宠的笨蛋一样在唐今的怀里转了一圈，用尾巴对着长离。 见唐今一直没有说话，长离抿唇，转身又要去找别的东西。 唐今无奈，只能拉住了他。 见他看过来，唐今松开手，“坐着吧，你伤还没好，少走动。” 长离看了一眼那只白猫，又看回唐今，“你这几日都没有来。” 他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倒叫人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唐今偏头看他：“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长离不知道。他只知道看不到这个人，他好像有点不舒服。 他是这么想的，便也就这么直接说了：“你不来，我不舒服。” 唐今眉峰不由得微抬了一下，片刻，她道：“那你现在舒服了吗？” 长离摇摇头。 “哦？”那轻缓的声音微绕，带着些诱导，“为什么呢？” 为什么……长离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那只猫上。 或者说，落在了那只慢慢抚猫如玉啄成的手上。 他盯了一会，好一会，找出了个理由：“这只猫太丑了。” 唐今愣了一下，眼底慢慢染上了些浅笑。 她也好脾气，撑着侧额继续问长离：“那你觉得什么好看？” 她这一问，长离就又答不出来了。 唐今抬起手，长离还没有想到什么好看，指尖便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他不由得低头。 那双漂亮好看的手慢慢勾着他的指尖，一点点爬到他的掌心，然后轻轻地握住了他。 相比于唐今的手，男人的手要稍微大一点，颜色是久不见光的苍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骨节也要更分明一些。 十指交握的时候，这些区别就更明显。 唐今牵着他的手抬起给他看，“这个呢？好看吗？” 长离看着她的笑颜，良久，点了点头。 唐今低眸笑了一下，“别站着了，坐吧。” 她还牵着他，长离站了一会，在唐今旁边坐下了。 少顷，唐今轻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周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同，旁边坐着的人似乎也有些走神，但唐今却好像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一样，依旧慢慢抚着腿上的猫，撑着额头一派慵懒。 长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耳边的世界很安静，也很吵，其他的声音仿佛一时间被他自己屏蔽了，但有关另外的声音却格外的明显。 有关远处传来的风声、鸟啼声、人声，他都不太能听清，但自己那一场的心跳声，身边人衣袖缓缓流动的声音，都在耳边无限放大，让他无法忽视。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有点陌生。但是……他没有很难受。 像是贫瘠的土地上开始有风，有云，有树，有鲜花，空荡的世界逐渐被陌生而又美好的事物填充，世界尚且不能理解，但世界却的的确确的开始产生变化。 唐今目光渐渐从怀里的猫慢慢落到了地面上。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许久，她又慢慢收回了视线，变得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第12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2 #十二 娇贵的雪狮子最终还是被另一只更凶狠的墨狮子给赶走了。 唐今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差不多时候了，便抱着那只狮子猫起身，而旁边的长离也跟着站了起来。 唐今慢慢往书房走，长离也就跟着她一起走。 等到了书房，唐今就将那只猫放到了一边，坐到了书桌前。 但过了会，那只狮子猫就坐不住了，开始在书房里到处乱转，上蹿下跳，唐今便只好叫侍女将那只猫给带了下去。 至于某位幼稚的杀手用内力当逗猫棒逗得那只猫到处乱转的事，她就当没有看见了。 长离不知道唐今在干什么，只是他也不想走，就在一旁的位置上坐着。 他的伤都还没好，身上隐隐有几个伤口这会已经裂开了，但他也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坐着，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 过了许久，唐今才看完六扇门各地暗桩发回的密信。 一切就如唐今计划的那般顺利，各大门派都已经开始怀疑现在的甲戌并非本人，而只是个替身，也都开始蠢蠢欲动，现在等的就是看谁先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手试探了。 人为财死，前朝宝藏这么大一笔金银没有谁愿意放弃，应该很快就有门派要按捺不住了。 就算他们真的那么沉得住气…… 唐今抬眸看向了那正在看着某处发呆的长离。 就算他们真的那么沉得住气，只要把重伤了甲戌的罪魁祸首放出去，届时便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不过…… 唐今将那些密信挪到火上烧毁。 那并不是这颗棋子入局的最佳时机。 唐今将桌面上的纸张铺平，过了会，她抬头看向长离，“喂，你认字吗？” 长离转过头，他消化了一下唐今的话，点了下头。 唐今有些意外，“何人教的？” “我自己。”长离回了一句。 他只被教导过怎么杀人，没人教过他识字，是后来他看得多了，才慢慢看懂那些字都是什么意思。 唐今便又问：“会写字吗？” 认得字是一回事，但会不会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长离也直白：“不会。” 唐今朝他招了招手。 长离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唐今这算是第一次正式问他的名字。 “长离。” “长离？”唐今念了一遍这名字，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是这两个字吗？” 长离看着落在纸面上那清隽又漂亮的两个字，点了点头。 “长离意为凤鸟，给你起名的人定当对你寄予厚望。”唐今道。 长离沉默一下，“我随便取的。” 唐今不由得撑住了额头，“……你这样，我很难接话。” 她这么一说，长离便又沉默了下来。良久，还是唐今继续问他：“为何选了这两个字？” 继他刚刚那句话后，唐今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抱什么希望，不过这个，长离倒还记得一点原因。 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名字。就算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也没有想过名字这件事。 一直到五年前。 当时他接了一个悬赏，去杀一个叫空明的老和尚，而就是在那间寺庙里，他听到了一句诗。 “伪孙衔璧，奉土归疆。婉婉长离，凌江而翔……” 念诗的语调轻缓，又带着些悠扬，像只是闲暇时打发时间所念，但莫名的，他就记住了那句诗—— 婉婉长离，凌江而翔。 后来，在那个老和尚死之前，他问了那个老和尚那句诗的意思，那个老和尚告诉了他，还把那句诗写给了他。 再后来，他就把“长离”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 “我去杀人，听见有人念诗，就记住了。”长离这样对唐今道。 唐今撑着下巴想了想，“这是何时的事情？” “五年前。” 唐今奇怪，“五年前你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嗯。” 唐今倒没有觉得他身世可怜或者别的什么，她只是回忆着脑海中的记忆，生出些奇怪。 杀手“离”可是十年前就出现在武林之中的人物，“离”这个名字也绝非这五年里出现的…… 但她眼前的这个“长离”，和百晓生编写的杀手榜排名第一的“离”，应该就是同一个人。此事六扇门已经调查过了，前段时间接下六扇门总管甲戌人头悬赏的杀手就是“离”。 唐今忽而想到一种可能性，她抱着试探的心思问了长离一句：“你听说过离这个人吗？” 长离看向她。 半晌，唐今从他茫然的小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宿主，这是不是叫村通网？】 唐今叹了一声，偏又有些想笑。 只是她似乎知道为什么六扇门一直寻而不得那神秘莫测的杀手离了——连本人都不知道离是自己，旁人又如何寻得到。 看着唐今眼里又不知道为什么带上了笑意，长离敛眸，闷了下来。 虽然这个人笑起来很好看，但他不喜欢被人笑。 唐今这会是真有些好奇了，见单纯的小杀手不开心了，她伸手拉了下他的手，等他看过来，便问：“你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长离看着她，故意幽冷了声音：“杀人。” 唐今是半点都没被他吓到：“除此外呢？” 除此外…… “练功。” “这个也除外。” “……擦刀。” “还有呢？” “……” 见他好半天不说话了，唐今给他提供了一点思路，“你一般住哪？” 长离看了她一眼，“家。” 这就又是一个意外了。唐今还以为他平时都是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的，“你家在哪？” 对于这个问题，长离没有再回答。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唐今也能判断出他确实有一个“家”，或者说是一个落脚的地方。 唐今本来也只是就着最开始的问题往下随便问问，见他还没有傻到把自己的根据地随便说出来，唐今还有些许欣慰。 她也不再往下问了，而是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你方才说你不会写字，那你想学写字吗？” 唐今从笔架下拿了一支毛笔递给他。 长离看着她手上的那支毛笔，片刻，接过。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笔墨纸砚算是珍稀品，但在王府里这些东西通常都是随手可得的，总归也是无聊，唐今便认真教起长离写字来。 她教的认真，长离学得也很认真。 一流的杀手本就具有极佳的专注力，在近乎恐怖的专注力他学东西自然也就非常迅速。 教导一个聪明的学生能让人感到愉悦，唐今看着他慢慢在纸上开始写字，也难得放松了一些，慢慢用笔在纸上描着。 晚间用膳的时候，索性长离就在她这里，两人便一起吃了，不过最后那些饭菜还是长离一个人吃完的。 “今日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吃完饭后，唐今对长离道。 长离却没有走，他看着唐今，灰棕色的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样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唐今也顺着他，去拿了支笔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了他，“你伤还没好，少走动，多养伤。” 长离接过那张纸展开。 纸上的两个字他都认得。长离看了一会，才将纸条收起。 第13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3 #十三 在相国寺刺杀过去的半个月后，有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各大门派开始派出一些小弟子，一边在坊间大肆议论藏宝图，一边又故意惹出一些小麻烦，以此来试探六扇门的底线。 当然，分布在各地的六扇门捕快都立马抓捕了这些弟子。 但关了小的来了老的，门内弟子被关后，门派中的长老就有了借口上六扇门府衙要人。 六扇门这边当然是坚持不给人，但却也迟迟没有处理那些闹事的长老。 普通弟子也就罢了，就算甲戌不管按照程序六扇门也可以出手，但是各大门派的长老就不同了，长老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代表了一个门派的门面，若是与之为敌，那便算是与那门派为敌。 虽然大家的心里都知道六扇门跟各大门派的关系算不上多和谐，但表面上大家都还是正义的一方，勉强能算是同盟，这骤然撕毁同盟协议，可就有些不道德了。 可对于六扇门来说，以往可是总能快刀斩乱麻地收拾了那群作乱的武林分子的，不管是正派还是邪道，都是一视同仁。 这一次，虽然又过几天后那些捕快还是又强硬了起来，如往常一样对待那些门派长老，但还是有人意识到了什么。 华山派内。 华山派五长老呵笑：“这六扇门这会没了主心骨，就连巨剑帮的一个长老都迟迟不敢处理，还偏生要欲盖弥彰，真是……” 二长老亦是点头：“到底是朝廷养的一群废物，不管用啊。” 三长老见此，起身向上座的掌门拱手：“掌门，我派应当趁此良机立即发动门内弟子寻找那藏宝图的下落，以免其落入小人之手啊。” 掌门却还有些犹疑，“若是六扇门秋后算账，这第一个出头的……” “便是秋后算账，我华山拿到前朝宝藏，还需怕他六扇门？”不等掌门再说什么，大长老便拍板做了决定，“通知下去，命我派弟子立即开始搜寻藏宝图下落！” 一笔巨大的财富就摆在眼前，甚少有人能不动心，华山派内发生的一切在其他几派中也不断上演。 而在巨剑帮中，巨剑帮帮主也迎来了一位蓝衫公子。 蓝山公子带着两个貌美婢女，唇角含笑，拱手作揖：“金帮主，在下梧州潘玉，久仰了。” 巨剑帮帮主金无痕看着蓝衫公子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贵气，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 各大门派内发生的一切都被巨细无遗地写入密信，送入国都，摆到了唐今的桌上。 这些事情与唐今预料的都相差不多，唯独这最后几封密信上写的内容…… 这几封密信所写的都是调查出来的有关藏宝图的消息下落，那藏宝图依旧不知踪影，但最后一封密信上，暗影们却回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 唐今看着那封密信上所写的内容，情绪不由得有些许微妙。 这倒真是……意外之喜了。 许久，她将所有的密信一同烧毁。 走出佛堂，唐今慢慢往后院走。 不过她才走出佛堂不远，便远远看到了那正一脸冷酷地站在树下的长离，和他脚下正扑着一个球玩的白毛狮子猫。 一见唐今走近，长离和狮子猫都看向了唐今，狮子猫立马就朝着唐今扑过去，但还没扑进唐今怀里，就在半空中被揪住了后脖颈。 唐今看着那行动已然自如，像是没事人一样的长离，也不由得感叹他这强大的体质。 不过相比于那个，还是先解救那只被揪住后颈的小猫比较重要。 唐今朝长离伸出了手。 长离盯着她看了一会，半晌，还是松了手。 狮子猫扑腾了下后退，连忙躲进了唐今怀里，唐今顺着它的后脊安抚了一下，“乖。” 长离看着那只黏着唐今的白猫，灰棕色的眸子里隐隐有些许冷漠。 白猫抖了一下尾巴，在唐今怀里钻得更深。 猫犬一向不对付，唐今抱着猫，慢慢往前走，“我瞧你伤已经好了许多，伤好之后可想好如何离开了？” 长离跟上她，听见她的话便皱了下眉，“你不关我了吗？” “你不会伤我，我何必关你。”唐今抚着怀里的猫，声音慢慢，“还是……你想要我关着你？” 长离想回，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不想被锁链锁着，更不想被关在室内，但是…… 他本就甚少跟人交流，这会便也回答不上唐今的话。 唐今收回视线，她看着远处的花，“我并非什么好人。不要太信我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告诉长离一件事实，但长离却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 只是许久，他才闷声说了一句：“我内伤恢复后自然能离开。” 他现在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了，但内伤并不是那么容易养好的东西，算算时间，应该还需要大半个月，时间倒是正好。 于是唐今也没有再继续问。 两人慢慢地顺着小路在王府里闲逛着。 在王府里待了这么多天，府里的下人们也知道了长离这个人，不过对于长离跟唐今的关系还是有些看不明白，只隐约知道长离是唐今的客人。 回到书房后，唐今叫侍女将猫带了下去。 她原本想和前几日一样教长离写会字，但等她看过去的时候，长离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空气中的某处发着呆。 唐今撑着下巴，微懒道：“若是不想离开，你也可留下给我当护卫，保护我。” 长离回过神，他看着唐今，半晌，“我只会杀人。” 他只会杀人，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去保护一个人。 唐今轻叹了一声，“也是。”ωωw..net 长离抿唇，良久，看着地面沉默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唐今跟他说的这句话，一直到晚饭前长离的情绪都不是很高，虽然他脸上一向都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干净的眼睛还是将他的情绪显露得清清楚楚。 太阳西落，天空之上又是半轮新月。 夜风慢慢吹拂，带来一丝寒意，长离坐在房顶之上，看着头顶的月亮发呆。 那半轮新月中似乎隐隐出现了一些画面。 一间又一间的牢房里，每间牢房里都关押着十到二十人不等数量的小孩，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的人站在牢房外，声音冷漠。 一炷香内没能杀掉一个人的人，就会被清理掉。 头顶、眼睛、嘴、喉咙，心脏，站在牢房外的人告诉着他们怎么用最迅速快捷的方法杀死身边的人，每天都有新的人被关进房间，也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人死去。 每天，每天。 长离睫毛颤了一下，许久，慢慢垂下了眼睛。 他只会这个。 第14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4 #十四 少帝又招唐今进宫了一趟，回来时，唐今买了些小玩意，带给那只狮子猫当作玩具。 唐今宠爱这只猫的事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现在也差不多是把那只猫当成小主子一样在伺候，而同样的，唐今身边的几个侍女也发现了长离并不喜欢那只猫的事情。 不过鉴于长离是唐今的客人，几位侍女也没有说过什么。 最近春闱开幕，国都内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人多了唐今就愈发少出门了，平日不是在佛堂里静坐，就是在书房教长离写写字，或是带着那只狮子猫在花园里逛逛，以此来打发时间。 时间就这样又悄无声息地又过去了半月，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休养下来，长离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他始终没有提过离开的事情，唐今也没有开口赶他走，两人就以一种似友非友的状态相处着。 一直到春闱结束，国都中的学子们陆陆续续回乡，许久未出门的唐今与长离说道：“明日陪我去爬山罢？” 长离看了她一眼，“嗯。” 唐今手里拿着的逗猫棒往上抬了抬，那只白猫便跳了起来。 唐今摸了摸它的脑袋，将它抱起，“乖。” …… 甲戌重伤之事酝酿了一个多月，在唐今的命令下，六扇门各地的捕快和暗桩都暂时对江湖中的各大门派选择了忍让。 这样的忍让也就愈发证实了众人的猜想，于是最近这段时间里，江湖上的风波不断，那群江湖人惹出来的乱子也越来越多。 除此外，各大门派也开始正大光明地搜寻藏宝图的下落，最开始挖出藏宝图的地方也被翻了又翻。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地有消息传出，这藏宝图其实早已落入了六扇门之手，不过之后又被另一个人所夺走了。 而这个人…… “最近这段时间唯一与六扇门有过接触的便只有一人。此人重伤了六扇门总管甲戌后便一直行踪不明，可他那般的人，若是被六扇门捉拿，六扇门早就该公之于众，以儆效尤。如此看来……” 穿着蓝衫的公子坐在堂中侃侃而谈，坐在堂中的足有二十多名巨剑帮长老弟子，此时都被他吊足了胃口。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潘玉这才缓缓道：“藏宝图已落入这天下第一杀手——离的手中。” …… 天蒙蒙亮时，唐今便已经和长离来到了城外山脚下。 看着那望不到尽头的阶梯，唐今沉吟了一会，半晌，偏头看向长离，“小梨还是由你抱着吧。” 小离？长离看向唐今。 但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唐今将一只雪白的狮子猫抱起，“乖。” 长离面无表情地扭回了头。 不过当唐今将白猫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伸手接过了。 “好了，上山吧。”唐今一身轻地拍了拍手。 长离默不作声地跟上了她。 除了他们两人外，一起跟过来的还有会武的蓝水和红叶，以及几个随行的侍卫。 一开始还好，走着走着唐今便慢下来了。 其他人自然是跟着唐今放慢了速度，只有长离没有察觉地往前走，等走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向那慢吞吞的唐今。 对上他那不解的目光，唐今无奈，“我不会武。” 长离看着她那张比起山间春景还要更好看的脸，半晌，还是放慢了脚步。 只是又走了一会后，唐今便索性停了下来。 她叫住长离，“恐怕我是瞧不见日出了，不若你先上去，替我看了，待会再告诉我是何模样。” 长离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复杂，“我可以抱你上去。” “我自己走便是了。” “你走不动了。”长离直白地道。 “……” 这会不仅唐今沉默了下来，旁边的侍卫和侍女们也沉默了下来。 王爷自幼体弱，如今虽然没有什么病症了，但平日也很少走动，这爬山爬不动了也是难免的事，但这样的事情知道便是了，怎么能直接说出来让王爷尴尬呢？ 看着长离完全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的样子，唐今扶额，“你抱着小梨便可，无需抱我。” 长离刚想说他两个一起抱也行，下一秒就见唐今别过了头，与蓝水说话了。 这么明显的拒绝长离还是看得出的。 他沉默了一会，半晌，一声没吭地转过头上山了。 不用配合唐今了，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山岚间。 长离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边还是黑的，山顶上长了一片杂草，长离将怀里的猫放下，就站到了一旁。 白猫被放下后便抖了抖毛，还像是有些不适应似的转了个圈，过了会，才和平常一样在草地里打起滚来。 长离等了许久，一直到天边开始出现赤红的光芒，才慢慢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不过除了脚步声外，他却也还听到了别的声音。 长离皱眉看向旁边草地上的白猫。 一条与周围杂草同色的青蛇正缓缓顺着草丛游向那还在草地里打滚的白猫。 清风吹落满树的花瓣，也裹挟了一片卷至长离面前。 长离接住那片花瓣，手指微动。 在内力作用下锋利如刀的花瓣倏地射了出去，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枚花瓣在半途中忽而松了力道，也偏了一寸，一下便打到了那只白猫的背上。 虽然卸了力，但那枚花瓣就犹如一颗小石子般，一下就打着那只白猫大叫了一声，甩着尾巴就看向了长离。 长离看着那条猛地咬向白猫尾巴的青蛇皱了皱眉，快步上前。 但那白猫却已经被他吓到，见他靠近，便猛地朝他伸过去了一爪，这么一爪当然伤不了长离，未免白猫被毒蛇咬到，长离便直接将它给拎了起来。 然受到惊吓的白猫已然对他产生了敌意，身体一腾空便开始厉声乱叫了起来。 长离还没来得及去抓那条青蛇，就忽而听到一声呵斥： “你在干什么！” 不等长离反应，蓝水便已匆匆冲到他面前，伸手就要抢猫，“快放开它！” 生人朝自己冲来，长离下意识便想动手，但想到什么，又顿了顿，最后只是点了蓝水的穴道，让她停在了原地。 不过上来的人可不止蓝水，看到长离刚刚的举动的也不止蓝水一人。 与蓝水交好的红叶此时便立马上前：“你想做什么？你这人对猫出手还不够，还想伤人不成！” 长离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对于那明显要攻击自己的红叶，他还是抬起了手。 “够了。” 唐今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就要动手的两人。 红叶回过头，看见唐今有些冷淡的眸色顿时低头，“王爷……” 唐今没有管一心想为好友出头的侍女，而是看向了长离，半晌，她朝长离走了过去，从他手中将那只刚刚还挣扎个不停，这会却已经没了动静的白猫接过。 白猫不知为何已经睡着了，唐今垂眸看着怀里呼吸平稳的白猫没有说话。 但这样的沉默却无端让长离有些不舒服。 在青年的视角中，他只是打歪了一片花瓣，想要抓一条毒蛇而已。 但在那刚刚上山的人的视角中，却是青年扔出了一枚石子打向白猫，还上前将受到惊吓的白猫给掐了起来。 蓝水和红叶本就因为长离之前无故伤了蓝水的事情而对他有意见，见到如此场景，两人先入为主地认为就是长离想要伤害那只白猫——毕竟之前长离就一直表现得不喜欢这只白猫。 长离也明白了什么。 半晌，长离出声：“有蛇要咬它。” 旁边的蓝水已经被红叶解了穴，见状，忍不住质问：“哪有蛇？我怎么没瞧见，就算有蛇要咬小梨，你又何至于伸手去掐小梨？” 红叶亦道：“我早就见你不喜小梨的，却想不到你竟真的会对一只猫儿下手！” 耳边聒噪的声音长离一点都不想听，他只是看着唐今，希望她看自己，希望她说点什么。 但唐今只是看着怀里的猫，良久，她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回吧。” 第15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5 #十五 下山之际，一行人都很沉默。 走出了一段路后，蓝水还有些愤愤不平地走到了唐今身边：“王爷，那人又跟上来了。” 唐今摸着怀里的猫，没有说话。 见她什么都不说，蓝水虽然还是有些不忿，但也不好再张口了。 回到山脚，一行人重新坐着马车回了王府。 一回王府，红叶便叫来了医堂的人替白猫诊治，医堂的人还没替猫儿诊治过，不过还是给白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这么一遍检查下来，白猫身上并没有受伤，就连刚刚受到的惊吓也好像被它忘了，又跟没事猫一样抱着自己的猫玩具玩起来了。 “也亏得我们上去的及时，不然小梨还指不定会怎样呢。” 虽然猫没有事，但红叶还是忍不住和蓝水说道。 蓝水自然是点头认同。 不过两人说了没一会儿就被管家警告了，“你们是忘了王爷最不喜欢下人嚼舌头了？” 两人神色俱是一凛，连忙低头认了错。 见二人还算有分寸，管家又说了几句便走了。 等到管家走了之后，两人松了口气，又转身回医堂去看那只白猫了。 以防万一，医堂又专门去请了可以诊治动物的大夫，一众人围在一只白猫身边关心照顾的，气氛也算是和谐。 但另一边的书房里，气氛就没有这般和煦了。 “我没有伤它。” 长离站在书桌前，看着那撑着额头正在看书的唐今道。 唐今垂眸着，没有说话。 过了会，长离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伤它。” 胸口淤积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很难受，很难受。 而唐今的沉默就更是激化了这股难受，长离只能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没有伤它。” 他是很讨厌那只白猫，无端地讨厌，可他从没想过对那只猫做什么，而且今日的事…… 单纯的杀手大概是从来没有如此难受和委屈过，可他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越多话想说，他就越是说不出，只能拉着唐今，希望她可以说点什么，看自己一眼。 情绪堆积得越来越多，想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的话越来越多，他便控制不住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唐今抬眸看向长离，那双浅眸里没有太多的情绪，但微蹙的眉隐约流露出了些许不虞。 长离回过神，手指微松。 只是他垂眸去看的时候，那冷白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圈明显的青印。 不过唐今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收回视线声音平淡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说话了，可长离却并没有觉得好受。 而唐今的下一句话更是像一团沾了水的柳絮，就那样紧紧裹上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唐今道：“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你便离开吧。” 房间里好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长离愣愣地看着唐今，像是有些听不懂她所说的话。 唐今偏过头，伸手从书桌旁的暗格里拿出了一颗被黑线串着的佛珠。 她没有看长离，只是不轻不重地将那颗佛珠放到了长离面前，声音轻缓：“这颗珠子我一直忘了还你，这会也一并还给你。” 青年的视线随着那只手慢慢落到了那颗佛珠上。 他看着那颗佛珠，唇张了张，可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让他发不出声来。 许久，房间里才响起青年有些嘶哑的声音：“我没有伤它……” 可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回应他。 很久很久，像是眼前被什么东西模糊，鼻尖也莫名地闻不到那股檀香了。 长离拿过了桌上那颗佛珠，转身离开。 他没有再回自己现在住的那间房间，也没有再作多一分的停留，在走出了书房后他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暗色的身影以人眼不可及的速度掠过街头巷隅，很快，便消失在了国都境内。 眼眶微红的青年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要去医谷，抓那个叫医仙的老头来给自己解毒。 【主人，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太过单纯的原因，明明宿主之前也没少干坏事，但这一次，030居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太对。 唐今翻过一页手中的佛经，眸色依旧是浅淡的，“或许吧。” 不过她早便说过了。她并非什么好人。 …… 江湖中有关藏宝图就在离手中的消息愈演愈烈，到最后，就连几大门派的长老掌门都信了，开始暗中打探离的所在。 只是离的行踪太过飘忽不定，从来只有离来找人的，没有人能找到离的踪影。 而一般当离来找你的时候，你这条命便也走到了尽头。 但也还是有人开始发布悬赏，并在悬赏目标的附近蹲守，试图蹲到离。 不过很可惜的是，小半个月过去了，全天下知道离究竟在哪的人依旧寥寥无几。 闲王府佛堂之中，唐今看着暗影发回的几封密信，皱起了眉。ωωw..net 这几封密信都是回报长离目前的位置的。 她在还给长离的那颗佛珠上做了些手脚，只要是佛珠途经的地方都会留下让特殊气息。 顺着这个方向，暗影们就可以在长离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跟上他，并一路找到他的落脚点。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前段时间搜寻藏宝图的暗影们发回的密信中给了唐今一个最新的消息。 在经过六扇门的仵作验尸后，杀死那名挖出藏宝图的农民的人，极有可能是江湖恶人榜上排名第三杀人于无形的“鬼断肠”。 而“鬼断肠”正好是“离”在接下来国都刺杀甲戌的悬赏前接的上一个悬赏。 并且那个悬赏已经完成了。 所以，那张藏宝图极有可能落入了离的手中。 唐今本来的计划就是传出藏宝图在离手中的消息，以离为蝉诱使其他几大门派为螳螂，六扇门便可黄雀在后。 只是没想到歪打正着，那张藏宝图居然真的有可能在长离的手中。 藏宝图要拿到，原本的计划也要继续，长离的身上没有那张藏宝图，那张藏宝图很有可能被放在了他的“家”里。 只要暗影们先确认了藏宝图确实在长离的手中，就算暗影们拿不到，唐今也可以亲自去取回。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原本以为长离离开洛阳后便会回自己的落脚地，毕竟他当时的情绪…… 兽类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都会回到让自己最安心的地方去。可长离却去了医谷。 医谷在江湖中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医谷中人都不是武功高手，但没有一个人敢得罪医谷之人，天下最顶尖的医术和毒术都聚于医谷，就连宫中的不少御医也师从医谷，甚至来自医谷。 总之，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 不过按照六扇门对医谷的调查，长离绝不可能是医谷的人，也不可能住在医谷里，所以他去医谷一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因为医谷与皇室的友好关系，暗影们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不能贸然进入医谷，于是在长离进入医谷后，暗影们便失去了他的消息。 唐今看着手上的密信，却是有些不明白。 他的伤已经好了，还去医谷做什么？ …… 医谷坐落于北方天河山中的一处密谷之中，此地地形易守难攻，外界布置有毒阵迷障，寻常人无法进入。 而一旦走过毒阵迷障，便可进到谷内。 鸟语花香的山谷中，鹤发童颜穿着一身白衣面色红润的老头吭哧吭哧地跑着。 跑了好一会，身后又响起风声，老头哀叹一声，目露绝望，两腿一软，一个屁股墩就坐到了地上。 刚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他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匕首。 老头看着那道如鬼魅般出现在面前的身影，也是实实在在地绝望了，“老夫都说了你没有中毒，你就饶了老夫吧！” 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这么你追我赶地折腾了整整三天三夜了，是真的要受不了了。 长离抿唇，翻手将掌心的黑脉线给老头看，“这是毒。” 老头一口气血上涌，恨不能吐血三升：“那是老夫刚刚才给你下的啊——” 第16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6 #十六 虽然老头说他手上的毒是刚下的，但长离不管，手里的匕首又多了一份寒气，“给我解毒。” 老头，也就是医谷医仙也是真的服了他了。 这混蛋小子，三天前突然闯到他们谷里说自己中了毒，要看病，这么莫名其妙又无礼的病人他们当然不接，于是谷里的人就跟他动了手。 动手的结果嘛……咳，毕竟医谷之人不善武。 更何况医者仁心，到底是一条命，他最后还是给这混蛋小子把了下脉。 但这一把脉就把出了问题。 不管他怎么把，都看不出这小子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除了身上还有些外伤没好全，他身体健康的能一拳打死三头野猪。 但他当时呢，看着这无理的小子稍微有些不爽，便故意说他确实中了毒，还刻意夸大了毒效来吓唬这小子。 原本他以为这么一说这小子就该求着自己给他解毒了，但没想到下一秒刀就架脖子上来了。 就因为这一时嘴痒，医仙老头逃跑了整整三天三夜。 这期间，他也不是没有试着骗这小子他的毒已经解了，但却骗不过。 就好像这小子身上真的中了什么让他浑身难受的毒，只有解开了那个毒，他才会不难受一样。 可老头又实在是看不出他有哪中毒的迹象，再加上跑了这么几天也实在是跑不动了，老头也懒得跑了，索性便道：“就算是老夫医术不精，解不开你这毒了，要杀要剐，你都随意吧。” 说完，老头就两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长离看着他，不由得抿唇。 他看了老头许久，手里的刀一直没动过，许久他慢慢收了回刀，转身离开。 老头不由得睁开一只眼睛悄悄看了一眼。 青年的背影很沉默，看起来有些孤寂和无助。 其实活到老头这个年纪，对很多事情他都已经看得很通透了，他看得出，这个追了自己三天三夜的小子其实很单纯，单纯而又执着。 他当然也看得出，这小子并不是故意找茬，而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中了毒，而且也确实因为那个“毒”而难受着。 其实从对方说话做事的风格，他也隐隐猜得出这小子的来历。 或许是人老多情，碰到这种人他总是多几分怜悯。 医仙老头把了把胡子，半晌，他叹了口气，喊住了那道离开的背影：“过来吧小子，老夫就再最后正式替你看一次诊，若是这次还看不出你中了什毒……你就去找旁人吧。”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长离顿了一下，回过了头。 老头盘腿坐在草地上，配合着谷里生长得极好的花草与缥缈的云雾，倒真有几分医仙的风韵。 见他回国后，老头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老夫跑累了，不想动，过来吧。” 长离看了他一会，半晌，还是走了过去。 这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老头看着长离的脸，道：“把你的易容卸了吧，这也是看诊的一步。” 两人旁边就有条小溪，长离没有拒绝，去一旁的小河里接了水，卸去了脸上的易容。 等长离卸完脸上的易容后，老头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却还是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望不行，便到了闻——也就是听病人讲述自己的病情。 老头认真了起来，开口问：“你说你中了毒，那你是何时中的毒？又是因何中的毒？可还记得那毒药是何模样？” 长离平静地道：“两个月前，一个人给我下的毒。不知毒药模样。” 老头算了算时间，有些奇怪，“中毒后有何反应？” “……下毒者靠近时，心跳加速，举止反常。” 老头愈发奇怪了，一边思考着自己所记得的那些毒药，一边问：“还有呢？” 长离垂眸：“胸闷。” 这些症状倒是常见，但又太过笼统。医仙老头琢磨了一下，“这胸闷是每日固定时辰发作吗？” “不是。” “哦？那是因何胸闷？是运气时胸闷，还是喝酒或是吃到什么东西时胸闷。” 长离沉默了一下，好半晌都没开口。 过了会，就在老头打算再问他一遍的时候，他才声音低低地道：“想到那个人的时候。” 老头眉心紧锁：“‘那个人’是指给你下毒的那个人？” “嗯。”长离低低地应了一声。 老头轻吸了口气，眉头皱得更厉害：“你是说，当下毒者靠近你的时候，你便心跳加速，行为反常，而如今离开了那下毒者后你一想到他便会胸闷？” “嗯。” 这症状……老头把着胡子，细细思索着，过了会，他又偏头问：“被那人下毒后你便一直同他在一起？最近方才分开？” “……嗯。” “是何缘故？” 长离看着小溪里缓缓随着水流浮动的杂草，灰棕色的眸里清晰而又朦胧，“……他们说我伤了他的猫，他要我走。” 老头看着他，半晌，慢慢道：“你没有伤那只猫，但她不信你。” 长离没有说话。 问诊时，望与闻这两步后便已经能初步判断病情，问和切更多的是验证与确认病症。 医仙老头闭着眼睛，半晌，他略带着些深意地问：“若那个给你下毒之人与其他许多人站在一起时，你是否看不见旁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只落在了那一人身上？” 长离愣了一下，许久，他点了点头。 “看见那人笑，你是不是也会觉得轻松愉悦？” 长离慢慢在脑海里回忆一下，好一会，低低地嗯了一声。 “但若那人是在对另一个人笑呢？” 长离看向老头。 老头用肯定的语气道：“见那人对旁人笑，你便不开心了。” 长离抿唇。 老头了然地点了点头，“自那人给你下毒后，你的脑海中是否会时常浮现出她的模样？” 长离盯着老头那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许久，“嗯。” 病情已然明了了。 最后一问，老头压低了声音：“倘若此时有人要伤她，你会如何？” 那握着匕首的手不自觉地微动，“我会杀了他们。” 老头眯起了眼睛：“即便她误会你伤了她的猫，还赶你走？” 即便……这一句话蓦然叫长离回过了神。 他的视线下意识落在自己手上的那柄匕首上，愣住了。 看着长离这副迷茫而又困惑，根本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的样子，医仙老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长离不由得转过头去看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大笑的医仙。 他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但他知道对方是在笑自己。 匕首的刃尖划过空气，对准了老头的喉咙。 老头的笑声却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他笑得越发大声了。 长离看着那大笑不止的老头，半晌，抿了下唇，还是收回了匕首，闷闷地坐到一旁。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那个人也总是因为这个而笑他。 洪亮的笑声在山谷里回响着，连小溪里的游鱼被这爽朗放肆的笑声惊走，好一会，一直到笑到肚子都有些疼了，笑够了，老头才终于停了下来。 医仙老头也不再卖关子，他拍上了长离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小子，你没有中毒。你只是，爱上了一个人。” 第17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7 #十七 山谷间的雾气渺渺，崖壁上开着的桃花树伸展的枝条，一朵两朵的碎花悠悠地从枝头落下，落入小溪中，顺着溪流远去。 晨间的草地上带着些露气，不过医仙老头并没有太在乎，就那样直接坐在席地而坐。 笑了好一会后，医仙老头才慢慢收了笑，他转过头去看那单纯如白纸的青年，语重心长地道：“小子，你没有中毒。你只是，爱上了一个人。” 肩膀上蓦地多了一只手，长离皱着眉才没有把老头的手给削了。 只不过等他听完了老头所说的话之后，眉心就皱得更深，“爱？” 这是一个对他十足陌生的字。 “是啊。爱。” 医仙老头也有些感慨，他的目光慢慢转向远处的山与水，像是在对长离说，也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你爱上了一个人，所以你才会在那么多的人里一眼便看见她，只能看得见她。” “你爱上了一个人，所以你才会因为她对你展颜而高兴，又因为她对旁人笑而苦涩酸闷。” “你爱上了一个人，所以你才会因为她的靠近心跳加速，因见不到她而魂牵梦萦……” 谷中忽而起了一阵风，将那些渺渺山雾扯散吹走。 老头缓缓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当她误会你时，你会委屈，会难受，可即便委屈、即便难受，你也依旧不愿看到旁人伤害她……” 老头说的每一个字长离都听得懂，可那些字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词后，他就什么都不明白了。 爱？ 没有人教过他这个字，悬赏令上也不会有，任务目标也不会与他说。 他几乎没有听说过这个字。 可他又好像隐隐的，知道些什么。 像是初次来到人世间，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而迷茫无助的小兽，他只能看向医仙老头，“爱是什么？” 医仙老头拍了拍长离的肩膀：“爱是思念，是期盼，是哭，是笑，是喜，也是怨。” “爱不是毒，却胜毒万分。” 长离不明白，他听不懂，他只能问：“要怎么解？” 医仙老头摇摇头，“爱不是毒，无药可解，也无需解。” “……可我很难受。”长离道。 老头却问他：“因何难受？” 长离回答不出。 老头替他说出了答案：“因她不信你，因你见不到她。” 看着长离那双干净而又混沌纷乱的灰棕色眸子，老头叹了口气。 “去见她吧。” …… 唐今再收到暗影的密信已经是又三日后的事情了。ωωw..net 或许是医谷中那医仙老头做的手脚，也可能是医谷中众多草药作用的缘故，长离身上带着的那颗佛珠里藏着的料失去了效用。 暗影们虽看到长离离开了医谷，但却无法再跟上他，也不知道他离开医谷后究竟又去了哪里。 唐今撑着额头，开始写信。 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利用藏宝图将各大门派的人聚到一起好一网打尽。 只是藏宝图不能自己动，这也就必须有一个人携带着藏宝图去作为那个诱饵。 原本唐今安排了一个六扇门暗探来做这件事，但恰在那时候长离却刚好撞了上来。 相比于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六扇门暗探，武林第一杀手离这个与六扇门完全毫无关系的人物明显更适合做棋子，于是唐今便顺势更改了一下计划。 只是这颗棋子好虽好，但行为却没有那么容易控制…… 不过这影响倒也不大。 虽然现在暗影们暂时失去了长离的下落，但依旧还是可以将长离的行踪散播出去。 之后再让那些安插在各大门派里的六扇门暗探们加深各大门派“藏宝图在离手中”这一想法，继续将祸水东引便是了。 她在那些门派里安插那么多暗探，可不单单是为了好看而已。 煽风点火，诱导各大门派往她想要让他们走的那条路上走，这本就是那些暗探们的任务。 唐今慢慢在纸上落下了要传达给暗影们的命令。 不过信上的字才缓缓落下一列，唐今手中的笔便忽而停顿了一下。 这顿的一下，笔尖的墨便渗进了纸张中，污了一个字。 …… 长离昼夜不歇地回了洛阳。 离开洛阳时他什么都没有拿，而回到洛阳时，他带了一朵花。 那是在离开医谷时他看到的，花朵纯白如雪，像是牡丹，又像是雪莲，很好看。 医仙老头告诉他，那是只有在医谷才会生长的花。 他尚且还不明白医仙老头跟他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他只是很想把这朵花带回给在洛阳的人。 进入国都，潜入王府，对于长离来说都并没有什么难度，顺着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檀香，长离顺利地来到了书房外。 当他穿过半开的窗看见那个坐在书房中的身影时，长离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个坐在书桌前的身影，好半晌都没有再动。 在特殊的药物作用下，怀里的花还保持着鲜活的模样，就连淡淡的清香都还保留着。 缓缓流动的清香顺着半开的窗户染进室内，那股清香始终未曾散去，但也没有再靠近过一点距离，就那样静静的留在那里，像是一个安静沉默的守护者。 唐今垂眸看着手底下晕开了的字，半晌，换了一张纸。 不过当她再次开始写时，落在那纸上的内容便已变作了寻常不过的佛经。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当唐今重新踏入书房的时候，才看到那朵纯白如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大花。 花还连在枝上，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摆在了她的书桌上。 唐今看着那朵花，许久，将之拿起，插入了一旁的花瓶中。 医谷药莲，可治百病，价值千金。 不收白不收。 不过这一收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接下来的几天，唐今又开始陆陆续续收到其他的东西。 有各色各样漂亮而又珍贵的花果，还有洛阳城里见不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不懂爱，只是出于本能，笨拙地想将自己看过的所有最美的唐今会喜欢的东西都送给唐今。 对此，唐今只是将那些送来的东西收到一起，放到了一边。 长离那笨拙而又透明的感情，唐今当然知道。毕竟她又不是长离。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戳破那层窗户纸。 一是长离实在太过单纯，就算与他说了，只怕他也不明白，二是即便不用戳破，也已经足够用那份他还不自知的感情来控制他的行为。 只是，单纯的人确实很好猜，但有的时候，单纯到不掺杂一分算计的行动也会让他们脱离掌控。 就像不管过去六扇门的暗影们怎么搜查，都找不到离的踪迹。 就像明明唐今已经叫六扇门的暗探们暗中点火，将各大门派的注意力都引到了离的身上了，但离却跑回了国都。 唐今看着被摆在书桌上那一朵魏紫牡丹，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第18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8 #十八 唐今又进宫了一趟。 这次进宫，她是来跟少帝申请“出差”的。 如今江湖上的水越来越浑，藏宝图的下落也已经有了眉目，继续留在国都只会失去主动性，而且…… 她必须让长离离开洛阳。 少帝很快便同意了唐今离开洛阳的申请，反正六扇门总管甲戌重伤的事情众人都已心照不宣，不出现也没人敢说，而本就深居简出的闲王就更不会有人怀疑了。 少帝这边虽然过了，但另一边唐今却需要再掩饰一番。 毕竟目前为止某人只是每天给她送送东西，从没出现在她面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未曾和好。 而且她好端端的一个王爷突然要离开国都，也需有个理由。 而最近正好有个理由能用上。 出宫回王府的路上，路过某家酒楼之时，唐今撩开马车的车帘看了眼窗外，半晌，她又缓缓放下了帘子。 而那原本坐在酒楼之上低调地与几名随从喝着酒，戴着大帽遮住了脸的男人却已经看直了眼，好半天都回不了神来。 一直到那辆低调的马车驶出了视野范围，那男子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桌上的刀便追了出去。 马车一路驶进了城西闲王府。 而那跟了马车一路的男子和他的几名随从也就此停步在了闲王府外。 年轻男子将头上的大帽取下，露出了异族特征的棕色卷曲发丝与深邃的眉眼，他看着那府门上落款闲王府三个大字的牌匾，如鹰目一般的眼中带上了势在必得。 三日后，辽国太子携使团入洛阳拜访周武皇帝，大殿之上太子进献了无数珍奇异宝，向周武示好，同时，也向周武皇帝提出了缔结同盟之事。 辽国和周武国两国实力相当，不过辽国内部相对稳定，而周武国内部因为前朝余孽活跃的原因一直不太安稳。 若是能缔结同盟，周武国便可全力去镇压那些前朝余孽，这样的同盟对周武国来说自然是利大于弊。 而至于平了内患后这同盟还要不要遵守，那就再另外说了。 不过缔结同盟之事不算小，先不说两国到底最后要不要缔结同盟，既然辽国已派了使团前来示好，那按照礼节，周武国也需要派使团去往辽国。 同盟之事则只有周武国使团拜见了辽国皇帝进一步商榷后，才能初步定下。 所以目前需要的，便是选出出使辽国的使团人选。 而一众大臣们讨论着讨论着，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嘴闲王，而后越来越多的人就开始支持这一说法。 辽国使团派来了太子作为使者，但周武朝少帝尚且年轻，还没有子嗣，唯一能与太子身份对等一些的便只有一个闲王。 闲王有没有那个能力倒不要紧，反正使团又不是只有闲王一个人，闲王没有那个能力也还可以插入其他善于交涉的文臣进去。 朝内呼吁闲王出使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这消息也传到了坊间。 长离是在买东西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 店铺外的两个闲汉靠在墙边，边喝茶边说着这事。 “这闲王要是出使辽国，没有半年回不来吧？” “辽国跟我们关系可算不上不多好，谁知道闲王去了辽国会碰上什么，要是被囚禁在那辽国作为人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就是啊，闲王此时定是苦恼至极吧。” “对了，我听说那辽国太子乌尔勒今日还大张旗鼓地上闲王府拜访呢，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两个闲懒汉子靠着墙，像是故意说给长离听的一般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后，便付了茶钱走人了。 “诶客人，这块紫檀木您还要不要啊？”店铺老板的一声喊让长离回过了神。 长离从怀里拿出一把银票递过去，接过了老板手上的紫檀木。 老板一看那把银票的厚度，顿时便喜笑颜开，刚想问问长离还要不要别的什么，结果一抬头眼前便已经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老板惊奇地咦了一声，还跑出去看了几眼，却都没看见人，最后也只能回了店里，看着手里的银票疑惑去了。 朝堂上这几天已经差不多要定下由闲王出使辽国的事了。 而因此，也不知道是心痒难耐还是别的什么，辽国太子乌尔勒今日亲自上闲王府拜访了。 对方的身份亲自上门拜访，唐今这样闲散王爷自然是无法拒绝的，于是，乌尔勒便被放进府中。 会面的地方在王府前院的大堂。 在走进大堂看到坐在那里的唐今的时候，乌尔勒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便瞬间锁定了唐今，眼里慢慢都是惊艳与深色。 他已经调查过了，闲王在周武国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没有政权没有军权，跟皇帝的关系也不算亲厚，就连母族都只是个普通小族，只要把人弄到了他辽国，那之后不论他想做什么，都没有人会为闲王出头的。 男人又怎么了，如斯美人，谁还管他是男是女。 唐今起身与乌尔勒说了两句客套话，两人一同在上位坐下。 坐下刚聊了没两句，乌尔勒便话题一转，撩起了别的。 “不知王爷身上染的是什么香？清雅脱俗，倒是少见。” 男人的视线几乎毫不掩饰，唐今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本王不喜用香，殿下应是闻错了。” 乌尔勒微眯了眯眼睛，“哦？乌尔勒鼻子一向灵敏，从不会闻错——不过既然王爷说我错了，那便是我错了。” 他带着些微哑道：“只是听闻周武美人通体生香，乌尔勒便不由得猜想这香气是从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了……” 如此冒犯而带有强烈暗示的话语，别说唐今了，就连随行的管家和蓝水都意识到了不对。 管家还好，除了脸色沉了一点倒没什么，但蓝水已经死死皱起了眉，目露嫌恶。 不过乌尔勒也还是知道一点分寸，在说完那句冒犯性十足的话后，他话题一转，又说起了别的：“听闻王爷喜好礼佛？这尊冰种翡翠玉佛便当做乌尔勒送与王爷的见面礼，如何？” 说着，乌尔勒挥手，让随从侍卫将准备好的礼盒端了上来。 盒子揭开，盒中那尊透明如水的翡翠玉佛也被展示了出来。 乌尔勒颇带了几分得意，“王爷可还满意？” 唐今眸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玉佛，没有说话。 见她不说话，一旁的管家与侍女虽然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开口。 见此，乌尔勒的气焰便更是嚣张，直接起身朝着唐今走去。 不过这人还没走到唐今面前，便有一道极为细微的破空之声传来，顷刻间，那道杀意十足的剑气便已划破空气来到了乌尔勒的喉前。 唐今弹了道内力出去打偏了那道剑气，才没叫那堂堂辽国太子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不过她也确实忍得差不多了。 唐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避开了乌尔勒抓来的手，声音冷淡地说了一句：“好意心领了，这尊玉佛殿下还是收着给自己用吧。吴管家，送客。” 说罢，她起身离去。 已经忍无可忍的管家和蓝水这会也算是憋足了气，“客人，请吧。” 乌尔勒还想动，却被他身边一个抱着剑的随从拦下。 那随从低声跟乌尔勒说了句什么，乌尔勒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侧后方。 当看到那地面上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多出来的那道入地三寸的剑痕，乌尔勒瞳孔微缩。 最后，他只能略带不甘地看了一眼唐今离开的背影，在管家和蓝水还有一众赶来的侍卫的注视下，有些悻悻地离开了闲王府。 …… 离开前院后，唐今也没有回书房，而是去了后花园。 春日正好，原本大多都花骨朵的花此刻都已经开了大半，满园芳菲，满目青葱，但可惜的是，今日没有风。 不管是花还是草与木，都是静默着的。 唐今在花园中的亭子里站了一会，半晌，身后无声无息地多了一道身影。 第19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19 #十九 长离站在唐今的身后，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在街上听到那些闲汉们奇怪的话后，他便回了王府。 他顺着檀香找到唐今，结果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唐今旁边，用一种很奇怪的，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的目光盯着唐今。 当那个男人起身走向唐今的时候，他便直接动了手。 他杀过很多人，每一次，都只是在完成任务或完成一个悬赏而已，从没有哪一次，是像刚刚那样，他被从心底生出的杀意操控着直接动了手。 良久，长离轻轻弄出了一点声音，好叫唐今知道自己的存在。 前面的唐今听到那细微的声响顿了一下，半晌，却没有回头。 长离抿唇，“对不起。” 青年的声音总是带着些沙哑，像是平日里很少说话发声所致。 唐今看着亭子外种着的一小片修竹，好一会，才问他：“为什么说对不起？” 长离沉默了一会，“你不高兴了。” 唐今慢慢垂眸。 许久，她道：“我并非因你而不高兴……你刚刚也没有错。” “我可以杀了他。”长离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而在不高兴，那便只能因为刚才那个男人。 唐今摇摇头：“他是辽国太子，杀不得。” 说完，她又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些无奈的叹息：“罢了，与你说，你也不明白。” 唐今这一句话说完后，长离好一会都没有再开口。 等他再次出声时，声音比起方才好像还要更沙哑了些：“……你可以教我。”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的事情都不明白，不理解，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很多年，但实际上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泾渭分明，他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异类。 他也知道，有时候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唐今才会笑。 但他可以学的，不管是写字还是其他，他都可以学。 唐今仰头，良久，她闭了一下眼睛，慢慢将自己要出使辽国为两国缔结盟约的事情，讲给了长离听。 她说得很简单，也并没有深入去探究什么，但就算她说得很简单了，很多事情对于长离来说恐怕还是没有什么概念。 最后，唐今轻轻道：“他是辽国太子，此时杀了他，会使两国交恶。” 长离勉强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一切，许久，他道：“你可以不去辽国。” 就像唐今一直说的，他并不笨，甚至是很聪明，而且唐今说的话本就带着某些引导性，所以在唐今说完后，他立马就找到了其中的要点。 唐今不让他杀那个人，那他便先不杀，他可以等那个人回了辽国再杀他。 但眼下，唐今完全可以不用去辽国。 唐今唇角微勾了一下。 可语气上，她却还是带着些疲惫：“若是陛下下旨，我无法拒绝。” 长离看着她的背影，半晌，问她：“你想去辽国吗？” 唐今顿了一下。 无风的花园里，什么都是沉静的。柔顺的墨发慢慢从肩头滑落，唐今慢慢回眸看着长离，没有说话。 长离亦看着她，那双灰棕色的眸子里清晰映着唐今的模样，他又问了一遍：“你想去辽国吗？” 花园里忽而起了一点风，忽卷的风吹进亭中，将发丝吹得轻轻漂浮。 唐今看着她，半晌，“若我说不想呢？” 长离的回复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我带你走。” 唐今轻叹了一声，“你这是死罪。” 她是皇室子弟，就算拒绝出使，就算逃走，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最后也顶多是被斥责几句，禁足几个月，然后便什么事都没了。 但长离不同，不管唐今是不是自愿的，他敢带唐今走，便是死罪。 前两次的经历应该已经足够他明白，他并不是死不了的，如果很多很多的人来追杀他，他会死。ωωw..net 长离却道：“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唐今偏了下头，她没有留情面地指出：“可你只会杀人。” 这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他只会杀人，不会保护人。既然如此，那又要怎么保证她不会受伤？ 听到唐今的话后，长离心口顿时有些闷闷的难受，但他还是看着唐今道：“如果有人要杀你，我就杀了他们，如果我杀不了，我就替你挡刀。” 如果有人要伤她，他就杀了那些人，如果他杀不了，他就替她挡刀。 所有朝向她的兵刃，都必须先穿过他的身体。 有些笨拙但又足够真诚的办法。 唐今看着那双还执着地看着自己的灰棕色眸子，半晌，她缓缓垂眸。 吹过亭中的清风好像又变大了些。 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掩过了耳边其他的声音，满园的花瓣随风飘起，在风中裹挟着，飘落至两人的脚边。 许久，唐今轻声问了一句：“你的轻功是不是很好？” 长离听到她的问话，愣了一下，“嗯。” 好就是好，他很诚实，不喜欢谦虚。 唐今抬眸看向长离，她唇角上弯了一下，浅眸微晕着碎光，“我最近吃胖了些，要带我走恐怕没那么轻松。” 长离眨了下眼睛。 唐今歪头，“你带得动我吗？” 长离有些愣然，半晌，他好像反应过来了。 只是陌生的感情忽而在胸膛里膨胀充盈，他看着唐今，想说些什么，但又表达不出自己想要说的。 好半晌，他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轻功很好。你可以多吃点。” 唐今：“嗯……” 长离说完后其实就有些无措了。 他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心跳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让他的气息都有些无法保持平缓。 他有些想跳起来，然后运起轻功在洛阳城里跑个三圈，这样异常的反应让他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唐今，呆呆的。 唐今压住唇角那丝笑，也没有再说什么，慢悠悠地往亭外走。 长离回过神，下意识跟上了她。 过了会，唐今又听见他闷声说了一句：“我没有伤过你的猫。” 唐今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长离不由得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唐今偏过头，“从你和小梨的心眼来看，小梨欺负你还差不多。” 长离：“……” 事情解释清楚了，可他为什么却并没有觉得高兴？ 他知道唐今是在说他笨的意思。 长离又闷闷地低下了头。 不过过了一会，都不用唐今哄，他的心情便又默默地转了晴。 因为唐今不仅答应了跟他走，还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天黑他们就走。 天黑就走…… 长离守在唐今的寝屋外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被云层遮掩的太阳，像是希望下一秒那烦人的太阳就能消失换成月亮。 唐今要带的行李不多，两件衣物，再多带些银钱便已足够，当然，还有一些特殊的东西也要带上。 在长离的翘首以盼中，天边的太阳终于缓缓消失，一颗两颗三颗，越来越多的星点布满天空。 当唐今拿着包袱走过来的时候，长离心跳在有规律地一点点加速。 若是之前长离会毫不犹豫地怀疑这是毒效发作的原因，但现在…… 长离抿唇，一眨不眨地看着唐今。 唐今将手里的包袱递给长离，“走之前，我们先去个地方。” 长离接过包袱，将之背到了肩膀上，他问都没有问要去哪，就直接应了下来：“好。” 唐今眼眸转了转。 她偏头看了长离一眼，片刻，轻声问：“你想背我还是抱我？” 第20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0 #二十 “你想背我还是抱我？” 轻轻悠悠的声音自带着几分懒慢，唐今也没有刻意如何，只是用平时语气轻轻问了一句，但却好一会都没有得到回答。 过了会，唐今明白了：“那便抱吧。” 那被唐今一句话问烧了脑子，好半天都回答不出话的青年这才混混沌沌地回过神，伸出手将唐今抱了起来。 比起快僵硬成木头人的长离，唐今可就自然多了，她搂上长离的脖子，“走吧，先去城东驿馆。” 好一会，长离才运起轻功朝城东而去。 只是这轻功运得还有些跌跌撞撞，像是初学轻功的三脚猫一般。 唐今不由得偏头问他，“你不是说你的轻功很好吗？” 长离抿紧了唇，过了一会，慢慢平稳了下来。 两人一路来到驿馆，长离抱着唐今悄无声息地在驿馆屋顶落脚，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唐今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伸手撒了些白色粉末出去，很快，驿馆里的呼吸声便归于平静。 唐今转过头，在长离耳边轻声道：“西侧房间里有个人，你去点他的穴，让他睡着，然后再来接我。” 即便是黑夜，青年的脸仍红得像是要发光一样，他多半已经没法思考了，只能一板一眼地顺着唐今的话去做。 西侧房间里的那个人便是之前跟在乌尔勒身边的那个随从，是宗师级别的高手，不过很快长离便解决了对方回来了。 唯一一个需要注意点的人都解决了，唐今便直接带着长离去了那个被点穴的随从旁边的那间屋子。 房间里，对驿馆中发生的一切还浑然不知的乌尔勒仍在呼呼大睡。 房间里点着檀香，味道有些熟悉。 虽然这檀香与唐今惯用的那种略有些不同，但也足够膈应人了。 唐今慢慢走到床边，伸手扯过被子蒙住了乌尔勒的脑袋。 她偏头看向一旁眸色微沉的长离，声音轻轻：“别打死了。” 一向并不太能读懂某些暗语的长离这次却一瞬间就明白了唐今的意思。 长离抿唇，走上前，开始揍人。 那原本呼呼大睡十分舒坦的乌尔勒很快就痛呼着醒了过来，只不过他骂出的那满口乱七八糟的辽国话很快被掩埋在被子下，很快便小了下去。 唐今拢袖站在一旁，好一会，感受到那被蒙着脑袋的乌尔勒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她才按住了长离。 长离也听话地收了手。 唐今从袖子里翻出一柄形状有些古怪的弯月匕首，直接在乌尔勒的手臂上划了几道，最后又在他肩膀上扎了一刀，最后才收了手。 走出房间，她就将那把弯月匕首递给长离，“刺进西侧屋里那人的左胸处。” 长离看了她一眼，“他的心脏在右边。” 唐今弯眸，“所以才要刺入左边。” 长离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接过刀，挥手就直接将那柄匕首扔了出去。 西侧房中发出一声闷哼，唐今搂上长离的脖子，“走。” 长离抿唇，忽略掉耳朵上升起的热度，抱住唐今运起轻功离开。 就在两人离开驿馆的下一刻，西侧房中那被点了睡穴的随从便捂着伤口冲了出来，不过没多久，就有六扇门的暗影将驿馆团团围了起来。 唐今收回视线。 长离一直注意着她，他隐约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唐今掩唇，微微眯眸忍了一下哈切，“辽国三皇子门下刺客潜入周武国都，废了辽国太子经脉，辽国要乱了。” 长离看着她那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懒意，没有说话。 半晌，唐今开口说了一句：“要撞墙了。” 长离愣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然后就猛地转了个弯，这才没抱着唐今一头撞上城墙。 唐今唇角翘了一下，好一会，她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一会儿。” 长离不敢再分心，只能闷闷嗯了一声，专心看着前面的路。 但偏偏应了唐今后，他便察觉到自己胸口上靠上了一个脑袋，这便也罢了，过了一会后，他又听见唐今轻悠的声音：“你的心跳声好大。” 长离有些没办法反应。他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木头人一样运着轻功，但全身上下都已经快要僵硬得不像他自己的身体了。 也幸好，在说完那句话后唐今便没有再说话，而是靠在他胸口，像是真的睡着了安静了下来。 许久，长离将唐今抱稳了一些，分出一部分的内力帮她暖身。 …… 除却国都洛阳外，好像江湖各处都有那么一家悦来客栈开着。 第二天早上，在洛阳闲王府内的下人们正因主人只留下了一张字条便“离家出走”的而慌乱不已的时候，唐今便是在悦来客栈里醒过来的。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而一直守在一旁的长离也睁开了眼睛。 唐今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摆设，看向长离：“我们在客栈吗？” 长离点了点头。 唐今又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在哪？” “邓州。”长离答到。 离开洛阳时，唐今没有说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长离便选了一个相对熟悉一点的方向跑，不过具体要去哪他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想法，正好唐今醒了，长离便问她：“你想去哪？” 唐今想了想，却暂时先放下了这个问题，“待会再想吧。我想洗漱了，有热水吗？” “有。” 他们在客栈里，要热水倒也还算方便，长离去要了热水，很快，便有小二提着热水上来了。 在将热水递给长离的时候，那小二忍不住地想要往屋里看，不过他还没能看上两眼客房的门就直接嘭地一声关上了。 小二在房门外叹息了几声才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 这几声叹息自然是被房间里的长离和唐今听得清清楚楚。 长离皱眉。 刚刚那小二探头探脑的奇怪行为已经足够反常。他有些不太想继续在这个客栈继续住下去了。 不过单纯的杀手也只能想到这个客栈并不安全之类的问题，而房间内的另一个人却是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们俩都没有易容，长离抱着她来客栈的时候应该也没有刻意替她遮过脸。 唐今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第21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1 #二十一 小二离开后，唐今简单洗漱了一下，等长离也洗漱完，她就开始赶人了：“我要换身衣服，你先出去吧。” 长离乖乖应下了。 等他出去了，唐今便找出了包袱。 她身上这套衣服还是昨天离开洛阳时穿的那套，为了方便夜间行动，这身衣服是全黑的，虽然算不上夜行装，但也不太适合日常穿。 好在她还带了两身便服，唐今将包袱打开，翻出了一套衣服换上。 简单泼墨竹纹的银鱼罗衫与白衣墨裳，颜色虽然还是素净简单的，但比起与世无争的雍容王爷，这一身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温润淡雅的世家公子。 再加上一把书法名家题字过的折扇，文人风韵便更重了一层。 只不过这公子的长相还是太过惊艳了些。 换好衣服后，唐今将包袱重新收好，转身去开了门。 她轻喊了一声站在走廊里的长离：“我换好了。” 长离回过头，他看着那站在门口朝他弯眸的唐今，半晌，“……好看。” 说完后，单纯的杀手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似的别开头避开了唐今的视线。 唐今弯眸，她走到长离面前道：“既然已经来了邓州，不若我们先去邓州各处逛逛吧？” “嗯……”长离应了一声，乖乖跟着唐今一起下楼离开客栈。 只不过在两人慢慢下楼走到客栈中的时候， 那些坐在客栈里的人便陆陆续续朝两人投来了视线。 等两人走出客栈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后，这种情况就更明显了。 一道又一道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转瞬便让他们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几乎所有人都在注意他们。 长离稍微有些不适。杀手不应该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而且他们这会都没有易容。 偏偏此时，那走在前面一点的唐今回过了头。 她像是没有察觉到周围那些投向自己的视线一般，朝长离道：“前面好像有人在表演杂耍，我们去看看吧。” 唐今弯眸，在周围人的目光中，轻轻喊了他一声：“离？” …… 虽然想看杂耍，但很可惜的是，在杂耍看到一半的时候，两人就不得不离开了。 因为再继续看下去，恐怕唐今就成为那个被围观的对象了。 不过有长离在，就算围到唐今身边的人有些多，但两人还是顺利地离开人群，回了客栈。 这么一来，两人也只能在客栈用早饭了，好在客栈里的饭菜虽然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也还过得去。 而用饭的时候，唐今也决定了他们之后要去哪。 “你之前在我家住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请我去你家住上一住了？”唐今撑着下巴朝长离道。ωωw..net 毫无意外的，长离反应了一下，就答应了，“好。” 唐今便顺着往下问了一句：“你家在哪？” 长离想了一下，但过了一会，却只说出了一个：“山里。” 唐今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你是住在山洞吗？” 长离抿了下唇，好一会，他才闷声道：“我有房子。” 只是没有这个人家那么大。 唐今弯眸，“好，那我们就去你家。” 长离没说话，继续埋头吃饭了。 不过对长离来说吃饭只是一个补充体力的活动，而唐今也本就不怎么吃东西，于是不一会，两人都停下了筷子。 唐今喝了口茶漱口，“邓州有些无聊，离洛阳也有些近，我们午后便直接离开吧。” 长离看了她一下，他想了想，道：“我可以带你去屋顶上看杂耍。” 屋顶上看得清楚，也不会有人围过来。 唐今却没想到他还在想着这个，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长离恐怕是认为她是看不到杂耍了，才觉得邓州无聊想要离开。 唐今摇了摇头，“不必了，其实那样的杂耍我在洛阳时便已看腻了。” 长离嗯了一声，也没问她既然已经看腻了那为什么刚刚还要挤过去看。 唐今倒是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待会去买一辆马车吧。” 见长离迷茫地抬起头看她，唐今道：“有辆马车若是要放东西也方便些，而且……也总不好叫你一直抱着我。” 长离沉默了一会，过了会，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他内心是怎么想的，但既然唐今已经提出来了，长离最后还是买了一辆豪华大马车回来。 马车内部铺了软衾，空间也足够大，平时休息还是睡觉都方便。 本来邓州也不是两人的目的地，在买好马车后，两人就没有耽误，午后，长离便直接驾驶着马车，和坐在马车里的唐今一起离开了邓州。 拉车的两匹马都是上等的好马，但比起长离的速度，马车还是要慢上许多，天黑日落之时，两人甚至没能赶到下一座城。 马车在官道旁的一处树林中停下，唐今也出了马车，坐在马车前，轻轻晃着腿看着不远处正在练功的长离。 其实长离本来是打算等唐今睡了再练功的，但……唐今说了句想看。 那轻轻落在身上的视线其实并不包含什么特殊的情绪，但长离忽视不了对方的存在，他只能尽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 平日里有些呆的青年认真起来的时候，叫人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第一杀手这个名头的货真价实。 他的武功并不是大开大合的那种，唐今直面过他的刀，更能体会这一点。 不过这不代表他的力量不强，只是相比起力量，让他更危险的是他那如野兽般的反应速度，和没有一丝多余，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 不分进攻和防御，他所出的每一招都是为了杀死对方而存在。 这样有些违背大多数武功路数的身手，只有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断进行杀人训练才能够培养出来。 长离过去的经历唐今之前便已经猜到了一点，倒也没什么意外的，此时叫她有些意外的，是长离所练的内功心法。 那并不是杀手组织一贯给训练出来的杀手们练的那种普通的，顶多算中等偏上，可以练成一流高手，但绝越不过宗师级的内功心法。 长离身体里的内力就像是潜伏在地底流动的暗河，无声无息绵延不绝却又惊涛骇浪，是一种非常适合需要隐匿和爆发的杀手们的内功心法。 但普通的杀手组织可不会给养出来的傀儡杀手们练习这种高级功法。 毕竟傀儡们也不是完全可控的。 唐今慢慢观察着长离的动作，半晌，暂时先压下了心底浮现出的那点猜测。 快两个时辰后，长离才总算练完。 他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却发现那道原本坐在马车前的身影已经消失。 不过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就在马车内，而且呼吸平稳。 应该是睡着了。 马车停靠的不远处就有条小溪，长离简单冲洗了一下，才回到马车旁。 他也没有进马车，而是就坐在了马车外安静地守着。 夜深后，树林里除了叶片扇动的声音、鸟啼与虫鸣，便只剩下了身后马车里轻浅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会，长离从自己的包裹里找出了之前在洛阳城里买的那块紫檀木，掰了一块出来，看了一会，拿起手中的匕首开始慢慢地刻。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显然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慢慢的，那块紫檀木也还是模糊有了一个形状。 但长离看着那块又丑又粗糙，与他想象的模样完全不同的紫檀木，唇角却不由得抿了起来。 第22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2 #二十二 第二天早上，当唐今起来的时候，就收获了一只带着熊猫眼圈的大狗狗。 唐今看着长离头顶快要凝聚成实质的乌云，某些坏心眼上来，故意道：“你这两天好像都没有给我送东西。” 正在起火烧水的长离动作顿了一下，半晌，头顶上那团乌云愈发浓厚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便只能沉默着继续烧水。 唐今偏头看了眼地上掉落的些许碎木屑，也没有再继续逗下去，而是起身下了马车，在马车周围转了一会。 清晨小树林里的湿气比较重，不少草叶中都带着一层细微的水雾，看着像是蒙在叶片上的一层纱，只有在手擦过的时候才会凝结成露水滴落。 有几根树枝上还留着白色的羽毛，看着像是鸟儿留下的。 唐今看了一会，折了几条柔软一点的树枝，又摘了几朵花，然后才回了马车旁。 树林里虽然没有其他人，但可能会有虫蛇，长离一直注意着她，见她拿着些花花草草回来，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些花草上。 半晌，长离的视线又转向了唐今。 那带着些许期待盯着她的样子，就像是在等她投喂一样。 可惜的是，唐今并没有将那些花送给他。 她顺手将那些花放到了马车上后就洗漱去了。 长离盯着那些被放在马车前的花看了许久，才慢慢转开了视线。 过了会，时间差不多可以出发了的时候，长离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摘来的山茶花递给了唐今。 那一把山茶花长得很好，颜色统一，去除多余的枝叶绑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小捧花一样。 唐今看了一会，将之收下了。 不过她收下之后长离却没有走，而是继续看着她。 唐今歪了歪头，带着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长离看着她，半晌，闷闷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赶马车。 青年有什么情绪了都能叫人看得明明白白了，唐今眼眸弯了一下，伸手拉住了他。 等他转过身，唐今便将一个用小花和树枝编好的树枝手环套在了他的手腕上。ωωw..net 长离看着那只牵住自己的手，还有对方手腕上另一个小上一圈的树枝手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目光便转到了唐今的脸上。 晨光照进青年那双找不出一丝阴霾的眼睛里，明亮而又干净。 唐今朝他眨了下眼睛，笑了笑。 长离也莫名地跟着眨了下眼睛，半晌，他的唇角忍不住地慢慢往上。 他很少笑，大多数时候他脸上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或许因为他本就分辨不太清自己心情的好坏。 但人就是这样的，开心会笑，难过会哭，这些东西不需要人教，天生就会。 唐今拉了一下他的手，“走吧，若是往南走，下一站该是襄州了。” “……嗯。”长离稍微平复了一点，他应下唐今的话，等唐今进了马车后就转过头去赶车了。 单纯如白纸的青年无法克制心中蔓延开来的情绪，许久，即便车已经赶出了很长一段路，但请啊您的唇角却还往上弯着。 唐今坐在马车里，她看着手中那张在摘花时取回的字条，半晌，将之扔出了窗外。 细小的字条在被扔出窗外的时候便瞬间飞了出去，字条被风撕扯翻旋个不停，马车越来越远，而那张字条也逐渐卸了力，随着风飘落进飞扬起的尘土之中。 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远远看见了襄州城门，但唐今却忽而叫停了长离，“我们不进城了，绕过去吧。” 长离虽不明白原因，但还是听了她的话，没有进城而是选择了绕路。 如今已经黄昏，马上就要关城门了，这马车过襄州城门而不入显然有些奇怪。 那些坐在襄州城门脚下或睡觉或躲懒的乞丐们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奇怪地嘟囔了几句。 过了一会，一个不打眼的乞丐从乞丐堆里起身，往另一边城门走去。 很快，便有几只灰白的信鸽飞过天空，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而另一边，在绕过襄州后，两人便朝着荆州而去。 虽然长离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家”究竟在哪座山里，但唐今凭借他们现在赶路的方向，外加地图来看，长离的“家”应该就在江南道一片。 不过江南道一片少说也有十几个州城，山脉更是不少，没人领路要找起来恐怕有些困难。 绕过了襄州之后，两人又赶了几日的路，才总算到了荆州。 两人进城补给，当天晚上，也就在城中的客栈歇下了。 这几日两人都是住在野外的，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赶路，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对长离来说算是家常便饭，但某位很少出门的金贵王爷却有些受不了。 第二天早上，当长离想要去叫唐今起床的时候，便听见房间里传出了压抑的咳嗽声：“咳咳咳……” 长离愣了一下，他敲了敲门，好一会，才听见了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长离推门走进去，便看见了披散着长发，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唐今。 唐今看着他，有些无奈，“我好像，着凉了。” 长离反应了一下，“我去找大夫。” “嗯。麻烦你了。”说完，唐今又咳了两声，像是病得有些严重。 长离去找了客栈小二，拿了银子叫小二去找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 他出手阔绰，小二立马就奉承起来，“正好咱们这前段时间来了个老神医呢，我这就替您去请来。” 说完，小二拿着银子就屁颠颠地去找大夫了。 没过一会，小二便带着一个长胡子的老大夫回来了。 老大夫被小二找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爽，但在被小二领着进了客栈，看见长离和唐今的时候，态度就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老大夫给唐今诊治了一下，很快便得出了结论，“公子是太过劳累，休息不够，致使患上了风寒。最近一段时间公子要少外出，多休息。老夫待会给公子开一个方子，公子照着方子抓药，煎服，一日三次，三日便可好转。” 唐今点了点头，“多谢。” 说着，她递了张银票过去。 老大夫唇角颤了一下，下一秒还是忍不住喜笑颜开，笑咧了嘴。 唐今又咳了两声，她正想找长离说几句什么，却见长离一直盯着那个拿了银票乐呵呵的老大夫。 她偏了下头，半晌，按了按额头也躺回床上休息了。 而收了银票的老大夫提着药箱跟着小二去拿纸笔写方子了，只是这方子才刚写好，他一回头，就看见了某个混蛋小子。 长离盯着他，也不说话。 老大夫，也就是医仙老头脖子一梗，横了起来，“看什么看？老夫还不能隐姓埋名悬壶济世一下了？” 第23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3 #二十三 看着对面梗着脖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易容，却改换了五官的医仙老头，长离扫了他一遍，半晌，上前将他手里的方子拿过，扭头就走。 他这一走，医仙老头反倒不爽了，“诶你这混蛋小子……” 见长离扭头进了唐今的房间，医仙老头不得不止步，好一会，等长离重新出来了，医仙老头才又跟了上去。 反正都被认出来了，老头也就不装了。 再加上房间里那位大美人…… 老头这可有些压不住好奇心了：“屋里那个就是你的心上人？” 见长离不说话，老头不由得咳了两声，“老夫当初只是告诉你，若你喜欢对方，就大胆些追求对方，可没叫你直接把人给抢了啊……” 长离皱了下眉，“我没抢。” 老头一摸胡子，“那是私奔？怎么，他也对你有意？” 长离不想跟他解释，便加快了脚步，走出客栈甩掉了医仙老头。 老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亏他老头子当初还点醒了他，还在他想把那么珍贵的药莲摘了当花送人的时候忍着肉痛就让他摘了，真是…… 医仙老头把了把胡子，回过头看了眼客栈二楼，半晌，眼底却又多了几分深思。 先不说那混蛋小子喜欢上了一个男子，这情路会走得有多艰难，只说刚刚那富贵公子…… 皇室与医谷一向交好，医仙老头虽然已经多年没去过洛阳，但对洛阳之事也依稀知道些许。 洛阳城中气质不凡的公子哥不少，但就那张脸……医仙老头可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闲王。 ……不仅是男子，还是皇室子弟，那混蛋小子的情路，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啊。 医仙老头叹了口气，暂时将这些想法压下，重新思考起刚刚所切的脉象。 虽症状和脉象与风寒无异，但对方气息平稳，眼眸清明，稍有些奇怪。 医仙老头想着想着，便又慢慢踱上了二楼。 当他重新走到那房间外的时候，便隐隐听见了从房间里传出的咳嗽声。 咳嗽声有些压抑，像是咳嗽者想要忍着，却没有忍住，医仙老头站在门外听了一会，没觉察出什么异常，摇摇头，离开了。 医仙老头离开后，长离也很快抓好药回来了。 煎好药后，他便直接将药端给了在房中休息的唐今。 相比于早上看到的，现在的唐今脸色好像更苍白了几分，长离将药端给她后，就坐在一旁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喝药。 唐今喝了两口，便蹙了下眉，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有些苦。” 长离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在这时候就又听见了唐今的声音： “我想吃甜糕了，可以去替我买些回来吗？” “好。”长离点了点头，起身出门。 他轻功好，没一会的功夫，就买了甜糕回来。 只不过就这么一小会的时间里，他的身上却沾上了一些方才还没有的血腥气。 那丝血腥气很细微，若不是对血味极为敏感的，未必能闻出来。 唐今喝着药，也没掩饰什么，直接问了他一句：“回来的时候有碰上什么奇怪的人吗？” 长离也乖，“有人想杀我，我……” 他忽而顿了顿，好一会，才解释道：“是他先对我动手的。” 唐今也没怪他，“罢了，你也是自保。” 长离便又重新抬起头看向了她。 在他的视线下，唐今喝完了药，又皱着眉吃了两块甜糕压苦。 见一旁的长离还看着自己，唐今就又拿了一块喂给长离。 长离张口接过，吃完甜糕后就又继续看着她。 被他用那种很担心你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死了的眼神看着，就算是没什么病的人，恐怕也要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长离没照顾过人，在他的认知里唐今又属于那种虽然很聪明，但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柔弱生物…… 唐今低声咳嗽了两声，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她拉了一下站在床边的长离，“我有些困，想睡会，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长离点了点头，“好。” 唐今弯唇，她靠着枕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长离看了她一会，半晌，伸手抓住了她落在被子外的手。 内力慢慢从手掌间传过去，青年就那样坐在床边握着唐今的手，就像是守护稻田的稻草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守护着。 许久许久过去，在窗外照进房间里的光逐渐消失的时候，房间外忽而多出了一个人，同时响起的还有敲门声。 对方的敲门声不小，长离皱了下眉，半晌，还是起身过去开了门。 来的医仙老头。 才不过一个白天过去，老头的神色便已全然不同。 “小子，那张藏宝图在你手里？” 长离皱了下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 老头这会也顾不上去判断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了，而是直接道：“现在有很多的人都想杀你，他们已经朝着荆州赶来了——甚至有些人已经到了，你还是快些带着人走吧。” 长离消化了一下老头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唐今，眉皱得更深，“他的病还没有好。” 老头白天才说了，要少外出，多休息。 医仙老头这会也不知道是该夸他一句痴情还是该骂他一句蠢： “华山、巨剑、飞星、丐帮还有万蝠教的人都在往荆州赶，你再厉害，还能以一敌百屠尽五大门派不成？” 医仙老头冷哼了一声，“这段时间你一直与他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与你相识，若要威胁你，抓他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你再不走，才会害了他的命！” 长离抿唇，少顷，他回房间去抱起了床上的人。 唐今有些迷蒙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有人要来杀我。”长离心口有些不舒服，漆黑的睫毛微敛，“对不起。” 明明是他把唐今带出洛阳的，但现在唐今却因为他而有可能遭遇危险。 唐今抬头，声音轻轻：“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长离点头，“我会保护你。” 他像是在回应唐今的话，也像是在做一个郑重其事的承诺，眼里充斥的都是认真。 唐今弯眸，“那就走吧。” “嗯。” 那豪华大马车现在也顾不上了，长离将唐今的包袱行李拿上，便抱起了人准备离开。 旁边一直看着两人的医仙老头把了把胡子也准备走了，但还不等他走过两人，长离就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领。 下一秒，他双脚就离地了。 再下一秒，他整个视野就开阔了。 第24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4 #二十四 长离抱着人，拎着老头，飞掠过房顶，朝着城外而去。 而突兀被抓走的老头不停地蹬着腿，“老夫好心给你报信你个臭小子居然恩将仇报！撒手！快撒手！把老夫放下去！” 长离充耳不闻。他把老头一块带走的原因很简单：唐今的病还没好，这个老头可以治病。 没多久，被三人的逃离惊动，三人的身后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一些身影。 长离的速度再次加快，狂风吹来，老头一张嘴就吃进满口的风，无奈之下也只能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而窝在长离怀里有人帮忙挡风的唐今自然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她甚至还能枕着长离软软的胸继续安心睡觉。 随着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近，长离手里的匕首越握越紧，眼里的杀气也越来越重。 终于，在感受到某种杀气逼近的时候，他猛地将抓着的老头松开，转过身，直接将手里的匕首抹过了对方的脖子。 这一个解决完还没停，长离身形如箭，转瞬便来到了另一个人面前。 长离突如其来的回头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而等那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长离已经手起刀落解决了一半人了。 最先到的这批人本就是情报人员居多，虽然有几个武功好点的，但对上长离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那如勾魂使者一般呼吸之间就能收走一条人命的长离不禁叫一众人发怵，有些人不敢对付长离，便转过头去对付起了老头。 老头也没办法，这些人动起手来可不管什么尊老爱幼，为求保命，老头还是掏出了毒药。 一炷香后，再无人敢追上来了，长离将还在扔毒药的老头一把捞起，跃过城门，转瞬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见长离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还活着的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半晌，不同门派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彼此看了一眼，又都重新警惕了起来。 过了一会，有人开始离开，也有人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 一直到天边大亮，四大门派和万蝠教的人才赶到了荆州。 华山派带队的是门派内的二长老与五长老，两人在与先一步来到荆州打探消息的弟子会合后，便直接去了昨夜打斗的现场。 不过等两人带着弟子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地方已经有人占据着了。 巨剑帮帮主金无痕与一个穿着蓝衫的公子站在一起，两人边走边说着什么，其中以蓝衫公子为主，旁边的金无痕大多时候只是听着蓝衫公子的话，并时不时地点头应和。 在华山派二长老与五长老走近的时候，那蓝衫公子就适时停了话，看向了两人。 金无痕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个老头子，见他们走过来，顿时便开了口：“两位老哥哥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种事还要劳动你们出马？” 二长老笑了笑，“金老弟都亲自出马了，我们出来活动活动，也不算什么。” 五长老朝着金无痕拱了下手，点了一句站在金无痕旁边的蓝衫公子，“金老弟，你身边这位小友不曾见过啊，这是？” 蓝衫公子收拢折扇，朝着两人拱了下手，“在下梧州潘玉，久仰华山派刘长老、郑长老大名。” 华山派两位长老虽不知他的来历，但看着金无痕对他都毕恭毕敬的样子，便也没有怠慢，和他客套了几句。 客套话说完了，金无痕一句话便切入了正题：“这场面，不知道两位老哥哥怎么看？” 他们现在就站在昨天夜里据说是那个“离”与众人交手的街道，街道四处都是残留的剑痕刀痕，还有大量的血迹，看着有些狼藉不堪。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华山派的两个长老笑了笑，都没有说话。 看见他们这副自以为高深莫测的样子，金无痕就意味不明地冷呵了一声。 而听见金无痕的冷呵，华山派的两位长老眯了眯眼睛，眼神也慢慢变了。 三人对视，方才还一派和睦的气氛一瞬间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正道四大门派本就是面和心不和的关系，最近又因为藏宝图的事情各大门下弟子没少起冲突，关系就更是僵硬。 气氛逐渐有些剑拔弩张，旁边的蓝衫公子摇了摇扇子，半晌，出声道：“在下倒是有一些拙见，金帮主，二位长老可愿听一听？” 目前这情况还不宜动手，有人给了台阶，三人转头看向潘玉。 潘玉折扇一拐，指向了街道两旁溅上的血，直接说了起来： “方才我已经走过一遍这条路，街道上，房顶上，多的是这样如一道弯月般的喷溅血迹，再加上这每一道弯月血迹下残留的大量鲜血来看，昨夜死亡之人，俱都是被一剑封喉而死。” 潘玉收了折扇，重新看向三人：“若只是一个两个便也罢了，但不下二十处都是如此痕迹，且彼此间的相隔距离并不长……” 潘玉声音逐渐放低，话语中意有所指：“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动手者的身手远在所有人之上，且精于暗杀之道，取走这些人的性命对他轻而易举……” 随着潘玉的描述，众人的心中本就有的猜测逐渐被加深。 杀手榜排名第一的杀手离，虽神秘莫测行踪不定，但也不是毫无痕迹可寻的。 活人当然说不出什么，但是死人却还能告诉众人一些事情。 干净利落到极致，几乎所有目标都是一剑封喉是离最大的特点，也是他的标志。 这个人仿佛就是为了杀人而生的。 潘玉的一番分析让华山派的两个长老和金无痕又暂时缓和了一些关系，但双方两看生厌，到底也没继续待下去。 金无痕和潘玉已经看过现场，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很快便带着手下离开。 路上，金无痕低声问潘玉道：“这么说，昨晚那个人真的是离？” 潘玉点了点，“有八成的可能。” 金无痕却是皱眉：“可我听说，他昨日杀人时身边还带了两个人，此人不是一贯独来独往的吗？” 潘玉摇了摇扇子，“离在邓州露面之时身边便已经带着一个人了，也正是因那人不小心喊出了离的名字，才致使离暴露了行踪。” 金无痕愈发不解，“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要带着那人？” 潘玉却是不由得笑了笑，“美人乡，英雄冢啊。” 男人一扬眉，“你的意思是……” 潘玉点点头：“我已问过客栈的小二，离带着的那位，确实是个世所罕见的美人。那美人来荆州时染了病，离便去为其请了个大夫，昨夜除了那个美人之外，他还一并带走的，也就是那个大夫了。” 听着潘玉的话，金无痕都有些咋舌了，“这究竟是何等的美人才能让离如此神魂颠倒？” 这可是逃命啊，美人也就罢了，只因为美人病了就要把大夫也一并带上？ 这到底是喝什么迷魂汤了？ 潘玉摇了摇扇子，对金无痕的话不置可否。 只是心底，他却对那个美人也生出了些许好奇。 不过这点好奇很快就被他压下。 一个美人罢了，待他拿回宝藏，复辟王朝，要多少美人，要什么样的美人，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第25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5 #二十五 江湖中的消息传递得比人想象得还要快。 不出三日的时间，离出现在荆州并杀了不少四大门派的弟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武林。 而四大门派也正式对杀手离发出了悬赏令，要为一众惨死的弟子们找回公道。 其实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这理由不过是个幌子，大家想要的还是离手中的那张藏宝图。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潜移默化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对藏宝图就在离手中的事情深信不疑。 “所以你小子到底有没有拿那什么藏宝图？”医仙老头坐在船头，问那正在煎药的长离道。 长离皱了皱眉，“我不知道。” 他根本就不知道藏宝图的事情，他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思管那些。 长离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推开挡路的老头，端着药进了船舱。 老头往船舱里看了一眼，便看见那对着他只会皱眉说不知道的青年此刻正眼都不眨地看着另一个人喝药。 那眼神专注的，不知道还要以为他是看见什么绝世武功秘籍了呢。 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过了头。 就算再专注地看对方又有什么用呢？皇家之人本就薄情，更遑论对方还是个男子。 …… 船舱内，唐今慢慢喝完一碗药，将碗还给了长离，“我的病已经快好了，喝完今天就不用喝药了。” “嗯。”长离应了一声，将准备好的甜糕给她。 唐今拿了一块，没有吃，而是递到了他嘴边。 长离也接了，等他吃完唐今才问他，“我们快到你家了吗？” 长离点了点头，“等你病好了，我用轻功带你过去。” 这样就很快了。 唐今却是想了想，“我们是不是快到朗州了？可以进城一趟吗？我想买些东西。” “好。”长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只是等他跟唐今说完话，将这件事跟医仙老头说了一句后，医仙老头顿时就傻了。 等反应过来后，老头便是一阵气血上涌。 “小子，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们现在在被五大门派追杀吗？这个时候进城，是生怕五大门派的人不知道你们的行踪吗？” 说着说着，医仙老头就有些来气，忍不住朝长离翻了个白眼。 长离看了他两眼，“可以易容。” “易容？就你们两个这副德性易不易容有什么区别吗？往城里一站别人就知道你们是谁了。” 其实医仙老头说的并不是长离，而是船舱里那位金贵王爷。 毕竟长离做杀手的，平日里就没少易容，隐匿一下气息混入人群也很容易，但是那位金贵王爷的气质和仪态，就算换一张脸，别人也依旧能认出来，这易容又有什么用？ 但可惜的是，长离不会听他的话，唐今也不会。 甚至于第二天，在确认唐今的风寒已经好全了之后，长离直接就抱着唐今掠过水面去了朗州，只留下一个不会轻功的医仙老头在船上干瞪眼看着他们。 一直到下午两人才回了船上，令老头欣慰的是，两人没有带回来一大波追兵，但令老头欲骂又止的是—— 唐今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服，朝长离问道：“好看吗？” 长离点头，“好看。” 唐今弯眸，“方才不是给你也买了几套吗？快换上吧，我想看看。” 长离耳朵红了一下，“……嗯。” 旁边看着这一幕的老头一口老牙都快咬碎了。 所以，这两个人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进城，就是为了买这么几身衣服？ 而且买的这些衣服一看便是上好的料子，那成衣铺老板必定会记得两人的模样，也就是说两人的行踪是一定会暴露出去的。 医仙老头深吸了口气，拿出针包给自己扎了几针，才将翻涌的气血给压了下去。 他穿着蓑衣，坐在床头，颇有些无欲无求。 等好一会，长离将买来的衣服都换给唐今看过了，两人才算完。 长离将刚买的衣服都叠好，到了船尾去撑船，而唐今收拾了一下，将一个盒子拿着，走到了在船头打坐的医仙老头身旁。 “这几日辛苦你了，老先生。”唐今将那盒子递给了医仙老头。 原本闭着眼睛的打坐的老头慢慢睁开一只眼睛看了她一眼，半晌，他还是接过了那盒子。 只是他也没有去看那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而是看着唐今，声音沉沉：“公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船上没有傻子，就算有，那个傻子也绝不在他们二人之中。 闲王，皇室中人，如今唯一一个受到皇帝允许不去自己的封地而久居于洛阳的王爷，怎么想，也不会是个傻子。 既然不是傻子，那为什么要为了一些无所谓的事情冒着暴露的风险——不，不是冒着有可能暴露的风险。 是刻意想要暴露他们的行踪。 医仙老头眯眸看着唐今，眼中隐隐带上了审视。 唐今唇角微弯着，浅眸微垂，倒映出老者那逐渐凝重的神色，“只不过是在做本王该做的事罢了。” 医仙杜仲看着唐今唇角那甚至没有改变的弧度，背后忽而冒出了一阵凉意。 “……你在利用他。”医仙老头沉声道。 唐今偏头，就那样坦然的承认了：“是。” “你……”医仙老头忽而说不出话来。 对方直白地跟他表明了身份，多半是已经猜到了他是医谷的人。 鉴于医谷和皇室的关系，他不可能站在一个与六扇门为敌的杀手角度上去指责对方什么…… 见他不说话了，唐今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一点，“杜先生，若您想离开，待会靠了岸，我可以让离放你走。” 这下医仙杜仲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少顷，他闭上了眼睛，“这么说来，王爷应该也是不介意老头子同行的了？” “自然。” 医仙老头没有再说话，但从刚刚的交流来看，他似乎是不准备离开。 至于原因…… 是担心外界的追杀，他武功一般，独自离开可能不安全，还是担心别的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船头发生的对话并不隐蔽，长离离他们不远，以他的耳力自然也是能听清两人的对话的，只不过…… 船靠岸之时，唐今在他面前拍了一下手，过了会，长离看向她。 唐今问他：“刚刚有偷听吗？” “没有。”长离拿过她的包袱，“我用内力封住耳朵了。” 唐今摸了摸他的耳朵，“乖。” 长离耳朵在她指尖碰上的时候便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眸更是多了些不知所措的水色。 唐今弯眸，又摸了摸他的耳朵。 旁边的医仙老头看着这仿若驯狗般的一幕，深吸了一口，眼不见为净地闭上了眼睛。 第26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6 #二十六 不管老头心里怎么想的，在船靠岸之后，长离收拾好包袱行李，就抱起唐今运起了轻功。 当然，也顺便带上了老头。 之所以还带着老头，是因为长离不想以后唐今病了他没法立马找到大夫给唐今诊治。 长离的轻功在运用到极致的时候，日行千里都不成问题，唐今只是小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一间竹屋里。 唐今打量一下房间四处，半晌，起身往外走。 这是一个隐藏在竹林里的小院。 除去唐今现在住着的这间竹屋外，还有其他许多间大大小小在一起构成一个小院落的竹屋。 小院里种了不少竹子，院落的周围也是一片竹林，竹枝与竹叶横过小院上空，搭在一起，将整个小院完美地隐匿在竹林之中，即便是从高处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风一吹，簌簌的穿林打叶声，空灵清脆的鸟啼声，浩渺遥远的瀑布飞泻声，唐今站在小院里，竟感受到了几分隐世之人的闲适恬淡。 唐今在小院中站了一会，半晌，才听到有人的脚步声。 在这样的环境里，就连那踩在竹叶枝条上的脚步声也不经意地有几分悠然。 她回头看过去，便见长离正拎着一只大白兔朝她走来。 等他走近了，唐今正好问他：“这里就是你家？” 长离点了点头，“嗯。” 唐今又看了一圈周围起起落落的数间竹屋，“这些都是你自己搭的吗？” “嗯。”长离又点了下头。 “很不错。”唐今看着这个不算小，但布置得很有条理，融于自然的竹林院，真心夸赞了一句，“我喜欢你家。” 若有朝一日需要隐居了，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听着她的夸奖，长离有些不适应地低眸，将手里一直拎着的那只大白兔递给她。 唐今偏过头看了一眼，“今天晚上要吃兔子吗？” “……给你养的。” “……咳。”不小心放松过头的唐今咳了一声，弯腰看了一下那只兔子。 半晌，她摇了摇头，“这兔子已经怀宝宝了，在陌生的环境里会不舒服的，还是将它放回去吧。” 长离也听话，应了声好就将兔子放开了。 他一松手那兔子便迅速跑入了竹林之中，消失不见。 而长离看着那在兔子跑走后就又重新看起周围的竹林，似乎真的很喜欢这地方的唐今，想了想，告诉她：“还有个地方。” 唐今转头带着些许好奇地看向他。 一小盏茶的时间后，长离领着唐今走出了竹林， 虽然方才就听到了瀑布的声音，但唐今却没想到那瀑布离他们居然这么近。 不过悠悠走了一盏茶，他们眼前的视野便豁然开朗，而云雾之间，那壮观无比的瀑布也就此露了出来。 他们就站在瀑布的左前方，除去那飞泻而下如蚕丝般细腻又如银河般浩荡的瀑布外，满眼都是绿色的。 山是绿色的，崖壁是绿色的，瀑布之下的湖泊也是翠绿的。 今日的天气甚好，水汽之中，在光的照射下，还映出了一道飞虹。 山野之间自有灵气，唐今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伸出手碰了碰空气中飞溅而来的水汽。 看着她饶有兴致的样子，长离便也安静地等着她看完。 许久，唐今偏过头问长离：“这便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 虽然这景色她很喜欢，但长离想给她看的似乎并不是这个。 长离摇摇头，朝她伸出手。 见他想抱自己，唐今也就由他了。 长离抱起她，踏过地面，运起轻功朝着那道瀑布而去。 离那瀑布越近，人就愈发能感觉到瀑布水势的浩大，在替他们接近瀑布的时候，长离伸出手在眼前划过。ωωw..net 强大的内力强迫瀑布断流了一瞬，也是那一瞬，长离抱着唐今进了瀑布后的一个洞穴里。 洞穴有些深，入口处的地方借着瀑布方向照进来的光还能看得见，往里走深了，便昏暗了。 不过这地方显然是被布置过的，长离点起了墙壁四周的灯，周围一下便亮了起来。 除去墙壁四周的烛火外，洞穴四周的墙壁上还长着些各色各样的小晶石，这些晶石折射着灯火，便让整个洞穴里都明亮了起来。 虽然外面是瀑布飞泻，但洞穴里铺着干草，周围还有气孔通风，洞穴内部的湿气并不重。 在唐今还在看墙壁四周的那些水晶的时候，长离已经走到墙边，将堆在那里的一个又一个的箱子打开了。 唐今闻声看了一眼，便不由得挑起了眉。 那些箱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金银珠宝，玉石字画。 唐今看着其中一个箱子里和一堆金元宝放在一起的拨浪鼓，不由得好奇，“这些是？” 长离将最后一个箱子打开，告诉唐今：“接悬赏赚的。” 唐今指了一下那个拨浪鼓，“这个也是？” 长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嗯。” 他不想多说，但唐今却好奇，“谁给你的？” 长离抿唇，好一会，还是说了：“有个小孩，一直哭……” 那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还没有名字，只是遵从命令执行完一个任务要回去的时候，路过了一个小山村，看见了一个坐在火烧后的废墟里哭得很厉害的小孩。 他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后来，他帮那个小孩杀了那伙烧了整个村子的山贼，小孩也将那个东西送给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做任务之外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在杀人之后收到别人送的东西。 那个东西他留了下来，在离开那个组织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起带走了。 唐今看着他，许久，弯了下唇，“乖。” 长离看了她一眼。 她还是跟平时一样，没有太多的变化，但长离却直觉觉得，她刚刚说的那个字，好像有些不一样。 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又分不出了。 长离只能暂时将那些想法抛开，给唐今看那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玉器，“给你。” 唐今眉梢跳了一下，“给我？” 虽然长离觉得这些东西没有那些花好看，但他也知道这些东西很贵，可以拿去买很多好看的花，所以…… 长离点了点头，“给你。” 看着青年眼底的坚定，唐今唇动了动，片刻，有些无奈，“这么多东西，我也搬不动，还是放你这吧。” “我帮你搬。”长离认真道。他想要唐今收下他的礼物。 知道他那有些时候有些倔的性子，唐今按了按额头，也没有拒绝，“反正我现下也住在你家里，等我要走的时候再搬吧。” 过了一会，长离才点了点头。 不过…… 长离莫名想到了别的东西。 要是没有搬走这些东西的那一天就好了。 要是唐今永远不会离开就好了。 他可以再搭几间竹屋，都用来给唐今放衣服和花，他们可以天天在一起，听风吹过竹林的声音，看跨过瀑布的飞虹。 他想将那些他还没有带给唐今看过的东西，那些在洛阳城里看不到的东西，全都给唐今看。 他想，一直和唐今在一起。 第27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7 #二十七 唐今看着那将什么想法都明晃晃都写在脸上的青年，无声叹了口气，摇摇头，看向了一旁敞开着的一堆箱子。 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 唐今走上前，从最上面的一个箱子上拿出了一张她方才就注意到了的，有些古朴的皮纸，抖了抖。 纸面的材料很特殊，极其特殊，触之光滑细腻，柔软坚韧，像是什么动物的皮。 旁边回过神的长离见她对那张纸感兴趣，皱了皱眉。 他沉默了一下，半晌，还是道：“这是人皮做的。” 三个多月前他去接了一个悬赏去杀人的时候，对方一直紧紧护着这张图纸，他出于奇怪就拿走了，等后面才发现是人皮做的图纸。 他不喜欢这种东西，便一直将之扔在这里没有管。 见唐今拿起，长离有些不想她碰这种东西，也怕她怕。 但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唐今并没有直接将那张图纸抖出去。在碰到图纸的时候，唐今便已经判断出了图纸的材料。 前朝哀帝暴虐成性，好杀人，传闻，他曾命人寻来肌肤细腻的少女，取其取人皮为纸，骨血研磨成墨…… 唐今看着那张图纸上半隐半现“唐氏贼子”几个大字，轻叹了一声。 半晌，她轻念了一声：“笨狗。” 长离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地看着她。 唐今将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藏宝图收入袖中，没有去管那迷茫的长离，而是朝着洞穴外走去。 胡乱信人，半点心眼都没有就直接将家底都抖出来的笨狗。 …… 虽然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唐今不高兴了，但长离还是抱着唐今离开了洞穴，又回了竹林。 竹林小院里，医仙老头已经在附近转完了，这会正坐在院子里烤竹鼠吃。 见长离回来，老头便问了他一句：“小子，你这有酒没有？这么好的下酒菜没有酒可有些无趣了啊。” 太阳要下山了，长离本来就要做饭了，便顺手拿了一坛酒给老头。 老头揭开盖子尝了一口，顿时便有些上头，“杏花村酒，好酒啊！小子，没想到你还藏着这种好酒呢？” 长离没理他。 他不喜欢喝酒，酒喝多了会头晕，刀也拿不稳，这一坛酒是他之前好奇买来的，但不喜欢，就一直放着没喝了。 长离问了唐今想吃什么之后，便进厨房了。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唐今和医仙老头两人。 少顷，医仙老头主动开口道：“王爷要不要也尝上一口，这小子脑袋虽然木了些，藏的酒倒是不错。” 唐今唇角带着那种浅淡而又疏离的笑，“本王不饮酒。” 医仙老头也听说过闲王一直跟随高僧修行，也跟个和尚一样不食荤腥不沾酒色的事情，不过这些传闻在医仙看来都不过是些表面功夫。 端看这“与世无争”的闲王爷如今在做些什么便知道了，若那些传言都为真，对方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老头摇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唐今拢着袖子，慢慢在小院里转了起来。 院子不算大，但十来间各有用途的竹屋排开这院子也是不小的，除去竹屋外，长离还用竹子做了一些其他简单的东西，像是桌椅板凳类的家具。 有些家具看起来粗糙了些，应该是长离一开始尝试着做的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手生笨拙生疏所致。 在唐今将各个竹屋转了一遍的时候，长离的饭也做好了。 长离的饭一向都只是能吃的程度，味道之上唐今从不会要求什么，毕竟她本来就不怎么吃。 而在吃完饭后，唐今就让长离带着自己在这周围转了转。 医仙老头看着那明显是想摸清这附近的山势地形的唐今，和唐今一句话便听话地带着唐今走了的长离，重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太阳已经下山，长离带着唐今在附近走了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 在带着唐今将附近都看过一遍后，长离才带着唐今又回了瀑布那边。 白日里看瀑布自然壮观浩荡，但夜里，在繁星之下看银河倒落，也别有一番风味。 长离带着唐今到了瀑布下的湖泊中，他看着那湖面上映出的点点涟漪的星空，又转头看向唐今。 瀑布下的湖泊边缘还有一段可以走的地方，水流漫过边缘，往下慢慢形成河流，唐今脱了鞋，沿着边缘走到了湖中。 她弯下身，捞起了湖面上的一颗星星，她的手就浸在湖水中，并没有抬起来，她只是给那跟着她走过来的长离看，“星星。” 长离也蹲下身，学着她的模样“捞”起了一颗星星。 过了会，唐今抬起手，冰凉的湖水从她指缝间流出，但她的手心里却留下了一颗漂亮的透明晶石。 长离愣了一下，他也抬起手，但显然的，水流尽后，手上什么也不会有。 长离看着唐今手上的那颗晶石，片刻，又重新将手放进水里，再抬起手的时候，手里便也多了一颗萤石。 学得倒快。 唐今唇角弯了一下，将手里那颗晶石递给长离，“送给你。” 长离接过那颗“星星”，他看了一会，少顷，从怀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那像是一根发簪。 除了送花外，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于是后来，他就易容去问了人。 问的那人告诉他，若是他喜欢一个人，便送对方一根簪子，若是对方收下了，便代表对方也对他有意，他就可以找媒人上门提亲。 那人说的那些世俗规矩道理他一向不懂，但他还是明白了一点，如果唐今愿意收下他送的簪子，就代表替他们可以在一起。 从离开洛阳那天的开始，他就一直在做这根簪子。 他没做过这种小巧的东西，手有些笨，废了好些紫檀木才总算做出了这么一根符合他想法的簪子。 装在木盒里的深紫黑色发簪在上好蜡之后便呈现出了一种莹莹的光泽，淡淡的檀香从发簪上散发出来，带着一股特殊的清冷感。 长离抿唇，将那根发簪递给了唐今。 这时节，男子赠予发簪的意义唐今当然明白。 她垂眸看了一会，良久，声音轻轻：“你要帮我戴上吗？” 长离愣了一下。 半晌，他抬起手，将那根簪子插入唐今发间。 或许因为情绪的影响，他的手有些不稳，动作也有些慢。 紫黑色的发簪与乌黑如缎的长发格外相衬，许久，长离松开手，视线也落到了唐今的脸上。 月光下的那双浅眸，比他见过的任何夜明珠都要好看。 便是天上的星星也未必有那双眼睛好看。 出于本能，在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长离慢慢靠向了唐今。 笨拙的狗便是亲人也是笨拙的。 唐今抚上他的下颌，也半强迫半引导着他张开了嘴。 青年脸上的热度不断攀升，那双灰棕色的眼睛里被茫然与无助充斥，但无可否认的是他随着唐今的作为而一点点加快的心跳声。 微凉的指尖抚上青年的脖颈，那手掌扣住了他的脖子，掌心之下便是跳动的血管。 这样极具危险性的接触青年也没有半分要抵抗的意思，就那样任由她掌控自己的性命。 他们就站在湖泊与河流交接的地方，浅浅的水流不过刚刚漫过脚背的深度，但被推倒在石壁上的时候，青年身上的衣服还是迅速湿了个彻底。 月光与星光之下，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青年的身上，勾勒出诱人的线条。 唐今垂眸看着似乎因为黏在身上的衣服而有些不适的长离，半晌，声音轻轻： “都脱了吧。” 第28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8 #二十八 忠心的狗不会拒绝唐今的任何要求。 湿透的衣服才被脱下，便直接随着水流冲走。 久不见光的肌肤带着些白，湖水冲刷过近乎完美的线条，又有些流连地顺着那一道又一道的伤疤蔓延。 唐今撩起一捧水，从他腰间淋了下去。 冰冷的水像是虫一般滚过肌肤，让肌肤上升起细小的颤栗。 虽然听话，但长离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不明白唐今在做什么。 那些落在身上的水很冷，但他的身体却感受到了与之相反的热。 唐今看着他的反应，过了会，问他：“不舒服吗？” 长离有些无措地应了一声。 “不舒服的话，会做什么？”唐今声音轻缓地问他。 长离抿唇，“练功。” 有时候身体会有一些让他不明白的变化，没来由的，让他很不舒服。 就像现在这样。 但只要练会功就好了。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之后，那垂眸看着他的唐今却是低眸，唇角像是轻弯了一下。 还真是什么都不懂的笨狗。 瀑布的声音很近，但又很远，唐今慢慢撩着水，看着那些水珠滚过青年的身体。 青年看向她的眼睛里带着些茫然，干净而又无辜。 叫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浅眸里慢慢有深色将青年的身影吞没。 就算天天念着什么劳什子的佛经，茹素戒酒，到底也还是随心所欲的妖族。 柔顺的长发从肩膀滑落，悠悠地打在青年的脸侧，唐今的身影压来，他有些不明白。 只是过了会，他眉皱了下，“那……” 冰冷的湖水已经将唐今的衣裙打湿，她坐在长离的身侧，偏头看他，“乖。” 长离又慢慢安静了下来。 但没多久，长离有些无助地看向唐今，唇微张，“……” 像是发出了什么声音，可又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唐今低了些头，扶着他的脸，慢慢问他：“怎么了？” 腹腔里的凉意越来越多，异样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冰。” 但唐今却低头亲了他一下，“待会就不冰了。” 长离有些懵懂地应了唐今的话。 唐今抬起头，摸了摸长离的额头。 倒映着星空的灰棕色眸子太过干净与纯粹，看着青年这双眼睛，不禁让她有种自己正在犯罪的感觉。 青年因不适而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跟犯罪也没有太多区别了。 水中的暗影缓缓游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有暗影慢慢缠上了它的猎物。 青年的眼睫忽而微颤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另一个人，当看见对方也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他便又安静了下来。 轻而慢的吻落在他唇边，亲昵而又温柔地缓解着他的不适。 慢慢地，他好像随着水流漂浮了起来。 像变成了一块在湖水中燃烧的冰，究竟是冷，还是热，他什么都分不清。 呼吸好像变得有些困难。 迷失之间，他在那双比星空还要更美的浅眸里看见了陌生的自己。 模样是陌生的，声音也是陌生的，就连脑海中的思想也好像变成了陌生的。 唯有耳边轻缓的声音是熟悉不过的： “乖……” …… 第二天早上，当医仙老头起床的时候，就看见某个杀手已经早起，坐在院子里拿着小刀削着什么。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就肉疼了起来。 只见青年手中，大块珍贵无比的紫檀木正被唰唰削成长条形，体积瞬间就缩减为原来的五分之一不到。 “做簪子呢？”医仙老头还是一眼看出了长离想做的东西。 过了一会，长离才低着声音应了他。 医仙老头隐隐觉得他有点奇怪，但看了一会也没看出哪里不对，便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唐今都能对这地方产生兴趣了，医仙老头自然也能，这么风景如画隐于自然的好去处，简直就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隐居之处。 只可惜这地方已经被人占了。 医仙老头在外面转了一圈，拎着抓来的野山鸡回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坐在院子里的青年还坐在院中削着簪子。 他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人呢？” 一回生二回熟，长离现在做簪子已经熟练一些了，只是这一次要做的样子不同，所以他动作还是有些慢。 朦胧听见老头的话，他反应了一下，才回了一句：“在睡觉。” 青年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的沙哑，不由得叫医仙老头多看了两眼，“小子，你……” 不过不等老头的话说下去，不远处的竹屋里便传来了动静。 唐今按着太阳穴，慢慢从竹屋里走了出来。 而看见她起床，长离也收了簪子，去厨房端了准备好的热水给唐今洗漱。 等唐今洗漱完，长离又是端了煮好的粥给她。 唐今坐在小院里，慢慢喝了两口粥，才朝那一直看着她的长离道：“我有些头痛，要继续休息一会，你不用叫我。” 长离眨了下眼睛，半晌，点了点头，“好。” 他脸上带着些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唐今头确实有点痛，大概是昨天晚上吹风吹久了，也可能是做坏事遭报应了，她也没空关心长离怎么了。 总之，吃完早饭后唐今就慢悠悠回了竹屋，继续睡觉去了。 而长离收拾好碗筷后也继续坐回刚刚的地方借着削簪子了。 医仙老头只能自己处理了那只山鸡，就着昨天长离给他的酒自娱自乐地吃了起来。 直到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医仙老头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了那刚刚还一副没事人模样的青年，此时已经满脸通红，呼吸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青年那双灰棕色的眸子有些涣散，像是找不到焦点一般。 医仙老头心头一跳，连忙跑到长离身边把了下他的脉，半晌，他忍不住骂了声“作孽”，赶紧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给那意识已经烧得有些混沌了的青年喂了下去。 …… 等唐今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昏黄了。 头痛已经好了，唐今掩唇醒了会神，才慢慢起身出了竹屋。 医仙老头还是坐在院子里，长离也还是在那削着簪子。 只不过看见她走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医仙老头忽而冷哼了一声，对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唐今挑了下眉。 医仙老头对她有些意见她一直知道，但此前老头可从没这么明着表达过对她的不满。 不过不等唐今想下去，一旁的长离便站起了身，朝唐今走来。 唐今从医仙老头身上收回视线看向他，不过当她的视线落在长离脸上的时候，不由得顿住了。 “你要吃什么？”青年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那双灰棕色的眼睛里被水色填满，青年的唇有些苍白，但脸上又是病态的不正常的红。 唐今看了他一会，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烫得厉害。 在她的手碰上他额头的时候，长离也垂下了眼睛，只是反应有些慢。 良久，唐今收回手，“我想吃花糕了。” 长离愣了一下，半晌，“好。” 这山里哪来的什么花糕，想要花糕就只能去城里买，眼见长离真的转过身准备运起轻功去城里买什么劳什子花糕，唐今闭了下眼睛，伸手点了长离的穴。 本就烧得厉害的青年顿时失去力气栽进了唐今的怀里。 那双朦胧着水雾的灰棕色眸子带着些迷茫地看向唐今。 唐今将人抱起，回了竹屋。 第29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29 #二十九 长离烧得很厉害。 医仙老头已经给他吃过两颗能治百病的药丸，当时长离是好了一点，但没过一会长离就又烧了起来。 但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削着簪子，对旁边老头的劝说恍若未闻。 他不听，老头一来气，也懒得管了。 虽然对长离来气，但这也不影响老头对唐今上火。 诊脉能诊出的东西远比人想象的要多，老头“医仙”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看看脸色，把把脉，便足够老头知道长离为什么会烧得那么厉害了。 这种事本不该他管，只是在听见唐今说出那句“我想吃花糕了”，而长离还应了“好”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甩袖就走。 治得好身上的病，他还治得好脑子里的病吗？ 医仙老头气冲冲地走了，而唐今抱起那失去力气栽进她怀里的长离，回了竹屋。 她将长离在床上放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冷吗？” 长离反应了一会，半晌，嗯了一声。 会觉得冷，便说明他的体温还在上升。唐今垂眸，给他盖好了被子。 长离一直看着她，唐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问他：“怎么了？” 青年那双灰棕色的眸子有些朦胧，他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唐今摸了摸他的额头，起身出了竹屋。 长离看着她走了出去，半晌，又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病了。 虽然病得很少，但他以前也病过那么一两次，但只要过几天就能好了…… 于是，等唐今拿了针包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已经病得晕晕乎乎的青年还非常顽强地想要起身，但转了两圈后就又一头栽倒回了床上。 在床上安静地趴了一会后，青年又开始试着起身。 本就没多聪明，这一烧，只怕烧得更笨了。 唐今走到床边将人翻了个身，然后将他重新塞进了被子里。 长离看着她，慢慢也停下了动作。 说到底，他只是不安。 生活在丛林里的猛兽，就算受了重伤，生了重病，也绝不会暴露出自己的虚弱，因为一旦暴露，迎来的很可能就是死亡的命运。 唐今点了一盏灯，将针包展开。 见某只笨狗还在呆呆看着她，唐今声音淡淡：“把衣服脱了。” 长离顿时呆了一下，半晌，他脸上的红晕又慢慢加深。 好一会，他才开始脱起了衣服。 只是比起昨晚的利落，他现在的动作可就有些许僵硬了。 在长离脱衣服的时候，唐今也将金针一根根在火上燎过，过了会，等长离脱完衣服躺好了，唐今就开始施针了。 随着一根根金针刺入穴道，长离原本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金针刺入各处穴位，没过一会，他的身上就开始便发汗。 汗水越来越多，渐渐浸湿了床单。 他很明显有些不适，脸上额头上都红得厉害，身体也会不受控制地绷紧，但他却始终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躺着，任由唐今施针。 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唐今的脸上，像是在想些什么，可当唐今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又是有些涣散的，像只是在发呆而已。 许久，唐今把了一下他的脉，没有再下针。 金针发汗后，他现在的体温下去了不少，但或许是受凉得厉害，他的身上还是有些烫。 看着青年有些朦胧的双眼，唐今慢慢收了金针。 不能再下针了。 她倒了杯水给长离，“慢点喝。” 长离接过，听话地喝了两口。 替换的被褥就放在房间的柜子里，唐今拿出两床给了长离，“换身干净的衣服，好好睡一觉，别吹风。” 长离安静地听她说完，半晌，问她：“你要去哪？” 直觉倒是准。 唐今随口编了个理由：“昨日不小心把你送我的簪子弄丢了，我去找找。” 长离愣了一下，“你不要走远了。” “我知道。我就在院子周围找找。” 长离沉默了一会，还是应了。 唐今摸了摸他的耳朵，转身离开。 长离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去找了身衣服换上，又换了床褥，躺到了床上。 虽然不明白理由，但是，他好像又让唐今不高兴了。 为什么呢…… 青年想不明白。 …… 唐今走出了竹林。 在她独自走出竹林没多久，一道暗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唐今面前，朝她俯首，“大人。” “五大门派的人到哪了？” 暗影回复：“已到达巫州附近，目前各大门派都已经派出弟子搜山。” 唐今看着远处的山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臂上轻敲着。 前几日她故意在朗州留下了线索，五大门派的依据那线索已经找了过来。 五大门派这次来的人不少。 在六扇门暗探们的煽风点火下，除了华山派的掌门没有来，飞星门、巨剑帮、丐帮、万蝠教中的重要人物都来了。 想要将这些人全部留下，可需要好好地部署一番。 为了找到长离，五大门派的人必定会大肆搜山，因此六扇门的人绝不能在五大门派之前进山，只能在五大门派之后…… 如此一来，就必须有一颗棋在六扇门发动之前拖住五大门派的人。 显然，那颗最关键的棋便是长离。也只能是他。 但偏偏长离却在此时病了。 方才她下针的时候刺激了些重要的穴位，已然冒了些险，但即便是如此，长离身上的热也还是没有褪去…… 恐怕晚上就又要重新烧起来了。 唐今不免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夏初的湖水还是太凉了些。 她轻叹了一声，偏头朝那暗影道：“去买些风寒药和补药来。” 暗影应了声是，很快就又重新消失在了原地。 许久，当唐今重新回到竹林小院的时候，就看见那气走了的医仙老头又回来了。 到底是脸硬心软，唐今闻到了一些人参的味道，等她走进长离房间的时候，就见长离床头放着一支野山参。 这地方能找到这东西，已不容易。 唐今切了一片野山参喂给那从她进房间就一直看着她的长离，“还冷吗？” 长离沉默了一下，“不冷了。” 唐今歪了下头，“谁教你说谎的？” 长离顿时抿住了唇，但过了一会，他道：“你不高兴。为什么？” 他总是这么直白。 唐今在床边坐下，“你生病了，我自然不高兴。”说着她瞥了一眼长离，“我之前生病的时候，你很高兴吗？” 长离愣了一下，半晌，他慢慢反应过来，“……不。” 所以……因为他生病，唐今才不高兴。 胸口闷闷的感觉渐渐散去，长离看着那坐在床边的唐今，声音沙哑，“簪子，找到了吗？” “嗯。”唐今将袖中的簪子拿出，“找到了。” 长离唇角似乎翘了一下。 唐今看着他苍白的唇，问他：“若是没找到，怎么办？” “……”长离想了一下，“我再做一根。” “原来的不重要了吗？” 长离茫然了一瞬，“你才重要。” 簪子本就只是因她才重要的东西而已。 唐今看了他以后，眼睫微垂，“……笨狗。” 长离再傻也知道她这是在骂自己，病中本就混沌难受，那双灰棕色的眸子不由得黯淡了些。 但下一刻，他便顾不上不高兴了。 唐今扶住他的脸，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笨狗。” 第30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0 #三十 到夜间的时候，长离果然又烧了起来。 他的体温不断升高，人是热的，却一直觉得冷。 针已经不能再用了，唐今给他喝了些药，又替他盖好了被子。 长离躺在床上，一直抓着她的手。 他的手也烫，唐今坐在床边，他便将脑袋靠在唐今腿侧，没有聚焦的目光愣愣然地看着某一处，时轻时重的滚烫气息，都落在唐今的掌心。 唐今摸了摸他的脸，他慢慢合了下眼，像是要睡着了。 “睡吧。”唐今轻声道。 长离却又慢慢睁开了眼睛，“……你，也睡。” 说着，他松开了唐今的手。虽然说的话不多，但唐今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天已经黑了，他想要唐今回去睡，别在这里陪着他。 唐今看着他那朦胧着水意，像是可怜兮兮的小狗一般的眼神，垂眸将他的手握住，“我陪你一起。” 长离有些茫然。 平日里只有一个人睡的竹床并不算宽，床上也只有一个枕头，在唐今躺下后，两人之间就几乎没有了距离。 长离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浅眸，有些乱，但因为高烧的原因，反应又迟钝了点，便是乱，也不怎么叫人看得出。 唐今握住他的手，“睡吧。” 淡淡的檀香天然带着些安神的作用，长离本来就有点想睡，在闻到她身上的气息的时候，那股困意便变得无法抵抗了起来。 脑袋像是灌满了铅水一般沉重，像是有水包裹着他不停地落入深不见光的水底。 长离觉得自己要睡了，他有些恍惚，眉眼微垂。 他看着那离得很近很近的，带着些微红的唇，少顷，他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 湿濡的热意从唐今的唇上擦过，轻轻的一下。 他或许不明白亲吻的含义，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与唐今的亲吻。 不过他的动作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小狗想要讨好主人时的亲昵。 而算是为了哄那还在病中，比平时要脆弱也要更黏糊一些的小狗，在他再次凑过来的，唐今微启唇回应了他。 那烧得混沌不清的青年瞳孔微微扩散。 不论什么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比平时要脆弱一点，尽管刚刚还想要她好好回去睡觉，但是当唐今留下后，他便有些无法离开唐今了。 他还烧着，唇舌都滚烫。 脑子里还是混混沌沌的一片，就算昨天唐今已经教过他一夜，他也还是学不会那些，只能像是小狗一样笨拙着，带着亲昵与讨好，还有无法掩藏的爱意。 唐今很少碰到这么单纯的人。 没有自己的私心，分不清自己的欲望，不管是心动还是亲昵，都只是跟随自己的本能。 “笨狗……”唐今看着那双装满她的眼睛低念。 青年有些失神地看着她，良久，他轻轻将滚烫的脸颊贴到唐今颈边，声音哑得厉害：“汪……” 太过纯粹的人总是容易激起妖族的破坏欲。 唐今低头，吻上了青年耳侧。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唐今都没有看见医仙老头的身影。 也是。 竹屋又不隔音，老头虽然武功一般但多少也是习武之人，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血压着想还是出于避免尴尬，这会都不会待在小院里的。 厨房里有肉也有菜，唐今煮了一份还算能喝的大杂烩汤，又煎好药，一同端去给了长离。 长离也乖，尽管那份大杂烩汤看起来有些难以形容，但还是吃了个干净。 等他喝完药，唐今又给他把了次脉。 一晚上没休息，唐今也没期待他的烧能退掉，不过或许是因为出了不少汗的原因，比起昨夜的情况，他还是要好了些。 诊完脉，唐今重新替他盖好被子，“我去烧点水，待会你把身上擦擦再继续睡。” 身上的汗黏腻着，长离确实有些不舒服，他点了点头，应了唐今。 唐今摸了摸他的额头，起身去烧水。 柴房里柴火是够的，倒不用唐今另外去捡了，她很快便烧了一锅水，调了桶温度刚好的水出来。 只是等她拎着那桶水进屋的时候，那躺在床上的青年却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今天阳光正好，房间里也算暖，唐今看着青年眼底的青影，半晌，还是拿了帕子，沾着水慢慢帮他擦起身来。 青年那久不见光的肌肤透着苍白，这样的肌肤上，不论是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还是其他新添的色彩，都格外的明显。 唐今也懒得去换他床上的被褥，在帮他擦了汗之后，便直接把他抱去了自己睡的那间竹屋里。 大概是真的困了，从刚刚开始青年便一直安静地睡着，没有醒来过。 唐今坐在床边，许久，才从带着的包袱里拿了本书出来翻看。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医仙老头才回了竹院。 对于唐今和长离的事情他也不想管了。 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便是看着生气又如何，还不如看看这好山好水，陶冶一下自己。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在长离房间里没找到人，医仙老头便敲响了唐今竹屋的门。 过了会，竹屋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后，老头背过了手，“今日老夫在山中闲逛之时，远远瞧见北处山峰上有浓烟升起，恐怕明日四大门派与万蝠教的人便能寻到这来了。” 若不是发现了这个，他才懒得回这小院，他天为盖地为席的自有乐趣。 唐今靠在门边，她听着医仙老头的话，浅眸淡淡，“离还病着，若此时碰上五大门派的人，你我凶多吉少。” 医仙老头转过头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难道王爷就没有什么脱身之法？” 五大门派的人根本就是唐今引来的，说她没有办法应对那群人，他是不信的。 唐今往上牵了一下唇，她嘴角带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叫人看不穿的冰凉，“本王不明白杜先生说的话。” 这般虚伪做派引得医仙老头轻哼了一声。 唐今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计较，“虽逃不过，但本王确实知道个隐秘的地方，姑且能躲上一躲。” 老头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疑惑。 在这如隐世桃源一般的山林里，还能有什么隐秘的地方？ 在老头疑惑的目光里，唐今转过身，看向了床上那正慢慢睁开眼睛的青年。 虽还病着，但……也还是能派上用处的吧？ 第31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1 #三十一 青年睡了一觉，看起来精神也好了些，唐今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长离带着朦胧地抬眸看她。 “今天身体有好些了吗？”唐今问他。 长离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嗯了一声。 这一次，唐今没有再揭穿他的谎言，而是道：“有人要来了，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嗯。” 唐今抵住了他的额头，“乖……” …… 五大门派，华山、巨剑、飞星、丐帮以及一个邪教万蝠教，除却华山派掌门没有到场外，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已经赶到了巫州附近。 除却五大门派的人外，其余一些赫赫有名的江湖人物也到了巫州，并在周围的山脉中开始搜寻那武林第一杀手离的踪迹。 前朝哀帝生前荒淫无度，敛天下之财于国库，除去那些珍贵的玉石珠宝外，他还搜刮了不少神兵利器与武功秘籍。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哀帝的身死而失踪，只留下了一张藏宝图的传说。 得宝藏者得天下。这样的传言在周武朝建立的七十多年里一直流传着。 男女老少，前朝今朝，甚至是外族之人，没有谁是不想要那笔宝藏的，当藏宝图的消息传出的时候，一批又一批的人纷纷赶来了巫州。 随着搜索范围的进一步扩大，逐渐地，有人发现了些许踪迹。 最开始是一座几乎没有什么大型野兽出没的山，紧接着是一片茂密得不像话的竹林，而后，他们便找到了那间竹林小院。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那间小院里已是人去楼空，什么也不剩了。 五大门派的人将整个竹林小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离和宝藏图的踪迹。 “找！伙房里还有新鲜的肉食，他们绝对没走多久，快找！”飞星门门主朝着一众弟子发出了命令，其他几大门派的掌门互相看了一眼，也很快吩咐门派内的长老弟子们找了起来。 几大门派中最擅长找人的其实是万蝠教，虽为魔教，但目前藏宝图在前，万蝠教也勉强跟四大门派维持着表面和平。 万蝠教的弟子们驱使着教内的圣兽蝙蝠寻找目标的踪迹。 蝙蝠们一开始顺着竹林的方向直直飞了出去，但可惜的是，那些蝙蝠们在飞到竹林外的瀑布前后，便变为了一群无头苍蝇，找不到人了。 几大门派的弟子们只能在瀑布和河流周围找了起来。 巨剑帮的人也在不停地找着。 相比于几个帮派，巨剑帮的人并不善于追踪，此时也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巨剑帮帮主金无痕只能依托于潘玉，“潘公子，你可看出了些什么？” 潘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着扇子慢慢在竹林小院里转了起来。 他转了两圈，半晌，在一簇竹子旁停了下来。 他偏过头，示意身边的一个随从将竹子旁的泥土挖开。 很快，随从挖出了一堆被掩埋的不知名褐色物体。 潘玉蹲下身仔细看了一下，不由得思索了起来，“这些都是治疗热病的药材……” 金无痕想了想，“之前不是说离身边那个美人患了病？这些药莫不是给那美人煎的？” 潘玉摇了摇扇子，不置可否。 他看着那堆被小心掩埋的药渣，喃喃自语：“只是风寒药罢了，何必如此小心地掩埋……” 潘玉的话忽而顿了顿，他的脑海中忽而有一道灵光闪过，“除非……病人并不是那个美人。” 他转头看向金无痕，“染病的人是离。” 金无痕讶异：“离的武功已臻化境，轻易不会染上风寒。” 若是一个武林高手轻易就能被一个风寒击倒，那他们这般辛苦的练武就太过玩笑了。 金无痕说的这一点，潘玉也想不太明白。 潘玉背过了手，“万蝠教的那些蝙蝠飞到一处瀑布后便停了下来？” 金无痕点了点头，“飞星门的人已经顺着河流往下开始找寻离的踪迹了。” 水流能够掩盖很多的气息，飞星门此举并没有错。 但…… 潘玉低头看着那些药渣，心中的怀疑却始终挥之不散。 若患病之人是离，那他们绝走不远…… 可若是离病了，一个柔弱无力的美人，一个垂垂老矣的大夫，又如何能带着一个病人在五大门派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非。 有什么躲藏的好地方。 但几大门派的人都已经快掘地三尺了…… 潘玉转头，“金帮主，可愿随我去那瀑布旁看看？” 金无痕看着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头。 两人各自带上了几个心腹，一同去了那瀑布旁。 潘玉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瀑布，又低头看了一下那翠绿的湖泊于蜿蜒而下的河流，缓缓摇着手里的扇子。 河流旁守着不少其他几个门派的人，其中不乏巨剑帮的弟子，也有人顺着河流往下不停地找寻，可至今为止却连一点踪迹都没能找到。 “这湖底可派人搜过？”潘玉忽而发问。 “这倒不曾……”金无痕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头吩咐道，“带几个人去湖底搜搜。” 很快，便有几个擅长水性的巨剑帮弟子潜入了湖中。 其他几个门派的弟子看见了，也立马跟着有样学样。 不过很快，那些弟子们便都出了水。 “帮主，水下没有异常。”巨剑帮下水的帮众回到山坡，向金无痕报告道。 金无痕看向一旁的潘玉。 潘玉也不由得重新思考了起来。 不在湖底……若是藏在山林之中恐怕早就被找到了…… 站在那声势浩荡的瀑布之前，潘玉一时半会也再想不出什么好的藏身之地，随着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潘玉只能回了驻地。 为了方便搜寻，几大门派的人已经在竹林和瀑布附近驻扎了下来，回到驻地后，潘玉左思右想了许久，还是又带着几个随从去了一趟竹林小院。 白日里他虽看了院子，但因为其他几大门派的人他没能进那些竹屋中查看，这会倒是方便了。 而也是这一看，彻底让潘玉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在那属于竹院主人的房间之中，还未曾换洗过的床褥上，残留着几点褐色的药汤残留。 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通过掩埋药渣的方式来掩盖离染病的事实，却不想反而更是将之暴露了出来。 潘玉又重新回到了那瀑布旁。 现在的问题是，离和他的小美人，究竟会躲在哪里呢？ 潘玉细细打量着山崖，湖泊，河流，在山坡之上反复踱步观察着。 就在他要重新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时候，眼角忽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 潘玉顿时扭头看了过去。 声势浩荡的瀑布激起漫天水雾，夜光之下，整片瀑布连为一体，像是黑夜倒流，世界逆转。 潘玉眯起了眼睛。 瀑布之后，隐隐有橙色的光芒升起，很快又熄灭。 像是烛火。 第32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2 #三十二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瀑布后将那藏宝图给夺过来，我也正好会一会这武林第一杀手究竟有什么本事！” 在听完潘玉的话的时候，金无痕一连说了三个好，眼中射出精光，兴奋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见状，潘玉不得不伸手拦下了金无痕，“金帮主且慢。” 金无痕转头看向他，得知藏宝图的下落他此时还兴奋着，也没计较潘玉的阻拦，“潘公子，怎么了？” 潘玉其实有些不满他这急躁无脑的举动，不过两人目前是同一战线，他也只能忍下。 他也没有卖关子，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金帮主，如今除却巨剑帮外，其他几大门派也都在找寻藏宝图的下落，此时不管是谁先夺得那藏宝图，只怕立马会成为下一个‘离’。” 潘玉沉声道：“金帮主，如今我们还动不得。” 潘玉的话就像一柄锤子，重重将金无痕从刚刚的兴奋中敲醒了过来。 金无痕也终于想起了其他那几个道貌岸然虚伪至极的门派。 他不由得缓缓地坐回了位置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潘玉摇了摇扇子，“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先削减其他几大门派的实力，再做别的打算了。” 金无痕不由得看向他。 潘玉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瓶，语带深意：“此毒名为红颜骨……” 在听见毒药的名字的时候，金无痕瞳孔微缩。 红颜骨，听着是个好听的名字，但其中的寓意却叫人不寒而栗。 中红颜骨毒者，如被万蚁啃噬，三刻之内便会浑身溃烂而亡，因大多数人死后便会变浸泡在血中的白骨一具上，此毒便得名了红颜骨。 而潘玉接下来缓缓说出的话，不禁让金无痕后背开始发凉。 他道：“如今其余几派的人都在顺着河流寻人，便是不下水，吃穿用度也都需用到那些水。” “金帮主只需将此毒倒入那瀑布下的湖水之中，再牺牲几个巨剑帮的弟子，便可削弱其他几大门派的势力，事后，还能将此罪推给那躲在瀑布之后的离，得个清白……” …… 一滴暗色的水珠从洞穴之上滴落，砸进一小滩淤积的水中。 穿着一身白衣的唐今就站在洞口，浅眸透过瀑布朦胧地看着那碧绿湖泊中逐渐晕开的红 红颜骨之毒，竟还存于世上。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便有五十多人死在了湖边。 几大门派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很快，他们便将矛头对准了那损失最少的万蝠教。 本来万蝠教便是有魔教的名头，和四大门派最不对付的，如今一出事，立马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抱着为死去的一众弟子报仇，也抱着减少一个争夺藏宝图的竞争对手的想法，其他四大门派立马联合了起来，开始围攻万蝠教之人。 但万蝠教教主早有准备，立马带着几名心腹遁入山林，不见了身影。 几大门派寻不到人，最后又只能重新聚在一起。 虽然刚刚他们都认为是万蝠教下的毒，可此时此刻众人却又不免重新猜忌了起来。 在四大门派反复猜忌着彼此的时候，有一个不怎么起眼穿着黑衫的独眼男人来到了那瀑布之下。 常年被瀑布冲刷的崖壁光滑至极，十分不好落脚，为了不引起那正在争吵的四大门派众人的注意，男人，也就是江湖恶人榜排名第二的独眼人屠，用手中的鹰爪铁钩一点点攀了上去。 就在独眼人屠开始怀疑那蓝衫青年告诉自己的是否是真消息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头顶的崖壁上飘出了一片银白的衣角。 独眼人屠昏黄的眼睛一亮，呼吸逐渐加重，加快动作爬了上去。 随着他爬得越来越高，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那隐蔽的洞穴也越来越明显。 终于，男人脚尖一踏，直接运起轻功，飞上了那洞穴之中。 独眼人屠看着洞口那道白色的身影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猛一挥手，便将手中的铁钩狠狠甩向了对方的脑袋。 而站在洞口处的唐今看着那飞向自己的铁爪钩，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 “锵——” 匕首击退铁爪发出的巨大嗡鸣声穿透瀑布，传了出去。ωωw..net 一众弟子还在争执着，然几大门派的掌门却都顿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那身后浩荡缥缈的瀑布。 过了会，瀑布之中蓦地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肉体随着瀑布水流砸进湖泊的声音几不可闻，那道黑色的身影很快被水流冲出，慢慢漂到了湖泊中央，再没了动静。 尸体面朝上，顿时就有人认出了那具尸体是谁。 很快，有人将尸体拖到了湖边。 看着独眼人屠脖子上那一剑封喉的伤口，周围逐渐陷入了一片死亡般的寂静之中。 许久，潘玉摇着扇子缓缓开口：“看来，这红颜骨之毒，确实不是万蝠教下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给了几大门派提了个什么醒。 半晌，华山派大长老带着些沉重的出声了：“如此歹毒之手段，我华山派必要为无辜身死的弟子们讨回一个公道。” 飞星门掌门冷哼一声，“我飞星门弟子，不能白死。” “几位说得那么好听做什么，我丐帮死的兄弟才是最多的。” 一个又一个的火堆被点起，滚滚的浓烟升上天空，那些还在远处搜寻山林湖泊的弟子们陆陆续续被召回。 慢慢地，瀑布上，瀑布下，都围满了人。 在天空之中的太阳移过头顶，开始往西边落的时候，终于，四大门派甚至是原本逃走的万蝠教，聚在了瀑布周围。 虽已死了五十多人，但每个门派都带了上百名弟子，还有一些类似独眼人屠的无门无派之人。 如蜂拥蚁聚般的，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洞穴在瀑布之后，洞口狭窄，易守难攻，但当攻守之势太过悬殊之时，有些结局便已注定。 面和心不和四大门派暂时放下了隔阂，以弟子损失最少的巨剑帮为首，开始对瀑布后发起了进攻。 有人射箭，有人掷镖，有人从瀑布下顺着崖壁往上爬，还有人直接飞身进入洞穴。 不间断的兵刃交接之声在洞口处响起。 瀑布不会因谁人而停滞，只是从那瀑布落入湖泊之中的水，开始慢慢变作了鲜红。 巨大的瀑布哗响，刀剑碰撞的金石响，利刃穿透肢体的闷响。 在那些纷乱的喧声里，有一道奇怪的声音从洞穴的深处慢慢传出。 咚。咚咚。 画着模糊童画的拨浪鼓被冷白的手指握着，轻轻转动。 在一切开始前，青年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跟她说话： “你看着它，不要回头。” 第33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3 #三十三 或许是天开始变了，或许是太阳开始西落了，照进洞穴里的光逐渐变为了赤红。 那些光啊，将地面上蜿蜒的水流染红，将那洁白不染尘埃的衣角也浸湿成了鲜红的一片。 洞穴深处，小小的拨浪鼓依旧慢慢地转着。ωωw..net 咚。咚咚。 奇怪的声音。 唐今放下手，转过了身。 一个人究竟有多少的血可以流呢？ 唐今站在那片蜿蜒至她脚下的血水中，不免想到了这个问题。 血色的夕阳透过瀑布照进洞穴的时候，变得昏暗了许多，而那道挡在洞口，阻止所有人靠近的身影也染上了一层暗色的血红。 那只是夕阳的光吧。唐今猜测着。 不然的话，在失去了这么多的血之后，他为什么还没有倒下呢？ 一道散发着森森寒意的剑气划开瀑布，随之而来的猛烈刀气伴随着飞星门发射出的暗器猛地劈向了洞穴之中。 洞穴蜿蜒，如果一定要躲，他是躲得开的。 一直在帮忙扔毒的医仙老头已经慌忙地躲到了一旁，但唐今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原因？ …… 血色的身影挡在了唐今身前，抱着她一起倒进了血水之中。 唐今想看他的表情，可鲜红的血液已经将青年的眉眼模糊，就连那双灰棕色的眼睛里都缓缓流出鲜红的血。 他的目光在落在唐今的脸上后，便慢慢移到了唐今的侧脸。 半晌，唐今听见她嘶哑的近乎听不见的声音：“你、受伤了……对不起……” 唐今侧脸上，一道浅浅的伤口正慢慢地冒出几颗细小的血珠。 在青年说完后，洞穴里好像一下变得很安静了。 安静得像是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瀑布的，心跳的，呼吸的，什么都没有了。 洞穴外，无数的刀剑再一次对准了他们。 “别动……”他抱住了唐今，抱得很紧。 如果有人要杀你，我就杀了他们，如果我杀不了他们，我就替你挡刀。 所以…… “别动。” …… 为什么没有躲开那迎面而来的那一刀和暗器呢？ 或许因为她还在思考，青年身上的，究竟是血，还是夕阳？ 又或许…… 其实之前的某一天里，030曾和她有过一段对话。 【主人，他好像跟你有点像。】 “有吗？” 【只是有一点啦。】 030说，她和长离有点像。 像是。 他们都活在五彩缤纷的斑斓世界里，却又都站在了贫瘠的，空无一物的土地之上。 他们看见花，看见鸟，听到风与雪的声音。 可他们其实不明白。 不明白美好。 唐今明白美好的定义，她知道这样就是美好，但其实她对于“美好”并没有太多的情感反馈，她只是单纯地知道，这是“美好”。 而对于长离，从幼年起每日重复不停的杀戮磨灭了他大部分的情感，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人，可实际上，他的情感很少。 他或许能模糊地感知到一点美好，产生些许波动。 但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那种波动太小了，小得像是一滴落入大海的水，找不到踪迹。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唐今既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但又有那么一点相像。 如果没有唐今的出现，或许长离就会那样继续下去。 继续在五彩斑斓的世界里，站在贫瘠的土地上，独自安静地，忙忙碌碌而又无所事事地活下去。 但唐今出现了。 人类的情感是很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能让情感产生波动的“美好”活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他们的相似之处。 从遇见她的那一天起，青年的世界开始有了变化。 世界尚且不能理解，但世界却的的确确开始有了变化。 但是…… 她的呢？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的？ 像是泪珠般，血色从唐今的脸颊上流过，没入发间。 …… 为什么没有躲开迎面而来的那一刀？ 或许，是因为她想看清那个产生变化后的世界。 “别怕……” 在那些刀剑暗器对准了洞口，在青年用像是呢喃般的声音说着的时候，唐今抬起手，划过了空气。 一道白虹斩断瀑布，苍茫浩荡的剑气如流星，瞬间，将那些挡在瀑布之外的人群尽数击飞！ 唐今坐起身，从怀里拿出颗纯白色的药丸给长离喂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强大的药力顿时流通经脉，护住了青年的心脏。 唐今往他身体里输了些生气，起身将他抱到了医仙的身边放下。 医仙老头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 无非就是看人渣的眼神。 她早已经习惯。 “麻烦你，照顾他。”唐今道。 医仙老头也受了点伤，他眼不见为净地别开了头，看回了旁边气息奄奄的青年。 长离失血很严重，若是寻常人早就已经休克昏迷了，可他却还有些愣然地看着唐今。 唐今慢慢站起身，她垂眸看着长离，半晌，唇动了动。 抱歉。 长离不明白。 直到，一道暗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洞穴之中，俯首将一张面具递给了唐今。 洞穴之外不知道何时已经响起厮杀之声，可却没有一刀一剑是朝着洞穴而来的。 在长离的目光中，唐今从暗影手上接过那张玄铁假面，将之戴在了脸上。 从五大门派发出狼烟聚集在瀑布附近开始，六扇门的人便已经包围了过来。 而现在，清剿开始了。 长离看着唐今，他看着她脸上那张他曾见过的面具，看着那跪首在她身边曾追杀过他的暗影，看着她眼底那些陌生至极的审视与冷漠。 ……他只是不通世事。 不是傻。 他很聪明。 有很多长离并没有联系到一起过的事情，这会，全都在脑海里自己连接了起来。 在他第一次想要离开国都时受到的阻拦，在垂死之际她看向自己的那悲天悯人般的眼神，在之后莫名开始追杀他的人群…… 或许他还没有学到过“利用”这两个字，但他却依稀明白。 “你骗我……” 浑身已经被血染红的青年，声音沙哑的像是损毁破旧的琴。 唐今顿了一下，没有回头，飞身离开了洞穴。 暗影也跟随她离开。 “你骗我……”洞穴里，青年还在说着。 他呆愣地看着唐今离开的地方，反复地呢喃重复的三个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沙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停地说，只是就直愣愣地看着唐今离开的方向，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即便是一旁的医仙不忍心看他这样，出声跟他说话，他也是愣了一下后，又像是有些魔怔了一般的重复：“你骗我……” 他其实是会疼的。 那些剑，那些暗器，落在身上的时候，都很疼。 身上的伤疼得很厉害，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双灰棕色的眼睛也逐渐黯淡。 察觉到些许不对，医仙老头想上去点他的睡穴，但忽然的，青年却蓦地沤出了一大口血。 医仙老头顿时一惊，慌乱地替他稳住心脉，又试图与青年说话。 可不管他说什么，青年却都只是有些木愣地看着唐今离开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 她以前也骗过他的。 可他那时并没有这么疼。 为什么呢…… 为什么…… 第34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4 #三十四 早上死去的那五十多人的血液已经被河水冲走，但如今，瀑布之下的湖泊却又彻底变为了一片鲜红。 这本就是针对武林分子的一场清剿，无所谓无辜不无辜，在他们生出夺取前朝宝藏的念头，试图搅乱天下的时候，便已经不无辜了。 “甲戌！你还真是好谋算啊！” 看到那戴着面具的唐今出现，已经被六扇门队伍包围的几大门派大长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众人的脸色顿时就狰狞了起来。 唐今声音平淡：“谋算且算不上，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若非几大门派贪心不足，又怎么会掉进这局里。 眼看帮派里的帮众死伤惨烈，而六扇门还虎视眈眈，完全没有一点要就此停手的样子，丐帮帮主不由得急了起来。 他大声朝唐今喊道：“甲戌，我丐帮素少参与江湖争斗，也不曾盘踞地方压迫百姓，何至于赶尽杀绝啊！” 唐今不由得抬头思考了一下，“不曾吗？” 眼见有戏，丐帮帮主顿时开口：“何时有过！” “哦。”唐今轻飘飘应了一声，“这么说来，青州州牧因禁止城内乞丐强行拦路向百姓乞讨银钱，而被城中乞丐裹挟，被城中乞丐硬生生踩断了一条腿之事，是我听错了？” “这……”丐帮帮主顿时哑了口。 他想狡辩些什么，但感受着那从面具之下投来的冰冷没目光，口不由得有些发干，喉咙里像是塞进了一团棉絮，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唐今转头，看向了其他几个门派的掌门或长老们，“可还有人要跟本官申冤？” 回应唐今的，是一片寂静。 丐帮已是一众帮派中最为收敛的了。 江湖中的这些门派，不论是所谓的正道还是魔道，仗着所谓的武功，拉帮结派，占据土地，欺压百姓，已然成了他们所在地方的土皇帝。 不管是官府还是百姓，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不过今日之后，多半就要变了。 或许是知道和谈没有了希望，华山派的五大长老在隐蔽地交流过眼神后，忽而毫无预兆地提剑猛地刺向了唐今。 骤然爆发的剑气瞬间将周围的人震开，强大的剑气逼迫下，青年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墨色的长发飞舞。 但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阻挡住了一样，五大长老那毫无预兆刺出的剑硬生生被阻挡在了唐今周围半尺的距离，无论他们如何催动内力都再近不了半分。 正面刺向唐今的华山派大长老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意。 “不好！”大长老忽而叫了一声，说着就想要退后。 但为时已晚，强大的内力瞬间爆发，猛地便将华山剑派的五人直接反震了出去。 “嘭！” 狠狠倒地之后，华山剑派的五位长老都齐齐喷出了一口鲜血，挣扎着喘息。 看到这一幕，方才还有些想法的其他几个门派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华山剑派五位长老的同时进攻，在江湖上也没几个人能挡得住的，但这甲戌不仅挡住了，还如此轻而易举地便…… “潘公子，现在如何是好？”金无痕紧紧握着手中的刀，与潘玉传音入密道。 潘玉——或者说是前朝皇室后人范玉，在看见那穿着六扇门服饰的捕快与暗影们出现的时候，便知道自己中了计。 彻彻底底的，中了计。 方才在一片乱斗之中，他试着悄悄逃走，但就像是被特殊关照了一样，不管他往哪跑，都有人堵住他的生路。 而在又看到唐今那么轻易就解决了华山派的五大长老之后，范玉的心便彻底坠入了谷底。 范玉隐藏在巨剑帮弟子之中，用内力传音给金无痕道：“金兄莫慌，这六扇门之人都由甲戌一人指挥，只要这甲戌倒下其他人便不足为惧，我有一计——”ωωw..net “范公子，说了那么久，也差不多该说够了吧？”带着些冷漠的声音穿过人群，直接打断了范玉的传音入密。 随着声音震来的内力顿时就让范玉的脸色白了白，他不着痕迹地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看向唐今。 冰冷而又沉重的玄铁假面将青年的脸庞遮得严严实实，就连眼睛处也只有两条让人看不清眸色的缝隙，可范玉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从那张面具下射来的森冷目光。 周围的人还在不解着唐今口中的“范公子”是谁，六扇门的人却已经慢慢将所有人包围。 除却唐今面前还站着的这一群人，那些四散开来的各大门派弟子都已经被清剿。 围住他们的，少说也有千人以上，还都是二流以上的高手，而周围的崖壁上也布满了弓箭手。 这情况，已然是插翅难逃了。 范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出。 随着他的走出，站在一旁的一群无门无派的江湖人士之中，也有人走出人群，逐渐围在了范玉的身边。 显然，这些人都是隐藏在一众武林人士中，专门负责保护范玉安危的暗卫。 范玉知道这局他已经输了，可他堂堂前朝皇室后裔，便是输，也绝不能失了体面。 范玉摇着扇子道：“从国都那场刺杀开始，你便设下了棋局，只为将各大门派弟子和我诱到同一处，好一网打尽。” 唐今背着手，不置可否。 折扇合拢，范玉带着几分笑意道：“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甲戌总管又何必再以假面示人？” 范玉缓缓往前走了一步，语调轻松：“说起来，范某也想看看，那能叫见过三千美人的宫廷画师脱口而出‘天下颜色皆为尘土’的容貌，究竟是如何的绝世倾城？” 随着范玉说出的字句逐渐落下，天地间的风好像都慢慢安静了下来。 世间颜色皆为尘土。 或许远离国都的普通百姓们未曾听过这句话，但江湖中消息稍微灵通些的，却都是听说的。 按照江湖人那爱凑热闹，我行我素的性子，若不是六扇门驻守国都，闲王府的门槛恐怕早就被不知礼数的一众武林分子给踏破了。 而如今，这“范公子”，他们先前称作“潘公子”的人，却说这令江湖中人恨得牙痒又忌惮不已的六扇门总管甲戌，就是那位自幼体弱，深居简出的闲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敢置信地落在了唐今身上。 唐今看着范玉唇角那带着些深意的笑容，半点没有被点破身份的慌张。 相反，她的声音很平淡：“范公子，今日你这话说与不说，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 范玉手中的扇子顿了顿，半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便是范某今日就要陨落于此，能有如此多的江湖豪杰陪葬，也算是范某之幸啊。” 方才他刻意点破唐今的身份，一是想要在这输局里找回几分体面，二，则有些歹毒了。 甲戌与闲王决不能是同一人。 他说出这句话，就是有意想要拉着这里所有的人给他陪葬。 历代帝王死去皆有殉葬，他死，拖些人陪葬又怎么了？ 第35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5 #三十五 范玉想要所有人给他陪葬，唐今其实没什么意见。 毕竟她本来就没打算让这里的人活着离开，范玉那句话说与不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这会也有人开始反应过来范玉刚刚那句话的歹毒，看向范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也有人试着跟唐今求饶，“甲兄，我们飞星门日后绝不会与朝廷为敌，这次也是受了小人挑拨……” 但也有人到底受不了这气氛，大吼一声，直接提起了刀。 很快，原本已经停战的山坡上又充满了厮杀之声。 唯一还没有动手的，就是范玉一行人。 从刚刚起，他就一直很平静，甚至于，他还有空与唐今闲谈，“说起来，范某其实有些好奇，王爷究竟是如何驯服那头不听话的野兽的？” 他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些嘲讽，“难不成是靠王爷的美色？” 唐今没有理会他的话语，而是反问：“我听金无痕说，范公子来自梧州？” 范玉挑了下眉，片刻，他忽而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刚刚那还提着巨剑的金无痕，此时却抱胸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而周围的六扇门之人也没有朝金无痕动手。 一瞬间，范玉明白了什么。 他忍不住扯了下嘴角，脸色难看了起来。 原来从一开始，他便掉进了这人布置的网里…… 难怪，难怪当初金无痕在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后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与他合作，之后也一直听从他的命令，他还以为…… 巨剑帮在几大门派中并不是最强的，但巨剑帮帮主金无痕却是最好控制的，也因此他才选择了巨剑帮作为自己的棋子，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输了个彻底。 隔着一张玄铁假面，范玉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心中隐隐烧起来的一点的暗火让他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王爷倒是手段了得，那么一只不服管教呆愣木然的野兽，也愿花心思亲自调教。” 唐今看着周围那些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江湖人，言语里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公子想说离是你们培养的死士直说便可，不必拐弯抹角。” 范玉嘴里的话顿时说不出去了。 这人竟连这一点也看出来了…… 实际上，早在之前唐今观察到离的内功心法便有了如此的猜测。 只有那见不得光又妄想复辟王朝的前朝余孽们，才会如杀手组织一样搜集孤儿孩子，将他们培养成杀人工具，还给予他们高阶的内功心法。 唐今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范玉。 “算起来，本王还要谢公子替本王培养了这么一颗好棋出来。” 唐今看着范玉逐渐难看的脸色，轻笑了一声，“只是不知道公子可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毁在自己培养出来的死士身上？” 听着唐今轻飘飘的话语，范玉心底烧起的火不由得烧得越发的大。 但想到什么，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些许冷笑，“王爷，你杀不了范某，便是斩下我的头颅，放干我的血，终有一日，我们也还是会再见的。” 山坡上，其他几大门派的人都已经解决，只剩下了范玉等人。 唐今偏头，她沉吟了一下，半晌，“范公子不必担忧。你家中妻儿本王已命人接往洛阳悉心照料。我们，不会再见了。” 直到这一刻，范玉脸上的血色才彻彻底底地褪去。 他之所以可以坦然赴死，无非就是因为他早已经留下了血脉，便是他死了，前朝的血脉也还没有断，他们还有机会，但是…… 六扇门的人逐渐围向了范玉。 “头颅斩下，带回洛阳。”唐今与范玉说了最后一句话。 当然，这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这只是他死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原本山清水秀的地方已经彻底变为了一片血色地狱。 今日死的人太多，即便是瀑布不断地冲刷着，那片血色的湖也始终没有变回翠绿。 六扇门的捕快们清理着现场，唐今从范玉的尸身上翻出红颜骨的解药，倒进了湖泊中。 做完“甲戌”该做的一切，唐今才转过身，飞身朝着瀑布而去。 只是当她穿过瀑布重新站在那洞穴之中的时候，却发现不管是那身受重伤的青年，还是须发皆白的老者，都已经不见了身影。 一个重伤濒死，一个年过九旬不会轻功，这两人又能走到哪去？ 暗影出现在洞穴中，跟唐今汇报了两人的位置。 青年伤成那样，没死就已经是奇迹，就算坚持着，又能走多远？ 当唐今找到他的时候，他也已经走不动了。 青年倒在草地上，身上流出的血很快将周围的草地染红。 旁边的医仙老头又愤怒又无奈地看着这一幕。 这当然不是医仙老头唆使他离开的。 洞穴中，青年在唐今离开之后便彻底魔怔了一般，反反复复地念着重复的三个字，然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到最后逐渐发不出声音。 而在他说不出话，医仙以为他总该能听得见别人说话之后，他却开始慢慢地往外走，他现在这副模样，医仙老头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走，可拦又拦不住，没办法只能跟上了他。 在看见唐今出现的时候，医仙老头甚至松了一口气。 医仙老头看着唐今沉声道：“我已经尽量止住他身上的血了，但他伤得太重，止不住。” 唐今垂眸，半晌，她慢慢走到那倒在草地没有动静的青年身前，蹲下身，想要去摸了摸他。 但那遍体鳞伤的青年却在她的手伸过去的时候，往后瑟缩了一下。 唐今看着青年那双已然有些涣散的灰棕色眸子，少顷，无视了他那像是应激反应一般的动作，强行握住了他的手。 她搭住长离的脉搏，将庞大的生气输入了长离体内。 天地间风云骤变，云层之上雷光游动，雷声隐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满唐今这种违背此世界法则的做法。 只是不满又有什么用，风刮得越来越厉害，雷声也越来越大，但到底也没有一道雷敢真的劈下来。 在医仙老头惊骇的目光中，那方才还重伤濒死，甚至因失血过多而像是出现了癔症一般的青年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根本没花多少时间，青年身上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甚至是贯穿了身体的伤便愈合成了像是从未受过伤的样子。 在青年身上最后一道伤也愈合之后，唐今松开了手。 她看向青年的眼睛。 经历了刚刚那样的一幕，换任何人在这里，或多或少都该产生些什么情绪。 可青年却只是看着她。 那双灰棕色的眼睛朦胧了一层看不清的尘雾，将那双原本干净明亮的眼睛变得灰暗无光，他像是在看着她，可她又无法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骗我。”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唐今看着他眼里一点细微的希冀，良久，伸手从发间抽出了那根紫檀木发簪。 失去束缚的墨色长发瞬间在天地间刮起的大风里飘散凌乱。 唐今将那根发簪递还给了呆呆的长离。 她声音轻缓清淡，一如往日： “若有一日，你想将它重新赠予我了，再来洛阳。” 说完后，唐今放下了那根发簪，起身离开。 青年眼底那最后一点细微的光就那样沿着眼眶流出，砸进草地里消失不见。 不是，假的啊…… 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又像只是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天空之上开始有雨滴落下，噼里啪啦的，不像雨，像是铁豆子一般砸在人的脸上，身上，既将人淋湿，也砸得人生疼。 头上，脸上，身上沾着的血都慢慢被雨水冲走，逐渐露出完好无损的肌肤。 他身上的伤已经彻底好了，好到看不出任何一丝一毫曾受过伤的痕迹。 可就像是被人肆意打碎后又敷衍着复原的玩偶，在那些完好无损的表皮下的，是一条又一条无法被轻易修复的伤痕。 许久，青年慢慢，慢慢地跪伏到了草地上。 雨水滑过青年的脸庞，顺着眼睫，一滴又一滴地砸进那些挂着血水的草地之中。 爱不是毒，却胜毒万分。 终于，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第36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6 #三十六 一年的时间究竟能改变人多少？ 对于唐今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清扫各大门派的地盘，研究藏宝图，寻找宝藏，暗中挑拨隔壁辽国皇室内部关系，准备与西域的通商事宜。 她很忙。 很忙很忙。 忙到没有什么时间去变化。 只有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她才会想起某只被她骗作诱饵引狼群入网，被狼群撕咬到遍体鳞伤后就再也没有回家了的笨狗。 或许是迷路了，或许是不愿意回家了，或许是被别人捡回家了…… 或许、或许、或许。有很多种或许，但唐今都没有插手过。 她利用过很多人，长离并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只是稍微有些特别的是，他太过纯粹，太过单纯，作为一个被利用者，他从头至尾都“乖”得有些不像话。 如果要将他继续留在身边，其实很容易。 将他带回来，亲几口，哄几句，再好好照顾几天，他便又能变回一只听话的好狗。 可唐今却不想那么做了。 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利用与被利用者的关系。 从一开始，她便没有给过长离选择的权利。 她要他留下，他就必须留下，她要他离开，他就必须离开，需要他为刀的时候，他就是最锋利的刀，需要他为盾的时候，他便是最难以攻破的盾。 他一直都是被她骗着的，被她算着的，被她哄着的，除去最开始的心动，他没有做过自己的选择。 当她握着长离的手，而他的手却在发冷颤抖的时候，她选择了放弃。 她选择了让长离自己做一个选择。 在明白了一切之后，还要不要将那根发簪送给她的选择。 而如今一年的时间已过，青年没有再出现在洛阳城过，似乎是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被伤害抛弃过的兽类会变得怯懦胆小，也不会敢再靠近那个伤害过自己的人。 …… 在将前朝宝藏拿到少放入国库后，唐今暂时空闲了下来。 只是她还没有闲多久，便迎来了一个对她来说是有些麻烦的选择。 国都洛阳，皇宫御书房内。 年纪轻轻便已成熟不已的少帝坐在上座，有些头疼扶着额。 “皇叔，今日丞相亲自求到了朕面前来，说是希望能将小女儿许配给皇叔，便是做侧妃做妾室也可。不知皇叔有何想法？” 少帝与唐今说话一向直白，丞相拐弯抹角跟他暗示的话他直接就翻译成白话告诉了唐今。 不过别的事也就罢了，这种事…… 唐今眉梢挑了一下，片刻，声音平淡：“既然丞相求的人是陛下，此事由陛下做主便可。” 少帝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半晌，他试探着缓声道：“朕记得，皇叔早已过了弱冠之年，既如此，在府里多添一位持家的夫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皇叔觉得呢？” “陛下所言极是。” 少帝看着她那副面不改色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奇了，“皇叔啊皇叔，究竟要什么事，才能叫你变一变脸色啊？” “多晒上几日太阳，兴许就变了。” 少帝不免笑了起来，笑完，他又道：“既如此，那朕可就下旨赐婚了？” 唐今敛眸，“听凭陛下做主。” …… 立夏时节，天气转暖，医谷中的云雾也散去不少。 医谷位于一处神秘的山谷之中，平日里，这山谷深处四季如春，宛若隐世桃源一般安静宁和，医谷弟子们或修习医术，或炼毒，各自忙碌，井井有条。 而今日，医谷之中多了几分较平日不同的鲜活热闹。 只因前几日医谷中新收的弟子们，要开始熟悉医谷内各处建筑和布置了。 医谷中种植了不少药物和毒物，若是不熟悉这些东西的位置，一不小心就会出事的。 在参观过几个藏书磨药的地方后，医谷大弟子杜松带着新收的三个弟子来到了一处药园。 “此处便是种植药莲的地方，药莲性子刁蛮娇贵，照料起来极为繁琐，待会进去了，只许看，不许碰，知道吗？” “知道了。”三名小弟子齐刷刷的道。 杜松这才带着三人进了药园。 药园不算大，但药园中的土壤明显与其他地方的有所不同，不仅颜色极黑，还掺杂着些什么。 “药莲需要用最肥沃的黑土培育，此外还需掺杂一些特殊的药物，这些我之后一一教你们，你们如今只好好看着，将药莲的模样记下便是。” 三个小弟子点了点头，认真地观摩着药园中唯二的那两朵药莲。 半晌，有一个小弟子发现了一个被折断的药莲根，“大师兄，是不是还有一朵药莲被人给折了啊。” 杜松看了一眼，“是啊。” “是拿去治病了吗？” “呃……”杜松咳了两声，“是啊。” “啊？可是我听二师兄那朵药莲是被一个傻子折去当花送人了。”有一个比较八卦些的小弟子当场戳破了杜松的谎言。 另一个小弟子立马附和：“对啊，我还听二师兄说就是因为这个，那人惹怒了师父被变成了真的傻子，被关在药园日日照顾药莲呢。” “咦，那那个傻子在哪啊？” 眼见三个小弟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已经年过六十的大师兄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怒火。 当然，这一番怒火是对那嘴巴没个把门的二师兄烧的，对于这三个才六七岁大的小豆丁，他是不忍心斥责的。 不过让他们这么继续说下去也不好，杜松只能打断他们道：“好了，药莲模样都记下来没有？你们不是想看大药丸是怎么搓出来的吗？我们现在去看好不好？” 三个小弟子的注意力顿时就被转移了，立马开口回答：“好。” 杜松这才松了一口气，慈祥地带着三个小孙子、不是，三个小弟子离开药园。 不过在几人离开药园的时候，却正好撞见一个身形高大低着头的男人挑着两桶水回来。 杜松领着三个小弟子往旁边避开，但好奇的小弟子却忍不住频频回过头去看那个沉默安静的男人。 三个小弟子小声地议论着： “他就是那个傻子吗？” “应该是吧，看着就笨笨傻傻的……” …… 养药莲是一件很消磨人耐心的事情。 药莲需要的生长环境极为苛刻，命还格外的娇贵。 就算那药莲上午还长得好好的，可能没有任何原因的，到下午就濒死枯萎了，必须要人时时刻刻关注着才行。 这照顾药莲的工作，原本是由谷里几位资历最长的弟子负责的，直到最近一年，才换了人。 医仙老头站在药园外，看着药园中那不断地重复着翻土与浇水，像动物一样进行着刻板行为的青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愿这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了，青年会有什么反应，但…… 他没有选择。 而且青年现在这副样子，也需要治疗。 能治好他的药并不是那两朵药莲，能治好他的人也并不在医谷。 医仙老头想着一个月前从国都送来的那份密旨，良久，还是缓缓开口了。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站在药园外，将那从洛阳而来的消息告诉了青年： “闲王要成婚了。就在三日之后。” 老者的声音沉稳清晰，而在他说完后，药园中的青年却还在重复的相同的动作，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医仙老头看了一会，许久，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放在了一旁的木桩上，“这封信是给你的，看看吧。” 将那封信放下之后，医仙老头转身，缓缓离开了药园。 静谧的药园中只剩下了药锄翻动土壤轻轻沉沉的响。 山谷里的风一向轻缓。 被摆在木桩上的那封信轻飘飘的，随着轻缓的风微微晃动，信封忽而掀起，又忽而落下。 又忽而地，从木桩上飞离。 “嘭！” 骤然从青年指尖射出的一颗碎石将那封妄想离开的信狠狠钉在了木桩之上。 第37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7 #三十七 皇帝的亲皇叔闲王大婚，多少也算得上是洛阳城里的一件大喜事。 大婚之日，迎亲的队伍转过满城，敲锣打鼓地在满城都洒满了铜钱，才总算接上新娘子缓缓往王府而去。 今日大婚，为表亲厚，少帝甚至亲临王府，与一众官员同饮。 见此，一些原本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不打算出席的官员也连忙换上衣服，匆匆赶来了闲王府。 为了保护少帝，六扇门的暗影们将整个闲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除却收到邀请的官员们外，就连那蚊子都飞不进闲王府来。 按照平日里闲王与少帝所表现出来的亲厚，在大婚之日亲临庆贺倒没什么，只不过…… 唐今看着少帝来庆贺她时，脸上那带着些许深意的笑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大婚在即，新娘子都要进门了，唐今也没空管自己这少年老成的侄子又在谋算些什么—— 她这侄子最近大概是叛逆，总想着折腾些什么好叫她变个脸。 估计多半是要出些什么岔子，不过按照她这侄子的性子应该也不会闹得多过分，唐今便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了。 “新娘子到——” 随着喜娘高声地一句喊，唐今整理了下衣袍，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去门口迎新娘。 门口围观的百姓们不少，等唐今穿着新郎服走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群便静了静。 “这、这……” “这新娘子还真是好运，能嫁与这般的美郎君……” “如此郎君，也难怪相府小姐心心念念，为之落泪断肠了……” 眼见周围讨论的人群们开始说起不好的话，喜娘婢女们连忙开始朝周围撒铜钱喜糖，而周围的百姓们也忙着抢钱，不再议论那些是非。 唐今上去踹了轿门，将新娘子从轿子里牵了出来。 新娘子一走出来，便立马有人喊了一句：“这新娘子身段极好，跟美郎君也是相配的。” 撒铜钱的婢女立马就朝着说话的那人撒了一把。 一见这架势，周围的人明白过来，顿时连忙说起夸新娘子的话来。 也有人明白，这是主人家有意托着新娘子，不想叫人说新娘子的不好。 “看来这新郎官定是喜欢极了这新娘子，不然怎会这么捧着新娘子？” “又是一对恩爱夫妻啊。” “是啊是啊，说不准明年闲王府便有小主人了……” 人群里的笑声议论声不断，喜事当头，大部分的人都是说着好话，庆祝着这对新人。 而在一众面带喜色或抢糖或抢铜钱的围观百姓中，一个安静地站在人群外，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的青年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看着那道牵着另一个人走进王府的鲜红背影，灰棕色的眸子也好似被满目的朱红浸染，逐渐泛起了异样的红。 …… 王爷娶王妃，从礼制上而言是稍微有些不同的，不过周武朝民风比较开放，礼制上虽遵从但并不死板，再加上新娘子本就只是普通民女，这嫁娶仪式便简化了许多。 不过最基本的三拜还是保留着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高堂座上当然是没人的，不过少帝虽然是小辈，但到底是皇帝，在两人拜完高堂后，还是上前，为两位新人各送了一杯茶。 给新娘子送完后，少帝带着笑将另一杯茶递给了唐今：“皇叔，请吧。” 唐今看着那杯加了软筋散的茶，一时间没有伸手去接。 别问她为什么看出来的，她这侄子往里加的软筋散太多，那些粉末压根都没融开，就那么浮在杯子里呢。 这是在一杯软筋散粉里不小心加了点茶啊。 看着少帝脸上那带着些许深意的笑容，半晌，唐今还是接过，抬头喝了。 喝了一嘴末。跟吃面粉一样。 唐今不得不伸手要了一杯茶，将嘴里的末咽下，才继续。 少帝忍着让喜娘继续喊最后一拜。 这最后一拜便到了夫妻对拜。 堂中围观的众人看着那相对而立的两位新人，神色各有不同。 似笑非笑的少帝，勉强挤出笑的丞相，还有—— “倏——” 强大的剑气骤然破空而来，强风瞬间将堂内的烛火尽数吹灭，直直斩向大堂之中。 在剑气划来的时候，唐今便感受到了，只是闲王可不会武功，再加上那道剑气并不是冲着人来的，于是唐今便没有动，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手中与新娘子牵着的那根红绸被强大的剑气断成了两截。 大厅中在片刻的安静后，忽而响起一阵连贯的异响。 等众人扭头看过去，才发现两位新人前方摆放着的那张桌子已然裂成了两半，刚刚还摆在桌上的茶杯摔碎了一地，而那地面上，更是多出了一道划开整个大厅的深深剑痕！ 一道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院中。 而被那刚刚那道仿若银月仿若寒霜般的剑气惊吓到，众人不敢异动，就那样眼睁睁看着穿着玄色劲装的男人朝着两位新人走了过去。 而此时，六扇门的暗影们才意识到不对，纷纷现身将整个大堂围了起来。 而大堂之中，一众官员看着男人脸上冰冷的神色，都有些不解。 但也有些精明点的官员看着那直勾勾盯着两位新人朝两人走过去的男人，还有那道那穿过整个大厅，却没有伤到一个人，只是正好将两位新人分开的深深剑痕，脑海中不由得慢慢浮出了一个猜想。 这是来…… 抢亲的？ 说起来，闲王这次娶的女子就是一个江湖女子，因为这个，丞相那个小女儿还差点上吊自尽，在洛阳城里闹出了好大一场风波。 而眼前出现的这男人一看便是江湖中人，莫不是他与那新娘子有什么旧情，现下来抢婚了？ 知道对方是江湖中人后，眼下的这出，一众见过大风大浪的官员们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甚至于，他们还好整以暇地看起了好戏来。 不过大婚之日被闹了这么一出，不管今日这抢亲成不成功，闲王这脸面恐怕都不好看了啊…… 在新郎官的皱眉里，在新娘子发抖的手里，在少帝的笑容里，在一众官员们的注视下，提着剑的男人缓缓走到了两位新人面前。 男人灰棕色的眸子里印着那身扎眼的鲜红，那双眼睛里有光，但是零碎的，无法拼凑完整的。 男人的眼眶有些红。 就在众人期待着他至少也会说一两句什么的时候，他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伸手将自己要的那个人抓过，点了对方的睡穴，抱着人离开。 事情发生得突然，也结束得突然，一众官员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新娘子就这么被带走了，闲王这婚事…… 众人神色各异地回头看向那孤零零站在大堂里的……新娘子。 等等。 新娘子？ 第38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8 #三十八 挂满红绸红布的大堂之中，一众官员看着孤零零站在原地的新娘子，看着她那单薄、无助、迷茫又凌乱的身影，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刚刚被抢走的那个人是…… 闲王？ 这抢亲抢走的是……新郎官？ 一时间，一众官员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就连那因为爱女之事与闲王有些不对付的丞相脸色都复杂了起来。 看着一众官员脸上的表情，一旁的少帝唇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半晌，他压抑住唇角的抽搐，冷着声音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 而在少帝开口之后，六扇门的暗影们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样，纷纷追了过去。 没一会，收到旨意的金吾卫和禁军们也纷纷开始搜寻了起来。 而少帝在则冷着脸色甩袖离开闲王府，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少帝的严肃神情一直持续到回到寝宫的那一刻。 在回了寝宫之后，快要憋出内伤的少帝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只要想到一众官员脸上那诡异的神情，少帝的笑就完全停不下来。 笑了好一会，少帝才总算平缓了一点。 其实相比起那些官员，少帝更想看的是他那位皇叔会有的脸色。 他送去医谷的那封信可不是白白写的。 皇叔啊皇叔，这一劫你是躲不过了…… …… 被抢婚的时候，虽然有些许的惊讶，但唐今早预料到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也没有太慌乱……吧。 虽然不知道长离想做什么，但人既然来了……自己那个叛逆期皇帝侄子又一副期待的样子，她也就配合了。 嗯…… 但是…… 一年不见，狗狗瘦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起初，唐今还只是这么想的。 直到青年抱着她进了那个有些眼熟的洞穴里，将一根她不太熟悉的锁链锁在了她脖子上。 唐今：…… 虽然锁链不太熟，但这个模式，好像有点熟悉。 唐今敲了敲脖子上的那根锁链，半晌，放下了手。 才一年，那之前还单纯的连被睡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青年现在已经进化得这么狂野了吗？ 离开洛阳到瀑布这边来的一路上，青年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唐今看着那将她放下后就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收拾洞穴的青年，片刻，声音轻轻：“我饿了。” 青年低头收拾着地面上铺着的干草，没有理她。 若是之前，青年早该转过身问她想吃什么，然后就连忙去找了。 唐今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干草，拿着它轻轻戳了戳长离的后背，“我饿了。” 长离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却走远了一点，继续收拾。 唐今微微偏头。 半晌，她手里的干草转了一圈，忽而毫无预兆地划过了自己的手腕。 柔软的干草在内力的作用下瞬间变得坚硬如锥，瞬间就在手腕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在闻到血腥味的时候，那用内力封住了耳朵的长离愣了一下，这才终于转过了身。 唐今抱膝坐着，脸搭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他，而那只被划破了手腕的手就那样前伸着，鲜红的血珠一颗又一颗地从她指缝间连贯滴落。 长离一时间有些无法反应。 等反应过来后，他上前点了唐今的穴止血，又翻出药来给她上。 在医谷待了一年，他也学会了些医术，他上药的手虽然很稳，像是并没有被她的举动影响，但微颤着的眼睫又将他的情绪暴露了个彻底。 好不容易，唐今手腕上的血止住了，长离那装出来的冷漠也彻底毁了个干净。 他是怎么都斗不过唐今的。他太在乎唐今，而唐今最不在乎的便是自己。 唐今垂眸看着手腕上缠着的白色布条，半晌，声音轻轻：“你毁了我的大婚。” 一旁沉默着的长离眼眸微敛，头埋得更低。 之所以用内力封住耳朵，就是因为他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他已经被丢弃了，可他又破坏了她的大婚。 这样的他还能得到什么好话。 所以他不想听。 只要不听那些话，就不会难受了。 唐今抬头看着洞穴外的瀑布，半晌，像是说什么闲话一般轻轻道：“司天监好不容易才寻了这么一个大吉之日呢。” 长离不明白什么大吉不大吉，但明白唐今现在是在继续怪自己毁了她的大婚…… 他想用内力重新封住耳朵，但又怕她像刚刚那样…… 他们靠在洞穴的深处，有些蜿蜒的洞穴将从外照进来的本就不多的光挡住，四周墙壁上点着的烛火映照着墙壁上晶石，提供着唯一的一点光亮。 天已经黑了，但还没有迈到第二天。 唐今转头看向长离，像是带着些好奇一般问他：“知道拜完堂该做什么吗？” 长离垂眸，搭在膝盖边的指尖慢慢蜷缩了起来。要与人成婚的又不是他，他怎么会知道。 唐今看着青年那双有些黯然的灰棕色眸子，微敛眸。 她转了转那还缠着布条的手腕，声音轻缓：“好像又流血了。” 长离皱了下眉，片刻，还是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想要看看她的手腕。 只是他的手才伸过去，便被那微凉的指尖缠上了。 明明她也练武，也练刀枪剑戟，可手指却总像是蛇腹一般的柔软，如玉脂一般细腻。 唐今慢慢握住他的手，“难得的大吉之日，不该叫它浪费了，对吗？” 长离有些茫然，他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直觉不安地想要抽回。 唐今没让他茫然太久，也没让他跑，她按住了长离的肩膀，就那样将他按倒在了干草之上。 或许是认了真想把她关在这里，这洞穴里表面铺着的是一层干草，但干草底下却是一层又一层的软被，人躺下去感受到的地面都是软的。 长离意识到什么，想要起身，但唐今却顺势握住了他的微抬起的右手，就那样十指交握着将他的手按进了干草堆里。 而想要挣扎的另一只手早已经被收敛了尖刺的藤蔓缠上，动弹不得。 长离只能往后缩，但人才后退了一点，便被掐着后腰给扯了回去。 “不……”长离有些乱。 唐今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那根有些缠住了的锁链，低头吻住了无措着的青年。 唐今扶着他的脸，指尖抚过他敏感的耳廓，亲吻咬舐他的唇肉。 温柔而又炙热的吻，一年过去，他早就忘了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蓦地被亲上，也只能是手足无措地被她侵入。 等到分离时，长离的眼下已是一片醺红。 唐今轻轻擦过他的唇，慢慢直起了身。 洞穴里的烛火是昏黄的，但她身上的新郎服却将周围都映出了一片红。 漆黑的藤蔓绕过青年有些发软的指尖，穿过他的指缝，暧昧缠绵。 唐今慢慢教着那什么也不懂的青年：“拜过堂后，便是洞房花烛。” “这洞房花烛只有我一人可不成。” 她倾身问：“要做我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吗，阿离。” 第39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39 #三十九 司天监难得寻出来的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吉之日终究还是没有被浪费。 有些碍事的干草已经被拨到一边，青年躺在柔软的锦被上，身上的衣物都被褪了个干净。 与他相反的，是唐今身上近乎完整的衣物。 她脖子上的锁链还没解开，不过某只笨狗明显还是心软，锁链留得很长，只要她不离开洞穴，想做什么长度都够。 巨大的瀑布之声从洞穴外传来，水拍石壁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即便那明亮的圆月已经移过头顶，那一声又一声却也没有半分要歇息的意思。 落地的瀑布飞溅起大片水雾，反复被冲刷的水中生出气泡，在月光下泛着银白。 唐今轻吸了口气，许久，低身抱住那微颤着的长离。 她慢慢吻了下长离滚烫的耳廓，在他脖间轻蹭。 好一会，长离那有些涣散的眼眸才慢慢有了一点焦点。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也或许是因为之前喝的那杯软筋散的缘故，唐今有些发懒了。 她将那慢慢回过一点神的青年抱起，在他耳边轻问：“会骑马吗？” …… 洞穴外，那些穿过瀑布水幕照进来的光逐渐变亮，也将洞穴里的一切照得明亮了许多。 因为提前铺了不少被子的原因，所以两人也不至于在云收雨歇后落个没被子盖的场景。 只是…… 长离呆呆地躺在地上，灰眸有些无神地看着头顶的穴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他是要…… 长离的目光慢慢转向了躺在自己身边的唐今。 即便是一夜混乱，熟睡着没有梳洗，她也依旧好看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冰雪一般的肌肤，鸦羽一般的眉眼长睫，如玉胆般的鼻子，水红饱满的唇…… 长离收回视线，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越发混沌了。 好一会，他才重新看向了身边的人。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扣在唐今脖子上的铁环锁链。 他是要……把这个人关在自己身边的。 锁链没有被解开。 ……那应该，没事吧。 长离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锁链没有被解开，人也还在他身边…… 那慢慢把自己忽悠好的青年在又躺了一会后，慢慢坐起了身。 过了会，他捡起自己的衣服，穿好后离开了洞穴。 虽然身体有点奇怪，但他伤惯了，这点不舒服还不至于让他走不了路，而且一晚上没有休息，他有点饿了……她也应该饿了。 于是，等唐今慢慢睡醒后，便发现那本该乖乖躺在她身边的青年又不见了踪影。 唐今撑了个懒腰，半晌，坐起了身。 一晚上过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唐今将一旁的大红外衣捡起穿上，坐了一会后，便起身走到了洞口。 脖子上的锁链刚好支撑到她走到这里，再往外走便不够了。 唐今用内力抽了点瀑布上的水到面前简单洗漱了一下，又隔着洞外的瀑布水帘看了一会，许久，掩唇打了个哈切，重新坐了回去。 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后，那消失的青年才提着一个篮子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已经坐起的唐今，将准备好的饭菜递给唐今。 唐今垂眸看着那些饭菜，半晌，声音轻轻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长离的动作停了一下。 那双倒映着唐今模样的灰棕色的眸子里慢慢浮出了几分雾色。 以抛弃者的身份，对被抛弃的人说这种话，相当于撕开被抛弃者那还没有好全的伤疤，变本加厉地在上面再撒上一层盐。 根本就是倒打一耙。 青年的目光里也带上了些许暗沉的色彩。 但唐今却抬眸，视线没有丝毫躲避的直接与长离的目光对上。 她慢慢地阐述一个事实：“我在洛阳等你，但你一直没有来。” 简短的一句话中却藏满了未尽之言。 长离看着她那双认真而又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半晌，忽而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眸里也充斥着慌乱。 再继续听她说下去……又会被骗的。 就像是从什么梦里惊醒了一样，长离退后了两步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洞穴。 唐今看着长离离开的背影，良久，无声轻叹了一下。 这一年的时间还是改变了他一点，当然，也可能是被她对他做的那些事所改变的。 不过……唐今重新看向那整整齐齐被放在竹篮中的菜。 过去一年，他倒还记得她平素都吃些什么菜。 唐今捡了块花糕咬了一口，眼眸都懒倦了下来。 狗狗还没有变心，是好事。 但狗狗好像稍微变得有些……难哄。 想把人带回洛阳，好像没那么容易。 唐今看着从自己脖间落下的那根锁链，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竹篮。 少顷，她忽而顿了顿。 她，为什么要回洛阳？ 狗狗虽然难哄了一点，但现下这情况，有吃有喝还有乖狗狗陪着……而且她最近又没什么事要忙，她好像没什么必要一定要回洛阳？ 唐今眨了下眼睛。 反正，这事好像是少帝惹出来的，严格算起来，也是公休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盘顺了逻辑之后，唐今忽然就觉得，少帝之前给她喝的那杯软筋散的药劲，又上来了。 简单来说，她想躺平了。 事情想明白之后，唐今整个人都懒了下来，她简单吃了点东西，就重新躺回去睡觉了。 而那像是慌乱逃走的长离，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他是来给唐今送晚饭的，只是明明他送给唐今的晚饭在篮子里，但最后变成唐今的晚饭的却是他自己。 虽然有些迷迷糊糊，但长离也拒绝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要对他说那些他分辨不出真假的话的时候，想办法不让她开口。 他分辨不出她说的那些话的真假，也害怕再次被她骗得团团转，所以…… 唐今感受着青年有些笨拙的吻，半晌，偏头避了一下，在他有些愣然的时候，又低头吻住他。 “想亲我的时候再亲我。不要因为别的。”唐今道。 长离唇动了动，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眼眸迷失了许久，想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一直到很后面，到他们都有些不再清醒而理智的时候，青年微哑的声音才在唐今耳边低低地响起：“你亲我，是想亲我吗？” 青年的话还有些不连贯，问得笨拙，问题也笨。 但却足够让人不忍心再欺负他。 唐今低头，认真地看着他：“一直都是。” 长离愣愣地看着她，他没办法判断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可是，也或许…… 排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他其实并不想去想的念头，他只觉得。 这一次她好像没有骗他。 第40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40 #四十 被狗狗囚禁的生活其实还挺舒服的。 唐今本来就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虽然洞穴里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项目，但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光是逗狗狗玩教狗狗一些新知识，就足够有趣了。 不过大概是朦胧意识到了什么，在关了唐今几天后，原本一直都是被动的青年某天突然主动推倒了她，然后坐到了她身上。 大概是发现了唐今完全丝毫没有一点被囚禁者的自知，也完全没有因为被他锁住而有什么慌乱，为了强调他们现在的处境，接下来的几天，长离都这么做了。 对此，唐今…… 唐今当然选择躺平了。 这种不出力又讨好的事情，谁会拒绝？ 为了鼓励狗狗的这种行为，每次结束后，她还会配合地装出些困倦乏力的模样——当然，不能装太过，装太过了下次狗狗就不会这么努力了。 而在她的配合下，长离明显安心了许多。 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控制住了唐今，可以保证唐今离不开自己了，所以获得了安全感。 而不知不觉地，距离那大婚的良辰吉日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六扇门的人还没有找来，应该是得了少帝的命令刻意没有来找。 既然这样，那唐今就越发安心的继续“休假”了。 毕竟都是练武的，体力摆在那，瀑布外，晨光渐亮，新的一天正准备着开始，而洞穴里的一切才刚刚结束。 立夏已过，如今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即便是在阴凉的洞穴里，人身上也已经热出了一层汗。 汗水流过青年的颈侧，顺着肩膀慢慢滑过了胸口。 唐今趴在他身上，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慢慢悠悠地在他胸口戳着：“你瘦了许多……胸都小了。” 长离看着她那微勾着唇的模样，声音哑哑但直戳人痛点：“比你大。” “……”唐今轻吸了一口气，别起耳边的头发低头咬了下去。 她再抬头的时候，青年胸口便多了一个清晰不过的牙印。 无视了青年那水汪汪的狗狗眼，唐今抱住他闭上了眼睛，“好好吃饭，多吃些，把肉长回来，嗯？” 他真的瘦了很多。 平日里穿衣服不显，毕竟他骨架子摆在那，但脱了衣服，便能叫人明显感受出他的变化了。 长离沉默了许久，半晌，在怀里的人像是睡着了之后，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而那被他以为已经睡着了的人在听到他的回应后，轻轻转了一下脑袋，也没有再说话了。 这样微妙但又诡异和谐着的囚禁生活就这样慢吞吞地过了下去，唐今没说过任何叫长离放开自己的话，而长离也没有想要放她走的打算，又过了半月后，洞穴里的布置也逐渐完善。 看着那些渐渐多起来的桌椅板凳，对于长离这像是真的想要一直锁着她的样子，唐今倒没有表露出太多的负面情绪。 甚至在长离布置洞穴的时候，她还会主动开口参与一下。 “多找些木炭来吧。这洞穴里湿气太重，住久了容易生病。”唐今看着那正在凿墙想要多弄几个通风口的长离道。 “嗯。”长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放了木炭就能去除湿气，但知道她说的话都是对的，所以也没有任何犹疑的就答应了。 而等到下午的时候，长离就弄来了许多木炭，按照唐今的吩咐将之放在了洞穴各处。 木炭确实能吸走洞穴里的湿气，不过洞穴外就是瀑布，那些木炭再怎么吸也不可能把湿气全都吸走，于是长离又将洞口修了一下，安了一个挡水汽的木门。 装好木门，通好气孔再放上木炭，洞穴里的湿气便顿时少了许多。 不过木门装上后，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 洞穴里本就昏暗，木门挡住水汽的同时也挡住了光，门一关上，只剩烛火光的洞穴里便越发的昏暗了。 唐今倒不是很在意，“多点几根蜡烛便是了，本来也不需要太多的光。” 长离皱眉，认真跟她道：“眼睛会坏。” 唐今不由得好奇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东西，长离便如实告诉唐今了。 以前，他经常被关在那些看不见阳光，只有烛火的昏暗牢笼里，因为一直见不到光，他的眼睛便出现了一些问题。 如果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世界太过明亮，他的眼睫就会很痛。 他的眼睛一直到他杀了很多的人，获得了离开牢笼的资格，不再一直生活在那样昏暗的世界里后，才慢慢变好。 唐今想了想，“那些教你杀人的人，你为什么想离开他们了？” 长离是范玉那群前朝余孽们培养出来的死士，但按照范玉的说法，长离可并不是他们故意放出去搅乱江湖的棋子，而是叛逃离开的。 唐今很好奇，他这样懵懂得连杀人和上床究竟代表些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怎么会突然就选择了叛逃。 长离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往回想了一下。 为什么要离开那个地方…… 许久，长离才依稀想起了一点，“因为……” 唐今带着些许期待地看着他。 “他们不让我练功了。”长离想起了一个大概是的原因。 唐今眨了下眼睛，“……什么？” 长离便继续解释：“他们不准我继续练功，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就走了。” 算不上多长的一句话，却是他第一次说出来的让唐今陷入了深思的话语。 良久，唐今翻出了一点逻辑。 大概……是他在练功上的天赋超出了范玉那些人的估算，成长的速度过快，范玉害怕自己无法再控制他，便叫他不要再继续练功。 却不想在被勒令不能练功后，那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的长离，就此萌生出了离开的想法。 毕竟只要离开了范玉那些人，没人管他了，他就又能继续练功了。 他就又有事情可以做了。 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的理由。 唐今看了他许久，半晌，将话题转了回去：“先多放些蜡烛吧，我之后再想想办法。” 听到她的话，长离也没有再在意刚刚的对话，嗯了一声后就继续布置起洞穴来了。 烛火幽幽地燃着，是不是爆出几个火星子，唐今看着那些摆在墙角的木炭，掩下了眸。 第41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41 #四十一 唐今在洞穴里住了一个月，整个洞穴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半开的屏风将整个洞穴分为了三个部分，最里面是摆放床铺的卧室，中间是放着大书柜和书桌笔墨的书房，而最外面则是可以做饭的小厨房。 洞穴的四周上已经凿出了许多方格，专门用来摆放花瓶和照明的夜明珠。 除去地方稍微小了点，这洞穴赫然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小家。 唐今坐在自己的新书桌面前，撑着下巴想了想，偏头看向那在将洞穴里的烛火一根根点起的长离：“不如我们喝酒庆祝一番吧？” 长离回过头，“你不喝酒的。” “色戒早都已经破了，这其他的戒律守不守也不是很重要了……”唐今看着他弯了弯唇，有些理直气壮，“再者，我本就只是俗家弟子。” 长离不知道为什么，唇角有些想往上走，但他抿了下唇，又将之压了下去。 晚上的时候，长离还是去将酒抱来给了唐今。 他并不喜欢喝酒，喝酒会让他拿不稳刀，但唐今将酒杯递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却还是喝了。 没怎么喝过酒的人酒量自然好不到哪去，没多久，长离便双眼迷离开始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好在虽然分不清东西南北，但还认得出唐今，在唐今伸手扶了他一下后，他便抛弃掉了手里的酒坛子，转而抱上了唐今。 唐今扶着他到床边坐下，他却一把抱着唐今倒在床上。 醉迷糊了青年呓语着，伸手将被子拉过头顶，像是藏宝物一样将两人藏了起来。 但过了没一会，被闷红了脸的青年不得不扯下被子，呼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然后才将被子重新蒙上。 等到第三次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唐今翻身，将他压住，也将被子掀了起来。 眼下酡红的长离带着些迷茫地看着她，半晌，他拉了拉唐今，想把人拉回来。 像是只要藏在被子里就没有妖怪可以伤害自己，在青年的脑海里，大概只要把重要的东西藏到被子里，也就不会有人可以抢走了。 所以当唐今起身掀开了被子的时候，他有些不安。 拉不动唐今，他眼眶红了红，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一会，他就又拉了拉她。 唐今忍不住笑了一下，她不再逗他，重新蒙上了被子。 没多久，被子下便传出了青年不成调的喘息声。 微红的眼眶里一颗颗地掉出眼泪，微涩的酒味从舌尖传递给另一个人。 喝醉酒的青年脆弱了许多，整张脸都是绯色的，他有些困难地呼吸着空气，那双灰棕色的眸子被泪水打湿，又被泪水朦胧。 可他又直白，每当唐今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就又抓住了她。 青年的身体本就性感，性格反应也着实有趣，醉酒后就越发叫人想要作弄。 反正趁人之危这种事……唐今没少做的。 而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唐今就收获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长离并没有断片。 第二个好消息是长离完全没觉得唐今对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 甚至他还想在清醒状态下再来一遍。 为了不让那单纯到了天然黑程度的青年继续下去，唐今选择了让他去思考别的问题。 “我想吃花糕了。”唐今推着长离往洞穴外走。 长离被推着到了洞口前，对于唐今明显是赶人的动作，他却并没有觉得不开心。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 唐今无奈，“因为你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长离认真道。 “不，你需要。”唐今更认真。 两人对视着，良久，长离有些气闷地垂下了眸子。 过一会，他又闷声问：“只要花糕吗？” 唐今看着他那生闷气的模样有些好笑，她安抚地握住长离的手，“衣服也买几身吧，还有擦脸的脂膏那些……索性我写在纸上，你照着买好了。” 那微凉的手指轻捏了捏他的指腹，长离垂眸，“……好。” 被惯着的唐今也不客气，牵着长离去一旁的书桌前，落笔写下了一整页的东西。 她写在纸上的东西，有些长离连听都没有听过，但他还是接过那张纸，低声说了一句：“我走了。” 唐今在他耳边亲了一下，“早点回来。” 青年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绯红。 虽然只是一趟简单的出门，但今天长离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更期待回程。 为了买齐纸上的那些东西，长离直接去了最近的州城里。 写在纸前面的那些东西还是比较好买的，但越往后，就逐渐开始变难了。 像是排在最后的南海珍珠粉和羊脂玉花膏，长离问了一圈，甚至都没有人听说过这两样东西。 长离没再耽误时间，直接轻功赶往了另一座州城。 便是有轻功来回，当长离买齐所有东西回程的时候，天色也已经黑沉了。 他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对，但心里的念头才升起一点就被他拼命按了下去。 长离几乎将轻功运到了极致。 尽管已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可能，但即便只是一瞬，那个可能只是一瞬从脑海里钻了过去，便足够叫他无法忽视忘却。 巨大的瀑布在月色下依旧声势浩荡，像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当长离抱着买来的那堆东西穿过瀑布水帘，冲进了洞穴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滚烫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在那双灰棕色眼睛里倒映着的，并不是那个他和另一个人一起布置出来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家，而是一片焦黑。 他大概是回来得太晚了，该烧的东西都已经彻底烧完了，满眼都是大火后的漆黑，灰白，还有没有完全熄灭的烧红的木炭。 被抱在怀中的东西已经尽数掉落在了地上，长离有些愣然地踩着满地的炭火走到了洞穴最深处。 洞穴深处，那张床早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炭，而在那张还没有完全塌掉的炭床上，那条牵在墙上的锁链，就那样安静地摆在了那里。 长离慢慢走过去，将那根锁链拿了起来。 被大火烧过的锁链还没有完全凉下，可他却像是感觉烫一样，就那样抓着那根锁链，垂眸安静地看着锁链末端那个整整齐齐的切口。 当青年终于松开手的时候，他掌心已经留下了清晰的被铁链灼伤的痕迹。 他真的不笨的。 第42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42 #四十二 他该是什么情绪呢。 长离不知道。 他或许该笑，可他又笑不出，要哭，眼眶又是干涩的，一种深深的无力将他笼罩，胸口闷得像是被人用力压住。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地，就连张口呼吸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一下变得困难了起来。 洞穴里燃烧后的木炭散发出的灼热气息让肌肤滚烫的像是被火灼烧，长离慢慢走到了洞口，灰棕色的眸子里映着洞穴外的瀑布。 许久，长离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在落入瀑布的一瞬间，强大的瀑布水流瞬间将青年重重地打入了湖泊之中。 人好像一下就被打进了湖底最深处，冰冷的湖水涌上来，肌肤上火灼般的痛感慢慢得到缓解。 汹涌的水流不断将人拍打着，在水底，眼睛能看的只有波动的粼粼水光，耳边所听见的，也都是瀑布与水流的声音。 长离沉在水底，慢慢合上了眼睛。 跟着水流沉沉浮浮，人也变得浑浑噩噩，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去思考那些让他无法呼吸的事情，让自己逐渐适应那样的难受。 不知过去多久，像是在心脏已经快要感受不出窒息的悸痛，开始有些麻木的时候，长离才浮出了水面。 长离有些愣神地看着水面。 他依稀觉得自己是该哭的，冰凉的水不断从头发上滴落至脸颊，可他眼睛里却干涩得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他哭不出。 可他真的很难受。 ……或许，闭上眼睛，睡过去的话，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也不会继续难受了。 青年灰棕色的眸子空洞而又无神，隐隐的，还有些不太对劲的异样。 “噗通。” 石子投入湖水之中，长离的身边溅起了一点小小的水花。 只是那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中的青年，却并没有感受到这细微的水花。 过了会，一颗更大的石头噗通一声扔进里湖里，石头扑起的高高水花飞溅到长离的脸上，打断了他的思考。 长离怔怔地，片刻，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转过头看了过去。 落满月光的草坪像是铺上了一层银霜，穿着一身松垮白衣的唐今跷腿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手里上下抛着一颗石子。 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衣显然是穿在里面的衣服，本该穿着的外衣落在地上垫着脚。 她没有穿鞋，衣角下半有一片被烧出来的焦黑破洞，修长漂亮的半条腿就那样露在空气之中。 见长离还呆呆的没有反应，唐今将手里那颗石子也扔进湖里，溅了他一脸水。 冰冷的湖水让混混沌沌的脑子骤然清醒过来，原本干涩的眼眶好像一下就湿润了，长离抿唇，朝着唐今游了过去。 他或许还有些没找回神，明明有轻功也忘了，就那么游上岸，然后直直地奔向唐今，一把抱住了她。 而在真的抱住了唐今后，他就像是抱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红着眼眶看她，又将她死死抱着，就连呼吸都乱的不像话。 他刚从水里上来，整个人都是冰的，唐今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水珠，但擦着擦着，指腹所感觉到的冰冷却变成了温热的。 唐今慢慢擦着他脸颊上的泪水，先哄他：“外面太冷了，我们先回竹林。” 长离还看着她，没有回话。 唐今也没有一定要他回答的意思，外面太冷，他情绪起伏这么大，又泡了这么久的水，说不准就生病了，唐今还是打算先把人抱回竹林小院去。 只是她刚低头亲了一下青年的脸颊，准备抱人的时候，那一直没说过话的青年便忽而开口了： “为什么，不走？” 唐今低眸。 青年沙哑的声音微哽，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再看她，而是垂下了眼睛。 她抱着人，所以能感受到他的后脊在极为细微地颤着，像是因为冰冷的湖水，又像是因为后怕与起伏过大的情绪。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至少他现在想明白的，只有刚刚他问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唐今没有走。 锁住她的铁链被整整齐齐地切断，他并没有在洞穴里放置过任何锋利的武器，不管唐今是怎么做到的，都代表她绝对拥有挣脱开那条铁链的能力。 她可以挣脱开，可之前却一直没有那样做…… 之前也可以说是因为他一直在，有他看着的缘故，可是这一次，他走得很远，她武功很好的，离开洞穴的时候一定知道他并不在附近……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没有离开。 他真的不傻。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已经支走了他，明明已经点起了火，明明已经将洞穴里的那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为什么现在又没有走？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青年的脸颊滑落，一颗又一颗地砸在唐今的心口。 单薄的白衣被浸湿，微凉的肌肤也好像感受到了那些泪水的温度。ωωw..net 唐今将他抱紧了些，浅眸微敛，带着些柔色，“我已经被你挂上锁链，没办法离开了。” 长离的目光慢慢落在唐今空荡荡的，并没有铁环锁链的脖子上，他抓紧了唐今的手臂，声音嘶哑：“……已经，没有了。” 唐今擦着他眼尾的泪水，声音轻轻：“是吗？” 她偏过头，将脖子露了出来。 “明明还在呢。”唐今跟他道。 墨色的长发滑落，长离愣愣地看着她肩颈处那微红的一圈牙印，好半晌，才又重新看向唐今。 浅色的眸里映着青年那双湿红的眼睛，她慢慢地道：“阿离留下的锁链，一直都在呢。” 她告诉他：“阿离，挂在脖子上的锁链是锁不住人的。” 也教他：“想要锁住一个人，就得将那条锁链挂在对方的心上。” 隐晦的情话并不适合热忱单纯的青年，唐今看着青年懵懂的眼睛，话语也逐渐直白： “不管是缠在脖子上的铁链，还是咬在脖子上的小小一圈，最后都会变成阿离的锁链，让我没办法离开阿离。” “阿离，你已经在我心上挂上那条锁链了。” 第43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43 #四十三 瀑布的飞荡之声都无法掩盖那清晰在他耳边慢慢诉说的声音： “阿离，你已经在我心上挂上那条锁链了。” “阿离，我心悦你。” 轻轻缓缓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冬夜里的一杯暖茶，一碗热粥，降临在寒冷者面前的温暖的火炉。 她的话语将青年破碎支离的心一点点捡起，拼凑，缝补完整。 而那些缝补后留下的印记，就是她缠在他心上的锁链。 长离听到自己的心跳，也听见她的。 他看着唐今，红着的眼眶里微湿着，半晌，声音沙哑：“我爱你。” 他怕是自己误会了，弄错了她的意思，所以想用自己唯一会的一句情话来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弄错。 如果他没有弄错，那她就会回他——ωωw..net “我爱你。” …… 虽然当初清剿那些武林分子的时候弄脏了不少地方，但一年过去，许多血渍都已经黯淡，竹林小院里也回归了起初的模样。 依偎着在竹床上躺下的两人，虽然只是简单的彼此相拥着，但彼此间的距离却好像比以往还要更近。 唐今慢慢将长离的几根头发跟自己的放在一起，打了个结。 见长离带着些不解地看着她的动作，她便告诉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长离看了一会，也拿起她的头发，跟自己的打了个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有些生疏的，像是鹦鹉学舌一样重复着唐今的话。 虽然没有听过这句诗，但他发音停顿都学得好，一句话说出来也没有任何异常。 唐今看着他给头发打结时，手心里露出来一片红，不由得握住他的手细看了看，“烫的？” 长离也跟着她看，“……嗯。” 刚刚在洞穴里，他去看那根铁链的时候，烧红的铁链太烫，就把手给烫伤了。 他一直没有喊疼，好像掌心里的烫伤一点都不严重一样，但那暴露出血肉，鼓起水泡的伤口却完全不是他表现的这样。 唐今轻轻握住他的手，过了会，长离便觉得掌心有些痒痒的。 等唐今再松开手的时候，他掌心那骇人的烫伤已经消失不见。 长离眨着眼睛看了两眼，半晌，也没有继续在意，重新又将自己的视线黏回了唐今身上。 唐今不由得问他：“都不奇怪我怎么做到的吗？” 长离很老实：“医仙老头说你是妖怪。” 一年前，她当着医仙老头的面将他身上的伤全部治好了，后来医仙老头把当时浑浑噩噩的他带回医谷的时候，就跟他说她是妖怪。 “那你不怕吗？”既然已经知道了妖怪，那也应该知道一些妖怪的传闻。 但青年却只怕一件事：“我怕你不要我。” 唐今忍不住笑了一下，她亲了亲长离的侧脸，“舍不得不要你啊。” 长离被她亲得痒，薄唇还是微抿的，但耳根又开始泛红。 过了会，等唐今抬起头，他又凑上去亲了唐今。 唐今便又吻上了他的唇。 他亲吻的动作还是带着些笨拙，像是小狗一样乖乖地回应，很可爱。 长离跟她是既相反又相似的人，或许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关于羞耻的概念，所以他会很直白地跟唐今表达欲望。 亲了一会，他便想要。 唐今按住他，“乖，休息了。” 他还是听话的，而且她的语气那么温柔，长离便没有再要继续。 唐今摸了摸他的额头，慢慢将内力传给他。 昨天才醉了一夜酒，为了身体好，还是要适量。 虽然唐今将他手心里的灼伤治好了，也一直用内力给他暖身，但他今天本就奔波了许久，情绪起伏又反反复复，精神消耗很大。很快，长离便睡了过去。 唐今看了他一会，才慢慢闭上眼睛。 从一年前的事后，青年便变得极为缺失安全感。 这些安全感是铁链无法给他的。 即便唐今没有反抗，即便唐今顺着他的来，即便唐今表现得像是愿意和他一直这样过下去，他也始终无法得到真正得到那些已经缺失的安全感。 只有一种办法能让他找回来—— 让他明白，即便没有那些锁链，唐今也不会再离开他。 能锁住人的铁链不在脖子上，而在人的心里。 就像当初她用锁链锁住长离，长离依旧想离开，而在她松开锁链后，长离却主动回到了她身边一样。 不会离开的话不只是嘴上说说就够了，她要让长离清楚，要让他明白，让他确认，要像当初长离主动回到洛阳一样，让不会离开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才行。 所以唐今点了那把火，将洞穴里的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 洞穴里摆放的东西越多，就越代表青年只能以那样的方式里获得安全感。 不破不立。 …… 相比于湿气重，光线又昏暗的洞穴，竹林小院可就舒适多了。 早起就是鸟语花香，平时还能晒个太阳，闲了可以跟狗狗一起玩各种小游戏—— 像是竹林捉迷藏、不用武功内力看谁先抢到对方手里的花、比比轻功谁跑得快，一起跳瀑布等哥哥姐姐有练过，小孩子不要模仿的小游戏。 【好纯爱的小游戏哦。都不像你了主人。】 唐今有些好笑，但也没反驳030。 纯爱不纯爱的，玩得开心不就好了。 跳瀑布这种事长离已经做过一次了，唐今还是第一次。 瀑布的水流冲力很大，没有练过武功的还真受不住。 不过对于唐今和长离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跳进水里那一刻还是很刺激的，而等从水里冒出头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唐今就又拉着一旁的长离进了水。 水里的吻意外地令人沉迷。 两人的气息都很长，过了许久后，两人才重新钻出水面。 而上岸之后，唐今便顺势将人推倒在了草坪上。 只是亲着亲着，忽而两人都停下了动作。 青年原本加速的心跳压抑到极慢的速度，身上的肌肉一瞬间便紧绷了起来。 唐今直起身，看向了远处的竹林。 片刻后，隐藏在竹林深处那几道暗影默默地退了下去。 同样感知到外人靠近的长离看向了唐今，从唐今刚刚的反应，他便能判断出那群人是来找唐今。 唐今低头看他，也不瞒他：“找我的人来了。” 青年微肿的唇抿起。 唐今弯眸，将青年需要的安全感毫不犹豫地给了他：“要和我回洛阳吗？我洞房花烛夜的枕边人，我的闲王妃？” 本来那天大婚时的新娘子就只是少帝跟她安排的一个幌子。 她是女人，她知道，先帝知道，少帝当然也知道。 丞相的女儿想嫁给她，还闹得满城风雨，虽然少帝很乐意看戏，但为了隐藏唐今的身份——六扇门甲戌的身份，少帝是怎么都不可能答应这件事。 所以最后少帝给她赐婚的对象其实只是一个早就安排好的人。 而对外的说法则是唐今亲自求少帝赐的婚。 也因此，觉得在丞相已经求过皇帝，唐今却求了皇帝给自己和一个民女赐婚也不愿纳她的丞相之女才会一时激动下闹出上吊自尽的事。 也因此，丞相那天才会拒绝参加唐今的大婚，直到少帝亲自登门才不得不勉强挤出笑来参加。 长离不知道其中的事情，他只听到唐今在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回洛阳。 一年前他带着唐今离开了洛阳，但唐今没有把他带回去。 而现在，唐今终于要带他一起回洛阳了。 “好。”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在回答完之后，长离居然就哑了声，他只能看着唐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唐今唇角轻弯，“我们不会一直住在洛阳的，我们会一起出门，一起游览天下，一起再回这里。” 洛阳虽然很好，但并不是适合长离，所以唐今也没有打算让他一直陪自己待在洛阳。 天下九州，辽国西域，她依旧会很忙，但青年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长离依旧应她：“好。” 除了这个字，他也想不到别的回答了。 唐今扶着他的脸吻了上去，“乖。” 第44章 这只杀手不太冷44 #四十四 闲王重回洛阳没两天，就在整个洛阳里又掀起了一阵风暴。 本来大婚当日被人抢亲，还是本人被抢走就已经足够惹人非议了，而时隔近两个月终于回到洛阳后，却开口就求少帝重新赐婚，还是娶一个男人做正妃这事，就更是点燃了所有洛阳百姓心中的那点八卦之心。 一开始，城内有不少人都指责起闲王的荒唐之举。 更甚者，还在城中恶意传起了闲王的“艳史”，对闲王与那男人的关系恶意揣测。 不过很快，这些人就直接被六扇门抓住，投入了大牢之中。 而等他们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洛阳城里的风向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是进去吃了一顿盐水鞭子、滚钉板子、夹指棍子、木板扇嘴巴的功夫，突然全城的人都开始支持起闲王跟那男人的感情起来。 各种版本的，闲王与准闲王妃的爱情故事传得满城都是，编者文笔之卓越，笔触之惊心，情感之丰富，叫无数男儿沉默，女儿落泪。 而在这样近乎全城支持的情况下，少帝在重罚了请求改赐婚圣旨的闲王后，还是大手一挥，成就了这对天成佳偶。 就连史官都将这一番感天动地的爱情记入了史书之中。 而得到了少帝亲许的赐婚后，便更没有人再敢对闲王或是准闲王妃指指点点了。 闲王妃都换人了，大婚自然也要重办。 不过这次的大婚，毕竟是娶不合规矩的男妻，闲王府并没有大办，少帝也没有亲临，但闲王府门口还是有婢女负责撒钱撒糖，给或路过或围观的百姓们沾一份喜气。 难得的，丞相府也送了一份礼来。 上次唐今要娶一个民女作正妃，丞相府小姐要死要活差点自尽。 但在知道唐今要娶一个男人之后，丞相府小姐在伤心了几日，也看开了。 所以丞相最后也还是送了一份不算多厚重，但也合乎礼节的礼物过来。 大婚的流程虽然简洁，但足够完整，而长离的名字也被作为闲王妃正式写入了皇室玉牒之中。 长离也将那根紫檀木簪重新送给了唐今。 木簪比起一年前还是要旧了些，不是那种磕碰出来的旧，而是时常风吹日晒的旧，大概因为某只伤碎了心的笨狗常常拿出来看，一看就是一整天的缘故。 大婚夜，挂满红绸点满红烛的房间里，涌动的藤蔓游过青年的身体，密不可分。 真正的洞房花烛夜，比起之前补偿给她的那一次，可要缠绵得多。 他们都舍不得停下。 唐今早吩咐过，所以第二天早上，也没有侍女来打扰两人。 而本来作为闲王妃，大婚后长离是需要进宫去拜见的。 但太皇太后不愿意见他，太后不管事，少帝又乐于看笑话，唐今便直接跟宫里说了一声，没让长离进宫了。 而宫里派来说要教王妃规矩的那些人，也都被唐今给赶了回去。 有人上门求见，也都被拒绝，平日出门，也极尽低调。 于是慢慢地，在众人眼中，闲王与闲王夫就又变成了深居简出的一对夫夫。 实际上，婚后没两天，唐今就戴上面具，以甲戌的身份带着长离进六扇门了。 不管是从身手还是从服从度来看，长离都绝对是最好用的人没有之一。 唐今也没有吝啬，在需要他的时候就直接让他帮忙去做事了，而长离也都听话地照做。 他知道唐今在用自己，但她并不是为了用他才带他回洛阳的，而是带他回洛阳之后，才开始让他帮忙做事。 这其中的差别很大的。 婚后，两人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住在洛阳城中。 虽然唐今跟长离说过不会一直待在洛阳，但近两年内她还不能离开，所以每次长离离开洛阳去帮她做事的时候，就一定会给她带洛阳外的东西回来。 有花有果，有吃的有首饰，什么都有。 他还是像狗狗一样，将喜欢的东西都带回来送给她。 慢慢地，他送给唐今的小东西将他们房间的各处都挂满，唐今不得不抽出了个时间跟他一起整理了一遍，才腾出地方让他将新带回来的东西放好。 在洛阳待了两年，长离并没有什么水土不服的反应，也没有受到旁人影响的样子。 见他适应得还不错，唐今就想着过段时间再离开洛阳。 直到。 某天晚上结束后，唐今想抱着人去泡汤，但长离却拒绝了她。 唐今也没多想，自己去了。 但等她再回房间，推开房门的时候，就不由得停在了原地。 半晌，唐今走进房间，拴上了门。 青年的身体从肩到腰到臀到腿，不管是肌肉线条还是比例围度，都是恰到好处的诱人。 不够唐今并不是想现在夸他的身材好，而是…… 唐今慢慢走到床边，看着那面朝下趴在床上，低腰跪着的青年，问他：“你在干嘛？” 长离原本趴在枕头上，听到她走近的时候便看向了她。 闻言，灰眸里满满都是认真：“大夫说，这样容易怀孩子。” 唐今：“……” 青年缺乏常识，非常缺乏。 唐今在教他读书，教他知识，但这些常识…… 唐今伸手捂了一下眼睛，但唇角却还是忍不住地往上。 半晌，她放下手，也不急着告诉长离真相，而是问他：“要这样保持多久？” “半个时辰。”长离都记着时间，“还剩两刻钟。” 唐今意味不明地轻应了一声，她的目光慢慢从青年的后背滑至他塌低的腰，绷紧的臀腿。 她低身，在他耳边，语调微扬：“那要好好保持住哦。”ωωw..net 长离有些懵懂。 …… 青年的腰弯得越来越低，大腿微颤，人也晃，终于，他还是沙哑着嗓音：“你不要……” “都一样的嘛。”唐今慢慢在他后腰上画着圈，“你别动就好了。” 任谁看见自己的爱人摆出这么一副姿势，都没办法忍着什么都不做的。 逗弄青年之余，唐今也问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突然想要孩子了？” 青年的脸埋在锦被里，声音也低哑着断断续续：“生不出…世子，不能传宗接代……当不了王妃。” 唐今原本在他背上写着字的指尖顿了顿。 半晌，她还是告诉他：“你生不了孩子的，只有我才可以生。可我不想生孩子，怎么办？” 长离有些茫然为什么自己不能生孩子，但听见她的话，还是乖乖回答：“那就不生。” 唐今将他翻了个身过来，“乖。” …… 没过两天，唐今便跟少帝说了一声，带着长离离开了洛阳。 她不知道长离是在哪里听到那些话的，有可能那些人说起那些话的时候也只是随口的闲谈，并没有恶意，但不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些话都让长离无意中受到了些影响。 洛阳是非太多，她不想让长离被那些是非沾染。 他们这次离开洛阳也并不是永久的，只是像出差一般暂时离开。 而他们的目的地则是位于黄沙大漠之中的西域各国。 辽国的内斗已经足够让他们抽不出时间与周武为敌，剩下的需要解决的，便只有西域数国。 时间或许会很长，也或许很短，但不论如何，她都会保护好长离，不让他受到伤害。 她会慢慢教长离那些人世间的规矩和常识，但她不会让长离被那些所谓的规矩和常识束缚。 婉婉长离，凌江而翔。 他想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而不是去变成他该是的模样。 …… 太阳是金色的圆点，高高地悬挂在空中。 蜥蜴从黄沙中钻出，在黄沙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又很快消失不见。 天地间没有风，好像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眼前能看到的只有漫漫的黄沙。 坐在骆驼上的人打着一把玉骨伞，慢慢悠悠地哼着歌。 半晌，她拉了一下那牵着骆驼的青年。 青年回过头，伸手将她接住。 驼铃在一望无际的黄沙朔漠里慢慢地轻响，人鱼骆驼一深一浅的脚印逐渐走向远方。 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第45章 番外·佛珠 #番外·佛珠 “伪孙衔璧，奉土归疆。婉婉长离，临江而翔……” 清越的声音慢慢地念着诗句，念诗者语调悠扬，像只是闲暇时打发时间所念。 但在朱墙后的青年却因此分了一下神。 或许是对方念诗的声调太过好听，也或许是那两句诗太过朗朗上口，莫名的，那两句诗就那样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只是他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朝着目标的方向走了过去。 漆黑的稠云将弯月遮挡，天地间暗得几乎看不见光。 潜入目标的房间比他预计的要更容易，穿着袈裟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者盘坐在佛像前，低垂着脑袋。 青年手中的匕首朝着老者的脖子划了过去。 但忽而地，老者深呼吸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而青年本该划过老者脖子的匕首也就此落空，不过青年并没有什么情绪，而是反手直接将手中的匕首扎向了老者的喉咙。 但偏偏的，那老和尚却像是伸懒腰一般歪了下脖子，正好躲过了他的匕首。 而接下来的几刀也是如此，不管他怎么挥刀，那老和尚都能刚刚好地避开他的匕首。 青年收了刀，直接抽过一旁的板凳，朝着老和尚的脑袋砸了过去。 那原本老神在在半眯着眼偷看的老和尚不由得一骨碌从垫子上爬了起来，边躲边阿弥陀佛：“年轻人，脾气不要这么暴——” 青年不管，没一会，房间里便响起了乒乒乓乓摔凳子砸椅子的声音。 一老一少你杀我躲的追逐战终结于老和尚抬起认输的手。 老和尚扶着桌子缓了两口气，勉强重新摆出得道高僧的架势朝桌子另一边的青年道：“这位施主，老衲的寿数今夜便已到头，施主不必再让自己手上沾了血腥啊。” 青年却没有跟他废话，直接握住匕首，劈开了桌子。 锋利的匕首直插老和尚的心脏，但这一次，老和尚却没有在慌乱地躲，而是抬起手，转了转手中的佛珠。 就在那锋利的匕首即将扎进老和尚心脏的一瞬间，青年蓦地失去力气，握住匕首的手也一软，整个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像是骨头被一寸寸打碎的痛感从身体里传来，青年额角冒出冷汗，灰棕色的眸子也失神颤抖。 老和尚悲天悯人地叹了一声佛号，还是伸出手，将地上无法再动的青年搬到了一旁的垫子上。 等将人搬好了，老和尚慢慢在蒲团上坐下，话语中带着规劝：“施主身中奇毒，应多加休息，少运功动武才是。” 老和尚转了转佛珠，“施主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青年忍受着身体里骨裂般的疼痛，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毒。 很久以前就有了，如果每个月吃不到解药，身体就会像现在一样，仿若被人反复折断骨头，切断经脉。 见躺在垫子上的青年始终一言不发，老和尚叹了一声：“施主啊，若是觉得痛了，便要说出来，这样旁人才能知晓。” 老和尚慢慢地说着道理，但青年却闭上眼睛，完全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 无奈，老和尚也不再说下去。 他抬了一下手，将手里一直拿着的那串佛珠慢慢在青年身上放了一下。 半晌，青年睁开了眼睛。 但不等他说什么，老和尚便又重新抬起了手。 于是，青年的目光就慢慢从他脸上转到了他手上的那串佛珠上。 青年直勾勾地盯着那串佛珠，几乎毫不掩饰自己想要佛珠的心思。 刚刚那串佛珠靠近他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然后身体里的剧痛便慢慢缓解，人也好像能动了。 但当佛珠离开的时候，身体里的剧痛就又涌了上来。 见他明白了，老和尚便拿着那串佛珠在青年额前晃了晃，“老衲用这能压制施主身上毒素的佛珠，与施主换老衲自身的命，如何？” 青年的目光暂时重新转向他，他话语直白：“你方才说你寿数已尽。” 都要死了，还跟他买命做什么。 而且因为毒素的原因，他现在根本动不了，无论如何这老和尚都不需要跟他买命。 老和尚并没有骗他：“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的寿数今夜便将尽了。” 他看着青年，浑浊的眼中又好像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施主的毒再有一刻钟便可缓解，届时施主是否还会对老衲举刀？” 青年看着他，没有否认。 老和尚转了转手上的佛珠，苍老的声音缓缓，带着些叹息：“若让施主沾了老衲的命数，有些缘，便要断了。” 青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老和尚也没有解释方才的那句话，而是继续道：“罢了，老衲便用这佛珠与施主换三个时辰的时间。三个时辰后，施主再来取老衲性命，老衲绝不躲闪，如何？” 青年看着那老者那隐藏在白眉下叫人看不清的眼睛，良久，同意了这个交易。 这个交易对他并没有任何害处。 见他点头，老和尚也没有怀疑，而是直接从自己的手串上取下了一颗特殊的佛珠，将之递给了青年。 “施主随身携带便可抑制毒素，带上三五年的，便能将身体内的毒素清除了。” 青年看了一会那颗佛珠，少顷，伸出手去接。 但就在他将要伸手接过那颗佛珠的时候，房间外却忽而响起了一道清淡的声音。 “师父，出什么事了吗？” 这突兀响起的一道声音让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停住了。 不论是老和尚还是青年，都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出现。 还是老和尚最先反应过来，隔着门回了门外的人一句：“还没出呢，你再等会。继续念你的诗去。” 相比于和青年说话的语气，老和尚这里的语气就有些轻松与不客气了。 门外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却没有动静。 老和尚只能再次出声：“我与老朋友聊聊天，你走远些。” 又等了一会，门外的人才淡淡应了一声。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等到那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老和尚摇着头，将手里那颗佛珠放到了青年的手里。 青年垂眸看着手里那颗佛珠，过了一会，他忽而低问一句：“婉婉长离，临江而翔……是什么意思？” 刚刚门外响起的那道声音与他方才听到的念诗声属于同一个人，也就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这一句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只是听见的时候，突然莫名地，他就想要知道，那个人念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慢慢收回手的老和尚又看向他。 老和尚浑浊的眼睛里像是倒映出了一些什么纠缠不清的线。 良久，老和尚还是缓缓跟青年解释了那两句话的意思。 其实那简单的八个字，并没有太多的意义，也不算多难理解。 “长离意为凤鸟，可涅槃重生，洗尽铅华。”老和尚将青年可能没有听懂的词解释给了他听。 而青年在安静地听完后，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带着那颗佛珠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老和尚也重新坐回了蒲团上。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房门重新被敲响。 “进来吧。”老和尚有些疲惫地道。 门外的少年这才推门而入。ωωw..net 少年的视线在房间里布满的剑痕与破碎的东西上滑过，最后才落到了老和尚身上：“老朋友？” “有朋自远方来，一见如故。” 这般扯犊子的话，若是平时少年便毫不犹豫地戳破他了。 只是人之将死，少年也懒得再戳破他，“若没别的事，我便先离开了。” 老和尚天生佛心，度化世人无数，功德满身，临到最后的这关头，如非必要，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老和尚看到少年离开的背影，片刻，还是叫住了她：“来日若见戴此佛珠之人……放他一条生路。”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他手上那串缺了一颗的佛珠手串，淡淡应了一声，“嗯。” 见老和尚没有别的要说了，少年这才转身离开。 而也是在少年离开后，老和尚的脸色才兀地灰败了下去。 插手天机难免反噬，不过他寿数已尽，便没有方才的话语，也过不了今晚了。 老和尚长叹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虽是外来客，但到底也有一份师徒因果之情。 只希望他这白来的徒弟，可以那懵懂如野兽的青年为镜，度化自身。 第1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1 #一 首都时间晚上八点，当猫鱼直播某个直播间的屏幕慢慢从黑屏转为画面的时候，一条接一条的弹幕也跟着冒了出来。 【第一第一】 【欢迎老板，老板万福金安】 【老板都消失三天了，这是干嘛去了这是】 …… 刚开播那会的弹幕高峰期过了之后，弹幕便慢慢少了下来。 接入直播间的画面中，显示的正是某吸纳上至八十老太下至八岁小童游戏用户的5v5竞技手游。 谈光意看了下弹幕，回答了一下弹幕里的问题：“发小结婚，给他当伴郎去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那跟往常完全不同的破锣嗓子便将直播间的观众吓了一跳，纷纷问候了起来。 谈光意咳了两声，声音沙哑低沉：“有点感冒，这会就在打点滴。” 他还等着直播间的观众安慰安慰他呢，却没想到刚刚还对他嘘寒问暖的观众立马就变了脸。 【既然说不了话，那就露个脸吧老板】 【支持！】 一时间，直播间里的弹幕都纷纷刷起支持来。 谈光意本来就半躺在电脑椅上，看到这些弹幕，便更是往后躺了躺，长腿随意地交叠：“不是我不想露脸，主要是我这一露脸，那还让其他主播怎么活啊？” 【你小子，嗓子都快哑了骚话还一点不少啊】 【主播技术技术不行，又不露脸，唯一就能听的声音现在也没得听了，散了散了吧】 弹幕大概是故意怂恿的，但这么几下，还真的走了些观众。 作为一位新主播，他直播间的观众本来就不多，每走一位都让谈光意有点肉痛。 “喂，主播都带病上班了，别这样吧？” 【主播露个脸呗】 【主播露脸我给你刷火箭】 谈光意又偏头咳了两声，斜歪在椅子上的人越发松懒：“我给你们刷火箭行吗？” 说着，他腾出手弄了一下，便发了个抽奖出去。 一百份免费抽奖礼物，每个礼物里都是988现金红包，连续看满三十分钟直播就能抽。 一时间，弹幕又纷纷刷了起来。 【论送钱区主播，你是第一】 【老板大气，第一次看直播还能有得赚的】 【老板，还缺挂件吗？】 【总归就几千个观众，这中奖率极高啊，今天我就住这直播间不走了】 …… 见直播间的观众慢慢回归，谈光意这才满意地打开游戏，点开了一把排位。 他段位低，一下就匹配上了人，而进去游戏界面后谈光意就直接锁下了一个他目前最擅长的英雄。 妲己。 不过即便是玩着全场十个英雄里操作最简单的，他也依旧变成了全场死亡次数最多的那一位。 不过他心态还算好，就算不停被对面抓单，也依旧能跟直播间的观众时不时聊上一两句。 可惜心态再好也拯救不了他的手残，游戏开局八分钟，对面就直接从中路平推，拆爆了水晶。 【老板，实在不行咱就把游戏公司买了，让他们给你开个挂吧】 一时间，这一条神发言一般的弹幕被反复刷屏。 “开挂有什么意思，我可是要凭实力打上王者的人。”谈光意边点开新的一把，边随口道。 不过不等直播间的观众开始调侃，他就又不断地咳嗽了起来。 而等他咳完，那声音便越发嘶哑难听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开始劝他打完这把就休息了算了。 也有人给谈光意出主意： 【老板要不找几个陪玩带着一起上分呗】 谈光意瞄了一眼弹幕，“陪玩？” 见他回应，发那条弹幕的人连忙又发了几句话。 【是啊，其他主播不也经常找陪玩制造效果吗】 【不少陪玩讲话又好听技术也好，最喜欢了】 谈光意思考了一下，而在他思考间，立马就又送出了两个人头，而他们家的水晶也随之爆炸。 刚刚放的那一百个红包，这会也到时间开奖了，顿时间，直播间欢喜得像是过年。 谈光意一边又发了一堆红包出去，一边问：“刚刚说的那个陪玩，上哪找啊？” 听到他问，直播间的观众分外殷勤地给他推荐起找游戏陪玩APP来。 谈光意看了看，随便去下了一个观众提得多的。 注册完账号后，他也将直播的画面切到了陪玩APP上，让观众一起看。 直播间里的弹幕比往常还要更多些，观众有想要女陪玩的，也有想要男陪玩的，弹幕里不断发表着不同的意见。 不过谈光意没这么在意那些弹幕，他边滑边看了半天，翻过了一页又一页，最终停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狗狗头像上。 相比于一众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有些撞脸的网红头像中，这个只露了一只手抱着狗狗的头像倒显得有几分特别。 【这手有点好看啊，网图吧】 【肯定是网图，这些陪玩里十个有八个是网图，还有一个是P图怪，就那么一个是真家伙】 谈光意没管弹幕里的争吵，而是直接点开了那个陪玩的主页。 对方主页也没有更多的照片，只有那么一张头像。 而对方标注的信息是娱乐陪玩，而非技术。 半晌，就在直播间的观众疑惑为什么那么多人里谈光意偏偏选中了这个人的时候，谈光意开口了： “就他段位比我低，跟他一起能显得我没那么菜。” 直播间的屏幕空白了一瞬。 然后立马就有狗腿地刷起了：【老板英明】 谈光意也没什么点陪玩的经验，翻了一下，翻到付钱的地方，便直接点开付钱了。 对方是那种最便宜的陪玩，一局才五块钱，谈光意便干脆点了二十局凑了个整。 对方是在线的，他下单没多久，那叫“十四”的陪玩就主动给他发来了私信。 十四：你好，你点了二十局的娱乐陪玩，是点错了吗？ 【给小哥都整不自信了哈哈哈】 qkiqc1bv09c：没点错，你什么时候上号？ 对方的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中，似乎也是没想到会突然有人点自己，还一点就点二十局。 过了一会，那边才给谈光意发来一条消息。 十四：我现在有点不方便，可以等我十分钟吗？ 谈光意无所谓，答应了之后就直接先自己开了一把。 而等他结束完新的一把，十分钟正好，那个陪玩也刚刚好上线。 两人加上游戏好友后，谈光意直接把人拉进了房间。 十四的头像跟他陪玩APP上的是同一个，名字也只是从十四变成了十四行诗。 也不知道是对14这个数字有什么执念。谈光意腹诽着，想着就准备开麦说两句。 但还不等他开口，十四的麦克风便就先闪了闪： “你好，你是qkiqc1bv09c吗？” 礼貌而又疏离的声音慢慢念出了谈光意注册APP时的那串乱码名字。 对方的咬字很清晰，尾调因问句上扬，无意偏又撩人。 从手机听筒里传过来的声音其实有些许失真，但即便如此，对方的声音却还是清越得像碎冰淌过冷泉，晴雪簌簌掩埋白玉。 不是那种故意压出来叫人浑身发麻不适的渣男气泡音，而是真真切切如古乐般好听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直播间里的弹幕都突然消失了个干净。 良久，听得耳朵也有些发痒的谈光意默默关了游戏麦，打字回了个“是”。 第2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2 #二 关了麦之后，谈光意看了眼直播间，问了一句：“弹幕呢？” 他一张口，直播间的弹幕就又重新刷起来了。 【闭嘴，别打扰我听老公说话】 【老板安静别出声，我保证待会你直播间的人气就能直线上升】 而就在谈光意准备跟直播间的观众打打嘴仗的时候，一直没等到回复的十四带着些疑问地开口了：“要开吗？” 【开开开开开】 弹幕比谈光意更激动。 谈光意喉咙本来就痛着，见直播间的弹幕都刷得整整齐齐，最后也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就那样点击了开始。 进入选英雄界面后，谈光意本想接着玩他的小妲己的，但队友却快他一步抢下了妲己。 谈光意看了一圈，最后选了个小鲁班，而十四在看了一圈后，选了一个辅助。 …… 陪玩的声音很好听，但技术却实在不怎么行。 但没关系，直播间的观众会像原谅谈光意一样原谅他。 只是谈光意凭借的是他的钞能力，而陪玩凭借的则是…… “抱歉……我没保护好你。” 在又一次送了双杀后，玩小奶妈跟着谈光意到处跑的十四低声道了一句歉，那温润清冷带着些许歉意的声音直听得直播间的观众心揪。 耳朵又开始痒的谈光意也只能打了两个字加一个符号：没事。 句号是他最后的倔强。 至少对方确实比他要菜，在对方的衬托下，弹幕里都没人再说他菜了。 过了会，两人双双复活，那晃晃悠悠的绿色原皮小奶妈又紧紧跟上了谈光意。 只是没多久，两人又再次齐刷刷给对面送出了双杀。 “不然……待会你还是把那二十单退了吧。”麦里，十四的声音带着歉意。 谈光意回了一句：“不用……” 话一出口，他又觉察到不对，改为打字：不用。 沉默了一会后，十四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主播别伤心，继续说话啊】 【前面的，那不算是主播，刚刚那破锣嗓子才是主播呢】 【别这样，老板只是感冒了，等感冒好了声音还是能听的】 “喂喂喂。”谈光意声音哑哑，“你们以前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明明以前不都说是冲着他声音来的，怎么这哥们来了之后他的声音就变成了只是能听的程度？ 随着谈光意半开玩笑般的质问，弹幕里哈哈哈一片，气氛欢乐轻松。 不过就在谈光意还在操作着英雄蹦跶着清线的时候，那安静了许久的十四忽而开口：“好像来人了。” 十四刚说完，下一秒，就从天而降了三四名彪形大汉，直接将两人的射辅再次齐刷刷地送回了家。 谈光意并没有在意，等了一下复活的时间，就又继续出门了。 而小奶妈也依旧跟着他。 十四的话其实并不多，但他说话温和有礼，声音又好听的能让耳朵放弃挣扎选择躺平，慢慢地，谈光意直播间的热度高了一点。 一局下来，谈光意依旧还是死了很多次。 但在小奶妈的全程跟随下，他的死亡次数减少了一些。 不管去哪都有人跟着保护的感觉也让谈光意感受了有人陪着一起玩游戏的快乐。 所以在输了一把之后，谈光意没有犹豫，又继续开了第二把。 这一次两人依旧玩的是上把的英雄。 不过比起上一把，两人稍微有了那么一点默契。 “好像来人了，我们到草丛里躲躲吧。”十四道。 谈光意便操作着英雄往旁边的草丛里躲了一下。 果然过了会，对面的法师就忽而贴着墙慢慢走向了他们这个草丛。 谈光意只是技术不行，不是傻子，见状，立马就动手了，而一旁的小奶妈也适时帮他晕了一下，两人就这样轻松地收获了一个人头。 一开始谈光意还以为是凑巧，但随着这样的情况又一次发生之后，他不由得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来？ 对于他的问话，十四也没有藏着什么，而是非常认真地跟他分享了自己刚刚发现的技巧： “左上角那个小地图里可以看见对面的位置，一直看着，就能猜到他们的走向了。” 一时间，直播间里的弹幕就又刷起来了。 会看小地图当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鼓励的事情。 但明明刚刚对方还菜得连个小奶妈都玩不明白，眩晕和奶人技能乱放，现在才玩了两把居然就学会看小地图了？ 进步神速啊。 当然，弹幕里也少不了争论： 【是不是装不会啊？】 【有可能，说不定是故意降低期待值然后再一下表现出自己其实会】 【应该不是吧，你看这奶妈装备，是真不会啊】 弹幕围绕着十四究竟是会玩还是不会玩的问题发生了争执，争着争着就有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主播安排的剧本，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吸引热度。 不过这个发言一出来，都不用谈光意回复什么，其他已经看过几次谈光意直播的观众就先将那人喷了个狗血淋头。 毕竟剧本不剧本的看不见，但谈光意直播以来撒的那些钱那都是真真切切的。 如果需要热度的话，谈光意撒的那些钱早就够他买个几天几夜直播区的热门位置，直接送自己上热门了。 谈光意可没兴趣跟弹幕争论这些，他正在跟十四交流。 特工Y：我要清兵，没法一直看小地图 他天生对游戏这些就是不怎么擅长，那个什么小地图的他虽然会看一两眼，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个摆设，也学不会怎么去看。 “那，我帮你看好了。”麦里，另一个人回了一句。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叫人觉得很是温柔。 谈光意懒懒靠着椅背，打了一行字：你做陪玩多久了？ 十四迟疑了一下，“你是第一个给我下单的人。” 【哦哟，第一个诶】 虽然预料到对方没怎么做过陪玩，但谈光意也没想到他居然是对方的第一个客户。 不过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 谈光意原本搭在桌子上的腿慢慢悠悠地换了一边，打了一行字：你的声音很好听 虽然刚刚直播间的观众一直对十四的声音夸个不停，但谈光意始终都没有说过什么，一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直接夸了一句对方的声音。 他这个人精神洁癖本来就有点严重，就算只是游戏陪玩，听到对方没有跟别人玩过，谈光意还是顿时感到了一阵舒心。 而看到他打的字后，原本在草丛里晃晃悠悠的小奶妈也停了一下。 “……谢谢。”十四轻轻道了一声谢，又补了一句，“你也很可爱。” 可爱？ 谈光意半边眉微挑，感觉怪怪的。 半晌，他看向了自己操纵着的那个小短腿。 对方应该是在说他操作的这个英雄可爱吧？ 但弹幕却一语戳破了谈光意的猜想。 【陪玩是不是把主播当成女生了啊？】 第3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3 #三 【主人，你进步好快啊，加油！】 系统030不断鼓励着第一次接触这游戏的唐今。 唐今躺在床上，慢慢操作着屏幕上的小奶妈跟着人跑。 游戏她玩过不少，但每个世界的游戏都有所不同，不管什么人，第一次接触一个游戏都需要一个上手的时间。 就目前来看，她上手的速度还算快。 不过说实在的，她确实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打开手机里的APP看了一眼，就那么突然收到了一笔陪玩订单。 但在思考过后，她还是接下了这笔订单。 毕竟她现在全身上下可连一百块钱都凑不出来了，再不增加点收入，家里一人一狗子就要沦落街头乞讨为生了。 不过为什么她的处境会这么窘迫，这就又得从头说起了。 这次的世界是一个普通的现代世界，原身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不过原身的家庭却有些复杂。 原身父母在原身小的时候便离婚了，她的父母也很快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 两人都不愿意抚养原身，最后原身就被丢给了她的爷爷奶奶抚养。 但其实她的爷爷奶奶也不喜欢她这个拖油瓶，对她的态度始终是冷漠和忽视的。 甚至于从小到大她上学花费的学费，是向他们借来的。 是真真实实的借，每一分钱她都写下了正式的借条给自己的爷爷奶奶。 这样的借条在法律上究竟能不能成立先且不说，在这样冷漠的生长环境之中，原身当然也无法对她的父母和爷爷奶奶生出什么亲情。 所以原身在满了十八岁考上大学后，便直接从家里独立了出来，不再跟家里联系。 她与那些人剩下的唯一联系，便只有那一堆借条了。 好在原身脑子还算好，也足够努力，依靠着大学里的奖学金和各类兼职，也能养活自己。 慢慢地，她还攒下了一笔小钱。 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前两天，原身突然被一辆车撞了。 这一撞，就把唐今撞来了。 【任务：照顾好大麦。】 原身那样的家庭环境，那样的成长经历，自然是和她的父母没有什么亲情的。 但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自己在乎的家人。 名叫大麦的金毛犬是在她父母还没有离婚时养的，而在她父母离婚后，大麦也和她一样，被遗弃下来，没有人愿意收养。 大麦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他们又是这样的同病相怜，她千求百求，才终于求着爷爷奶奶将大麦给留了下来。 当然，爷爷奶奶只答应让大麦待在家里，至于大麦的食物那些，都只能她自己想办法。 大麦对原身而言，并不单单是一只狗而已。 在那样冷漠的成长环境里，只有大麦才会在她没有回家的时候一直守在门口等她回家。 不管是她还是大麦，都只是寄人篱下地生活在一群陌生人的家里，只有大麦才是她真正的唯一的亲人。 狗的寿命本来就只有十来年，从她八岁的时候大麦就已经和她在一起了，而她如今十九岁，大麦已经垂垂老矣。 但即便如此，大麦还是会每天在她租的房子里，守在门口等她回家。 所以当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原身只有一个执念。 照顾好大麦。 这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放不下的事。 系统030捕捉到了原身的执念，在跟原身做过交易之后，便换来了唐今。 于是本该在那场车祸中死去的人，最后只骨折了一条小腿。 骨折一条小腿对唐今来说并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麻烦的事是住院后产生的一系列医药费。 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的时候，唐今一般不会使用妖力来破坏世界的平衡，所以在进了医院之后，唐今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人类世界的方法进行治疗了。 那个肇事的司机在撞了人之后就直接跑了，并没有停下，而那个路段恰好没有监控，警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最后所有的医药费都只能由唐今先担着。 原身的积蓄并不算多，一为了节省医药费，二担心家里独自待着的大麦，唐今在医院住了两天打了石膏后便直接出院了。 虽然只住了两天，但在交完医药费后，唐今还是“破产”了。 好在家里的大麦并没有什么事，虽然因为主人两天没有回家，它担忧得没有进食而瘦了点，但在看到唐今回家后就又站了起来围着她转。 不管是养伤还是照顾大麦都需要钱，更何况还有房租那些。 而现在，翻遍全身上下，唐今也凑不出一百块整的来。 也就是在唐今一边喂大麦吃东西，一边翻着手机看消息时候，她接到了那个陪玩订单。 虽然只是一百块钱，但对于目前的唐今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一百块省着点用已经可以保证她跟大麦三天的饮食了。 于是唐今也就那样接下了。 不过第一次玩这游戏，坑是免不了的，未免影响到对方，在表现出自己的“坑”后，唐今还是问了对方要不要退单。 而对方也有点不寻常，她都玩成这样了，对方居然也没有选择退单。 既然如此，抱着做一行爱一行的念头，唐今也慢慢认真了起来。 “好像有人下来了。” “对面的法师在蹲我们。” “这里有个野怪，我们偷偷打了吧。” 唐今一边操作着小奶妈像个挂件一样跟着射手，一边提醒着对方。 随着对游戏的了解逐渐加深，她说的话也越来越准，两人的射辅连体组也不再是对面的提款机，第二局的时候甚至能压着对方的射辅打了。 当然，她看得出这位及时雨同学的操作有限，有时候即便是她提醒了，对方也还是操作不过来。 不过对方的心态很好，不管死多少次也没有生气骂人。 菜但心态好，比菜还脾气臭的人可要好太多了。 在唐今靠着床头打游戏的时候，一旁吃完饭的大麦也凑了过来。 它刚吃饱饭，正好是想睡觉的时候，在床边慢慢转了两圈就想要上床。 唐今腾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也就是这个时候，对方发了一句：你的声音很好听 唐今分心回了一句“谢谢”，把床边的大麦抱上床，摸着大麦的脑袋夸了一句：“你也很可爱。” 第4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4 #四 【陪玩是不是把主播当成女生了啊？】 直播间的弹幕纷纷这么猜测着。 谈光意也看到了弹幕里的猜测。 原本因为感冒而有点懒倦的谈光意稍微坐正了一点。 特工Y：下把换我辅助 十四行诗：好 他们这把还算顺风，一波团战后也成功团灭对面，点爆了水晶。 随着代表胜利的标志浮现，谈光意也算是迎来了他今天晚上的第一把胜利。 退回房间后他就直接开了新的一局，他选了十四前两把玩的小奶妈，而十四也按照刚刚说的选了他之前玩的鲁班。 两人进入游戏便开始了正常对局，但过了一会，谈光意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他慢慢悠悠打字问了一句：哥哥怎么不说话了？ 【？】 【？？？】 随着谈光意轻飘飘打出的“哥哥”两个字，原本安静下来的直播间又开始飘起弹幕，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将屏幕淹没。 直播间这反应也惹得谈光意笑了一声。 不过从“哥哥”两个字中回过神，不少人还是注意到了谈光意问的问题。 从刚刚那局游戏结束开始，十四就没说过话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在谈光意提出问题之后，鲁班血条旁边的麦克风便亮了起来。 麦里，十四有些无奈地道：“我家狗狗睡着了在打呼噜，怕吵到你。” 谈光意眉心扭了一下，调大了麦的声音。 半晌，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听到了从十四的麦里传出的呼噜声。 不过那呼噜声隔着一段距离，不算特别响，只有他调大声音才能隐隐听到一些。 【狗还会打呼噜？】 从没养过狗的谈光意跟弹幕有着同样的疑问，不过他也没追问，只当是长见识了。 他一向不爱接触动物。家养的还是野生的都不爱。 麦里传来的狗狗呼声并不算大，声音调小后就更不明显，谈光意也没觉得吵。 于是他仰躺在转椅上打字：我不觉得吵，哥哥多说点话，妹妹爱听。 这一句话发出去后，不止直播间的观众，就连游戏里他们的队友安琪拉都发了一串省略号。 十四也沉默了一下：“嗯……” 谈光意唇角上勾，原本有的那点困意被赶走，又接着发了一句话：怎么了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哥哥？ 【……？】 【进错直播间了？】 【主播正常点，你这样我害怕】 其实谈光意之前直播的时候也经常说些骚话，这几天只是感冒哑了喉咙才收敛了点。 不过以前说的那些也只是游戏外对直播间观众说的，在游戏里跟人说这种…… 还真是第一次。 不过十四的心理素质也很好，在短暂的安静后就回了话：“没什么。他们打野好像过来了，小心。” 说话间，两人的面前突然跳出了三个壮汉。 两人躲回塔下，但对方三人却直接越塔。 在一堆谈光意只能哪里亮了点哪里的混战之中，莫名其妙的，二打三的他们突然就零换二反杀了对面两个人，而对方剩下的一个人也赶忙狼狈逃走。 游戏麦里能听见十四轻轻松了口气，然后朝谈光意道：“我还以为要没了……幸好还有你。” 谈光意也没看清刚刚那一波是怎么打赢的，不过对方说的话他听着舒坦，便点了个妲己卖萌的动画小表情发了出去。 而十四也笑了一声，“要回家吗，你好像没蓝了。” 谈光意打字回了个“回”。 于是两人一起点了回城，一起落地，最后又一起奔赴线上。 这一把游戏下来，虽然两个菜鸟还是有点磕磕绊绊，但一直一起清兵点塔，一起去偷对面的野怪，一起蹲人一起被抓，乐趣也慢慢有了。 玩开了，谈光意也懒得打字了，直接语音转文字。 他现在的声音虽然嘶哑，但识别成文字还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对直播间的观众来说就有点痛苦了。 陪玩的声音好听的让人如听仙乐，但下一秒主播便用他那沙哑的破锣嗓子开口叫“哥哥”…… 特工Y：这有三只猪，哥哥我们偷了吧。 特工Y：我没蓝先回去一趟，等我回来哥哥。 特工Y：我死了，加油哥哥，帮我报仇。 …… 在一声又一声仙乐和哥哥中，慢慢地直播间的观众也免疫了一点两人的声音，关注点逐渐转到了两个人的操作上来。 【主播辅助玩的比射手好多了】 【这个陪玩小哥感觉也没那么菜啊，到底是不是装的啊】 【那是有主播衬托的吧】 【他有时候的操作是真迷惑，不像装的】 在一声声的仙乐和折磨里，直播间的观众又看着两人一起玩了两把游戏。 这两把游戏都是十四打射手，谈光意辅助，而两人最后也都赢了下来。 结束一把回到游戏组队房间，谈光意刚想再开一把，摆放在一旁的电子钟却忽而响了起来。 谈光意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快十一点了。 谈光意看着游戏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半晌，先是跟直播间的观众打了声招呼：“今天就播到这了，早点睡吧老弟们。” 【晚安晚安】 【这么早？一点都不敬业啊主播】 【喊他就是哥哥，喊我们就是老弟是吧？】 直播间的一大堆问号刚发出，直播间的画面便直接黑屏。 主播下播了。 没再去看直播间里的弹幕，谈光意看回了游戏里。 因为他一直没开游戏，十四还在等他。 谈光意原本躺在一个转椅上，他转了两圈，发过去一条消息。 …… 特工Y：不打了，妹妹要睡觉了哥哥。 唐今看着游戏里显示的消息，闭上眼睛按了按额头。 她有点心累。 不过她并不是因为游戏里的哥哥妹妹而心累，她是因为…… 要打二十局才能拿到那一百块。 ……这才打了四局，还要五天才能挣到那一百吗？ 不过唐今也没有跟Y说别的，而是回了对方一个“好”和“晚安”。 不过她两句话发出去半天，对方也没有离开房间，就在她疑惑对方是不是没有退房间就直接退出了游戏的时候，左下角又跳出来了一句话。 特工Y：狗真的会打呼噜吗？ 这一句话问的，唐今在手机的这一头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好奇心。 十四行诗：真的 她也主动：你要看看吗？ 特工Y：要 唐今便顺着话茬问对方要了微信。 过了会，特工Y发了个微信号过来。 唐今搜了一下，搜出一个几乎三无的微信。 对方给的应该只是微信小号，头像是一片蓝色和白色交织的油刷画，而名字只有一个简单的Y，其他的信息则一概没有。 唐今加了之后，对方很快便通过了好友申请。 简单打了个招呼，唐今便顺手将刚刚拍的大麦打呼噜的视频发了过去。 104：有些狗狗睡熟了就会打呼噜，我家这位就是 104：今天的呼噜声已经算小的了 聊天框的顶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但过了会，Y才回过来一条消息。 Y：养狗会很难吗？ 104：还好，我家狗比较乖，如果是活泼一点的可能会有点麻烦 她回复了这么一个答案后，对面安静了许久，忽而前言不搭后语地给她发了一句话。 Y：要是现在有别人给你下单，你会不会陪他们打游戏？ 第5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5 #五 Y：要是现在有别人给你下单，你会不会陪他们打游戏？ 这话题跳得有点快。 唐今摸了摸旁边睡着的大麦，并没有在答案上犹豫。 104：会 她现在正缺钱，如果有人找她陪玩她是肯定会接的——虽然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水平应该是没什么人会找她。 不过接下来对方的回复就有些出乎唐今的预料了。 Y：那我把你包了吧哥哥 唐今的输入框里多了一个问号。 不过这个问号她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而Y也很快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Y：这是预付金 Y：妹妹不想你陪别人 唐今看着对方发来的两条新消息外加五千二的转账，眉心有些疑惑地皱了起来。 半晌，她回复了一句。 104：妹妹，你这样聊天，我们会被立即出警的 她发完这一句后，聊天框上对方的名字就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好一会，才发过来新消息。 Y：我是认真的哥哥 这个语气在很难让人相信对方是“认真”的。 唐今看着聊天界面的消息，一时半会并没有回消息。 对方的话虽然说得暧昧，但语气中玩闹意味居多，想“包”她，也应该不是因为什么桃色原因。 她也不觉得有人会因为四把游戏，就对她生出些什么别样情愫。 但不管对方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她目前好像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唐今将Y的转账退回，重新发了消息过去。 104：我可以只陪你打游戏，不过我这个水平定金就不需要这么多了。 那边等了一会，又重新转了个1314过来。 Y：那就说好了哦哥哥 唐今看着对方回的消息，有些好笑。 104：说好了，妹妹 Y：/心 他们的聊天算不上多长，甚至有点简短，总共时长好像也才十分钟左右。 在给对方发完“晚安”后，唐今看着手机上多出来的一千块钱，情绪上有些许的复杂。 ……大概，是她好人好事做多了，有回报了吧。 不过说实在的，一千块也只能暂时救急，毕竟目前的她除了养伤和养大麦外，还需要缴房租，只有一千块是远远不够的。 还有学校那边也需要去一趟。 原身才大二，每天还需要上课，这两天因为车祸住院的事情她才一直请假没去，现在她虽然出院了，但这个腿也实在不方便，只能去申请一下免听了。 想完了明天要做的是，唐今坐起身，扶着墙单脚跳着去洗漱了一下，然后才躺回床上休息。 期间大麦听到她的动静醒了一次，唐今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便又翻了个身重新睡了过去。 大麦已经是老年犬了，活力没有那么充沛，趁着它睡着的时候唐今给它输了点生气，让它身体内的细胞重回年轻了一下。 这么一点小动作的，世界意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二天，唐今在给大麦准备了食物之后便拄着拐杖去了学校一趟。 她这副模样，再加上原身那个足够拿奖学金的好成绩，当唐今去学校跟辅导员沟通的时候，辅导员很快就同意了她的免听申请。 “我叫个同学送你回去吧，不然你这太不方便了。”辅导员有些不放心。 虽然唐今说了不用，但辅导员却不肯放人。 毕竟学生这模样就这么走出去，要是出了事她也会有责任的，见此，唐今到底也还是没有拒绝。 过了会，便有一男一女过来敲了辅导员办公室的门。 “李铭，谈方仪，你们过来。” 辅导员跟两人招了招手，介绍道：“这个是咱们学院的唐今，她腿受伤了，人住学校外面不方便回去，你们就送她一下吧。你们班今天是没课的吧？” 李铭跟谈方仪和唐今都是一个学院的，不过两人跟唐今并不同班。 “没课没课。”李铭回了一句，说着便大方地上前扶人。 “要我背你不？”李铭看着唐今的腿问了一句。 “不用了。我这腿上打着石膏挪不了，不方便你背。” 两人交流了一下后，李铭帮忙扶着唐今出门，而一直没说话的谈方仪就跟着两人身后。 “路上小心点啊。”辅导员嘱咐了一句。 “好。” 楼里有电梯，倒不用再麻烦两人背着下楼，只是李铭跟谈方仪都不认识唐今，离开了辅导员的办公室后，三人间的气氛就有点尴尬。 “你们是3班的吗？”还是唐今先出声问了一句。 “对啊，我们俩都是的。”李铭看了眼旁边的谈方仪，“这是我们3班班长。” 唐今跟着看了一眼过去，就见那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对方性格好像有点内向，唐今便也没有再多看，而是跟李铭说起了话：“我好像见过你。去年军训的时候，你们教官跟我们教官老一起走。” “不是吧，我们教官最严格了，都没让我们休息过。” “你们教官不是最松的吗？” 说起这个李铭就打开话匣子了：“最严的好吧。我军训完中秋节回家，我妈都没认出我，真的。” 两人聊着聊着便有了话题，期间唐今也试着照顾一下旁边安静的女生，“今年的奖学金名单上有你的名字对吗？我记得一点。” 谈方仪有点意外，不过她显然不太好意思，也没有特别热烈回应唐今：“嗯……嗯。” 虽然谈方仪的话并不多，但三人气氛还是逐渐缓和。 等送到了唐今家，唐今留着两人喝了口水，又去冰箱里拿了两块蛋糕跟两人道谢：“今天谢谢你们了。” 他们毕竟没有多熟，所以唐今也没有强行要留他们，而是将蛋糕放在纸盒里打包好方便他们带走。 李铭性格比较开朗，跟她聊得来，也就收下了那蛋糕，临走前还顺便道：“加个微信呗，有空一起打球——等你腿好了。” 唐今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好。” 两人加上微信后，李铭就跟谈方仪一起走了。 而也是在唐今关了门之后，大麦才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 刚刚进门的时候大麦就在门口守着，但是谈方仪看起来有点怕狗，唐今就先让大麦进去了。 唐今在沙发上坐下，抱着大麦的脑袋揉了揉，“饿了吗？待会就吃饭好不好？” …… 一直到走出小区大门，谈方仪才咳了两声，找上了李铭，“那个，李铭……” 李铭早看出她的想法了，却故意装不知道：“咋了？” 谈方仪咳了两声，“把他微信推给我呗……” “谁啊？”李铭明知故问。 “就你刚刚加的啊。”谈方仪这会可不再是那副内向的模样了，“把他微信给我呗大哥。” 本来辅导员找他们两个来送唐今，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性格比较开朗，平时在班上就比较活跃。 但今天谈方仪一反常态始终沉默寡言，李铭就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 再看每次那哥们一跟谈方仪说话，谈方仪就结巴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刚刚那哥们长得确实可以，声音也怪好听…… 不对，他是直男。 李铭浑身一抖，连忙回过神：“推给你我有什么好处啊？” 谈方仪双手合十：“明天请你吃饭，大哥，求你了，拜托拜托。” 李铭本来也没想着为难她，见她真想要，就直接给了，“你自己找借口加啊，我可不帮你说。” “知道了。”谈方仪看着李铭推荐过来的微信顿时乐开了花。 不过很快她又惆怅起来。 李铭跟她关系虽然还算好，但到底只是同学，有些话并不适合跟他说。 半晌，谈方仪点开另一个人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出去。 小谈不方：哥，我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了 小谈不方：但是 小谈不方：我一没化妆，二没洗头，早上吃的还是韭菜味的饺子 小谈不方：哥，我是不是没救了…… 谈方仪的心情真的挺崩溃的。 难得在学校里碰上一个称得上是她天菜的大帅哥，但她偏偏却是这样糟糕的形象…… 小谈现在很方，方的她只能再次颤抖着手给自己人生中见过的，另一个帅的惨绝人寰的大帅哥——她的亲堂哥发出了一条消息。 小谈不方：哥，假如是你，你会对一个顶着油头说话有韭菜味的女孩心动吗？ 过了许久，在谈方仪握着手机的手快抖成帕金森，对方终于回过来一条消息。 Y：刷完牙把头洗了再给我发消息。 第6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6 #六 大概晚上八点的时候，Y给唐今发来了消息。 Y：上号 Y：哥哥 分开两个词像是对方一时间忘了喊哥哥，而后又特别补上的一般。 唐今回了对方一个好，登录了游戏。 昨天她还没有注意，今天上号才发现好友申请那块多了一堆小红点。 唐今看了一眼好友申请里边那些人写的申请内容。 大多数人写的都是“还接陪玩吗”“能一起玩吗”之类的话。 唐今也懒得一个个拒绝了，直接关闭了好友申请。 毕竟已经和Y说好了不再陪别人……至于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来加她的好友，唐今多少猜到了些。 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 只是游戏而已。 上游戏后，Y很快便给她发来了组队邀请。 房间里依旧还是他们两个人，唐今便先打字发了一句：晚好。 特工Y：开麦哥哥。 唐今不知道对方是想追求直播效果还是什么，但还是顺着对方开了麦：“晚上好。” 这下Y才回了她一句晚好，然后开始了游戏。 第一把游戏还是正常的，唐今选了射手，而Y选了一个辅助跟着她。 不过这一把，己方打野似乎是开小号来虐菜的，他们两个还在下路慢慢悠悠地点塔，打野就直接五杀超神，将对方打了个六分投。 虽然躺赢很舒服，但总是缺少了些乐子。 在第二把游戏进入选英雄界面后，Y没有再选射手或者辅助，而是选了个妲己。 特工Y：哥哥，你都喜欢怎么玩妲己妹妹？ …… 【？？】 【？？？？？】 【是我想歪了？】 直播间的弹幕又一次刷了起来。 谈光意躺靠在老板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狭长的桃花眼微弯，那副慵懒的模样比饭后歇凉的老头还要悠闲几分。 刚刚那句话是他语音转文字发出去的。 他一向脸皮厚，说起这种话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他现在好奇的是十四的反应。 这将决定这个人在他心里的有趣程度。 一直没选英雄十四在停顿了一会后，“我好像还没有玩过妲己。你要教我玩吗？” 对方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说出来的话也正经得很。 但是吧，这话往细了想，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可要是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那不对劲的也一定是听的人，而非说出这句话的人。 谈光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换了个英雄。 特工Y：好啊，哥哥你玩。 十四便顺势选了妲己。 而谈光意就选了一个瑶。 进入对局后，对于刚刚的对话两个人都好像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样，正常地玩起了游戏。 四级之后，有了大招的瑶就直接挂在了妲己的身上。 而这么一上身，直播间的观众也就都能看清妲己的操作了。ωωw..net 【陪玩小哥都分不清对面的英雄谁是谁】 【应该是真菜】 【这个反应速度比主播好多了，就是玩得少吧】 在直播间抨击谈光意那蹩脚的操作和研究十四到底是不是真菜的时候，游戏里，甩着尾巴的法师和紫色小鹿已经对着敌方野区下手了。 敌方打野死了，偏偏还留了一个蓝buff在那，不要白不要。 “你要蓝吗？”法师将蓝buff打了一半血，却转头问辅助。 特工Y：要。 紫皮小鹿就那样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蓝buff，然后又挂到了旁边人的头上。 只是旁边还有他们的打野，谈光意随便点了个大招，结果就那样挂到了打野头上。 上错人，但他也没从打野头上下去，而是点开了一旁的语音转文字。 “谢谢你的蓝哥哥，但打野哥哥的怀抱更温暖。” 语音转文字，确认发送。 谈光意那破锣嗓子还没好，这么一副沙哑沧桑的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么“绿茶”的话，顿时引得直播间观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纷纷发各种驱邪的咒语。 而游戏里，在谈光意的消息发出后，十四还没说什么，身上突然多了个瑶的己方打野就先发出了一个问号。 然后紧接着，打野发了一个“撤退”的信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打野】 【打野：什么脏东西】 而那摇着尾巴的法师也停在了原地。 良久，麦里才传出来一声：“我的尾巴可以给你保暖的。妹妹。” 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有些不同。 和那虽然清冷好听，但总带着一股距离感的语气不同，刚刚对方说出的那一句话中夹杂着些许低落的情绪，听得人心软。 【啊啊啊啊啊啊啊哄他，快哄他！】 【主播别搞事！快！哄！他！】 谈光意往后仰躺了一下，将手机拿着离自己远了点。 好一会，他才重新拿回手机，从打野身上跳下，操作着瑶妹慢慢悠悠地回了法师身边。 十四接上他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他发了个生气锤拳的表情。 这表情的解释就有很多种了。 生气，吃醋，委屈，什么都可以有，只看人自己怎么想。 谈光意从表情里找了个卖萌发了出去。 两人对着发了一会表情，刚刚的事情也就算是揭过了。 其实两人这局也不是一直都在连体，有时候两人其中一个死了，没在一块的时候，谈光意就会往别人身上挂一挂，只是没有说过那么“绿茶”的话。 他们这一把虽然十四是刚上手玩新英雄，但在熟悉技能之后就顺利打开了节奏。 其他三个队友也配合，两人很顺利地就推完了水晶。 结束完之后，谈光意便抽空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 弹幕里的气氛还是比较和谐的。 【又赢了，主播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单排黑洞了】 【好像跟陪玩小哥玩的都是赢的吧】 【欢迎收看两只菜鸟的崛起之路】 看到这些话，谈光意出去看了一眼历史战绩，才意识到他近六把的双排排位都是赢的。 回到房间后，他便开始打字。 …… 特工Y：哥哥真厉害，我一个人打游戏都是一直输 唐今差不多已经能免疫对方茶里茶气的语气了，“负负得正吗，我一个人打游戏好像也没赢过。” 特工Y：哇哦 大概也因为两人连胜了的原因，这次匹配的时间比之前要长了点，过了一会两人才匹配上进入了游戏。 只是两人才刚来到选英雄界面，还没有开始选英雄，其他的三个队友就纷纷选好了他们的英雄。 两个射手一个法师。 两个射手都不愿意换英雄，其中一个便干脆发了句“我走对抗路”便没有再动了。 上中下三条路都已经选了，剩下的就只有打野和辅助了。 而剩下的没有选英雄的唐今和Y就有点尴尬了。 过了会，Y选了个瑶：哥哥，我喜欢李白。 这已经不叫暗示了，差不多是明示。 客户是上帝，虽然第一次知道这游戏还有个叫李白的英雄，但唐今还是找了一下。 好在原身的号虽然不怎么玩，但大多数英雄都有，她也成功找到了那个英雄。 只是她叹了口气：“我现在去搜攻略还来得及吗？” 特工Y：我已经搜好了，听我指挥哥哥。 第7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7 #七 特工Y：哥哥，开局先去对面红区看看吧。 “真的吗？” 特工Y：真的，攻略上就是这么说的。 特工Y：我们一起去哥哥。 …… 特工Y：哥哥快跑。 晃悠去对面红区偷红的野辅先后送出一血双杀，公屏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唐今喝了口水，问那还在看攻略的Y：“现在怎么办？妹妹。” 许久，Y才带着点迟疑地回了一条消息：打蓝？ 于是，复活后野辅又一起进了自家蓝区，然后十分惊喜地发现己方蓝区已经被清空，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红区，好巧不巧地撞见对面的韩信和射手在一起反红。 两人再一次送出了双杀。 场面一时间很安静。 其他三个队友都已经开始点两人的头像了。 唐今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怎么办？妹妹。” 特工Y：…… 再一次复活，唐今操作着甚至还没有升到四级的英雄出了泉水。 野区已经被对面打野清空了，她现在去野区连个破烂都捡不到，索性唐今也就不去了。 玩了这么几把游戏唐今还是看明白了这个游戏的本质。 无非就是抢经济和带线推塔。 开局天崩，从自家野区上来看她已经注定挽回不了损失了，目光只能落在兵线和对面的野区上。 如果对面打野有想法，在他们这边的野区刷新的时候多半就会过来抢下一个buff，她只要算一个时间差去对面刷野就行了。 运气好说不定能偷个红蓝，运气差一点应该也能偷几只小野。 边算着buff刷新的时间，唐今边将英雄的技能看了一遍。 之前几把游戏她都没去看过英雄技能，都是玩着玩着凭手感了解就行了，这还是第一次认真看技能。 而在看完技能后，唐今也按照自己的理解在下路的兵线上熟练了一遍技能。 期间瑶一直跟着她跑，等估计的时间差不多了，唐今便直接去了对面蓝区。 对面打野没有露头，多半是在反她的蓝，当唐今走到对面蓝区的时候，正好看见对面的蓝buff刷新。 对面大概也没想到她这个经济还敢来反野，也没人守，唐今就那么顺顺利利地收下了对面的蓝，也是她开局来的第一个buff。 收完蓝buff后唐今看了一眼对面打野的经济，她没有再选择继续刷对面的野区，而是绕了个路，从下路河道绕回了己方红区，并藏进了红buff侧面的那个草丛里。 “瑶瑶先别用技能。”唐今跟挂在身上的Y说了一句。 Y回了她一个表情。 小地图上，地方打野的头像在中路出现了一下，又很快消失。 而过了会，红色的头像就兀地在两人面前一闪而过，跳进了红buff后面的那个草丛。 开局的太过顺利让对面打野已经丧失了该有的警惕心，直接一个二技能进了红buff的墙里，开始打那个红buff。 唐今对对面这个英雄还不太熟，但在看见对方连交了几个位移技能之后便直接动手了，顺便跟瑶说了一句：“可以放技能了。” 突然从草丛里跳出的李白一段眩晕将韩信晕住，瑶紧接扔出的球贴脸击退接上控制。 好不容易韩信反应过来狼狈地点了大招开启霸体，大招最后一段击飞却正好被李白的二技能躲掉，一个二技能还刚好吃中了李白二技能的边缘伤害，减速的同时，紧接而来的就是李白的大招。 将伤害全部吃满的韩信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倒了下去。 英雄的头顶也响起了成功击杀的播报。 …… 眼见那李白在杀了韩信后便带着瑶去开了暴君，直播间的弹幕开始争吵了起来。 【之前就是故意装不会的剧本。鉴定完毕，over】 【李白刚刚的操作很基础】 【操作基础，意识可不基础】 【空口鉴可还行】 谈光意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小人，就在他准备问问十四到底会不会玩的时候，游戏里，李白带着挂在身上的瑶走向了对方的项羽。 然后被项羽两刀砍死在了上路。 被打落后变回小鹿的瑶停在原地，半晌，绕着李白的尸体转了两圈，才蹦蹦跳跳地走开。 麦里一时间很安静。 许久，十四的声音里带着迷茫：“对面这个英雄……伤害是不是太高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专精项羽，恐怖如斯】 虽然迷茫，但十四在复活后还是继续刷起了经济。 相比于十四的有条不紊，对面的打野在红区被蹲之后就不断掉节奏，已然开始乱了。 慢慢的，己方的优势越滚越大，他们也成功反超经济压上了对面的高地。 从开局的零buff天崩开局到反蹲一波追回经济，除去上路那一波，整局游戏里十四都没有再出错过。 这个意识确实已经不是黄金铂金段位能有的了。 直播间里的弹幕争执不休，大多数人都觉得十四之前就是在故意装不会玩，这一切都是谈光意为了直播效果故意安排的剧本。 最近确实有不少游戏区主播为了提升直播效果而故意安排剧本，谈光意又是新主播，为了红而安排剧本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本想问十四两句的谈光意看到这些弹幕顿时就不想问了。 他直接开了一把新的游戏。 特工Y：哥哥，我又突然觉得东方曜好帅啊。 …… 从李白到曜再到镜和暃，差不多玩到暃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人再怀疑十四之前是在装不会玩了。 帅气的男英雄站在墙上，身上的飘带随风飘动，但在麦里，十四的声音无奈：“我好像下不去了妹妹。” 其实英雄的操作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在这几把游戏里，众人已经看出了十四对整个游戏里的英雄技能，还有游戏装备那些真真切切的陌生。 这些真情实感的陌生，包括面对陌生英雄时的不适应都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除此外，直播间的观众还多少看出了一件事。 后面的这几个英雄，曜、镜、暃，不管一开始十四对这些英雄的操作有多陌生，但打着打着，在每局游戏接近结束的时候，十四都能多少摸到这些英雄的边，打出一套简单高伤的连招。 不仅操作，意识更是如此。 四把打野玩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十四意识上的显著提升。 十四整体的刷野节奏，抓人意识，开龙时间点都把握得越来越好。 其实话说得再直白点，就是十四小白归小白，但游戏天赋很好，只要多玩几次游戏说不定就真的能变成高手了。 …… 时间逐渐迈过十一点，在结束完对局后，Y没有再开新的对局。 特工Y：不打了哥哥，明天见。 十四行诗：好。 十四行诗：早点睡，晚安。 在Y下线后，唐今便退出了游戏。 今天除去最后一把暃，因为前期的操作实在太不熟练而导致局势大逆风后面没法追回外，其他的几把游戏都赢了。 所以她这个陪玩业务做得应该还算可以吧…… 唐今又抬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她翻出Y的头像，在微信里重新给对方发了一遍晚安，然后才问了一下明天几点打游戏。 过了会，Y回了一条消息。 却不是回复唐今的问题。 Y：还以为哥哥不会给我发消息了呢 第8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8 #八 Y：还以为哥哥不会给我发消息了呢 对方的语气依旧轻佻，唐今也回：怕你没看到。 没看到…… 那句“晚安”吗？ 谈光意挑挑眉，原本在衣柜里挑衣服的手暂时停了下来。 Y：妹妹眼神不太好，哥哥不如发语音？ 实际上，谈光意很讨厌别人给自己发语音。 特别是那种一大长串又找不到的重点的—— 一般来说，超过十五秒的语音他就不会有想点开的欲望了。 谈光意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睡衣。 对方会发多长的语音来呢？ 一边思考着，谈光意将衣服挂到一边，顺手将手机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只是，手机还没有从手中脱离，就忽而亮了起来。 属于微信电话的铃声不大不小地在房间里响起。 谈光意不由得看向自己手掌下的手机。 许久，他将之翻了过来。 手机屏幕上，104的名字就那样显示着。 谈光意眼底多了些兴味。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屏幕上空悬着，三声后，接起了对方打来的语音电话。 谈光意将手机拿到了耳边。 “Y？” 谈光意唇微启，半晌，他又闭上了嘴，用手指敲了敲手机的背壳。 那边安静了一会：“你在电话里，对吗？” 微信电话里，对方的声音似乎比游戏里的更清晰。 那样清而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只是短短的几个字也让人感到愉悦。 谈光意又敲了一下。 “那……希望今天游戏里我有让你感到开心。”十四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早点休息……晚安。” 许久，谈光意挂断了微信电话。 只是他看着手中的电话，不由得开始沉吟。 或许。 语音也是有用处的？至少可以反复收听。 浴室里忽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谈光意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浴缸里放的水已经满了出来。 他放下手机，没再继续想下去。 只是一个声音好听点，恰好每次都能戳中他兴趣点的游戏陪玩而已。 …… 挂断微信电话后，唐今也算是结束了今日份的营业。 大概是重新变回了年轻状态的原因，大麦这会还没睡，正窝在沙发里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 狗狗偶尔熬一次夜倒也没什么，更何况它才刚恢复年轻。 唐今放下手机，身残志坚地单脚跳着去洗漱了一下，等洗漱完了，才关了电视叫大麦去睡觉。 大麦嗷呜了两声最后也还是听话地回自己床上去了。 而唐今又在手机上搜了一下这附近能帮忙遛狗的宠物保姆，然后才睡觉。 大麦现在差不多是青壮年的状态，正是活力满满的时候，她腿受伤了不方便遛狗，总不好叫大麦也一直闷在家里陪她。 只是这么一来，唐今身上那本就不多的钱就又得再一次减少了。 唐今只能暂时先接了几个小语种翻译的活赚点快钱。 小语种对翻译的需求本就高，出价也高，按照唐今的速度一篇万字的翻译一个小时内就能搞定，算是唐今目前能找到的来钱最快的活计。 不过原身并没有小语种资格证，所以唐今也只能接点个人性质的委托，价格也就低了些。 一边赚钱，另一边唐今也没忘查一下之前那个肇事司机的事情。 因为那个路段没有监控的原因，警察到目前还没有查到肇事司机的下落，出事时原身的记忆片段并不完整，唐今能记得的也不多。 目前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车型和车身颜色，车牌号那些都是完全不记得的。 唐今根据原身的记忆简单画了一辆跑车的轮廓出来。 轮廓很模糊，如果扫描进电脑里来匹配八成能匹配出一大堆类似的车。 唐今也没有用电脑匹配，她拍了张照片，简单粗暴地将图片上传至了某跑车热爱者论坛中，发帖，配文：这个应该没人猜得出画的是哪辆吧。 过了会，就有人开始评论猜测了。 唐今按照前面的几个猜测搜了一下，可惜搜出来的车型都并不符合原身的记忆。 不过她也没有失望，在否决了那几人的答案后就继续将帖子摆在那让人猜了。 总有人能看出来的。 搭上原身一条命的肇事逃逸，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到下午的时候，唐今结束完手上的翻译活，正准备联系昨晚看好的一个宠物保姆的时候，微信上就忽而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小谈不方：同学你好，我是谈方仪，有点事想问你，可以加个好友吗？ 唐今还记得这个人。 想着或许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唐今通过了好友申请。 …… 104：你好，有什么事吗？ “啊啊啊啊他通过了！他给我发消息了！”谈方仪激动地跟寝室里其他三个室友公布了消息。 其他三个跟着她一起紧张的室友立马凑了上来：“发的什么发的什么？” “这个怎么回？”谈方仪正方着，立马跟三人询问意见。 “就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呗，说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之类的。”室友一道。 其他两个室友也跟着点头。 谈方仪顿时开始打字，然后发送了一条消息。 小谈不方：你好，我是谈方仪，上次辅导员让我和李铭一起送你的 104：嗯，我记得 室友一：“他记得哦~” 室友二：“有希望啊方。” 谈方仪有点小激动，又有点小纠结：“我宁愿他不记得了。” “行了，赶紧给人发消息。”室友三的急性子让她催促着想要谈方仪赶紧跟对方聊， “发什么啊？”谈方仪却有点发懵了。 室友一顿时恨铁不成钢：“刚刚不是说了吗？就问他那个蛋糕的事呗，就说你室友也想吃之类的。” 在整个寝室的集思广益之下，谈方仪还是连忙又发出了一条消息。 小谈不方：你上次送我的那个蛋糕我室友也吃了，她觉得很好吃想再买一个，能不能问一下那个蛋糕在哪买呀？ 但这一条消息却没有得到对方的秒回。 谈方仪边啃手指边纠结地等消息，其他三个室友也跟着她一起紧张。 过了会，才总算有消息回过来。 104：那个是我自己做的 这出乎意料的消息顿时将寝室里的四个人都打了个猝不及防。 小谈很方：“这、这怎么回？” 其他三个室友也是震惊：“他还会做蛋糕？” 虽然谈方仪也有点惊讶，但她还是更纠结于该怎么回这一条消息：“怎么回啊现在？” 四人面面相觑，就在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回这消息的时候，对方先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104：我刚好做了新的蛋糕，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们 “这么好吗？”室友一有些惊讶。 谈方仪有些惊喜，但也迟疑：“白收他蛋糕是不是不太好啊？” 毕竟她也只是帮着送人回去了一次，那次主要扶人的还是李铭，她都没怎么帮上忙…… 室友二提出建议：“要不你就说跟他买，反正先把关系搭上。” 其他两个室友纷纷点头。 于是谈方仪便按照几个室友给的建议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 小谈不方：谢谢你，不过白收你蛋糕太不好意思了，我们跟你买吧？ 对于谈方仪提出的建议，对方先是拒绝了。 两人紧接着又聊了几句，过了会，大概是看出了谈方仪不想白收蛋糕，对方重新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104：你室友怕狗吗？ 第9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9 #九 谈方仪其实并不怕狗。 只是从小被某人影响，她也就下意识对狗子猫猫这些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了。 但为了追求真爱，她可以暂时舍弃掉自己那个有洁癖的堂哥。 反正他们也不常见面。 于是，谈方仪在唐今提出帮忙遛一次狗送她们蛋糕的折中办法后，就不加犹豫地答应了。 她想得很美好，先接近宠物，然后再接近宠物的主人，最后一把拿下，摆脱单身！ 谈方仪有点想找人嘚瑟了。 毕竟目前谈家的小辈里，还是单身的就只有她和某人了，每次家里聚会会被催婚的也就是他们两个。 虽然她才十九，但家里人却经常跟她暗示可以在大学里谈个恋爱别跟她堂哥一样什么的。 要是这次能成，等到时候再有长辈跟她说些这话的时候，她就可以骄傲地说出自己已经有男朋友的事情，让家里长辈的矛头都对准另一个人。 谈方仪忍不住打开了微信。 …… 小谈不方：得意大笑.jpg 小谈不方：对不起了老哥，下次家里人的催婚只能你一个人来扛了~~~ 小谈不方：为你默哀.jpg 正坐在会议室里开会的谈光意看着手机里连续收到的三条消息，奇怪地挑高了一边眉。 ……真的会有人对一个第一次见面就顶着油头，说话有韭菜味——兴许牙缝里还卡着韭菜的人心动吗？ 谈光意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半晌，他决定问问别人的想法。 这种问题问太熟的人不行，话题会被扯远不说，还会被瞎猜些什么。 好在他目前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问。 微信下拉，谈光意点开了那个金毛犬头像。 …… Y：哥哥，你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就顶着油头，说话有韭菜味的人心动吗？ 唐今刚给大麦喂完晚饭就收到了这么一条微信。 奇怪的问题…… 但要回答的话好像也不是很难。 唐今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104：我应该不会对人一见钟情ωωw..net 不管对方是顶着几天没洗的大油头，说话带着韭菜味，还是全身上下干净完美，吐气如兰，在她这里都没差。 Y：对方是大美人也不会吗？ Y：哥哥 唐今的答案很简单：不会 Y还没有回消息，系统030先跳出来说了一句：【主人，不要轻易立flag，会被打脸的。】 030毕竟是系统，就算一开始出厂的时候是小白，它也是带了数据库的，对于美也有一定的认知。 当然，不同个体对美的认知不同，但在它这里，唐今本体所化的人形差不多就属于最顶级的那种美人。 这么多世界下来，唐今一直都是附身在他人身上的，虽然附身对象的容貌会受到唐今的影响而“美化”，但比起唐今的原貌到底还是要差了一截，而其他人里，就更是少有能够与唐今原貌相比的了。 所以在030的眼里，唐今这个flag还是立得太早了。 唐今一道妖力将这个智商水平一向不太稳定的系统给弹了回去，顺便将Y问她的问题抛回给了Y。 104：你呢 104：你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心动吗？ 104：妹妹。 …… 会议室里，企划部和市场部的两派人正在不断商讨着这次疏漏的解决办法，而谈光意坐在公司副总的位置，神色懒懒地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对方回过来的消息排成一列，连续的好几条，态度像是很热烈。 像是…… 热烈的冰雪。 谈光意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一会，回过去了一条消息。 Y：我不会对人见色起意的，哥哥放心。 过了会，十四也回应了他。 104：在你没这么说之前，我还是安心的 Y：哥哥不信我？ 104：比起让别人对你起意，大概还是你对别人起意要更安全点 Y：哥哥别说得跟犯罪起意一样 104：噗 谈光意在手机里跟人聊着天，自然也懒得去注意会议室里的讨论成什么样了——反正再怎么讨论最后也还是要把定好的企划案拿过来给他重新过目。 聊了一会后，十四也问了他：今天要打游戏吗？ Y：晚点吧哥哥，还在加班呢 104：这个点？你不会还没有吃晚饭吧？ 谈光意面不改色地打字。 Y：碰上无良黑心老板是这样的 Y：/大哭 过了会，十四给他回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大概二十分钟后，会议总算接近结束，两个部门的人都停下讲述，看向了谈光意。 谈光意放下手机，撑着下巴翻了翻两个部门给的方案。 半晌，他声音沙哑，带着些松懒：“就用市场部的方案吧。能将功折罪的话就不扣你们年终奖金了。” 市场部的总管顿时松了口气，“谢谢谈总。” 谈光意瞥了一眼市场部的总管，“出错的那个实习生跟他好好聊聊。方案做得不错，叫他下次仔细点。” “好，我会跟他说的，谢谢谈总。” 剩下的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谈光意合上两个部门的企划案：“企划部的方案再跟广告部沟通一下，用来给上一个季度的产品回温。没什么事了今天就到这，各回各家吧。” 说完之后，谈光意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而身后，两个部门总管互相看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庆幸。 庆幸他们刚刚没有因为谈光意一直在看手机，像是压根没有听他们说话的样子而松懈。 …… 离开公司后，谈光意便直接开车回了家。 因为开紧急会议的原因，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吃晚饭。 他一向不吃外卖，回家后便只能打开了冰箱。 冰箱里的食材都有定期补充，但到底吃什么又是个难题。 谈光意看了一会，许久，为了自己空荡荡的胃考虑，决定参考别人。 Y：你晚饭吃的什么哥哥 过了会，对方才回给他一张照片。 104：[图片] 谈光意眯眸粗粗扫了一眼，没看见让自己不适的脏东西才睁开眼睛细看。 对方吃的很简单，一菜一汤加一份米饭。 别的不说，先是那干净整洁的餐具和餐桌首先就让谈光意舒适了些许，更何况那菜和汤的卖相也极好，看着就叫人有食欲。 菜还好，他能做，那个汤…… Y：这个汤有速成版吗哥哥 Y：十五分钟内做好的？ 对面安静了一会，半晌，给他发过来了一个链接。 谈光意点进去看了一眼。 浓汤宝。 猪骨浓汤口味。 第10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10 #十 Y：哥哥你真幽默。 在唐今发完浓汤宝的链接后，Y给她回了这么一条消息，然后就没了动静。 估摸着是吃晚饭去了。 唐今也没闲着，安抚着大麦给它洗了个澡。 猫猫狗狗都不怎么爱洗澡，但今天大概是看在她打着石膏的腿的份上，大麦还是听话地洗了个澡，然后任由唐今给它将毛发吹干。 给大麦吹干身上的水的时候，唐今的微信里也收到了新的消息。 小谈不方：明天我17点去你家方便吗？ 两人约好了唐今送谈方仪蛋糕，谈方仪帮唐今遛狗，但在那之前也还得看大麦能不能接受别人带着它出门遛弯，为此两人约好了明天先见个面再细谈。 104：可以，麻烦你了 小谈不方：不麻烦不麻烦 104：那我们明天见 小谈不方：明天见！ 唐今放下手机，跟怀里正享受着吹风的大麦道：“大麦，明天会有一个新朋友来陪大麦玩，大麦要对她友好点，知道吗？” 大麦汪了两声，听没听懂先不说，至少态度上还是很配合的。 唐今揉了揉它的脑袋，拿平板给它放了个小猪佩奇让它自己去一边看了。 过了会，Y给她发了消息上号。 目前为止两人组队游戏的胜率都极高，即便是昨天一直在玩并不熟悉的打野两人也只是最后输了一把。 特工Y：哥哥继续玩打野吧。 十四行诗：好。 进入游戏后，唐今选了昨天玩得比较顺手的东方曜——相比昨天玩的其他几个英雄，这个英雄的坦度更高，伤害也够，总体来说更得唐今的心意。 Y一开始选的是妲己，但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几秒的时候忽而换了个西施。 进入游戏后，对这个游戏的背景还不怎么了解的唐今就明白了原因。 特工Y：哥哥，听说我们是CP。 唐今也回：“耳听为虚妹妹。” 特工Y：所以你还是喜欢妲己是吗。 “是啊。” 在你来我往或者又名打情骂俏的交流之中，这一把虽然Y的西施玩的让观者皱眉，但两人还是愉悦的结束了游戏。 游戏结束后，Y出去给她送了个皮肤，然后才开了新的一把。 Y给她送的是李白的千年之狐。 虽然李白跟妲己并不是官配，但因为千年之狐这个皮肤的原因，两人也时常被放在一起。 进入游戏后唐今便选上了李白，而Y也选上了妲己。 两人刚锁下英雄，他们这边的五楼就忽而发出了一句：妲己让给我呗。 Y自然没有搭理五楼。 选英雄的最后几秒，大概是看出Y不想让妲己了，五楼才勉强选了个瑶。 进入对局之后，那最后选了个瑶的五楼在泉水里待了许久，到他唐今都快刷完野区了，才慢慢悠悠地走出泉水去了下路。 而即便勉为其难地去了下路，瑶到了地方之后就站着不动了。 不出一会，瑶就送出了一个人头。 任谁都得出瑶是没拿到自己想玩的英雄，就开始摆烂了。 过了会，唐今去下路抓了一波人，就在唐今刚将对面的射手和辅助击杀的时候，中路的妲己也不小心被对面的打野蹲到，送出了人头。 一直呆站在原地像是挂机的瑶忽而活了过来，点了下Y的头像，紧接着发出了一句：不会还抢。 看得出这个瑶等待这个时机应该挺久了。 但对于谈光意来说，他之前就没少因为菜被说了，一般这种情况，点击屏蔽，继续游戏就好。 而见Y没有被影响，唐今便也没说什么。 在收完对面射手和辅助的人头后，她便顺路去对方蓝区看了一眼，然后顺利地反了对面打野和对面的蓝。 等Y活了，她也刚好回了自家的野区，“来拿蓝妹妹。” 特工Y：来了。 Y到的时候，她已经将蓝打到丝血，Y晃悠过来扔了个一技能就收下了蓝buff。 打完蓝，唐今又接着道：“我们去对面红区看看吧。” Y也跟着她去了对面红区。 两人过去的时候正正好，刚刚在蓝区被唐今击杀的对面打野正好复活过来看红，唐今便直接动了手。 二打一，还是蹲人，对面打野的血条迅速见空。 最后的那一下，唐今留给了妲己，而妲己也就那样顺利地收下了对面打野的人头。 接下来唐今不是在中路帮妲己蹲人，就是带着妲己去抓人。 人头能让的她都会让给妲己，慢慢地，妲己的战绩越来越好看，经济也越来越高。 妲己这个英雄本来就吃经济，只要经济起来了，别太浪，基本上是见脆皮就秒。 从刚刚妲己不断开始拿人头起，瑶就没说过话了。 而过了会，因为瑶明显摆烂不作为的样子，己方射手还在公屏发了一句： 马可波罗：出去帮忙举报下瑶，谢谢 瑶：呵呵。 在发完那句“呵呵”后，众人的头顶上便顿时亮出了瑶退出游戏的公告。 可惜的是，乙方的四人都没有在意，最后也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地结束了游戏。 这一把游戏结束后，唐今选的李白打了全队最高的输出，然后拿了全队最多的助攻，两人的李白妲己，一个14.5评分的金牌打野，一个14.7评分的金牌中路。 唐今顺手举报了一下那个挂机的瑶，然后退回了房间。 Y也发了两条消息。 特工Y：哥哥真好。 特工Y：/玫瑰/玫瑰 这一把虽然开局有点不开心，但结局还是不错的。 不过接下来，情况就没那么友好了。 大概是两人一直连胜的原因，继那个瑶之后，他们又接着匹配到几个奇葩队友。 不是抢位置就是吵架挂机，一言不合就直接送人头。 虽然两人都齐刷刷将那些搞心态的队友屏蔽了，但队友一直挂机摆烂，就他们两人也赢不了。 不知不觉地，两人便连输了两把。 当第四把又碰上两个队友抢位置吵架的时候，唐今便干脆放弃了追求胜利。 玩游戏的本质是为了开心，如果游戏都玩得不开心，那就不是玩游戏了，是被游戏玩。 她让Y选了个打野，而自己玩了个钟馗。 钟馗刚刚他们碰到过，当时她便注意到了这个英雄，还仔细观察了一下。 只要钩子甩得准，这个英雄绝对很好玩。 而Y选来选去，最后在打野里选了个操作较为简单的娜可露露。 进入游戏后，唐今先帮着Y刷完野区，然后就带着Y开始抓人。 她们两个的配合特别简单。 她把人勾过来，然后Y就丢一套技能，钟馗可以提供连续控制，而娜可露露的伤害就算是坦克也吃不消，只要勾中基本就是必杀。 至于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唐今就一直带着Y走，告诉Y该做什么就行了。 “我们偷偷过去，对面在打蓝，待会我把蓝勾出来然后你点惩戒——抢到了。” “对，就是这样……等一下，好像来人了。” “勾中了，妹妹大招大招。” 唐今主打的就是一个鼓励式教学。 虽然偶尔Y还是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操作，但在唐今的配合下两人还是成功抓了好几次人。 而在过程中，即便两个队友还在吵架送人头，但Y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操作都认真了许多。 表现就表现在Y在公屏里发的绿茶发言变少了。 不过Y偶尔还是会发一两句茶言茶语。 比如唐今在带着Y打完龙后夸了他一句，Y就发了一句： 特工Y：哥哥，我感觉你在带小孩。 唐今忍笑：“哪有。” 特工Y：哥哥，你还笑，你都没有停过。 唐今便干脆不忍了，笑了一声：“因为你刚刚很可爱嘛。” 差点被龙拍死，二技能过了龙坑墙结果回不来，只能在对面反复蹭墙的模样，配上娜可露露那元气满满的少女建模，确实很可爱。 …… 青年带着些笑意的声音总叫人觉得宠溺，尽管对方可能并没有这个意思。 谈光意指尖在耳垂上刮了刮，半晌，将直播间的麦关了。 原本还在直播间里被十四的声音迷得七荤八素的观众耳边忽而颐景。 【声音怎么没了？】 【怎么回事？】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直播间出了什么问题，直到有人反应过来： 【主播把直播间的麦关了？】 【？？？你在干什么】 【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啊啊啊快把麦打开啊！！！！！】 【主播你个小见人快把我老公的声音放出来啊啊啊啊啊！】 …… 谈光意无视了直播间里一大堆控诉的弹幕，继续语音转文字在游戏里发了一句： 特工Y：哥哥声音这么好听，不知道唱歌是不是也这么好听？ 第11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11 #十一 用钟馗带着娜可露露玩的那一把最后还是输了。 不过即便最后输了，因为游戏里的趣事，两人的心情也都还不错，没有受到游戏连败的影响。 只是今天他们上号的时间本来就晚，四把游戏下来时间就已经接近十一点，这一把结束后，谈光意便也没再开新的游戏。 刚刚游戏里，他提了一下唱歌的事，但却被十四避开了话题，现在游戏结束了…… …… 特工Y：今天有晚安电话吗哥哥。 特工Y：没有电话总该有晚安歌吧哥哥。 唐今有点头疼，半晌，她抱起了一旁的大麦，“大麦，唱歌。” 和原身一起长大，活了十多年，大麦本身是很聪明的，也有不少的才艺在身上。 在听到唐今的话后，大麦便对着手机那边汪汪汪了起来。 曲调正是传遍大街小巷的那一首“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片刻，唐今看见Y直接退出了房间，头像也秒灰了下去。 这是直接退出游戏下线了。 唐今好笑，但还是退出游戏去微信里给人发了一句晚安。 过了会，Y回了她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104：大麦很认真在唱了 Y：加倍生气.jpg 唐今挠挠脸颊，好一会，还是点了语音。 …… 谈光意靠在椅子上，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但看到有语音条发过来的时候，难得的，他的心情不是不爽而是细微的愉悦。 只是当他点开语音条的时候那点愉悦便又变成了复杂。 应他的强烈要求，十四还是开口唱了两句，但也是真的只唱了两句。 唱的还是刚刚大麦唱的那首“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即便青年的声音足够好听，但这么用……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了。 谈光意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自己听完了那两句歌。 好在，坚持着听完后还是有一点收获。 “……唱完了。晚安。” 在那两句幼稚的歌词后，最后那带着点笑意与微窘的短短五个字才算是整段语音的重点。 对方大概也没有专门给谁唱过歌。 谈光意看了一会聊天界面，良久，点开十四的头像看了一眼。 十四头像里的狗，和之前十四给他发的那个狗狗打呼噜的视频里的狗是同一只。 头像里，被照顾得极好的金毛犬很健壮，毛发顺柔光亮，眼睛也很有神。 而照片里，那只抱着金毛的手也很干净。 指甲修剪干净，手指修长而又骨节分明，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一只足够干净漂亮的手。 谈光意看了一会，桃花眼里逐渐漫出些困意。 …… 第二天早上，唐今在给大麦准备完早饭后，就叫跑腿买来了做蛋糕的材料。 蛋糕还是当天做当天就吃了比较好，虽然冰箱里还有两个小蛋糕，但唐今没打算拿那两个送人。 她跟谈方仪也不熟，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保守起见就还是做了跟上次一样的蛋糕。 说起来，上次那个蛋糕还是她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做的。 因为那时候冰箱里没什么蔬菜肉类，找不到做家常菜的食材，她便凑合做了个蛋糕填肚子…… 中午的时候，唐今把之前做的两个小蛋糕当做了午饭，吃蛋糕的时候大麦一直围着她转，跟她摇尾巴，像是也想吃蛋糕。 唐今拿了一块蛋糕给它，又在它张口的时候偷天换日将一颗苹果塞进了它嘴里。 大麦一口咬下去，意识到不对，抬头看向唐今。 唐今睁眼说瞎话：“都是一个味道的，吃吧。” 大麦汪呜了一声。 唐今继续吃自己的蛋糕。 之后，尽管大麦还是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唐今也还是狠心没有给它吃那并不适合狗狗吃的蛋糕。 过了会，大麦走到一旁去用屁股对准唐今了。 不过等唐今吃完蛋糕再去看它的时候，就发现它已经气着气着睡着了。 大麦有午睡的习惯。 唐今有些好笑地轻揉了下它的脑袋，将桌子收拾了一下，起身去洗手，准备做要给谈方仪的蛋糕。 ……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唐今微信里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小谈不方：在吗 小谈不方：待会我直接去你家可以吗？ 104：可以 半小时后。 小谈不方：那个……我不记得你住哪栋楼了…… 小谈不方：哭脸猫.jpg 唐今给对方发了详细的楼栋和门牌号，安慰了一句。 终于，又十分钟之后，唐今家的门被敲响。 唐今扶着墙单脚跳过去开了门。 见她开门，门外的谈方仪顿时挺直了一点背，“你好……” “你好。”唐今将门让开，“先进来吧。” “好的。”谈方仪有点脸红，但她今天化了妆，脸红也没有太明显。 唐今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才问她：“只有你自己来吗？” 毕竟之前在微信里聊天的时候，谈方仪一直说的是她的室友想要蛋糕。 像是突然被人抽背课文一样，谈方仪坐正：“她有点事要忙，反正我们都一个寝室的，我就替她来了。” 唐今轻轻“哦”了一声，也没计较这些，“蛋糕已经做好了，待会你直接带回去就好了。” 对面的少女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看出她紧张，但唐今也没多想，毕竟上次她就表现比较内向，而她们现在又不熟。 唐今问了一下：“你要不要现在看一下狗狗？” 紧张归紧张，谈方仪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立马点了点头：“好啊。” 见她点头，唐今便叫了一声大麦。 不过她还记得谈方仪上次好像不太喜欢狗，所以叫大麦出来的时候，她便按着大麦没让它靠近谈方仪。 不过情况还算好，双方的第一次见面，不管是大麦还是谈方仪都没有表现出异常的情绪。 而或许因为唐今就在这里，在唐今跟它示意后，大麦也就允许谈方仪靠近自己了。 事情进展顺利，谈方仪明显放松了许多，见她没那么紧张，唐今便也跟她搭话：“上次见你不太喜欢它，我还以为你怕狗。” “不是不是。”谈方仪连忙解释，“是我哥的原因，他有点洁癖，小的时候我就是在放学路上抱了一只野猫，他就三天没让我靠近他，那之后我就也不怎么靠近猫猫狗狗这些了。” 唐今挑眉，“你哥哥……还挺特别的。” 谈方仪叹气：“就因为他，我从小到大都没养过宠物……” 谈方仪本身的性格还是很开朗的，只要有话茬就能说下去。 唐今笑了一下，没继续讨论她的亲人如何，而是顺势换了个话题：“大麦好像挺喜欢你的。你要摸摸它吗？” 谈方仪有点惊喜，她看着趴在唐今腿边的金毛犬，“真的可以摸吗？” “可以啊。”唐今摸了摸大麦的脑袋。 大麦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谈方仪，在谈方仪试着伸手摸向它的时候，它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她摸。 这下，谈方仪就有些真的喜欢这只听话又温顺的狗狗了。 第12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12 #十二 从喜欢到不喜欢只需要一瞬的时间。 在试图遛狗却差点反过来被狗遛之后，谈方仪对于大麦的想法就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刚刚在屋里跟大麦接触了一会后，谈方仪就自告奋勇地提出了想要带大麦出去遛遛的想法。 原本唐今没想答应的，但奈何大麦在听见“出去”两个字后就竖起了耳朵，开始不断地围着唐今转圈圈。 看那兴奋的模样，要不是顾忌着唐今腿上的石膏，八成大麦就要直接扑她身上赖皮求她带它出门了。 见大麦这么想出门，一旁的谈方仪看起来又还算靠谱，最后唐今还是答应了。 只是以防万一，她跟着谈方仪和大麦一起出了门。 谈方仪之前没有遛过狗，她担心大麦太久没出门过于兴奋，谈方仪会控制不住。 而刚下楼那会也差不多如此。 好在最后大麦在撒丫子跑了一会后，还是慢了下来，小跑着带着谈方仪开始遛弯。 说实话，谈方仪之前完全没有想过遛狗居然是这么一件体力活。 大麦跑得不算快，但也不慢了，重点是它像是精力没有尽头一样不停地跑，而谈方仪也只能跟着跑。 一人一狗子也没出去，就在小区里转转，这个时间点小区里的人不多，他们下来也没碰到什么人。 小跑了一圈又一圈，虽然有点累，但谈方仪每次转回原点看见坐在长椅上拿着水等他们的唐今，就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最终，在爱情的力量的鼓舞下，谈方仪坚持着带着大麦转悠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彻底跑不动瘫倒在了长椅上。 唐今将大麦拴在一旁，带着些歉意跟谈方仪道：“大麦太久没出门，今天有点闹腾，辛苦你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谈方仪立马原地复活，“没有，一点不辛苦，我正好还可以减肥。” 两人又聊了一会天，才一起带着大麦回去。 回去之后，唐今就将装好的蛋糕给了谈方仪。 “今天谢谢你，下次想要蛋糕的话我直接送你。”唐今道。 “没事的，其实我也很喜欢跟大麦一起玩。”谈方仪努力把事情转回来。 【是喜欢跟大麦玩，还是喜欢跟大麦主人玩哦。】系统030有些酸溜溜地道。 或许是因为大麦和唐今的关系，跟它和唐今的关系有些类似的原因，030并不怎么喜欢大麦，面对想要讨好大麦的谈方仪也就没有多喜欢了。 唐今眸底没有太多的情绪，继续和谈方仪道：“蛋糕是今天下午做的，你们寝室如果没有冰箱的话放不了太久，摆放超过两天就不要吃了。”ωωw..net 面对唐今温馨的提醒，谈方仪自然是立马应下了她的话。 过了会，休息够了谈方仪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主动道：“时间不早了，我今天就先走了……” 唐今现在的腿也送不了她，“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谈方仪挥了挥手，“下次见。” …… 等看着人进了电梯后，唐今才关了门。 她偏头看了眼玩够了这会正趴在自己的小地毯上打滚的大麦，拿了包湿巾跳过去给它擦爪子：“好了，现在到你了。” 又跑又滚的，虽然小区里没有太脏的地方，但大麦的爪子也已经变成了黑糊糊的两团，毛发里更是沾了不少草根。 唐今带着大麦休息了一会，看了会电视，等它缓够了才带着它去洗澡。 不论何时何地，狗狗总是讨厌洗澡，今天尤其抵触，唐今花了不少时间才把大麦洗干净，擦干净，放它出了浴室。 只是大麦临走前还扑了唐今一身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过了会，等唐今收拾好浴室也收拾好自己，大麦都已经在窗台自助风干了毛发。 见唐今过来，大麦从窗台上跳下，汪了两声又绕着唐今转，像是在讨好她。 唐今弹了它一个脑崩才算放过它。 大麦也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便又跳上沙发趴到她旁边。 唐今给它放了个猫和老鼠，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从沙发缝隙里找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微信上已经收到了好几条新消息。 除去谈方仪发过来的夸蛋糕很好吃的几条消息，便只剩下了蓝白头像显示的红点。 半个多小时前的。 Y：哥哥，上号 Y：去哪了哥哥 Y：妹妹等你等的很辛苦 三条消息每条间隔十分钟左右，唐今看着那三条消息顿时有些头大。 104：刚刚有点事，你现在在玩吗？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是秒回。 Y：在等你呢哥哥 这下唐今的头更大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Y就开始了茶言茶语。 Y：为了哥哥，就算等到天亮也没有关系 Y：只是希望哥哥陪完别的妹妹，还能想起我 唐今撑着额头回了一句：已经想起你了，妹妹。 许久，Y才发过来了新的消息。 Y：所以你刚刚真的在陪别的妹妹啊 Y：哥哥 话跟哥哥都分开叫了，像是有点认真了。唐今伸手揪了旁边的大麦一把，在它扭头看过来的时候给它拍了张照。 104：[图片] 104：在陪这个妹妹 照片和文字发过去后，Y一时半会没有再回消息。 唐今揉了揉一旁的大麦，继续发消息。 104：今天没有加班吧 104：吃过饭了吗？ 这两句话问得稀松平常，倒也将刚刚聊天里的些许紧张气氛打破，将话题重新扯了回去。 谈光意枕在自己的手臂，手指在聊天界面上下滑了滑。 发消息的当时并没有那么多的感受，但在发完消息后再往回看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一开始他问十四的是不是去陪别人了的时候，他只不过是随意发出去了一句调侃的话，但后面的话语，却好像真的带上了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绪。 不过…… 谈光意点开对方发过来的那张狗狗的照片，目光却落在了照片边角里的玻璃桌上，倒映出来的半边模糊身影。 都已经说好了只陪他的，如果去陪了别人…… 他大概真的会很不爽。 第13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13 #十三 在唐今将话题扯回后，两人聊了几句便上了游戏。 还是和前几天一样的，她一上线Y就发来了组队邀请，不过今天Y没有再拉她打排位，而是拉着她开了娱乐。 特工Y：这个好像比排位好玩。 特工Y：你玩过吗哥哥。 “还没有。”进入选英雄界面后，唐今没着急选英雄，“你玩什么？” 特工Y：随便玩吧哥哥。 说着，Y便选了个之前从没玩过的英雄，唐今在英雄池里看了一会，也随便选了一个看着顺眼的。 不过游戏才开始没多久，Y便喊她了。 特工Y：我打不过对面的，哥哥。 “等一下，我来了。”唐今这把选的是个辅助，见上路的Y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待在自己的防御塔下，她便干脆抛弃了自家射手去了上路。 娱乐模式相比排位节奏要更快，游戏里还有很多特殊的技能，玩起来娱乐性也更强。 不过跟排位不同，娱乐模式匹配到的人并不一定跟他们是同一个段位，有时候对面或者己方都会碰到比较强的人。 Y大概是想尝试尝试之前没玩过的英雄，所以连着几把都选了对抗路。 只是他好像真的没什么游戏天赋，通常在线上都打不过对面的人。 一般这时候Y就会开始喊哥哥了。 也好在唐今玩的不是打野就是辅助，能顺路帮他。 不过在连续被压了三把之后，把自己玩难受了的Y还是放弃了他的对抗路之梦，新一把直接选了个瑶妹挂在了唐今身上。 特工Y：哥哥加油。 特工Y：哥哥666 特工Y：哥哥真棒，我想要蓝哥哥。 对抗路玩不明白，但瑶妹的套路却已经被Y彻底玩明白了。 只要当个小废物躺平喊666，再时不时当个小作精作一下就行了。 一把游戏结束，Y重新收获了快乐，而唐今则收获了数之不尽的“哥哥”。 她只能庆幸对方没有开麦。 特工Y：哥哥，你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Y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唐今最近玩得最多的几个英雄都是重复的，只论这几个英雄的操作而言，她都已经能算得上个中高手了。ωωw..net 只是在游戏的了解方面她还是差了点。 毕竟很多英雄她都还没有玩过，对局里她分不清对方放出来的技能是什么效果，自然也就无法立马决定这个技能需不需要躲避，会造成多少伤害，而这些也只能靠多玩游戏来解决了。 接下来两人又玩了两把娱乐，Y都是玩的辅助，不是瑶就是小奶妈。 最后一把游戏结束前，唐今看了一眼时间，“你要睡了吗？” 特工Y：差不多。 过了会，Y又忽而问她： 特工Y：哥哥这是算着时间看我什么时候下线吗？ 小绿茶甜的时候是真甜，厉害起来的时候也是真折磨人。唐今也只能回：“是在算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多久。” Y停了好一会都没说话。 唐今也没再耽误时间，不着痕迹但又迫不及待地推完了对面水晶。 游戏结束后唐今回到房间，状似不舍地道：“明天见妹妹。” Y没有回她消息，直接下线了。 等唐今退出游戏，回到微信，就发现Y给她发了一条新消息。 Y：哥哥，你刚刚的样子跟我们公司里那些一到点就急着下班的人一模一样。 那不然嘛。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唐今还是回过去两条消息： 104：/无辜 104：那你要当我的无良黑心老板吗？ Y：哥哥，你这么聊，我们会出事的 104：我们一开始就出事了 谈光意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低敛的桃花眼纳着细微的光，带着些懒意。 半晌，他指尖在屏幕上慢慢地戳着，打出了一行字。 只是那一句话还没有发出去，十四就又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104：我们不要被出警就好了，妹妹 谈光意原本打字的手顿了顿。 半晌，他将打出来的那行字删除，将手机翻了过去。 谈光意侧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桌面。许久后，他才起身，慢慢进了浴室。 从对方后面回过来的那句话看，对方发出那么一句带着些暧昧的话语，大概只是随口的，无意间的调侃。 无意。 谈光意坐在浴缸边，微眯的懒眸眼底又宛若水洗一般的清明。 了解谈光意的人大概都知道，他这个人压根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看起来像是个玩得很开的纨绔阔少，花花公子，实际上却是他们这圈子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从小到大长辈们口中别人家的小孩。 不过这还只是外在而已，之所以矛盾，更因为他这个人的性格。 …… 临睡前，唐今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Y：今天的晚安还没有说呢哥哥 难搞的人唐今见过不少，这么难搞的，还真是少见。 本着顾客是上帝，干完这一单以后再也不接陪玩的想法，唐今还是发了条语音过去。 少顷，Y回过来了一条晚安，还有一笔转账。 转账的备注说明是：妹妹不黑心，良心。 唐今看着对方转过来的金额，不由得按了按眉心。 小作精作为老板……确实良心。 …… 第二天，唐今去之前她放那张手绘图片的论坛又看了看。 这两天帖子下面已经多了很多回复，唐今照着那些回复搜索了一下车型，但或许因为画出来的图片也太笼统，目前得到的回复都没有一个是正确答案。 好在唐今并不急，短短两天能排除了这么多错误答案她已经很满意了。 而谈方仪在下午的时候就又给唐今发了消息，说是还想要蛋糕。 104：昨天的蛋糕已经吃完了吗？ 小谈不方：对啊，我们寝室四个人都很能吃的 小谈不方：我明天能去你那拿蛋糕吗？ 104：可以的，下午吧。 小谈不方：好！ 小谈不方：那我下午五点过去，遛弯大麦正好去吃饭 看到谈方仪的话，唐今不由得重新编辑了一条消息。 104：不用再帮忙遛狗的，你直接带着蛋糕回去就好了 小谈不方：没事呀，我正好减肥，不然只吃蛋糕容易胖 小谈不方：跟着大麦一起跑跑的话运动量正好也够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虽然唐今表达了拒绝，但谈方仪就差没明着说“我就是想帮你遛狗”“我就是想接近你”的话了。 为避免对方再说下去说激动了直接表白，唐今还是答应了。 不过答应归答应，唐今却开始思考该怎么剪掉这朵忽而冒出头来的桃花。 第14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14 #十四 小谈不方：哥，像你这样的帅哥到底要怎么追才能追得上啊 Y：换两条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腿吧 小谈不方：？ 小谈不方：我是认真的！ 小谈不方：待会又要见到他了，我有点紧张 谈光意给对方设置了个免打扰，无视了对方发过来的，把他当成树洞一样的絮絮叨叨。 作为公司的副总，偶尔良心偶尔黑心的资本家，在工作的时候谈光意一般会保持着一个半放松半认真的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他也会摸鱼。 他们公司规定的下班时间是下午六点，现在才刚刚五点，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 谈光意打开微信，翻了一会微信列表，点开了一个红点。 对方给他连着发了两条微信。 程实：你跟老越那个赌什么时候打的啊？来真的啊 程实：你在哪直播，要我给你捧场不？ 谈光意随便回了个表情就退出了聊天界面，开始清空下一个红点。 连着回复了几个人，但谈光意却发现他的红点好像一时半会清不完了。 因为在他回复过消息后，那些人很快又发来了新的消息，也就制造出了新的红点。 烦。 谈光意索性放弃了再回复那些人，而是打开家族群看了一眼。 群里活跃的长辈居多，起初聊那么几句闲话还好，但聊个没多久就又能把话题扯到孩子，结婚，相亲上。 而被关联次数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 毕竟他前段时间才去别人的婚礼上给人当了伴郎，家里长辈很难不想到这些。 明明才二十五，却被他们催得好像三十五了一样。 谈光意叹了声，也没再看群里的消息。 只是手机翻来看去半天，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谈光意躺靠在椅子上，眼眸懒慢。 他看了好一会，还是在微信里点开了那个金毛犬头像。 他现在其实有一点把对方当成了神奇海螺。 就像上次将谈方仪问他的问题扔给对方，还有晚饭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问一下一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骚扰”一下别人。 Y：哥哥，无聊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对方才给他回过来一条消息。 104：出门走走 说着，还给他发来了一则视频。 视频一开始，便是一只金毛犬兴高采烈地在草地上乱跑。 跑了两圈，那金毛犬又撒欢地跑向镜头，而在金毛犬快靠近的时候，举着镜头的人伸出一只手捞了一下，轻轻松松就将那只看起来不轻的金毛犬给整只抱了起来。 快乐的金毛犬也开心地汪了两声。 而视频的最后，除了金毛犬的声音外，还能依稀听见几句青年安抚狗狗的轻声。 谈光意将那视频看了两遍，良久，他发过去一句：它的脚不脏吗？ 十四大概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等了一会才回给他消息。 104：用湿巾擦擦就好了 唐今这么回过去一条消息后，对方便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唐今也没有在意，抱着大麦和它玩了一会，去买水的谈方仪便也回来了。 谈方仪在唐今和大麦旁边坐下，主动开口：“大麦好像每次出门都很开心。” “它一直都这样，喜欢出门。”唐今回了一句。 “嗯……”谈方仪目光逐渐落向唐今的腿，“那个，你这个石膏要多久才能拆啊？”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唐今看了下自己的腿，“两个月吧。好得快的话或许一个多月就可以了。” 谈方仪不由得带上了些好奇地问：“是摔的吗？” “车祸。不小心被撞了一下。” “啊？那……那你没有受别的伤吧？”车祸这个词听起来还是很严重的，谈方仪不免担心。 “没有。”唐今没有再继续聊下去，“今天谢谢你，不过下次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已经联系了宠物保姆，以后就可以让保姆来带大麦了。” 还想着继续跟唐今聊天拉近关系的谈方仪一时间不由得懵了。 “我……”可让她说些什么，她又说不出。 难道说不要找什么宠物保姆，她来就行吗？ 不管怎么想这样的话都不太合适啊，而且…… 谈方仪悄悄看着一旁垂眸揉着大麦脑袋的唐今，心里有些没底。 唐今是不是察觉到什么，然后在用这种方式拒绝她？ 可是，虽然她的表现好像有点明显，但她这也才第二次上门，他们才见了三次面，还没开始就结束…… 不至于这么惨吧…… 谈方仪有些惶惶不安，但半晌，她又定下心。 真爱都是没那么容易追到手的。 谈方仪只当作没有听出唐今隐隐的拒绝，神色如常地答应了唐今。 一直到带着蛋糕离开的时候，谈方仪才忍不住伸手捂着脸郁闷了起来。 而另一边，在谈方仪离开后，唐今给大麦准备了点食物，和它一起吃起了晚饭。 吃完饭，Y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只是对方发来的消息却稍微有那么一些奇怪。 Y：哥哥知道怎么追人吗？ 104：左脚迈一步，右脚迈一步，跟着跑？ 谈光意看着对方回过来的消息，不由得笑。 虽然有点奇怪，但他们的脑回路好像撞在一起了。 刚刚谈方仪给他发这么一条消息的时候，他也是差不多这么回的。 不过…… Y：是追求的追。 谈光意还是正是回了一句。 毕竟两个小时前还在跟他说，要见到人了有点紧张的某人，现在正不断用语音条在轰炸他。 即便不点开那些语音条，光是看看那些哭个不停的表情包，谈光意也差不多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大概是被她的“真爱”给拒绝了吧。 为了自己不要再被谈方仪轰炸，谈光意还是将谈方仪问他的问题转抛给了自己的“神奇海螺”。 104：你要追人吗？ 谈光意看了一会，没有直接说是或者不是，而是继续问。 Y：哥哥知道怎么才能追求上喜欢的人吗？ 过了会，十四才回了他消息。 104：先了解接触，再投其所好吧。 谈光意将这一句话复制粘贴发给了正在不停给他发哭脸的某人。 但是这句话却好像并不能解决问题。 小谈不方：我都已经陪着他遛了两次狗了也没见他对我改善态度啊呜呜呜 Y：？遛什么 小谈不方：…… 小谈不方：反正我们又见不到面嘛 谈光意呵呵了两声，顿时直接将其屏蔽，转而点开十四的头像。 Y：不追了，上号哥哥 十四：……好 宠物这种，让他隔着屏幕看看也就罢了，让他去接触……光是想想他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谈方仪最好是追不上那个人，他可不想要一个会养狗的堂妹夫。 第15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15 #十五 谈光意的洁癖从小时候就出现了。 不过更小一点的时候，他的洁癖还并没有那么严重，表现出来也只是比同龄人更爱干净一点，更讨厌弄脏手、弄脏衣服一点，本质上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而已。 谁也不知道他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得严重的。 反正在谈方仪的视角里，在她现存的记忆里，大概在她还只有七八岁——也就是谈光意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他的洁癖就已经很严重了。 像是她只是抱了一只路边的野猫，结果谈光意就三天没让她靠近之类的。 也因此，她知道谈光意有多不喜欢猫狗，所以在跟谈光意交流的时候，她一直没有都没有提过唐今有养狗的事情。 只是……她一不留神就直接一句话就给暴露了…… 在连续给谈光意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后，本就因为收到了唐今隐晦拒绝而郁闷万分的谈方仪更是郁闷了。 过了会，她试着编辑了两条消息分别发了出去。 一条发给唐今的尬聊，夸夸大麦真可爱，夸夸蛋糕真好吃。 另一条发给谈光意，认错表情包加声泪俱下地试图挽回他们那岌岌可危的兄妹情。 她等了十几分钟，等到头顶笼罩的乌云都开始下暴雨了，两人才先后给她回了消息。 104：谢谢，你喜欢就好。 Y：1 回消息的时间差不多也就罢了，回的消息都一样地让人接不下去。 真该拉个群，让这两个人对着聊天，估计半年都聊不出三句半。谈方仪忍不住吐槽着。 …… 特工Y：哥哥以前追过人吗？ 特工Y：刚刚问你的时候，你回答的很快。 “嗯？”唐今想了一下，“……那个就算没有追过人，也能说出来吧。” 接触了解，投其所好，场面话而已。 可Y却好像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而是接着问：这么说哥哥没有追过别人？ “没有。” 特工Y：那哥哥一定被追求过吧。 “……” 特工Y：撒谎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哥哥。 【撒谎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指主播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播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发红包的时候】 【虽然但是这是什么正宫逼问的语气】 【有磕到谢谢】 谈光意发完那句话后，直播间内便飘过各种各样的弹幕。 这几天直播下来，谈光意直播间里的观众数目已经翻了几倍了，虽然都不是什么死忠粉，但也有不少人会每天蹲在直播间里等开播了。 撒谎的男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谈光意不觉得这句话有错，也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这句话说出来说得毫无压力。 现在的压力在十四身上。 但面对这个问题，十四好像也没有太多的压力，“有吧，但最后好像都变成朋友了。” 特工Y：哥哥没有谈过恋爱吗？ “……昂。” 【不好意思的纯情大男孩，我的天菜】 【骗人，你明明跟我恋爱过】 或许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窘迫，十四反问了他一句：“你呢？” 谈光意撑着额头想了想，半晌，敲下了一行字。 特工Y：妹妹感情经历丰富得很，哥哥要听吗？ 麦里安静了一会，十四回：“不用了。” 于是谈光意转变了一下方式：骗你的哥哥，我只有一个前任。 这下，麦里更安静了，游戏里，十四操作的打野也转而离开谈光意所在的中路，去了下路。 【醋了】 特工Y：别不说话哥哥。 麦里寂静了一会，才有那清冷的声线：“你要我说什么？” 【这语气，绝对是醋了】 【不怕你十几个前任，就怕你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前任】 【这声音，阿伟又双叒死了】 【跟我男朋友生气的时候说的话一模一样，奉劝主播别再作】 不得不说，旁观起哄的人永远是最大的烟雾弹。 谈光意看完直播间里的弹幕，再去看小地图上那已经远离他的另一个头像，竟也有了一点好像十四真的是因为吃醋才离开中路去下路的错觉。 只是他明确地知道那只是错觉。 但也并不影响他继续。 特工Y：哥哥就不想知道我前任是什么样的人？ 【主播我劝你别太过分】 【啊啊啊啊每次看到主播作妖就好生气啊】 “……你前任是什么样的人？”麦里，十四却还是问了。 这自然又刺激了直播间一大波弹幕的出现，但偏偏到这地步了，谈光意却不回答了。 他们这把赢得很轻松，谈光意和其他队友一起点水晶，结束了游戏。 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回到组队房间后，谈光意悠悠打字： 特工Y：明天见了哥哥。 这下，不止十四，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开始炸锅。 【我刀呢】 【要急死我是不是？】 【你倒是说你前任是什么样的人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精彩】 …… 谈光意退出游戏后便去洗澡了，等洗完澡出来才看了一眼手机。 十四给他发了新的消息。 不过并不是一如既往的晚安，而是…… 104：虽然没有多丰富的情感经历，但我也喜欢过一个人 104：想听我说说吗，妹妹 谈光意原本那点不错的心情瞬间掉到了谷底。 他回过去了冷漠的两个字。 Y：不想 可十四却没有再回他。 手里用来擦湿发的毛巾掉到了一边，谈光意盯了一会手机，索性眼不见为净地将手机扔进了一旁的沙发里。ωωw..net 吹干头发、收拾好浴室和脏衣服，谈光意才躺回床上准备睡觉。 …… 唐今半夜的时候，是被耳边逐渐放大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今天大麦没有在床上睡，唐今伸手摸了一下，才摸到手机，放到了耳边。 只是她接通后，手机听筒里也依旧是安静的一片，即便调到最大声也只能听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半梦半醒中，唐今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有些想笑，但又困得发懒，笑也懒，半晌，才开口：“骗你的妹妹……我没喜欢过别人。” 电话那边依旧没有人声，但呼吸声却好像清晰了些，唐今困倦着补上了昨天没有说的那一句话。 “早点休息，晚安。” …… 从手机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带着困意，比平时的声音更低，也好像更近，近得宛若就在耳边轻声呢喃的慵懒耳语。 细小的电流从手机的听筒里传到耳尖，然后顺着耳廓传遍整只耳朵，让耳朵开始发麻，发痒，发烫。 谈光意握着手机的手指微蜷，片刻，他挂断了通话，也将自己那有些异样的耳朵压进了枕头里。 只是朦胧间，谈光意还是隐隐意识到了一些糟糕的事情。 他好像，不该打这个电话。 第16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16 #十六 找好的宠物保姆也是附近大学里的学生兼职的，不过对方也是自己家里就养了狗，在跟大麦相处了几天后便跟大麦玩熟了，唐今也放心地将遛狗这项工作交给了对方。 这几天里，谈方仪在微信上给她发过消息，有闲聊也有试探问她还能不能再做蛋糕，闲聊唐今都回得很简短，蛋糕的事也被她以腿不方便的理由拒绝。 但谈方仪一直到目前为止，也都还没有放弃。 而另一边，Y这几天也像是被人顺好了毛一样。 不管是游戏里还是微信上，都没有再发表他那茶言茶语，偶尔给她发的消息也偏向日常的闲聊。 像是快中午的时候。 Y：午饭吃什么哥哥？ 104：山药排骨汤 Y：做好了吗 104：刚下锅炖 Y：我也做这个，等我一起吃哥哥 唐今是不知道Y到底上的什么班，每天中午能自由做饭也就罢了，甚至还能煲个汤…… 104：你们公司还让你开小厨房吗 过了会，Y回她： Y：我是优秀员工 虽然有些好笑和无厘头，但也带着些莫名的可爱。 唐今也没深究下去，反正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公司的优秀员工，中午要不要在公司做饭煲汤，都跟她扯不上太多的关系。ωωw..net 除了不知道吃什么东西的时候会问她一句，然后跟她做一样的饭菜以此来解决“今天吃什么”的世纪难题，Y偶尔还会揪出一些奇怪的问题问她。 这些问题大多跟男女情感有关。 像是： Y：哥哥，假如有一个男人在还没有了解一个女生，跟她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就不断拒绝那个女生的靠近，原因会是什么？ 104：有女朋友了？ Y：没有 104：那可能他想要的是男朋友吧 Y：…… 104：或者对那个女生没有感觉 …… 谈光意将那两句话直接转发给谈方仪。 谈方仪立马就回给了他一个猫猫发火的表情包。 小谈不方：！！！ 小谈不方：之前有女的靠近老哥你，你不也是爱答不理的吗？ 小谈不方：难道哥你喜欢男的吗？！ Y：那就第二种 Y：你的真爱对你没兴趣 可是第二种比第一种更伤人啊！！！ 小谈不方：大哭.jpg 小谈不方：绝交，我不想跟你聊天了 Y：求之不得 跟絮絮叨叨和个小老太婆似的便宜堂妹绝交后，谈光意继续给十四发消息。 Y：哥哥，你对什么类型感兴趣？ 过了会，十四回复他： 104：金发，大眼睛，性格开朗活泼好动的 谈光意不由得坐在转椅上转了两圈。 不过还不等他发什么消息过去，十四就又重新发过来了消息。 104：[图片] 104：像这种 谈光意看着对方发过来的属于某只金毛犬的大头照，微微眯眸。 良久，他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 Y：我是说人，哥哥 隔着屏幕唐今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些许微妙情绪，她扬了扬唇，半晌，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择偶标准。 虽然她压根就没有什么一定要遵循的择偶标准。 104：三观端正，跟我一样喜欢狗狗，性格好相处一点就好了 她发出去的这个标准应该已经称得上没有什么标准了，但发完之后，Y却没有再回她消息。 唐今看了下之前的聊天记录，不由得思索了起来。 从Y之前问过她的问题来看，Y在现实里似乎是喜欢上了一个什么人，试着追求对方但进展却不太顺利…… 唐今摇摇头，将一旁的大麦抱起。 别人的事她并不打算想太多，目前最要紧的还是重回年轻后整天活跃到不行的大麦。 唐今抱着大麦掂了掂，不由得道：“大麦，你是不是又吃胖了？” “汪汪！”原本还开心着的大麦顿时扑腾了一下，从她怀里跳出，然后换了个姿势将肚皮露给了她。 唐今滚了滚它肚子上的软肉，“不是胖，是壮了呀。” 大麦翻过身，认真地汪了一声。 一人一狗一起玩了一会，唐今去厨房将炖好的山药排骨拿出，分了两个碗和大麦一起吃了。 过了会，Y那边也给她发来了自己做的山药排骨汤的照片。 平淡但又温馨的小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小一个月过去，唐今察觉到小腿情况不错，便去医院看了一下。 医院对于她的恢复速度有些惊讶，但在研究过后便决定过几天帮她拆掉石膏。 腿都已经快好了，但之前的肇事司机却还没有找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唐今画的那图片实在太模糊了的原因，论坛里至今还没有人正确地认出那辆车到底是什么型号。 唐今也试着黑进过全市的监控调查，但就如警察告诉她的那样，郊外那片地方的监控根本不全，原身的记忆里又没有那辆车具体的样子，实在是不好找。 从那附近最后能看到的几个监控里一辆辆看过去，光是在事故发生的前后三天内经由周围区域的，类似原身记忆里那模糊车型的跑车便有不下百辆。 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这数量也算正常。 唐今将那一百多辆跑车的外观信息和车牌信息一一记录，做了一个简单的表格。 信息全部整理好后，就可以开始比对车牌调查车主人的信息。 不过这就需要动用到一些特殊手段了。 不过即便是调查出来了所有车主人的信息，要从这一百多个嫌疑人找出真正的那个肇事者，也没那么容易——这还不包括开车者并非车主人本人的情况…… 接下来她大概要有的忙了。 …… 趁着周末放假的时间，谈方仪回家了一趟。 她家就在本市，要回家也很容易，只不过她这一次回家并不是回自己爸妈家，而是回爷爷奶奶的家。 谈奶奶要过八十大寿了。 谈家大饭桌上，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都聚到了一起，围在老寿星旁边庆祝。 谈家的氛围一贯和谐，饭桌上也没那么多讲究，大家吃饭的吃饭，也不耽误聊天。 今天是谈奶奶生日，大家自然是顺着她的心意聊，而谈奶奶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小辈身上。 谈家小辈这一代有五个人，除去谈光意和谈方仪外，其他三位不是已经结婚了，就是在准备结婚了。 谈方仪还在读书，众人说上几句也就放过了，剩下，最后被一众长辈集火的人就成了谈光意。 第17章 网恋选我我超甜17 #十七 二十五岁本不该催婚催得那么紧，但谈光意的毛病谈家人都知道，一众长辈心里也就难免担心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而越担心也就越催得紧。 不过等众人想要开口催的时候，才发现那本该坐在位置上的谈光意早已经离开座位不知道去哪了。 人不在也没关系，几个长辈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的，开始聊起了认识的合适年龄的女孩子。 谈方仪在桌上坐了一会后，悄没声地起身溜了。 她溜到走廊后，远远就看见了那站在阳台上的某人。 对方还是那副帅得惨绝人寰的模样，只是姿态懒慢，靠着阳台的护栏，拿着手机似乎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谈方仪咳了两声，还是走了过去：“哥啊……” 她话刚出口，那靠在阳台上的人便横过眼来扫了她一眼。 谈方仪有点不好意思：“哥，好久不见。” 谈光意收回视线，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往她心口捅刀子：“真爱追到了？” “……哥，你真的要这么聊天吗？” 一句话将谈方仪击伤后，谈光意继续看手机上的消息，“你不都已经这么跟我聊了一个月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当面戳人痛处还是太毒了一点吧。 谈方仪想要反将一下谈光意的军，便也道：“我刚刚听见大伯说认识一个不错的女生，要给哥你介绍呢。” 谈光意却完全没有被她这么一句话影响，情绪淡淡：“是吗？那我待会去跟大伯道声谢吧。” 一招不成，谈方仪只能出别的招。 “哥，你知道狗狗抱起来是什么样吗？”边说着，谈方仪边慢慢朝谈光意走过去，“软绵绵，毛茸茸……揪一把就能掉好多好多的毛……” “这个掉法应该是营养不良。”谈光意凉凉地看了一眼谈方仪，“让你的真爱给狗吃点好的吧。” 原本想借谈光意的洁癖扳回一城的谈方仪：“……” 见谈光意完全没有感觉地转过头继续发消息，谈方仪不由得萎靡了下来，默默转了回去。 只是她走着走着又回头看了一眼。 谈光意依旧靠在阳台上，两条长腿交叉搭着，姿态慵懒，眼眸微垂，目光全然落在手里的手机上。 从她刚刚过来的时候，谈光意就一直在看手机，似乎是在打字回消息，即便是跟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转移注意力。 谈方仪不由得眨了下眼睛。 谈光意……以前有这么爱看手机吗？ …… Y：今天家庭聚餐，不打游戏了哥哥 …… Y：陪我聊会天吧哥哥 …… 从下午的时候，谈光意就给十四发了今天不打游戏的消息，晚饭的时候出于无聊也一直在跟十四聊天，刚刚谈方仪来找他的时候也是。 谈光意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Y：哥哥跟人相亲过吗 104：哥哥还小，还没到需要相亲的年纪 Y：…… Y：/生气 104：/无辜 两人你来我往地对着发了一会黄豆表情，最后，唐今结束了这幼稚的黄豆表情聊天，将话题拉回。 104：你要相亲？ Y：好像 Y：长辈准备安排ωωw..net 104：那你想去吗 谈光意看着手机上直截了当的问话，一时半会没有回消息。 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又删除，良久，他还是发了句“不想”。 104：那就不要去吧。 停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微顿，又落下。 Y：突然又想去了 104：…… 104：敲你脑袋.jpg 谈光意唇角勾了勾。 阳台的灯没有开，屋里的光也只能照到半边阳台，但斜靠在阳台的青年眼眸微弯，眼底便有清浅的光晕轻晃。 像是潋滟着繁星的夜空，也像是倒映着月光的湖面，无声无息偏又在灼灼燃烧。 远处，躲在花盆后面将这一幕都看在眼底的谈方仪惊讶得张嘴，半晌，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会吧…… 难道……等会……谈方仪有些混乱。 不是她多想，她也是最近才意识这件事的。 虽然她给自己的“真爱”发消息的时候，得到的回应并没有暧昧成分，一直都很客套，但每次跟对方聊上天的时候她都会对着手机傻笑——这些都是她室友告诉她的。 她一开始还不信，结果她室友某一次就直接给她拍了视频…… 谈方仪越想，思路就越发发散。 难怪刚刚一上来就扎她的心，原来是自己已经有情况了，所以在嘲笑她——按照从小到大谈光意做过的事情，他绝对有这么想！ 毕竟这个人自恋洁癖又臭屁毒舌——虽然上完大学回国后成熟了很多，但一个人的本质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但是刚刚…… 刚刚谈光意看着手机的样子，很明显就是有情况了吧。 谈方仪想直接上去问，可从小到大被谈光意打击的痛又让她不敢，但搞不清楚事情是不是真的像自己猜的那样，她心底又跟被猫抓一样的难受。 谈方仪就这样纠结了半个晚上。 一直到时间越来越晚，一众回来给谈奶奶祝寿的长辈准备离开，谈方仪也跟着自己爸妈一起告别了爷爷奶奶。 只是到了停车场后，谈爸还有谈妈又跟一起下楼的大伯聊起了天。 插不上话也不想参与聊天的谈方仪无聊地到处看了看，忽而眼尖地看到了某道坐在车里的身影。 对方坐在驾驶座上，手机屏幕的光隐隐照出他半个侧脸。 谈方仪眼睛闪了闪，想到了什么。 她转抬头跟谈妈说了一声：“妈，我去跟光意哥打声招呼。” 谈妈挥了挥手，“去吧。” 谈方仪便踮起脚尖朝着那辆低调的黑色跑车摸过去了。 她先是偷偷绕到车尾，然后再悄悄转到了驾驶座一边，蹲着身子慢慢朝着驾驶位挪了过去。 她没坐过谈光意这辆车，也不知道这车的隔音好不好，但要是能听见谈光意在跟人聊天的话…… 这样想着，已经挪到驾驶座旁边的谈方仪满怀期待地抬起头看向了驾驶座的车窗。 然后她就跟正直直盯着她的谈光意对上了视线。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 谈光意张嘴：“哇。” 他非常敷衍地发出了一声那种鬼片烂电影里的鬼会发出的低吼声。 谈方仪：“……晚上好啊哥。”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半晌，谈方仪打着哈哈：“那什么……我……我就是，那个……” 谈方仪一边在脑海里到处搜索着借口，一边左顾右盼地寻找逃跑的路线。 谈光意也就冷眼看着她找借口。 但谈方仪目光飘着飘着忽而一定，先是找到救星一般眼睛亮了起来：“我就是来告诉你，你车刮了！” 说着，她理直气壮地指了指谈光意的车。 谈光意挑眉，偏过脑袋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便下意识皱起了眉。 在谈方仪指的，驾驶座这边的轮胎前面一点的地方，似乎确实有一小片刮痕。 见他皱眉，谈方仪便知道自己可以逃命了，她连忙说了句“我先走了啊哥”便脚底抹油似的开溜了。 而谈光意的注意力在车前那片刮痕上，也没有去理她。 谈光意还是下车看了一眼。 那片刮痕在轮胎前往下的位置，这个地方有些隐蔽，平时人站着的时候若不仔细去看，基本注意不到这一片小小的刮痕。 但除去那片小刮痕，若仔细看，那一块地方周围，似乎还有撞过什么而留下的凹陷。 像是想起了什么，谈光意的眸色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