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皇小娇妻:君上放肆撩》 第1章 我长得如此可爱 草木苍翠,绿叶成荫,夕阳如火,摇摇欲坠的斜挂在鹿蹄山。 在这个寻常的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里,佛圣国的密林禁地深处,却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 四道移如闪电的影子,似在追逐什么,穿梭在枝叶繁茂的林间。 片刻之后,领队的少女骤然停下,站立树上,眺望远方,黑如绸缎的长发,在风中张扬的飞舞着。 追随其后的三名壮硕男子,也在同一刻停下,敬畏的目光,齐聚在得天独宠的少女身上。 她窈窕娇小的身材,本就惹人怜爱,今日又穿了一袭清丽柔软的青衣,在令人烦躁的蝉鸣声中,就像一汪纯净的清泉,让人心神『荡』漾,轻易地激发出男人的保护欲,心甘情愿的豁出『性』命,为她驱使。 但她本人似乎并不了解,自己的一举一动,有多冲击人心。 酷热的炎夏,让初来乍到的她,难以适应。 她取下闷热的铁面具,扔掷树下,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漾着浅浅红晕,长长的眼睫『毛』,覆盖着灵气闪动的眸子。 她低下头,『露』出雪白颈项,仔细核对手上的牛皮纸地图,粉嫩的红唇微张,以果断的口吻,下达命令: “七国八都,三海四皇,再往前就是阎皇佛修的领域,不能再追了。” 纵身一跃,落到地上。 纪梵音玉手扯开衣领的盘扣子,几滴薄汗,诱人的挂在饱满的额头。 佛圣国的夏日,比她了解的还热一些。 早知道,她就不上赶着来了。 其中一个男子跟在她身后,得意的扬声道: “什么阎皇佛修,不过是纸做的老虎,徒有虚名罢了。现在还不是被丞相大人,幽禁在这山林之间。等咱们追回火萤金石,打造出威震天下的第一神器,丞相早晚会说服皇上,彻底的把阎修处置掉。姑娘不必在意,继续追上就是。” 纪梵音眸『色』幽深,只有了解她的人才能看懂,她天真无邪的笑容之下,掩藏的慧光与“邪恶”: “小哥儿,出门前,我家小姐千叮咛万嘱咐,死亡谷只谈生意,不『插』手朝堂江湖事。小哥儿莫让我坏了规矩,回去没法儿跟上头交代。我此番过来,只负责找回丞相丢失的火萤金石,旁的恩怨,实在不在我接手的范围之内。” 她为难的轻轻一蹙眉头,萌动的大眼,填满了无辜。直教人心疼的恨不得吞回刚说出口的话。 只是,各为其主,职责所在。 男子到底是把命挂在刀刃上的杀手,虽有不忍,还是忍住了冲动。 他张口正要说话,纪梵音眸『色』慢慢泛起水光,委屈的眨眨眼。 啪嗒—— 某人坚守了半辈子的原则,像不堪一击的蜘蛛丝,瞬间断裂,赶紧低头: “对对对,死亡谷的规矩,我们是知道…知道的,唔,一切都按照姑娘的意思来,我们……我们从长计议,对!从长计议。” 难『色』一扫,纪梵音清澈的眸子,映出男子急得涨红的脸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嘻嘻,多谢小哥儿通融。” 胸肌硬邦邦的一紧,呼吸困难,男人的心脏,好似被一支软绵绵的箭,『射』中了。 “应,应该的……” 男子抓起另外一个兄弟的手臂,脸红耳赤的落荒而逃。 等丞相的人离开后,停在树上纹丝未动的青墨,这才飞落到主子身边。 原本笑的祸国殃民的人,笑容明明还在,此刻却噙出几丝玩味,黑眸中的讽刺,也展『露』无疑: “切,骗小孩呢,纸做的老虎,还用得着大动干戈,打造天下第一神器?” 青墨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见怪不怪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只善意的提醒: “属下是否需要把今日小姐‘拈花惹草’的过程,一一记录在案,飞鸽传书给少爷知道。” 刚『露』出的獠牙,顿时收回,纪梵音好似被捏住尾巴的猴子,没了戾气,可怜兮兮的撇嘴,盯住青墨,那眼神仿佛在说: 求放过。 青墨强忍住笑意,把目光从主子身上移开。 饶是他努力了一路,也没能修炼到,铁面无私,不为主人的过分美丽所动。 但,还是坚定的说道: “小姐下次再招惹是非,处处留情,青墨一定会记录在案,如实的告知少爷。” 纪梵音不满的大声抗议: “喂喂喂,我长得如此可爱,十个人见到九个都会心动,余下那一个,绝对是瞎子好嘛,刚才的小哥儿四肢健全,双眼透亮,对我没感觉,才是我最大的问题。” 青墨无语的抿了抿唇: “小姐,你能再谦虚一点,瞎子也一定可以倾心于你。” 纪梵音眯了眯眼,还真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摸』着下巴点头: “要是那个瞎子长得还好看,我就考虑看看。” 青墨忧心忡忡的叹息: “小姐,容貌歧视是大忌。” 纪梵音眉头一挑: “可是,我这次挑你跟我出来,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青墨一口气噎死在喉咙,眼角抽搐的把目光拉向密林远方,努力再努力,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死亡谷的人,四日后将抵达佛府城。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眼底掠过一抹难『色』,青墨严肃的说道: “阎修年纪轻轻,已凌尊七国君主之上,贵列四皇。在佛圣国更是权力的象征,等同于太上皇的存在。如今,虽说他暂时受创,被幽禁在鹿蹄山上。但我们还是少惹他微妙。至于误闯进阎皇领地的盗贼,我们只能先在远处观望,希望他能活着逃出来。” 纪梵音“嗯嗯”的表示认同,等他说完,她小手一挥,一副万事莫愁的轻松模样: “嘛嘛,不急不急,不是还有四天呢。你下山先通知少爷的人,我在这里稍做歇息,就下山和你汇合。” “是!” 抱拳领命,青墨转身欲走,猛地想起什么,眯着眼睛,回头: “小姐,你不会是想支开我,一个人偷溜进去,一睹阎皇佛修的真面目?” 纪梵音无语的翻了一个大白眼: “拜托,我像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瞎找刺激的那种白痴吗?” 青墨慎重的用力点头: “像!” 第2章 连只畜生都拽的有模有样 纪梵音红唇一撇,一脸心疼的摇头: “可怜的青墨君,赶紧下山治治眼疾。顺便逛个窑子,找个小姐儿宽慰宽慰你这些天被我压榨的小心灵,开销嘛,回头你找少爷报。不过,逛窑子的钱,你最好记在食宿上。” 青墨两眼抽搐,艰难的字眼,从齿缝挤出: “小!姐!是谁教你的!可以用这种方式欺瞒少爷?!如果小姐肯把心思放在正经事情上,盗贼根本就没有机会闯入这片山林!” “嘿嘿,争分夺秒才更加刺激嘛。” 青墨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 “所以,您一路上才像猫玩老鼠一般,给飞贼下了毒,却用毒『性』发作最慢的烈焰春?” 纪梵音惊喜的眼前一亮: “哎呦~看不出来呀青墨君,原来,你不光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还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呐。” 青墨的眼神微微一晃,裂出一丝羞涩,避开纪梵音热情似火的注视,生硬道: “总之,我快去快回,小姐,你要乖一点。” “恩恩,回见呐。青墨君。”纪梵音难舍难分的挥挥小手。 青墨的脸又比刚才红了两个『色』号,幸亏被面具挡住了: “要是…要是真的有事了,记得用传声蝶唤我,我会立即赶到小姐身边的。” 纪梵音忙不迭的配合着点头: “嗯嗯嗯。” 青墨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自家主人,想再多叮嘱几句,又怕主人觉得烦: “那…我走了。” 纪梵音站在原地,笑『吟』『吟』的乖巧点头。 青墨又无奈又想笑的摇头,心里想着,必须快去快回,让主子时刻待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能真的放下心。 如此想着,青墨望了一眼朝空旷的草地走去的小人影,转身朝山下飞速疾行。 当他飞至半山腰时,一个巨大的黑网,从头顶轰然罩下。 小菜一碟。 不屑一哼,青墨拔剑出鞘,厉光闪过,黑网顿时被砍的七七八八。 “蹭——”收剑入鞘。 这点程度的暗算,他要是不能应对,还有什么资格陪主人下山。 青墨握紧佩剑,自信满满的抬脚。 小腿忽软,踉跄跪地,激起一层尘土。 青墨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错愕回头,死死的盯住地上的黑网碎片。 不是?! 这年头,还有人和他家小姐一样,喜欢用最低劣的『迷』魂散捉弄人?! 要知道,他青墨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平时所接触的毒粉、蛊毒,自然也是一等一的极品。 所以,刚才在察觉到网上并没有沾附致命的毒『药』后,他才会直接动手,结果,竟疏忽了。 震惊之余,青墨用佩剑,努力的撑起软绵绵的身体。 糟糕,视线开始模糊了。 他必须在『药』力全部发作前,尽快回到主人身边。 正当青墨身体摇摇晃晃,艰难的快站起来时,“咻”,一根银针从绿叶后面『射』出。 那种龟爬的速度,他堂堂青墨君怎会被『射』中。 怎会…… 眼中尽管不屑,但脖子上蚂蚁啃咬的刺痛感,却在提醒着他,中招了。 “轰——” 高大身躯狼狈倒地。 意识越来越游离。 昏『迷』前,唯一的猜想,从青墨脑海闪过: 他家小姐是不是忍够了,他每日向少爷汇报她的一举一动,才会买凶杀人,准备悄悄地把他『迷』倒后,活埋了。 不对…… 他家小姐是个一『毛』不拔的有钱主儿。 所以,对他下黑手的,应该是小姐本人才对。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家小姐,还能有谁会有相同的癖好。喜欢先用低劣『迷』『药』『药』倒猎物,再慢慢欣赏猎物昏『迷』前,垂死挣扎的可怜模样。 呼—— 燥热的风,呼啸而过,带走青墨最后的一缕意识。 偌大的鹿蹄山,随着青墨彻底的昏死过去,归于平静。 而,真正的危险,正悄然『逼』近。 另一边。 纪梵音两手背在身后,心情颇好,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慢悠悠的晃进密林深处。 她早就听说,佛圣国里,有座佛府城,佛府城里,有座鹿蹄山,鹿蹄山上有座神谕圣殿。 圣殿里住个阎皇,谋为天下谋,利为天下利,谪仙无垢,芝兰玉树,气宇轩昂。 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长得还不是一般的好看。 自打五年前,听过他的圣名,纪梵音就一直对他充满着期待。 所以,办事只是借口,见他,才是她此番主动下山的动力。 纪梵音水做的眸子,充满着浓浓的兴味,心里尽管迫不及待,但慢悠悠的步子,却并未因此改变步调。 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后,密林中央,赫然映出一片绿盈盈的草地,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野花,随风摇曳。 几只莽莽撞撞的成年梅花鹿,撒欢似得,在追着一只『毛』发雪白的兔子。 纪梵音朝慌不择路的兔子,投去一个鄙夷的白眼,脚下未停,继续前行。 倏然,疾风乍起。 赤霞云彩凝聚上空。 突来的狂躁山风,吹得纪梵音吃力行进,发丝像刀子一样,抽打在脸颊。 一步,两步…… 艰难又艰难。 纪梵音用手捂脸,逆着疾风,怒喝一声,不服气的埋头往前冲。 呼—— 一阵飓风,瞬间把她刮退五、六米。 纪梵音“哎呀~”一声,狼狈的一屁股蹲坐地上,还没来及喘气,又一阵大风吹得她往后连滚几圈。 “啪嗒——” 摔个狗吃屎。 “呸——” 恼火的吐出嘴里的草屑,纪梵音干脆趴草地上,歇会儿。 喘息的功夫,本是随意的往左边一瞥,她一下子呆住。 只见,一只梅花鹿顶着一对雄伟的实角,又圆又大的眼睛半眯着朝她看过来,那眼神极其熟悉。 就在不久前,她才刚用这种眼神,藐视过一只兔子。 仰头,往上面看。 赤『色』棉花云,只笼罩在她的头顶,疾风席卷的范围,也仅以她为中心肆虐,并未涉及别处。 好家伙。 敢情全冲她来的?! 纪梵音气的一掌拍地,翻身跃起,怒提一成功力,埋头往前狂冲几十米。 回头再看。 疾风骤停,霞光散去。 纪梵音唇角抽搐几下,凉凉讥讽: “呵。阎皇住的地方,就是与众不同。连只畜生都拽的有模有样,刮一阵风,都是有针对『性』的。” 第3章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察觉到梅花鹿还站在远处,冲她威风的叫,纪梵音凶神恶煞的扭头,狮吼—— “嚎嗷!” 梅花鹿吓得浑身一哆嗦,惊慌失措的撒腿就蹿。 “哼!”扬起骄傲的下巴,纪梵音两手背后,迈步向前,继续探险。 走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纪梵音看到一个不算高的小山坡。 她疲累的活动下筋骨,打算过去稍作休息,再另想办法潜入神谕圣殿。 正想着,一道陌生的气息,随风传来。 纪梵音唇畔笑意加深,惊喜的眯眼。 嘿嘿,她不会这么幸运? 这么快就撞上山上的人了? 纪梵音按捺下内心的激动,步伐轻盈,不『露』一点声音,到了近处。 下一刻,赫然映入眼帘的一幕,让纪梵音脑袋轰的一下,懵了。 不远处,风吹草动,烂漫小花,恍若繁星般,拥簇在陌生的少年身边。 赤『色』霞光,散落在他像浪花般舞动的发丝上,只一个侧影,就美的像定格的画卷。 围绕他周身清雅至极的温和气场,强烈的吸引住纪梵音,往前,再往前,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楚他的正脸。 “你…你是谁?” 纪梵音不自觉的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美如画卷的少年。 少年一动不动。 一种奇妙又静谧的气氛,如春风般,『迷』『惑』住纪梵音再次往前。但与生俱来的危机感,也在同一时间觉醒,让她渴望靠近的同时,警惕也写在眼中。 “喂!我问你话呢,你是谁?” 少年又密又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从晃神中醒来,扭头,循声望去。 暖橙『色』的霞光,在他抬眸的一瞬间,失尽颜『色』。 他眉宇间淡若飞雪,唇畔微微的笑着,深邃的眼睛,既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又带着奇妙的魔力,把纪梵音震的卸去防备,痴傻的呆住。 明明相隔数米,但他飘动的发丝,好似穿过时空,跃过距离,缠住了纪梵音的心。 明明是初见,真的是初见。 可纪梵音却激动地,眼眶竟有些湿润。 诡异的情愫,让纪梵音归解于是他美的太仙。所以,饶是在美人堆里,长大的自己,此刻才会心狂躁个不停。 风拂过纪梵音落在玉颈的发,她一个激灵回过神,转身本能要躲。那人却又低垂下脸颊,在看什么。 纪梵音好奇的眨眼。 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比她还好看? 他居然舍得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纪梵音不悦的抿紧粉唇,不甘心的走过去。 他的手里,捧着一本半打开的书,一片花瓣从书页滚落,随风飞远。 他看了多久,纪梵音就在他身边站了多久。 一页的棋谱,她都能融会贯通了,他还在看? 纪梵音撅起小嘴,在他身边蹲下,忍不住想催促他翻看下一页。 歪头看见,他那双深黯的眼睛,却没什么神采,眼神也没有焦距,像是…… 在神游? 纪梵音笑了,伸手替他翻页: “哈~你居然跟我一样,一看书就跑神啊。” 少年略显迟疑的“嗯?”了一声,微微侧脸,俊秀的眉头,先是轻轻的一皱,复又舒展开,嗓音好听: “呵,一不留神就……” 纪梵音一目十行,又翻了一页,随口问道: “你也喜欢下棋?” “也?” 纪梵音撇了撇嘴: “下棋哪儿有我有趣呀,这书,也没我好看。你居然为了这本书,暴殄天物,漠视我的存在。” “轻儿,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温柔的宠笑,引得纪梵音扭头看,差一点撞上他也侧过来的脸。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纪梵音好像听到了自己惋惜的唏嘘声。 这眉目如画的俊俏少年,明明在和她对视,眸中却黯淡无神,瞳孔也没有半点焦距。 原来…… 竟是个瞎子? 纪梵音抿了抿嘴角,心里想着,是个瞎子也没啥,长得好看就行,一抬头,冷不防地被他忽然展现的温柔笑脸,撞得心口又是一悸。 “轻儿?怎么不说话了?” 糯糯的嗓音,好听的让纪梵音心口直发酥,近侧的容貌,更让她禁不住的沉『迷』其中,脑袋变得『迷』糊: “轻,轻儿?” 水清尘唇角笑意加深,笑着说道: “不然呢?你忘了,我们昨日才拜过天地,我是你的相公,水清尘。” 相公?拜天地?水清尘? 信息量略大。 纪梵音的小脑袋努力的在消化,压根忽略了一个重要讯息——她不是轻儿,也不是他娘子。 不过…… 视线反复逗留在这张又好看又俊俏又『迷』人的脸颊上,纪梵音高兴的合不拢嘴。 如果她要嫁的人,长得好看成这样,她也是…不拒绝的! 纪梵音激动地扑上去,一把抱住水清尘的胳膊,没有发现他身体微僵的细小变化: “对啊对啊,我是你的小娘子,我是你的轻儿~” 意识到自己笑的太得意,活像捡了个大便宜。 纪梵音赶紧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压着声音,稳稳的追加一句: “没错。我是你的娘子。” “傻瓜,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娘子。” 水清尘笑着抬手,轻轻地拍拍纪梵音的脑袋,手臂却从她的怀里自然而然的抽离。 纪梵音的眼睛,又被他的手,吸引过去。 他的手指,骨干分明,又不会青筋突兀,像块美玉雕琢出来的一般,完美的一如他这个人,俊美惹眼,仿若谪仙般,凡人不得亲近。 越是不得近,她偏要离他近。 纪梵音喜滋滋的抱住他的臂弯,光明正大的占便宜。 水清尘诧异的“看”向她,『迷』『惑』了一会儿,笑着问: “怎么忽然靠的这么近?轻儿又在害怕了?” 纪梵音脑袋枕他臂弯,仰头看他。 怕? 她怕什么? 有什么,是能让她害怕的? 水清尘温声又说: “轻儿别怕,短时间里,他们不会再来了。虽说,你我之前素不相识,但,既然他们把你送来,以后我会好好地待你。” “他们?”纪梵音疑『惑』低喃。 水清尘唇畔的笑容一滞,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纪梵音一个机灵,立马直起腰板,正经跪坐,小手抓住他的肩膀,拍着胸口,振振有词道: “管他们谁谁谁。自今日起,相公由我守护!谁再敢让我家尘尘不痛快,我就让他们祖宗十八代通通不痛快!” 第4章 这人也太自然熟了吧? 水清尘眼角轻微抽搐: “尘……尘?” 双目失明,导致他听、看、说,一些列的动作都比常人慢了一拍。 纪梵音很快就从中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处——她完全不必收敛自己过分炙热的目光,可以大大方方、肆无忌惮地盯住他看。 而且,他特殊的清雅气场,充斥着让人心安的魔力,让她选择『性』的忽略了,内心再次萌生的警惕,心生欢喜地枕着他的手臂上,仰头甜笑: “不然,你更喜欢我叫你亲亲?” “亲亲?”水清尘困『惑』眨眼,没明白这是何意。 “想亲就亲,亲了更想亲,那就只能亲上加亲,亲了又亲,你亲一口,我亲一口,亲亲亲,亲亲亲亲亲,简称亲亲~” 理所当然的回答,既霸道,又情深意切。 水清尘先是一愣,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噗,咳咳咳咳……” “亲亲?你没事?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 水清尘一脸为难的低下头,嗓音变得微哑: “咳……没,没事,只是没想到,娘子你如此热情,昨日还有些害怕,不肯近我。今日忽然就……” 疑『惑』声慢慢变弱,没有再往下继续说。 但大致意思,纪梵音聪明的了悟到了。 她一边拍着水清尘的背,一边解释道: “哎呦~姑娘家家的,第一次嫁人,未免都会有点忐忑啊,娇羞啊,扭捏啊,矜持啊,之类之类的。” “之类之类?”水清尘抬手捂嘴,装作咳嗽,掩饰住唇畔『露』出的微妙笑意。 “对啊,那昨天就矜持的差不多了。”纪梵音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边想着,边回答。 “那,今天?”迟疑的问话。 “今天就该相亲相爱喽。”纪梵音笑嘻嘻的回答。 “噗,咳咳咳!” “亲亲,你怎么又咳嗽了?”纪梵音关切的皱眉。 “唔……” “啧,亲亲啊,你身体也太差了,以后怎么经得起我的折腾呦。” “哧~呵呵咳咳咳咳咳……” 快要忍不住的笑声,只能装作受惊的咳嗽,越咳越厉害。 纪梵音苦恼的呸呸摇头,一脸无语。 眼看水清尘咳的耳朵都红了,她也顾不得水清尘手里的书有多珍贵,抓住就往草地上扔: “亲亲,你眼睛都瞎了,能看得到字吗?你要是真想看书,回头我找找看,有没有专门给瞎子看的书。如果没有的话,咱索『性』就开个店,开拓出个盲文市场,专卖盲文书。” 本该是刺耳的话,被纪梵音用心疼的口吻,自然而言的说出,竟意外的有趣。 而且,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她竟然连开个店,那么久远的想法都有了。 这让水清尘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唇角,愉悦的上扬,心里只觉得,这人也太自然熟了? 没错,自然熟。 毕竟,今日,他们不过初见。 他就是那么一顺口的玩笑,她居然真接往下演了? 正想着,忽然手腕一凉,凭着冰冷的触感,像是来自她的指尖。 她…… 这是要干嘛? 不等水清尘发问,纪梵音皱着眉头说道: “手别动,我在给你把脉。你是怎么想的?瞎子看书和瞎子点灯,有什么区别?孤影自怜?” 纪梵音问的坦率,言语中仅仅只有疑『惑』。 水清尘微笑着回答: “没有区别,一样都是看不到。只是……” “只是?”纪梵音仰头盯住他的脸。 水清尘眉眼泛起的笑容,透着不在意: “只是,已经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掉的。我到了这里,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看不到了。” 纪梵音声音忽的升高: “嗯~?你不是天生的啊?” “不是。” 纪梵音怪异的上下打量一圈笑着否认的水清尘,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得出来,明明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纪梵音颇显意外的挑眉: “依脉相看,你这是中毒所致。” 水清尘心头一颤,但温糯的嗓音依旧又沉又稳,不见一点激动: “你懂『药』理?” 纪梵音点头: “了解一点点。” “依你看,可有解毒的办法?” “这个嘛,我再看看。” 纪梵音指腹再度按上他的手腕。巴掌大的娃娃脸,一旦变得认真起来,意外的严肃深沉: “尘尘,控制下你的情绪。你心跳太快,会干扰我。” “好。” 话落,不消片刻,水清尘果真控制住自己波动的情绪,心跳频率也恢复了正常。 纪梵音按下心中的惊讶和佩服,专心把脉。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周围陷入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中,纪梵音眉头倏地蹙紧。 下一刻,她悄无声息地半睁开眼睛,眸『色』犀利,暗中观察。 水清尘目光暗沉,视线落在远方。 但她已经可以确定,他的世界里,真的只有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按捺下心中的怪异感,纪梵音再度陷入沉思。 好巧。 巧到她刚才都激动地差一点跳起来。 他中的毒,居然是罗生蛊?! 罗生蛊,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她更了解这种蛊虫。 喔不,准确的来说,她熟知的并不是罗生蛊。而是,豢养它的人——火流萤——她此番冒名顶替的死亡谷的大小姐。 短暂的惊诧过后,纪梵音满眼惊奇的盯住水清尘,恨不能从他俊俏的脸庞上盯出个答案。 要知道,罗生蛊体型细如蛛丝,肉眼难辨,但携带的剧毒,只需稍稍的一点,就足矣毒死一个村子的人。 它钻进人的肌肤时,微乎其微的痛觉,几乎很难让人察觉,而毒发只需一瞬。 不论她怎么想,眼前这个文雅的书生,都不可能还活生生的坐在她身边。 可他不仅活着,还能在第一时间发觉了罗生蛊,并在片刻之间,作出应对,运功自救。 光凭这一点,他就值得纪梵音对他刮目相看。 可只有当机立断,和惊人的觉察力,是无法帮助他度过危险的。 若没有登峰造极的深厚内力,他根本没有可能,将急速蔓延肺腑的剧毒,『逼』至神庭『穴』。 若没有壮士断腕的杀伐决断,他也没有可能,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以眼睛作为代价,通过神庭『穴』,将毒素催化,『逼』出体外。 冷静、沉稳、从容、细心,以及胆识。 这些品质,稍缺其一,他都绝无可能,活着让她遇见。 一想到,残留在神庭『穴』的毒素一扩散,眼前这个人,就要经受毒发时的双倍痛苦和折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毒蛊的腐蚀下,一块块死去。 纪梵音的心,就跟着发颤,为他揪紧。 长得这么入她心、眼的人,这世上,真的很不多见呐。 第5章 千万不要和为夫见外 水清尘听到她惋惜的叹气声,问道: “很难?” 纪梵音原本低下去的脸,瞬间抬起,如同炸『毛』的凶悍兽崽,大叫道: “喂喂喂!小看我等同于羞辱我!谁说我被难住了!” 对上他『迷』『惑』的俊俏脸颊,纪梵音的脸,莫名的有点发烫,她别扭的把眼睛从他脸上移开,嘟囔道: “我可以的。只是,可恨我师父死得早,那几年,我年少,不懂事,只顾着玩闹,也…也没学到实打实的本事。不然我肯定能帮助尘尘。” 说话时,她灵动的眸子,滴溜溜的晃动几圈。 向来说谎不打草稿的她,居然有些心虚了。 她的小手,不舍得的摩擦着手腕上的青『色』血管。 她这话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前些年,她是真的只顾着玩嘛。 至于其余的部分…… 唔。 嘛,就不要在乎那些细节了。 纪梵音心虚的咬住嘴唇。 没办法。 她踹在心口上的那点善良,实在不够说服自己,为他放血治病。 水清尘眉宇间不免染上一丝失望,但还是微笑着说道: “其实这样也好,就能不用再面对不想看到的人和事。我们回家。” 一听换了话题,纪梵音两眼刷的一亮,高兴地赶紧说道: “对对对!回家回家,天黑我容易『迷』路。” 闻声,水清尘脸上的愁云彻底散开,唇角轻扬,温声浅笑: “天黑,确实容易『迷』了方向,不过现在,天『色』尚早,就有劳娘子带我回家了。” 纪梵音起身的动作一僵,满脸错愕的扭头,望向水清尘。 他暖暖的微笑,似在催促她快些带他回家。 纪梵音顿时哭丧着脸,咬住嘴唇。 呜呜。 她也想把他带回家啊。 可是,她又不是真的轻儿。 哪儿会知道家在哪里? 纪梵音玉手撩起,按住太阳『穴』,打算使出绝门秘籍! 孱弱的声音,从粉唇飘出: “哎呀~头……” 好晕呐。 水清尘温柔的关切声,不轻不重的刚好响起,把她后面三个字卡住: “对了,娘子自小在富贵优渥的环境中长大,身子娇弱,怕是一时间,无法习惯外面炎热的天气。如果娘子觉得心口发闷,头晕眼花,或是哪里不舒服了,请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千万不要和为夫见外。” …… …… 纪梵音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不高兴的拧紧眉头,腮帮子气鼓鼓的瞪住眼前的人。 她可不想被他归列进“柔弱不堪”那一栏。 那样太有损她的颜面了! 她的安静,让水清尘笑的越发温柔: “对了,刚才娘子想说什么?” “呃……”语噎。 “娘子请说。我听着呢。”唇畔笑容放大。 “呃……” 纪梵音尴尬的『摸』了一把鼻梁。 装昏倒的借口,被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捧着脸,长叹一声: “那啥,我刚才是想说。” “嗯哼?”水清尘侧目凝视,风度翩翩,表示: 他在专心的听。 纪梵音唇角抽了抽,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 “我刚才是想说,怕是不行。我不能带你回家。” “喔?为何?”他轻柔的微笑,像在鼓励她说下去。 “尘尘,你的眼睛看不到,所以不清楚,刚才咱们闲聊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现在,四周黑漆漆的,我什么都看不到。” 顿了顿,纪梵音破天荒地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这样,下次出来的时候,尘尘,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带上一盏照明的灯笼,我就带你回家。” 水清尘黑沉沉的眸光,轻轻一晃,没有立即接话。 他是眼瞎,又不是心瞎。 脸上分明还能感受得到太阳余晖的热度,太阳怎么就落山了。 她,难不成还真打算跟他一起回家? 思量片刻,水清尘顺着她说下去: “那下次,就拜托娘子了。” “好说好说。” 侥幸逃过一劫,纪梵音答应的异常爽快,麻利儿的从地上爬起,一边拍去屁股上的草屑,一边观察水清尘。 瞧见,他把手放到地上,先是试探着,慢慢的『摸』到腿边的绿草,然后一点点扩大范围,在寻找什么。 “尘尘,你在干嘛?” “我的拐杖,你看到了吗?” “没有啊,你出来带了拐杖?没关系,我和你一起找。” 纪梵音弯下腰,在草丛里找了一会儿,果然瞅见了一根拐杖静静地躺在五、六步远的地方,应该是被风刮过去的。 她小跑过去,弯腰,正准备捡。 指尖触碰到拐杖的一瞬间,动作忽然一滞。 纪梵音眼中划过一丝迟疑。 扭头,眼睛直勾勾的,盯住水清尘正在『摸』寻草丛的手。 想起刚才这双手,落在头顶时,温暖的触感。 纪梵音心里的贪念,一点点流『露』在眼睛里。 她抓起拐杖,站起,抡起胳膊,使出全身力气,扔! “啪嗒——” 拐杖飞出十几米开外。 他绝对找不到了~ 捂嘴嘻嘻的偷笑。 纪梵音欢喜的跑回背脊僵住的水清尘身边: “尘尘,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的拐杖耶,怕是丢了。” “丢了……么。” 水清尘剑眸微微晃动,看似无意的抬头,视线不偏不倚的,恰好落到拐杖飞落的草丛里。 明知他的眼睛看不到,纪梵音还是紧张的挡住他的视线,笑咧咧的说道: “是的呢。” 水清尘慢慢地低下黯淡无光的眼睛,为难的低喃: “可是,没有拐杖,我该怎么回去。” 纪梵音激动地眼睛发亮: “虽然我没有找到你的拐杖,可是我有个更好用的东西,你,要不要试试?” “喔?是什么。”水清尘歪头“看”她。 纪梵音刻意放软的哄骗声,透着隐藏不住的兴奋: “尘尘,你把手伸出来,我就告诉你。” 水清尘迟疑的伸出左手。 她又想玩什么? 正想着,软软嫩嫩的触感,忽的滑进他的掌心。 “这是……”水清尘愕然的愣住。 这个手感…… 该不是?! 水清尘低头,睁大眼睛,想要一探究竟。 奈何,不管他怎么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第6章 婆婆这脾气跟我挺投契 这时,耳畔传来某人得逞的大笑声。 “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比那个冰冰凉凉的破拐杖好用多了?” 水清尘明白过来,笑的有些无奈: “恕为夫直言,你的手,比拐杖凉。” 纪梵音握住他的手,满意的哼哼笑: “那没办法,这是打娘胎带来的,非我能控制。不过,尘尘的手意外的又大又温暖,这样,夏天我给你降温,冬天你帮我取暖。互惠互利,很合理嘛。” 水清尘被她的歪理弄得一阵哭笑: “这算哪门子的互惠互利。” “我说互利就是互利。” 水清尘想松手,纪梵音的小手再度追上温暖。 这一次,十指紧扣,由不得他松开。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纪梵音顺势把人从地上拉起。 随着水清尘站直身体,照在纪梵音脸上的暖橙『色』光线,瞬间被他笔挺颀长的身躯挡住。她娇小的影子,也被他藏在投在草地上的剪影里。 他,意外的高大! 纪梵音目瞪口呆的仰起头。 近距离放大的容颜,在暖暖的光晕中,显得格外英俊沉毅。他眉宇间的英气也令她惊叹不已。 还有…… 那柔软的嘴唇。 微微的上扬着,噙着『迷』『惑』人心的淡雅温柔。 纪梵音两颊慢慢的泛红。 正晃神中,他像是察觉到了她视线,忽的低头,张开柔软的唇: “怎么不说话了?” 低沉柔和的嗓音,带着丝丝电流,击中纪梵音颤动的心。 她慌『乱』的撇开眼睛,紧张的半玩笑道: “真是越看越觉得,尘尘这张脸长得一绝。好看到这种程度,做什么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了。” 水清尘微微侧脸,疑『惑』的问: “喔?那按照这种说法,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做事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闻声,纪梵音悄悄地歪头看他。 山风徐徐,夕阳斑驳,树影婆娑,两人面对面的站着。 她的心里,慢慢地萌生出一点小庆幸。 庆幸他冷沉如水的眸『色』,因为失明变得黯淡。 否则,她真无法想象,这么漂亮的人,用这么漂亮的眼,往她身上扫来时,她的那些底线,是否还能坚守的住。 纪梵音悄悄的松口气: “那当然了。长得好看的人,只用动动手指头,就会有一大把的人,争先恐后的抢着想为你效力。” 说到这里,纪梵音有了新的疑问,歪着头问: “呐,尘尘,我公公和我婆婆能把你生得这样好看,他们也一定长得人神共愤喽?” 公公,婆婆? 水清尘微愣一下,眼中有笑意掠过: “听祖父说,我的长相,更像君父一点。” 纪梵音狐疑道: “听说?你自己没见过他们吗?” 甩不开她的手,水清尘便由她握着,边往回走,边解释: “阿娘和君父在回家的路上,遭人埋伏。阿娘心急,不管不顾的,替君父挡了一支毒箭。” 纪梵音细眉一挑,高兴道: “嘿!我婆婆这脾气跟我挺投契。” 水清尘摇了摇头,轻柔的一笑,闲聊的口吻,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 “这脾气有什么好的。以君父的能力,当时完全可以避得开那支箭。就算避闪不了,真的被『射』中了,君父也一定可以化解那次危机,不会严重到伤及『性』命。” 纪梵音听得直摇头: “事后的大道理,谁都能分析。可是,危机当下,谁敢拿心上人的命做堵住。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可能,也必须慎重对待。” 水清尘眉头微皱,隐『露』不赞同之『色』: “当时阿娘已经怀孕第九个月,马上就要临产。她该知道轻重的。” 纪梵音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被揪了起来: “那,那后来呢?” 水清尘平静的“望”向前方,一字一顿的说道: “天不绝人。有位恩人路经那里,以半数内力豁出相救。阿娘苦撑到最后,终于把我顺利地产下。但,她也为此耗尽气力,没能坚持到回家。君父把尚在襁褓中的我,交托给祖父后,一个人抱着阿娘进了密室。自那以后,再没从里面出来过。” 纪梵音疑『惑』的眨眼: “从未?他一个人在里面不怕寂寞吗?” 水清尘微微晃神,沉默了片刻,摇着头说道: “也许,他更怕阿娘会寂寞。” 纪梵音一个恍然明白过来,遗憾的叹息: “殉情了啊……君父他,也是个痴情的人呐。” 纪梵音小心翼翼的往水清尘身边凑近一点,再近一点点。 好像多靠近他一些,就能帮他多分担一些难过。 “那咱美人阿娘的仇报了吗?”纪梵音仰头询问。 水清尘点了点头: “一个不留。君父他亲手了结了那些人。” “那报恩了吗?” 水清尘修长的右手指『摸』索着,按压住腰间随风晃动的荷包。 里面有当年恩人留下的信物。 “尚未报恩。不过,总有机会的。”他答道。 “总?呵,尘尘一看就是名门正派的正经主儿,容易被别人的事情,牵绊住脚步。尘尘,你得知道,人生短短几十载,不能全虚度在别人身上。有恩,咱就报恩,有仇,咱就报仇。管他是非缘由,他人死活,先自己爽了再说。” 水清尘剑眉不禁一挑,诧异的扭头: “你这歪理,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纪梵音肆意飞扬的哼笑: “什么歪理啊,我说的可都是至理名言,换是外人,我还不传授他们呢~也就尘尘,我才推心置腹的告诉你。” “喔?娘子还有别的‘至理名言’?”水清尘充满兴趣的问。 纪梵音骄傲的扬起小下巴,得意的哼哼: “你娘子我的至理名言,可多着呢。” 水清尘唇角禁不住跟着上扬,侧耳细听: “那还请娘子再不吝赐教一二,为夫洗耳恭听。” 纪梵音娇嗔得朝他瞪去一眼。 心里很清楚,他压根就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想知道自己的这些道理,也就是逗着她玩而已。 水清尘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声音,询问道: “怎么不说了?” 第7章 该死的贪图美色! 纪梵音撇了撇嘴,张嘴说道: “别催嘛。你娘子我的至理名言,可太多太多了。你让我好好想想,该先说哪一个嘛。” 水清尘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好好~我不催,不催你。你好好的想。” “对嘛,虚心求教,就得有虚心求教的态度。”纪梵音嘀咕着往西边看。 暖若火苗的夕阳,坠在山头。 嫩草绿树,随风飘『荡』。 一片雪白的花瓣,掠过她的视野,落到水清尘的肩上。 纪梵音抬手,拂去。 她的动作,引得水清尘下意识的侧眸低头,『迷』人的双眼皮轻合了一下,然后,带着『迷』『惑』睁开,专注的凝望着她,像是想穿透黑暗,努力的把她看清。 纪梵音情不自禁地傻笑出声: “嘿嘿!尘尘,你知道吗?十岁的时候,我悟出来一个道理。” 水清尘专注的听着: “嗯?” 纪梵音慢慢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望向落日,充满期待的说道: “人,一旦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想要得到的人,就是硬着头皮,迎着痛苦,也要牟足全力的往上冲。哪怕头破血流,哪怕粉身碎骨,也决不能像个智者一样,趋利避害,忍耐心中的渴望。” 水清尘听得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笑她孩子气。 可,笑着笑着,笑容凝结在唇边。 水清尘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认真地问道: “你有非得到不可的人了?” “有呀~” 纪梵音笑的像只狡诈的狐狸,整个人都生龙活虎起来,勾着头,问: “嘻嘻,尘尘有多想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水清尘没料到她会反问,迟了一秒,才回答: “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哈,那等尘尘特别特别想知道的时候,记得问我。我一定会跟尘尘讲实话。” 水清尘笑了: “娘子经常不讲实话吗?” 纪梵音如实回答: “也不是。但和尘尘讲的,一定是实话。” “当真?” 纪梵音真诚的点头: “比尘尘的盛世美颜还真。” “……” 水清尘深深地对某人的“真诚”,折服的无话可说。 这时,纪梵音指着前面的分岔路口,问道: “尘尘,前面出现两条路耶,我们要走哪里?左边,右边?” 水清尘迟疑了片刻,纪梵音只当他在思考,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 “眼睛看不到,是不是就分不清楚方向了?” 纪梵音张望四周,思索着,该提醒点什么。 这时,水清尘唇瓣微启,低垂下的眼睑,挡住了眼底一晃而过的笑意: “右边。” 一刻钟后。 惨淡的夕阳,拉长两人的身影,映在地上。 头顶,好似炸了一个响雷,震得纪梵音头晕目眩,心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眼前,赫然庞大的宫宇,龙气攀附。 正门口,坐落的一尊巨大佛像,足足有两丈高。 佛眼慈祥半眯,似笑似怒。 佛圣之气,那是一种不需要用言语威慑,更为直接的气势碾压。 绕是纪梵音,也被这股巨大的凌然正气,压得胸口发闷。 她浑身僵硬的似一个蜡像人,机械的往下看。 又见,佛骨脚下,深而锋利的“神谕无度”四个大字,恍若在嘲笑她无知。 一个念头,钻入纪梵音的脑袋里: “你,你,我…我们住在这里面?” 糟糕。 她又被美『色』所误!忘记问他是不是阎皇的人了! 水清尘认真的侧耳,细听。 可惜,听觉,视觉,都限制了他。 他无法更为直观的,欣赏眼前的人,『露』出精彩的表情。只能通过她紊『乱』的呼吸,和陡然升高的颤声,来判断她有多震惊。 隐藏着心中的遗憾,水清尘叹气道: “娘子果然健忘,才出来一会儿,就不认得家了?” 纪梵音长吸一口冷气,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她咽了口唾沫,不死心的回头,又看了一眼门栓。 上面贴着明晃晃的官府封条。 水眸染上一丝警惕,纪梵音松开了他的手: “你,不会就是住在神谕圣殿里面的,那个阎皇——阎修?” 水清尘睫『毛』轻眨,“看”着纪梵音。 好像他比她还要震惊。 “神谕……圣殿?嘶,啊,难道是刚才?嗯,果然应该是走左边那条路?” 『迷』茫,惊愕,气愤,恼怒,兼无语,还有一点忍不住想要揍死他的冲动。 一刹那,纪梵音的表情,丰富到无法用言语描述。 “走!错!了?!”纪梵音咬牙切齿的一个一个字低吼。 纪梵音拳头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住,拼命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水清尘困『惑』的眨眼: “这里可有一片竹林?” “没!有!”气的浑身发抖。 “真的没有?你再仔细找找?” 纪梵音举起拳头,朝水清尘的脸,空挥了一下: “真想捶死你。” 水清尘强忍笑容,装作没有听到她的嘀咕。 “看到了吗?” “我在找啦!你不要再催了啦!” 水清尘努力抿紧的唇角,藏着深笑。 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某人,似乎意外的钟意他这张脸呢。 正想着,又听到她挫败的愤慨声传入耳畔。 “该死的贪图美『色』!” “扑哧……” 纪梵音拧着眉头,往回看,怒气冲冲的问: “你笑什么!” 水清尘薄唇弧度似月牙般,完美的慢慢扬起,『露』出一个带着宠溺的味道的笑容,自责道: “都怪为夫,没能尽快适应,现在的生活,才害的娘子走错了路。” 纪梵音一口气噎死在胸口,自己呕的直跺脚,可面对这么一张脸,她还怎么好意思继续骂下去呦。 自认倒霉的扶额,叹息一声,纪梵音走过去,牵住水清尘的手,撇嘴说道: “嘛,算了。路走错了不要紧,回到原地不就好了。” “那……我们?”水清尘无辜无害的低头,“望”她。 纪梵音沉『迷』在美『色』里,咧嘴笑道: “回到分岔路口,重新出发~” 水清尘眼睛看不到,纪梵音为了配合他的步调,迈出的脚步,要比平时的步距,短了一半有余。 两人回到分岔路口,朝左边的小路走。 没走一会儿,一片苍翠的竹林,果然映入视线。 纪梵音暗松了一口气,还没高兴起来,走进竹屋后,眉头又瞬间搅成一团。 第8章 她想换的,怕不止是房子吧? 屋里,摆设简陋。 一张床,一床薄被,一张破桌子,还有个缺了一条腿儿的凳子,歪倒在地上。 唯一没让纪梵音当场发作的是,环境还算干净整洁。 她牵着水清尘往里走,在路径凳子上,袖子一挥,把歪倒的凳子扶正,推进桌子下面。 她这一细微的动作,令水清尘黯淡无光的眸子,轻轻一晃,但什么都没有说。 纪梵音把水清尘扶到床边坐下,仔仔细细的环顾一圈屋里,脑海里,飞快的列出一张长长的清单: “尘尘,你且小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里?”水清尘不解的问道,心里大致猜到,她应该是要走了。 纪梵音长吸一口气,大声道: “我!要!买!家!具!” 洪亮的嗓门,富有朝气,且带着怒火。 顿了顿,她又改了口: “不对!我要换!房!” 水清尘被她的嗓门震得一愣,复又笑着摇头。 她想换的,怕不止是房子? 就算身处黑暗,无法看到她的神情,水清尘这次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她周身燃起的熊熊火焰。 不过,水清尘还是善意的提醒道: “这里是鹿蹄山。” 纪梵音豪迈的小手一挥: “没关系!只要我出足够的钱,就算是深山老林,店铺老板也会乐意帮我把货送上来。” 水清尘不由一笑,再度提醒: “这里,是鹿蹄山。” 纪梵音没明白他为什么又说了一遍,茫然的歪头看他: “我知道呀。尘尘你是担心我钱不够吗?这个你不用担心的,我有的是钱。” 水清尘摇了摇头: “鹿蹄山是禁地。山下方圆十里,都是皇宫禁卫军的人。没有丞相和皇上的手谕,任何人都进不来。” 纪梵音一恍然,笑道: “原来尘尘是担心这个。这个好办,我认得江远。” 水清尘沉默片刻,幽幽低笑: “也对,娘子你本来就是丞相赐于我的。自然认得丞相。” 纪梵音听得一愣。 水清尘的娘子,居然是江远送给他的? 这一讯息,让水清尘的身份,瞬间微妙了起来。 纪梵音望向水清尘的眼神,多了审探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她又扭头看向四周。 昨日,水清尘大婚,但这屋里,别说张灯结彩了,就连一块红布、一张喜字,她都没有看到。 好家伙! 江远那个老匹夫,居然敢欺负她相公是个瞎子。连块红布都懒得敷衍装饰了! 岂有此理! 纪梵音护犊的扬声: “尘尘,我去去就回!” 听出她这一声带着危险的火气,水清尘瞳孔微收。 自眼睛失明后,首度他居然有点厌烦了。 如果他的眼睛能看到,就可以看到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又为何生气? 她的情绪起伏变化的太大,太快,只靠听,根本就追不上。 水清尘挽留道: “娘子,等一下。” 纪梵音迈出的步伐一停,回头问: “怎么了?” 水清尘轻柔的微微一笑,不轻不重的字眼,让人听着格外的舒心: “天黑了,娘子容易『迷』路。柜子里应该有一盏荷花灯,我帮娘子找出来,你拿上再出门也不迟。” “灯?” 纪梵音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惊讶的扭头,望向破了个洞的纸窗。 外面,晚霞残留在暗沉沉的天际。 不出半个时辰,天,就真的黑了。 纪梵音咬住指甲,犹犹豫豫的回头,眼底浮现尴尬。 怎么办? 她要硬着头皮出门,还是? 倏地,饥肠辘辘的声音,从慢慢站起来的水清尘的肚子传出。 纪梵音眼睛瞬间一亮,几个大跨步,冲到床边,一把将还没站稳的水清尘,按坐床榻: “哎呀呀~尘尘你饿了?我先给你做吃的去!明天我再下山置办家具!” 咕噜噜—— 水清尘捂住肚子,俊俏的脸颊上,抛去尴尬,余下的全是坚定: “那怎么行!我个人的需求,怎么能与娘子的需求等价相较?” 低下头,他隐忍的皱眉: “娘子你肯下嫁给我,已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现在,娘子想下山置办家具,身为夫君,自当竭尽全力的支持。我这就起来,给娘子找灯笼!” “夫君!” 纪梵音慌张大叫,立即按住水清尘的肩膀,情绪激昂的扬声: “我俩的需求,是肯定不能等价对比的!因为,自今日起,夫君的需求,得排在咱家的首位!嫁夫随夫,我真是太不应该了,居然让夫君饿到现在。” 水清尘感动到嗓音微哑: “娘子,你真是…真是太贤惠了。” “应该的应该的!为了尘尘,一切都是应该的。”纪梵音捣蒜般赶紧点头,生怕他真送她出门。 现在出去,外面黑漆马虎的,她万一找不到回来的路,见不到这么好看的他,该怎么办。 水清尘感动的脸颊微颤: “祖父常说,娶妻当娶贤。今日,我才真正的领悟了这话中的意思。” “嗯嗯。”纪梵音心想,只要他不赶她走就成。她可不想『露』宿在荒郊野外。 谁料,水清尘话音一转,发愤图强的硬声道: “所以,娘子肯为我牺牲,我也要为娘子着想。我们现在就下山。” “哈?!”纪梵音傻眼了。 水清尘安慰道: “娘子别怕,我认得路。现在白昼于我而言,和黑夜并无差别。我们现在就下山,开开心心的添置家具。好好地过我们的小日子。” “不不不!” 纪梵音急的一把抱住水清尘,把他重新按回床上: “夫君呐!” 大力捧住他的脸,生怕他起来。 纪梵音痛心疾首道: “世间苦境,哪个人不是苦的?我既是夫君的人,就要为了夫君,努力学习接受不尽如人意的事情。怎么能因为我的这一点点私心,去触怒丞相大人呢。” “娘子……” 水清尘感动且深情款款的捧握她软软的小手,低垂下眼睑,像是在亲吻她的手,实则是藏起了自己快要忍不住的笑。 她,太逗了! 第9章 阎皇今天有点高兴? 纪梵音见水清尘肩膀颤抖,以为他在难过,心疼的把脸靠在他的头上,视线飘向墙上,若有所思的低喃: “尘尘,别哭。这种日子,不会过太久的。我在咱家附近打个野味,很快就回来。” “那……家具?” “以后会买的。” 水清尘扬起的脸颊,带着『迷』『惑』人心的温柔: “那晚膳,就有劳娘子了。为夫,在家等你。” “哈?”纪梵音呆呆的一愣。 “辛苦娘子了。”水清尘侧眸的笑,比春日的花、冬日的雪,还要惊艳,还要轻柔。 纪梵音傻乎乎的呆住,脑子一时转不大过来。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那,那我出门了?” 纪梵音迟迟疑疑的往门口走,忍不住回头看他。 “娘子,小心门槛。”水清尘微笑提醒。 “啊?哎呀!” 被门槛绊了一跤,纪梵音踉跄着站稳,赶紧回头,咧嘴嬉笑: “没事没事,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呃……” 没看到意料中的担心。 水清尘笑的……还挺开心? 纪梵音匪夷所思的挑眉,内心的怪异感,更加强烈了。 “尘尘?” “嗯~?” 水清尘『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唇角的弧度,拿捏的那么完美到位,挑不出一点瑕疵。 充满关切的神情,让纪梵音脸颊一红,抓了抓头发,支支吾吾的憋出一句话: “我,我出门了。” “好。”水清尘笑着点头。 纪梵音转身走出竹屋,等她离开竹林后,水清尘慢慢的低头,左手轻轻地抚『摸』右手掌心。 那人的柔软触感,和凉凉的体温,还停留在这里。 不知坐了有多久,听到夜莺的叫声,水清尘徐徐地起身。 凭着超高的记忆力,他根本不需要外人搀扶,更加不需要依靠拐杖,步伐稳健,一步步走到门口,往外“看”。 院子里,蝉声热闹,夜风拂过叶子时,簌簌的响,山后狼嚎声,起伏不断。 唯独,听不到那人回来的脚步声。 她,不会真的『迷』路了? 正思索着要不要出去找找,忽然,一阵冷风,卷起水清尘垂落在肩上的青发。 一道黑影,晃入屋里。 下一刻,“哄”的一声。 跳动的烛光,照亮了漆黑的屋里。 “阎皇。” 未见其人,只有暗哑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傍晚时分,有人误闯进圣殿,身上所怀之物,似是江远丢失的火萤金石。不知此人该如何处理?” 水清尘站在门口,没有回头,如同暖阳般温润的嗓音,徐徐地响起: “她,长得好看吗?” 藏于黑暗中的人,像是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略显迟疑的回答道: “好看。那双眼睛最好看。” “眼睛?”水清尘的眼瞳微微晃动了一下。 “是,圆溜溜的眼睛,颇有灵气,英气飒爽。”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五官精致可爱,体态娇小,看着天真单纯,气场却出奇的大,一副习惯了命令人的上位者气派。只是不知,这位小霸王来意为何?” “你形容的倒是真切。”水清尘笑着说道。 “阎皇为何不戳穿她?” “嗯?” “主人目前为止,尚未和任何姑娘拜过堂,成过亲。” 闻声,水清尘若有所思的『露』出一抹深笑: “为何要戳穿?一个愿意陪你演下去的人,若非利诱,便是暂时还不愿意离开的人。” “江远花重金请死亡谷的人出山,为他打造一把神器。按照这小霸王的行事推算,她十有八九就是死亡谷的大小姐——火流萤,只是……” “怎么?” “年龄不大对,火流萤今年十八岁,而她,约莫才十三、四的样子。” “十四么。”薄唇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宠笑,水清尘温声低喃:“十四是个好听的数字。” 暗处的人感慨道: “阎皇苦等了十四年,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水清尘笑了笑,转入下一个话题: “林中抓到的人醒了吗?” “尚未。” 水清尘沉思片刻,悠悠一笑: “再过四日,我就年满十八岁可以下山了。祖父曾说,后山崖的水,通向邱水城。我第一次乘水路出门,自当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不如让他先行,帮我探探水势。” “嘿嘿嘿……是。” 水清尘慢慢把右手背到身后,提醒道: “鬼奴,你笑的太坏。没让你把人直接扔水里,给他一叶扁舟。” “这么好?” 想起那个人,水清尘忍不住笑了: “娘子的人,我总不能太苛待了。” “那?” “喜欢凑热闹的人,是不会愿意错过,邱水城的观莲节的,就让那人在邱水城候着。他的主人会去的。” 没有『露』面的鬼奴,迟疑的问道: “阎皇今天似乎有点高兴?” 水清尘没有反驳,好心情的说道: “本皇今天听到了一席至理名言,比书籍上枯燥的大道理,有意思多了。” 鬼奴诧异道: “还有什么,是连阎皇都不知道的?” 水清尘笑容透着玩味: “例如,长得好看到某种程度的,做什么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 “阎……皇,这话以后别说了,冷得慌。” “哈哈哈。你走的时候,把灯熄了。瞎子点灯白费蜡,我可不想再被人教训了。” 水清尘爽朗大笑,稳稳地走下竹屋前的台阶,不紧不慢地的朝外面走去。 『迷』路了。 纪梵音手里举着一根现做的火把,一手提着刚才打的猎。 一只野兔,一只野鸡。 她在树林里,已经晕头转向的『乱』跑了好几圈,可就是找不到刚才出来时的竹林。 正当她急的焦头烂额时,“嘭”的一声,一颗琉璃珠在月『色』下,闪过一道亮光,撞击树上。 “谁!” “嘭!”又是一声。 纪梵音警惕地握紧火把,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粗壮的树干上,居然被砸出一个又小又深的坑。 好深厚的内力! “嘭!”又是一声撞击。 这一次被砸中的是四、五米开外的树。 “嘭——”又是一声。 纪梵音灵机一动,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是在给她指路呢。 “谢喽~青墨君。” 纪梵音高兴地朝前面跑去。 她离开后,树林里,回『荡』起一阵暗岑岑的沙哑坏笑声。 第10章 三人的修罗场 有了正确的方向,纪梵音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竹林。 她高兴地正要赶回去,忽然,一团亮光,摇摇晃晃的,出现在斜对面的小路上。 纪梵音戒备的停下脚步。 水清尘是个瞎子,不可能点灯。 除了他,还有谁,会出现在竹林?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纪梵音不动声『色』的维持沉默,等着那人走近。 来人披着一件红『色』斗篷,手里提着一盏喜庆的大红灯笼,随着玉手扶落斗篷帽,一张艳丽绝伦的瓜子脸『露』了出来。 纪梵音上下审视了一圈,以试探的口吻,喊了一声: “轻儿?” 羽轻儿提高灯笼,照亮前方,警惕的冷声质问: “我是轻儿,你是谁?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禁地。” 纪梵音觉得手里拎着野鸡、野兔,太影响气势,便弯腰把东西放下: “听过死亡谷吗?” 羽轻儿眼中的敌意,增加一丝小心的敬畏: “你是丞相请来的死亡谷贵客?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这种小级别的,怎么有资格知道。”脆声带笑,透着刺耳的嚣张。 羽轻儿精心描画的柳叶眉皱了皱,心里虽有不悦,却不敢说什么,恭恭敬敬的行礼,细声说道: “大人若无其他吩咐,轻儿另有要事需要处理,先行告退。” 要事? 想起水清尘,又看了一眼竹林,纪梵音往前跨出一个大步,举起火把,把人拦下。 “大人这是何意?”羽轻儿拧着细眉问。 纪梵音灿烂一笑,灵动的慧眸透着戏虐,开口问道: “你对他,几分情意,几分真?” “什么?”羽轻儿一愣。 纪梵音想了想,换了个问题: “你觉得水清尘,长得好看吗?” 羽轻儿更加『迷』『惑』了: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梵音朝前面的竹林努了努嘴: “就是住在里面的漂亮小哥儿,你昨晚刚嫁的俊相公。他好看吗?” 羽轻儿困『惑』的看了一眼竹林,又回头看向纪梵音: “大人把我说糊涂了,轻儿并未和任何人成过亲。” 纪梵音盯着羽轻儿的脸,看了半晌,觉得她说的也对。 利益权衡下的骗婚,好像确实不算是真正的成亲。 既然如此,纪梵音就更肆无忌惮了,坦率的扬声道: “那好。住在里面的人,我看上了。你的名字和身份,我要借用一晚。等明天天亮,你再回来。” 羽轻儿不知所以然的细声解释: “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竹林里,只有一池白莲,并没有人住在里面。” 纪梵音往后退了一小步,鄙夷的盯住羽轻儿,呸呸摇头: “昔日,我为了多喝一碗鸽子汤,也骗少爷说,我刚才没吃。我知道水清尘长得漂亮,但凡是个人,都会喜欢。可是,你编造出这种谎话来骗我,就没意思了。” “轻儿怎敢欺瞒丞相的贵客。鹿蹄山是阎皇居住的禁地,如今又被丞相封山,怎么会有闲杂人等住在这片竹林里。” 羽轻儿的态度太坚定,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纪梵音呆了一下,茫然的看向前面的竹林。 难道…… 是她搞错了? 这里不是水清尘住的地方,还有另外一片竹林? 正当纪梵音疑『惑』时,忽远忽近的呼唤声,恰好从竹林里传出。 “轻儿?轻儿,你在哪里?轻儿——” “我在这里!” 纪梵音兴奋的两眼一亮,雀跃的蹦起来,不管不顾的朝竹林冲去。 跑了四、五步之后,猛地想起,正牌轻儿就在这里。 这两人一见面,那她的谎言,岂不是瞬间就要被拆穿了?! 纪梵音犹疑时的一耽搁,磕磕绊绊的脚步声,从竹林传来。 羽轻儿和纪梵音两人同时戒备,但,紧张的对象却大不相同。 下一刻,一道身影,从竹林踱步而出。 月光似流水般,铺在水清尘的脚下。 素衣墨发,气度渊雅,温润含笑。 纪梵音不由的看痴了眼,眼里、心里全是喜悦。 果然,光是看着他,她都心里欢喜的很。 水清尘听到熟悉的傻笑声,停下脚步: “轻儿?是你吗?” 纪梵音生怕羽轻儿先开口,抢答式的急忙大吼: “是是是!是我,是我!” 一旁。 羽轻儿的瞳孔,剧烈的一抖,心脏“噗通噗通”地不安跳动。 眼前的素衣少年,明明在笑,可一股莫大的恐惧,如同黑夜般,沉甸甸的『逼』压在她的肩上。 月『色』下,这张俊美的脸庞,宛若噩梦般,令羽轻儿恐慌的瑟瑟发抖。 她忍住强烈地眩晕感,颤抖着红唇,艰难开口: “大人,他,他是……” 水清尘睫『毛』微微一颤,不轻不重地声音,刚好可以压下羽轻儿的话: “轻儿?” 闻声,羽轻儿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受惊的后退。 纪梵音眸子微眯,误以为水清尘是听出了羽轻儿的声音。 她攥紧拳头,视线小心的徘徊在羽轻儿、水清尘的身上。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她得想个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对面,水清尘温柔含笑,动作优雅的慢慢把右手背到身后,两指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轻薄的绿叶。 虽薄,却足够割破一个人的喉咙。 三人各怀心事,默契般的,竟然谁也没有再开口。 鸦雀无声。 沉闷而危险的气息,紧张的流窜在三人之间,就连空气,都变得越来越稀薄。 豆大的冷汗,顺着羽轻儿煞白的脸颊,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这是一场事关耐力的较量。 当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羽轻儿浑身发抖,几乎无力站稳。 另外两人,一个微笑儒雅,一个暗藏狡猾,丝毫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但,只有纪梵音自己清楚,她超紧张的! 紧张到血『液』如同出闸的猛虎一般,蓄势待发! 水清尘这个人,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定了! 时间,在压抑的折磨中,慢慢流逝。 第11章 不能再继续祸害我家尘尘了 最先忍受不住这种折磨的,是羽轻儿。 她『露』出杀气,朝水清尘冲去。 几乎是同一刻,时刻关注着羽轻儿动向的纪梵音,立即做出应对。 “呀~兔兔!不要跑!” 纪梵音呼叫,脚往前迈,小手背到身后,握住腰上藏得短刃,凶光毕『露』,朝羽轻儿『射』去。 羽轻儿大惊失『色』,硬生生的停下冲势,提起手中的灯笼去挡。 “哄——” 灯笼被短刃一劈为二。 羽轻儿惊悚的瞪大双眼,再度仓皇后退。 奈何,短刃飞来的速度,未曾因为灯笼的阻挡,而稍见半分。 刃口闪烁着嗜血的寒光,飓风般朝她的玉颈旋转飞来。 这一刀,太快,太猛,以她的功力躲无可躲,也无力挡下。 自己,要死了吗? 可是,这位大人为什么要杀她? 羽轻儿惊惧的喉咙发紧。 当玉颈传来割裂的剧痛,羽轻儿悲痛的闭紧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忽然,急速旋转的短刃,停了下来。 羽轻儿惊诧的睁开眼睛,因为恐惧而剧烈摇晃的眼珠子一寸寸往下移,看到自己的血,从匕刃滴落地上。 纪梵音似索命罗刹般贴近羽轻儿身侧,黑眸玩味邪笑,压低声音,嘘声警告: “如你所见,你不是我的对手。” 羽轻儿脸『色』惨白的吞咽口水,心跳如雷: “大……” “嘘。” 往一边轻瞥一眼,见水清尘被夜莺的叫声吸引,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纪梵音掏出手帕,朝羽轻儿脖子上的伤口伸去。 她擦血的动作极轻,羽轻儿却被她的举动,吓得本能闪躲。 纪梵音欣赏着羽轻儿眼中流『露』出的恐惧,像安抚猫儿一般,拍拍羽轻儿的脑袋: “别怕,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但是,再让他听到你的声音,哪怕是一个字,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怕不能再继续祸害我家尘尘了。” 羽轻儿害怕的打个寒颤,有口难言。 她祸害谁了? 尘尘? 那又是谁啊?! 她不说话,不说话总成了? 羽轻儿用力的咬住红唇,有口难言。 纪梵音满意的『露』出微笑,心里在想: 还真别说,羽轻儿长相,虽然偏向妖艳,但骨子里却不带媚态。 特别是此刻,她楚楚可怜的,用害怕的眼神瞅着自己。就连自己都禁不住生出怜惜之意,更别提是尘尘这种大好人了。 纪梵音把手里沾血的手帕,朝羽轻儿递过去。 羽轻儿被她的动作吓得不轻,身体在恐惧的驱使下,猛地往后一缩。 她,她又想干嘛! 纪梵音看懂了羽轻儿眼中的意思,无辜的耸了耸肩膀,把手帕塞进羽轻儿的颤抖不止的手里,压着声音,低声说道 “走。” 羽轻儿急于离开,根本没有留意,纪梵音的言行,有哪里不对。 当她转身要离开之际。突然,脚下地面,剧烈摇晃起来。 霎时间。 一颗火球,燃烧着狰狞的火焰,疾如风驰,划过鹿蹄山的上空。 “呀~流星?!” 纪梵音变脸如翻书,先是一喜,高兴的抱手,正要许愿。 倏然,十几颗火球,环绕着一个巨大的火球,冲破黑云,以毁灭『性』的破坏力从夜空坠下。 纪梵音的脸『色』顿时一变,难看到了极点。 居然是陨星群! 没错,陨星群。 坠落的陨星,并不止一颗。 纪梵音之所以知道这些是什么,还是因为她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 天降火石,凶悍万分。 其撞击地面的威慑力之大,破坏的范围之广,远远超出数吨炸『药』的厉害。 当它冲击地面时,所造成的蘑菇云状烟尘,往往会伴随着飞溅的火星,和强烈的地震。 上一次出现这种毁灭『性』的天象,还是数百年前。 而今晚,当亲眼目睹它们成群结队的出现,将整个夜空点亮,那种壮阔和震撼,是纪梵音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脑海里,仅剩下一点念头闪过: 幸好,幸好这些陨星群砸落的地方,不是鹿蹄山。 怀揣着这点侥幸,纪梵音震撼的目光,紧锁西南方。 不足片刻,只听“哄”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恍若就在耳边。 脚下的地面跟着剧烈摇晃,无法站稳。 这阵摇晃感还未停下,轰隆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令山河震动。 远处燃起的火光,触目惊心。 鹿蹄山上的野兽,发出惊慌的哀嚎。 群鸟受惊的飞离鸟巢,在山顶盘旋。 纪梵音距离爆炸的地方相隔千里,感受都如此壮烈。可想而知,被陨星群实实在在砸中的地方有多糟糕。 狂啸的疾风,席卷着山上的树枝。 微小的砂石,在飓风的冲击下,变成了夺命的利器。 羽轻儿一个躲闪不及,脸蛋儿被石子尖锐的一面割出一条血痕。 她捂住火辣辣作痛的脸颊,慌忙运气,一边闪躲飞走的砂石,一边朝山下逃离。 纪梵音惊呆的目送羽轻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喃喃嘀咕: “这人……是笨蛋吗?这山上,是最安全的啊。” 冲天的火光,水清尘看不到,振聋发聩的爆破声,也引不起他的一点兴趣。 毕竟,这些不过都在意料之中罢了。 他低垂着眼睑,强大的内力,在周身自动开启结界,把疾风挡在外面。 静待一切恢复如常。 当纪梵音的感慨声溜进他耳朵里时,水清尘微愣了一下,接着,再次不受控制的笑出声。 她刚才差一点就杀了羽轻儿。 羽轻儿怎么还敢,和她继续待在一个地方。 她这个人呐。 怎么一点都不自知。 过了一会儿,等地面震动稍微,纪梵音“啊”的大叫一声,连忙低头寻找刚打的野味。 幸好野兔够肥实,被飓风掀起后,被卡在树杈里。 纪梵音跑过去,拔出野兔,高兴的跑到水清尘的身边: “嘿嘿,这只野兔好顽皮呀,两次三番的差点跑掉了呢。” 水清尘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某人不老实的爪子。 说话,就说话,又抓他手干嘛。 纪梵音继续说道: “我还打了一只野鸡呢,但是,被风吹跑了。今晚咱们得凑合着吃了。嘻嘻嘻,尘尘,你是不是想我了,所以,就迫不及待的出来找我?” “只是怕你丢了。”水清尘抬头,望向远处:“刚才是怎么了?” 第12章 让我做最后一个骗你的人 纪梵音朝火光映天的西南方望了一眼: “是一场陨星群,可惜了。” “可惜?” 纪梵音没什么情绪的说道: “不知则惧,惧则心生敬畏,敬畏则盲目崇拜。人们对于未知的诡异天象,未曾见过的珍稀异物,都是敬则为神,斥责为妖。今晚的流星群,原是自然现象,可若被心向正义的人利用,那就是祥瑞之兆,若被『奸』险小人利用,呵。” 凉凉一笑,纪梵音眼底染上玩味的邪气: “谁倒霉,谁就是引来毁灭的灾星喽。” 水清尘瞳孔猛地一收,愕然的看向身侧。 涣散的眼瞳,映入一张灿烂的笑脸,而他却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陨星群的出现,不过短短片刻。 当别人还在震惊,这诡异灭绝的灾祸,是什么的时候。 她竟已经审时度势,预料到了,这场陨星群,在有心人士的推动下,可能造成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局面。 这份超凡的远见,通透成熟的洞悉力,怎么可能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能够拥有的? 水清尘不由的握紧纪梵音的手。 他忽然萌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他想,他很想看看她的样子,看看她的脸。 不知道…… 她的眉,是细细的柳叶眉,还是英气『逼』人的剑眉,亦或者是眉峰转折,精致小巧的上挑眉? 眼睛呢? 鬼奴说的,圆溜溜的,颇具灵气,又是指哪般灵气? 羽轻儿又为何要喊她大人? 哪里的大人? 谁家的大人? 火流萤…么。 心里默默的念出她真实的名字,水清尘轻轻的握紧掌心里的小手,温声说道: “我们,回家。” “好呀~”纪梵音高高兴兴的应声。 捡柴,生火,清洗野兔,烤制。 纪梵音在院子里,忙活的风生水起。 水清尘静静的坐在一边,跳动的篝火,映在他俊俏的脸庞。 一切静谧,而安详。 纪梵音忙碌之余,时不时的偷瞄水清尘几眼。 心里捉『摸』着,要是她能把他收进口袋里,天天带着,天天看着,想想都觉得美得不要不要的。 “嘿嘿嘿,嘻嘻嘻……”幻想中,忍不住发出窃笑。 水清尘目光准确的侧向她,好奇的蹙眉: “你又在想什么?” 闻声,纪梵音欢喜的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等野兔烤熟: “没有呀~” “没有是什么?” “嘻嘻嘻……”忍不住又是一阵傻笑。 头顶的零星,没有往常的多,也没有往常的明亮。 但,因为近在咫尺的温暖,纪梵音生出一种错觉: 今晚的星星,是最漂亮的。 吹得山风,也是最最温柔的。 水清尘无奈的叹息: “你不能一直盯着我,却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到你的脸,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在想什么。” “看不到才好。”纪梵音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 水清尘无奈的又是一叹。 纪梵音仰望着星辰,说道: “我爹亲说,遇到我娘的时候,他原想展『露』最英俊的一面,却慌了手,也慌了脚,展现的尽是粗暴。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我娘亲,就是他想陪着看一辈子日出的人。” 脑袋枕上水清尘结实的臂弯,纪梵音笑盈盈的又说: “我娘亲说,我爹亲的粗暴,包裹着小心。正是这份小心,让她在汹涌的人『潮』中,再见时,一眼就能认出他。我觉得,我也能一眼就看见尘尘,芸芸众生里,只看见尘尘,也只陪着尘尘,看一辈子的星辰。尘尘呢?你也能看见我吗?” 她灼灼的目光,饱含着期待,凝住在他的脸上。 水清尘心跳漏了一拍,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急急的脱口而出: “糊了!” “哈?呀!兔子!” 纪梵音急的跳起,火急火燎的冲向火堆。 翌日。 黎明前夕。 天『色』刚刚擦亮。 鹿蹄山,忽然躁动起来。 大批官兵以山顶为圆心,团团将鹿蹄山包围,地毯式的往山顶搜查。 藏在其中的两批高手,时刻把手握在刀柄,杀气腾腾。 竹林的屋子里。 床上。 纪梵音像小动物一样,乖巧的蜷缩在水清尘的怀里。 水清尘的脑袋,枕在纪梵音的头顶,他的胳膊,压着她的胳膊,他的腿,压着她的腿,四肢向铁锁一般,把她『乱』动了一个晚上,十分不安分的小身板“绑”住。 紧密纠缠的姿势,是两人经过一夜的“磨合”,寻找到的最舒服的睡姿。 睡着的水清尘,透着唯我独尊的霸气。 这种霸气,不是狂妄的冷肃之气,更不是冷酷的邪王之气。 而是,经过一次次打磨,一次次沉淀后,内心的强大,所引发出的一种,足以容纳百川的温柔。 被这股温柔包围着的纪梵音,梦呓着,用脸蹭了蹭水清尘的胸膛,贪恋着不愿意醒来,但本能的意识,在察觉到杀气在『逼』近时,脑袋已经开始运转起来。 密林重地,江远那个老匹夫,怎么会让闲杂人等靠近这里。 她还没离开,轻儿也不会这么早回来。 特别是,昨晚的那场陨星群,似乎把轻儿吓得不轻。她今天能不能回得来,还是未知数。 纪梵音半醒半睡着,小脸笑眯眯的,在水清尘的怀里蹭了又蹭,活像一只小『奶』猫,舒服的不肯离开自己的暖窝。 倏地,纪梵音腾地一下,睁开眼睛。 陨星群,阎皇,遭查封的神谕圣殿,火萤金石,打造第一把神器…… 所有的讯息,瞬间串联起来。 不管此刻踏入这片山林的人,是捉拿她,还是预备对阎皇动手了。 她都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纪梵音从水清尘的臂弯里,慢慢爬出,坐起。 目光灼热,且专注的凝视住他的睡颜,像是要把他牢牢地记在脑海一般。 纪梵音本来只想看一眼就走,想到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小手,又不舍得的在他的脸上偷『摸』一把,小声喃喃: “尘尘呐,你真的区分的清楚,谁才是你的娘子吗?” 明知他根本就听不到,纪梵音还是认认真真的说着, “以后,没有我在,你看人做事,得多留个心眼,知不知道?如果,你不能陪我看一辈子的星星,至少,让我做最后一个骗你的人。好不好?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喽。” 俯身。 在他的鼻梁,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纪梵音从床上下来,穿上靴子,没有回头,干干脆脆的大步离开。 第13章 你的那只小霸王,溜了 当她走出竹林。 水清尘又卷又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 俊俏的脸颊,倏地,出现一团可疑的绯红。 “嘿嘿嘿,阎皇害臊了。”鬼奴的怪笑声,从静悄悄的屋里响起。 水清尘睁开眼睛,没有一点刚睡醒的人的『迷』糊。 他不紧不慢地从床上坐起,温润低声透着警告的意味: “鬼奴,你也想像我一样,尝试一次黑暗的滋味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呃……不敢。”鬼奴收起笑声。 “开始。” “是。” 过了一会儿,鬼奴的气息并未散去,水清尘问道: “有事?” 鬼奴犹犹豫豫的说道: “阎皇,你的那只小霸王,似乎是朝神谕圣殿去了。” 水清尘穿鞋的动作猛地一滞,暗沉无光的眸子,朝房间的某个角落看去,眉头轻挑: “哪里?” 神谕圣殿。 暖暖朝阳,斜斜的照『射』在庞大的宫宇墙头。 此刻,天已破晓。 坐落门口的巨大佛像,不似昨天的亲昵可敬,在晨光中,佛眼透着无比的肃穆、愠怒,气势压人。 纪梵音在墙外站了好一会儿了。 她拧了拧眉头,小手『摸』着下巴,陷入深思。 江远的人,还需一炷香的时间,才能找到这里。 一般情况来讲,她比较喜欢等江远的人来了,再翻墙进入里面,因为她喜欢被人追逐的感觉。 但,眼前的圣地,可是阎修居住的地方,里面一定机关重重,充满了挑战。 暗搓搓的搓了搓手,纪梵音当下做出了决定,正欲闯进去,一道蓝影“咻”的一下,从墙头翻出,一溜烟的功夫,就窜动无影无踪。 是他? 纪梵音狡诈的坏坏一笑,『摸』出猎犬面具戴上,朝蓝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树林在急速后退,邵小贱运气飞跃在树上,朝山下狂奔。 倏地,一个惊悚的猎犬面具放大在眼前,挡住去路。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躲藏在面具的后面,朝他嘿嘿发笑。 邵小贱被吓出一声惨叫,噗通一声,从树上摔下,溅起一层尘土。 纪梵音从树上跳下,笑眯眯的弯下腰,玩味的目光,锁定在盗窃火萤金石的小贼身上: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啧啧啧,瞧瞧,这小脸被摧残的。好可怜呶~” 邵小贱原本最得意的俊脸,此刻布满了疲累,又黑又厚的大眼袋,一左一右挂在眼下。 天知道,他昨天是怎么度过的! 从他逃进神谕圣殿的那一刻起,就有一道阴森森的坏笑声,如影随形的追在他的身边。 慌不择路之下,他看也没看,推开唯一能推开的一扇门,就钻了进去。 下一刻,脚下一空,大脑一片空白。 他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人就掉进了一个地下『迷』宫里。 一晚,整整一晚呐! 他像个该死又倒霉的老鼠一般,被人追着在『迷』宫里狂奔了一整晚! 又累又疲惫又饿又渴,当他的精神,已经被折磨的几近崩溃的时候,他看到了亮光。终于从地下的『迷』宫逃到了上面,阴森森的坏笑声也消失了。 他瘫软在走廊里,还没喘口气,浓重的杀气,忽然从山半腰传来,他强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墙头逃出。 然后…… 然后! 挨天刀的! 追了他一路的人,居然就等在外面,等他自投罗网! 邵小贱简直气绝,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纪梵音嘲弄,心有不甘的抓起一把草屑,朝纪梵音的脚砸过去,怒吼: “混蛋!我知道你一直在逗弄我!反正山下都是你的人,左右我也逃不掉了!来啊,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纪梵音眉头轻轻的挑了一下。 他以为山下的,是她的人? 纪梵音朝下面躁动的密林,看了一眼。 打斗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像是两批人马对上了。 纪梵音也不向邵小贱多做解释,嫌弃的朝邵小贱的腿踢了一下: “起来。” “干嘛!”邵小贱恼羞成怒的瞪住纪梵音。 “不怕死,就跟上来。” “谁怕死谁是孬种!” 邵小贱从草地上跳起,怒气冲冲的跟上纪梵音。 没走一会儿,震耳欲聋的水声,轰轰的传入两人的耳朵。 继续往上走,到了山顶。 邵小贱不明所以的伸长脖子,好奇的跃过纪梵音的头,往前定神一看,被眼前的景象震慑的瞪大眼睛。 只见,一条百丈高的巨型瀑布,从对面的山头,凌空垂下。 水雾氤霭,一泻千里,势不可挡。 隆隆的轰鸣声,在山谷之间回『荡』。 由于两座山峰险陡且高,所以,不论是对面的瀑布,还是自己脚下的鹿蹄山,一半的山身,都被般的云层遮盖,一眼望不到底。 要是从这里掉下去,绝对会被摔成泥渣的。 “跳下去。” “哈?!” 邵小贱以为耳朵出了问题,愕然的看向两手背在身后的纪梵音。 纪梵音余光撇了一眼崖下。 冻人的雾气,一阵阵扑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让她想起了刚才舒服的怀抱。 收了收跑远的思绪,纪梵音悠闲的说道: “我让你从这里跳下去。” 邵小贱哈哈大笑: “拜托,我看起来很像是傻子吗?我为什么要跳下去。” “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和傻子并无二般呢?” “你什么意思?” 纪梵音凉凉的哼笑,一字一顿,故意说得很慢: “慢『性』毒『药』里,我最钟意的就是烈焰春了。毒发初期,只会让人觉得背后痒痒的,到了中期,不挠掉一层皮,是解不了骨子里的酥痒的。再然后,会觉得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心窝里闹腾,不开膛破肚见点血,是止不住挠心窝的难受的。” 邵小贱的脸一会儿铁青,一会儿又变得煞白,到了最后,怒不可遏的瞪向纪梵音: “是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纪梵音无奈摊手,笑得既无辜又无赖: “这个还重要吗?这两天,有没有觉得背后痒痒的,总想找棵树啊,找面墙啊,蹭一蹭?背部这个位置真的很尴尬,自己又挠不到。要不要我帮帮你?” “你别过来!”邵小贱惊得往后退。 第14章 救,还是不救? 纪梵音笑盈盈的提醒: “你小心一点喔,这里可是真正的深渊,你再后退半步,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从这里掉下去,会死得很难看的。” 邵小贱怒的嗓音又尖又哑: “那你还让我跳!” 纪梵音笑道: “我已经告诉你了呀,就不算是毫无预备了。” 邵小贱嘴角抽搐,怒道: “告诉不告诉我有什么区别!” “对你,是没什么区别,对我来说,区别就是,在告诉你的情况下掉下去,你活着的可能是十分之二。” 邵小贱气的脸红脖子粗,只差没爆粗口: “你哪里算出来的那个二!” 纪梵音玉指指了指脑袋,笑得悠然: “这里。邵小贱,你的求生欲和爆发力有多强烈,就拿出多少的能力,活下去。三日后,邱水城的观莲节上,我等你。只要你能撑到那时,我可以承诺你。从今往后,不管是江远,还是死亡谷。谁都不能再为难你。” 邵小贱冷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 纪梵音笑中透着邪恶的霸气: “就凭我一次次的放过你。” 邵小贱脸『色』顿时一僵。 他邵小贱再蠢,现在也该明白,他能一次次逃开江远的追杀,并非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她。 是她总在最后一刻,放他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邵小贱握紧拳头,愤慨道: “你不是江远请来的帮手吗?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 纪梵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道:“邵小贱啊邵小贱,亏你还自诩是天下第一盗贼,难道到现在,你还没看明白?” 邵小贱不安的颤声: “看明白什么?” 玉指反指自己,纪梵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我不是好人啊。” “……” 邵小贱脸颊一黑,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这时。 “轰——”的一声。 整座山都剧烈摇晃一下,爆炸声从神谕圣殿的的方向传出。 霎时间,浓浓滚烟,冲向上空,火光耀眼。 纪梵音眉头轻皱了一下,复又散开。 下一秒,她倏地看向正对面的瀑布。 好似那里有什么人出现。 邵小贱下意识的做出防备举动,转身,面朝瀑布。 一抹『奸』诈的笑容,从纪梵音的嘴角大大的裂开。 她快速跑过去,一脚朝邵小贱的屁股踹去。 哼哼,小样儿,下去你! “哇啊——” 猝不及防的一脚。 身体往下面倒去的一瞬间,惊人的求生欲,在邵小贱的体内爆发。 他拼命的扇动双臂,竟险险的稳住了失去平衡的身体。 “哈!”邵小贱得意的大笑,扭头,笑容渐渐消失。 背后。 纪梵音发出嘿嘿的坏笑声,在邵小贱惊愕的目光中,慢悠悠的转动了一下右脚,慢悠悠的,把脚踩在邵小贱的屁股上。 现在,只要她轻轻往前一踹。 万丈深渊,就是他邵小贱唯一的归宿。 “你你你你你敢!”邵小贱急的脸红脖子粗,惊悚的瞪大双眼。 纪梵音欣赏着邵小贱丰富的表情,笑咧咧的挥挥小手: “邱水城,等你呦。” “别!姑『奶』『奶』别!” “你才姑『奶』『奶』,我还没过十四岁生辰呢。” 邵小贱咬牙切齿的憋出最后一句: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活着的时候,不是我的对手,做鬼也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笨蛋。” 傲然嗤笑,纪梵音一脚用力踹上邵小贱的屁股。 只听,“啊!”一声,短暂的惨叫声,很快就被轰隆隆的瀑布声淹没。 纪梵音慢步走到峭崖边,往下面俯视,小声嘟囔: “生而为人,死后做鬼,从这里掉下去根本就死不了,你怎么做鬼?真是个大笨蛋。下面是一个深潭啦。” 忽然想起什么,纪梵音沉思着『摸』了『摸』下巴。 啊嘞? 忘记调查,他会不会游泳了。 纪梵音歉意的吐了吐舌。 嘛,反正,事已至此。 他就自求多福。 纪梵音掏出袖中的小型飞翼,打算离开。 忽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狼狈身影,跌跌撞撞的闯进她的视线。 峭崖的左下侧,隐藏在绿荫下的小路上。 水清尘神『色』慌『乱』,右手捂住受伤流血的左臂,拼命的往前跑。 几个官兵打扮,脖颈纹着黑蟒的男人高举弯刀,嘴里大喊着: “阎修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祸国殃民!如今天降怒火,圣上遵从天命而行。阎修一党格杀勿论!一个都不放过!” 逆贼? 天降怒火? 敢情这些人不是冲她来的。 纪梵音站在高处,悠闲地隔岸观火。 虽说,水清尘长得秀『色』可餐,正好是她最偏爱的那一碗正餐。可是,锄强扶弱、救人于危难,那是大侠才做的事情。 很显然,她不是。 崖下。 水清尘双目失明不久,还没适应黑暗带来的种种不便。如今又遭逢追杀,身负重伤,仓皇之下,他根本顾不得挑路,埋头一个劲儿的往前跑。 呼啸的冷箭,自绿林『射』出。 在距离水清尘的后脑勺,仅差一寸之际,他的脚踩上一颗湿漉漉的石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歪倒。 冷箭『射』中地面。 “咻——” 又一箭,『射』中水清尘擦过的一棵百年松树。 松针瞬间变得枯黄,从枝上脱落。 箭头有毒? 这一发现,让纪梵音眉头微微一蹙。 “啊…” 水清尘的惊呼声,把纪梵音飞远的思绪拉回。 只见,他刚稳住踉跄的身体,就继续往前逃命。 正前方,一处没有围栏的观景台,正在七八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走投无路的水清尘。 六米。 五米…… 他越跑越快。 水清尘不是邵小贱。 他的眼睛看不到埋伏在前方的危险断崖。 崖下深潭,坚硬礁石,暗涌激流。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从那里摔下去,他,绝无活命的可能。 三米…… “咻——”夺命利箭,再度『射』出丛林。 狼前虎后,穷途末路。 水清尘已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纪梵音原本戏虐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无比凝肃。『摸』下巴的动作,也因为内心的紧张和担心,而停下。 昨日在夕阳下,那一抹昙花一现的温暖笑容,在此时,浮入在纪梵音的脑海。 第15章 没有惊吓,你也可以抱紧我 “追!” “杀——” 杀气腾腾的怒喝,让犹豫不定的纪梵音回过神来。 此时,水清尘无路可逃,他的一只脚已迈入深渊边沿,岌岌可危。 纪梵音不敢再耽搁,脚尖抓地,奋力一跃,自悬崖左侧纵身跳下。 “尘尘!我来啦——” 雀跃的呐喊声,从头顶传来。 水清尘愕然的仰头,往上看。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急速的风声告诉他,有东西正在朝他砸来。 “尘尘!快让开!”呐喊声又起。 意识到那个“小东西”是什么。水清尘脸『色』骤然一变。 他立马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人后,牢牢地把她塞进怀里,探出崖边的右脚,在同一刻,后退至安全位置,脚下生风,挪移四、五米之外,躲开身后毒箭。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冰冰凉凉的小手,正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水清尘的心脏扑咚扑咚的跳个不停,铁臂颤抖着无意识收紧,气恼的情绪,瞬间窜上脑门。 “胡闹!” “尘尘别怕。我来了,你安全了。” 纪梵音安抚的声音,在同一刻响起。 她的小手,笨拙的抚『摸』着水清尘的手臂,误把他剧烈的心跳声,当成了害怕。 水清尘胸膛糟『乱』的一起一伏,神『色』愠怒: “我不害怕,我是被你吓得。” 纪梵音长长的“喔?”了一声,坏笑着瞄了一眼他的手臂: “不害怕你还把我抱得那么紧?” 水清尘狠狠地被噎了一下: “我这是受惊过度的下意识举动!” “是是~” 轻挑的笑声,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 水清尘脸颊倏地一红,俊俏的脸颊不自然的绷紧: “下次……不对,没有下次,以后不准再『乱』来,万一我没有接住你怎么办。” 闻声,纪梵音小小的嘘了一声: “你能接住,我还被吓了一跳呢。” “你!”他只是眼瞎,又不是耳聋,真当他听不到吗。 纪梵音嘿笑着赶紧抱紧水清尘的脖子,邀好的在他脖颈蹭了蹭,撒娇道: “嘻嘻嘻,一会儿不见如隔三秋呐。尘尘,没有惊吓,你也可以抱紧我,因为,我也喜欢。” 水清尘的心口,猛地一颤,好似昨晚的陨星石,还留着一颗,这会儿才落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他心上。 她,一向如此吗? 用蜜裹的言语,和亲昵的称呼,对待不过相识一天的陌生人。 莫名的情愫,刚染上眉头,她下一句话,顿时又让水清尘哭笑不得起来。 “尘尘,你且稍等片刻,我们再继续探讨‘抱紧不抱紧’的话题。” 说着,纪梵音像兔子一样,麻利的从水清尘的怀里,蹦落地上。 她侧身,挡在水清尘的前面,朝追杀过来的官兵望去。 刚才她从高处俯视,看的不太清楚,现在近了再看。 那些人脖子上的纹身,果然是黑蟒。 这个图案,她在江远的丞相府上见过。 如果追杀水清尘的是正规官兵,纪梵音出手或许还会留情,但对付杀手,她向来秉承以恶制恶,绝不心慈手腕。 纪梵音心里想着,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慢慢『摸』出藏在腰间的利刃。 她手中短刃,名为黑豹。 刃身赤黑,是弯刀和匕首的完美结合体。 优雅流畅的弧形线条,在刺入人的身体时,极大的减轻了空气阻力,不需花费多大的力气,就能轻而易举的刺断人体最坚硬的骨头。 而拔出的那一瞬,鲜血喷洒的残暴画面,是纪梵音最欣赏的。 只有场面足够残暴,对手才会足够害怕。 如此,在气势上,她才能优先占据优势,以此弥补她年龄上的不足。 今日,也是一样。 身后飞流的万丈瀑布,好似千万匹猛兽在怒吼。 纪梵音眉头飞扬一挑,唇角勾笑,气场乍开,话语猖狂: “敢伤我的尘尘,今天不废了你们,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拿恶名登场江湖!” “哈!哪里跳出来的不要命的小娃子!我……” 纪梵音不屑的冷冷一笑,打断杀手领队的话: “杀手第一守则,切勿死于话多。” 音落,不再听他废话。 黑豹闪烁着夺命寒光,自纪梵音的手中飞出,直接割断一个杀手的喉咙,旋回冲向杀手们的纪梵音手中。 自小起,她就不学习花哨好看的招式,所以,她姿态飘逸灵动,但绝不讲究尽善尽美。 在她看来,杀人就是杀人,这本就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人之初,『性』本善。 这句话在她的理解应该是—— 人之初,『性』向善。 人应该秉承一颗向善的心,来到这个世界上。 而走入歧途的人,残害忠良的人,伤害长得好看,又笑得招人喜欢的人,她纪梵音绝不介意送他们回炉重造。 扎、刺、戳、抛、左右得心应手。 纪梵音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干净利索,只以夺人『性』命为目的,游走在杀手之间。 一个,两个…… 飞溅的鲜血,越来越多。 原本气焰嚣张的杀手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一个个死在纪梵音的手里。 这个结果可不是水清尘愿意看到的。 他等了这么多年,步步退让,暗中帮助,江远才好不容易终于出手了。 他怎么允许在最后,也是他最期待的环节,出现差错。 水清尘侧耳细听,趁纪梵音专心碾杀敌人,无暇顾及这边的时候,一步一步,默默的走入毒箭瞄准的区域。 嗯…… 他都帮到这份儿上了。 江远引以为傲的羽箭队,总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水清尘慢慢地扬起俊美的下巴,微笑静等,结束的那一箭的到来。 殊不知,他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悠闲,却又无比震撼人心的王者气韵,震慑的藏匿在林中的弓箭手,迟迟不敢松开手中的弓弦。 不久之前,阎皇已伏法,被同伴押解下山。 弓箭手和其余同伴一起,一路追踪目标,来到崖边。 指下紧扣的冷箭,只需『射』发。他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可是,弓箭手的心,紧张到快要跳出来一般。 他万分清楚,这一箭,他没有理由迟疑,可肩上,却好似压着一个艰难的重担,不能行动。 因为。 这个“书生”,气息变了。 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自己此刻准备待发的毒箭,好像变成了一把打开雄狮牢笼的钥匙。 一旦利箭『射』出,那潜藏着巨大危险的雄狮,便会立即幻化成龙,冲上九重云霄,逃得无影无踪。 弓箭手,迟疑了。 第16章 佛见百万跪苍穹 等了良久,不见动静。水清尘眉头困『惑』的轻扬了一下。 罢了,都帮到这个份儿上,他也不介意最后再助敌人一臂之力。 心里想着,水清尘掌心催动劲气,曲指一弹。 犹豫难决的弓箭手,臂弯好似被一股电流击中一般,扣在弓弦上的指头瞬间被弹开。 “咻——” 毒箭以绝杀之势,迅速朝水清尘的胸膛『射』去。 纪梵音敏锐的听觉,当即将箭声收入耳中。 她一脚踹飞一个口吐鲜血的黑衣人,眼尾朝背后冷扫一眼,没有完全回头。 紧接着,她一脚踢起血泊中的弯刀,朝身后踢『射』。 “哐——” 刀尖撞上锋利箭头,擦出激烈的火花,齐齐掉落。 水清尘的嘴角小幅度的抽搐了一下。 有口难言。 都道求生难,怎么到他这里,求死比求生更难。 更何况…… 他就是装死而已,又不是来真的。 这个小东西,要不要这么鞠躬尽瘁,把他守得固若金汤。 水清尘头痛的扶额,遗憾摇头。 再挪。 挪啊挪。 挪近峭崖。 “你再『乱』挪半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别以为你是我夫君,我就舍不得打你。我老实跟你讲,我打起人来,是不分美与丑的!” 娇声呵斥。 黑豹滴血,腥气浓重。 充满火『药』味的威胁声,具有十足十得威慑力。 然而。 “呵……” 杀气弥漫的紧张气氛中,水清尘却控制不住的笑了,非常愉悦的笑。 “你在笑什么?”纪梵音眼中熊熊烈火被惊艳取代。 “我在笑,有件事情他倒是说对了。” “什么?” 水清尘唇角上扬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勾勒: “你果然是个霸道的小家伙。” 纪梵音皱了皱眉头,立即反驳: “我不是小家伙。” 你一言,我一语。 激烈的厮杀,居然就这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两人谁都没有把剩余的杀手放在眼里。 水清尘幽幽的“喔?”了一声,温声微笑: “‘是小霸王还是小家伙’的话题,我们稍后再来探讨。有件事情刻不容缓,需立即处理。” 熟悉的调调,让纪梵音困『惑』的眯了眯眼睛,还没有想出来是在哪里听过,眼前的人气场忽变。 水清尘俊美的脸颊,先是『露』出一个惊人心魄的笑容,神秘而优雅。 然后。 在阳光的围绕中,他阔步向前,身影刚正,英姿傲然。 高束的青丝,在微风中肆意飞扬,一改先前的斯文,竟透着几分疏狂的味道。 气定神闲的神采,圣气凛然的气度,彰显不凡的气韵。 眼前的人,陌生,而危险。 纪梵音本该心生警惕,可…… 似飞蛾遇上烛火,似帝王蝶遇上芳草花,似瘾君子遇上专属的毒『药』,似久经折磨的鬼魄,遇上救赎的光芒。 似纪梵音,遇上水清尘。 纪梵音恍然明白过来。 她为什么会一而再的,沉『迷』在他的笑容里,为了能说服自己留在他身边,她甚至几度刻意漠视他的种种怪异。 水清尘于她而言,是一种充满矛盾,散布着危险,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的存在。 纪梵音目光炙热的凝在水清尘的脸上,专注的眼神,渐增强烈的掠夺意味。 这个人。 她要了! 水清尘没有察觉到纪梵音的变化,唇瓣微启,含笑低语: “玉灯深处圣龙现, 佛见百万跪苍穹。 水光潋影尘不染, 杀生渡生为护生。” 水清尘修长的手指,在暖阳中,慢慢的伸入滴血的宽袖。 在场的羽箭队,和杀手因他这一举动,瞬间如临大敌,『露』出颤意。 百万军师,水清尘的名号,并非是浪得虚名。 指的也不是他水清尘,身后坐拥着百万大军,而是,他水清尘一人之力,可抵百万雄师。 他的智谋和胆识,往往会让人忽略,他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丞相这次倾巢出动,又从中挑选出他们最强的两队人马,负责追杀水清尘。 原以为丞相是小题大做,现下才知道是他们太盲目轻敌。 认真起来的“百万军师”,绝对不可小觑! 杀手紧握利刃,羽箭队的人严阵以待,心颤声如雷声巨响,却无人敢先动。 因为,谁也不知道,水清尘在衣袖里藏了什么,可以绝地反击的致胜宝器。 水清尘继续缓步向前,低沉柔和的声音,充满着力量,再度响起: “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而博。三年前,阎皇为水某作下这首招募诗,身为阎皇信徒,如今吾主蒙难,水某怎能再袖手旁……噫?” 乍开的气场,倏地一凝。 惊诧声引得众人,随他一同低头,查探脚下异样。 下一秒,水清尘脚下一滑,踉踉跄跄的往后歪倒。 还没等他站稳,又有几颗凭空冒出的蓝『色』琉璃球,接连被他踩中。 鬼!奴! 心里几近咬牙切齿的低吼,水清尘顺势后退,身体相当“自然”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足坠入深崖。 沉默。 鸦雀无声的绝对沉默。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死盯崖边,等待着水清尘的再度出现。 寂静。 相当寂静。 呼—— 山风吹起纪梵音漆黑的发丝,滔滔水声自崖下传来。 “『射』——” 回过神的羽箭队一声令下,毒箭“咻咻咻”的『射』出树林,齐刷刷的朝一动不动的纪梵音袭去。 呆滞的眼瞳猛地一晃,纪梵音两眼喷出汹汹怒火,拔腿就朝前面冲去,纵身一跃,追下深崖: “水清尘!你个徒有外貌和架势的大!笨!蛋!你瞎啊!走路都不会走!” 愤怒的呐喊声,在深崖久久回『荡』。 崖上。 『射』空的毒箭,密密麻麻的扎在坚硬的地上。 几颗晶莹的蓝『色』琉璃珠,在微风中静悄悄的滚动。 峭崖下。 水清尘自崖边掉下后,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悠然自得的状态,完全不见慌『乱』。 夹着水汽的山风,呼呼的卷起他飞扬的发丝和衣袍。 震耳欲聋的瀑布声,此刻成了象征着自由的美妙旋律。 正当他惬意无比的时候,满含怒火的娇嗔声,从上空传来。 他舒展的身体微动了一下,唇畔笑意加深,好似已经看到了她站在崖边抓狂的模样。 “水清尘!你这个大笨蛋,闭着眼睛装什么死。有我在,阎王也休想从我的身边把你带走!” 霸道的娇嗔,从近侧响起。水清尘听得心口一震,诧异的睁开眼睛。 咦? 第17章 分手费,我很大方的 “看什么看!你看得到我吗。” 纪梵音运功追上后,在半空中伸出手,紧紧地抱住水清尘的腰。 两人飞扬的青丝,在疾风中一次次纠缠,又一次次分开。 “你……” “你这个徒有虚表的瞎子花瓶!中看不中用。” 未说完的惊讶,被同时响起的蛮横声打断。 “呃……” “怎样,我说的不对吗!” “唔……” 水清尘为难的欲言又止,百辞莫辩。 纪梵音“哼”的一声,指尖泄愤似得,戳啊戳他的胸膛,意外地发现,他的胸口还挺硬邦邦的: “怎样?有意见啊,有意见也给我憋着!” 水清尘在心里无奈叹息。 果然嚣张跋扈呐。 “哼,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儿上。” 水清尘英气的眉头微抖,嘴唇抿出铁一般坚硬的线条,决定沉默是金。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纪梵音不乐意了。 水清尘苦笑道: “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消气。” 纪梵音“哼”的一声,别扭的把眼睛从他脸上移开,余光又忍不住斜他身上,流里流气的哼哼两声: “原来你就是阎修身边的那个百万军师书呆子啊,呵。” 水清尘听出她的不屑,问道: “失望了?” 纪梵音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那倒没有。只是,江湖暗市上,传卖的画像,和你本人长的颇有出入,要仔细的品论起来,还是你本人长的英俊好看的多。等我回去,我就把收藏的画像全部转卖出去。” 全部…… 她是买了多少。 水清尘好像听到自己无奈的叹气声。 纪梵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就数据而言,你的画像,在暗市中受欢迎的值数是最稳定的,特别是在近三年里,一直稳站排行榜的榜首。所以我想,不出三天,我那些画就可以全部脱手。” “娘子如此精打细算,水某真是好福气啊。” 纪梵音瞥了他一眼,说道: “还没完呢,等售空后,我就派人游走各大茶坊,大肆谈论你本人霞姿月韵,清风霁月,唯有画圣玉万顷手中的画卷,才最贴近你本人的相貌。” 水清尘在脑海过滤了一遍,没想起这号人物,问道: “我怎么没有听过玉万顷的大名?” 纪梵音哈哈大笑: “回头我补出你的画像,玉万顷的大名便有了。” 水清尘听得一脸汗颜,艰难的憋出几个字: “你……真能瞎编。” 纪梵音不以为然道: “这怎么能算是瞎编呢,凭你的相貌,再加上我的画技,绝对可以日进斗金,赚的满盆归。” 水清尘哭笑不得的摇头: “那你经过画像上的本人的同意了吗?” 纪梵音抱紧水清尘的窄腰,仰着头,笑嘻嘻地撒娇: “哎呦~夫妻之间,资源共享。你放心,拿到的钱,等我们哪天分开了,我们就五五分。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水清尘右唇角抽搐了一下: “娘子…真会做生意。” 自从见到她,他就一而再的被噎的说不出话。 纪梵音咧嘴一笑,扬声道: “我会做生意是天生的,但不及尘尘聪慧。” “嗯?”水清尘困『惑』的眨了眨眼。 她这是何意? 纪梵音低头,瞅了一眼脚下。 云雾层层散去。 深不见底的深潭,已经显『露』出来。 纪梵音灵动的黑眸洋溢着戏虐,朝水清尘看去,笑道: “尘尘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比如,再施展一次阙九重,带我回到岸上?” 握在腰侧的大手猛地用力,纪梵音故作诧异道: “哎呀~这是不能说的秘密?那你现在是怎样?要杀妻灭口?” 闻声,水清尘慢慢地松开手上的力道,温声低笑: “淘气,怎么能如此污蔑你的夫君呢。” 纪梵音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明白他说的污蔑指的哪方面,大胆猜测道: “你刚才在崖上抱住我后,移如幻影,挪回崖边,施展的乃是剑族内室弟子,才有资格修炼的阙九重心法。我说的对,还是不对?这也算是污蔑吗?” 既然被识破了,水清尘也就不再隐藏,抱紧纪梵音的细腰,脚下生风,眨眼间便稳稳地飞落岸上。 松开掌心的柔软,水清尘往后退开一步,遗憾的叹息道: “对,也不对。可惜我资质太差,不到一年,就被逐出了师门。所以,严格的说,我并不算是剑族弟子。” 纪梵音两手背到身后,笑眯眯的盯住水清尘直摇头: “尘尘你又撒谎。阙九重是剑族首领剑狼牙所创,没有他的青睐和认可,就是入室弟子,也得不到他的亲传。” “你很了解剑狼牙前辈?” 纪梵音明白他这是在试探,但她又何时对他坦白过。于是,真假参半的笑着回答: “嘛,曾经叨扰过剑族几次,但都没能见到剑狼牙前辈本人。” 闻声,水清尘幽幽一笑: “娘子是在欺负我眼疾看不到吗?方才你夺人『性』命时,身姿轻灵,飞若蛟龙,若没有在剑狼牙前辈的身边围膝十年,怎么会练就一身剑族的本领。” 纪梵音眼底掠过一抹愕然,深深的盯住水清尘微笑的脸庞,一言不发。 沉『吟』了片刻,纪梵音唇角玩味的勾笑: “原来我该叫你一声师兄?” “娘子照常唤我就好。”水清尘温文尔雅的微笑点头,礼貌又疏离,不似昨日。 纪梵音两眼一眯,『露』出一抹坏笑: “喔?师兄确定?” 水清尘暗叫一声不妙,正要收回刚才的话,就听到她用甜腻腻的声音刻意的叫: “亲亲~” 后背冷飕飕的浑身一抖,水清尘顿时苦笑。 他怎么就忘记了。 这个小家伙,最擅长的就是用甜言蜜语,让他应对无能。 江远这次花的钱,总算没有白花,请来了一个不错的帮手。 不过,玩闹也该到此为止了。 水清尘唇瓣微启,正要开口,手腕猛地被她激动的紧紧握住。 “呀!快看!彩虹!” 这时。 一条彩虹忽然出现在天际。 放眼望去。 壮观的瀑布崩腾而下,声若雷鸣,气势滂沱。 盈盈水雾缭绕在四周,将苍翠的山林,笼罩在一片仙境之中。 绮丽的自然景象,让纪梵音兴奋的又蹦又跳: “尘尘,真的是彩虹呐,我听人家说,如果遇到彩虹的话,许的愿望就可以成真呢。” 水清尘仰头往上面看,笑的有些无奈。 她总能随时随地的忘记,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第18章 你对我笑一笑呗 水清尘慢慢地垂下脸颊,把注意力集中到身边的人身上。 “啊,对了,尘尘的眼睛被毒瞎了。没关系,那我说给你听啊。”纪梵音兴奋的说。 说? 怎么说? 水清尘睫『毛』轻眨了一下,被勾起了好奇心。 纪梵音『摸』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两眼噌的一亮。 有了~ 她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语调欢快的扬声道: “尘尘,你且听好了啊。咳咳。 水中云,天上过,西映青山『色』~ 南见瀑布,彩虹两边卧。 要论世间真绝『色』,水洗倒影,尘尘最出『色』~” 『吟』诵完,纪梵音笑眯眯的歪头。 等着看他『露』出好看的笑脸。 等啊等。 却等来他唇瓣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 纪梵音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站直身体: “怎么了?我说的不好听吗?” 水清尘神『色』微冷,摇了摇头: “不,你说的很动听。” “那你为什么不笑了?”纪梵音遗憾又困『惑』的嘟囔。 水清尘薄唇紧抿,感觉到她灼灼的视线盯在自己的脸上,他转身面朝瀑布,避开她的视线。 波光粼粼的水影,映出他不自然的神情。 纪梵音追到他面前,扬头望着他,不让他躲: “尘尘?你不开心了?” 水清尘眉头越皱越紧,想问的话滚到舌尖,到了最后一刻,又换成了别的: “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当然就笑不出来。” 说完,水清尘懊恼的又快速撇开脸。 他想说的,不是这句。 纪梵音追着又挪到他面前,歪头盯着他看了片刻,恍若明白了什么,大笑道: “啊,我知道了,尘尘你是在难过眼睛看不到对不对?” 水清尘唇瓣抿动,过了一会儿,他敷衍的“嗯”了一声。 见状,纪梵音高兴的一把抓住水清尘的手腕: “尘尘!” “嗯?”水清尘被她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 纪梵音抿紧红唇,一眨不眨的凝望着水清尘,不说话。 水清尘不适应她突然的沉默,拧眉侧脸听了听,问道: “怎么不说话了?” 纪梵音痴痴的『露』出一个傻笑,明亮的水眸溢满了期待: “尘尘,你对我笑一笑呗。” 水清尘不知所以然的挑了挑眉,复又摇头说道: “不要。” 纪梵音失望的眸『色』微暗,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有了决定,又说道: “尘尘,其实我有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秘密?”水清尘侧眸认真的听。 纪梵音慢慢的踮起脚点,小心翼翼的捧住水清尘的脸,轻声低语: “其实,我是个骗子。” 水清尘诧异的眉头挑起。 纪梵音又说: “是江远派我来监督你的。” 水清尘蹙紧的眉头,淡定的舒展开。 他知道啊。 纪梵音『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又重复了一句: “尘尘,我是江远派来监督你的骗子耶。你赖好惊讶一下啊,不然,我觉得很没有成就感耶。” 闻声,水清尘无奈的长叹一声,唇角微启,正要说话,纪梵音心虚的立马捂住他的嘴,飞快的说道: “算,算了!还是我说。” 水清尘抿了抿薄唇,睫『毛』轻眨。 纪梵音深深地猛吸一口气,豁出去的大声道: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欺骗你,骗你的人,骗你的心,骗你的感情。我不是个好女人,尘尘,是轻儿对不起你——” 轰隆隆—— 壮烈的瀑布声,也压不住某人最后的大叫。 呆滞。 水清尘一脸的呆滞。 什么骗心、骗感情? 不是个好女人,又是个什么意思? 这次水清尘不是装出来的。 他是真的被她吼得脑袋一阵『迷』糊。 还没等他回过神,一阵掌风冲他的后脑勺袭来,他正晃神着,没来得及防备。 昏倒前的最后一秒钟,他终于听清楚了她的主语——轻儿。 水清尘睫『毛』颤动,想说话,却晚了。 纪梵音一掌劈晕水清尘后,赶紧抱住他软绵绵的身体,放到岸礁上。 她抽出削铁如泥的黑豹,跪坐在他身边,在衣服上擦拭去上面的血迹后,在左手食指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出。 她宝贝的赶紧把血凑到水清尘的唇边,蛮横的用指头,撬开他的嘴巴。 顿时,血腥入口。 估算着喂下的血量,足够解了他的剧毒,纪梵音连忙把手指头伸进自己的嘴里吮了一口,一边用手背抿去他嘴角猩红的血迹。 过了一会儿,纪梵音望着昏『迷』的水清尘,痛心疾首的长叹了一声: “唉,唉,唉。难怪爹亲总说,爱美,是病,得治,见过最钟意的,有病,难治。唉唉。” 罗生蛊以百种毒虫为食,称霸毒蛊一类,无所畏惧。 这世上只有三人知道,它的唯一克星,就是她的血。 而她本人,最宝贝的就是自己。 曾经有个人愿意一掷重金,只为换取她的一滴血。 她拒绝了。 后来听说,那个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心上人。 只因,他不忍心,不忍心她再受折磨。 睫『毛』轻眨,纪梵音眼中的冷酷一扫而去,满足的笑了: “喝了我的血,就是我的人了。等我忙完大事,我就回来找阎皇,向他要你。” 纪梵音站起身,纵身一跃,从岸礁落到岸上,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同一刻。 半山腰上。 瀑布飞涌。 苍老的古树后面。 青丝摇曳,雪青『色』衣袍人,手持素『色』折扇,扇柄末端,坠着一块精致玲珑的莲花形月长宝石。 神秘男子表情冷漠孤傲,似寒冰雕刻的眸子,映出纪梵音渐渐走远的俏丽身影。 当他转身跟着离开时,一缕微光,从他的扇坠晃过,浮现出一道幽蓝彩晕,折『射』进涛涛深潭。 藏在暗中的鬼奴,被这一道亮光刺的眼睛眯起,敏锐的朝对面的丛林看去,却只看到一个飞扬的素『色』衣角。 鬼奴起身想追,想了想,自山半腰飞到岸礁,盘腿坐在水清尘身边,专心调息。 一晃眼。 夕阳西下。 晚霞挂在瀑布的上空。 水清尘细密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四肢恢复了知觉,慢慢的撩起修长的手指,挡住刺眼的霞光,沉声道: “鬼奴,事情进展的如何?” 第19章 江湖,钓小小霸王鱼 鬼奴一身黑衫,蹲在水清尘腿边,正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的鬼脸面具,听到问话,他两眼一眯,嘿嘿的笑着回头: “一切皆如阎皇所料。估算着此刻,书生应当正在御书房,批改阎皇交代下的奏折。圣文麟也该在天牢苏醒,发现自己两耳已失聪,有嘴不能言,有腿不能移。日日饱受他的江大忠臣,对他‘嘘寒问暖’,上刑『逼』供。” 霞光洒落在微扬的唇角,水清尘的温声,透着不一样的威严: “不得放肆,他毕竟是圣家子嗣。” 鬼奴立即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阎皇教训的是。哦对了,有件事情,阎皇可能需要了解一下。” “何事?” 漫不经心地问。 水清尘还在思考某个人最后的话。越想,越耐人寻味。 鬼奴警惕的说道: “有个浑身散布着冷锐寒气的绝世高手,跟在小霸王的后面,离开了鹿蹄山。大约有五个时辰了。” 水清尘指尖微动,慢慢地优雅坐起。黑沉沉的眸子,深邃如潭水,映出鬼奴凶神恶煞的面具: “你故意耽搁五个时辰,等我苏醒,为的应该不只是告诉本皇这个消息?” 鬼奴愕然一愣,激动的哑声道: “阎皇?!你能看得见了!?” 水清尘唇畔的笑容骤然一凝,睫『毛』轻眨。 下一刻,他眯着眼睛,望向耀眼的云霞,瀑布,青山,还有…… 熟悉笑声,不由的在耳畔回『荡』。 “水中云,天上过,西映青山『色』……” 水清尘不自觉的跟着低『吟』: “南见瀑布,彩虹两边卧,要论世间真绝『色』,水洗倒影,水洗倒影……” 呢喃两遍,后面的五个字却停在嘴里,难以说出。 鬼奴仰头望向头顶,『迷』『惑』的说道: “彩虹?属下从圣殿赶过来的时候,恍惚也看到了彩虹。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 音落,鬼奴回头,看见自家主人突如其来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惊讶的一愣,不明所以的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时,水清尘从岸礁飞起,落到岸上,沿着深潭,步伐轻快的往山下走。 鬼奴跟着追上,在后面追问: “阎皇,我们要去哪里?” 微风中,水清尘飞扬的衣摆,透着说不出的雀跃,眼中的笑意,更是挡也挡不住,头也不回的朗声笑道: “江湖,钓小小霸王鱼~~” 两日后。 邱水城。 几声洪烈的炸响,烟花在夜空绽放。 一年一度的观莲节盛宴,人声涌动。 大街小巷里,笙歌如沸,荷香遍染。 许愿河里,百千盏莲灯,随着涟漪『荡』『荡』,一闪一烁,恍若繁星。 纪梵音身着一袭青衣,蹲在河畔堤岸。 她并不急着放走手里的许愿莲灯,灵动的眸子,凝住河面。 晃动的桥影里,几个公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的手。 窃窃私语声,随风飘入她的耳畔。 “等会儿,谁先抢到莲灯,她,就是谁的。” “可…万一,她的莲灯上,已经写了心上人的名字呢?” “这……” “管他的,先抢了再说!” 纪梵音眸底掠过一抹了然,没有半点怯意,大胆的抬头,直视回去。 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清澈而明亮。 只对视片刻,桥上的公子们,便心虚的转开视线。 唯有一双眼睛,充满兴味,直勾勾的还盯着她。 那是个斯文俊秀、阳光帅气的公子。 他站在河对岸,背着一个蓝『色』剑袋,似个江湖贵公子,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悠闲的倚着桥尾,见纪梵音看过来,朗声笑道: “在下凤逍遥,请问,姑娘芳名?” 纪梵音笑而不语。 凤逍遥微愣了一下,惋惜的嘀咕: “可惜了啊。” 纪梵音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低头放灯。 凤逍遥左看看,右看看,想跨过这河,和她近距离的畅聊,又碍于什么,只能干站在原地。 正纠结不定时,远处的街巷,突然烟花齐放。 热闹的掌声、吆喝声,吸引的凤、纪二人同时望过去。 几个男子冲上桥头,欣喜若狂的喊道—— “要疯要疯了!去年林大公子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才闯过的花灯阵,被个谪仙般的公子,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全猜出来了!” “都快来看啊!前所未见的加时赛啊!” “今年的天莲灯,说不定马上就会被请出来了!” 一时间。 河边炸开了锅。 放灯的撂下河灯,闲逛的拽起衣摆,摊贩老板扔下摊子,全都疯了似的,不管不顾的往临街狂奔,生怕晚了一步,就少看了一眼精彩。 这壮观的场面,饶是纪梵音都看的目瞪口呆。 凤逍遥“啊”的一声惨叫,被蜂拥的人群撞倒,还来不及站起,手掌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啊啊啊…痛痛痛,有人有人,脚下有人啊!救命啊,啊,我的屁股,啊!我的脚,啊,啊……” 听到叫声,纪梵音狐疑的回头,看到一块蓝『色』衣角,在人『潮』里飘啊飘。 凤逍遥被人流碾压而过。 她“噫?”了一声,从堤岸站起,看清了凤逍遥惊慌的眼: “这人……是白痴么。” 为什么不躲? 凤逍遥也看到了纪梵音。 他咬紧嘴巴,吃痛的闷哼,却再不叫出一声。 好在人『潮』过去的很快,没一会儿,桥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凤逍遥华贵的蓝『色』衣袍,脚印遍布,浑身疼得直抽抽。 他咬咬牙,在美人面前,忍了! 只是,现下有个难题,迫在眉睫。 自昨日起,他的脚就莫名失去控制,似被控偶师用线『操』控,一路从黄山寺,狂奔至此。 身不由己。 傍晚时分,他冲入邱水城,冲下拱桥时,亏得他眼疾手快抱紧桥尾,迅速点了腿上的『穴』道,这才停了冲势。 这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 期间,几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还偷偷观望他许久。 凤逍遥余光假装不经意的瞥向纪梵音,诧异的一愣,『露』出个俊俏无双的笑容,内心又是一阵翻涌: “呀?姑娘不去凑热闹?” 音落,想起她不会说话,凤逍遥正要再说,忽听清脆的笑声,从河对岸传来。 “你比花灯阵有趣儿多了。再说。” 纪梵音停顿片刻,幽幽一笑: “谪仙般的公子么,除了那人,其余的不过赝品,不值一看。” 第20章 你想我断子绝孙啊! 凤逍遥愕然: “你会说话?!” 纪梵音瞥了一眼他的腿,笑了: “比你健全。” 刚才被人流踩踏时,他的双腿像灌了铅水一样,纹丝不动。 凤逍遥尴尬的甩开破个洞的扇子,挡腿。 奈何,腿长扇短,他只挡住了『臀』部。 纪梵音越看越觉他滑稽,不由地坏笑道: “一般呢,长得丑的人,跟我搭讪,我是一定会翻脸的。小哥哥,你长得剑眉星目,俊朗好看,如果你开口求我,我或许会对你施以援手,解决你的困境也说不定呢。” 凤逍遥脸顿时一拉,黑如煤炭。 小哥哥…… 这称呼。 纪梵音细眉轻挑: “不肯?也对,方才你宁可被踩,也绝不开口向我求救,此刻就更加不会了。可是,你越是这样,我越好奇,你在遮掩什么,为难什么。” 纪梵音掌心凝气,震起一粒石子,掌风一挥,石如闪电,朝凤逍遥『逼』去。 凤逍遥一愣,迅速点开『穴』道,从地面跃起,施展轻功,一避一躲,身体宛若滑蛇,从桥上闪过,径直的朝纪梵音扑去。 纪梵音诧异的“耶?”了一声,两眼却雪亮,镇定自如,步步后退。 凤逍遥扑了个空,绕着柳树转了一圈,又往纪梵音身上冲撞,嘴里大喊: “要撞上了,要撞上了~快躲开啊,我提醒过得啊,撞到谁,谁倒霉啊。” “凤逍遥,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遮掩什么。如你所愿,我现在身体力行的告诉你,我从昨日起,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了,它偏要带我往你身上撞,我也是没办法的啊。” 嘴上这么解释。 凤逍遥漂亮的星眸,却熠熠生辉,从失控中找到乐趣,一个劲儿的,偏往纪梵音的身上撞,嘴上边嚷嚷。 “让一让,让一让喽~撞到谁,谁倒霉喽。” “哎呀呀,我说姑娘,你怎么老是挡在我前面啊。” “救命呀,救命啊。要撞上啦~哎呀呀,好险好险,险些撞上呢。” “哎,姑娘,你刚才施展的什么轻功?” “哎哎哎,姑娘,别停下啊,快往桥上跑,兴许,我的脚就不追着你跑了。” 难以掩饰的笑声,分外宏亮。 凤逍遥用手捂住脸,又从指缝里,偷瞄闪躲的狼狈的人。 纪梵音眉峰越皱越紧,危险的火苗,隐隐在眼中升腾。 凤逍遥丝毫没有注意到,越叫越夸张: “唉,脚啊脚,你怎能如此任『性』,偏欺负一个姑娘,好歹让人家喘口气不是~” “啧啧啧,姑娘啊,你也想想办法呐。” 纪梵音忍无可忍,转身就是一脚,狠狠地朝凤逍遥裆下踢去。 凤逍遥惊慌避开,双手挡裆,惊呼: “这么狠?你想我断子绝孙啊!” 纪梵音咬牙切齿: “断子绝孙?哼,我还想用老太太的陈年裹脚布,从你的嘴里,塞进你的嗓子里,再在你身上捆上铁球,把你投入最臭的河里,淹死你!” 凤逍遥听得背后冒冷汗: “姑娘,你…你这也太,也太…恶毒了点。我就是,就是逗你玩儿呢。” 纪梵音冷冷哼笑: “我纪梵音向来以诚待人,字字真心,绝不掺假。” 凤逍遥心中一喜: “原来你叫纪梵音?哈哈,好梵音,是我错了,我不该逗你。可是,真的不怪我。” 纪梵音眼底寒气乍起: “梵音是你能叫的吗!” 凤逍遥自知理亏,抱手赔罪: “好好好,纪大小姐,纪大小姐,是我不对,但是,我真是无心的,不信你看我的脚,到现在也没停下,我……” 话未说完。 一道寒光,从纪梵音手中闪出。 凤逍遥来不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凶器,腹部就一阵割裂的刺痛。 顷刻间,血珠喷洒,染红草地。 不等他反应,纪梵音手握黑豹,一记厉掌击中凤逍遥胸膛,右腿紧接就是一脚,踹飞十几米外。 凤逍遥撞倒一颗柳树,一口闷血吐出。 一条细如蛛丝的血红『色』虫子,混在血『液』里,摔在地上,又被踉跄站稳的凤逍遥一脚踩死。 凤逍遥难以置信的抬头,痛苦的捂住伤口: “你疯了!你怎么能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纪梵音面『色』坦然,极淡的笑意,在眼底流动: “如你所见,我也是无心的,何必如此惊诧。” 凤逍遥一股怒火在抽疼的胸口燃起,怒斥: “你太野蛮了!你分明是故意的!我才是无心的!我刚才是见你长得可爱,才忍不住想逗你玩玩。我已经向你解释很多遍,我的脚,从昨天起,就莫名失去控制,根本没办法停下,所以我才点了『穴』道。” 纪梵音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 “觉得我可爱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要逗我,我还活不活了。你情我愿的互动,那才叫玩儿。让对方感觉不到半点愉悦的无礼行为,名为『骚』扰。” 稍顿,她的目光下移,盯住他的脚: “口口声声说无法停下,那你现在又算什么?” 凤逍遥顺着她目光低头,眼中的火气,顿时一凝。 咦? 咦? 噫?! 他的脚…… 停下了?! 凤逍遥不死心的踢踢腿。 嘿? 真的好了? 凤逍遥只剩下满脸的尴尬,无法直视纪梵音的眼,说辞也变得支支吾吾: “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真的是误会。” 纪梵音什么都没有说,但眼中似有若无的笑容,却极具蔑视。 凤逍遥有口难言,手『摸』上背后的剑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剑柄,又默默移开: “虽非我本意,但,我也不能白挨了那一掌。” 纪梵音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也收回了黑豹,幽幽哼笑: “我好怕怕呀~” 凤逍遥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的男子气概,已被她成功撩拨。 十招。 他必在十招内,让她乖乖服软,心甘情愿的怕!他! 一炷香后。 两人过招,已不下半百。 凤逍遥面子挂不住了,怒提四成内力,誓要挽回男儿尊严。 纪梵音赤手空拳,不甘示弱,手腕游走,掌风凌厉,欲自下而上,欲袭击凤逍遥的下巴,打掉他的门牙。 凤逍遥惊慌后退,首次感到慌张,反思自己,实战经验太少太少,他明明看得清楚她的一招一式。 可他…… 却根本无法避开。 第21章 你见过我家走失的娘子吗? 正在此时。 叮铃铃—— 叮叮铃—— 清脆的玉玲声,从对岸巷子,悠扬飘出。 飞扬的红『色』裙角,从巷口『露』出一角。 这个声音…… 是她?! 纪梵音惊愕的一愣,气息瞬间变得不稳,一个失神,厉掌偏移,从凤逍遥的袖子擦去,掌风似刀,割断凤逍遥额前的一缕青发。 一个闪烁着金光的东西,从凤逍遥袖中带出,掉入河里。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凤逍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发,从眼前飘落,惊慌之下,掌心急急凝聚六成功力,朝纪梵音的肩膀击去。 一切发生都发生在眨眼的一瞬。 凤逍遥万万没有料到,纪梵音在厉掌偏移后,会晃神,他推的掌,若要紧急收回,必会遭反噬。 迟疑的片刻,鲜血的血,从纪梵音嘴里喷出,染红他胸膛的衣裳。 “你为什么不躲?!”凤逍遥大叫,仿佛他才是受伤的那个。 纪梵音吃痛,抬头,狠狠的怒瞪凤逍遥。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躲! 可该死的,一遇上那个人,她总会变得非常倒霉。 凤逍遥的那一掌,实实在在,纪梵音思绪运转间,身体不受控制的后仰。 她能感受到,夹着水汽的冷风,吹起了她的发丝。 她即将掉进河里。 但她却不能做出任何自救的动作。 纪梵音不甘心的,再瞪凤逍遥一眼,像是要把他的脸,牢牢印下。 “小心!”凤逍遥大惊,疾步冲上,伸出的手,却擦过她的袖子。 “纪——” “噗通——” 落水的巨响,压下凤逍遥的惊呼。 水花,飞溅。 河面只剩下一圈圈涟漪。 她,没有挣扎。 ……没有浮上来。 那一掌,果然,太重了么? 凤逍遥呆滞的愣住。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他原本只想教训教训她。 没想要她的命。 此时,河对岸。 腰缠的玉铃铛,随着火流萤的步伐,叮叮响动。 她容貌如花,媚态天成。 傲人的曲线,如雪的肌肤。 一双勾人摄魂的凤眸,添着令人寒颤的阴沉。 火流萤暗藏戾气的视线,从动『荡』的河面一晃而过,落到凤逍遥身上,目光微微一凝。 凤逍遥感到来者不善,右手下意识握紧剑柄,进入戒备状态。 火流萤不屑冷哼,杀意微『露』。 不远处的街巷,传出热闹的吆喝。 “公子好厉害!” “最后两关!公子,加油!” 火流萤凤眸波动,『露』出一丝不悦。 她极度厌恶热闹的场面。 火流萤从拱桥经过,转身,朝凤逍遥所在处的相反方向走去。 凤逍遥暗松口气,手从剑柄移开,扭头,盯住平静的河面,微微晃神,叹气: “唉,诸事不爽,越不爽,越不爽。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一个姑娘。” 哀默三秒。 凤逍遥歉疚一扫,高兴的掏袖子: “哈!幸亏拿到了火萤金石,也不枉费我白跑了一趟,咦?袖子怎么破了?难道是……” 脑海浮现出,纪梵音落水前,厉掌似刀刃,擦过他的袖子。 凤逍遥变脸如翻书,瞪住河面,怒骂: “该死的!一定是那个时候!火萤金石也一并掉下去的。” 凤逍遥气的原地打转: “要不是因为我是个旱鸭子,要不是因为我是个旱鸭子!!!气死我了!害我白白奔波这么久!看我不看我不…” 左找右找。 瞥见一块大石头。 他气冲冲的跑过去,又折回河边,举起巨头,把河水当成某人,咬牙切齿的往下砸: “砸死你!” “噗通——” 飞溅的水花,打湿靴面。 凤逍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的转身,大步离开。 放满许愿灯的河里。 大石头很快被河水淹没。 “啵啵啵啵——” 一串水泡,急速的冒出河面。 没一会儿。 纪梵音『露』出水面,“噗”的一声,吐出脏水,一阵咳嗽,破口大骂: “谁啊!哪个挨千刀的!力气大了不起啊!居然往河里扔石头!” 水下,小手默默『揉』『揉』被砸中的地方——屁股。 忽闻,熟悉的疾步声传来。 火流萤去而复返,走向拱桥。 纪梵音无语的翻个大大的白眼,暂压火气,捏住鼻子,认命的又钻回河里。 水下,黑暗静谧中,纪梵音憋住气,一股气游到一边。 用手『摸』索着,背后慢慢贴紧河壁,她眯着眼睛,往上看。 晃动的流水,并不湍急。 她的发丝,随风飘动,像黑绸带一样,飘在头顶。 估算着时间,她应该已经走远。 纪梵音松开捏住鼻子的手,浮出水面,小心翼翼的观察。 桥上,无人。 安全。 岸上,无人。 安全。 纪梵音没从原地上去,警惕的再度钻入水里。 游到十几米外,她两手按住软软的草地,撑起身体,准备上岸。 忽然。 一双素净的靴面,徐徐地走入视线,差点踩中她的指头。 纪梵音一晚上的不痛快,一触即发: “可恶!谁啊!眼瞎呐!看不到这里有个人啊!” 闻声,那双脚,往后退了一点点。 却没有离开。 纪梵音凶神恶煞的抬头。 想看清楚,是哪个不长眼的! 她先看到,那人素净的衣摆上,用浅蓝『色』的线,绣着灵动的水波纹。 夜风一吹,他的衣摆,拂过她的脸,痒痒的,还带着一点熟悉的……淡香? 纪梵音疑『惑』的歪头,继续往上看。 一盏明晃晃的灯笼,提在来者的手里。 强烈的光线,刺的纪梵音本能闭眼,眼疼的紧: “混账!还不赶快把灯挪开!” 灯笼,果真移开。 嘛,还算听话。 纪梵音满意的哼哼两声,决定留这人一条腿了。 她张开嘴巴,准备放狠话,冷不防撞上一双笑眸,她心脏顿时一紧,惊诧的愣住。什么威胁的话,全忘到九霄云外。 是他?! “嘭——”一束烟花,冲上夜空,在头顶绽放。 火光映在水清尘漆黑『色』的眸子里,星星闪闪,笑意朦胧。 他弯下腰,温糯的嗓音,似天籁,又像春风逗弄,一字一顿的笑问: “落水的小家伙,你见过我家走失的娘子吗?” “你你你——” 纪梵音吃惊的说不出话,指向岸上的手指,抖啊抖。 “我?姑娘认得我?”他的嗓音里,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笑意。 第22章 睡得很不老实 纪梵音张开嘴巴,又咬住,粉嫩的唇瓣,蠕动了半晌,却难再憋出一个字。 他居高临下的目光,让她的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她能看到,他墨黑『色』的瞳孔里,印着自己小小的影子。 他却仿佛站在千里之外,用审视的眼神,像在看着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她嘴唇一抿,不高兴的扬起下巴,义正言辞道: “我是大魔王,我不是小家伙。” 闻声,水清尘的眉头轻挑,眼中的诧异,反倒吓得纪梵音,似咬错人的乌龟,钻入水里。 逃之夭夭。 呼—— 带着莲花香的夜风,吹起水清尘的宽袖。 呼—— 又一阵风,拂过他微微抖动的眉梢。 他愣住。 久久久久。 愉悦的笑声渐大。 水清尘的眼中,全是浓浓的笑意。 纪梵音宛若水神蛟龙,忽的一下,就游到几十米外。 她停下,抬头,往上看。 静悄悄的水里,只能感受到水流的波动。 可她却仿佛能看到,绽放的烟花下,那浅浅的、暖暖的、好看的笑容,映在河面,『荡』入她的心扉。 同一刻,堤岸上。 月『色』与火光,交相辉映,倾洒在水清尘的身上。 他沉黑的眸子,盯住河面,专注而悠然。 没一会儿,一串水泡冒出水面。 他,笑了。 眼神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错过。 又过了一会儿。 冒水泡的位置,近到河中央。 “啵啵——啵啵啵——” 稀稀落落的水泡,越来越密集。 一圈圈水波纹『荡』开。 纪梵音从水里缓慢的『露』出小脑袋。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憋得通红的脸蛋儿上,那双眼,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气透亮。 她警惕的盯住岸上,也不说话,眼神直勾勾的,如临大敌。 水清尘往岸边走近,向她伸出手: “过来。” 纪梵音目光反复逗留在他的脸、手上,迟迟没有动作。 水清尘读懂了她的忧虑,徐徐地说道: “在下水清尘,从佛府城而来。姑娘请放心,我不是坏人。” 她谨慎的往后,游退半米。 水清尘目光微闪,刻意放低的声音,比往常更加醇厚动人: “在下正在找寻一位姑娘,她是我刚过门的娘子。自她嫁我那日起,我的眼,就出了问题。如今,我终于可以看见了,她却不见了。我家娘子叫轻儿,她心地善良,长相也该是不错的。姑娘,你见过她吗?” 纪梵音愣愣的摇头: “没,没见过……” 迟疑了片刻,她心虚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抓住他话中重点: “该是?你不知道你家娘子的模样?” 水清尘叹息着点头: “嗯。” “喔。”纪梵音若有所思的拧眉。 水清尘深邃的目光,从她脸上晃过,扭头,望向热闹非凡的临街。 她也随着他的目光而移动。 “今日,是难得的莲花盛宴,姑娘把时间浪费在此,岂不可惜。” 他动人的嗓音,又吸引回她的视线。 四目再度相逢。 他『露』出个颠倒众生的俊朗笑容,看到她被自己惊艳的睁大眼睛: “要不要上来,一起找些好玩的?” “一起?”纪梵音贪心萌动,眼睛亮晶晶。 水清尘目光深沉,稳稳点头: “一起。” “你刚才说好玩的?你是指天莲灯?”他的笑,让她四肢发软,机警悄然蜕化,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早知做一次善事,就能遇见他,她一定会做十件,不,一百件好事。 “天莲灯?好,那咱们就去试一试。” 纪梵音高兴的游到岸边,把手递过去。 水清尘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眉头微蹙,没说什么,只默默握紧,把她从河里拉出,脱下披风,拢住她湿哒哒的身体。 纪梵音却不觉得冷,素手从披风探出,揪住两边,把领子凑到鼻尖,嗅了嗅。 她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唯有水清尘气质如竹,身染莲香,不似凡俗,更像天临的神。 水清尘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裙子,抬头看向纪梵音: “给你。” 纪梵音圆溜溜的大眼,往他手上看: “这是?” 水清尘目光微闪了一下,稳声解释: “白天路过一家铺子,就买了。” “可是…这是女人的衣裳。” “所以,送你。” 纪梵音『摸』『摸』软滑软滑的纱裙,疑『惑』的斜他一眼: “你…确定?” 水清尘点头解释: “失明时,是娘子陪我度过最难熬的黑夜。这件衣裳,是答谢礼。” “那你还舍得给我?” 水清尘微微一笑,言辞大度: “对娘子最好的答谢,是竭尽全力、护她事事周全。这件衣裳是心意,但心意不必死守住一件衣裳。我家娘子心地善良,如果她在,也会愿意把这件衣裳,送给眼下最需要它的人。” 纪梵音未置可否的撇撇嘴,抱起衣裳,朝桥下跑去。 水清尘背过身,负手站立,身影如铁如山,瞩目四周。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身看过去,瞳孔微微一晃,笑了。 果然。 如他想象中的,浅绿『色』的纱裙,穿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如花般,娇嫩可爱,清丽脱俗。 纪梵音没发现水清尘的深笑,只顾着低头,拽住裙摆,有些苦恼的呢喃: “唉,这么漂亮的裙子穿在身上,还怎么舍得弄脏呦。唉,今晚还是收敛一点,不要再打架了。” 水清尘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嘀咕,问道: “可合身?” 纪梵音点着头回答: “合身,特别特别合身。你家娘子的衣裳,我穿着意外的合身。怪了,你不是说,你成亲时,眼睛就出问题了,怎么还知道她的尺寸?” 水清尘一愣,侧过脸,轻咳一声,掩饰去眼中尴尬。 那一晚,她毕竟……睡得很不老实。 纪梵音见状,坏坏眯眼,递给水清尘一个“我懂我懂~”的戏虐眼神,大大方方的说道: “哈哈哈,心照不宣,咱们心照不宣~这样,赶明儿,遇到合适的,我再赔你一套衣裳。不过,你光记得尺寸有什么用,不知道她的模样,你怎么找人?不怕认错了?” “不会。” 水清尘看向纪梵音的脸,温和的声音充满了坚定: “眼睛看不到,但该记下的,水某铭记于心。” 纪梵音耸耸肩,不以为然: “那可说不准。感觉,是最会骗人的东西。你长得俊俏,气质又好。这满大街的姑娘,但凡有点胆量气魄的。谁都会自告奋勇,哄你相认。” 水清尘想起鹿蹄山的初见,忍不住笑了: “也对,那依姑娘的意思?” 第23章 又一个被他俘虏的少女 纪梵音用余光斜他一眼,假装为难的叹气: “唉……我啊,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重义气,我最不喜欢欠人人情了。嘛,反正,我现在也无事可做,看在这件衣裳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把,一起找人好了。” 水清尘忍笑,不戳穿她: “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纪梵音扬起下巴,神采奕奕的朗声: “纪梵音。我叫纪梵音。你可以叫我梵音,或者梵梵,音音?随你喜欢,你唤我什么,我都爱听。” 水清尘心里闪过疑『惑』: “纪…梵音?” “嗯啊!”高兴的用力点头,她满眼期待的望着他。 水清尘抬起手,按在她头上,轻轻『揉』搓她的湿发: “从今往后,我唤你小音,可好?” “小音?”纪梵音迎上他的大手,享受他的抚『摸』,点点头:“好。” 今年的花灯阵,别出心裁,设在偌大的莲花湖中央。 湖畔岸上,喧嚣又拥挤,气氛高涨。 纪梵音、水清尘过来的时候,加时赛正进行到最激烈的环节。 大家伙卖力的为闯关者,助威呐喊。 纪梵音站在人群外围,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伸长脖子,往里看。 乌泱泱的脑袋,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正苦恼着,腰上一紧,她诧异的回头。 水清尘充满力量的铁臂,拥她入怀,滚烫的手掌,扣在她的腰侧,高大的身躯,像山,像树,把她庇护在安全的地带。 “跟我来。” 他周身运气,轻轻巧巧的穿过人『潮』,带她站到最前面。 水清尘买了三个硕大的莲蓬,牵着纪梵音的手,走到湖边,扶她上船,低声叮嘱: “等你吃完这些,我就回来。” “好!”纪梵音高兴的点头。 水清尘掏出碎银,递给船家,转身朝浮桥走去。 纪梵音目光追随着水清尘的背影,挥手催促道: “船家船家,快划船,快跟紧我夫君,弄丢了,你可得赔我。” 船家四十岁出头,黝黑的肌肤,憨笑着挠头: “小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呢。你那小相公长得…长得……” 吞吞吐吐的半天,终于想出个词语。 “长得神仙一样好看,我赔不起,赔不起……” 纪梵音娇嗔的横船家一眼,心里偷乐: “哼哼,知道就好,快跟上。对对,挤到前面去,最前面。” 水清尘走上铺着红毯的擂台,从侍从手里接过一条红绸缎。 绸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一朵白莲,手巧的绣娘,用浅绿『色』的线绣着“一百一十四”的字样,宛若白莲根茎。 他是今晚的第114位挑战者。 14。 是他喜欢的数字。 水清尘把红绸绑在手腕,并不急着追赶前面的参赛者,而是转过身,朝擂台下投注目光。 湖上。 荷叶飘摇,夜风阵阵,水汽弥漫。 一些文人雅士,泛舟赏花,一边关注台上的战况。对新人并不抱有希望,毕竟,已经有人胜利在握,只差最后一关。 李慕白是今晚的第1位挑战者。 此刻,他就站在龙灯下,贵气的赤金『色』华服,和头顶的镶着名贵红宝石的金冠,都相当醒目。 但,更惹眼的,是他的长相。 一双充满自信和傲然的凤眸,笃定上挑。有棱有角的五官,属于嚣张的漂亮的那一种。 对于围观群众的狂热追捧、倾慕眼神,他早习以为常。 这时,一道甜美的呐喊声,从台下响起。 “加油!加油加油——” 呵,又一个被他俘虏的少女。 李慕白唇角带笑,只是象征『性』的望过去。 一眼,一愣。 一个粉雕玉琢的绿衣小姑娘,坐在船上,一双明亮的笑眼,宛若活力四『射』的太阳,照进他的心房。 纪梵音兴奋的挥动手里的莲蓬,高声呼喊: “加油!尘尘加油!” 李慕白眼中刚流『露』出的惊艳,顿时一滞,笑容散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纪梵音继续高喊: “尘尘,我在这里!你看到我了吗?” 一抹笑容,轻轻柔柔的从水清尘唇畔漾开,他笑着点头。 看到了。 怎会看不到。 她是如此的耀眼,让他在失明时,如沐阳光,感受到暖意。 纪梵音极其悠然的坐在靠椅上,芊芊玉手一伸,自有嫩白干净的莲子递到手心,往嘴里一塞,贝齿留香,津津有味。 船家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低着头,熟悉的剥莲蓬。 水清尘无奈摇头。 小霸王啊小霸王。 果然是小霸王。 原想着,让她自己剥莲蓬,打发时间,以防她空闲了,到处『乱』跑。 现在看来,他得抓紧时间了。 水清尘收敛心思,走到花灯阵前,一目十行,看清红纸黑字的数条规矩。 擂台上,按照灯谜的难度,共分十列十行。 每一盏灯笼,都垂着一张字谜,答对,即可进入下一关。 水清尘随意走进一列。 第一行,摘下的谜语——双木非林,田下有心。 水清尘长长的睫『毛』轻颤,眼底浮现一丝柔情,撩起衣袖,下笔有神: “相思。” 移步第二行——伯牙望知音,琴声意绵绵。 水清尘微微一滞,下笔略显迟疑: “一见…钟情。” 第三行——念念不忘心已碎,二人几时能相会,牛郎进入织女寺,口稳力大刀相对,但愿从此心相通,情人偶尔相依偎。(提示:打六字) 水清尘指尖按压抽动的眉头,只觉背脊恶寒。 这么酸倒牙的谜语,怕是哪个怀春的少女故意写的。 难怪那么多能人异士,都败在这小小的纸片上。 水清尘想下笔,又实在是……下不了。 还是放弃。 如此想着,他轻嘘一声。 这时,背后响起某人的助威呐喊。 “加油~加油~尘尘加油~嘿呦~嘿呦~天莲灯呦~天莲灯~” 水清尘一咬牙,一闭眼,大手在纸上一挥,写下谜底: “今天特别想你!” “哇呜——尘尘好棒!这么快就第四关了,威武——加油!” 某人声又起。 水清尘指尖按压眉心,忽觉头痛。 纪梵音可没看出水清尘的“难为情”。 她只看到,每过一关,他连稍稍思考都不必,就写出了谜底。 她扭头,看向船家,得意哼哼: “看见没~厉害~哈,那是我夫君,我的夫君,哼哼~” 有了前三关的试炼,水清尘已经『摸』准出题人的思路,往后七关,他一瞥一看,低头大手一挥,走出十列十行。 他眨眼般的闯关速度,让围观群众陷入惊愕。 下一刻,众人回过神,狂喜大叫,掌声震耳欲聋。 李慕白眉头紧皱,眼中敌意悄然浮动。 加时赛区,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微妙。 第24章 帮你变成人见人怕的那种坏 水清尘移步龙灯下,飒爽英姿,贵气十足。 不论相貌,还是气质,皆不输李慕白,甚至更在他之上。 肉眼无法看到的火星,点点燎燃在两人之间。 围观群众,屏息等待。 谁都想知道,山外山,撞上楼外楼,谁才是那个楼山外的顶峰之人。 水清尘看到李慕白,率先点头,客气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水清尘的气度,压得李慕白被迫微笑示意,但水清尘给他的感觉,却很不舒服。 那种感觉带着一点不甘,一点被漠视的愠怒。 他乃天之贵子,在期许的目光中长大,而眼前少年,却把他当成路人甲乙丙对待,平淡的瞥他一眼,就转移开视线。 会场小厮走上前,递上锦囊。 水清尘道了谢,双手接过,卷开。 谜语—— 一对夫妻同命相依,白天结合,晚上分离。 水清尘心里一阵恶寒,微笑抬头,对李慕白说道: “先来后到,公子先请。” 他的谦谦有礼,更让李慕白不悦。 李慕白握紧『揉』碎的纸团,硬声说道: “公平竞争,不分先后,公子先请。” 小厮笑呵呵的『插』腔: “咱们每年的花灯会,只分十列十行,取义十全十美。今年二位公子才智过人,以历年来,最快的速度过了花灯阵,这才有了现在的加时赛。现下二位公子手中拿的是一样的谜题,所以,二位不必推让,您请这边,同时写下答案。” 两人跟随小厮,走到一旁,从身着莲花纱裙的姑娘手中,接过笔。 现场无比肃静,恍若能听到花瓣掉落水面的声音。 纪梵音散漫的打个哈欠,气定神闲的遥望台上。 没一会儿,两个精神矍铄的老翁从幕后走出。 他们从姑娘们手中接过答案,在看到第二张时,『露』出惊诧的神『色』,齐齐看向水清尘。 纪梵音笑了,起身,指挥着船家,划船。 台上,两位老翁走到水清尘身边,举起他的手臂,兴奋地大声宣布: “天莲灯灯主已出,有请灯主揭下幕布,请出今年的天莲灯!” 现场一片哗然,鼓掌声、祝贺声、口哨声顿起。 老翁在一旁提醒: “灯主,这边请。” 水清尘低声“稍等”,转身朝台下大步走去。 船家划着小船靠上浮桥。 纪梵音提裙站在船头,像个傲慢的大小姐,玉手轻抬,等人伺候。 船家被她气势震到,不自觉弯下腰,伸手搀扶,却被纪梵音拒绝了。 水清尘不自觉的加快脚步,走到船前,朝她伸手,扶她下船: “我不过来,你怎么办?” 纪梵音唇角上扬,言语笃定: “你会过来的。” 水清尘高大的身躯把她护在身侧,往台上走,忍不住问: “如果没有呢?” 纪梵音斜他一眼: “你知道今晚的天莲灯灯主,除了可以乘坐令人向往的天灯外,还可以享受什么特权?” “嗯哼?” 纪梵音眼底『露』出狡诈的精光: “你近一点,我告诉你。” 水清尘顺从的弯下腰,纪梵音踮脚,凑到他耳畔,他随风飘动的发丝,拂过她的鼻梁,痒痒的,她想起,不久前,他站在河岸上,衣摆拂过她的脸,也是相同的感觉。 水清尘察觉到两人的姿势太暧昧,正要后退,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尘尘,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一对儿难舍难分的小情侣?” 水清尘微愣,扭头看她。 她莹莹黑眸,毫不怯懦的望着他,眼底坏笑闪烁。 水清尘看的心头一动,慢慢的开口: “像。” 纪梵音得意的笑: “像就好~” “怎么说?” 纪梵音解释道: “每年获胜的灯主,都可以从现场中,挑选出一位姑娘,与之共乘天莲灯。如果灯主没有心仪的人,在场的姑娘,便可以通过竞赛,选出一位优胜者,和灯主共赏美景。” 水清尘望向四周,『露』出了然的神情: “早知有这规矩,就不接你了。唉。” 纪梵音仿佛听了笑话,镇定的说: “论外貌,在场的人,我最好看。论能力,赢的人一定是我。所以,你接不接我,都不要紧,总归今晚,你是我的。” 水清尘忍不住的笑: “倘若有个人比你好看,比你有能力呢?” “不可能。”笃定。 “万一呢?” 纪梵音皱眉,想了想,回答: “那她一定没有我坏,我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她输掉。” 水清尘陡然失笑,心中感慨她的孩子气,又私心的希望,她能一直孩子气下去。 想起她和江远的雇佣关系,水清尘眉宇间浮现一丝凝重: “我会帮你。”他认真的语气,像极了许诺。 纪梵音狐疑的看他: “帮我变坏啊?哈哈。” “哈,那又何妨。好,我就帮你变成人见人怕的那种坏,好不好?这样,就算我不在,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纪梵音莫名其妙的眨眨眼。 他低沉的声音,哄孩子的语气,都让她有点发傻。 纪梵音『摸』『摸』下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 正困『惑』着,一道极具侵占意味的目光,朝自己『射』来。 她扭头,正要寻找是谁。 水清尘恰好转身,他的肩膀,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也阻隔了那道犀利的目光: “走路的时候,不要晃神,要注意脚下。” “噢噢。”纪梵音忙不迭点头,看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到台上。 水清尘回头,望向李慕白转身离开的背影,眼底微见凛冽。 听到纪梵音的叫声,他眼中的寒霜顿时融化,微笑低头: “嗯?你说什么?” 纪梵音不高兴的噘嘴,埋怨道: “骗我说走路不可以晃神,你不也在晃神。” 水清尘笑着拍拍她的头: “这不算是骗,我是在观察。你刚说什么?” 纪梵音晃晃手里的折扇,高兴的说道: “我说主办方真大气,还送了一把好看的折扇呢。我喜欢上面的白莲。” 水清尘低头看了一眼: “喜欢就留着。” “好!” 两位老翁领着纪梵音、水清尘走到幕布前。 其中一位,笑容满满,自豪的说道: “今年的天莲灯,我们做了大胆的尝试,两位一定会喜欢的。” 纪梵音的好奇心被勾起,惊奇的观望。 眼前,十几米的厚重幕布,是漆黑的颜『色』,完全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水清尘握住垂在地上的红绳,转手,递向身旁,让她来揭下幕布。 第25章 没有什么是金条解决不了的! 纪梵音惊喜的接过,用力一拽。 哄—— 黑『色』幕布,缓缓垂落。 一个青莲底的巨大天灯,赫然映入眼帘。 沿湖的灯亭,同时点亮,几十束烟花,冲上夜空,绽放出绚烂的莲花形状。 台下,一片沸腾。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水清尘牵住纪梵音的手,乘上巨大的天莲灯。 “放天灯——”老翁洪亮的声音,将现场的气氛,推至最高点。 天莲灯被热气托起,冉冉上升。 高亢的嗓门,又起—— “一升,荷花瑞,祝官人时来运转,节节高! 二升,窃玲珑,祝夫人貌美如花,如今朝! 三升,两心同,祝二位双影双随,样样好!” 一盏,两盏…… 数百盏画着各『色』莲花的孔明灯,点燃,放飞。 壮观的一幕,令纪梵音兴奋到差点从天莲灯跳下去,她抓住水清尘的手腕,控制不住的大叫: “啊啊啊啊——尘尘你快看!啊啊啊——好漂亮!好漂亮!啊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但是该死的漂亮!” 水清尘看了一眼她的手,慢慢抬头,目光凝聚。 月光映在她明媚的笑脸上,她的眼中,仿佛藏着星河,一闪一烁。 水清尘的心,不自觉变得柔软,回答道: “是啊,该怎么形容的一种漂亮呢…” “嗯嗯,该怎么形容的漂亮呢?”纪梵音歪头,想了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眼睛又被月亮吸引:“哇~月亮变得好近好近,真想伸手摘下来,只送给尘尘一个人。” 水清尘顺着她伸出的手,望过去。 天莲灯穿梭在云层,许愿灯群,似繁星般,拥簇在左右。 明亮的月亮,近到好像一伸手,真的就够得到了。 眼前的一切,一切,美的不似真的,更像是『迷』『惑』人心的幻境。 饶是水清尘,也跟着有些失神。忽然感觉到有人捏了捏自己的手,他转头看过去,她亮晶晶的眼睛,夹杂着讨好的味道。 “嘻嘻,尘尘,我们这么合拍,你可以不可以别再寻找你的娘子了。” “为什么?”水清尘眼中带笑。 纪梵音目光坚定: “因为,我想喜欢你。” 水清尘心跳一颤,又听她认真的说道: “我想让你成为我非得到不可的人。” 水清尘指腹抚过她的下巴,曲指,朝她饱满的额头,用力一弹。 “啊。”纪梵音额头红了一块,吃惊的看他。 “小音,不要总把话挂在嘴边,喜欢,是发自内心的感情。” “我就是发自内心的啊,我是真的喜欢你!”纪梵音急着辩驳,不高兴被他拒绝。 水清尘却不以为然,动作轻柔的『揉』『揉』她的额头,耐心的解释: “小音,你什么都好,连无心的话,都好听的像是真的。” 纪梵音气鼓鼓的瞪他。 水清尘『揉』开她紧皱的眉心,笑着又说: “一时兴起,只是一瞬的喜欢,这种喜欢,可以不计未来。但我要的喜欢,是很多年的那一种。” 很多年…… 纪梵音迟疑了,但又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做不到,硬着头皮,倔强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坚持很多年很多年,你怎么敢肯定,我就不是你的命中注定。我要是能坚持很多很多很多年呢!你怎么奖励我。” 水清尘轻轻的在她头上拍了一下,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只是不肯承认: “小音,我和你,不是竞争的关系,所以,不存在输赢奖励。” 纪梵音不高兴的皱紧眉头,“哼”的一声,撇脸,不看他。 水清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水清尘余光悄悄看她一眼,故意大声: “唉……” “唉,唉……” “唉……” 他频频的叹息,惹得纪梵音心烦意『乱』,一记怒火『射』去,怒道: “你干嘛一直叹气!会把幸福吓走的。” 水清尘苦恼的皱眉: “小音,你能帮我向一个长得非常可爱的女孩道个歉吗?” 纪梵音嫉火中烧。 好啊好啊,他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夸别人可爱! 水清尘小心观察她的表情,小心说道: “麻烦你转告小音一声,我错了,刚才是我不好。” 纪梵音心里吃蜜一样的甜,嘴角忍不住抿笑,连“哼”声,都带着愉悦。 水清尘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唉,小音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也罢,我这就离开。” 纪梵音吓得赶紧抱住他的手臂,生怕他离开,急切道: “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 “肯跟我说话了?” “肯的肯的~”捣蒜般点头。 水清尘习惯『性』的拍拍她的脑袋,瞥了一眼燃至一半的油灯,开口: “小音,再继续飞下去,就会出城,我们得下去了,害怕就闭上眼睛。” 音落,大手握紧她的腰侧,水清尘轻轻一提,带她从天莲灯飞下。 强烈的风,吹得纪梵音脸颊生疼,她把脸深深埋进水清尘怀里。 水清尘侧身,用身体挡下一半疾风,手臂牢牢地护住她。 层层云雾退开,热闹的集市渐近。 水清尘抱着纪梵音,落到屋顶,又飞落地上,低沉的嗓音,从纪梵音头顶传来。 “到了。” 纪梵音睁开眼睛。 灯火通明的街道,熙熙攘攘。 她恋恋不舍地退后: “尘尘,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水清尘唇角微扬,眼中笑意浮动: “睡觉。” 一炷香后。 福来客栈。 墙壁上,挂着崭新的招牌。 掌柜老头站在柜台后,乐不可支的一遍遍拨弄算盘。 今天一天的收益,就抵得过他大半年的。 小二忙碌的声音,穿梭在大堂。 纪梵音大步流星,走到柜台前,曲指,敲打桌面: “喂,掌柜,来两间上房。” 掌柜老头头也没抬,不耐烦的挥挥手: “没有没有!这个时段,怎么可能还会有空房。早干嘛去了,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观莲节盛宴,来这里的游客,早在月前,就把房间给定满了。” 纪梵音已经连跑了五家客栈,这会儿,好不容易支开水清尘,懒得再听掌柜啰嗦,她直接掏东西,一块明晃晃的金条,在桌案上砸出巨响。 嘈杂的大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纪梵音瞥了一眼傻眼的掌柜,眼中笑意浅淡: “现在呢?” 掌柜老头眼睛放光: “有有有,有有有!姑娘,您稍等,小的这就把房契拿来,给您办理过户手续。” 掌柜老头伸手要抓,一把扇子压在金条,“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 第26章 拼死苦练不爱钱 “我喜欢聪明人,更喜欢像你这样的,活得明白,又不贪心的聪明人。”纪梵音朝楼上使个眼『色』。 掌柜老头眼明心亮,立马会意: “小二!好茶伺候~东家姑娘,您请这边小坐片刻,我这就上楼,给您清理出两间上上房。” 纪梵音的阔绰,掌柜老头变『色』龙式的翻脸本领,无不令大厅的客人,看的目瞪口呆。 清理…… 已经住了人的房间,怎么清。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重金了事,再加强硬手段。 纪梵音也不在乎他人眼光,她挪步窗边,往凳子上一坐。 掌柜老头跟上,卑躬屈膝,笑脸候在一旁。 纪梵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口问道: “邱水城里,有云上端开的酒馆分店吗?” “有有有,七国八都,六族地界,但凡有人行走的地方,就一定有云上端的踪迹。东家姑娘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买。” 纪梵音用扇子拍拍脑门,为难的蹙眉: “吃什么,啧,这可是个大问题呐。点多了,怕尘尘误会,以为我消费高,难养活。点少,怕尘尘吃不饱,误会我抠门。” 想了想,她抬头,询问道: “一般来说,我是指,一般的人,通常一男一女过来吃饭,会点几个菜?” 掌柜老头开店四十余年,每天迎来客往,心思透亮,一点就透,读懂新东家的为难后,献策道: “东家姑娘,您抬头看看,咱家的招牌组合,如何?四菜一汤,有热有冷,还有点心一道,既不浪费,又能吃饱。” 纪梵音吃惊的愣住,好半晌回过神,捂胸长叹: “难怪爹亲说,我生来富贵,不是个吃苦命的小人儿。我想啊想,琢磨了一路,最低标配就马马虎虎,先来个十七、八样的精致菜品,汤也不多要了,四样就成,甜品也不要多了,每样来半份,凑个十盘就成,再来两壶云上端分店专供的封仙酒。这也不行?四菜一汤?!” 纪梵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掌柜老头的眼睛,瞪得比她还大。 马马虎虎? 最低标配? 不多要?! 还十七、八样? 凑个十盘?! 掌柜老头脸上肌肉,抖啊抖,有种想脱了鞋子,打人的冲动。 纪梵音小手扶额,自顾自怜,没看见在场的其他人,面部抽搐的激愤样子: “遥想当年,爹亲为博美人回眸,黄金铺路,彩石点缀,而今,我却要沦落到四菜一汤……” 沉痛。 无比沉痛。 纪梵音『摸』着心口,叹气: “唉……罢了,罢了罢了,如果我能像爹亲一样,追到想要的人,拼死苦练不爱钱,当一回苦命人,又有何难。掌柜……” 一抬头,猛地撞上一双猩红的眼,纪梵音吓得浑身一抖,定晴一看,看清了掌柜老头扭曲的五官。 她惊呼道: “呀!掌柜,你的脸怎么了?” 掌柜老头『揉』了一把脸,几乎咬牙切齿的哑声: “没,没事……东家姑娘,您要我做什么?” “嘶……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掌柜老爷嘴角轻微抽搐几下,艰难的叙述: “您说到,拼死苦练不爱钱。” “对对对。”纪梵音笑呵呵的说道:“按照你的提议,四菜一汤,就四菜一汤。说不定……嘻嘻嘻,尘尘见到我勤俭持家的巧媳『妇』儿形象,一感动,嘿,就从了我了。” 掌柜老头听得一脸汗颜。 他要不要提醒一下新东家,一般人的勤俭持家,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刚要开口,忽见新东家从凳子上弹起,像只花蝴蝶一样,吸引着众人的目光,飞奔向门口。 “尘尘!” 水清尘拿着荷花酥,走进客栈,一眼就看见迎面飞冲过来的小人儿: “慢点儿,慢点,别跑那么快,别摔了。” 纪梵音一头撞进水清尘怀里,趁机占便宜: “嘿嘿嘿,一会儿不见如隔三秋嘛,尘尘,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水清尘扶她站稳,低声笑问: “什么好消息?” “我找到住的地方了!这家客栈的掌柜,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呢,知道咱们找不到住的地方,就主动说服其他客人,给咱们拾到出两间客房。” “扑哧……咳咳咳咳……”掌柜老头狂咳。 “噗——”正喝酒的客人,一口喷出酒水。 “啪嗒——”花生粒,从客人筷子滚落。 “啪嘭——”不知谁的酒壶,没抓稳,从桌面滚到地上。 小二膝盖一抖,赶忙扶住桌子站稳。 水清尘长眉轻扬,墨黑『色』的眸子,带着些许询问的意味,环顾一圈。 她又做了什么好事? 纪梵音脸不红,气不喘,并朝狂咳的掌柜,『露』出个娇俏明媚的笑容: “呐~是~?老先生。” 掌柜老头脸憋得涨红,赶忙站直腰板: “对,是的。” 水清尘不了解掌柜先生,也不认识做出怪异举动的大堂客人们,但他了解此刻正用期待的眼神,仰望着他的小人儿。 斟酌片刻,水清尘看向掌柜,浅浅一笑: “不知是哪位客人挪出的房间,有劳老先生带路,在下过去,向他们道声谢。” “是……” “尘尘,我饿了,我想吃荷花酥。”纪梵音的声音,轻轻巧巧,吸引了水清尘的视线,也打断了掌柜老头的话。 她从油纸袋里,捏了一块荷花酥,美滋滋的咬一口,大摇大摆的朝窗边的位置走去,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唔,这家的荷花酥,果然名不虚传,好吃好吃~尘尘,你也尝尝。唔……尘尘,刚才收拾房间的时候,我已经向那两个人道了谢,也赔了他们三倍的房钱。” 掌柜老头一听,趁机溜去后院,收拾房间—— 嗯,赔偿对方三倍的房钱。 他听懂了。 水清尘合上油纸袋子,抬头。 两鬓斑白的掌柜先生,正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拱门。 水清尘惊讶的挑眉。 老先生的身体,意外的硬朗啊。 他抬脚,朝纪梵音走去。 忽然,唇瓣的笑容一滞,他动作快如光影,出现在纪梵音的前面,挡下攻击纪梵音的暗器——一颗光泽饱满的珍珠。 水清尘摊开手掌,看了一眼,抬头,望向二楼,优雅含笑: “公子,你的东西,掉了。” 第27章 暴露了! 凤逍遥右手握住栏杆,从二楼跃下,大步走向水清尘,嘴上说着抱歉,眼里却没有半点愧疚: “哎呀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手滑手滑。” 径直绕过水清尘,凤逍遥大喇喇的站到纪梵音跟前: “呦~纪梵音,你命够硬啊,那块石头,都没能砸死你。” 纪梵音咬莲花酥的动作一滞,抬眸,静静的盯住凤逍遥。 过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睑,咬了一大口酥饼,津津有味的吃着。 凤逍遥眉头微皱。 她这是什么意思? 无视他?! 纪梵音不紧不慢地的吃完一块莲花酥,接住水清尘的帕子,擦擦嘴角,抬头,又看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凤逍遥,似乎很诧异,他为什么还在盯着她。 “尘尘,你朋友?” 凤逍遥脸『色』顿时一黑,阴沉道: “纪梵音,你别装聋作哑,装作一副不认得我的样子。” 纪梵音歪头,眼睛眨巴眨巴,可爱的紧: “我应该认识你吗?” 凤逍遥一愣: “你……不认识我?” 纪梵音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平白无故就掉在河里,脑袋现在也痛痛的。” 她『摸』着后脑勺,『迷』茫的愣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咧嘴一笑,天真的笑脸,刺的凤逍遥心口一揪,一股不妙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我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嘿嘿,不过,我运气好,遇到了尘尘,他还送我一件好看的衣裳呢。” “嘶……”凤逍遥听到自己倒抽一口冷气。 天呐! 她失忆了? 他把她砸失忆了!? 想起自己搬起的巨石,砸向河里的动作,凤逍遥脸『色』变了又变,一把抓住水清尘的手腕,狂奔到一边: “公子!” 他的严肃,感染的水清尘也跟着严肃。 “公子怎么称呼?”凤逍遥目光灼灼。 “在下水清尘。”莞尔浅笑。 “清尘公子!” “在。” 凤逍遥声音压得低低: “你是怎么认识纪……那丫头的?” 水清尘沉默片刻: “这……不好说。” 凤逍遥紧张的攥紧拳头,声音微抖: “不好说…是怎么说?” 一想到自己把人给砸失忆了,歉疚,像藤蔓一样,牢牢地缠住凤逍遥的心。 仔细想想,其实,那丫头,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说到底,还是自己先搭的讪。 只是……后面的发展,是万万想不到的展开。 “怎么认识的……么。”犹豫低喃,水清尘状似不经意的回头。 纪梵音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托着腮帮子。 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她忽然抬头,看过来,那双灵气的黑眸,有点无辜,又有点无赖的样子。 两人对视片刻,各自移开目光,达成共识。 水清尘说道: “她从水里出现,爬到我脚边,我见她浑身湿透,给她一件衣裳。” 闻声,凤逍遥脑袋一嗡,懵了。 下一刻,他眼神万般复杂,回头,视死如归的望向纪梵音,像是下个某个决定。 “清尘公子,如果……如果你犯了错,害了人,你该怎么办。”凤逍遥的嘴唇,因为心中的决定,开始慢慢泛白。 水清尘想了想,回答道: “那要看,是多大的一个错误了。” 凤逍遥震惊的看向水清尘,脸『色』变得惨白: “我娘说,误人一生的错误,必须用一生去偿还,那我……那我……” 水清尘抬手,在凤逍遥的肩上,轻轻拍了三下,安抚道: “我想,她要的,也不是你的一生。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的想一想,该如何解决这个错误?” 凤逍遥两眼呆滞,水清尘冷静沉稳的气场,让他本能的信服,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 “好……” 二楼,雅间。 梨花木的圆桌前,三人围坐。 小二上菜的时候,被屋里沉重的氛围,吓了一大跳。 凤逍遥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头顶黑云弥漫。 纪梵音坐在水清尘身边,脚一晃一晃,左顾右盼,好奇的打量四周摆设。 这时,一阵凉风,从窗户吹入。 “阿嚏——” 纪梵音打喷嚏声音,震得凤逍遥背脊一僵,他迟钝的回过神,呆呆的看看纪梵音,又看看打开的窗户。 “阿嚏——”又一声。 水清尘正要起身,纪梵音的小手,忽然在桌下按住他膝盖,冲他坏笑眨眼。 “我去关!”凤逍遥腾地一下起身,飞快的跑到窗边,探出半个身子,拉窗户。 纪梵音等的就是这一刻,眼底邪恶乍现,她飞快跟上,趁凤逍遥不注意,一脚踹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咚”的一声沉闷巨响,凤逍遥从二楼重重摔下。 掌柜老头听到声响,赶紧冲到外面,拨开围观的人群,定晴一看,惊呼: “呀!?公子?公子,好好地怎么掉地上了?散开了散开了,都散开了,有什么好看的,都该干嘛干嘛去,别看了。公子?公子,能站起来吗?公子?” 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凤逍遥不知道。 他只知道,疼,脚疼,腰疼,胳膊疼,脑袋也疼。 然后…… 然后。 凤逍遥忽然笑了。 那丫头骗他,哈哈哈,那丫头是骗他的! “糟了,公子被摔傻了。小二,小二!快!赶紧去把医仙姑娘请过来!” 凤逍遥彻底回过魂儿,一把推开扶他的掌柜老头,仰头,冲二楼怒吼: “你骗我!!” 纪梵音抽起窗边摆的花瓶,边往下面砸,边怒骂: “就骗你怎么了!你居然敢用石头砸我,我让你砸我,我让你砸!” “啊啊啊,你给我等着!啊,别扔,啊啊……你这个死丫头!你敢再扔一下你试试!” 凤逍遥狼狈躲闪的同时,不忘威胁。 “嘭——”又一个花盆,从窗户飞出。 “我扔了,略略略~你能把我怎样!” “你!!”凤逍遥气的火冒三丈,浑身颤动。 纪梵音两眼喷火,指着楼下怒斥: “你什么你!要不是火流萤刚好出现,要不是为了避开她,我会输给你这个家伙!” 水清尘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寥寥白烟,形成『迷』雾,模糊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他回头,沉黑的眸,望向气势汹汹的纪梵音。 第28章 我会忘记,你还是个孩子 “嘭——” 窗户被大力甩上,墙面都跟着一震。 纪梵音怒气冲冲的转过身,一抬头,恰好撞上水清尘深沉的目光,不由的一愣,忘记了生气。 下一秒,她局促的低下头,不敢看水清尘的脸。 糟糕! 她的巧媳『妇』儿形象,还没开始伪装,就已经破裂的粉碎。 心虚的『摸』『摸』鼻梁,纪梵音冲水清尘咧嘴一笑,解释道: “尘尘,你别误会,我没有暴力倾向,主要是那个凤逍遥太欠揍,是他先招惹的我。” 水清尘无声的看着她,过了片刻,他移开视线,似闲聊般问起: “你落水,是因为凤公子?” 纪梵音一边活动肩膀,一边往桌边走。 刚才摔东西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扯动到肩上的伤口。 “一半一半。他跟我搭讪,我俩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不过,他不是我的对手。” 肩膀不舒服的耸动,她满是怪异的嘀咕道: “他背着剑,应该是个剑客,一个闯『荡』江湖的剑客,居然会相信我失忆的鬼话,呵,奇葩。” 水清尘陡然失笑——她自信,落落大方,和人说话的时候,习惯直视对方的眼,哪怕是演戏,她也是轻灵可爱,眼中干净无暇。面对着她,凤逍遥会质疑,那才叫奇怪。 不过,水清尘也不打算提醒她,看见她一直在不停地扭动身体,开口问道: “你肩膀怎么了?”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纪梵音也就不掩饰了,她『揉』着肩膀,随口说道: “刚才摔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伤口了。” “伤口?”水清尘一惊,心顿时提起:“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疼不疼?” 水清尘关切的眼神,紧张的神情,让纪梵音茫然的愣住。 她『迷』『惑』的问: “你……你在问我?” “当然是在问你,这里就只有你和我。” 水清尘心里莫名掀起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她看到花灯的时候,她扔掉他拐杖的时候,她握起他的手的时候,主动又充满了期待,好像恨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水清尘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她受伤了,却只字未提。 “为什么不说?”水清尘忍不住的问。 “说?”纪梵音困『惑』的眨眼:“说什么?” “你受伤了,不是吗。” 纪梵音大脑飞快的运转,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她吃惊的睁大眼睛。 自九岁离家,她受伤的次数,多到难以统计。 有一次,她的小腿受伤严重,伤口处,隐约见骨。 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抬起下巴,用疼得颤抖的声音,回对方一句—— 公平决斗,败,就败了。 现在,她一没流血,二没疼到四肢抽搐。 水清尘却紧张到眉头紧皱。 纪梵音心口发热、发涩,眼睛也开始跟着变得很奇怪,酸酸的,热热的,模糊了。 她愣愣的望着他,眼眶有些红,小小的人,『迷』茫又委屈的凝望着他,水清尘心里不由的更心疼了,小心翼翼的按压她的肩膀,寻找伤口处,关切的低声询问: “这里疼不疼?这里呢?如果我碰到伤口,你就喊一声疼。” 水清尘地毯式检查,反反复复四遍,她还是一个疼字都没喊。 水清尘心里先是诧异,然后,眉头越皱越紧。 每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锁骨下方胸口上方的位置时,她的身体都会不自主的轻轻颤抖一下。 她有伤在身,却泡在冰冷的河里那么久,之后,又和他一起乘坐天莲灯,她开心的手舞足蹈,她…… 一股闷气,在胸口流窜,情绪化稍稍『露』出片刻,水清尘已经习惯『性』的压下,淡淡问道: “小音,为什么不喊疼?” 纪梵音张嘴,下意识想反问,为什么要喊疼? 话到了嘴边,迎上水清尘的眼睛,她敏锐的感觉到,他在生气。 可为什么又生气? 思量又思量,想到一个可能,她唇瓣微启,微弱的声音,难以听清: “……疼……” 水清尘观察着她的表情,没有反应。 纪梵音笑容顿时一垮,『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眶里有眼泪打转: “疼……疼的不要不要的。” 水清尘不相信的斜她一眼。 她嘴里喊着疼,眼睛却异常的亮。 水清尘不由地叹了一声,发现自己还是不了解她,但,还是担心的问了一声: “哪里疼?” “肩膀疼。” “肩膀?” “肚子也疼。” “肚子?”肚子怎么会疼? 水清尘还在疑『惑』,又见她捂住屁股。 “屁股也疼。” “……”水清尘无语的盯住她看。 “还有大腿,小腿,脚踝,脚趾头,手指头,心口也痛痛的……” 水清尘忽觉太阳『穴』有点抽疼: “还有吗?” 纪梵音咬住嘴唇,再仔细仔细的想: “没了。我也有打赢的时候的。” 水清尘诧异的抬头,看她: “打赢的时候?” 纪梵音“嗯~”了一声,得意的扬起下巴: “这两年,我几乎没有败过,都是我打人的份儿。也就头两年,我刚入江湖,才九岁,自然是吃亏些的,伤的也多。” 水清尘眉头慢慢皱紧。 她灿烂的笑脸,像针一样,扎的他胃疼。 没错,是胃…… 被她气的胃疼! “你刚才为什么不喊疼。”他问。 纪梵音撇撇嘴,回答的一脸坦然: “没想起来。” 水清尘修长的手指,按压抽疼的太阳『穴』: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喊疼?” 纪梵音耸了耸肩膀,既认真,又无奈: “我觉得,我要是再不喊疼,尘尘你又该生气了。” 水清尘眉头轻微抽动。 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她和他之间好像隔着一条沟壑——无法沟通。 这时,纪梵音拽住水清尘的宽袖一角,往下扯了一下: “哎,尘尘,换我问你。” 水清尘抬头看她,还没开口,就先听到自己无奈的叹气声: “你问。” 纪梵音疑『惑』的睁大眼睛,凑到他面前,像是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尘尘,你为什么要让我喊疼啊?” “人是血肉之躯,受伤,就会疼,疼,就会喊出来。小音,你有伤在身,为什么要一直忍着不喊?” 为什么…… 纪梵音在心里问自己。 一个画面,在她的脑海慢慢浮现—— 那天,大雪刚化,刮着刺骨的寒风。 说话的人,周身散布着淡漠的气息。 他的眼中,是毫无温度的冷意,锋利而冰冷,拒人千里之外。 他淡漠的声音,好似能把人心给冻住。 他说。 如果你想哭,不要让我看到,我会尽量忘记,你还是个孩子。 第29章 今日留金条,明日好相见 水清尘温柔又低沉的声音,在同一刻响起,驱赶走如寒霜般,覆盖了纪梵音内心的凉意: “你还是个孩子。” 他的声音,和脑海的声音交锋。 纪梵音有些晃神,愣愣的望着他,不知道该相信谁说的。 水清尘轻轻叹息,大手带着暖意,落在她的头顶,拍走她内心的混『乱』: “小音,在我这里,你可以喊疼,可以不用忍耐。” 纪梵音忽然害羞的低下头,脸红着傻笑: “这个……有点难度。”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迎上他饱含心疼的目光,说道: “不过,我适应力快,我能做到的。” 水清尘唇瓣习惯『性』的上扬——她说的是,能做到,而不是,我会。她把他的话,当任务去实现。 水清尘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指尖感受到的柔软,让他想起她软软的小手的触感。他心里很清楚的意识到,对她,已经超出了男女的界线。 然而,他也承认,他心里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这时,楼道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纪梵音眼睛顿时一亮。 是凤逍遥的声音。 水清尘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说道: “去玩儿。” “嗯!” 纪梵音迫不及待地冲向门口,来不及关门,就像一匹野马一样,循着声音,赶去凑热闹。 两扇门,吱呦吱呦的响。 水清尘走过去,关上门,似是感应到什么,他幽深的黑眸,变得冷沉。 转身,唇瓣掀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他走到桌边坐下,开口: “出来。” 音落,烛光晃动,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黑衣,黑发,黑袍。 鬼奴单膝跪在地上,嘶哑的声音,夹着一丝瘆人的怪笑: “阎皇,赤霞国太子跟过来了。” 水清尘表情有些为难,喃喃的说道: “唉,早知道他输不起,就把天莲灯让给他了。” 鬼奴犹豫了一下,抬起头,鬼脸面具在一晃一晃的烛光照应下,显得格外阴森: “阎皇担心小霸王遭人欺负,让属下悄悄跟着,您猜,属下看到了什么?” 水清尘看了鬼奴一眼,平静的说道: “她欺负了旁人?” 鬼奴听得一脸汗颜: “如果有金条拿,也算是欺负的话,属下也想被小霸王多欺负几次。她用一块金条买下这间客栈。” 水清尘挑了挑眉,抬眸,看向鬼奴。下一刻,又觉得,她就是用金条铺出一条路,他也不会为此感到多意外。 正当鬼奴以为水清尘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见他起身,朝门口走去,不由的问道: “阎皇?您去哪里?” 水清尘头也不回的回答: “协助她做个勤俭持家的巧媳『妇』儿。” 鬼奴听得一愣。 咦?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长廊里,灯笼高挂。 说不上为什么,水清尘刻意放轻脚步,就是想看看,他不在的时候,她是个什么样子。 不负期待。 她站在拐角的地方,懒洋洋的靠着朱红的柱子,两手环抱在胸前,眼底隐藏着慧光,唇角噙着散漫的笑容,躲在一旁,悠闲的看戏。 水清尘停下脚步,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 凤逍遥和一个小厮争论的越演越烈,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雅房走了出来。 他先是训斥了与人争吵的小厮,然后转身,抱住折扇,向凤逍遥行礼道歉。 水清尘注意到,纪梵音在看到那人时,眼前一亮,抬脚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打招呼。 “公子,这根金条,是你掉的吗?”纪梵音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跟。 李慕白微愣了一下,笑着摇头: “不是我的。” “喔。”纪梵音把金条往怀里一塞,朝李慕白『露』出一个遗憾的笑脸:“公子你要是回答‘是’多好。” 李慕白何其聪明,顺着问道: “如果我回答是我的,会怎样?” 纪梵音甜甜一笑: “那我明天就有理由,再来找公子。” 李慕白被勾起了兴趣: “哦?什么理由?” “公子错拿了东西,原来,那金条是我的。” 李慕白嗤笑出声。他的容貌,生得极是俊美,笑起来时,少了一丝傲气,显得亲近,没了距离感: “在下慕白。” 纪梵音手里也拿着扇子,学着李慕白的样子,抱扇行礼: “在下纪梵音。” “纪姑娘。” “慕公子。” 两人对视,默契一笑。 不远处。 水清尘面带微笑,黑眸深不见底,藏着让人无法捉『摸』的情绪。 第30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慕白不着痕迹的朝水清尘所在的地方,轻瞥一眼,又极快的收回目光,唇边浮现出一丝淡到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 凤逍遥被晾在一旁,几次张嘴,都搭不上腔,转身正要走,看见水清尘从远处走过来,目光深沉,让人没来由的心头一凛。 等水清尘走近,凤逍遥『揉』『揉』眼,再看。 水清尘微笑着朝凤逍遥打招呼: “凤公子。” “呃,清尘公子,你刚刚…刚刚?” “嗯?”水清尘轻轻微笑,霁月清风,温文尔雅。 凤逍遥赶忙摇头,只当是自己眼花: “哈,没事没事。” 水清尘关切的询问: “凤公子可有摔伤,是否需要找个大夫检查一下。” 凤逍遥一向吃软不吃硬,再加上,他对水清尘印象不错,打心里想结交水清尘这个人,便笑着大手一挥,大气说道: “无碍无碍,多谢清尘大哥关心,我打她一掌,她砍我一刀,我把她推下水,她把我踹下楼,我们俩算是扯平了。” 纪梵音在一边撇嘴,嘀咕: “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凤逍遥扭头,朝纪梵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神却颇为挑衅: “你是指你自己。” 言下所指:她刚才搭讪李慕白。 纪梵音用扇子拨开垂到胸前的青发,光明正大的扬声: “慕公子未娶,我未嫁,我见他俊美无俦,他见我一片赤诚,我俩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不像某些人,搭讪失败,就起了杀心。” 寥寥几句,却总能刺到凤逍遥的心里,激的他忍不住反驳道: “俊美无俦?” 不屑呵笑。 凤逍遥上下打量李慕白一圈,评价道: “俊美,我承认,但无俦,就言过其词了?眼前就有一人,能与他相比。” 纪梵音用余光斜睨凤逍遥一眼: “你可别说是你?” 凤逍遥咬牙切齿的朝纪梵音狠狠瞪了一眼,下一刻,他变脸如六月的天气,笑意盎然的看向一旁,朗声道: “清尘大哥霞姿月韵、气度渊雅,我看,他就更胜一筹。” 闻声,纪梵音朝凤逍遥递去一记白眼,满眼鄙夷: “我家尘尘用得着你夸。” 她太自然的语气,让李慕白笑容一僵,眼中笑意全无。 水清尘唇角慢慢上扬,朝她招手: “小音,过来。” 那笑容格外柔和,令原本就俊美无双的脸庞,更增几分耀眼的光芒。 纪梵音走过去,习惯『性』的抱紧水清尘的手臂。 水清尘没有制止,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神『色』如常,仿若两人亲昵的举动,再正常不过。 李慕白眉头微皱。 凤逍遥也一脸怪异的挑眉。 这两个人,根本不像是初次相识。 正奇怪着,忽然看到纪梵音仰头,望着水清尘,『露』出个乖巧似猫的笑容,惊得凤逍遥心口一震。 “尘尘~我给你介绍,这位公子叫慕白”说着,她又看向李慕白:“慕公子,这是我家尘尘,水清尘。” 水清尘礼貌微笑: “慕公子,又见面了。” 李慕白手握折扇,回以微笑: “是啊,真巧。” 纪梵音惊奇的看看李慕白,又看看水清尘: “咦?!你们认识?” 水清尘正要解释,李慕白先一步笑着开口: “事实上,纪姑娘,这也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噫??” 李慕白给出提示: “就在不久前,花灯会上,加时赛区。” 纪梵音吃惊的睁大眼睛,似是很难相信,这么俊俏的公子,她居然现在才注意到。 李慕白的目光,从凤逍遥的脸上一晃而过,落到水清尘的身上,很感兴趣的问道: “不怕公子笑话,在下想了很久,始终没想明白,那最后的谜底,到底是什么?今晚能与各位相识,也是缘分。刚巧,有朋友送来几壶封仙酒,几位可有兴致,一同品尝?” 纪梵音听得眉开眼笑: “封仙酒?真巧,我正馋这一口呢。” 音落,她满是期待的抬头,眨巴眨巴眼,静静等待。 水清尘失笑道: “那就叨扰了。” “耶~”纪梵音欢呼。 见状,凤逍遥无所谓的耸耸肩: “你的小厮,弄脏了我的衣裳,我喝你一杯酒,就当扯平了。” 李慕白笑着抬手: “三位,请。” 第31章 老虎头上的苍蝇,拍不得 厢房里。 琴声婉转低沉。 女琴师坐在珠帘后,一袭朱红『色』长裙,外罩同『色』的透明纱衣,几缕青发垂落丰满处。 如此尤物,却无人欣赏。 李慕白寥寥几句寒暄,打开话题,在察觉水清尘对赤霞国的民俗风气极感兴趣后,专挑赤霞国有趣儿的事说。 纪梵音期初还有兴致听他们聊的内容,久了,觉得没意思,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封仙酒,笑眯眯的望着水清尘的侧脸。 凤逍遥奔波一路,美酒佳肴在前,也顾不得和纪梵音斗嘴,埋头吃的认真。 聊过三曲,李慕白见铺垫的差不多,开口邀请道: “其实,听别人讲一百遍,不如亲自去看一次。正巧,我离家多日,正打算回去,水公子如果近日想到赤霞国游离,咱们刚好可以同行,如此,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音落,两人默契般的一同看向纪梵音。 纪梵音还没开口,凤逍遥先问道: “慕白,你家住在哪里?” 李慕白微笑着回答,言辞透着自豪: “赤霞国帝都,栖霞城。” 凤逍遥“哦”了一声,不感兴趣的低下头。 他得目的地,是远离七国纷争的第八帝都——不夜城。 李慕白唇角微扬,这一次,视线径直落到纪梵音身上,询问道: “纪姑娘呢,近来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纪梵音笑笑,黑白分明的水眸,不曾从水清尘英俊深邃的侧脸上移开半刻: “我听尘尘的,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闻声,凤逍遥立即抬头,眼中浮现一抹犹豫。 如果水清尘的下一站,是栖霞城,那他的目的地,也不是不可以稍稍改动。 李慕白的视线,不得不再度回到水清尘身上,捏紧酒杯的动作,透着一丝紧张。 水清尘淡笑: “听闻,到了傍晚,栖霞城里,霞光万道,如坠火海,景象十分壮观,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在那样的景『色』中生活的人,该是有多与众不同。” 凤逍遥微微思索,下了决定,开口: “好!” 纪梵音朝凤逍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好个屁啊,我们去栖霞城,跟你有什么关系。” 凤逍遥“哼”的一声,撇脸,不搭理纪梵音,只对着水清尘说道: “清尘大哥,我可以和你一路同行吗?如果你同意,这一路的开销,我全包了。” 纪梵音腾地一下起身,嘲笑道: “哈!大言不惭!谁给你的勇气,敢在我面前摆阔?!” 凤逍遥站起来,比纪梵音高出一头,目光下垂,极尽蔑视: “废话,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好意思问出口?自然是真金白银给的勇气。怎么?你也想被我包养啊?你求我啊,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纪梵音最讨厌抬头,仰视别人。 她拽住裙摆,下意识的要踩凳子。 忽的,想起水清尘就在一边,她稍有迟疑。 她不能为争一时之气,破坏了她建立起来的乖巧形象。 于是,隐忍又隐忍。 纪梵音在脑海里幻想,此刻,她已经踹断凤逍遥一条腿,正骑坐他身上,打到他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凤逍遥见她咬牙切齿,却也只是干瞪着,没有进一步动作,不由得乐了,哈哈大笑道: “原来是不好意思求我啊,罢了罢了,小爷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的花销,小爷我也包了。嘿!我都包了,你还瞪我。” 纪梵音深呼吸,长长吐气。 忍! 她忍! “喂,不讲理的疯丫头,你还不赶紧跟我说一声谢谢。” 纪梵音气鼓鼓的坐下。 忍无可忍,抱住尘尘手臂,再忍! 凤逍遥皱了皱眉头,不高兴道: “喂!纪梵音,你别又装聋作哑!” 水清尘深深地看了凤逍遥一眼,心里觉得好笑——这人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点都不记打。 “凤公子。” 水清尘实在看不过去,提点一句: “老虎头上的苍蝇,拍不得。” 第32章 以后,不准你再贪酒! 翌日。 天空破晓,晨光明亮。 后院,鸡鸣声中,一扇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凤逍遥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正在院子里忙活的掌柜老头,高兴的打招呼: “凤公子早安。” “早。”随口应声。 凤逍遥手里提着蓝『色』剑袋,慢悠悠的朝隔壁房间走。 “叩叩叩——” 无人应声。 “叩叩叩——” “清尘大哥,起床啦,太阳晒到屁股上啦。”凤逍遥敲门,高喊。 掌柜老头抬头,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这时,小二匆匆忙忙的拿着几张信封,走向掌柜,伏在耳边,悄悄低语: “老掌柜,外头来了一批人,说是东家姑娘派他们过来,评估过咱们的客栈后,再决定该如此翻修。” 掌柜老头惊讶的一愣: “翻修?东家姑娘的意思?” “是的,还有……” 小二朝锲而不舍拍门的凤逍遥快速的瞥一眼,声音压得更低: “另外,老掌柜,和东家姑娘一起离开的公子,留下一封信,让交给那边的公子。” 掌故老头接过信奉,左右翻看一眼,朝小二说道: “你去告诉东家姑娘的人,请稍坐片刻,老头我立即就来。” “好。” 小二走后,掌柜老头堆满笑脸,走进走廊: “凤公子啊。” 凤逍遥扭头,朝掌柜老头看一眼,继续敲门: “你怎么还在啊,有事儿?” 掌柜老头双手递上信奉,客客气气的说道: “这里有您一封信。” “我的?” “是。” 凤逍遥狐疑的挑挑眉,接过,撕开,倒出信纸。 上面字体遒劲有力。 落款处,是水清尘的名字。 凤逍遥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合上信纸,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临时有急事出去了,傍晚才回来,我说呢,敲了半天门,清尘大哥睡得再沉,也该听到了。” 他把信封塞进袖子里,正要让掌柜准备点早膳端过来,一抬头,无意看到一个人影,顿时愣住。 那人走路带风,从前面大堂通往后院的小门走出,穿着一袭苍衣,一张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庞,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皮肤,浑身携带着大隐隐于市的冷漠气息。 店小二追着后面,拼命的给同样愣住的掌柜使眼『色』。 奈何,跟在苍衣男子后面的七、八个汉子,壮硕魁梧,完全遮挡住了瘦弱无力的店小二。 苍烈直接走到掌柜跟前,开口: “我是苍烈,奉小主人之名,前来负责修整福来客栈,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但我不希望你过多干涉我的决定权。” 掌柜老头被苍烈的气势,震得说不出话。 小二急的上前,推了掌柜一下。 掌柜老头回过神,被这阵仗,吓得手指颤抖,结结巴巴道: “呃……是,是是,好,那什么……苍公子?苍爷,您一路舟车劳顿,您请这边,我……呃,小人带各位爷去歇息。” “你不必对我用敬语,可以直接喊我苍烈,我与你一样,同为小主人做事,不比你高贵到哪里。” 苍烈言辞直接,做事更是雷厉风行。 他转身,开始分配工作。 七、八个壮汉,看着气势汹汹,像个派头十足的打手,可撸起袖子,干起活儿来,竟手轻力柔,分外仔细。 掌柜老头、店小二、凤逍遥站在一边,看的彻底傻眼。 苍烈转身,朝掌柜老头微微颔首,硬声道: “福来客栈年数久远,我会在保留这里风貌的基础上,对破损的地方,稍加修葺。午后,会有两名厨子过来任职,到时,就有劳掌柜接应,为他们安排住处。” 音落,苍烈大步离开,也开始忙活起来。 凤逍遥望着苍烈高大的背影,愣愣的问道: “掌柜,你从哪里挖来的神兵巧匠?厉害了啊。我有预感,你的客栈要发达了。” 掌柜老头迟钝的反应过来。 老天爷呐…… 老天爷呐! 内心震动不已,掌柜老头却词穷了,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内心的震撼。 “喂,掌柜?” 凤逍遥用肩膀扛了几下像个活化石一样一动不动的掌柜,伸手在他面前,挥动: “喂,回魂儿了,掌柜。” 掌柜老头浑身一抖,回过神,激动到声音沙哑: “我的老天爷呐,原以为是个纨绔二世子,不敢想,居然是个点石成金的财神姑『奶』『奶』。哈哈哈。” 音落,掌柜老头像是瞬间年轻了三十岁,精神抖擞,充满干劲儿,拔腿就朝苍烈追去。 凤逍遥站在原地,环顾一圈客栈,感慨万千道: “啧,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来一趟,亲眼瞧瞧,这里被修整后的景象。” 顿了顿,凤逍遥满怀憧憬的说道: “能训练出这么厉害的一支精英队伍,他们的主子,一定是个大人物啊。若能遇到,一定要好好结识一下,才能不辜负此行啊。” 远在城外。 一道喷嚏声,从一辆马车传出。 阿嚏—— 纪梵音『揉』『揉』鼻梁,皱着眉头,嘀咕: “怪了,谁在讲我坏话。” 李慕白在一旁笑着打趣: “纪姑娘,你长得如此可爱,说不定,是有人在思念你。” 纪梵音哈哈大笑,很是受用他的夸赞。 李慕白低头,看了一眼茶几上摊开的信纸,遗憾的摇头道: “可惜凤公子有急事,需要处理,所以,先行一步离开了,约咱们十日后,在栖霞城再见。” 闻声,纪梵音目光微闪,笑笑不说话,伸手,朝向茶几上的封仙酒。 水清尘眼神凝住纪梵音的脸上,意味深长: “一大早上,就喝酒?” 纪梵音笑眯眯的看向水清尘,歪着身子,晃晃酒壶,正思索着说辞。 李慕白笑着说道: “纪姑娘,『性』情直爽,这一点,和我表妹倒是有几分相似。” 水清尘眼底波光微微一动,扭头,看向李慕白。 纪梵音红唇扬起,笑着问: “她也跟我一样,早上就喝酒?” 李慕白摇摇头,因为想起那人,目光不由地变得十分轻柔: “她啊,自小就率直刚正,讲究江湖道义,秉承邪不胜正,渴望有朝一日,能够行侠仗义,行走天下,闯出属于她自己的名望。呵,纪姑娘,到了栖霞城,你见了她,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纪梵音耸耸肩,仰头,灌了一口酒,她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余光不经意地一瞥,瞧见水清尘微微晃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咕咚咕咚—— 一连几口下肚,酒气上冲。 她小小的脸颊,透出一片『迷』人的绯红『色』,有些微醺。 “嘭!” 酒壶放在茶几,发出重重的声响,拉回水清尘的注意。 纪梵音伸手,指尖似笔,描着他的眉,划过他高高的鼻梁,直勾勾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小音?”水清尘把她不安分的手,抓握手里。 他手掌传来的温度,让纪梵音的神情越发懒散,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像挠人心痒痒的羽『毛』,纯净,又轻盈,让人想小心的收藏起来。 水清尘眉头不由的皱紧,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一旁。 李慕白失神的盯住纪梵音,眼中有惊艳,也有占为己有的意念。 “以后,不准你再贪酒。”水清尘的眼中,没了笑意,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强行按入怀中。 第33章 暗中较劲 水清尘的动作,看似蛮横霸道,纪梵音感受到的,确是极其轻柔的力道。 鼻尖闻到的,是他身上特有的淡淡莲香,脸上感受到的热度,是他暖暖的体温。 纪梵音往他怀里蹭蹭。 虽然不知道,今日他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但她求之不得能离他这么近。 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纪梵音伸出手,抱紧水清尘的腰,美美的睡上一个回笼觉。 一边,李慕白脸『色』沉了又沉,微恼的撇开眼。 他不过多看她两眼。 水清尘就如此在意。 呵。 可惜,纪梵音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物件。 水清尘能藏得了她一时,还能藏得了她一路吗。 李慕白唇角掀起一抹冷笑。 昨晚,他特意命小厮撞上凤逍遥,制造『骚』动,引诱他们出来。 只是…… 他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 居然用金条,先向他搭讪。 想到这里,李慕白的笑容,又多了一丝玩味。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所以,今早他特意稍稍收拾了一下,穿了一件衬的他越发英俊的蓝袍。 效果,还不错。 早上她看到他时,显然愣了一下。 李慕白不动声『色』的将水清尘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承认,水清尘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但,纪梵音,绝对会是他的战利品!他已经输了一次,绝不会再输给同一个人第二次。 出行的第一天。 纪梵音似飞出鸟笼的小鸟儿,玩得不知疲倦,无暇观赏身边的两位美少年。 出行的第二天。 李慕白在热闹的街道,买了一根糖葫芦,纪梵音兴致缺缺。 水清尘从一家高档的点心铺子走出,纪梵音吃的津津有味。 李慕白得出结论:他家表妹生在名门望族,平日里吃的是山珍海味,对她来说,糖葫芦的吸引力,远超一碗燕窝。而纪梵音,行走江湖多年,早就吃惯了糖葫芦这种贫民食物。 于是,出行的第三天。 李慕白在云上端开的酒馆,包下一桌,不出意外的,博得纪梵音的好感。 出行的第七天,水清尘咳嗽了几声,纪梵音窝在马车里,一天都在啃大饼。 李慕白的脸,又晴转多云,变得阴晴不定。 第九天。 三人到了伏婴山。 过了前面的山头,再往前一小段路,就能看到栖霞城的城门。 行到半路,他们的马匹出了状况,忽然拉稀不止,李慕白带着小厮到最近的驿站换马。 纪梵音抱腿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身体往一边歪着,靠在水清尘的身上。 她目视前方,遥望李慕白离开的官道路口。 “呐……尘尘啊。” 四周太安静,这让她很不习惯。 水清尘站在大石头旁边,正闭目养神,高大的身躯习惯『性』的侧着,替她挡下微凉的山风。 听到她的呢喃,他掀开双眸,低头看向她: “嗯?怎么了?” “太安静了。” 安静? 水清尘睫『毛』轻颤,抬眸环顾四周。 天空湛蓝,云遮雾绕,草木苍翠,鸟语花香。 眼前的山景,本该让人心旷神怡才对,却因为不远处的一片狰狞的怪石群,以及犬牙交错的山头,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危机感。 水清尘又看了一眼蜿蜒曲折的山路,温声说道: “慕公子似乎去了很久。” 纪梵音颇为惆怅的点头: “是啊,去了很久呢。” 难得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会儿又太无聊,纪梵音八卦道: “你说,慕白到底是什么人?自从咱们进入赤霞国的地界,他就开始频繁的出入驿站,换来的马匹,还都是上等的烈马。那些驿官儿跟在他屁股后面,统一都是阿谀奉承的献媚嘴脸。” 水清尘淡淡说道: “驿站是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往来官员,中途食宿、换马的场所。慕公子既不是驿使,那便是和朝廷有关系的人。” 纪梵音眨了眨眼,喃喃低语: “朝廷啊……” “嗯。” 纪梵音仰头,望向水清尘,猜测道: “他不会是哪个官员的儿子?嗯……我看他气度不凡,挥霍大度,我猜,最起码得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的儿子。” 水清尘笑笑: “也许。” 纪梵音嘿嘿坏笑: “他要是丞相的儿子,我也巴结他。” 水清尘不解的问道: “为何?” “我听说,赤霞国君王的宫殿里,种着一大片桃花林,慕白要是丞相的儿子,他就能带我进宫了。” 水清尘浅笑颔首,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想去看桃花了?” “嗯!”纪梵音笑眯眯的用力点头。 水清尘唇瓣微启,正想说什么,忽然,他眼中笑容微凝,抬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怪石群。 纪梵音比他晚一点听到打斗声,她狐疑的“噫?了一声,动作利索的从大石头上站起,踮脚往前方眺望。 奈何,打斗的地方,离他们太远,石头群又完全遮挡了视线,她什么也没看到。 纪梵音眼底浮现一抹精光,坏坏嘿笑: “走!尘尘,咱们凑热闹去!” 第34章 水清尘的规矩 山风呼啸,石壁峻峭。 不远处,杀气弥漫,刀光剑影,血腥丝丝传来。 纪梵音拉着水清尘,悄无声息的躲到一处巨石后,两眼雪亮,悄悄的往前探望。 粗略一数,大约有十几名杀手,正在围杀一名少女。 烈日下,那人躲过锋利的刀尖,火红的披风,好似冬日里燃烧的一团烈火,随风飘『荡』。 随着玉玲急促响动,那人转过身,一张冷艳绝美的脸颊,映入纪梵音的眼帘。 下一刻,杀气直『逼』心脏,火流萤挥剑挡刀,虽化解眼前危机,背后却无暇防护,一柄利剑刺来,又多了一条伤口。 火流萤咬牙,忍下剧痛,周身运气,以自损三分伤敌七分的狠戾手法,硬是杀出一个缺口。 不等她趁势逃出,随后赶来的杀手,瞬间添补空缺,再度将她团团围住。 火流萤如同被蜘蛛丝死死黏住的蝴蝶一般,拼死挣扎,却始终无力脱困。 纪梵音注意到,那些一流杀手并不恋战,而是采用相互配合的阵法,只以累垮火流萤为目的,一味的偷袭,根本不和她正面交锋,以至于火流萤小伤不断,血流难止。 渐渐地,情势越来越恶化,火流萤依然『露』出疲态,开始体力不支。 纪梵音看出这一点,杀手们更在第一时间察觉。 面对敌人突然猛攻的局面,火流萤凤眸不由一沉,奋力削下一个杀手的头颅,转身抛出手中利剑,砍断另一个杀手的左臂。 顿时间,鲜血喷洒,杀意更浓。 在如此紧迫、焦灼的氛围中,水清尘始终保持沉静,没有过多的关注。 在他看来,红衣女子啪啪折断对方胳膊、砍断对方头颅的手法,极其毒辣,而另一方,显然也不是什么正派良人。 所以,谁输谁赢,谁死谁活,都勾不起他半点兴趣。 倒是…趴在石头上的小人儿——纪梵音,时不时咋舌惊叹的表情,让他觉得非常有趣。 原来她不仅胆大,还颇喜欢这种重口味的场面。 纪梵音一门心思都在关注战况,完全没有注意到水清尘的表情。 又围观了一会儿,她没有回头,小手背到身后,拉住水清尘的袖子,往下拽了拽: “呐……尘尘啊。” 水清尘眉宇轻动,微微弯下腰,听她讲话: “怎么了?” “帮我个忙。” “什么忙?” “救她。”纪梵音没有犹豫的说道。 “他?”水清尘抬眸,望向前方。 哪一个? 玉手指向火流萤,纪梵音压声又说道: “再不出手,她就要死了。” 话落的瞬间,火流萤腰间又被划出一条血痕,一大片衣衫被割破。 她握住寒剑,挡下从左侧偷袭的大刀,回身一掌击退杀手,一柄长剑逮住破绽,从斜后方直直的朝她后腹刺去。 死亡,『逼』临。 火流萤不甘心的咬紧牙龈。 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内力,似千丈海浪,猛势扑来。 即将刺中火流萤后腹的利剑,惊恐颤鸣,在巨大的力量压迫下,断成数十截,调转攻击对象,『射』向后方。 杀手当中,武功稍弱的,躲闪不及,被断刃割伤肩膀、脸颊、脖颈,功力稍强的,提蛮力去挡,却被强悍的劲气,震出严重的内伤,口吐鲜血,被震退十几米外。 “啊……”痛苦的闷哼,火流萤也被这股惊人的力量震退几米。 好强大的力量! 火流萤在心中惊呼,握不稳的利剑,在手中颤动,凤眸满是戒备,凝注远处。 巨石上,一抹素衣,负手站立,谪仙身影,气场凌厉,淡雅宽袖,随风飘动。 “你是谁!” “如果你是过路的,请速速离开,不要打扰我们办事!如果你是来救人的,就休怪幽冥阁不留情面了!” “你,你别再靠近了!” “喂!” 水清尘没有理会杀手的喊声,移如幻影,瞬间出现在火流萤身边。 “你……”火流萤吃惊的后退一步。 近距离的压迫感,让她心生颤意,而那双沉静的双眸,又让火流萤忍不住为之惊艳,心跳『露』了一拍。 水清尘同样没有理会火流萤,继续向前几步。 他停步在火流萤的身前,高大的身躯,把她挡在后面,开口: “各位是幽冥阁的杀手?” 杀手们警惕的盯住水清尘的一举一动,下意识用力的握紧手里的利器,寻找安全的感觉。 “你知道幽冥阁?”其中一个杀手问道。 水清尘浅浅含笑: “如雷贯耳,十分熟悉。” 数年前,江远曾下重金,和幽冥阁签下协议,用一万两白银,买下他的人头。 那是幽冥阁做的第一桩没有成功的买卖,不仅折损了三万两的赔偿金,整个组织还因此差点无法经营下去。 闻声,杀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里滴血的利剑,扬声道: “既然知道我们幽冥阁的厉害,就快速速离开,不要打扰我们幽冥阁办事!” 水清尘淡淡问道: “不知这位姑娘的人头,值多少钱?” 说话的杀手,看了看同伴,见同伴点头,这才回答道: “一千两。” 水清尘斟酌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露』出晃眼的金条一角,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我尊重幽冥阁的规矩,也请诸位退让一步,这些金条,就当是赎金,今日,这位姑娘的人头,在下,要了。” 杀手眉头紧皱,稍稍思考后,冷声道: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水清尘莞尔一笑: “那在下也有一条规矩。” 杀手神『色』凝重,小心戒备: “什么规矩?” 水清尘回头,看了一眼火流萤。 她大伤小伤遍布全身,血流不止,用剑勉强撑住摇摇晃晃的身体,目光却极其锐利,凝望着他。 水清尘扭头,又望向杀手们,一字一顿说道: “与我的意向背道而驰的规矩,皆可作废。” “你!!” 杀手气的往前站出一步,扬起手中剑刃,愤怒的嘶喊: “杀——” 音落,杀气又起。 十几名杀手挥动滴血利刃,以猛兽围杀猎物之势,齐齐冲向水清尘。 水清尘纹丝不动,悠然的姿态,让火流萤捏了一把汗,汗珠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 眼看杀手们即将冲到跟前,水清尘还是没有做出一点防备的动作。 火流萤面对围杀,尚且冷静应付,此刻,眼中却浮现出紧张的情绪,提起寒剑,伸手朝水清尘的手臂抓去,欲把他推到身后。 当她的手指,刚『摸』到他柔软的布料,下一刻,他似幻影一般,消失在她的眼前。 火流萤震惊的瞪大双眼,看见一道白光,快速闪电,只在瞬间,便穿过杀手之间。 第35章 你才是死亡谷的大小姐? 一眨眼。 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火流萤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布料的触感。 十几名杀手发出痛苦的惨叫,手中的利器尽断,每个人的手腕上,都出现一条极浅的血痕。 没一会儿,血珠一滴一滴,顺着伤口滚落。 火流萤心跳如雷,一种灭顶的恐惧,笼罩头顶。 好可怕的人,好可怕的速度…… 如果她今天的敌人,是眼前的这名白衣少年。 那她…… 就真的没办法,活着回去了。 水清尘睫『毛』轻轻掀动,温润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杀气: “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江湖人,既然双方的规矩,都无法退让半步,那咱们就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三局定输赢,如何?” 之前和水清尘说话的杀手,右手颤抖的扶住受伤的左腕,难以置信的目光,夹着一丝尴尬。 说什么三局定输赢,他们连他一招就没能接住,哪儿还有脸再战。 再说…… 身为杀手,武器被人斩断,就等同于命没了。 没有命,就是死人,死人,就是无法再动弹的人。 一个无法再动弹的人,还怎么进行第二局的比拼。 “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水清尘。” “水,清,尘?”低声默念一遍。 杀手往前一步,双手抱拳,朗声说道: “我叫泉一海,今日是我们幽冥阁的人无能,无法完成阁主的任务。但,不是每一次,她都能如此幸运,能遇到水公子这样的及时雨。” 水清尘淡笑不语,抛出手中钱袋。 泉一海抬手,接住,朝水清尘抱拳行了一礼,充满杀气的目光,凝注在火流萤身上片刻,低头看了一眼跟随自己数年,已经无法再用的佩剑,转身,带着同伴,大步离开。 火流萤眉头紧锁,用剑撑住身体,走到水清尘面前,满眼是恨、是怒。 这辈子,她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那一道伤口,倘若不是在左腕,而是右手腕,倘若再深一寸,那些杀手,这辈子都无法再拿起剑。 又倘若,那一道伤口,割在脖颈的大动脉处,那些杀手,更绝无可能活着离开伏婴山。 无论怎么想,火流萤都没有办法接受,那些人竟然能活着离开。 “你为什么只毁他们的刀剑,却不杀了他们!” 斥责声,夹着愤怒的质问。 水清尘神『色』不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 她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凤眸,极具戾气。 美艳的瓜子脸,因为失血严重,变得略微苍白。 他开口,淡淡的语气,带着疏离感: “我只答应救你,并没有答应要杀了他们。所以,我并不算失约。” 火流萤细眉一挑,越皱越紧,咬牙切齿的愤愤说道: “哪个蠢货请你来的?!苍狼?” 水清尘摇摇头。 “染情?” 摇头。 “冉东君?” 依旧摇头。 火流萤没了耐『性』,大声斥责道: “我不管是他们中的谁,我付双倍的价钱!你现在追上去,给我杀了幽冥阁的人!” 水清尘眼中浮现一丝不耐烦,但还是客气的颔首,淡声说道: “既然姑娘已经安然无恙,那在下就告辞了。” “安然无恙?!”火流萤差点咆哮。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安好的,他居然说她…说她安!然!无!恙?! 火流萤原本惨白的脸『色』,顿时被气得通红: “你!” “姑娘,再见。”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水清尘转身就走。 “你!你等一下!” 火流萤一把抓住水清尘的袖子: “你,你……” 环顾四周,担心幽冥阁的人去而复返。 她气势减弱,僵硬的撇开脸,生硬的说道: “你……至少带我离开。” 水清尘睫『毛』轻眨,眼中透出一丝茫然。 唔…… 小音似乎没有提出这个要求。 水清尘抬起胳膊,袖子从她手中挣脱: “姑娘再见。” “你!”火流萤气急,一口腥热直涌到口腔。 “噗”的一声,鲜血从她嘴里吐出。 “咳咳咳咳……” 玉手捂嘴,血丝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凤眸因为剧烈的咳嗽,泛起一层水光。 火流萤焦急的看向水清尘,少了些许戾气的凤眸,更添一丝少女的柔媚。 水清尘只看了她一眼,抬脚,走的坚定,一点都不迟疑。 火流萤伸手,想抓住他,指尖却只触碰到他随风扬起的发梢。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火流萤见他去意已决,便从腰间取下叮叮响动的玉铃铛,朝水清尘扔掷过去。 水清尘没有往回看,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袖中的手掌轻轻往后一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飞至半空的玉铃铛震回。 火流萤接住玉铃铛,用力握紧,急切又恼怒的扬声道: “你什么意思?!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我的玉铃铛,你居然这么不识好歹!喂,你站住!你站住!我火流萤从不欠人人情!你……” 话未说完,猛地对上水清尘突然的回眸,火流萤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叫什么?” “我?我是火流萤啊?付钱请你来的人,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水清尘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详细的问了一句: “你才是死亡谷的大小姐,火流萤?” 火流萤皱皱眉头,不解道: “你这话问的很奇怪,这世上,除了我,难道还有第二个火流萤吗。” “你们死亡谷,有没有一个姓纪的,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娃?” 火流萤想了想,茫然的摇头: “死亡谷仆人众多,我不一定个个都认识。” 水清尘眉头微皱: “她不是仆人。” 察觉到水清尘的不悦,火流萤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解释道: “死亡谷里,除了我娘,除了我,余下的,都是仆人。” 顿了顿,念在他的救命之恩的份上,她脸『色』稍缓,又问道: “姓纪?你知道她全名叫什么吗?你找她做什么?是她雇用你来救我的?不管怎样,今天,你救了我,我火流萤算是欠你一个人情,如果她是我们死亡谷的人,待我找到她,我就把她的卖身契,送给你,如何?就当还你今日的恩情了。” 水清尘心里疑团未解,但考虑到,他在这里已经耗费了太长的时间,担心纪梵音等的不耐烦,便匆匆留下一句“不必了”,疾步如飞,眨眼就消失在『乱』石群。 第36章 意外,都是意外 伏婴山。 山脚下的小树林里, 蝉鸣,鸟叫,梧桐树叶沙沙的作响。 倏地,打斗声,打破了林中宁静。 两道身影,先后纵过马车,打的不可开交。 李慕白焦急的喊道: “凤公子!快停下!误会,一定是误会!” 凤逍遥一掌朝纪梵音天灵盖击去,在她后退避闪的时候,紧接一拳,怒吼: “没有误会!就是她!要不是城门口摆摊的大娘,模糊有印象,告诉我你们已经离开了邱水城,我到现在还像个傻子一样,蹲在福来客栈里,等你们回来接我!” 纪梵音轻轻巧巧地避开他的连番攻击,笑容晏晏: “城门口的大娘老眼昏花,亏得我们三个生的男俊女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还当你到现在也没发现呢。” 凤逍遥听得怒急,一脚朝纪梵音的腹部踹去。 纪梵音唇角上扬,不急不慢的碎布后退,右掌运气,化为鹰爪,欲还凤逍遥那一掌之仇。 恰在此时,熟悉的气息,远远的随着山风飘来。 纪梵音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立即收势,步步退让:哼哼哼~尘尘看到她被欺负,说不定一紧张,嘿,就忘记追究她模仿他笔迹一事。 纪梵音打定主意,为了把可怜相模仿的更像,红唇微启,小身板如同秋日残叶,无力抵抗凤逍遥的猛烈攻击: “啊……” 听到她无措的惊呼声,凤逍遥的脸『色』,越来越黑,眼中的火苗,越烧越旺! “你又在玩儿什么把戏!不管是什么,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怒声震耳。 凤逍遥不再手下留情,烈拳携着十足十的威力,挥拳直下,击向纪梵音。 “纪姑娘!小心!”李慕白疾步迈出。 忽然,一道飓风从远处刮来,吹得李慕白无法睁开眼睛。 同一刻,一只手从纪梵音的背后伸出,牢牢握住她的腰侧,往后一拽,带入怀中。 落入的怀抱,温暖,宽厚,熟悉,带着近侧才能闻到的淡淡莲香。 他,来了。 纪梵音兴奋的一抬头,就撞上一双深邃的黑眸。 那眸中的情绪,不冷,不热,像冰泉水一样,沉静,又清冽。 纪梵音心口一凛,陌生的眼神,让她忘记了说话。 水清尘看着纪梵音,低声轻语: “抱歉,让你等久了。” 眼底一晃而过寒意,水清尘一掌迎上铁拳,瞬间将袭击纪梵音的人,震退十几米外。 只听,“咔嚓”一声骨脆响,凤逍遥的右臂,以怪异的姿势,垂在身侧。 疼。 钻心的疼。 凤逍遥痛到眼冒金星,身体颤栗不止,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清尘哥,从哪里冒出来的? 又为什么打他啊?! 为什么啊! 纪梵音同样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阳光渗过茂密的树叶,稀稀疏疏的洒在水清尘俊美的脸颊上。 他始终垂下眼睛,盯着她,嘴角上扬,『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纪梵音吞咽一口口水,犹犹豫豫的指向对面: “尘尘呐……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什么?” 纪梵音: “刚才被你卸掉胳膊的……是凤逍遥。” 水清尘: “……” 纪梵音: “……” 凤逍遥: “……” 李慕白: “……” 四人,沉默。 一刻钟后。 水清尘一脸阴沉,从马车里出来。 凤逍遥的胳膊,已经接好,只是,得好好地修养一段时间了。 纪梵音心虚的站在梧桐树下,看见水清尘手里拿着两张信封,朝她走过来。 不等他开口,纪梵音飞快的说道: “我写的。” “我做的。” “我认。” “我没错。” “但我讨厌他!” “就是讨厌他!” 水清尘没有开口,第一次细细的端详眼前的人。 容貌稚嫩,皮肤又白又细,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白玉一般,光滑,透亮。 那双眼,是伶俐,也是凌厉,像未驯化的小野兽,带着一种血『性』和倔强。 在她的身上,水清尘感受不到一点奴『性』,反倒感觉到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 她抿紧嘴唇,直直的对视他的眼睛,没有一丝避闪和怯意。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是死亡谷的仆人。 水清尘审视的目光,像芒刺一样,刺激得纪梵音怒目圆瞪,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哼!别奢求她会主动认错! 第37章 骑着烈马的蓝衣少女 “唉……” 叹息声,悠长。 “罢了……” 水清尘移开目光,转身看向马车,接着说道: “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那个红衣女子,安全了。” 纪梵音先是愕然的一愣,然后,低着头,慢吞吞站到水清尘面前。 “呶,你写给凤逍遥的信,我没扔。”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信封,递过去。 信封上,赫然写着“凤逍遥亲启”五个字。 水清尘低头,看了一眼。 火漆印完好无损,她并没有拆开。 纪梵音从小就是个欺硬怕软的主儿,一见水清尘没有为了凤逍遥冲她发火,自己也觉得刚才的态度,有点不友善,便主动坦白道: “我没有打开看,真的,我是参照信封上的字迹,另写的一封。” 水清尘开口道: “你现在可以打开了。” 纪梵音: “尘尘啊……你被我气疯了?” “没有。” 纪梵音半信半疑的问道: “你……确定?” “确定。” “要我拆开?” “要你拆开。” 纪梵音寻思着,水清尘的语气坚定,不像是被气晕了。 她撕开信封,捏着薄薄的信纸,再度确认: “我真的能看?” “看。”水清尘平静的表情,透着一丝异样。 纪梵音甩开折的整齐的信纸,低头看。 纸上,一片空白。 她翻看背面。 还是没有字。 纪梵音糊涂了: “尘尘,你为什么要给我一张无字的书信? 水清尘黑眸深处波动的情绪,有些难以琢磨: “是啊,为什么呢。” 音落,从她手中抽走信纸,他低声说道: “去,向凤公子道个歉。” 闻声,纪梵音本能的抵抗: “为什么!我不!” 水清尘面带浅笑,凝视住她气鼓鼓的脸颊: “我知道,你不喜欢向人道歉。” “哼!” 水清尘唇瓣突然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低语: “可是,小音啊,我更不习惯被人骗。” 纪梵音先是一愣,然后,慢慢的垂下头,良久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一字一顿说道: “我不是骗你,我只是不喜欢凤逍遥。” 水清尘惋惜道: “恐怕你要试着不讨厌凤公子了。” 纪梵音听得一头雾水: “为什么?” 水清尘一字一顿的说道: “因为接下来,他会和我们一起上路。” “为什么!!”纪梵音微恼。 水清尘轻笑一声: “因为小音你啊,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骗我有人企图对你不利,害我误伤了凤公子,所以,我必须对他负责,直到他伤势痊愈为止。” 纪梵音不由的愣了一下,再看到水清尘眼中含笑,转身朝马车走去,顿时泄气的耷拉着脑袋,气闷的跟上。 水清尘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的笑意渐浓,修长的手指叠合信纸,塞入袖中。 为什么会给她一张无字书信呢。 大约…… 是见不得她为了自己太委屈的模样。 于是,找个理由,让她出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有临摹的本事。 啊…… 对,她还是个一本万利的画师。 想到这里,水清尘嘴角忍不住上扬。 两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地驶入城门。 四人终于抵达赤霞国的帝都——栖霞城。 繁华京都,富甲天下,钟灵毓秀,八街九陌。 云兴霞蔚,正是傍晚。 火焰般燃烧的晚霞,将整座城池,都笼罩在一片奇丽壮观的景象中。 纪梵音掀开车帘,看见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有八方聚集的江湖人,也有汇集一处的富甲商贩。 现在,正值炎夏,这里的姑娘们,为了偷凉,用纱衣勾勒着曼妙的身姿,大胆又热情。 纪梵音回头抓住水清尘的手腕,兴奋的叫道: “我也要穿那种纱衣!!” 水清尘笑着点头: “好。” 一旁,凤逍遥靠在软垫上休息,觉得纪梵音的笑脸太刺眼,忍不住冷嘲道: “切,土包子。” 纪梵音扬起高傲的下巴,“哼”的一声,竟然没有接腔。 凤逍遥睁大眼睛,一脸震惊: “咦?这丫头居然没跟我斗嘴?!清尘大哥,她受什么刺激了?” 水清尘笑着摇头: “她很好。” 纪梵音爬在窗柩上,望着马车外往后倒退的景『色』,嘀咕道: “凤笨蛋,等你伤养好,我再收拾你。哼,哼哼~” 此时,热闹的街道,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男人抱头哀嚎,从一个窄巷窜了出来,五步一摔,撞翻一个卖首饰的摊子,狼狈的连爬带滚,继续向前逃。 “公子,有人躲到咱们马车下面了。”小厮在外面扬声。 马车被迫停下。 纪梵音探出半个身子,往马车下瞅: “喂,你在干嘛?” “嘘!嘘!”躲在马车下的男人瑟瑟发抖,活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拼命的给纪梵音使眼『色』、挥手,让她别跟他说话。 这时,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至近。 纪梵音眯着眼睛,往前方看。 街道上的行人,自动往两边挪开,腾出一条宽敞的路子。 十几个骑着烈马的蓝衣少年,策马奔来,背挎大刀,目光犀利,一看都是练家子。 他们把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片刻后,他们往一边挪出个缺口,一匹赤红的汗血宝马,踏着惊呼声,出现在纪梵音的眼前。 马上的女子,身材修长,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纱衣,风姿卓越,眉宇间透着英气。 她策马到马车前,和纪梵音对视,冷傲的声音扬起: “让开。” 第38章 天下第一女捕头 暖橙『色』的霞光,披在纪梵音的肩上。 她嘴角依然微笑着,那黑亮的眸子,蓄着灵动的仙气,忽的笑意加深: “他怎么惹到你了?” 包思慕脸颊飞上一抹红晕,飞快的移开眼睛,轻咳一声,掩去眼中的惊艳,脸庞的嫣红慢慢褪去,重新镀了一层冰霜。 她扬起靓丽粉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纪梵音,冷哼道: “这与你无关,让开!” 纪梵音玩味一笑,曲指,敲扣车厢,扬声道: “小哥儿,给这位俏姑娘行方便,让路。” 闻声,赶马小厮扬起马鞭,驱车停靠路边,『露』出吓得脸『色』惨白的男人。 包思慕两腿夹紧马肚,勒了一下缰绳,绕着男人转圈,像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跑啊,怎么不跑了。哼,姑『奶』『奶』放出的话,几时落空过。我说要在十天之内抓你归案,第十一天你就必须乖乖的蹲在牢房吃馊饭。” 霸气十足的声音,车厢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喝茶的李慕白,听到熟悉的声音,被茶水呛到,一阵咳嗽。 凤逍遥略略地挑了挑眉,要不是肩膀脱臼,刚被接上,他真想下去看看,他都不敢用这么狂的语气说话。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认出包思慕,窃窃私语道。 “呀,那不是善刀盟的大小姐吗?” “她怎么又出来抓人了?” “不是说她被包盟主抓回去,关禁闭了么?” “是啊是啊,怎么又出来抓人了?” “啧啧,还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女捕头。” “天下第一?” “咱又不是雁雪国,以女子为尊,她可不就是赤霞国的第一个女捕头,简称天下第一女捕头吗?” 善刀盟的大小姐? 纪梵音眉头轻挑。 包思慕咬住嘴唇,神情复杂的低下头,那神情透着一丝委屈,一丝不甘,一丝愤恨,无声的攥紧手里的软鞭。 水清尘靠着软垫,闭眼休息,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隐忍住内心的激动。 听到后面的私语声,他的眉头慢慢皱紧,睫『毛』颤动,缓缓掀开,深邃的眸子,糅杂着心疼。 他抬眸,顺着金『色』的光线,望向窗外。 包思慕在纷纷议论声中,愈加坚定的挺直了腰板。 见她如此,水清尘松了口气,下一刻,眼中浮现出几丝小心翼翼的温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深切的雀跃与激动。 男人原本缩在地上,已经绝望,现下见包思慕晃神,无暇顾及他这边,趁机正要逃走。 包思慕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一记响鞭,招呼上男人的脸,鞭尾扫过处,皮开肉绽。 “啪!”长鞭紧接扫去,抽上男人的左腿,使他被迫跪下。 啪啪啪—— 长鞭夹着拿捏的刚刚好的劲道,打的男人无处遁逃,又不至于立马把人打死、打残。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原本议论不断的人群,寂静无声,每个人都缩着脖子,害怕的往后退开。 无人出面阻止,也没有人敢吭声,似乎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 打过瘾了,心里的那股憋闷,也借机发泄完毕,包思慕只觉得浑身舒畅,长鞭似灵蛇般,缠住男人的脚踝,往后拖拽五、六米。 收起软鞭,她从袖子里,掏出官府贴出的悬赏画像,仔细的比对。 “王大洲,28岁,徐州人,抢劫勒索,在逃四年,没错了,就是你。” 包思慕跳下马背,准备将其擒拿归案。 满身鞭伤的男子,跪在地上,眼中一闪而过狠戾,强忍住浑身的疼痛,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窜起,朝包思慕得肩膀撞去。 包思慕早料到他会来这一招,侧身避开,撩起袖子,『露』出绑在手臂的玄冰弩。 “噌噌噌——” 十支锋利且绝寒的玄冰箭连发,『射』向男人的后背。 王大洲匆匆回头一瞥,脸『色』巨变,当即提运轻功,眼角瞥见最近的马车,使出全力冲过去,自马车下滑到另一边。 “糟糕!” 包思慕脸『色』骤变,一脚踹在地面,飞去,同时甩出软鞭,想要挽救。 可惜,鞭长莫及。 玄冰箭旋转着,撕裂空气,迅猛的冲向马车。 纪梵音正趴在车窗,看的津津有味。万万没想到,那在逃的男人,往马车下一躲,『露』出了追在他身后的玄冰箭。 彻骨的寒气,『荡』起纪梵音额前的碎发。 她瞳孔微收,眼底在一瞬间『露』出真实的惊慌。 第39章 被表白了?! 危急之际,车窗布帘徐徐地飘起,一道真气自马车泻出。 霎时间,地面震动,烈马扬蹄嘶鸣,善刀盟众弟子被失控的马儿从背上甩下。 逃窜至巷口的王大洲,被这股劲气震飞,撞上墙壁,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威力十足的冰玄箭,在距离纪梵音眉心不足一寸处,被横空拦下。 在巨大的力量碾压下,冰玄箭瞬间粉碎,化作细碎的莹莹粉末,随风飘散。 包思慕惶恐后退,落到地面。 谁料,如此强劲的力量,波及到她身上时,骤然一变,似暖风拂面,既轻,又暖。 并没有伤及她。 危机过境。 一滴冷汗,从纪梵音的额前滑落。 她僵硬的手臂,慢慢松下,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好险…… 好险…… 只差一寸。 若不是水清尘及时出手,她今日,她今日…… 纪梵音目光微沉,神情复杂的看向走过来的包思慕。 玄冰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已经尽数被毁了么。 包思慕也被刚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她走到巷口,泄愤似的,朝昏厥的王大洲肚子狠狠地踹一脚,拽起王大洲的脚拖到一边,用麻绳熟练的捆起,丢给同行的师兄弟。 忙活完正事,她朝马车走过去,面朝晃神的纪梵音抱拳,无比郑重的鞠了一躬,扬声道: “对不住了!是我的疏忽,险些让姑娘受伤。” 纪梵音睫『毛』轻颤,掩去眼中的凝重,颇有些无赖的朝一脸正经的包思慕眨眼,嬉笑道: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我,就回答我三个问题。” 包思慕一愣,犹豫了一下,认真道: “姑娘,请问。” 纪梵音粉唇一抿,笑容灿烂,一字一顿的问: “你方才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会脸红?” 包思慕抱拳的手臂一僵,慢慢地放了下来,不自然的撇开眼睛。 沉默了一会儿,她声音极小的回答: “我从未离开过栖霞城,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就是傍晚时分的霞光。” 包思慕抬眸,看向纪梵音的笑靥,脸颊慢慢染上一片可疑的红晕: “你笑起来,比霞光好看。” 纪梵音嘴角抽搐了一下,第一次,语噎: “……” 马车里传出凤逍遥疯狂捶桌子、大笑的声音: “嗤……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呦呦,笑死我了,死丫头居然被个女人表白了,哈哈哈……” 闻声,包思慕慌忙追加一句: “不是表白不是表白,我只是喜欢美丽的事、物,包括人。” 这一下,纪梵音眉头都跟着开始抽搐。 “哈哈哈哈哈……”凤逍遥狂笑不止。 李慕白、水清尘也忍俊不禁的笑着摇头。 包思慕生怕被误会,紧张的又要解释。 纪梵音比她更慌,一把捂住包思慕的嘴,生怕她再说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 包思慕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想到自己的嘴,被一双软软的凉凉的小手捂着,脸颊红晕不由的更红了。 纪梵音顿时泄气,一脸无语的松开手,选择『性』遗忘刚才发生的,继续询问: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故意装作一副冰冷的、高高在上的、凶神恶煞的模样。” 包思慕两眼瞬间发亮,惊呼: “你看出来了?!你居然能看出来。” 纪梵音扶额,无语: “我又不是瞎子。” 包思慕无奈叹息,扭头,看了一眼四周。 那些围观的百姓,已经自动撒开,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人,还围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 一见她望过去,他们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害怕的“飞”走。 包思慕收回目光,看着纪梵音说道: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怕我。你还想问我什么?” 纪梵音指向她的手臂,闲聊般问起: “你为什么会有玄冰箭?” 包思慕撩起袖子,『露』出玄冰箭,细声解释: “你认得玄冰箭?说起这个,也是巧合,我第一次进入暗市,就在摊贩上,淘来了这个宝贝。我爹说,这是我和玄冰箭之间的缘分到了,所以,我才能遇见它。” 顿了顿,包思慕偷偷的朝纪梵音看了一眼: “你问了我三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三个问题。” 纪梵音大大方方的回视: “好,你问。”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栖霞城?什么时候走?” 纪梵音从容不迫的回答道: “我叫纪梵音,受慕公子邀请,陪我家尘尘,来栖霞城游玩。什么时候走?我不确定,但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为什么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包思慕显得有些急切的追问。 纪梵音玩味一笑,眼中邪笑隐隐浮现: “俏姑娘,你已经问完三个问题,第四个问题,你打算用什么交换?” 包思慕不假思索的问道: “你想要什么?” 纪梵音歪头想了想,下一刻,满脸堆笑,道: “我想借用你的冰玄箭,玩几天。” “好!” 包思慕抬手,就要取东西。 正在这时,纪梵音的后脑勺传来一痛,她小小的“啊”了一声,回头怒瞪: “凤逍遥!” 凤逍遥无辜又忍笑,朝一旁看: “不是我。” 纪梵音瞪向一旁。 李慕白赶忙抬起双手,撇清干系: “也不是我。” 纪梵音迟疑了一下,眼中燃烧的火焰顿灭,一脸委屈的看向离她最近的人: “……我又做错了什么……” 水清尘伸出骨干分明且修长手指,一曲,一弹,在纪梵音光滑饱满的额头,留下一点红印,温声说道: “贪心不足蛇吞象,小音,不要打她的主意。” 纪梵音捂住眉心,不高兴的反驳: “我和她公平交易,尘尘你为什么要『插』手。” “公平么?” 纪梵音拧眉说道: “公不公平,在我,在她,她觉得公平,那就是公平。” 马车外,布帘垂下,包思慕看不到里面说话的人,只听到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不急不慢的和纪梵音讲着话。 听到这里,包思慕两手抱拳,扬声道: “多谢马车里的公子,方才对我手下留情,也请公子不要责怪纪姑娘,我是心甘情愿,要和纪姑娘做交换。” 马车里。 水清尘脸上浮出笑容,伸手慢慢的撩起车帘,视线所到之处,一点点看到,包思慕腰挂的软鞭,抱拳的手,轻盈飘动的纱衣,白嫩的玉颈,以及…… 虽称不上第一貌美,但却英气勃勃,眉眼有神的面容。 第40章 做你所想,成你所愿 继续往上撩起的动作,一顿。 水清尘的手,停了下来。 包思慕抬头,往车窗里面看。 瞧见一抹高雅素净的衣袍一角,从纪梵音的身后,『露』了出来。 那温和好听的声音,又起。 “包姑娘,你直率,刚正,愿你有朝一日,不用迫于世俗的嘴脸,做你所想,成你所愿。” 没有完全被撩起的车帘,缓缓放下。 赶马小厮扬起马鞭,继续前行。 包思慕愣愣的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响起那一句——愿你有朝一日,不用迫于世俗的嘴脸,做你所想,成你所愿。 包思慕迟钝的回过神,伸出手,往前急迈一步: “等等!我……你……你是……?谁。” 无人回应。 街道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马车缓缓地驶向远处。 车轮的辘辘声,好似碾在纪梵音的心上。 她端坐在车厢右侧的软垫。 在马车即将拐入明澄路时,她撩起车帘,探出脑袋,往后面看。 包思慕远远地、看不真切的身影,还立在原地,没有离开。 纪梵音沉思片刻,慢慢的放下车帘,转身坐好,扭头看向身旁。 垂下的车帘,偶尔被晚风吹起,几缕霞光,映在水清尘的侧脸上。 他神情平静,大约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漆黑的眸,扫了过来,轻柔的笑容,浮现在那张好看到过分、她至今无法免疫的脸上: “怎么了?” 纪梵音摇了摇头,暗暗自腹:应该,是她多心了。 马车往前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李慕白作为东道主,又想趁机博取纪梵音的好感,于是,路上暗自费了一番心思,最终在富贵云集的落霞区,选了落雁居,用来招待纪梵音三人。 落雁居,不似客栈,更胜客栈。 在寸土寸金的落霞区,落雁居占地足足2000多亩,整个居所的设计,都采用了一致的青瓦白墙。 一亭一阁,一石一木,飞檐斗拱,曲径通幽,皆可入画。 但,这都不是李慕白选中这个地方的原因。 在偌大的帝都里,私人开设的雅舍,或奢靡富贵,或古朴雅致,或肃穆庄严。 只要你出的起价,无人会阻拦你享受高品质的服务。 但唯有落雁居,除了财富之外,你还必须兼备令人折服的名望、权势。 具备以上条件后,在落雁居里,你将享受到的,是绝对的自由、舒适与私密。 每个入住的客人,都拥有独立的双层阁楼。 每处阁楼里,都设有一池听寒亭,让人在炎热的酷夏,也能享受到秋日的清爽。 闲暇时,登上钟楼,品着香茶,喝着美酒,赏着万丈霞光、璀璨星空,那种静谧,会令人不觉得就放松下来。 所以,李慕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这里,避开众人,静静地,享受当下。 落雁居的主人,安无双,是个知情、知趣、知进退的难得美人。 今日,她穿着一件海棠红的百褶裙,外披同『色』薄纱衣,头上斜『插』一支海棠步摇,柳眉红唇,容貌娇艳,一颦一笑,美艳无双,却不『露』骨。 知道李慕白不喜人多,她只带了三处庭院的掌事女,在门口等候。 熟悉的马车,驶入街巷,安无双带人上前迎接。 李慕白走下马车,将暮未暮的沉沉霞光中,他醒目的五官,更显清朗。 他走过去,先和安无双打招呼,说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纪梵音,伏在安无双的耳边,低语几声。 安无双细细勾画的柳眉,轻挑了一下,显得有些诧异。 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低声细语道: “是,无双明白了。” 纪梵音跟在水清尘身边,走到李慕白跟前,多看了安无双几眼,笑『吟』『吟』的说道: “江湖传言,落雁居里,奢华中,尤见古朴清雅,豪客一掷千金,也难筹到一块通行牌。今天,我算是信了。” 李慕白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怎么?被落雁居的气派震到了?” 纪梵音摇摇头: “那倒是没有。” 她明净清澈的眸子,往安无双的身上一落,惊叹道: “我终于明白,令江湖豪客趋之若鹜的,不是这偌大的落雁居,而且,住在这落雁居里的,那位令人心生倾慕的美姑娘。” “噗……”凤逍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阵猛咳。 不是?! 这丫头刚被别的女人表白,现在又对别的女人表白?! 水清尘唇角上扬,笑得有些无奈,和纵容。 李慕白脸上的笑容一僵,竟有些紧张的看向安无双,解释道: “她就是我信中向你提到的我的朋友——纪梵音,纪姑娘,无双,你别介意,她没恶意。” 安无双没有说话,只看着纪梵音,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梵音不避不躲,直直的迎着安无双的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儿一样,灿若繁星,净若晨光。 安无双忽然笑了,视线从纪梵音的脸上移开,看向众人: “各位,一路舟车劳顿,无双已为各位安排好住处。” 芊芊玉手,轻抬。 “墨绿,擎台阁的掌事。” 闻声,身着绿衣的姑娘,走到凤逍遥面前,不卑不亢,欠身行礼: “凤公子,安好,我是墨绿,在您入住擎台阁期间,我将负责照顾您的一应起居。” 安无双柔和的声音,又起: “灵巧,流霜阁的掌事。” 灵巧走到水清尘跟前,欠身行礼: “水公子,安好,我是灵巧,在您入住流霜阁期间,我将负责照顾您的一应起居。” 余下的黄衣衫女掌事——飞絮,负责瑶光阁。 她朝纪梵音行礼,红唇微启,正要开口,一双玉手,按上她的肩膀。 安无双说道: “飞絮,退下。” “是。”飞絮往后退开。 安无双走近纪梵音,玉手撩起,抚上纪梵音的粉颊。 她涂着嫣红『色』的指甲尖,擦过纪梵音的眼角时,纪梵音不适应的眨了一下眼。 李慕白焦急的低呼: “无双!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旁。 凤逍遥盯住安无双葱白的手指,心里划过一丝疑『惑』。 是错觉? 方才那一刹那,他居然以为,安无双会挖出纪梵音的眼珠子。 水清尘目光微微一沉。 不是错觉。 安无双是真的想对小音不利。 漫长的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安无双、纪梵音的身上。 第41章 我比较贪生怕死 安无双轻轻的笑了: “慕公子多虑了,不知者,无罪。我若想伤害梵音小妹,也不会等到现在,在她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我就动手了。” 李慕白听得一脸汗颜,连忙尴尬赔笑道: “是慕某以己度人了。” “哪里,人心隔肚皮,所以难测,我要是慕公子,我也会忍不住为梵音小妹捏一把汗。” 纪梵音听明白了,往后退了一大步。 安无双悬在空中的手,放了下来,似笑非笑的问道: “吓到你了?” 纪梵音摇摇头: “你的手又软又滑,『摸』在脸上,我不觉得难受。” 说着,她两手抱拳,行了一个大礼,郑重地说道: “我初来乍到,不清楚无双阿姐的忌讳,要是有哪里说错话了,还请多多包涵。” 闻声,安无双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变得很浅: “我刚才已经说了,不知者无罪,你无需再道歉。” 纪梵音再度摇头,一脸真诚: “非也,是道歉,也是请示。” “请示?” “没错。我想知道,我哪里说错了。” 安无双娇艳的面容,略显诧异: “你是第一个,直截了当的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纪梵音轻轻地笑了: “‘无知’能当借口,也能变成一把危险的刀。我比较贪生怕死,所以,比起糊里糊涂地蒙混过去,我更喜欢明明白白的记住,自己错在哪里。” 安无双盯着纪梵音如花的笑靥,久违的朝气、鲜活,仿佛能从她的眸子里跳脱出来。 刹那间,想起遥远的往事,安无双变得失神。 曾经,她也懵懂天真,直率坦诚。 而今,这张脸,贴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面具。 这面具,既厚,又沉。 经过长年累月的适应,已经和皮肉长在一起,脱得掉,也脱不掉了。 回过神,安无双娇艳欲滴的红唇,几乎是下意识的勾出一个笑,掩饰心中的空洞: “其实,哪儿有那么多的错误、忌讳,和猜度。我只是不喜欢‘美姑娘’这个称呼罢了。” 纪梵音挑眉: “就为这?” 安无双点头: “就为这。” 纪梵音颇为怪异的上下打量安无双。 她仙姿玉『色』,沉鱼落雁,天生尤物,横看竖看,都担得起“美姑娘”这三个字。 转念又想到,李慕白刚才下意识流『露』出的紧张,显然对这个安无双,有所忌惮。 纪梵音思虑再三,识时务的点头: “好。我以后注意。” 闻声,安无双忍不住的笑出声,在纪梵音肉嘟嘟的脸蛋儿,捏了一把,软声说道: “你真是太有趣儿了。我有一处温泉,最能解乏,想不想试一试?” “泡温泉?”纪梵音愣了一下。 安无双语气变得轻柔,像是引小兔子出笼的狐狸,带着一丝『迷』人的魅『惑』: “在炎炎夏日泡温泉,很不合时宜,是?” 不等纪梵音回答,安无双又说道: “确实很不合时宜,但越是不合时宜的事,就越具有吸引力。在浮萍阁里,就有一池月牙泉,梵音小妹想试一试么?” 李慕白、飞絮、灵巧、墨绿齐齐看向安无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 水清尘和凤逍遥未曾踏足过落雁居,所以,对这里的规矩并不熟悉。 不,细论起来,与其称呼那是规矩,倒不如说是,每个人无形中所遵从的秩序。 在客人心中,落雁居算得上是朝堂、江湖中的一片净土。 所以,不论是往日怨,还是今日仇,只要进入了落雁居,都会收起兵器,暂停干戈。 久而久之,落雁居就成了江湖的禁地。 而浮萍阁,可以算的上是禁地中的禁地,因为,除了落雁居的历任主人,外人一律不得进入。 所以,李慕白既震惊,又担心。 数十年来,外人不得踏足的地方,安无双为什么会破例,邀请纪梵音。 纪梵音不清楚这些,她沉『吟』片刻,略感兴趣,开口说道: “好啊,你……” “你啊你,唉……小音,你真是健忘呐。” 水清尘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刚好能被在场的人听到。 纪梵音转头,不解的眨眼。 健忘? 不啊。 她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水清尘朝纪梵音走过去,右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她的肩上,不着痕迹的往下轻轻一按。 纪梵音灵光一闪,反应很快,配合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小脸皱巴着叫喊: “嘶,哎呀,痛痛痛……” 第42章 凤笨笨,嘴下留人呐! 她小脸低着,长长的睫『毛』,投下细密的影。 娇声娇气的痛『吟』,让水清尘唇角微抿,眼底划过一丝浅笑。 纪梵音用手捂住肩膀,看着安无双,惋惜道: “瞧我这健忘的记『性』,要不是尘尘提醒,我都忘记,我还是个病人。” 安无双问道: “你受伤了?” 纪梵音叹息着点头: “没错,被一头鲁莽的猪撞出的伤。” 凤逍遥在一旁叫嚷道: “死丫头!你骂谁呢!” 纪梵音皮笑肉不笑的呵笑,朝安无双撇了撇嘴,示意道: “瞧见没,不仅鲁莽,还是一头不打自招的笨猪。” 安无双用帕子遮住红唇,偷偷抿笑: “瞧见了。严重么?需要请个大夫吗?” 纪梵音摇摇头,笑着说道: “不用不用,我没那么矫情,这点小伤,我压根都没放在眼里。但是,我家尘尘担心我,我就得听他的,谁让我就喜欢看他为我紧张、为我牵挂的样子呢。等我伤好了,我再找无双阿姐玩儿。” 安无双不仅长了一张明艳绝伦的脸,还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 纪梵音的伤,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 她能肯定的是,眼前这位气度恢弘的水公子,并不希望梵音小妹和自己走的太近。 原想着,邀请梵音小妹住进浮萍阁,现下看来,这个念头能不能实现,还能看水公子肯不肯允许。 安无双看透不说破,盈盈浅笑道: “也好,你有伤在身,也不适合泡温泉。” 安无双看向水清尘。 他笑得温文尔雅,却也透着淡漠的疏离,一股无形的距离感,隔绝在两人之间。 她问道: “飞絮是所有掌事里,最细心地,但,再细心,也比不上水公子的关心。与其让梵音小妹另住别处,不如就安排在流霜阁,由水公子亲自照顾。水公子意下如何?” 安无双这一问,相当的微妙。 李慕白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陷入沉思。 按他的意思,安无双应该把纪梵音安置在瑶光阁。 但方才安无双临时生变,制止了飞絮,想必是有了其他的想法。 水清尘和安无双。 在这两个人之间做选择,李慕白再有不愿,也知道谁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李慕白只稍稍犹豫一会儿,没有开口阻止安无双的提议。 水清尘眼中的犀利稍纵即逝,还是一副悠然浅笑的样子,苦恼着摇头: “看来,我又该头疼了。” “嘿嘿嘿……” 纪梵音揪住水清尘的袖子,往下拽,笑得天真无邪: “尘尘头疼的无奈样子,我也一并喜欢了。” 闻声,安无双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捏了一下纪梵音软嘟嘟的脸蛋儿,说道: “梵音小妹率直的样子,我也喜欢。那就这样好了,梵音小妹就暂时和水公子一起住在流霜阁。至于瑶光阁,在你们离开之前,会一直保留着,你想搬进去,随时都可以。” 纪梵音也不推辞,点头道: “好!多谢无双阿姐。” “不必谢我,掏钱的是慕公子。” 安无双看向众人,微微颔头: “各位,请自便,稍后就让灵巧和墨绿为各位带路,无双另有事情需要处理,先行退下了。” 李慕白抱扇,朝安无双回礼。 凤逍遥象征『性』的点了一下头,纪梵音高兴地咧嘴一笑。 安无双的眼睛,被纪梵音明媚的笑容,慌得目眩,临走前,忍不住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这才带着飞絮,走进落雁居。 安无双走后,李慕白走到纪梵音跟前,绕着她转了一圈,匪夷所思的问道: “怪了,无双似乎对你格外的优待,自打我认识她起,她就很不喜欢有人触碰她的身体。但今晚,她却几次主动触碰你。” 纪梵音斜看他一眼: “优待值多少钱?优惠才实在。我看这里气派的很,还有贴身女掌事在侧侍奉,费用一定不低。” 李慕白大笑道: “哈哈哈,放心,你只管踏踏实实地住下就行,我会准时来续钱,不会让你在睡梦中,被掌事丢到大街上的。” 说话间,天『色』已经漆黑,李慕白说道: “我离家多日,得先回去向家中长辈请安,明天晚上,我在云上端酒馆设宴,再为各位接风洗尘。” 凤逍遥打着哈欠,“嗯嗯”的点头,大摇大摆的朝落雁居敞开的大门走去,边走边问: “你们落雁居只有女掌事?” 墨绿跟在后面,用又软又轻的声音,回答: “不。我们落雁居共分三十六栋阁楼,三十六名掌事,每位掌事,管理着四十七名家仆。其中,女掌事共二十人,男掌事共十六人。” 凤逍遥: “你给我安排个男掌事过来。” 墨绿礼貌『性』的『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这个恐怕不行。” “为什么?” 墨绿细声解释: “我们掌事与掌事之间,虽偶有互助,但也仅是互助。如果凤公子一定要换掌事,那墨绿会把凤公子的意向告诉安主,让安主为凤公子另外安排住处。” 凤逍遥皱皱眉: “这么麻烦?那算了。我这几天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在赶路,屁股几乎没从马背上挪开过,现在浑身酸痛的要死,你找个手艺不错的男仆,给我推拿一下,松松筋骨。” “是。” “再找个男琴师。” “是。” “我饿了,再给我准备些饭菜。” “也要男厨子吗?” “呃……那倒是不用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纪梵音一脸惊奇的盯住凤逍遥离开的背影,嘀咕道: “凤笨蛋,真是不懂得享福,男仆推拿的再好,哪儿有软玉温香,抱在怀里的惬意。” 水清尘在一旁听得直摇头。 闻声,李慕白握住折扇,往纪梵音的肩上,轻拍一下,不放心的叮嘱道: “进了落雁居,不要再和凤公子起争执。”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下: “要是实在忍不住了,就把凤公子约到外面,你们俩再打架。” 纪梵音挑眉: “为什么?里面不能动粗?” 李慕白点了点头: “不能。” 纪梵音抬头看了一眼门匾,又问: “别人也不能?” “不能。” “谁能?” “谁也不能。” “包括无双阿姐?” “啪——” 扇子重重的在纪梵音肩上又敲了一下。 李慕白说道: “等你知道,安无双是如何一步步,从贱如草芥的奴仆,走到今日,坐上安主这个位置时,你再喊她一声‘阿姐’也不迟。” “有故事?”纪梵音兴致勃勃的问。 李慕白哭笑不得的说道: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没让你对她感兴趣,我是在劝诫你,不要靠近安无双,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没有你见到的这么好说话。你知道一旦凤公子换掉墨绿,墨绿将受到什么惩罚吗?” 纪梵音摇摇头,猜测道: “被辞退?” 李慕白叹息了一声,回答道: “一个被客人拒绝的掌事,就是落雁居不需要的掌事。一个不被落雁居需要的掌事,你猜,她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纪梵音大大的抽了一口冷气。 下一秒,她拔腿冲向落雁居大门,大喊道: “凤笨蛋——嘴下留人呐!” 第43章 深陷圣名,不得两忠 水清尘无奈的笑着摇头,和李慕白道别。 擎台阁,奢华高雅,廊下的朱红巨柱,雕刻着气吞山河的青龙。 阁里,布局考究,一应仅有。 会客厅、趣同殿、曲凤楼都采用了一样的格调装潢,整体打造出了一掷千金、华丽、大气、奢华的效果。 流霜阁则在这个基础上,更添了清雅之气。 院子里的亭台楼榭,皆围绕着听寒池所建,听寒亭更是直接建造在水上。 纪梵音、水清尘离开擎台阁,沿着流霜阁的听寒池散步。 投入池水的倒影,在月光下轻轻的拨动着涟漪。 不真切的悠悠琴声,从擎台阁传来。 灵巧被纪梵音支开,去厨房准备宵夜。 水清尘不说话,纪梵音也意外的安静。 两人各怀心事,一前一后的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水清尘转身,目光落到纪梵音的身上。 她两手背在身后,像个老太太一样,弓着背,低着头,走的极慢。 在快撞到他身上时,她终于晃过神,发现他在看她,原本清澈的黑眸,顿时变得雪亮,迎着月『色』,朝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脸。 水清尘现在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一方面,他心里非常清楚,正是因为她的大胆,他才能和她相遇、相识,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看到,她把这份大胆,也投注到别人的身上。 想起安无双,水清尘右手托住纪梵音的脸,用大拇指指腹轻轻的擦拭安无双捏过的地方。 她的脸,可真小呐。 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她的胆子,也是真的大呐。 让他提心吊胆的为她揪心。 她纯粹的笑容,让水清尘的目光一软,温声低语: “坚守着自己的圣名,又想避开圣名所带来的负累,在这种矛盾下,落雁居开始活跃在英豪、诸侯之间,为他们提供了足够自由的一片净土。” 稍顿,他叹息道: “只可惜啊,有人的地方,就止不了纷争,更遑论自由?净土?这个词,用来形容落雁居,本就是一个最不好笑的笑话。” 纪梵音略显诧异的挑眉: “尘尘,你知道了什么?” 水清尘平淡的语气,夹着一丝厌恶: “一团乌烟瘴气,不值得入小音的耳。” 四目凝望,水清尘眼中的冷锐变得轻柔,一字一顿的说道: “小音,不要靠近安无双。” 纪梵音下意识的说道: “可是我喜欢她。” “因为她的相貌?”水清尘反问的语气,透着笃定。 纪梵音用力点点头: “嗯啊!她长得很美。” 水清尘的手从她脸颊移开,按在她头顶,轻轻地拍了一下: “那也不能靠近她。” “为什么?” 水清尘笑了笑,模棱两可的说道: “因为,她是个可怕的美人呐~” 纪梵音扑哧一声笑了: “哈哈哈,她?不不不,我见过比她更可怕的美人。” “喔?” 水清尘的嘴角习惯『性』的上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充满疑问的眼神,又带了一点『迷』人的深邃,吸引着人的目光,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 纪梵音笑『吟』『吟』的看着他,用眼神代替了回答。 水清尘愣了一下,指向自己,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我?” 纪梵音点点头。 水清尘自我反思了一下,开口说道: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纪梵音摇摇头。 水清尘沉『吟』片刻,又问: “那是为什么?” 纪梵音撇脸不看他,大步往前走。 此时,燥热的风,掠过清凉池,吹到她的身上时,已经变得凉意舒爽。 那一晚的风,恰如今夜。 只是,风中没有琴声,而是带着浓重的腥甜。 第44章 因他,她的世界变得五彩缤纷 尸体堆成的小山丘上,一个充斥着绝杀之气的背影,赫然站立。 她的手里,握着两把赤红『色』的饮血魔刀。 滴滴哒哒—— 一股一股的血水,顺着她的刀刃、脸颊、脖颈、飞扬的青『色』裙摆,流淌在地上,汇成血河。 这血,是她的,但更多的,是别人的。 “枭。” 陌生的称呼,唤醒走神的她。 来人在她的面前蹲下,雪白『色』的衣袍垂在地上,很快就被血水浸湿,染成狰狞的殷红『色』。 “为什么心软了。”冰冷的语气,仿佛能把空气冻结。 来人的手,按在她隐隐战栗的肩膀上。 “我怎么教你的?嗯?做事要赶尽杀绝,决不能养虎遗患。” 他如玉般美好的修长手指,对准尚在襁褓的、被她藏进草丛里的婴儿。 那个婴儿…… 那个被『妇』人抱在怀里,苦苦哀求的小儿。 她清秀的眉宇微皱,身体却如杀人的机器一般,自动运行。 从她手里『射』出的赤红血刃,呼啸着撕裂空气,“噌”的一声,被喂了嗜睡『药』物的婴儿,在睡梦中,被血刃刺穿心脏,离开人世。 霎时间,浓重的鲜血,刺鼻,令人作呕。 她小小的身板,止不住的颤栗,脸『色』越来越白。 一股接着一股的鲜血,顺着她被暗器『射』穿的大腿往下流。 他像是才发现她的异样,就连关切的声音,都透着冷酷和无情: “在我的推算中,你不该受伤。” “枭,你又做了多余的事情。” “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再心存侥幸。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给对手留下一条后路。” “倘若还有下一次,枭,你知道的,一旦我出手,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怜悯。” 这时,水清尘轻柔又苦恼的声音,响起: “小音,你到底怕我什么?” 纪梵音从回忆中醒来,转身看着追上来的水清尘,调皮的吐舌,嬉笑道: “略略略~你自己猜啊,我就不告诉你。” 闻声,水清尘苦笑着摇头: “想不到,我也会有猜不透的谜题。” 纪梵音抱住他的臂弯,靠上去,望着泛起碧波的听寒池,微微失神: “尘尘,以后你不在,我该怎么办?” 水清尘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 这么个小人,自然而然的靠在他的身上,静静地留在他的身边,这种令人舒心的感觉,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只要她肯,她就能一直跟着他,他决不让任何人欺负了她,保护她,疼惜她。 至于她的困『惑』…… 假设有一天,他不在了,走了,也一定是她不再需要他了。 水清尘心里是这么想,回答的却是另一个版本: “你没有认识我的时候,过得就很好,所以,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会过得很好,对吗?” 纪梵音抿抿嘴角,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没有你的时候,我是过得很好。但是,有了你,我能过得更好。” 水清尘哭笑不得的摇头: “小孩子才会这么贪心。” 纪梵音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用天经地义的口吻,霸道扬言: “如果做孩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贪心,那我宁可做一辈子的孩子。” “你啊……果然还是个孩子。” 纪梵音仰头,凝望着他。 他问她,为什么会怕他。 大约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她的世界,开始会变得五彩缤纷,不再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红。 也因为,被阳光包围着、出现在鹿蹄山上的他,身上散发着连黑暗都能被度化的圣光。 当时,她就觉得,可怕,他好可怕。 再见时,他直达人心的笑容,他落在她头顶的暖暖的手掌,他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乃至他这个人的存在,都是一件非常令人害怕的事情。 而最最令她感到害怕的是,她明知他的可怕,却放任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纪梵音无声的握紧他的臂弯,眼中一瞬间迸出冷厉的寒光。 寒光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不再遮掩。 翌日。 时间尚早,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暗沉着。 纪梵音两手背在后面,独自走出落雁居,慢悠悠的走在寂静的街道。 偶尔有几个起早的路人经过,看到纪梵音时,脸上『露』出半惊吓、半惊艳的表情。 她今天穿着一袭轻盈飘逸的淡淡青『色』纱衣,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以云带束着,外披一件淡青『色』的曼妙薄纱,『露』出线条优美的玉颈。 今早的栖霞城,恰逢大雾。 在一片白茫茫中,她裙纱摇曳,青丝飞扬,远远望去,似仙似灵。 “大伯,请问,永昌镖局怎么走?”纪梵音笑『吟』『吟』的问。 正盯着她看的痴傻的大伯,猛然回过神,吓得往后倒退几步,惊叫: “妖怪!” 纪梵音挑了挑眉,『露』出一副了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她一路走过来,行人都脸『色』惨白着绕过她,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敢情都把她当妖怪了? 这时,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朦朦胧胧地照在纪梵音的身上。 她笑着指向地上斜长的影子,耐心的说道: “妖怪是没有影子的,你看,我有影子,我是人。大伯,你能告诉我,永昌镖局怎么走吗?” “永昌镖局?呀!那个地方,去不得啊!那个地方……” “所以,你知道它在哪里?”纪梵音打断他的话,眼中透着狡猾的暗光。 一炷香后。 透着薄薄的晨雾,纪梵音抬头,看了一眼门匾。 永昌镖局。 到了。 她走上台阶,曲指敲门。 “叩叩叩——” 没一会儿,一个虎背熊腰、镖头打扮的男人,打着哈欠,从里面打开门。 一抬头,对上纪梵音人畜无害的笑脸,他先是惊艳的一愣,下一刻,飞快的关门。 “嘭!”剧烈的一响。 尚未完全关上的掉漆的红木门,被纪梵音一脚踹开。 身材魁梧的男人,瞬间被大门撞飞。 鲜血,顺着他的口鼻往下流。 纪梵音跨过门槛,转身,关上吱呦吱呦作响的大门。 一种灭顶的恐惧,笼罩在林江的头上。 他的手颤颤抖抖,刚『摸』到腰上别的匕首。 纪梵音玩味的笑声,悠悠地传来。 “如果你拔出匕首,我会像对待刚才的门一样,对待你。你仔细想一想,你真的要做我的敌人么?” 握住匕首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 片刻后,林江的手,僵硬的一点点从匕首避开。 纪梵音欣赏着他频临崩溃边沿的绝望表情,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浅浅一笑: “很好,看来你还记得我,林大镖头,我们,又见了。” 第45章 一个故事,三个问题 永昌镖局的大堂内,散发着劣质的熏香味道。 豢养在铁笼中的雀鸟,叽叽喳喳,不安的『乱』窜。 桌上,热茶升起寥寥白烟。 纪梵音两手背在身后,仰头端详着挂在墙上的画卷。 这副水墨画,以山林为主线,意境不俗。 她盯着假山的一个点,沉默很久。 那里,破一个纸洞。 像是人为撕开的。 真当她伸手准备一探究竟时,林江略显紧张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姑娘!这是你的东西!” 墙壁后。 埋伏在那里的人,一共有六个。 他们身体魁梧健壮,穿着镖衣,充满蛮力的手臂,青筋凸起。 紧张的热汗,顺着他们黝黑的脸颊,往下滚落。 随着林江走进大堂,大汗淋漓的镖师们,顿时松了一口气,刚从嗓子在眼里落下的心脏,因为外头传来的对话,再次提起。 “林镖头,你这副山水画该摘下了。我方才盯了半天,还以为有人在画里盯着我呢,结果,是上面破了一个黑『色』的纸洞。” 林江衣袖下的肌肉,顿时绷紧,沙哑的笑声,透着僵硬和心虚: “哈哈,让姑娘你见笑了,我们镖头走南闯北,都是粗人一个,根本不懂得欣赏什么画啊画儿的。有个东西挂在那里,不显得墙壁空『荡』『荡』的,就成了。来,姑娘,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在海城,拖我们运送的货物。” 林江双手抱着一个裹着黑『色』绸缎的物件,放到桌上。 纪梵音从水墨画前面走开,揭开黑缎。 一个长约一米,宽约二十厘米的锦盒『露』了出来。 那锦盒布满金丝木纹,通体深红『色』,是用百年罕见的血龙木做成。 此时,强烈的阳光,从窗户泻入,照『射』在盒子的表面。 一刹那间,锦盒竟像犀牛角一样,变得晶莹透亮。 纪梵音指尖落在锦盒上,轻轻抚『摸』,余光不着痕迹的扫向一旁。 林江的脸上,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像是早已经知道这盒子遇到强光,就会产生透光的现象。 纪梵音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白嫩的小手,往下滑落,托起金『色』的九龙锁。 锁面,被刮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纹路,像被人无数次用蛮力和工具,企图破开。 林江瞳孔一收,心虚的飞快扭头,看向放在桌上的香炉。 等等! 再等等! 再等一下下。 等『迷』魂烟完全起作用,他就…… 林江眼底『露』出似饿狼般的贪欲,滴溜溜的眼神,从上往下,打量着纪梵音曼妙的身姿。 这时,纪梵音忽然回头,吓得林江浑身一颤,立马收起眼中的邪念。 “林捕头啊。” “唔?姑娘请坐,喝茶。” 林江抬手,请纪梵音入座,自己则朝对面的椅子走去。 纪梵音挑了挑眉,顺势坐下,看了一眼手边的热茶。 几根茶梗,飘浮在上面,劣质的茶末沉在茶底。 她没碰茶杯,抬头林江,开门见山的问道: “有几个小小的疑问,还望林镖头能为我解『惑』。” 林江正愁找不到机会拖延时间,一听纪梵音有话要问,立马高兴的笑道: “你问,林某一定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纪梵音笑了,开口说道: “我托贵镖局,把我的东西,运送到佛圣国的佛府城,不知为何,我的东西却没有准时在佛府城出现。” 林江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 他下意识的扭头,又看了一眼。 香已经燃到一半。 “这……”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长叹一声: “唉,我们把东西送到了佛圣国的佛府城,谁料,那里突降天火,民不聊生,阎皇一党被『奸』相赶尽杀绝,形势大『乱』。我们不得已之下,才把东西运回栖霞城,原本想着,等一切稳定了,我们再启程去一样佛圣国,不曾想,姑娘你自己先过来了。你那一脚……踹得可真用力啊,哈哈哈,好在咱们误会解开了。” 纪梵音指尖敲打锦盒,秀眉轻挑,接受了他的答案: “第二个问题。” 林江暗松一口气,笑着问: “姑娘请说。” “九龙锁,血龙锦盒,这两样东西,已经是世间罕有。被如此稀罕的宝物紧锁着的,又该是什么稀世珠宝呢?林镖头,这样的疑问,你可曾有过?换句话说,你就没试过打开,一探究竟?” 林江额头瞬间冒出热汗。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林江揪住袖子,粗鲁的抹去额头的汗水,颤声回道: “我……我是镖头,不窥探、不贪求、不贪念,是我们这一行的三不准则。姑娘说笑了,那样的想法,我怎么会有。” “喔?是吗?”纪梵音未置可否的笑笑:“那第三个问题。” 林江紧张的吞咽一口唾沫,两眼无意识的睁大,生怕她再问出更难应付的难题。 见状,纪梵音『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 “林镖头,不用紧张,这个问题很简单。” 顿了顿,唇瓣微启,她一字一顿的轻吐: “赤霞国,临城县,有一户农家,姓乐,乐老头老来得女,年过五十的时候,他家婆娘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娃。那女娃叫乐希,希望的希,是个很可爱的丫头。” 闻声,林江终于泄了一口气,笑道: “哦?这是好事。姑娘想问什么?” 纪梵音敲打木盒的动作,稍稍停顿,笑了笑,那抹笑容却未传递到眼底: “林镖头,莫急。” “急?哈哈哈,我不急,我急什么,你讲,你接着讲。” “咚咚咚——” 敲打木盒的声音,不急不慢,声声清脆。 纪梵音继续说道: “那一天,下着鹅『毛』大雪,我饥肠辘辘,昏倒在她家门口。乐希跑了出来,把我拖进她的家里,生了柴火,还喂我喝了一碗热汤。我离开的时候,她十岁,我八岁。过了一年,我再去,那里只剩下一片废墟。” 她清澈的眸子,静静的望着林江,眼底没了笑意,变得分外幽冷。 “我问她的邻居,他们家的人搬去哪里了,他们像驱赶瘟神一样,关上门。我一户一户的敲门,一家一家的问,终于,有一个站了出来。他们告诉我,不久之前,有一批人路径那里。” “恰逢那天,也下着鹅『毛』大雪,他们闯入农户,撕破乐希的衣裳,一个,一个,接着一个,趴在她的身上。那人说,乐希嘶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把大火烧光了那里。” 林江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 纪梵音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笑: “那个村子还在,不过,整个村子,只剩下一户人家了。林镖头,真巧啊,我记得你们镖局里,也是七个人,是?” 林江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部肌肉紧紧的绷着,铁拳死死的攥紧,却一动不动的静坐着,似在等待什么。 忽然,纪梵音脸『色』一变,手按住椅子的扶手,急着站起,身体却软弱无力的跌回椅子。 『迷』香,终于起作用了。 林江得逞的大笑,朝纪梵音走去。 第47章 以恶治恶的人,本就是暴徒 “命案?”李慕白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过了一会儿,他神『色』恢复如常,摇摇头,沉声道: “如此狠毒的手法,不像是简单的命案,更像是寻仇。我请古辰席来看过了。” “古辰席?!”包思慕激动的大叫:“七国八都的第八都城的城主!?那个只在传闻中听过的箭族少主,那个古辰席?!他来栖霞城?” 李慕白无语的朝包思慕白了一眼: “他只是路过,看在我和他一面之缘的份上,过来瞧了一眼。看过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 包思慕好奇的追问: “什么话什么话?!” 李慕白眉头紧皱,脸『色』变得微沉: “仙人剑下,无枉死。” “仙人剑下,无……无枉死?” 一股冷气从脚底直达头皮,包思慕背脊发寒,眼底浮现出不忍,不认同道: “什么叫仙人剑下无枉死?谁又是仙人?” 转身,看向屋里,她暗暗握紧拳头,哑声道: “不管是什么仙人,出手都不该如此狠毒?而且,下手如此毒辣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善类。” 李慕白叹息道: “凶手的作法,确实让人不能苟同。我也说了和你一样的话,古辰席只说,不追查,就是对栖霞城最好的交代。说完,他骑上马,便朝佛圣国的方向去了。” 包思慕诧异的愣住: “佛圣国?最近那里正是动『荡』不安,他在这个风头浪尖上,去那里干什么?” 李慕白微微晃神,若有所指的低语: “大约,是为了他那个……身处风头浪尖的挚友。” “挚友?谁担得起古辰席的一句挚友?” 李慕白神情略略复杂,沉声道: “一个最好这辈子,都和我们毫无关联的人。” 包思慕被他说糊涂了,正要再问,一个捕快惶恐的从大堂跑出: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快去后面看看!尸,尸体!好多个尸体!全是失踪不明的少女!” 李慕白、包思慕脸『色』骤然一变。 又一个捕快匆匆忙忙的跑出,手里高举着一张血迹已经干涸的宣纸: “太子殿下!在地窖里,发现一张名单。呀……” 一阵阴森森的寒风,掠过墙头,卷走捕快手中的宣纸,吹入大堂。 李慕白等人急忙追着跑进去。 “在那里!”包思慕疾步冲到桌子边,蹲下,用佩剑挑出沾了血的纸。 只见,宣纸上,被鲜血浸红的一角,记着一个名字——田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永昌镖局的惨案,不知从谁的嘴里传了出去。 李慕白虽极力遮盖,可不到半天,大街小巷,每间茶坊,都在谈论骇人的案情。 一时间,满城哗然。 多半的民众,竟然都在歌颂惨无人道的凶手。 包思慕原本打算听从李慕白的劝告,睁一只闭一只眼。 然而,走在街上,看到窃窃私语的人,成群,毫不避讳的称赞凶手,为民除害。 除害…… 包思慕听得心情无比沉重。 不论永昌镖局的七人,是不是残害那些无辜少女的犯人。 没有任何人,可以逾越在律法之上,替朝廷,替律法,替正义,惩治罪犯。 以恶治恶的人,本就是暴徒。 包思慕脚步停下,内心的正义,让她无法对如此惨案,视而不见。 她转身,返回永昌镖局,挨家挨户的盘问,但他们都说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线索,可以顺着追查下去。 沮丧,沉重,无奈,甚至,有一点愤怒。 包思慕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这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银铃般的笑声,从不远处的布店传出。 “送到这里就成了,我拿得动,拿得动~多谢老板做出这么好看的剑袋,我,很满意。” 说话的少女,穿着清丽脱尘的淡青『色』纱裙。 大到惊人的青『色』剑袋,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脸。 包思慕停下脚,目光不由自主的聚在那人的身上。 “我另外定做的东西,过几日再来取。” 音落,青衣少女向老板挥手道别。 随着剑袋背到身上,纪梵音笑靥如花的容颜『露』了出来。 万丈霞光,映在纪梵音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下布店前的台阶,背着剑袋,慢悠悠的走进人群。 是她?! 包思慕吃惊的回过神。 昨天,今天。 自己已经两次看到,比霞光更加耀眼夺目的她。 那个姑娘。 包思慕高兴的追上去,招手: “等!等一等!纪……纪梵音!” 行人撞的包思慕脚下一个踉跄,她焦急的抬起头。 拥挤的人群里,哪里还有纪梵音的身影。 包思慕失落的低下头。 这时,一辆马车在她身边停下。 李慕白撩起车帘,诧异的问道: “小包子?你怎么还在外头闲逛。你该不会趁我离开,又折回永昌镖局了?罢了罢了,上来,我带你去散散心,顺便介绍几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是夜。 皎月当空,繁星璀璨,蝉鸣依旧。 这里少了佛府城的燥热,更多一丝夏日难得的清凉。 栖霞城最繁华的地界,云上端酒馆巍然而立。 门口,马翔游龙,客源不断。 来来往往的客人,皆是衣着华贵,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不是寻常的百姓。 酒馆左侧,竖立着一块灵石,上面妙笔生花,恣意写着—— 明非而止,是为不争。 这八字,一笔泼墨洒过,落笔苍劲,却似千军万马、腥风血雨中,定乾坤,深藏功与名的隐世气魄。 凤逍遥站在灵石前仰望,惊叹的说不出话。 纪梵音从他背后大步走过: “凤笨笨,走啦。” “才是笨笨!土里土气的土笨笨!” 凤逍遥快步追上,不甘示弱的回怼。 水清尘走在后面,浅笑着摇头,仿佛在看两个孩子嬉闹。 进了前厅。 早已等候的侍从,领着三人前往后庭。 云上端的后庭,丝毫不输给宫里的御花园。 峥嵘挺拔的假山群下,一弯清流,从花木深处流出。 池上的水廊,牵藤引蔓,苍翠柔绿,在炎夏里,清凉中更添暗香。 厢房里。 凉风习习,琴声恬淡高雅,只有屋檐下叮叮铛铛的风铃声。 包思慕坐在席位上,低着头,神情有些郁闷。 李慕白坐在她身旁,已经安抚了许久。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引得两人抬头。 “抱歉,在闹市稍稍耽搁,来迟了。” 第48章 小包子情窦初开了! 廊下,晚风掠过,灯笼摇曳。 光影明暗中,水清尘负手站立,白袂翻飞,剑眉星目,温文尔雅,浅浅含笑。 包思慕不自觉的站起,和他静静对视。 动人心扉的琴声,变得悠远。 周遭的声音和人,也好似消失不见。 天大地大,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 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强烈的涌上心头。 仅是一刹那的光景,包思慕却已经看到,她的未来里的那个他,正是眼前少年的模样。 噗通——噗通—— 心跳声变得剧烈。 包思慕紧张的手心湿润,迈出的脚步,显得有些急迫。 他是谁?! 他叫什么名字? 正在这时,清脆甜美的笑声,从水清尘的身后传来,同时,也把包思慕拉扯进现实。 纪梵音在院里摘了一支白睡莲,这才晚到了一会儿。 “尘尘,你怎么不等等我。” 她嘟囔着,玉臂自然而然的挽住水清尘的胳膊。 “尘尘,你看,白莲一向花开独朵,我刚在莲花池里,居然看到一支莲花并开两头呢。我摘了其中最旺盛的那一朵,送给你。” “纪梵音?!是你?” 耳熟的惊呼声响起。 纪梵音循着声音望过去,微微诧异的愣了一下: “咦?是你?你……谁来着?” 包思慕尽量忽略挽在水清尘臂弯的小手,双手抱拳,再一次郑重的自我介绍道: “我叫包思慕,是慕白的表妹。” 纪梵音懒洋洋的靠在水清尘身上,上下打量了包思慕一圈,才慢吞吞的站直,学着她的样子,抱拳浅笑: “原来是你,我记起来了。幸会,我叫纪梵音。” 凤逍遥扬扬手,随意的朗声: “我是凤逍遥。” 包思慕笑着一一点头,最后,灼热的目光,凝望在水清尘的脸上,期待的询问: “这位公子是……?” “哈,他啊。他是我家尘尘”顿了顿,纪梵音笑呵呵的说:“不过,尘尘这个爱称,只能我喊,你可以叫他的水清尘。” “……你家?”包思慕略显失落,迟疑的看了看纪梵音,再看向水清尘。 纪梵音点点头,理所当然的回答: “他是我相公,可不就是我家的吗?哎呀……” “啪!”轻轻的巴掌,打上她的脑后勺。 纪梵音吓得浑身一哆嗦,缩起脖子,半茫然半委屈的抬头,小声询问: “又怎么了……” 水清尘没回答纪梵音,而且朝包思慕『露』出一抹浅笑,认真的说道: “小音爱闹,包姑娘别误会,在下水清尘。” 在他的注视下,包思慕脸颊噌的一下,变得涨红,心里小鹿『乱』撞,内心的小雀跃再难压抑。 “呃,咳,别光站着,坐,都坐,水公子请上座。”她赶紧抬手说道,企图缓解内心的紧张。 水清尘笑着点头,眼中情愫轻柔: “请。” 包思慕脸红的撇开眼,又忍不住瞥向门口。 水清尘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愣在原地的人,眉头轻挑,招手喊了一声: “傻愣着干嘛?过来啊。不是饿了么?” 纪梵音不说话,只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水清尘被她看得茫然。 忽然,她“哼”了一声,气恼的撇开脸,嘀咕: “你打我。” 水清尘莫名的一愣,心想,他也曾弹过她的眉心,敲过她的脑袋,也没见她生气啊。 正想着,纪梵音大步走到李慕白跟前,不悦的情绪,不加隐藏: “慕白,咱俩换个位置,我要坐你那里。” 李慕白几乎是下意识的望向水清尘。 今晚,他为三人准备接风宴,按理说,主位,应该是他坐。 不过…… 他巴不得纪梵音能离水清尘远一点。 所以,只稍稍想了想,他就回答道: “好啊,请上坐。” 水清尘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李慕白故意扬声,打断他: “来人,上菜!” 音落,十几个侍从端着精致的佳肴,走了进来。 李慕白朝着水清尘、凤逍遥笑了笑,不给水清尘开口的机会,说道: “两位,请入席。” 水清尘望向主位。 纪梵音故意撇脸,气呼呼的看着窗柩。 看不到! 她什么都看不到! 哼! “唉……”水清尘无奈叹气。 原本主位面朝大门,可以将台阶下的歌舞一览无余。 此刻,纪梵音坐在上面,所谓的坐西面东为尊的规矩,也不用遵从了。 水清尘、凤逍遥,依次坐在主位右手边。 包思慕、李慕白则坐在两人的对面。 五人入席后,二十几个舞姬,身着绿裙,长袖曼舞,踏着花香而来。 这时,琴声一转,领舞少女着一袭白纱衣,从中间『露』出,娇羞的容颜,独特的风格,曼妙的舞姿,分外出众。 她们都是如意坊一等一的歌姬,是李慕白特意请来的。 他满意的笑着,扭头望向主位。 纪梵音兴致缺缺的盯住桌上的菜『色』,对歌舞充耳不闻。 心里的满足感,顿时大大折扣一半。 他又看向对面。 水清尘的心思,也没有在歌舞上,几次欲言又止,看着纪梵音,不知道在想什么。 凤逍遥倒是很高兴,一边喝酒,一边观赏。 李慕白又看向身旁。 包思慕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看的格外专注。 见状,李慕白心里的自豪感,瞬间跌入谷底。 小包子自小舞刀弄枪,最欣赏不动的就是琴棋书画、曲谱意境。 她还是个小小包子的时候,他就整天带着她到处玩。 等她长大了,多少个青年才俊,把善刀盟的门槛都踏破了,她一句“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李慕白活的很现实,他心里很清楚,小包子早晚会遇到她喜欢的人,然后,成亲,生子。 但是! 他万万没有想到! 小包子会对水清尘感兴趣,而且,居然无师自通,会借着歌舞,明目张胆的打量水清尘。 这情况,这情况!分明是情窦初开了! 李慕白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放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的宝贝,忽的就被一匹狼给叼走了! 而这匹狼,还是他带进门的。 包思慕整颗心,都颤颤的悬在对面的人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李慕白满身充满着怨念。 她向来大胆,一旦是她认准的人和事,她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咬紧牙龈,做下去。 再加上,今天的命案,简直是天赐的话题。 包思慕端起酒杯,穿过舞姬,径直走到水清尘面前: “水公子,你对今天发生在永昌镖局的惨案,有什么看法?” 第49章 五个人,三台戏 纪梵音坐在高处,下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水清尘站了起来,对着包思慕『露』出一个她既熟悉又不熟悉的笑。 说熟悉,是因为他总是用那种温柔的眼神,望着她,浅浅的笑着。 说不熟悉,是因为,他眼底藏着她理解不了的小心,和喜悦。 纪梵音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玉指捏住茶盖,一打开,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是她最爱喝的封仙酒?! 纪梵音诧异的看向下面。 李慕白笑着朝她眨眼,眼尾扫向对面,暗示:嘘,不要被发现了。 纪梵音气闷的抿起嘴角。 现在尘尘满心满眼都是包思慕,才没有时间关注她呢。 纪梵音想着,两手捧住茶杯,喝了一大口。 入口,冰镇过的封仙酒,滑过喉咙,进入胃里的一刹那,血『液』开始往脑袋上冲,瞬间,熏红了纪梵音本就过分白皙的脸。 她『舔』了『舔』红唇,正要喝第二口,旁边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的大手,准确无误的劫走她的茶杯。 “我的酒!”纪梵音急急的叫,一抬头,看见水清尘沉下的脸,她缩起脖子,秒怂:“……呃……茶。” 一开口,满口的酒香,飘了出来。 纪梵音立马心虚的捂住嘴巴,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哼”的一声,撇脸,不看他。 水清尘端着白瓷茶杯,盯着纪梵音的侧脸,沉默三秒,『射』向台下的锐利目光,竟掺着一丝薄怒。 李慕白瞬间如大石压身,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逼』压在肩头。 水清尘的眼神,太过犀利,像是一眼就轻易看穿了他的歪心思。 李慕白不自然的『露』出一抹强笑,问道: “水公子,有什么事?怎么这么看着我。” 水清尘淡淡的把视线从李慕白脸上移开,看向纪梵音。 沉肃的目光,波动着复杂的情绪,有困『惑』,有惊讶,有生气,但更多的是明白李慕白的邪、念后,所产生出的愠怒。 李慕白做事比他了解中的更加谨慎、聪明。 接风宴上,他先把席位两两分散,再把包思慕带过来。 凤逍遥没可能和不熟悉的异『性』,同坐一列。 于是,理所当然的,纪梵音、包思慕就会坐在一起。 他和纪梵音中间隔着宽敞的舞台,二十个歌姬舞起来的时候,就会成了最佳的保护伞,完全遮挡住坐在他对面的纪梵音。 到时候,别有洞天的白瓷茶杯,往毫不知情的纪梵音桌上一送,以小家伙的脾气,她不仅不会拒绝,反而会十分感激李慕白的好意。 水清尘真正生气的地方,就是这里:李慕白的动机。 小家伙皮肤过分的白皙,一杯酒下肚,脸颊就会似晕开的胭脂一般,粉彤彤的。 此刻,她撇着脸,青纱下『露』出一小截细细的脖子,透着淡粉。 纪梵音等了半晌,不见水清尘开口,也没有听到他走开的脚步声,反倒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凝聚在她的脸上。 她紧张又心虚,暗暗攥紧拳头,偷偷用余光瞥一眼,又飞快的低头。 她做贼心虚的样子,好似一盆凉水,瞬间浇灭水清尘心里隐隐升腾的火焰。 他脸『色』稍缓,侧身看向李慕白,微微一笑: “茶凉了,劳烦慕公子出去说一声,换一盏热茶过来。” 为了几人能玩的尽兴,李慕白把所有的侍从,都遣到外面。 闻声,李慕白悬在头上的那颗心,落回肚子里。 还好还好,水清尘并没有发现那杯茶的问题。 李慕白笑着赶忙站起,没一会儿,亲自端了一杯热茶,走了过去。 水清尘伸手接住,手里盛着封仙酒的那一杯白瓷茶杯,递向李慕白的时候,刻意一顿。 李慕白做贼心虚,只想着赶紧毁尸灭迹,岂料,刚接到茶杯,水清尘居然没松手。 他的心,再次被吊起。 这时,水清尘松开手,轻轻的说了一声: “有劳了。” 李慕白轻嘘一声,虚惊一场,笑着摇头: “小事一桩,水公子,不必客气。” 这一幕,把包思慕吓了一大跳。 向来养尊处优的太子表哥,居然……居然会给别人端茶倒水?! 这惊惧的一幕,对包思慕的冲击,丝毫不亚于五雷轰顶,天降血雨。 “嘶——” 包思慕吃惊的倒抽一口冷气。 凤逍遥仰头,不高兴的皱眉: “嘶什么嘶,去一边儿嘶去,你挡住我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包思慕赶忙站到一旁,想了想,她凑到凤逍遥身侧,偷偷的低声打探:“那个……凤公子啊。” 凤逍遥认真的欣赏着歌舞,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封仙酒,他用眼尾斜睨包思慕一眼,说道: “干嘛?” “请问,纪梵音,是哪个山头来的仙人?” “噗……”一口酒喷出,差点溅到包思慕的脸上。 凤逍遥直瞪瞪的看着包思慕,一脸惊奇的怪叫: “仙人?!你叫那死丫头,仙人?!呵,她?仙人?” 冷嘲,哼之以鼻。 凤逍遥鄙夷的上下打量包思慕一圈,呸呸着摇头: “你看着怪机灵,怎么眼睛白长了?” 包思慕一阵语噎。 凤逍遥用怜悯的语气,深长的叹息: “唉……罢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看在你表哥上午派人给我送了一袋零花钱的份儿上,我奉劝你一句,别被那丫头的脸骗了。她呐,看着天真无邪,但也就清尘大哥相信她人畜无害,呵,你用刀剥开看看,那丫头的心,绝对是黑『色』的。” 包思慕不高兴的皱紧眉头,问道: “你不是纪梵音的朋友吗?” “朋友?哈,我和她?我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才会遇见她。” 包思慕呼吸急促,极力忍耐,气恼道: “你是纪梵音的朋友,怎么可以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我什么时候是那死丫头的朋友了?你……” 包思慕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的说: “我昨天差点伤到她,她不仅没生气,还耐心的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爹说过,相由心生,纪姑娘长得五官标致,眉宇间透着英气,我不准你污蔑她。” 槽点太多,凤逍遥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一个。 他用匪夷所思的目光,仰望着腰杆站的特别直的包思慕,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最近收支不平衡,导致资金链断裂,所以,今天我的一应开销,全依仗的你表哥。” 包思慕两眼喷火,死死的盯住凤逍遥的脸,大有一副,你敢再说一句纪梵音的不是,我就咬死你……的错觉。 凤逍遥天生不喜欢被人威胁,眯眯眼,直言不讳: “少年,有可为,有可不为。虽然,我花着你表哥的钱,但你绝不是我凤逍遥愿意取悦的对象。我还就告诉你了,那死丫头,剖析开,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哪儿哪儿都是黑『色』的!” 第50章 谎言撞上谎言,两两就抵消了 包思慕气的要拔刀,伸手一『摸』,抓个空。 今天出门的匆忙,她没来得及带。 这时,看到李慕白手里端着一盘蜜饯,从门口进来,气的跺脚,大声道: “表哥!!以后!不准再给他钱花!” 李慕白被她这一嗓门,震得浑身一哆嗦。 纪梵音也忘记了生气,扭头往下看。 水清尘也被这一嗓门,震的回过神,弯腰,把手里端的热茶,放到桌上。 纪梵音看了一眼热茶,撇撇嘴,不愿意和他说话。 水清尘沉『吟』片刻,低声问道: “还疼么?” 纪梵音没回答,侧侧身,背朝他,拒绝回答。 水清尘眼中『露』出一丝苦笑。 他越来越觉得,老天一定是嫉妒,他十八年来过得太普通,所以,就派这小家伙闯进他的世界,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他现在不应该在纠结,该如何才能哄小家伙开心。 他现在应该转身,往前走,第三十七步的地方,站在那里的人——包思慕,是他用最美好的憧憬,期待了整整十四年的人呐——他等了十四年,期盼了十四年,熬过了十四年,如今终于见到的人。 她就站在那里,活生生的站在那里,和他说着话,谈论着今天她发生的事情,而他,却因为一杯酒,从她的身边走开。 水清尘深邃的黑眸,染上苦恼,轻轻叹息一声,无法介怀: “小音,我不该那样对你,是我不好,以后,我绝不会再碰你一下。” 纪梵音一听,顿时慌了,着急的回头: “不可以!” “可是……” “没有可是!” 纪梵音强硬的打断他的话,从桌后疾步绕到他面前,气鼓鼓的瞪着大眼: “做错事的人,是你!应该受到惩罚的人,也是你!可为什么我也要受到惩罚!” “惩……罚?” 水清尘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惩罚她? 他说的是,以后都不会再碰她一下。 “啊……”水清尘低呼,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下一秒,他脸颊猛地一红: “你!你……胡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对男子说出这种话。” 纪梵音振振有词的抗议: “我胡闹?你做错了事,没向我道歉就算了,你还怪我胡闹?你不仅不向我道歉,还把我扔到一旁,和别人的女子耳鬓厮磨,你这行为……你这行为简直,简直……” 想了半晌,终于想到个恰当的词语: “你简直是始『乱』终弃!” 对着他硬邦邦的胸口,戳啊戳,纪梵音委屈巴巴的说道: “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把我唯一的乐趣,也剥夺走。牵手,抱抱,那可是我留在你身边的福利啊。” “……”水清尘。 “你为什么不说话?好啊,你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讲了?你厌烦我了,对不对?你想赶我走,对不对?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纪梵音眼眶起了一层水雾,小嘴一抿,要哭了。 水清尘慢慢抬手,指腹按压住又开始抽疼的太阳『穴』: “你这些话……从哪里学来的?” 纪梵音仰头哼道: “哈!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我是听说书先生说的吗。” 水清尘无语的瞥她一眼。 她不是已经说了么。 “始『乱』终弃,也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学来的?” 纪梵音摇摇头,认真的回答: “这个不是,这是发自肺腑的。” 水清尘顿时哭笑不得的摇头: “果然还是个孩子,但是,小音,包思慕不是别的女子,她,是我的未婚妻。” 纪梵音吃惊的愣住,呆呆的盯住水清尘,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水清尘在她质疑的目光中,肯定的点头,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是真的。我和她,是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她,我祖父曾和她父亲定下过约定,只有在她年满十四岁后,才可以告诉她这桩婚事,以及……我的存在。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暂时并不认识我。” “羽轻儿呢?羽轻儿知道这件事情吗?她不是你的娘子吗?”纪梵音激动的脱口而出,顾不得再隐藏。 意外的,水清尘像是一点都不惊讶,她知道这个名字。 纪梵音的心,往下一沉,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你认得我?你认出我了?” 水清尘点点头: “认得。” 纪梵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紧紧地揪住,宛如她此刻的心,被他紧紧地揪着: “你认出了我?在邱水城的观莲节上,你就认出我了?” 水清尘笑了: “是,认出了。” 事实上,他也认出了李慕白。 所以才会上台闯灯谜。 赤霞国的太子,李慕白的大名,如雷贯耳,闻名不如一见,果然经不起失败。 纪梵音手腕微微颤抖,视线游离,底气不足的问: “你……你还知道什么?” 水清尘长长的睫『毛』轻颤,深深地凝视着纪梵音略显紧张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还知道,你是江远的人。” 纪梵音吃惊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我是……江远的人?” “嗯。” 纪梵音想笑,事实上,她听到了自己的笑声: “好啊好啊,我以为我的尘尘,是最不染尘埃的,我得保护你,时刻看着你,不让你被人骗了,倒头来,我却被你骗了。” 玉手撩起,遮住受伤的眼神。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放松。 还好还好。 他知道的不多。 纪梵音暗中松了一口气。 水清尘以为她在难过,忍不住安抚道: “小音,我会帮你脱离江远的。” 纪梵音肩膀抽搐。 水清尘急忙说道: “我没有骗你,其实我……” “噗嗤……” 一道忍不住的笑声,打断水清尘的话。 纪梵音放下手臂,『露』出溢满窃笑的眼: “尘尘,你是在试着补偿我吗?” 水清尘不敢相信: “你……你没生气?” 纪梵音耸耸肩: “我为什么要生气?” 顿了顿,她好心情的打趣道: “俗话说得好,谎言撞上谎言,两两就抵消了。” 闻声,水清尘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 “这也是你的至理名言之一?” 纪梵音唇角得意一抿,笑着说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的至理名言那可多了去了。不过……” 话锋一转,纪梵音望向包思慕,嘀咕道: “我越来越有兴趣了,包思慕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贪心的人,用不平等的婚约,霸占了尘尘十四年,却不肯告诉包思慕,你的存在,万一在这十四年里,包思慕喜欢上别的人,到时候,尘尘,你又该怎么办?” 水清尘一愣。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第52章 发自肺腑的卖了自己 纪梵音接过笔,正要落款,包思慕忍不住提醒道: “纪梵音,你再……想想?” 纪梵音下笔的动作一停顿,凤逍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想什么?”纪梵音抬眸,看向包思慕。 包思慕看了看凤逍遥,又看了看纪梵音,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凤逍遥讲的那些话。 凤逍遥在一旁催促道: “想什么想,还有什么好想的,赶紧签字,像我这么优质的仆人,你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他紧张的盯住纪梵音的手,恨不能替她签名,又怕自己太主动,她会多想。 纪梵音静默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大手一挥,写下大名。 凤逍遥心里一喜,不敢表『露』出来,立马宝贝似得把东西叠起来,预备揣进怀里。 这下好了,哈哈,他有钱花了~ 要是这野丫头,不准时给他发工资,他就拿着卖身契,去衙门告她苛待仆人! 正美滋滋的想着,一截白玉似得玉臂伸了过来。 凤逍遥不解的眨眨眼,看了一眼伸到他跟前的小手,迟疑的抬头,又看向纪梵音的脸: “干……嘛?” 不是? 他刚把自己推销出去,雇主就反悔了?! 凤逍遥捏紧卖身契,满是敌意的盯住纪梵音。 见状,包思慕一脸无语的说道: “卖身契哪儿有仆人自己保管的,你的卖身契,得交给纪梵音,以后你有了钱,就可以给自己赎身,到时候,纪梵音就会把卖身契交给你。” 凤逍遥半信半疑,回头看向走过来的水清尘,问道: “清尘大哥,是这样的吗?” 水清尘抚上凤逍遥的肩膀,想了想,低声说道: “其实,你没有必要写卖身契。” 凤逍遥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没有必要写卖身契,但为了不让死丫头反悔,我得留个字据,时刻提醒她,必须得按时付我工钱。” 闻声,水清尘眼中闪烁出颇为怜悯的目光。 他们两人之间,是平等的雇佣关系,就算要签字据,也应该是聘请文书,或是劳务合同,不是卖身契。 水清尘想再提点凤逍遥一下,又担心坏了小家伙的兴致。 罢了。 有他在,总不会让小家伙太欺负人。 不过,前提是,凤逍遥最好学会记打,不要总是招惹小家伙。 想到这里,水清尘展颜一笑,那股朗月清风般的气质,如春风拂面,让在场的人微微失神。 “你们两个开心就好。”他温声说道。 凤逍遥高兴的笑道: “有钱花,我当然开心。呶,你好好保管,可别弄丢了。” 纪梵音笑着接住,塞进钱袋里: “放心,弄丢我自己,我都不会弄丢字据。” 凤逍遥放心的松口气,笑咧咧的朝纪梵音伸出手: “那,我们合作愉快?” 纪梵音挑了挑眉,握住他的手: “合作愉快。” 她笑盈盈的黑眸,流『露』出一抹狡猾,有意无意的往水清尘身上瞥。 水清尘对上她的目光,无奈的笑着摇头,那眼神仿佛是在说: 见好就收。 别太欺负人。 纪梵音眼中笑意加深。 卖身契,是凤逍遥主动写错的。 上面落的款,是凤逍遥自己主动签的。 后面按得无比深刻的指印,也是他自己很用力的按上去的。 她可一点都没有胁迫他。 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发自肺腑的把他自己,贱卖给她的~ 第54章 查出来,又能怎么样? 纪梵音唇角掠过一抹苦笑,又飞快的隐去,看向一旁。 黄雷鸣还跪在那里。 “黄捕头,你找包思慕不是有急事么?” 经纪梵音一提,在场的人才想起,黄雷鸣的存在。 包思慕对凤逍遥说道: “咱们改天再继续。” “呵,怕你啊。”凤逍遥哼笑,自动的走到纪梵音身边,低声问了一句:“所以,你有钱?” 纪梵音笑着说道: “以你现在的身价,再买你一万次也绰绰有余。” 凤逍遥眯了眯眼,在心里算了半天,没算出个具体的数字。 总归,她有钱养他就成。 他只关心这一点。 包思慕鄙夷的朝凤逍遥横了一眼,抱住李慕白的手臂,边甩边撒娇道: “表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我保证,我向你保证!永昌镖局的案子是我经手的最后一个案子,等我把凶手缉拿归案,我就乖乖的,以后再也不跟着黄大哥到处『乱』跑,再也不查案了。” 有外人在,李慕白不好驳了包思慕的面子,压着不悦,硬声道: “也不准再带人满大街的缉拿逃犯。” 包思慕爽快的满口答应: “好!我都听表哥的!” 李慕白表情稍缓,点了点头,说道: “去,不要太晚回家,不然,包盟主又该担心了。” 包思慕吐了吐舌头,嬉笑道: “遵命!太子表哥!” 回头,望向水清尘,她脸颊『露』出一抹羞红,软声说道: “那……我先撤了,明天我做东,还是这个地方,我请你们吃饭,你们可要赏脸啊?” 纪梵音点点头: “好。” 凤逍遥无所谓的耸耸肩: “反正明天我也没什么事儿,有的饭吃,我没理由不来。” 包思慕朝他递个白眼,又小心翼翼的把目光转移到水清尘身上: “那,水公子呢?” 水清尘看了一眼她通红的脸,笑着点头: “好。” 顿了顿,他轻声叮嘱: “万事当心,安全第一。” 包思慕“噌”的一下,血『液』直冲脑门儿,脸颊红到不行,心里头的小鹿撞得头晕目眩,激动地结巴道: “嗯嗯!我……我,我会注意的!那,那那……那明天见?” 水清尘微微一笑: “明天见。” 包思慕羞涩的点点头,和黄雷鸣一起离开。 包思慕刚走,宫里的人就找了过来。 永昌镖局的惨案,在满城引起轩然大波,君王闻讯震怒,急召李慕白回宫禀报案情。 李慕白一走,凤逍遥就催促着纪梵音、水清尘起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 月明星稀。 晚风一吹,路两边的树影,阴森森的晃动。 永昌镖局大门紧锁,门上贴着封条。 凤逍遥绕着门外转了几圈,飞到墙头,往里面看了半晌。 浓重的血腥气,强烈的死亡气息。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察觉出来。 飞回水清尘身边,凤逍遥狐疑的问道: “清尘大哥,你了解多少?事关永昌镖局惨案的。” 水清尘微微一笑: “比你了解的,还要少一点。” 凤逍遥追问道: “你不好奇吗?我下午在茶馆,听到了一些事关永昌镖局惨案的传言,现在,李慕白、包思慕都在为这个案子奔走,说不定,我能查出来一些什么。” 纪梵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起『迷』离的水光,余光懒洋洋的斜了凤逍遥一眼,问道: “查出来,又能怎么样?” “查出来,告诉李慕白,就算还他昨晚的房钱了。” “呵,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凤逍遥一张嘴,就想嘲讽回去,想起两人现在的关系,他缩了缩脖子,把滚到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反正,我不喜欢欠人东西。昨天我住,是因为我以为我能还得起,今天还,是因为我担心再住下去,我就还不起了。” “那你等会儿回去住哪儿?” “我搬过来,跟清尘大哥住,流霜阁房间多,我住清尘大哥隔壁。” 纪梵音难得的没有回绝,小手捂住嘴巴,又打个一个大大的哈欠。 水清尘看了纪梵音一眼,眼底流『露』出一抹关切,问道: “困了?” 纪梵音“唔”了一声,低头,『揉』『揉』眼,犯困了: “你要陪他留下来查案吗?” 水清尘低声说道: “我先送你回去,再回来找凤弟。” 凤逍遥因为凤弟的称呼,兴奋的大叫一声: “清尘大!哥!” 纪梵音用看白痴的目光,盯住凤逍遥的脸,沉默三秒,移开目光,对着水清尘说道: “算了,跑来跑去的麻烦,你留下来帮凤笨笨,我先回了。” 纪梵音一转身,差点撞树上。 水清尘看的心惊肉战,立即拉住她的手臂,扭头,对凤逍遥说道: “你一个人可以吗?” 凤逍遥抬眸,四处张望了一下,心里有点胆怯。 这里毕竟刚死了几个人。 现在又是深更半夜。 他一个人肯定会害怕。 水清尘见纪梵音靠在他肩上,睡眼惺忪的眯着眼睛,一副快睡着的样子,唇角上扬,无声的收紧手臂,让她更近一些,脸贴上他的胸膛: “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凤弟,你要是害怕,我们天亮再来,小音困了,必须得回去了。” 凤逍遥勉强的叹息一声: “算了,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永昌镖局距离落雁居不算太近,等马车到门口时,纪梵音抱着水清尘的手臂已经睡着了。 凤逍遥张嘴,正要喊醒纪梵音。 水清尘轻轻的“嘘”了一声,朝凤逍遥摇摇头,动作小心的把纪梵音抱进怀里,朝凤逍遥使个眼『色』。 凤逍遥愣了一下,赶忙撩起车帘。 进了落雁居,凤逍遥压着嗓音,小声说道: “现在太晚了,清尘大哥,我回擎台阁收拾东西,明早再搬去流霜阁。” 两人在假山群分手。 水清尘抱着纪梵音,走进流霜阁,直接把人抱进二楼的阁楼里,放到床上。 “今天玩儿累了?怎么这么困?” 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自然而然的把贴在她鼻梁的几根青发,捋到她的耳后。 纪梵音含糊不清的嘟囔几句,翻个身,抱住枕头,沉沉的睡过去。 水清尘忍不住笑出声。 担心她怕热,临走前,他把窗户半打开。 夜风拂过波光粼粼的听寒池,夹着清凉的水汽,灌入屋里,吹起床幔。 纪梵音的身体吹到凉风,微微一颤。 离开了水清尘温暖的胸膛,她原本粉扑扑的脸,血『色』慢慢褪去,竟变成骇人的惨白。 “……冷……冷……阿儒……我冷……阿儒……” 梦呓声,含糊不清。 纪梵音在睡梦中,本能的抱住软被,蜷缩成一小团。 第55章 阎皇,心疼了! 一楼的房间。 水清尘打开窗户,让凉风送进屋里。 月光下,听寒池折『射』出的水光,映在窗户上。 纪梵音不习惯有人跟在她屁股后面,早晨就把灵巧支到后院,没有她的允许,那些仆人暂时都不需要靠近主楼。 如此一来,偌大的流霜阁,到了夜深时,寂静的能听到,树叶落到水面的声音,池水冲击到岸上的水声。 四周,越是安静的纯碎,水清尘的心,就越能听到脑海里起起伏伏的声音—— 同姓不同命,就算追溯到五百年前,你吃的也是金枝玉叶的饭,而我,哈,兴许,还在街上和叫花子抢吃的。 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闯出属于我自己的势力。 不管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我只想做那个被他背在身上,令他感到骄傲的孩子。 来迟就算了,你还是别人的。 这些声音,宛若冬日里的蜘蛛网,一寸寸收紧,一寸寸缠紧水清尘的心。 这力道,并不重,他稍稍有力,就可以从中脱离出来。 但…… 水清尘不想逃避,也不想从中挣脱。 他更想顺着每一根丝,每一根线,去探索、去了解,在他没有遇见她的那段空白里,她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水清尘望着波光粼粼的听寒池,叹息一声。 那声叹息,糅杂着一丝心疼,一丝苦恼,一丝烦躁。 他转身,在靠窗的椅子坐下。 这时,清爽的风,突然有些躁动。 水清尘睫『毛』轻轻一颤,眼尾朝后面扫去。 鬼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凳子上落座。 “阎皇,像是感慨良多,今晚发生了什么?”暗哑的嗓音,响起。 水清尘陷入深思,过了一会儿,眉宇间笼上一丝忧愁,低声叹息道: “她的话,真假参半,比起她和叫花子抢吃的那一部分,我更想相信,她的身世是真的。” 鬼奴呆了呆,有些愕然: “和叫花子抢吃的?堂堂的善刀盟,赤霞国的第一帮派,显赫的君后母族,再穷,不至于沦落到这种悲惨的境地?” “嗯?”水清尘侧眸睨向身后:“善刀盟怎么了?” 鬼奴更是一眼的『迷』茫: “阎皇在说谁?” 水清尘悠长的叹息一声,心疼的说道: “还能是谁,小霸王呗。” 鬼奴惊得吸了一口气,盯住烛光中,满脸忧愁的主子: “阎皇?你等了将近十四年,一直期待着今天的相逢,甚至不惜提早下山,布置下一切,只为能在遇见她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她携手退隐。为了不给她带来麻烦,你连佛圣国都舍弃了。如今,终于见到了本尊,阎皇你却在想小霸王的事?一点都不兴奋?” 水清尘剑眉一挑,神『色』平静的说: “我兴奋啊,我很兴奋。” 鬼奴左右环顾了一圈,想找一面镜子,放到某人面前。 水清尘又说道: “而且,我何时舍弃佛圣国了。” 鬼奴把视线拉回,本就沙哑的声音,怪笑起来时,在漆黑的夜里,更似鬼魅,令人『毛』骨悚然: “呵呵,小主人,我跟过老主人,跟过少主人,您,骗不了我。您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达成您的目的。但您,却选择了最便捷、也是最残忍的一条路,对待圣家。为的,不就是能尽早归隐么。” 水清尘静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 “哎呀呀,被看穿了,祖父教我,这个时候该如何应付危机呢。” 语气淡淡,是无所顾忌的洒脱,也是最直接的威胁。 鬼奴浑身一僵,眉头一抽一抽,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袭上后背。 一阵凉风,从窗户卷入。 莲花形状的灯台上,烛油往下滴落,明亮的烛火,一闪一暗。 水清尘淡笑着看鬼奴一眼。 举手投足的儒雅下,伴随着强大的气场。 这份气场,和老主人、少主人都大不一样。 小主人从小就爱笑,那笑,不浓不淡,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仅是一个寻常的表情,不会给人太大的压力,但也正是这份不与常人的沉静,让小主人自小就透着令人震惊的内敛和沉稳。 到了这两年,这份沉稳,又演变成一种惊人敬畏,又『毛』骨悚然的气场。 有时候,他只是看过来一眼,鬼奴都会浑身一寒颤,生怕小主人又在思量惊天泣鬼神的计谋。 也是,想这天大地大,还有什么,是阎皇惧怕的。 他可是眼皮眨都没眨一下,就把佛圣国堂堂的君王,丢进了天牢里的人呐。 鬼奴手指冰凉,心生寒意,想抬手擦额头的热汗,又不敢暴『露』自己的惧意。 电闪雷鸣间,一个人影,从脑海晃过。 鬼奴连忙说道: “刚才阎皇说,小霸王怎么了?” 岔开话题的伎俩,一如往常的低劣。 鬼奴心颤的正懊恼,忽听一声忧心忡忡的叹息,从前面飘来。 “她啊……” 水清尘视线从鬼奴身上移开: “她,让我无法看透,分不清哪一句才是真。” 鬼奴没想到,这次居然成功的转移开了主人的注意力,一个念头窜出,惊呼: “阎皇,你不会喜欢上小霸王了?” 水清尘朝鬼奴睨了一眼,仿佛他问了一句没有意义的话: “不喜欢她,我何必在邱水城,瞎逛那么多圈。” 鬼奴纠结的皱眉,提醒了一句: “属下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是,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呃。” “鬼奴啊。” 水清尘莞尔一笑:“这两天,没让你跟着小音,你是不是觉得太清闲了?竟然有时间,思考这些。” 鬼奴肩膀一抖,立即起身,大大的鞠了一个一百二十度的躬,大声道: “恭喜阎皇!贺喜阎皇!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包大小姐!再不用睹物思人!” 闻声,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抚『摸』腰前的荷包。 水清尘看了鬼奴一眼,温润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笑意: “小音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再跟着她?” 冷硬的面具,遮挡住了鬼奴的表情,却没能遮盖住,他眼中一瞬间流『露』出的窘迫。 静默三秒。 鬼奴的腰,往下,弯成一百八十度,视死如归的哑声道: “属下忠心耿耿,对阎皇绝无二心,但……您要是再派我保护小霸王,不如让我去种田。立寻远就在城外待命,不如……换他来跟踪小霸王,他轻功比我好,一定不会跟丢。” 栖霞城,城外,破庙里。 结了厚厚一层蜘蛛网的破窗户里,传出一声—— 阿嚏—— 立寻远背对着窗户,低头『揉』鼻子,嘀咕一声: “噫?怎么莫名的,有点冷意。” 第56章 她值得本皇用一生去维护 流霜阁。 水清尘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状,笑了笑: “你的决心,本皇深刻的了解到了。” “谢阎皇放属下一条生路!” “嗤……呵呵,小音就是个爱闹的孩子,没有那么恐怖的。” 鬼奴背脊打了寒颤,抬头,目光充满惊悚: “能得阎皇如此维护,还觉得她只是个孩子,这才是她真正恐怖的地方。” 水清尘护犊的情绪,慢慢『露』出: “小音值得本皇用一生去维护。” 鬼奴吃惊的愣住。 水清尘惋惜道: “她看着和思慕一样的年龄,但两人经历的,却相差太多。思慕有父母的疼惜,小音却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眉头微微一皱,有些心疼,他说道: “我看得出来,小音有些举动,是异于常人一点,但她毕竟不是包思慕,不能拿正常人的评定,去定义她。” 鬼奴扬起的脖子,僵的难受,心也悬在半空,颤颤栗栗,犹犹豫豫的问道: “阎皇……您,您注意到了吗?” “什么?” 鬼奴张了张嘴。 想说,今晚,阎皇提包大小姐时,回答从容、平静,而当提及小霸王时,阎皇总是蹙蹙眉头,苦恼的叹息一声,一副『操』不完的心。 话到了嘴边,担心阎皇嫌弃他话多,鬼奴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起来,阎皇,您是不久前才知道,您的未婚妻是包大小姐。” 水清尘微微晃神,笑了笑,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枚同心结。 同心结,一种古老,而寓意深远的花结。 期初知道的时候,是鬼奴告诉他,在普通人家里,新娘迎娶到新郎家里时,需得从两家各拿一根彩缎,绾成同心结,视为同结同心、白首偕老之意。 可惜,这枚同心结里的两根,皆出自他们阎家,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 那年,他四岁,祖父告诉他,他的小未婚妻降世了,让他给出一个东西,交由祖父,前往提亲。 他身为阎皇之后,自出生便坐拥石王海,执掌一方海域,他拥有大千世界、珍宝奇石,但这,都无法代表他的心意。 他不眠不休,历经四天四夜,练习了上千次,终于从中挑出一对儿稍合心意的,亲手系上一枚铜钱,其中一个,交由祖父,一个留给自己。 自那以后,祖父阎无涯,总是教导他—— 一切行为,当以大义为先。 倘若,有朝一日,大义与娘子背道而驰,当以娘子为先。 未来的十四年间,玩具、衣服、首饰、吃食,样样由自己亲力亲为,亲自挑选,由鬼奴交给外公剑狼牙,再由剑狼牙,转交未曾蒙面的小未婚妻。 每年,他会收到一封,记录着小未婚妻成长日常的书信。 直到他十七岁那年,也就是去年。 他刚酿出封仙酒,灌醉了剑狼牙,从他口中套话,得知他的小未婚妻,是赤霞国纪家之女所生,是个武学天才,聪慧过人。 来年的七月七,她会拿着另一根同心结红绳手链,到自己旗下经营的云上端酒馆,和他相认。 为了在这一天,可以天无旁骛的离开,也为了换取自由身,不让她深陷危险中,他暗地里,安排真正的书生,接近圣文麟,学习圣文麟的口吻、举止。 前不久,终于水到渠成。 十四年的等待,一年的焦灼忍耐,终于见到了,他怎么会不激动,怎么会不开心。 他是激动地。 他是的。 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一种肯定,水清尘无神的握紧右手,目光变得深沉: “自从我知道,她是纪家之女所生之后,我就开始关注思慕。每当我多一分了解她的抱负,我就多一分的自豪。自豪感,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我应该堵住那些议论谬言,但我更希望,她能自己挺起腰背,抬起头,像小音那样,坚强,自信,不惧世俗嘴脸,撑起她头顶的天空,傲然的立于这世间。” 鬼奴松了口气,由衷的说道: “希望她能不负阎皇的期待。” 水清尘目光一软,笑了笑: “让我失望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她能在失败中,有勇气再重来,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我都愿意陪着她重新来过。” 屋里,陷入沉寂。 两人各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水清尘起身,朝门口走去。 鬼奴追问道: “阎皇,天快亮了,您去哪里?” “窗户,该关了。” 留下一句话,水清尘打开房门。 嗒嗒嗒—— 是上楼的脚步声。 鬼奴走到窗边,探出头,往上面看。 吱呦—— 楼上的窗户,被人从里面关上。 鬼奴看的心里又是一阵惊慌。 二楼。 水清尘关上窗户后,脚步极轻,转身正要离开。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痛苦,而压抑,从垂落的纱幔飘出。 水清尘脚步一顿,疾步冲到床边,大手撩开纱帐,眼前一幕,如一记毒针,刺入眼瞳。 只见,床上。 纪梵音像个被冰封的小僵尸一样,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冰,又像脆弱的小动物一样,艰难的蜷缩成一团。 为了不让自己在意识完全丧失后,发出痛苦的喊叫声,她两手紧紧地拽住被子的一角,死死的用嘴咬住。 胸口,传来的刺痛,极深刻。 水清尘掌心一抬,纪梵音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扶起,两臂抬起,同一时间,一道疾风振起层层纱幔,水清尘出现在床上,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双掌相对。 一股真气,无穷无尽,浑厚惊人,源源不断的从水清尘的掌心,渡入纪梵音的体内。 鬼奴感受到这股力量,吃了一惊,飞快的冲到楼上。 “退下!” 不重的语气,充满威严,和不容拒绝的力量。 鬼奴被迎面的劲气,硬生生的震出门外。 “嘭——”又一道真气,合上房门。 鬼奴满眼焦急,想硬闯进去,又怕自己贸然闯入,会害的水清尘遭内力反噬,急道: “阎皇!不可!罗生蛊毒刚除,您暂时不易动气,更不能强行运功啊!您快停下,让属下来!” 屋里,雄厚的力量,再提一成。 鬼奴急的想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阎皇不是来关窗户的吗! 好好地,怎么突然提运三成内力。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依阎皇的能力,放眼七国八都,值得阎皇认真对待的对手,不过寥寥,更别提值得阎皇动用三成武力的事了。 第57章 你以为我会怎么对待你 屋里。 床上。 冷若寒冰。 纪梵音体内催发的寒气,所到之处,皆结出晶莹剔透的冰晶。 水清尘眉头紧皱,暂压心火,专心为她渡气。 一个时辰后。 窗外传来鸡鸣声。 天,亮了。 第一缕晨光,斜斜的映在窗柩。 鬼奴等的心急如焚。 这时,“吱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水清尘脸『色』非常平静,但,这份平静,更似暴风雨来临前夕的预兆。 他目光深沉,声音透着微凉,开口: “我知道,她不会讲实话,但本皇却不能装作视而不见。有件事,我必须确认一下。” “什么?”鬼奴心惊肉战的问。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阎皇如此严肃的表情了。 “有个东西,你走一趟,拿回来。” “去哪里?” “善刀盟。” 鬼奴走后,水清尘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毛』茸茸的雪毯,三下五除二,像裹蚕宝宝一样,把某人缠的严严实实。 抱在怀里。 大步走进宽敞的阳台。 坐在摇椅上。 夏日的晨光,看上去就很刺眼,很灼热,但怀里抱着冰疙瘩一样的小人儿,水清尘不仅不觉得热,还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一阵一阵的从怀里传出。 水清尘凝重的目光,聚焦在纪梵音白到吓人的脸上。 他现在心里很气,气的恨不能把她吊起来,毒打一番。 不过,他有更好的方式,惩罚她。 水清尘收紧有力的臂弯,把她抱得更紧一点,让她的脸,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 纪梵音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团火,源源不断的给予她温暖。 梦呓声,从唇瓣溢出: “唔……” 又卷又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慢慢的掀开。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 就连人生,都觉得,真是美好呐。 纪梵音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清爽的空气,以及暖暖的阳光沐浴在身。 沐浴在身? 唇角的笑容一滞,纪梵音惊讶的睁大眼睛。 下一刻,一道刺眼的寒光,『射』进她的眼中,刺的她本能的闭了闭眼睛。 不远处。 圆桌上。 玄冰弩,摆在木架上。 玄冰箭,尖尖的箭头,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抹耀眼的寒芒,直『射』纪梵音的眼中。 睡意,顿时全无! 在没有任何防备下,刹那间『露』出的惊惧,最是真实。 纪梵音心惊的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被人牢牢的抱着。 她的身体,太过熟悉这个怀抱,从而放松了警惕。 “尘尘?” 一抬头,撞上一双深沉似海的黑眸,正专注的凝望着她。 心,被提起。 纪梵音几乎是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大脑在一瞬间飞快的运转,尚未凝聚的念头,被落在头顶的温暖掌心,拍散。 水清尘盯着她,嗓音格外的低沉温和,纪梵音却感到了异样,只听他开口: “是巧合么?” 寒冰箭,眼前的人,都让纪梵音心里发『毛』,她故作轻松的反问一句: “什么巧合?” 水清尘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圆桌。 纪梵音的视线,也跟着望过去。 玄冰弩,取自极寒之地的千年寒冰,锻造而成,是世间极寒之物。 前日在街头,若非水清尘及时出手,它差一点就『射』伤她。 背后的温热怀抱,是纪梵音无比依恋的,但此刻,头顶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十分陌生。 “为什么想借用包思慕的玄冰箭?” 纪梵音眼珠微微晃动,想出个模棱两可的借口,不紧不慢地回答: “玄冰箭,集天下至寒至绝,是难得的宝贝。”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借玄冰箭?” 顿了顿,低沉的声音,又说道: “你不想回答,那我换个问题。” 纪梵音暗松一口气。 她就知道,尘尘不会强迫她。 正想着,水清尘忽然捏住她的下巴,扬起。 眼中是不容她逃避的沉肃,字字犀利的问道: “在街上时,你为什么不挡下玄冰箭?是不能,还是不敢?” 纪梵音错愕的睁大眼睛。 他的声音又起: “只是近距离的接触,玄冰箭携带的寒气,已让你饱受煎熬。” 纪梵音瞳孔剧烈的一震,皇仓之下,本能要逃。 水清尘却不容她逃避,略带怒气的嗓音,在这时响起: “纪梵音!你还不说实话!是要『逼』我拿玄冰箭刺进你的骨头里,引发你的寒症,你才肯说实话吗!” 纪梵音浑身一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从未有过的恐慌袭来。 他知道了?! 她的弱点,被知道了!? 纪梵音剧烈的挣扎,想要逃开,无措的大喊: “放手!你松手!水清尘!” 她似刺猬般的反应,让水清尘的脸『色』一沉再沉,铁臂紧紧地抱住她,让她无法逃脱: “你怕什么?你把我当什么,纪梵音,你以为我会怎么对待你,在得知这件事情后,我能怎么对待你。” “你松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纪梵音凄厉的大叫。 水清尘脸『色』越来越难看,手臂越收越紧,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袭上心头。 怒急之火,化作令鬼神颤栗的一击—— 轰! 一声巨响。 碎裂的大理石,瞬间掩埋断成数截的玄冰弩,十几根玄冰箭,更是顷刻间,被碾压成粉末,随晨风飞散。 这一声巨响,足以撕裂一切,落雁居门前的行人,如惊恐之鸟,纷纷逃散,而事发地——偌大的流霜阁,却似一片树叶,飘入听寒池,激不起一丝浪花。 后院的灵巧等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无人出现。 纪梵音的眼睛,正对着玄冰箭。 所以,她亲眼看到,锋利的玄冰箭是如何从内部,被强大的力量分解、震碎的。 可怕。 好可怕的力量。 这股力量,若不是用在玄冰箭身上,而是用在她身上。 她,就死了。 纪梵音意识到这一点,反而镇静了。 僵硬的身体,在一瞬间软了下来。 晶莹的热汗,挂在她的鼻梁。 复杂又沉重的叹息声,从她头顶传来。 一个软软的、充满怜惜的吻,落在她的头顶。 “明白了?” 纪梵音呆呆的点头: “明白了……” 他想杀她,很容易。 但他没有。 而是,帮她拿来了玄冰箭和玄冰弩。 第58章 如果我也在等你呢 水清尘用力到让她觉得疼的怀抱,慢慢松些力道,但,没有放开她。 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安静了一小会儿。 他开口,温声低语: “告诉我实话,哪怕,只是一部分,小音,我想知道。” 纪梵音唇角裂开一抹苦笑: “所以啊,我才说,你这个人,真的好可怕。” 身体的力量,像是全部被抽走了一样。 纪梵音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很低,慢慢的说道: “说什么把握当下,要活出精彩,只是漂亮话而已,谁都知道,我活不过明天。家里的医者,前扑后拥,一碗接一碗的『药』,哭到我尝不出糖是什么味道。” 那些事,久远,又恍若昨日才发生的一样。 纪梵音的眼神变得『迷』离。 水清尘的手,无声的抚上她的发。 带着让人心安的魔力。 一遍。 又一遍。 轻轻的抚『摸』。 “他们都觉得,我娘亲是个软弱可欺的女子,只会哭,我不这么觉得。她在『药』物的控制下,『迷』失心『性』,形同疯子,却和阎王搏斗,硬是把我生下。” “这样的女子,你可以说她无能,却不能说她软弱。” “爹亲不舍得再让她经受一点痛苦,瞒着娘亲,不……也不算隐瞒,当时的娘亲,已经变得疯魔,失去了理智。爹亲为了保住娘亲,用『药』,一点一点,把娘亲体内的剧毒,凝聚在一处。” 纪梵音疲惫的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 “都说,还未出世的婴儿,不算是一条人命,没有选择的权力。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就可以用我去牺牲。” “他们都以为,我会是一个死胎,连爹亲都准备好了墓『穴』,准备安葬我。” “我活了,也仅是活了,落下了无法痊愈的寒症,每逢冬季到了,全身就会冷若寒冰,我开始嗜血,像蛇一样,必须靠冬眠续命。这样,过了三个年头,又三年。” “不懂事的事情,我也顶过嘴,我也埋怨过,怨恨娘亲为什么要生下我。但是,每当我疼到浑身抽搐时,爹亲抱着娘亲,娘亲抱着我,我看着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给了我答案。” 纪梵音在他怀里扬起头,问道: “你让我喊疼,喊疼有用吗?能让我少一点疼么?” 她的问题,像锋利的刀尖,扎在心上。 水清尘好似听到自己的心脏滴血的声音。 他回望着她,四目对视,心痛的回答: “不能。” 纪梵音失落的目光,变得黯淡。 水清尘把她往怀里抱的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柔柔的说道: “但是,你喊疼,至少我能知道,至少,不会让你一个人熬着。” 闻声,纪梵音不仅没有感到一丝喜悦,反而『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 “你这是不负责任的做法,我要是学会了喊疼,你却听不到,到时候,我要喊给谁听?” “你不想我陪着你?” “我想,可是,你早晚会陪着别人,能得到你一生的人,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心口的疼,更痛了。 水清尘闭上眼睛,暗哑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悲伤: “我等了她十四年,小音,你能明白吗,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在她出生之前,我就在等。” 纪梵音闭上眼睛,把脸贴上他的胸膛,眉宇间染上一丝挣扎: “尘尘,如果我也在等你呢,恍若前世的约定,今生,在鹿蹄山,让我再遇见你。” 水清尘哑然失笑,轻轻地“嘘”了一声。 纪梵音往他怀里蹭了蹭。 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正午。 艳阳高照,鸟雀停落在阳台的围栏,叽叽喳喳的响。 水清尘、纪梵音亲昵的拥抱在一起。 凤逍遥过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水清尘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 纪梵音也在同一刻有了动作,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懒洋洋中透着不悦,朝愣住的凤逍遥睨了一眼,打哈欠: “……是你啊……” 灵巧低着头,恭敬的站在凤逍遥的后面,解释道: “凤公子执意要住过来,灵巧阻拦不住,这才过来,请示纪姑娘和水公子的意思。” 水清尘抱着纪梵音从摇椅上站起,转身,自然而然的把纪梵音放到摇椅上,这才看向灵巧,说道: “凤公子自今日起,会住在我的隔壁。” 灵巧聪明的没有过多询问,点头说道: “是。” 稍稍停顿了片刻,她充满机敏的眸子轻轻一转,看向不远处。 圆桌,成了一摊废墟。 几只麻雀停在上面,蹦来蹦去。 凤逍遥惊讶的问道: “呀!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桌子碎了?” 他疾步冲到水清尘面前,紧张的上下检查了一圈,见水清尘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谁在这里动武了?” 灵巧抬头,目光落到水清尘的身上。 纪梵音大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乖巧的坐直,好整以暇的仰望着水清尘,『露』出一抹甜笑。 她也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水清尘睫『毛』轻轻的扎了一下,突地,长叹一声,接着,他低下头,目光充满百般无奈,盯着纪梵音,沉默了三秒。 “唉……你啊……都让你不要『乱』来,不要『乱』来,你非不听我的劝。” 水清尘转身,摇头叹气,一步,一步,走出阳台。 纪梵音目瞪口呆的愣住。 咦?! 耶?!!!!!!! 凤逍遥鄙夷的朝纪梵音看了一眼,无语的摇摇头。 路过灵巧身边时,凤逍遥停下脚步,扭头,朝僵住的凤逍遥使了个眼神,对着灵巧说道: “灵巧姑娘啊,虽说,我和清尘大哥跟她认识,但是,俗话说的话,谁弄坏的东西,谁负责,再说了,我和清尘大哥两袖清风,也赔不起你们落雁居的东西,所以,趁她还在,你赶紧盘算盘算,损坏的东西,值多少钱,现在就问她要啊。” “凤!逍!遥!”纪梵音气的抄起手边的花瓶,就要往凤逍遥的身上砸。 凤逍遥一闪身,躲到灵巧后面: “哎哎!花瓶贵,快放下!” 第61章 你的衡量标准,又是什么? 纪梵音把假的玄冰弩递回去,还给包思慕,闲聊般问道: “对了,昨晚,黄捕头火急火燎的喊你过去,有什么新发现吗?” 包思慕遗憾的摇摇头: “别提了,白跑了一个晚上,回去后,我倒头就呼呼大睡了,一脚睡到日上三竿,才爬了起来。” 闻声,纪梵音莞尔一笑: “永昌镖局的惨案,我也略有耳闻,似乎和少女失踪一案,并案审理了?” 包思慕神情凝重的点头: “是,昨晚上面下的命令,要求并案审理了,只是……” 纪梵音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吮了一口,抬眸,瞥向包思慕。 包思慕一筹莫展的蹙着眉头,欲言又止,像是要说什么。 凤逍遥心里记挂着要还李慕白的人情,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 “只是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把话只说一半。” 包思慕用力握紧玄冰弩,心情沉重: “不是我不想说,只说……唉,按照往常的习『性』,两个案子一旦并案,极有可能最后就两两抵消了。表哥不准我再『插』手永昌镖局的案子,大约就是考虑到这一点,他知道,我一定会反对到底。” 顿了顿,她抬头,目光坚定,充满正义的眼神,分外明亮: “可是,就算他们不高兴,我也要坚持到底。律法,之所以是律法,是因为它公正不倚,它明确的告诉百姓,什么事情是违法的,什么行为是正确的,违法的人,会受到怎样的制裁。没有任何人,可以逾越在律法之上,肆意的剥夺他人的生命。” 凤逍遥抓住重点,问道: “你的意思是,做下永昌镖局的案子的人,有可能是伸张正义的人?” 包思慕皱着眉头说道: “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官府办事,才是伸张正义,做下永昌镖局惨案的人,是暴徒。” 纪梵音睫『毛』轻轻一颤,放下茶杯,微笑着说道: “在你看来,什么是正义?” 闻声,包思慕慷慨激昂的回答: “正义,是公平,是一视同仁,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是遵从道德的标准,应当、应做的事。” 纪梵音慢慢的笑了,不再说话。 水清尘见状,剑眉微挑,问道: “你的衡量标准,又是什么?” 包思慕、凤逍遥齐齐看向纪梵音。 纪梵音低头吃菜,一抬头,发现他们都在看她,才意识到,水清尘是在问她。 她咀嚼着肉丁,咽下去,慢慢的抬起头,对上水清尘的眼睛,突然『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 那抹笑,干净,无暇,不掺杂任何邪念,像一双刚出生的婴儿的眼睛。 她的声音,透着笑意,慢慢的说道: “正义,大约是,一视同仁,一视同舍。” 水清尘微愣一下。 包思慕『迷』『惑』的嘀咕了一声: “这话……好熟悉啊,不是出自六族之首的剑族首领剑狼牙前辈?” 凤逍遥“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 “难怪我觉得这话耳熟。” 纪梵音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三两拨千斤的笑笑: “做不到这位前辈的境界,纪梵音不敢妄谈正义。” 凤逍遥笑骂道: “死丫头,明明是回答不出清尘大哥的问题,还故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凤逍遥一开口,包思慕也跟着笑了。 正在这时,隔着一墙的观赏台,传出珠帘晃动的声音。 包思慕为求安静,早就把四楼的一整层都包了下来。 正疑『惑』,为什么会有客人出现在隔壁时,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到底是我堂妹懂得享受,勾勾手指头,就把云上端四楼全包了。” 闻声,纪梵音、凤逍遥同时望向包思慕。 好家伙! 出手阔绰啊! 包思慕脸颊通红,慌忙摇头,解释: “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他在说谎,你们别听他胡说。隔壁的恶棍叫包景同,是我伯祖父的孙子,十年前,我祖父过世后,我们两家就很少有往来了。” 话音刚落,包景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文星兄,坐坐,昨晚被搜查的官兵中途打断,坏了兴致,咱们继续继续~快把昨晚的姑娘带出来。” 包思慕一听,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低骂道: “这个包景同,几天不打他,皮痒了!又敢在我的地盘,欺负无辜少女!纪梵音,走!咱们去教训教训他!” 纪梵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却故意懒洋洋的说道: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初来乍到,在栖霞城也不认识什么高官显贵,闹出事,你有善刀盟做后盾,我一小老百姓,有什么,惹不起,惹不起~” 包思慕失望的移开视线: “胆小鬼,你不去,我去!” 凤逍遥起身说道: “锄强扶弱、惩恶扬善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我凤逍遥。走,我跟你一起过去。” 包思慕惊讶了一下,朗声答应: “好,走!” 纪梵音侧眸,看向水清尘: “你不管管?” 水清尘悠悠的喝着茶,见包思慕、凤逍遥看了过来,微微一笑,温声说道: “等里面有动静,你们再闯进去。” 纪梵音眉头一挑,显得有些诧异。 就这一句叮嘱? 水清尘一派悠闲,对愣住的包、凤两人又说道: “先打人的,容易理亏,让他们先动手。” 凤逍遥和包思慕互看一眼,觉得水清尘这话很有道理,两人悄悄埋伏在隔壁门口,静静的等待时机。 水清尘浅浅的笑着,安然静坐,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纪梵音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你不担心?” 水清尘眉宇间浮现一丝冷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还是那副悠然风雅的淡然模样: “经历些挫折,对她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纪梵音不以为然,笑着摇头: “只要善刀盟屹立不倒,只要纪家,还是赤霞国的第一贵府,只要君后一日稳坐凤椅,包思慕永远都是一只长不齐羽『毛』的雏鸟。你肯舍得,你问问守在外面的宋德义,他们是否舍得,自己跟随的大小姐,受一点委屈。” 隔壁。 包景同指挥着下人,从内室扛出来一个大麻袋。 麻袋里的人,手、脚被人用绳子捆住,嘴里塞了布,不停的挣扎着,发出唔唔的呼叫声。 包景同看的热血沸腾,几次险些按捺不住要过去,但碍于身边的人,又忍下冲动,贪婪的笑着,带着讨好: “这个姑娘身姿曼妙,一定是个绝『色』丽人,前天在街上遇见时,光一个背影,就把我的魂儿给勾走了。我悄悄跟了她一路,在街角把她掳走。文星兄,我把她的第一次让你给,你享受完了,我再来。” 包景同口中尊称的文星兄,静坐一旁。 陆文星身着一件竹青『色』的长袍,薄唇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原本低垂着脸庞,把玩手里的青玉扳指,听到包景同的话,他把青玉扳指戴上左手大拇指,抬起头。 那双闪烁着危险的眸子,透着『逼』人的犀利。 第62章 我像是很贪财的人么? 包景同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直发『毛』,没一会儿,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文星很快就把视线从包景同的脸上移开,扭头看向窸窸窣窣的大麻袋,眼底掠过一抹厌恶。 “我胃口不好,自幼偏食,没有景同兄通吃的好福气,你随意,不用费心招呼我。” 一抹笑容,在陆文星的脸上漾开,透着坏坏的味道。 包景同暗松了一口气。 最近城里不太平,祖父担心他的安危,花了重金,从幽冥阁雇佣一名杀手,贴身保护他。 这名杀手,正是陆文星。 虽说包景同和陆文星是雇佣的关系,但陆文星往那里一坐,犀利冷锐的气场,哪儿是包景同能驾驭的住的。 所以,包景同更像是陆文星的跟班。 现下,见陆文星不感兴趣,也不会阻止他的兴趣,包景同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三步两步,朝大麻袋走过去。 陆文星慢慢低下头,一圈一圈的转动玉扳指,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段时间,包景同一直被包思慕打压着,已经很久没有出门“觅食”。 好不容易碰到个天上掉下来的大美人,他早就心神『荡』漾,忍耐到了极点。 不等下人动手,包景同亲自解开麻袋的封口。 随着麻袋打开,一股异香混杂着『药』香,冲上包景同的脸。 包景同只觉得一团热气冲上脑袋,腿脚竟是一软,险些摔倒。 包景同一门心思都在美人身上,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发生的微妙变化。 陆文星却在第一时间,嗅出了那股味道,是苗族特有的『药』草香气。 他抬头,朝前面望去。 瞧见包景同一边撕扯自己的衣裳,一边迫不及待的压了上去。 被他欺负的姑娘,惊恐的大喊着,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叫声。 那姑娘相当狼狈,『乱』糟糟的头发,完全盖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一袭白衣,也成了脏兮兮的颜『色』,只有玉颈那里透着诱人的白皙。 嘶啦—— 衣袖被包景同用蛮力撕裂,抛掷身后。 哐当一声,袖子的一角,缠着一枚玉佩,滚到陆文星的脚边,撞上他的靴底。 陆文星眯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认出那是苗族首领的信物。 此时,屋里的『药』香,越来越浓烈,散发着夺人『性』命的凶戾。 陆文星张嘴,正要提醒包景同。 “哐——” 一声巨响。 房门被人踹开。 一个蓝影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包景同的肩膀,竟将他从那位姑娘的身上拽了起来,一脚踹上包景同的肚子,紧接又是一拳。 随即,又一个疾影,冲了进来,飞快的脱下衣裳,盖住浑身瑟瑟发抖的受害者,转身,拔剑,就要往包景同的胸前刺去。 前一个蓝影,正是包思慕。 而拔剑的,自然是凤逍遥。 陆文星没有起身,左手一挥,桌上的酒杯似利刃一般,撞上凤逍遥手中的剑刃,硬生生的把凤逍遥震退七、八米。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二位,你们要对付我的雇主,是否应该先征询一下,在下的意思?” 陆文星说着,站了起来,一记厉掌,朝包思慕的背后击去。 “小心!”凤逍遥提剑冲过去,挡下这一击后,一把抓住包思慕的衣领,将她从包景同身上提起,甩向一旁。 “多谢!”包思慕站稳后,一边对凤逍遥说道,一边抽出腰间的软鞭。 包景同瘫软在地上,刚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看清来人是谁,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会儿,看清楚了包思慕的脸,像老鼠见到天敌,他吓得浑身一抖,顾不得喊疼,迅速爬起来,躲到陆文星的后面。 有了靠山,包景同就有了底气,额头蹦着青筋,指着包思慕,骂道: “包思慕!又是你坏我的好事!文星兄,只要你把她打趴下,让她乖乖向我服软,我就让我爹,在原本的佣金上,增加两倍!” 陆文星『露』出一个危险又邪恶的笑容: “我像是很贪财的人么?” 包景同神『色』一紧张,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要解释,又听陆文星慢悠悠的说道: “我当然是贪财的人,只增加两倍怎么够,她可是善刀盟的大小姐。” 包景同眼前一亮,高兴的赶忙说道: “四倍!不,六倍!我让我爹增加六倍的佣金!只要你替我教训教训她!我回去,立马让我爹把钱给你!” 陆文星满意的笑了: “成交。” 凤逍遥刚才和陆文星过了两招,知道这人武功不弱,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再听他们的对话,暗暗猜测,这人十之八九是个专业杀手,便退到包思慕 的身边,悄声说道: “包子,保护那位姑娘离开,大声的喊。” 包思慕『迷』茫的问: “喊?喊什么?” “喊救兵啊。” 话音刚落,一股嗜血的杀气,迎面袭来,凤逍遥不敢怠慢,立即全力应对。 陆文星手里的剑三尺三长,形状十分邪异,剑身是水流似的弯曲形状,剑法诡谲,是凤逍遥从未见过的招式。 几招下来,凤逍遥就被『逼』的无法招架,但表面上,他还是嬉皮笑脸的商量道: “阁下,我们出十倍的佣金,如何?” 陆文星目光微微动摇。 包景同躲到一边,立即扯着嗓子,高声呐喊: “二十倍!” 凤逍遥狠狠地朝包景同瞪去一眼: “杀手的市场,就是因为你们这群败类,才会越来越猖狂!” 在陆文星几乎令人无法喘息的招式中,凤逍遥躲闪不及,脖子被划出一条血痕。 “退后!”一记软鞭甩出,缠住即将刺进凤逍遥腹部的剑刃,包思慕加入混战。 凤逍遥原本一个人就应对的吃力,但最起码,他不会分心,包思慕的加入,除了给他增加负担,没有一点用处。 陆文星是杀手,杀手只看钱,谁给的钱多,就为谁办事。 他怎么会在乎包思慕是什么身份,更不存在忌惮一说。 所以,陆文星邪剑猛攻,一阵剑光闪过,强烈的剑气,直『逼』包思慕的肋下。 凤逍遥立即冲上去,抓住包思慕的肩膀,往后拉,同一刻,出剑迎上。 噌—— 陆文星手中的剑,准确的刺中凤逍遥的手臂。 第63章 我狠不下心,没你坚定 凤逍遥疼得额头直冒汗,咬牙切齿的怒道: “净给我添『乱』!你表哥的人情,这一剑,我算是还了!不是让你找帮手吗,你过来干什么!” 包思慕暗暗咬紧牙龈,无法张嘴,向隔壁求助。同时,心里也有一点私心,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能力,救下受害者,让水清尘看见,她是有这个能力的。 不等凤逍遥说完,包思慕『射』出玄冰弩,趁机甩出一击利鞭,攻击陆文星的下盘,坚定的说道: “我可以的!” 纪梵音不说话,水清尘也不开口。 隔壁传来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杀气肆意。 不出片刻,凤逍遥呼救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大声喊道: “清尘大哥!救命啊!” 纪梵音细嚼慢咽的吃着东西,眼睛观察着水清尘。 他用力捏住茶壁的动作,分明是紧张的,但唇角却还是微笑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切。 嘴硬。 看你能坚持多久。 纪梵音翻了一记白眼,舀了一勺鸡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一声惨叫,又传来。 “啊——” 凤逍遥像是受伤了,怒骂道: “该死的!你退下!别给我添『乱』,下一次,我决不替你挡下。” 没过一会儿,又传来凤逍遥闷哼的痛声,以及越来越暴躁的骂声: “你猪啊!逞什么强!快去找人啊!” “啪——”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茶水顺着水清尘的手背,往下流。 他竟用力到,徒手捏碎了杯子。 分明还是在意的啊。 纪梵音在心里叹了一声,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说道: “你想让她看清自己的能力,我却看不下去,你为她忍耐的样子。你不愿意出手,我去。” 水清尘脸上浮现一抹苦笑,硬下心,说道: “小音,再等等。” 纪梵音皱着眉头,不高兴的反驳道: “我没你坚定,我狠不下心,看你这幅样子。” 音落,纪梵音直接从眺望台跳出,翻进隔壁。 她的身体,像一片树叶一样,轻盈,但出的厉掌,却似鬼魅一样的狠戾,直接将纠缠在一起的三人分开。 凤逍遥被迫后退,靠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握着剑的手,克制不住的颤抖。 得救了。 包思慕也被纪梵音那一掌『逼』退一旁。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背,往下滚落。 她低下头,看见猩红的血『色』,染红了她的手背。 疼。 很疼。 伤口,很疼很疼。 更疼的,是心口。 她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受伤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受伤了…… 包思慕脸『色』慢慢变得惨白,愣愣的抬头,看着打斗中的两人,失神的喃喃: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为什么我连一个杀手,都打不过……” 包景同在一旁讥笑: “只有你自己以为你很厉害,离开善刀盟,你包思慕算什么。就凭你?你连我都打不过,也敢妄言,要游历天下,凭自己的本事,挑战天下英雄,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句话,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他盯住包思慕震惊的脸,继续说道: “包思慕,要不是你那些师兄弟罩着你、护着你,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王大洲,通缉犯,你都不是他的对手。黄雷鸣早就提前,废了王大洲五成功力,才把他的画像,交给了你,还有更多的事,你通通都不知道。” 包思慕深受打击,心里坚定的强大,在这一瞬间,崩塌成碎片。 再看纪梵音的招式,包思慕背脊更是一阵发寒。 她…… 根本看不清楚纪梵音的招式。 她连看清楚,都做不到。 打斗正酣的两人,一招一往,快似幻影。 前一刻,两人还激烈的对阵,下一刹那,两人已急速分开,隔着桌子对视。 陆文星与世隔绝的冷漠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眼中流『露』出见到对手的兴奋。 纪梵音仪态悠然,漆黑的眸子一凝,一脚踢翻桌子,轻盈的转身,发丝飞扬,一记厉掌跟着袭去。 陆文星连退几步,手腕一转,剑光冲破翻滚的桌子。 哄得一声巨响,飞落的桌子碎片中,陆文星脚下猛地往前一冲。 一剑,一掌。 发出猛烈的撞击。 强烈的劲气,吹动的珠帘叮叮铛铛。 凤逍遥一把抓起被捆的姑娘,飞快的往安全的区域躲。 激战地带,劲气往四处波动。 两人互不退让。 陆文星眉头微微一动,纪梵音唇角轻扬,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往后闪退,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再次对视。 “怎么称呼?”陆文星问道。 纪梵音侧眸,瞥了一眼包思慕,见她脸『色』惨白,只有手背上,受了一点皮外小伤,并不要紧,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是纪梵音。”纪梵音看向对面,『露』出一个轻笑。 陆文星收起邪剑,朝纪梵音微微点了点头,破天荒地主动报出名讳: “幽冥阁,陆文星。” 纪梵音见他没有再战的意思,眼中笑意加深,也收起了敌意,笑『吟』『吟』的说道: “陆文星?我记下了。” 陆文星盯着纪梵音,沉默的看了一阵,侧过脸,把目光投向躲在窗帘后面的人,整个人像是又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唇角噙着玩世不恭的坏笑,慢悠悠的说道: “走了。” 包景同不甘心的朝包思慕看了一眼,快步追上陆文星,离开四楼。 纪梵音扭头朝凤逍遥问道: “凤笨笨,伤势严重吗?” 凤逍遥看了一眼伤口,满不在乎的摇头说道: “他的剑,邪门的很。我脖子、手腕、背上、小腿,四处都有划伤。好在他下手虽狠,却没有杀人的意思。所以,我还好,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 想起受害的姑娘,凤逍遥连忙转身,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刚才只顾着逃命,也没注意手上的力道,把人推倒了。 “姑娘,你没事?” 凤逍遥把人扶起后,绕到后面,用剑刃割破绳子,满是歉意的解释道: “事发突然,一时情急,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弄伤你?” 说着,凤逍遥抬头,目光从背后看过去,这姑娘背影,确实好看。 经历了刚才可怕的事情,她的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但这一点,反而更加激发了男人心底的保护欲望。 凤逍遥在心里暗暗的想,包子堂兄的眼光,还真不赖。 如此想着,凤逍遥走到前面,抬手想要拨开少女脸上的头发,看清楚她的容貌。 这时,蓬头垢面的少女,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显得有些局促: “我……我自己来。” 第66章 天高海阔,山立风来 凤逍遥歪头,躲过迎面的茶杯。 嘭—— 茶杯撞上墙壁,碎成几瓣,摔在地上。 水清尘坐在一旁,视线在两人脸上徘徊。 纪梵音胸口一起一伏,气中带着一点焦急。 再看凤逍遥。 他满脸的尴尬和无措,在纪梵音充满怒火的注视下,如坐针毡。 水清尘微微一笑,徐徐地解释道: “那位姑娘从门口路过时,身上飘来的『药』香,出自苗族的一种灵草,磨成汁,涂在脸上,就会制造出中毒毁容的假象。被灵草掩盖下的另一种『药』香,应该是炼缨,气味越浓烈,就越致命。” “什么!?”凤逍遥霍然起身,脸『色』大变:“不好!包子有危险。” 纪梵音脸部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一下,抽起水清尘手边的另一杯茶,就砸过去。 凤逍遥头一歪,险险避开后,慢吞吞的坐回凳子,带着一丝怯意,小心翼翼的问: “我……我又错了?” 纪梵音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真正该担心的,是你!你居然敢去碰她的脸,你娘没告诉你,越长的漂亮的人,越带刺吗!” 凤逍遥『摸』着鼻梁,尴尬的笑笑: “我……我娘没告诉我这些。” 纪梵音眼睛一眯。 还敢顶嘴! 凤逍遥立即投降,飞快的说道: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哼!”纪梵音抿嘴,气呼呼的撇开脸。 凤逍遥尴尬的赔笑: “嘿嘿……” 水清尘拉住纪梵音的手臂,把她按坐,笑容中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怜爱,轻轻拍抚她的背: “好了好了,消消气,消消气。” 在他的安抚中,纪梵音胸口那股憋闷的火气,慢慢消减,埋怨的嘀咕道: “要不是你,我懒得管他们死活。笨死了,洛子妃要是想伤害包子,刚才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她就不会担心祸及无辜,立马散去『药』香。” 眉头一皱,她继续说道: “洛子妃也是个笨笨,以为用『药』遮住容貌,就会打消别人对她的肖想。殊不知美人不在皮,而在骨。她就是穿上乞丐的衣服,也会美出仙女的高度。” 水清尘眉头一挑,问道: “喔?” 他很少从她的嘴里,听到夸人的话。 纪梵音撇撇嘴,惋惜道: “卿本高手,奈何良善,以后的苗族啊,永远都挤不进六族的排名里了。” 凤逍遥听得一知半解,又不敢再问,怕又惹怒了纪梵音,赶紧倒了一杯新茶,放到纪梵音手边,赔笑着问道: “嘿嘿,我错了,以后,你不让我出手,我就不出手,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说回来,我要是勤加苦练,多久能像你一样厉害?” 纪梵音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嗓子,眼皮一抬,朝笑的邀好的凤逍遥看过去,慢悠悠的说: “我没有勤加苦练。” “没有勤加苦练,也能达到你这个水准?!”凤逍遥心情万分激动。 “能啊。” 凤逍遥满眼渴望,急切的追问道: “怎么办!怎么办,你快告诉我。” 纪梵音红唇微启,随意的说道: “你挑个好时辰,重新投胎,保不齐就能跟我一样,得天独厚,举世无双了。” 凤逍遥咬牙切齿的瞪住纪梵音那张脸,恨不能举起板凳砸过去。 奈何…… 这人,他惹不起,惹不起啊…… 凤逍遥悻悻然的追问一句: “这就是你的经验之谈?” 纪梵音耸了耸肩: “嗯哼~有问题?” “有,也不敢有……” 凤逍遥走回座位,气闷的坐下。 纪梵音抬头看凤逍遥一眼,过了一会儿,又扭头,看向身边。 水清尘唇角浮起一丝轻柔的笑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有些人,生来就天赋异禀,是武学的奇才。 有些人,却需要在实战和机遇中,不断地练习,不断地精进再精进。 小家伙刚才的那番话,虽然逆耳,却是忠言。 水清尘都放任凤逍遥自己去领会了,纪梵音就更没有理由再多管闲事。 她懒洋洋的趴在雕栏围栏上,往下面看。 大堂里坐的客人,每个人都是衣着光鲜,非富即贵。 气氛谈不上高涨,但也绝不冷清,清清雅雅的,格调极高。 到底是达官显贵才出入的地方啊。 纪梵音在心里感慨,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不是说,新来个琴师么,怎么还没出来?” 话音刚落。 一楼隔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个穿着淡紫『色』裙装的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手里抱着琴,踩着台阶,走到高台的中央,轻轻地把琴放到桌案。 转身落座时,垂地的紫『色』裙摆,划出一个惊艳又绝美的弧度,落在铺着羊『毛』毯的地板上。 坐下后,她抬起素净的脸庞,双眸像水一样,带着淡淡的清冷,环顾四周。 谈笑风声,在这一刻,默契的停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望着台上。 静静等待着。 暮蝉衣睫『毛』轻颤,开了口,清婉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承蒙各位的厚爱,蝉衣已经凑齐了继续上路的盘缠,最后一首曲子,无需打赏,聊表谢意。” 凤逍遥被这道声音吸引,走到纪梵音的身边,往下面看。 暮蝉衣低下头,缓缓抬起手臂,十指按压在琴弦上。 一个雅致的银镯,戴在她的左手细腕上,自有一种简约静好的美好。 随着玉指轻捻,一串音符轻快的跳出,让人忘却了世间纷扰,回归最初的时候。 天高海阔,山立风来。 在世间万物的面前,任你手握皇权,还是贫困清苦,也仅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不过求一个心遂所愿。 “果然不俗,值得一等。”纪梵音言语简洁,却给出了极高的评定。 她闭上眼睛,身子朝一旁歪斜。 水清尘一抬手,自然而然的接住,让她舒服的靠在身上,一面静静地听着。 一曲终了,喝彩声响起。 暮蝉衣缓缓地站了起来,朝众人欠了欠身。 凤逍遥在心里正惋惜,以后再也听不到这么好听的曲子了,忽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穿过鼓掌的众人,缓步走上高台。 “是他?!他不是死了么!”凤逍遥心口一震,脱口而出。 纪梵音睁开眼睛,往下面看,顿时,也是一愣。 那是…… “邵小贱!?”凤逍遥吃惊的睁大眼睛,喊出那人的名字。 第67章 你会给我一个新的人生吗 纪梵音在同一刻,看向凤逍遥,眼中一闪而过惊讶。 他认识邵小贱? 凤逍遥没发现纪梵音的异样,难以置信的喃喃: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亲手把他埋了的,怎么会……不会的。” 凤逍遥既惊讶又激动,转身朝门口冲去。 纪梵音心里也有疑问,抓住水清尘的手腕,跟了上去: “走,尘尘,看热闹去。” 三人从四楼来到大厅。 凤逍遥焦急的寻找着邵小贱的背影,最后在门口看见,云上端的掌事,递给邵小贱一个鼓鼓的钱袋。 邵小贱伸手接住,抱着古琴,跟在暮蝉衣的后面,两人走出门口。 凤逍遥立即追了出去,大声喊道: “等等!邵小贱!” 邵小贱没有回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凤逍遥急的又喊: “琴师!琴师等等——” 云上端酒馆的外面。 暮蝉衣听到喊声,在灵石前停了下来,缓缓转身。 凤逍遥从暮蝉衣的面前冲了过去,激动地抓住邵小贱的肩膀,气喘吁吁的大口大口喘气: “呼……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是骗我的。你怕我再找你麻烦,是不是?所以故意诈死的,对不对?” 邵小贱皱了皱眉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反感的厌恶,像是碰到了最不愿意面对的。 他冷漠的拍开凤逍遥的手,走近暮蝉衣的身边,警惕的盯着凤逍遥,说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邵小贱。” 凤逍遥兴奋的再度跟过去: “没有啊,你就是邵小贱。你忘记了,我是凤逍遥啊。” 纪梵音在这时追了上来,拉着水清尘站在一边,小心的观望。 不错。 那人,就是邵小贱。 那个被她下了烈焰春,又从崖上踹下去的邵小贱。 她在邱水城等了他一天,他都没出现,原以为他死了,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撞上他。 纪梵音审视的目光,又落到一腔激动的凤逍遥身上。 凤笨笨和邵小贱,又是什么关系? 邵小贱一脸不耐烦的甩开凤逍遥的手,对着等在一旁的暮蝉衣说道: “我们走,我不认识这个人。” 凤逍遥冲过去,抬起手臂,再次把人拦下: “你不认识我?你忘记啦,你咽气之前,我说,敬重你的守信,要和你做下一辈的兄弟,这些话,你都忘记了?” 邵小贱皱皱眉头,阴沉着脸,越来越不烦躁: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再挡路,别怪我不客气了!” 凤逍遥茫然又无措的喃喃: “我……我……你,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邵小贱啊。” “我说了我不是!”邵小贱几乎是恼怒的咆哮出这一声。 暮蝉衣眉头忍不住轻轻一蹙,淡淡说道: “公子,你和暮晨有往日怨吗?” “暮晨?”凤逍遥一愣,诧异的看向邵小贱,摇了摇头。 暮蝉衣又问: “那是点头之交?” 凤逍遥沉默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愣愣的看向满是抵触情绪的邵小贱,慢慢的说道: “我曾拜托他,帮我盗……呃,帮我取一样东西。我和他约在黄山寺见面,他来的时候,气息奄奄,几乎没命。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东西交给我,临死前,托我把他埋在黄山寺的梨花林里。” 暮蝉衣回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看向凤逍遥说道: “那一晚,不是下了暴雨?” 凤逍遥惊讶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 暮蝉衣『露』出一个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笑: “我在梨花林里避雨,离开的时候,雨刚停,大雨冲开了泥土,让我发现了他。” 凤逍遥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暮蝉衣的声音打断。 “不管他是谁,做过什么,我救了他,他就和邵小贱这个名字,再无关系。晨曦一缕吹人醒,尘世一遭度此生,前世种种,都和他再无瓜葛,现在,他只是暮晨。” “暮……晨?” 凤逍遥愣愣的看向邵小贱,不,暮晨。 他紧紧地抱着琴,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暮蝉衣的身上移开过片刻。 凤逍遥神『色』凝重,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说道: “我明白了。” 他抬头,再度看向暮晨时,眼中只剩下感激之意,郑重的说道: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踪迹。” 顿了顿,凤逍遥看向暮蝉衣,提醒道: “暮姑娘,追杀他的人,一定还在寻找他,如果你们遇到危险,可以随时来找我,最好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你们……太惹眼了。” 发现他们不是那些伤害暮晨的人后,暮蝉衣的眼中,就少了一丝敌意,和冷漠,『露』出恬静的一面,轻声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但,并不是惧怕麻烦的人,更不会为了躲避麻烦,藏头藏尾,东躲西藏。” 她抬眸,看向水清尘,视线落到纪梵音的脸上时,稍稍停顿了一下,这才移开,朝凤逍遥欠了欠身,说道: “后会无期,请。” 暮蝉衣一转身离开,暮晨便抱着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凤逍遥站在原地,望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心情复杂的叹息道: “早知道会害他成这样,我就不……不……” 声音消失在嗓子眼里。 凤逍遥抿紧嘴角,内疚的皱紧眉头。 纪梵音走到凤逍遥身边,问道: “你认识的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唉……一言难尽。” 凤逍遥长长的叹息一声,扭头对纪梵音说道: “我听说了一个宝贝,好奇,想借来玩几天,就花钱让邵小贱去弄过来,结果……” “结果?” 凤逍遥朝纪梵音瞪了一眼: “结果,在邱水城碰到你这个扫把星,你掉水里的时候,撕破我的袖子,害我丢了那个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那个宝贝应该跟你一起,掉进许愿河里了。” 凤逍遥给出的信息不多,但结合纪梵音自身知道的那些,也足够串联起来了。 凤逍遥出钱,雇佣了邵小贱,前往佛圣国的佛府城,盗取江远手中的火萤金石。 而她,冒充了火流萤的人,进入江远的丞相府,在邵小贱的身上,下了慢『性』毒『药』烈焰春,将人从鹿蹄山的崖上,一脚踹进深潭。 方才,邵小贱看到她时,一点惊讶,或是憎恨的表情都没有。 显然,是失忆了。 纪梵音歪头,看向身边,忽然问了一句: “尘尘,我要是大难不死,失忆了,你会给我取个新的名字,给我另一个人生吗?” 第68章 你撩的火,你灭 水清尘眼中浮现一丝怜惜,静静的凝视着她,点头回答道: “会。” …… 略带不确定的回答,让纪梵音细眉微蹙,又问: “那如果是包子呢?要是包思慕忘记了一切,你也会给她一个新的名字,新的人生?” 这一次,水清尘没有犹豫太久,以极其认真的口吻,说道: “不会。” 纪梵音又莫名的烦躁起来,心,就像被人丢进了醋缸里,又酸又涩,还难受。 她气闷的拉下脸,扭头就走。 “你去哪里?你走错方向了。喂!”凤逍遥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一声。 “不要理我!”娇斥声,透着恼怒。 凤逍遥狐疑的看向水清尘,问道: “这是怎么了?生气了?” 水清尘笑着摇头: “大约。” “她气什么?你知道吗?”凤逍遥不解的问。 水清尘深邃的目光,凝望着她渐走渐远的背影,静静的说道: “……大约。” 凤逍遥眉头一挑,怪异的问: “又是大约?清尘大哥,你说话不要这么深奥,我会不明白的。” 水清尘扭头看向凤逍遥,感慨的说道: “有时候,人难得糊涂,这是好事,太明白反而多生事端。” 凤逍遥『迷』茫的眨眨眼: “……你说的我更糊涂了。” 水清尘拍拍凤逍遥的肩膀,笑笑: “走,回去了。” 一路无话。 三人回到流霜阁后。 水清尘端着一碗莲子汤,走上阁楼。 “叩叩叩——” 站在门口,曲指,敲门。 无人应声。 水清尘唇角微扬,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笑意。 “音,你睡了吗?” 一室寂静,还是没人应答。 纪梵音盘腿坐在床上,右手托腮,目不转睛的盯着房门。 水清尘俊俏的轮廓,映在窗纸上,微微动了一下,纪梵音瞬间闭紧呼吸。 明知他看不到里面,她还是紧张的绷紧神经,大气都不敢喘。 这么静静地僵持一刻钟后,楼下传来凤逍遥的叫喊声。 水清尘应了一声,下楼离开。 纪梵音望着门口,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开始后悔了。 她不是不想理他,她就是觉得……觉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没诚意,哼~” 气呼呼的滚进被窝里,纪梵音拽住被角,蒙住头,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干脆又爬了起来,下床走到门口。 手刚『摸』到门窗,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楼梯道里传来。 她惊得浑身一抖,立即窜上床,飞快的躲到纱帐后面。 去而复返的水清尘走到门口,眼底是忍不住的笑意。 刚才某人逃命似的狂奔声,在幽静的深夜,格外的响亮。 他低眉,收敛了愉悦的心情,再次敲门: “音,你睡了吗?” 纪梵音从纱帐后钻出脑袋,盯着门窗,不高兴的撇撇嘴,嘀咕道: “尘尘笨蛋,我睡没睡,进来看一眼,就不知道了吗。” “我端了一碗莲子汤,方才有些凉了,重新热了一次,你喝吗?”低沉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开。 纪梵音微愣了一下。 原来,刚才他没走,而是,去热莲子汤了。 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还是闷声喃喃: “我又没说,我想喝莲子汤,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刚才尝了一口,味道不错,香甜可口,当然,最重要的是,莲子汤最败火,喝了之后可以理气。” 纪梵音脸颊一红。 又听水清尘说道: “我在山上时,看到一本书,书中记载,气郁气闷容易形成敏感多疑、犹豫脆弱的『性』格表现,长此以往下去,人就会变得多愁善感,气量狭。” 纪梵音听得怒急。 好啊! 尘尘居然敢说她气,脆弱! 水清尘的声音,徐徐地又传了过来: “你要是不想喝去火的莲子汤,我明天换一碗疏肝解郁茶,再过来。” 映在纸窗上的影子,微微一动,像要离开。 纪梵音顿时慌了,立即跳下床,飞快的冲到门口,打开房门,急急的说道: “我不要莲子汤,不要解郁茶,我要尘尘!” 一开门,对上水清尘满是笑意的黑眸,纪梵音立即明白,自己上当了。 上当就上当。 总比自己一个人待着的好。 纪梵音自我安慰,她不是擅长顾影自怜的人,也不舍得跟水清尘置气。 刚才气闷的那一会儿,她闹也闹够了。 于是,拉着水清尘的手,走进房间,把他按坐在凳子上后,她抱住水清尘的手臂,张大嘴巴,让他喂: “啊……” 水清尘剑眉轻挑。 这是什么意思? 要他喂? 纪梵音灵动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道: “你害我生的气,你就要自己负责灭火。” 闻声,水清尘哭笑不得的摇头,眼中染上一丝温柔。 他一勺一勺的喂。 她一口一口的喝。 没一会儿,一碗的莲子粥就见了底。 水清尘放下碗,一抬头,她递过来一个手帕,“嗯~”的一声,脑袋凑了过来。 水清尘忍俊不禁的摇头,终于笑出了声: “你啊……” 纪梵音扬起脸蛋儿,舒服的眯着眼睛,颇为享受他的伺候: “尘尘啊。” “嗯?” “你为什么不给包子一个新的人生?” 水清尘给她擦嘴角的动作微微一顿,微笑着回答: “她一无苦难,二无遗憾,从未经历过值得记住的故事,在众人的呵护中长大,就算失忆再重来,也是同样的人生。所以,给不给,她的过去和未来,并没有什么差别。” 纪梵音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不由的一愣,盯着水清尘的脸,又问道: “那为什么要给我一个新的人生?你不想我遇见你?” 水清尘意外的看她一眼: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遇见你?” 纪梵音耸了耸肩膀,无辜的回答: “还想再遇见我,那才奇怪。”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纪梵音不答反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要给我一个新的人生?” 水清尘视线凝聚在她的脸上,目光忍不住变得柔软。 他抬起手臂,滚烫的大手,带着一丝怜惜,落到她的头顶,轻轻地拍了一下,叹息般的说道: “我担心你的过去,却也只能期许,要是有个假如,我能早一点遇见你,照顾你,给你另一段我能参与的人生。” 纪梵音听过无数的承诺,无数的甜言蜜语。 水清尘的话,是其中最无法实现的,却让纪梵音的脸热了起来,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尘尘!”纪梵音大叫一声,扑过去:“尘尘,我更喜欢你了!” 第69章 你不愿意跟随我一辈子了? 纪梵音顺势坐他腿上,手臂霸道的抱紧他的腰,脸贴着他滚烫的胸膛。 “顽劣的像只狐狸,怎么能突然扑过来,我没接住怎么办。” 他说话时,胸口一震一动,他责备的声音,就在头顶传来。 纪梵音自就不服管教,现在听着,反倒觉得特别特别的舒心。 “没接住就没接住呗,大不了一块掉下去,摔疼,也有你陪着,我还是赚了的。” 她笑咧咧的说。 水清尘哑然失笑,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宠溺。 似乎,遇见她后,他就总是忍不住叹气,忍不住笑出声。 奇怪的是,软软的一团,抱在怀里的感觉。 似乎…… 还不错。 水清尘如此想着,大手按在她的头顶,习惯『性』的抚『摸』。 纪梵音从他怀里仰起头,像糜花鹿一样,懵懂无辜的眼瞳,轻轻一转,苦恼的问道: “尘尘,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要是你不在,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 水清尘微微一笑,不厌其烦的低声回答: “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成为举世无双的霸王。” 纪梵音在他怀里摇摇头: “不,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当霸王了。” 伸手抱住他俊俏的脸颊,痴痴凝望。 他眉宇间散发出的凛然正气,像光,驱走她身上纠缠不休的寒霜。 他深邃的目光,像海,深沉而温柔。 他的一切,都让她『迷』恋,让她上瘾,让她想占为己有。 她内心有个声音,在激烈的嘶喊,她心的忍耐下渴望,害怕惊动他,只敢假装镇定,笑眯眯的说道: “我不当霸王,我要跟着尘尘。” 水清尘眼中一闪而过暗光,微微一笑,一字一顿的说道: “好啊,想告诉我,你为什么出现在鹿蹄山,我就让你跟随一辈子。” “呃……” 纪梵音眼中的笑容一僵,心里萌生的贪婪,瞬间粉碎成冰渣。 “怎么?你不愿意跟着我一辈子了?”水清尘笑的很浅,看着她。 纪梵音心虚的移开目光,屁股一挪一挪,从他大腿上离开。 “哎呦,夜都深了,难怪觉得这么困。” 水清尘目光灼灼,低声轻笑: “看来,我对你的吸引力,并没有你表现出的那么强烈。” 纪梵音僵硬的转过身,当没听见,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 “啊~好困,尘尘,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啊。” 不等他回答,她一溜烟钻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没一会儿,就传出夸张的打呼噜声。 水清尘早就料到她不会如实回答,只是没猜到,她会一点犹豫都没有,连敷衍的谎言都省了,直接无视了他。 水清尘关上门窗,端着碗走下楼梯,回到自己的屋里。 他把碗随手放到桌上,习惯『性』的走到窗边坐下,抬头往上看。 鬼奴是个机灵人,从帘子后面走出,看了一眼空碗,阴深深的笑问: “看来,莲子汤确实很败火啊。” 闻声,水清尘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起身,朝书桌走去。 拿起桌上的一堆文书,他大略看了一遍,变得沉肃的目光,往鬼奴身上扫去,沉声问道: “佛圣国的局势,如何?” 鬼奴收起玩笑的心情,开始报备刚收到的消息。 谈完令人疲倦的正事后,水清尘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尖按压着太阳『穴』,慢慢垂下眼帘。 “把王上从牢里借换出来,不必给他医治,直接送到蓝姐竹屋外的密林就行。” 谈论天气般悠闲的口吻,却下达了令人心颤的命令。 鬼奴吃惊的问道: “阎皇确定?” 水清尘抬眸,看向有些不忍心的鬼奴,浅浅含笑的深邃眼瞳,让鬼奴背脊一阵发寒。 “属下僭越了,请阎皇恕罪,属下立即交代下去。” 水清尘淡淡的移开目光,端起茶杯,递到唇边,想起了什么,眼底染上深深的笑意,安然的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后,悠然的笑道: “家伙像个取之不尽的宝藏,每天都有新的发现,让我越来越爱不释手。鬼奴啊,下山后,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只守着一个的山头,活的多无趣。” 鬼奴听得嘴角直抽搐。 的山头? 亏得阎皇说得出口。 偌大的佛圣国,都握在他的手里。 他十四岁就执掌一方海域,是石王海的皇。 手中的云上端,更是分布七国八都,牵连着多少经济命脉。 就连四皇之首的魔皇枭聆,都曾预言,未来的阎皇,值得认真对待。 谁又知道,自家主子,别人口中敬仰的阎皇佛修,压根一心只想着归隐石王海,过起闲云野鹤的生活。 鬼奴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哑声说道: “能想象得出,先主若是听到阎皇说的话,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先主在世时,协同魔皇枭聆、雪皇女帝青宇若光,为七国和平奔走,阎后更是心怀仁慈,行侠仗义,一把缥缈剑,平定多少江湖中的腥风血雨,和『奸』诈宵之徒。” 水清尘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眼神变得寒气如冰。 鬼奴满是憧憬的说着,没有发觉空气在慢慢的冷却: “忽闻山上有剑仙,出入虚无缥缈间,令恶人闻风丧胆,令江湖豪杰热血沸腾、百般憧憬的缥缈剑,自从剑狼牙首领拿走,当做信物,送给未来阎后之后,已经将近十四年了啊,江湖上,再没有出现过让人脊梁发寒的剑芒。” 想起多年前,刀族、剑族、鬼族,三族大战中,那一道超尘拔俗的倩影,和冷锐剑芒,鬼奴意犹未尽的长长叹息一声。 忽然想起,阎后自三岁起,就开始跟随着剑狼牙首领,学习至高无上的的剑法,满是期待的问道: “剑狼牙首领曾感慨,阎后天赋异禀,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天才,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阎皇,你见到包大姐的时候,有问过她……呃。” 猛地撞上水清尘的眼睛,鬼奴脸『色』顿时巨变,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瑟瑟发抖。 糟糕! 这段时间,阎皇的气场,意外的温和,竟让他大意到触及阎皇最不愿意提及的部分。 鬼奴吓得背脊僵硬,冷汗突突的往下落。 在强大的气场『逼』压下,膝盖哆嗦着,慢慢弯曲,跪到地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鬼奴死死地低着头,没有勇气开口,更没有胆量求饶恕。 第70章 一点一滴,全部掠夺! 水清尘侧眸看着鬼奴,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明明是儒雅悠然的样子,却让鬼奴心里更加的发寒、发颤。 他背上像驮着一座大山,直不起来: “属下……属下……” 水清尘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惧一般,慢慢地说道: “有人告诉我,事后的大道理,谁都能分析。可是,危机当下,谁敢拿心上人的命做堵住。所以,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可能,也必须慎重对待。” 水清尘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望向窗外。 水光投在纸窗,夜风拂过,粼粼波动。 他淡淡的继续: “所有的不负责任,不过一个本能。如果他日,她遇到危险,我想,我也不会允许万分之一的危险可能伤害到她。” 黄豆般大的汗珠,顺着鬼奴鬓角流了下来,他听到这里,才敢抬起头,眼中是疑『惑』,也是震撼。 十八年了,阎皇这是第一次,正视那场悲剧。 鬼奴热泪盈眶,恨不能立马扑过去,跪在开解阎皇的人脚前,三叩九拜。 水清尘虚扶了一下,对鬼奴说道: “就我今天所见,外公言过其词了。” 鬼奴诧异的“嗯?”了一声,这才明白,阎皇这是回答他的问题了,但,他也不敢再多问。 见状,水清尘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思慕她……今天应该受了点刺激,明天应该不会来了。给纪老的礼物,运送过来了吗?” 鬼奴心谨慎的回答: “已经在路上了,明晚就到。” 翌日。 包思慕果然没有出现。 水清尘、凤逍遥坐在听寒亭,享受午后的悠闲。 李慕白走进流霜阁,站在听寒池旁,朝两人点头微笑,压抑着怒火,问道: “谁能告诉我,昨天在云上端到底发生了什么?包子为什么闭门不出,直嚷嚷着要绝食。” 纪梵音嘴里叼着一个雪花梨,怀里抱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字画,笑盈盈的跨过门槛,从屋里出来。 听到李慕白的话,她下意识的望向凉亭,眼中的笑意散了一半。 得。 尘尘不需要靠这些东西,打发时间了。 她抱着东西,扭头就要走。 背后传来凤逍遥的喊声。 “疯丫头——” 纪梵音无语的翻个白眼,当没听见。 “喂!疯丫头,咱们走一遭,去善刀盟玩玩。” 善刀盟…… 纪梵音停下脚步,眼中暗光暗暗浮动。 哗啦啦—— 扔掉手里的东西,她大大的咬了一口雪花梨。 唔…… 肉嫩甘甜,清火,凉心。 她忽然有兴致了。 纪梵音拿着雪花梨,转身走出,扬声笑问: “包子怎么了?” 一个时辰后。 善刀盟门前。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守在门前的弟子,认出马车是李慕白的,疾步走下台阶,正要相迎,车帘被一只玉手掀开,纪梵音跳下马车。 她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仰起头凝望着门匾上大气磅礴的“善刀盟”三个大字。 善刀盟,赤霞国第一大帮。 她,终于来了。 内心无限感慨。 这时,宋德义带领着一众弟子,从门口快步迎了出来,路过纪梵音身边时,他的眼尾余光,从纪梵音的脸上一扫而过,藏起审视的意味,直奔马车旁,恭敬的行礼: “宋德义恭迎太子殿下。” 李慕白从马车里出来,无奈的挥手说道: “早就告诉过包夫人,按辈分,我还得喊她一声舅妈,不要特意出来迎接我,今天,我是带着几位朋友,过来找包子的,你们这么大的阵势,万一把他们吓跑了,心包子跟你们急。” 纪梵音没有回头看他们,往一边站了站,维持着仰望的姿势,表情认真。 水清尘下了马车后,下意识的寻找纪梵音的身影,他抬脚,正要过去,宋德义转身朝他行礼,水清尘被迫停下脚步,抬手回礼,客套的说着话。 凤逍遥背着剑袋,酷酷的穿过一群背着大刀的善刀盟弟子们,径直走到纪梵音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着门匾,说道: “疯丫头,看什么呢?” 纪梵音唇角掠过一抹淡到几乎难以发觉的冷笑,悠悠的说道: “巍峨坚实,金碧辉煌,第一大帮,闻名不如一见,果然气派。” 凤逍遥满不在乎的哼笑: “也就一般般啦,善刀盟在赤霞国是第一大帮,听着厉害,但放眼整个刀族门派,也就是屈居第三。而刀族,在六族之中,也是第三的排名。” “但人家,可以皇亲国戚。” 凤逍遥更加不在意的笑笑: “七国之上,有四皇。赤霞国的君王,并无值得称颂的业绩,不过一般,当赤霞国的皇亲国戚,更是一般。” 纪梵音第一次发现,凤逍遥也能说出这么顺耳的话,眼底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凝视着凤逍遥的侧脸。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凤逍遥被她吓得往后猛跳一米,满眼的警惕。 纪梵音笑『吟』『吟』的上下打量凤逍遥一眼,说道: “刚发现,凤笨笨你也是个有眼光、有见解的少年。” 凤逍遥骄傲的抬起胸膛,得意的哼哼: “那是,也不看看爷是谁。” 纪梵音笑而不语,转头,又看了一眼门匾,神情专注。 这时,一阵热浪掠过,大风吹起,飞扬的青丝,遮住纪梵音眼底一闪而过的憎恨。 善刀盟。 她终于,来了。 纪梵音指尖轻轻颤抖,皮肤下的血『液』隐隐开始沸腾,强烈的情感,冲击着她的内心。 一年。 整整一年。 她花费了一年时间,又把收藏的火萤金石流放暗市,辗转落入江远的手里。 她借用追回火萤金石的名义,在外逗留不归,就为了这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善刀盟。 她来了。 她纪梵音终于来了! 那些伪善的假仁假义,那些为了私欲,曾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的罪人。 他们在那场诡谲狡诈的阴谋中,所得到的利益,所珍惜的人。 她纪梵音,在此宣布! 她将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全部,掠夺! 呼呼的大风过境。 纪梵音玉手慢慢撩起,勾住遮挡视线的青发,捋到耳后。 她笑容灿烂的转身,看向水清尘。 仿佛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73章 心不服,口不服 他低着头,替纪梵音解释,像是在为她刚才的行为道歉。 包毅德却莫名其妙的,成了会跟孩子一般计较的大人。 他唇角抿动,几次想张嘴,又无话可说,无法解释。 头一次,他觉得,百口莫辩。 是真正的有口难辩。 再多说一句,他都觉得,自己失了风度。 可不说,他也已经失了风度。 听了水清尘的话,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好像纪梵音刚才的行为,是正常的反应,她只是在守护,对她而言,所在乎的人。 相反的,是自己先动的手,技不如人后,又利用长者的身份,不依不饶。 包毅德不开口,就是没有谅解,水清尘就没有办法起身。 凤逍遥,李慕白,纪梵音,就连纪倩影,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包毅德。 他们的注视,像一座大山,沉重的压迫在包毅德的肩上。 他嘴角隐隐抽动,脸上的肌肉绷紧,没一会儿,就急出一头热汗。 纪倩影发现他的异样后,先是一愣,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包毅德的处境。 可惜,就算她意识到,也不方便开口,更不能开口。 她要是在这时开口,不仅不能挽回包毅德的面子,反而会把自己的夫君,推入更尴尬的境地。 万一传出去,被外人知道,堂堂的包盟主,遇到了事情,还得靠自己的夫人为自己解围,包毅德的脸面,就真的再难捡起来了。 想到这里,纪倩影惊诧的扭头,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到水清尘的身上。 是她多想了吗? 还是,这个人,早料到她的为难,也猜到了包毅德心中所想,才把他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拿捏人心的能力,就真的太可怕了。 时间,过得磨人。 豆大的热汗,从包毅德僵硬的脸颊滑落。 时间拖得越久,越显得他是故意冷着水清尘。 眼看李慕白和凤逍遥的眼神开始转变,包毅德咬紧牙龈,豁出去了,硬邦邦的哑声: “哈!” 笑得无比尴尬。 “哈,是我手滑,才造成了一系列的误会。误会,误会……一场误会,我无意针对谁。自然,也不会和孩子一般见识。” “噗……”差点笑出声,纪梵音快速低下头,手握拳,放到嘴边,装作咳嗽:“咳咳……” 水清尘唇角慢慢上扬,自然而然的站直腰杆,这才放下手臂,笑着说道: “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音。” 他侧眸,看向身旁,使个眼『色』: “还不快向包盟主道歉?” 纪梵音赶忙收敛嘴边的笑,抱手,心服口服的朝包毅德行了一个大礼: “对不住,包盟主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包毅德憋得脸颊涨红,却也只能回答: “哪里哪里,你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前途不可估量啊。哈,哈哈……” 李慕白趁机立即说道: “如果舅舅没有别的事情吩咐,我们就去找包子了。” 包毅德几乎是立即开口: “去去去,去去!” 闻声,水清尘与李慕白恭敬地朝包毅德拜别,转身离开。 纪梵音抬头,朝包毅德看了一眼,低头偷笑,快步跟上水清尘。 他们四人离开后,纪倩影看着自家夫君强忍怒火的表情,笑出声: “怎么样?有没有很欣喜?咱们的思慕,眼光不俗,水公子,是个人物。” 包毅德脸『色』铁青: “我是不会认同他的!” 顿了顿,他咬牙切齿的补充道: “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丫头!” 纪倩影有些意外的说道: “她看着年龄不大,应该和咱们思慕差不多大,但武学修为,却是天壤之别。会不会……是因为她?思慕才会受了打击,回来就吵着要闭关修炼?” 包毅德带着怒气,“哼”了一声: “武学修为再精进,人品不行,又能怎么样!思慕是个女儿家,开开心心最重要。” 纪倩影忍不住推了包毅德一下,娇嗔道: “你今天怎么回事?越来越不像你了。阴阳怪气的,居然跟一个丫头置气。” 包毅德沉着脸不说话,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那丫头……叫什么来着?” 纪倩影想了想,说道: “似乎是叫……纪梵音?” 另一边。 李慕白领着水清尘三人,走进祠堂的院子。 洛子妃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正在收拾地上的狼藉。 刚才,她端着饭菜过来,包思慕失手打碎了饭碗和盘子,一脸受伤的跑了出去。 洛子妃端着东西站起来,担心的长叹一声。 转身,看到迎面走来的几人。 她走过去,把方才的事,解释了一遍之后,关心的问道: “怎么办?包姑娘,会去哪里?” 李慕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他眉头蹙成一团,认真的想了想,抬头,对着几人说道: “咱们分头行动,谁找到了包子,就把她带到祠堂来。” 顿了顿,他细心的补充道: “找的时候,要多留意狭窄的,足够容纳一个人躲进去的地方。” 他叹气道: “包子从就这样,遇到事情,生气,或是难过,就会一个人躲起来。” 纪梵音这会儿心情颇好,听了李慕白的话,她点头附和。 和几人分开后,她象征『性』的往石头缝隙里瞄了几眼,就顺着石子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走着走着,无意闯进一片绵延起伏的草场,几匹烈马绑在一旁的马棚里。 她寻思着,按照李慕白的说法,这边地势空旷,包子应该不会躲在这里。 如此想着,她兴高采烈的走进马棚,想牵一匹,四处看看。 纪梵音前脚走进马棚,就听到抽泣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里面传出。 这时,马儿不安的叫着,往两边挪开,『露』出一个角落。 纪梵音犹豫了一下,声,试探的喊道: “包……子?” “……不是我……我不在……” 沙哑的抽泣声,从放着饲料的车子下面传出。 纪梵音走过去,弯腰,往里面看。 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人,不是包思慕,又是谁。 纪梵音钻了进去,蹲坐在包思慕身边,问道: “你在这里干嘛?” 包思慕抬起哭红的眼睛,看了纪梵音一眼,又把脸埋进臂弯里,含糊不清的喃喃: “我不是包子……我不在这里,我没干嘛……你走。” 第74章 哭,也需要观众,你过得真滋润 纪梵音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好笑: “你在闹脾气吗?” “我没有……”包思慕嘴硬道。 纪梵音抽了一根干草,咬住嘴里,背靠着车轱辘,悠悠的看着包思慕: “聊聊?” 包思慕肩膀抖了一下,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纪梵音抿着嘴,想了想。 唔…… 她擅长打架,不擅长哄人。 要哄,她也只哄她家尘尘。 转念又想起,刚才水清尘维护自己的样子,纪梵音忍不住傻笑出声。 包思慕气恼的瞪向纪梵音,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喊道: “你笑什么笑!对啦,我是很好笑啦,你笑,反正,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委屈又生气,怒急的说: “你走!别来烦我!我知道你在笑话我,没错,我没用,我没有你厉害,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骗我,根本是哄我开心!我爹,宋叔叔,还有师兄们,他们都在骗我!” 纪梵音笑了一声,只用余光斜她几眼: “有人愿意哄你,一哄就是十四年,你还不满足?” 两串眼泪,顺着包思慕的脸颊,无声的流了下来。 下一秒,她嚎啕大哭: “哇!你果然是来看我笑话的,呜呜呜呜……你嘲笑我,呜呜呜……” 纪梵音抬眼,莫名其妙看她,说道: “我没你想的那么无聊。” 闻声,包思慕咬住嘴唇,肩膀一抖一抖,抽泣的哽咽着: “你……你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纪梵音摇摇头: “都说了,我没那么无聊。难得我今天心情好,才陪你一会儿,你要是觉得我是在看你笑话,那就算了,你自己待着,我走了。” “别!”包思慕伸手,连忙抓住纪梵音的手臂。 “干嘛?”纪梵音回头,看她一眼。 包思慕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抽泣: “你陪陪我……” 纪梵音拍开她的手,在她身边又坐了下来,说道: “我今天心情好,但不代表,我会忍受你的大姐脾气。你要是想让我陪你,就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包思慕捣蒜般,赶紧点头: “恩恩,我答应你。” 纪梵音顺手又扯了一根干草,叼在嘴里,斜眼看她,散漫的态度,显而易见: “说,怎么了。” 想起昨晚回来后,发生的事情,包思慕抑制不住的又哭了。 哭哭啼啼的开始讲。 “包景同说得对,唔唔……只有我自己,觉得我自己很厉害,他们都在让着我,欺骗我,我爹,宋叔叔,就连黄雷鸣黄大哥都在骗我……呜呜呜……” “我要闭关,我也要跟你一样,变得很厉害。” “可是我爹他……我爹他居然夸我,说我已经很厉害了,他……呜呜呜……他太过分了,他到现在还在骗我……” “我没控制住,我就跟他吵起来,我气他不跟我讲实话,还是说,他对我根本就不抱期待,他难道觉得,我不配继承他的善刀盟吗?” “他根本不认同我……一点都不。” “他如果早一点告诉我,我要是能早一点知道,我就能早一点改正,说不定,我现在就能跟你一样厉害,昨天我就能打赢,就能凭我自己的力量,保护洛姐姐……” “我刚才还打碎了东西,吓到了洛姐姐……我真的很差劲,我……我……哇,呜呜呜……” 包思慕哭的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要钱的往下掉。 哭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熟悉的安慰声。 她抬起头,长长的睫『毛』,挂着几滴眼泪,泪眼婆娑的看向身边。 泪水,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她看见纪梵音神『色』平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的看着自己。 包思慕从大哭,变成了抽泣,又从抽泣,慢慢平息。 她看着纪梵音,刚才哭的太凶,以至于她说话,都在哽咽: “我爹娘他们都要哄我半天,我才不哭……” 纪梵音“喔”了一声: “那我比你爹娘厉害,我只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让你不哭。” 包思慕拧着眉头,不高兴的抱怨: “你根本没有哄我……” “所以啊,我都没哄,你就不哭了,我岂不是更厉害。” “你这是狡辩……” “我在陈述事实。哭,也需要观众,那你是真的过得很滋润。” “看到别人哭,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淡,你这人,太无情了。” 纪梵音深深地看她一眼,言语中透出一丝不屑的冷意: “说到底,你只是我刚认识的陌生人,对陌生人,冷淡和无情,才是理所当然的,关心和热情,还是交给你的家人。” 包思慕噎了一下,说不过纪梵音,她用力的吸溜了一声,揪住袖子,胡『乱』的擦擦眼泪。 “闹够了?”纪梵音冷淡的问。 包思慕闷闷的点头,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看纪梵音一眼: “唔……嗯。” 纪梵音抽出嘴里的干草,拿在手里转圈,余光轻轻地往包思慕的脸上瞥去一眼。 她眼眶红彤彤的,脸颊和鼻子也红红的。 看上去,分外可怜。 纪梵音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敢情,在外面,包思慕的凶悍,都是装出来的。 她细细的想了想。 包子这副样子,万一被尘尘看到,尘尘一定会心疼,会软声细语的安慰。 纪梵音抿着朱唇,想了半天,无奈的叹息一声,扭头看着包思慕,说道: “能得到父母的关心,这种亲情,是一种福气,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包思慕皱着眉头,带着火气顶嘴,说道: “这种福气,我给你,你要不要!” 闻声,纪梵音眼底泛起一丝冷光,冷硬道: “不要。我有我自己的爹娘,我爹亲也很疼爱我。虽然有时候,他会惩罚我,责备我,但我知道,他会在我睡着的时候,悄悄的坐在我床头,看着我,给我上『药』。” “我爹他……也很疼爱我。”包思慕触动的说道:“他也会给我上『药』。” 纪梵音深吸一口气,暗暗压下心里的怒火,扭头,看着她,若有所指的说道: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被谁保护,就被谁限制,能给你遮风挡雨的,同样也能让你看不见方寸之外的真相。” 从来没有人,跟包思慕说过这样的话,她不由的愣住了,过了一会儿,闷闷不乐的低下头: “所以,我才被我爹欺骗了这么多年……” 纪梵音冷笑道: “呵,如果这就是欺骗,那你真是幸运。” “你嘲笑我。” 纪梵音用凉凉的目光,扫她一眼: “看来,你也不是笨到无可救『药』。” “你!” 纪梵音打断她的话: “包思慕,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陪你坐在这里?” 第75章 想哭的时候,把眼泪咽回去 “不知道……” 纪梵音忽然『露』出一抹笑。 那笑,有点没心没肺。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我们都一样,都同样无法真正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刚才,我在七里香花圃里,见到了你爹。从他的眼里,我能感受到,他对你的疼爱和关切,如果十四年来的偏爱,对你而言,是欺骗,那你就太伤他的心了。” “我伤了……我爹的心?” 纪梵音睫『毛』轻眨,视线从包思慕的脸上移开,没有目的的落到地上,微微晃神: “或许,我也一样。我也希望,能得到爹亲的认可,为此,我做了很多错误的努力,结果,一错再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伤透了他的心。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明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赶我走,是对我太失望了吗?” 包思慕神『色』沉重,认认真真的思索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沉默片刻后。 纪梵音抬头,说道: “包思慕,不想被人当成孩子一样的去对待,你首先要学会,别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以你现在的能力,想继承善刀盟,不过是痴人说梦。坐在这里哭,就能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吗?” 纪梵音从车底下面钻出,俯视着包思慕,眼底渐渐透出一丝冷冽: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想哭的时候,把眼泪咽回去,你就明白,哭,根本不需要观众。会期待有观众,说明你还不够难过。” 包思慕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散发出灼热的亮光: “我会!我一定能学会!” 纪梵音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用在哪里,是能看得到的。等你什么时候看见,别人『露』出被你镇住的表情时,你才算真正听懂了我的话。” 音落,纪梵音转身走出马棚。 包思慕快速的从车子下面爬出,追上去,自信满满的扬声: “我已经听懂了~” 纪梵音大步往前走,回眸一笑: “不,你不懂。” 包思慕茫然的抓了抓头发: “我为什么不懂?” 纪梵音笑而不语。 她要是真懂了,她们两个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 包思慕怪异的问道: “咱们俩看着差不多大,为什么你能说出刚才的那些话?” 纪梵音慢慢的回答七个字: “因为,我叫纪梵音。”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远。 当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马场。 一个人影,从马棚后面走了出来。 包毅德浓眉紧皱,刚毅的脸颊紧绷着,神『色』有些凝肃。 静静地,在风中站立半晌,他走出马场,仿佛,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其实上,他听得也不全,他找过来的时候,思慕已经不哭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刚才那个牙尖嘴利、浑身带刺的丫头,居然能说出那么懂事的话。 包毅德告诉自己,他要装作不知道发生在马棚的事,思慕才不会觉得难堪。 但,越是这么想,他越是忍不住的想。 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受过多少委屈,纪梵音才会如此懂事。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龄。 但,就连视女如命的包毅德,都不得不承认。 纪梵音,不论武学,还是心『性』,都远超包思慕一大截。 包毅德悠长的叹息,却并不希望,他的女儿,能像纪梵音一样的懂事。 因为,他太了解,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他,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 所以,他不希望,他的女儿经历太多的事情。 他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永远开开心心的。 另一边。 纪梵音站在走廊里,百无聊赖的望着碧蓝的天空,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包思慕收拾妥当,朝气蓬勃的从阁楼跑了下来。 听到脚步声,纪梵音慢慢站直身体,打量过去。 洗了一把脸,换了衣裳,精致的花了淡妆。 包思慕看上去,终于有点人模人样了。 尘尘见了,应该就会放心了。 如此想着,纪梵音说道: “走。” 祠堂里。 气氛僵持。 水清尘坐在院子树下的石凳上,目光冷沉,看似轻松的笑容,实则隐『露』着一丝冷『色』。 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姑娘。 粉『色』的纱衣,裹紧她诱人的身段,几缕青丝垂在丰满的胸前。 她婉转娇笑着,端着茶杯,把傲人的丰满,凑近水清尘的身边,眉梢眼角,尽显魅『惑』风情: “水公子,请喝茶,思慕真是的,再怎么任『性』,也不该让公子白白等了这么久。” 说话的少女,是包无双。 包景同,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今天早晨,包景同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有起来,伺候他的下人,进去一看,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她听得消息,去看了一眼。 包景同浑身上下布满血红丝,人也不知道昏厥了多久。 陆文星,陆公子看了一眼,高深莫测的笑笑,让他们来拜访善刀盟。 她原本是不情愿来的。 来也是白跑一趟。 果不其然,她连善刀盟的大门都没进,就被拒在门外。 但不知道为什么,不久之前,盟主包夫人,又特意派人把她请了回来。 还将她送到了祠堂的门口,让她自己提着食盒,来找包思慕。 结果,包思慕,她没见着,反倒看到了比陆文星长得还有俊俏的公子。 包无双在心里,一面嫉妒包思慕,一面施展浑身解数,想要结实水清尘。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水公子,你和思慕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从来没有听思慕提起过你?来,公子,你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芸豆糕。” 芊芊玉手,捏起一块精致的糕点。 包无双热情无比,送到水清尘的嘴边。 水清尘睫『毛』轻颤,深沉的眸『色』,泛着幽幽冷光。 他唇瓣扯动,正要开口,忽然,熟悉的气息传来,飞扬的发丝,掠入他的视线。 水清尘原本紧绷的心,在一瞬间松弛,浑身的寒气散去,眉宇间透出笑意。 纪梵音一屁股坐在水清尘的腿上,侧着柔软的身板,一嘴咬住包无双手里的芸豆糕。 “啊……”惊呼。包无双被凭空冒出的人,吓了一大跳,飞快的缩回手。 纪梵音仰头,夸张的一嘴吞咽下去。 吃完后,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扭头,看向脸『色』难看的包思慕,扬声道: “包子,你家厨娘的手艺,真不错。” 闻声,包思慕脸『色』稍缓,配合着说道: “梵音,你认错了,这位,不是厨娘,我家也请不起这么金贵的姐,来做厨娘。包无双,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我家干嘛?” 第77章 小音最好看,不接受反驳!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容貌,是天赐的恩惠,同时,也是老天降罪给她的惩罚。 她讨厌这份美丽,带来的麻烦,却也无法摆脱桎梏,找到真正的自由。 所以,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她用特殊的苗族『药』草,在脸上制造出中毒毁容的假象。 在路径栖霞城时,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背影,也能给自己带来麻烦,被人当街打昏掳走。 洛子妃心里无奈。 刚才找寻包思慕时,路过莲花池,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腿一麻,一不留神,掉进了池水里。 多亏凤逍遥路过,把不懂水『性』的她,拖上了岸。 对于两次的救命恩人,如果再继续遮遮掩掩,不用真面目示人,那就太无礼了。 于是,洛子妃回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裙,消去了脸上的『药』物,恢复了容貌。 凤逍遥见到她从屋里出来,脸瞬间红了,不过,他的眼中,并没有出现她熟悉的贪婪。 这一点,更让她肯定了,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这几位恩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洛子妃如此想着,对包思慕『露』出一抹微笑,轻轻柔柔的说道: “真是抱歉,我第一次出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靠扮丑,保护自己了。” 包思慕倒抽一口冷气,激动的冲过去,一把握住洛子妃的手,用力的点头: “你这个想法是对的!!” “你不会生气?”洛子妃很在意这几位新认识的朋友的看法。 包思慕摇拨浪鼓似的的摇头: “不生气不生气!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天呐,你太美了。美的连我都要心动了!可惜,我这辈子没有一个男儿身,不然一定要把你娶回家,藏起来!” 洛子妃脸颊腾起一层羞涩的红晕,摇摇头,说道: “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这时,一直站在洛子妃身边不说话的凤逍遥,满脸通红的走到水清尘身边。 水清尘见到洛子妃的真容,只礼貌的回一微笑,视线就不在洛子妃的脸上逗留,扭头看向身边。 凤逍遥像丢了魂儿一样,愣愣的盯住茶壶。 水清尘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怎么了?” 凤逍遥迟钝的抬手,有些痴傻,发愣,脑海浮现出门时,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什么『药』水,能洗去洛子妃脸上的东西?我想看看,她到底在遮掩什么。” “『药』水调配起来,费时间,有个办法,或许能帮助你。” “什么办法?” “想办法,再救她一次。”水清尘意态悠闲,平平静静的说。 凤逍遥接住茶杯,咕咚咕咚,一阵牛饮。 一口气喝完凉茶,他终于回了魂儿,眼睛雪亮,无比佩服的朝水清尘看过去。 这一刻,水清尘在凤逍遥心里的位置,已经上升到神一般的存在。 水清尘悠悠的笑着,朝凤逍遥微微的摇头。 凤逍遥心领神会,立即点点头。 嗯嗯嗯,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他不说,不说。 纪梵音看呆了半晌,久久憋出一句: “卿本佳人,奈何良善,奈何良善啊……” 凭着这份美丽,再加上师承的蛊毒本领,只要洛子妃肯愿意,有野心,连老天都会为她让路,成全她的心愿。 奈何啊奈何。 纪梵音惋惜的摇头,『摸』着自己的脸,琢磨又琢磨。 都是爹娘生的,为什么她就没有这么一副好看的面孔。 水清尘黑眸忍不住往对面看,把她可爱的模样,收入眼底,唇角悄悄上扬。 卿本佳人,尤不自知。 他就觉得,家伙最好看。 不接受反驳。 这时,李慕白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找到包子了吗?” 一眼看见洛子妃绝『色』的容貌,李慕白往前走的步伐,变得迟缓,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听到包思慕打趣的笑声,他猛然回过神,压下心里的疑『惑』,走过去,对包思慕一通教训后,说道: “以后,不可以再这么任『性』了,你就算成了武功盖世的女英雄,也是我表妹。再说了,谁也没有『逼』迫你成为女英雄,大家疼爱你,关心你,才想护着你,这种疼爱的心情,你怎么能误解成欺骗。” 包思慕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诚心诚意的悔过。 见她这样,李慕白也不忍心在外人面前,伤了包思慕的面子。 觉得差不多了,他拍着包思慕的肩膀,说道: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遇见了包无双,她说,你要跟她一块儿去包家?” 包思慕点点头: “是。” 李慕白沉思了一下,说道: “我同你一起过去。” 包思慕一听,高兴的抱住李慕白的手臂,撒娇道: “我就知道,表哥最疼我了。” 李慕白故意板着脸,戳了一下包思慕的额头: “都是个可以出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是一副孩子心『性』。” 包思慕笑嘻嘻的吐舌,羞涩的往水清尘身上,快速的瞥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 水清尘正凝视着纪梵音,没有察觉这一幕。 纪梵音目光灼灼的盯着洛子妃,还在沉寂在羡慕里,无法自拔。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水清尘温柔的注视。 包思慕恍然想起一件事,快步走到洛子妃身边,高兴地拉住洛子妃的手,对着李慕白,得意的扬声道: “是不是很神奇?洛姐姐原来长得这么漂亮。哈哈哈,包景同要是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一定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音落,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她呸呸呸三声,抱住洛子妃的细腰,说道: “不对不对,洛姐姐长得这么美,包景同那混蛋,休想染指我洛姐姐一根头发丝!想想都气,哼!等会儿过去看看,包景同要是好好地没事,我非把他揍成猪头,替洛姐姐出气。” 李慕白在宫里长大,里面罗天下美女,什么样的绝『色』佳人都有。 但,像洛子妃这样,美的如此端庄大气,温婉清丽的,李慕白还是头一次遇见。 他认同似的点头,沉声道: “确实绝『色』,不过。” 停顿一下,话音一转,李慕白看向包思慕,好笑的说道: “洛姑娘生的沉鱼落雁,那是人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嘚瑟,做什么?” 第78章 越忍耐,越悲伤 包思慕脸『色』一僵。 洛子妃玉手捏着丝帕,遮住红唇,偷偷抿笑。 包思慕蛮横的朝李慕白瞪了一眼,怒道: “要你管!哼!” 李慕白哭笑不得的摇头: “你啊你。” 包思慕娇哼,撇开脸。 李慕白瞧着她的样子,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一幕太熟悉。 想了半晌,余光无意瞥见纪梵音,他一恍然,脱口而出: “啊!我说怎么熟悉,难怪第一次相见,就觉得纪姑娘熟悉,是了,纪姑娘像极了包子。” 包思慕蛮横的霸占着洛子妃的样子,可不像极了,纪梵音护着水清尘的模样吗。 纪梵音背脊一僵,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水清尘,眼中一瞬间流『露』出的惊愕,是难以置信,也是……不肯相信。 他,是因为她像包思慕的缘故,才会对她格外的好? 她受伤的表情,让水清尘脸『色』顿变,正要开口解释,凤逍遥的话,好似一个惊雷,在水清尘和纪梵音之间辟出一个跨不过去的深坑。 “啊,这么一说,仔细瞧瞧,疯丫头和包子,眉宇之间确实有些相像。” “不……” “真的吗!”包思慕欣喜的声音,再度压下水清尘的声音。 她兴奋的冲到纪梵音的面前,蹲下身,凑近过去,仔仔细细的端详半天,惊奇的说道: “耶?真的耶!缘分啊!难怪我觉得梵音亲切,哈哈哈。”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纪梵音。 一股彻骨的寒冷,从心口冷到纪梵音的每根头发丝。 她脸部肌肉,艰难的扯动,僵硬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啊……残忍的缘分。” 水清尘心口一袭,眼中第一次『露』出慌张: “音,我……” 包思慕皱着眉头,再度打断水清尘的话,不高兴的说着: “哎呀,讨厌啊,梵音,是好的缘分啦,我正巧缺一个姐妹,你多大?几月份生的?我们结拜为姐妹好不好?” 纪梵音脸『色』有些苍白,指尖颤抖的扶住石桌站起,哑声道: “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包思慕担忧的正要问怎么了,纪梵音失魂落魄的从她面前走过。 “梵音她……怎么了?” 包思慕『迷』茫的眨眼,冲着纪梵音离开的背影,高喊一声: “啊对了!梵音,过几天,就是我外公的寿宴,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纪梵音背影微微一颤,水清尘的心也跟着一颤。 “好。”纪梵音头也不回的走出祠堂。 水清尘起身,朝包思慕点头,说道: “我也先走一步。” “啊?为什么?你要去找梵音吗?”包思慕满脸失落:“我还没有跟你说住话呢。” 水清尘无法面对包思慕落寞的眼神,但他更放心不下离开的那个人。 “抱歉。”内心挣扎,水清尘低着头,匆匆离开。 包思慕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追了上去,抓紧水清尘的袖子。 水清尘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手。 包思慕略显慌张的松开,有些着急和紧张: “我,我……对不起。我……你能陪我一起,去包家吗?因为,因为……” 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包思慕鼓足了勇气,仰起头,目光坚定,豁出去的大声道: “因为我喜欢你!” 这一声告白,无比的响亮。 水清尘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这一声喜欢,他等了快十四年。 如今,终于听到了。 他的心,却无动于衷…… 纪梵音离开祠堂后,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到了最后,她踮脚,飞上墙头,脚下运气,飞出善刀盟,一刻钟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善刀盟门口。 陆文星抱着佩剑,闭着眼睛,靠着马车,静静的等着包无双。 忽然,听到声音,他耳朵动了一下,掀开冷锐的眸子,瞧见一个黑影,疾如飓风,从善刀盟飞出。 他眼底染上一抹邪恶的坏笑,朝纪梵音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一会儿,水清尘从门口疾步出来,纵身跃上一匹马,心急如焚的朝落霞居的方向追去。 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前一后追赶的身影,恰似两股疾风,掠过高高的城墙,来到城外。 荒野的山林里。 一条弯弯曲曲的溪流,清澈见底,几条鱼悠哉悠哉的游动。 河岸上,一边是茂密的树林,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清风吹过,繁茂成荫的芦苇轻轻摇『荡』。 纪梵音拨开芦苇,走到溪边,目光狠戾,眼尾朝身后的芦苇『荡』望去,冷声呵斥: “不要跟着我!” 呼—— 一阵大风刮起,芦苇花像雪花一样,簌簌飞起。 几只白鹤啾啾的叫着,从芦苇『荡』飞出,迎风展翅。 纪梵音顺着白鹤的身影仰头。 厚重的白云,缓慢的从她头顶飘过。 身后的芦苇丛,飘『荡』着清香的气息,归于寂静。 纪梵音唇角紧紧的抿着,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动,掀起无边的怒火,一记厉掌,带着威慑八方的杀气,朝芦苇『荡』击去。 只听“嘭”的一声震响,掌风波及的范围内,芦苇尽断。 陆文星被这股强大的真气,震出内伤,一串血腥,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他抬手,用指腹抿去嘴角的血,眼底散发出饿狼的凶狠。 但很快,他就掩盖下眼中的情绪,坏坏的笑容,习惯的『露』出,冷静的环顾四周。 只见。 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米,芦苇『荡』在一瞬息之间,成了一片狼藉,好似有一团天火,凭空落下,毁了这里。 而制造出这团天火的人…… 枭。 两年不见,她的内力,更令人『毛』骨悚然了。 陆文星收起心中不经意间翻涌而出的怀念,慢慢的走入纪梵音的视线,扬手打招呼: “上次见面,不方便谈情说爱。谁惹到咱们幽冥阁的第一杀手枭殿下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 见是陆文星,纪梵音冷冷的收回目光: “我已经和幽冥阁没有任何关系。” 陆文星怀念道: “是啊,怎么会有人能在活着的时候,脱离幽冥阁呢。两年了,枭殿下的传说,还在阁中流传着各种版本。” 纪梵音用鼻音“哼”了一声,有些不屑。 陆文星笑了笑,热络的说道: “你怎么突然有了新名字,纪梵音?梵音,属于人间、也不属于人间的声音,这名字,听着格外的讽刺。” 第79章 想你,会让我更想活下去 “早提醒你,多看书,别光想着赚钱。我爹亲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像佛的声音一样,正直,和雅,深满,如铃声清澈,如铃声远扬。” 陆文星像是听了大笑话,笑得合不拢嘴: “噗啊哈哈哈……你的话,比你的名字,更讽刺,更好笑,哈哈哈,自从你走后,我已经再没这样笑过。你什么时候,跟佛扯上关系了?在这个世界,谁都能跟我谈佛法,谈钱俗,唯独你,枭,你可是敛财如命的恶徒。” 越品味,越可笑。 陆文星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 “谈佛法?呵,那是给仁慈的人的寄托,身为一个鬼途中人,活着的魔,遇上自私冷漠的灵魂,谁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枭,我们是一样的人呐。” 纪梵音唇角扯出一个冷笑: “我跟你永远都不可能一样。” 陆文星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眼底掀起熊熊燃烧的怒火: “两年前你否认!两年后,你还是不屑承认!枭,我们是一样的!永永远远只能活在黑暗里的鬼影!” 他右手朝纪梵音的肩膀抓去。 纪梵音冷笑一声,抬手左手,打开。 她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好似往火上浇的油,“哄”的一声,陆文星只觉得胸口燃烧的火焰,窜到头上。 他脸上暴起一根一根的青筋,几乎是咆哮着嘶喊: “枭!不要惹怒我,承认,你承认,我们是同一类的人!我要你承认!” 纪梵音无视他腾起的杀意,转身就要走。 忽然,他伸手朝她的肩膀,再次抓去。 纪梵音眼底泛起一丝冷『色』,一伸手,身后的内力,再度弹开他的手。 陆文星彻底怒了,企图用蛮力,把她拦下。 凌厉的掌风,朝纪梵音的后脑勺袭去。 纪梵音连头都没有回,往一边一侧,躲开,继续往前走。 “枭!”陆文星大喊,紧接又是一掌。 纪梵音头一避开,两手抓住他的手腕,顺势往前一拽,利索的将他摔翻。 陆文星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一掌击打地面,同时一脚踢向纪梵音的脸,翻身跃起。 纪梵音抬手挡在脸前,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对视一眼,陆文星迈出大步,一拳朝纪梵音的肩膀挥去。 纪梵音面『色』不变,往后退了两步,冰冷的玉手,捏住他的手臂,一路滑到他的腕部,轻轻一捏,只听,骨碎的声音,渗人的响起。 陆文星的脸『色』一白,表情变得疯狂: “为什么停下?为什么不继续?” 纪梵音眉头皱成一团,没有开口。 陆文星邪笑着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额头紧贴着纪梵音的额头,呼出的热气,扑在纪梵音的脸上: “枭,你忘了,我能屈居你之下,是因为我的武功高,还是因为我制毒的本事?不,不,都不是,你最明白的,我能排在第二名,是因为我比他们更不要命,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你啊。” 纪梵音厌恶的撇开脸,玉指从他的手腕松开的一瞬间,陆文星灼热的大手,迎了上去,紧紧握住纪梵音的手。 “枭,两年又一个月零五天,你想不想我?我想你。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再也找不到有关你的消息。” 纪梵音长长的睫『毛』往下垂,挡住眼中的寒气。 陆文星的目光,逐渐变得痴『迷』,视线贪婪的盯住纪梵音红润的唇瓣,像朝圣般,卑微又渴望的凑过去: “你怎么能狠心,把我一个人留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枭,你跟我是一样的啊,一样的,枭,你忘了么?我们是如何为彼此取暖,枭,我想你,你想不想我?” 纪梵音没有避开,只是抬眸看着,他眼中的疯狂,变得沉沦。 “你收到的命令,是什么?”当他的唇,压下来的时候,她冷漠的声音响起。 陆文星动作一僵,眼中浓重的情愫,一点点散去,又恢复了正常。 四目相对。 唇与唇,只差暧昧的分毫。 他呼出的气,很热,仿佛能灼伤一切。 但,纪梵音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两人沉默不动。 过了片刻,陆文星松开纪梵音的手,慢慢的站起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唇角噙着坏坏笑意,他盯着纪梵音越来越出『色』的容貌,幽幽的笑着: “你知道的,幽冥阁的规矩,告诉了你,我就死了。” 纪梵音笑眯眯的看着他,眼中却异常的发冷: “你不是想我吗?” 陆文星笑着移开目光。 她白皙无暇的肌肤,粉嫩欲滴的双唇,灿若繁星的眸子,像会上瘾的毒『药』,让他忍不住沉沦。 他也已经为她沉沦。 陆文星望着远方的天际,用玩味的口吻,笑笑: “想你,会让我更想活下去。” 在两人谈话间,暮『色』渐渐昏暗,天边阴沉的黑云,越压越低。 骤雨将至。 纪梵音眺望着藏在乌云中的闪电。 她侧过脸,望向身边,飞扬的发丝,在疾风中翻卷。 在满天乌云的映衬下,陆文星的面容,更具邪魅俊美。 他注视着远方,仿佛在怀念,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滴答—— 珍珠大的雨珠,砸在纪梵音白皙的脸颊上。 她睫『毛』微微一颤,仰头,往上面看。 滴答滴答—— 越来越密集的雨珠,从天空落下。 一场暴雨,在两人的沉默中爆发。 纪梵音毫无表情的站着,不知道自己该回哪里。 忽然,一片阴影,从头顶罩下。 是陆文星。 他脱下外衣,用手臂撑起,充当临时的雨伞,替纪梵音挡住越下越大的暴雨。 “找个地方避雨。” “不必,我有能回去的地方。” 陆文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你不是最怕冷吗?走,再耽搁下去,就要淋透了。” 纪梵音眉头微不可察的轻皱了一下。 她的寒症,前不久刚发作。 如果再着了寒气,又要吃些苦头了。 陆文星见她有些犹豫,再接再厉的说道: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我接到的命令是什么,但,看在过往一场的份儿上,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些忠告,助你避开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 纪梵音脸『色』微沉。 幽冥阁里,还有谁来了? 第80章 携一滴眼泪,换几坛烈酒 哗哗的雨声,伴随着闪电,无休无止,没完没了。 纪梵音站在门口,眉宇间染上一丝烦躁。 这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梵音转身望过去。 陆文星轻车熟路,『摸』找到藏在草席底下的地窖,运出猎户储藏在下面的干货。 这里路绝人稀,偏僻荒凉,最适合打猎。 有经验的猎户,在打到猎物后,不会趁着夜『色』,匆忙下山。 他们会选择在临时搭建的茅屋里,等待天亮。 因为,黑夜之中,藏匿着的猎者,上一秒,可能是猎户,下一秒,就可能是猎豹。 纪梵音两手环抱,懒洋洋的斜靠在门柱上,冷眼看着陆文星忙碌的身影。 陆文星有丰富的野外生活的经验,他一边生火,一边调侃道: “天下的猎户,都像是一个爹娘生的,连藏东西的东西,都大致雷同。” 闻声,纪梵音凉凉哼笑: “天下的杀手,幸亏都不是一个爹娘生的,不然猎户们早饿死了。” 陆文星用锋利的匕首,割下一片冷硬的牛肉,朝纪梵音递过去: “最最清高的枭殿下,吃,还是不吃?” 纪梵音无视他的激将法,淡定的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烤火: “我不吃凉东西。” 一派习惯了命令的口吻,分外耳熟。 陆文星居然有些开始怀念起以前的自己。 面对她无礼的要求,当初的他,是怎么办的来着? 他好像直接拔剑,砍了过去。 陆文星无限感慨: “命运啊,奇妙又无情。” 他把腌制的牛肉,削成一片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插』在匕首上,对着火,烤了一会儿,朝一旁递过去。 纪梵音接住,一口一口,优雅的吃个精光。 陆文星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她,思量了半晌,取下随身携带的酒壶,递了过去,笑得有些讽刺: “最最有优雅的枭殿下,喝吗?” 纪梵音盯着他的手,下意识的要拒绝,话还没说出,又为自己的听话,感到烦躁。 “喝。”纪梵音拔开酒壶的塞子,咕咚咕咚,两大口烈酒下肚,酒气冲到脸上,整个人都暖和了。 纪梵音把酒壶抛回去: “韩子墨来了吗?” 陆文星默契十足,头也不抬,就稳稳接住了酒壶,没什么感情的回答道: “他来不了。” “来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陆文星捡起地上的枯枝,丢进火堆里。 火苗噼里啪啦的作响。 “你离开不久,阁主派韩子墨前往佛圣国,行刺阎皇佛修。没过几天,他的头颅,装在冰冻的锦盒里,被人送回阁里。” 纪梵音眉睫微动。 明知会死,为什么,还是要去。这种苍白又无力地话,纪梵音没有问出口。 生也好,死也好,从背负上杀手之名,不管是陆文星,还是韩子墨,无论是悲伤,还是绝望,都必须咬住牙龈,背负到最后一刻。 纪梵音知道,韩子墨不需要她的伤心,然而,那股名为悲伤的情绪,却游『荡』在她的胸口。 初次相遇,他身上的血迹,已经被烈风吹干。 “我叫韩子墨,女娃娃,你救了我,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现在就有个现成的机会。” “呃……”当时,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诧。 “还是,你想以身相许?” “噗,咳咳,不,不必了。我只是没想到,女娃娃你是个行动派,好,你说。” “你是杀手,我想赚钱,咱们两个一路同行。” 韩子墨见鬼一样的表情,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纪梵音的唇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陆文星斜她一眼: “韩子墨要是知道,你听到他的死讯,不仅没为他掉几滴践行的眼泪,反而笑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的眼泪,没有那么廉价。”纪梵音毫不在意的说道:“昨日人,来日鬼,早晚会在阴曹地府再见。我携一滴眼泪,换几坛烈酒,到时,围坐一起,韩子墨做鬼也能笑醒的。” 陆文星笑骂一声: “不亏是幽冥阁的一代嘴王,无情无义,也能被你说出几分真诚。” 突然,一道惊雷响起,闪电似利刃一般,把黑夜劈成两半。 纪梵音看着门外的漂泊大雨,微微有些愣住。 尘尘从善刀盟回去了?发现她没有回落雁居吗? 出来找她了吗? 如果他冒雨出来,带伞了吗? 衣裳,有没有淋湿? 还是…… 他还和包子待在一起? 纪梵音的神情,有些游散。 一道一道的闪电,把荒野的树林照亮。 疾风夹带着骤雨,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脆弱的纸窗。 寒气入体,倦意袭来,纪梵音打了一个哈欠,把半张脸都埋进臂弯里,长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挣扎着沉重的合上。 陆文星知道她有嗜睡的习惯,没有多想,从袖子里抓了一把黑『色』的粉末,撒上火堆。 哄——的一声,火焰顿时窜高半米。 炙热的火光,描绘着纪梵音眉宇间的轮廓。 梦境里,一个浑身散发着肃冷杀气的背影,站在树荫里。 纪梵音原本紧促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高兴的跑过去。 “阿儒!你来接我啦。” 忽然,起了一阵风。 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像密密地鱼鳞一样,折『射』出刺眼的银光。 晃眼的光芒散去,水清尘站在万丈霞光中,温润含笑的声音,透着蛊『惑』人心的温柔,朝她招手: “音。” 原来是尘尘。 纪梵音迫不及待的飞奔过去。 “音……” 他轻轻柔柔的笑着,张开的手臂,却从她的身体穿过。 惊悚的一幕,让纪梵音心头一颤。 她头皮发麻的吃惊转身,看见包思慕满脸羞涩的握住了水清尘的手。 “音,音,音,音……” 高兴的,落寞的,挣扎的,痛苦的。 水清尘用四种不同的情绪,一声一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抚过她头发的大手,却捧起了包思慕的脸,弯下腰,吻了下去。 纪梵音的脑袋“嗡”了一声,一股想要摧毁一切的愤怒之火,瞬间冲上心头。 毁了她! 毁了她!! 连同爱她的他,一起毁掉! 任由强大的真气,在体内流窜,纪梵音怒不可遏,毁天灭地的一掌,朝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击去。 刹那间,风云『色』变。 水清尘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看了过来,一串猩红的血『液』,却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纪梵音心口一震,变得惊慌无措,脚下踩空,一种失重的感觉袭来。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梦里的包思慕,还有水清尘,通通消失不见。 跳动的火光,照亮纪梵音苍白如纸的脸。 原来,是一场梦。 但…… 这里的痛,却如此真实。 纪梵音冰冷的手,按住怦怦跳动的心口。 第81章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荒野的山林里,狼嚎声不断。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浑身不舒服的湿气。 跳动的火苗,忽高忽低,像极了此刻纪梵音的心,忽上忽下。 陆文星不知道去了哪里,留了一个披风,披在她的肩上。 夜『色』幽深,破旧的茅草屋里,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刚才的感觉,太真实。 纪梵音现在还有点『迷』茫,分不清楚梦境,还是现实,唯一刻入脑海里的,是水清尘最后望过来一眼。 那一眼,充满了惊讶。 像是无法相信,伤害他,会是她。 纪梵音压抑的咬紧牙龈,站了起来,疾步朝外面走去。 她亟不可待的想要见到尘尘,确定他还活着。 他一定还活着。 明知他一定还活着,好好地活着,纪梵音的心,却躁动不安,无法真正的平静下来。 她,第一次,彻底的慌了。 她不想伤害他,她不想的。 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急,纪梵音在密林里转了好几圈,又回到了茅草屋前。 纪梵音气急,欲要再换个方向,此时,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前面的竹林,传进耳朵里。 “死亡谷的人,正在来的路上。陆文星,阁主传讯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为什么剑族的人,会出现在栖霞城,永昌镖局和剑族结下过什么恩怨?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那个东西,一定会出现在纪文礼的寿宴上,局时,我们……” 话没说完,陆文星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说话的人: “泉一海,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没有找你,你就不要过来找我。至于,阁主的疑问,我会给阁主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至于你,速速离开,不要打搅我的事。” “里面的人……” “茅屋里的人,和你,和幽冥阁,没有一点干系!再废话,心我不客气!” “噌”的一声,是利剑出鞘的声音。 没有人可以抵抗陆文星的威胁。 纪梵音正这么想着,听到了泉一海警惕的声音。 “好,我走。你别忘了,今晚就是最后的时限,如果阁主还没有得到答复,你知道的,你跟我就都会……”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好好好,我走,我走……” 他们说话间,纪梵音焦躁不安的心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平复了下来。 纪梵音一面冷嘲,自己像个怪物,一面转身,面无表情的朝茅屋走去。 没一会儿,陆文星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纪梵音托着腮帮子,盯着篝火,没有转身。 “你醒了?”陆文星脚步声一顿,大步走了过去。 纪梵音歪头,看他一眼,眼中的审视,不加隐藏。 陆文星微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过来。 他有点泄气的在木凳坐下,低骂道: “泉一海那个白痴,我早晚死在他的手上。你听到了多少?” 纪梵音不答反问,眼中透着精光: “你在查永昌镖局的案子?” 陆文星摇摇头: “我又不是捕快,查那个做什么。只是阁主有些在意,什么时候江湖上出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他却不知道,这种危机感,你应该很清楚。” 纪梵音不否认,淡淡的说道: “我们做个交易。” 陆文星兴致缺缺的盯住她的脸,不怎么感兴趣: “说来听听。” “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完成任务,体内的蛊毒,一旦发作起来,很辛苦?” 陆文星脸『色』一沉,眼中透出野兽般的目光。 纪梵音清澈的眸子,染上凛冽的寒意。 她微微的笑着,表情就像引人堕落的魔鬼: “如果我不在了,你就能做回那个,和这个世界毫无关系的陆文星,你不在乎痛,也不在乎你自己。可是,我来过,给了你生命的鲜活,你体会过了热闹,就再也缩不回硬壳里,再也无法甘心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活着,悄无声息地死去。” 她的语调,不激昂,很平淡,陆文星的心脏,却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握紧剑鞘。 从见到枭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这个女娃娃,未来一定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轻易地,就能洞悉人『性』,利用人心。 他一直都知道的,但是,他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把这份天赋,用在他的身上。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他会上钩。 陆文星眼神有些怨恨,内心却无法抗拒她说的话: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纪梵音平静的回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我只需要你知道,我有办法彻底解开你身上的束缚,给不了你自由,至少,我能让你免受蛊虫啃咬之苦。我还可以告诉你,永昌镖局的那几个人,是我杀的。” “是你?!”这一次的震惊,陆文星不是装不出来的,脱口而出:“你是剑族的人?”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先否认了: “不,不会的,你不是剑族的人。一定还有一个人,谁?谁和你一起去的永昌镖局?” 纪梵音没打算过多的暴『露』自己,淡淡的说道: “那个人是谁,重要吗?枭,这个名字,这个回答,已经足够让你向老阁主交代。”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相信我。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也可以助你彻底摆脱蛊虫的纠缠。” 陆文星一眨不眨的盯住纪梵音。 纪梵音清澈透底的眼睛,看着他,也不催促。 半晌后,陆文星终于一咬牙,不再犹豫,下定了决心,但嘴上,还是忍不住,习惯『性』的讽刺她几句: “一半是万劫不复的魔鬼,一半非要喊着立地成佛,枭,像你这样的怪物活着,让我对这个世界,又充满了期待。”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纪梵音的眸底,沉下一片阴影。 跳动的火光,罩在她的侧脸,另一半的脸颊,藏在暗影里。 她听到,陆文星用带着憎恨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 “说,你要我做什么!” 第82章 我决定停止对你的喜欢 流霜阁,一楼。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 一个身影匆匆忙忙的走进屋里,脱下染血的湿衣裳,换上一件干净清爽的素白衣袍。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水清尘。 他拿起靠在门后的雨伞,正要再出门找人。 纪梵音在这时,走了进来。 她身上穿的,还是白天的衣裳,但肩上,却披着陌生的……男人的披风。 水清尘迈出门槛的脚,顿住。 雨水,一股接着一股,顺着他手中握紧的纸伞往下流。 纪梵音也看见了他,步伐变得稍稍迟疑,还是走了过去。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疏离的问候过后,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纪梵音抬头,眼眸深处,波动着的情绪,带着一丝挣扎和不舍。 她看着她的尘尘,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决定,停止对你的喜欢。” 水清尘听到她的声音冷若寒冰,完全不像平日里,总是缠着他的家伙的语气。 一刹那,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目光冷淡的人,只是长着和纪梵音一样的脸。 眼前一黑,那张冷漠的脸,变得微微模糊。 水清尘身体微不可察的轻轻一晃,立即站稳。 “好……” 他『露』出一个微笑,神『色』转化的又快又自然,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决定。 纪梵音扭头,目光下移,盯着地板,一声不吭。 门口的烛光,很暗,她精致可爱的五官,变得更加的模糊了。 水清尘眉宇间拧出一个深坑,想看清楚,离他一臂之远的她的脸,却有些吃力。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要对我做的事。”她静默了一会儿,声音从他的前面响起:“但是,你不可以在我的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纪梵音的声音,不带怒火,甚至有点冷静的可怕。 闻声,水清尘脸上的微笑,隐隐『露』出破绽。纪梵音低着头,没有发现。 “抱歉。”他开口,睫『毛』轻轻一扫,眼前的模糊,变得清晰,他盯着她的脸,声音平静:“原本想着,回来你不在,我应该去找你,但是,我更不放心思慕去包家。”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视线,不往她的肩上看: “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纪梵音皱了皱眉,似乎不愿意听到实话,但一想,那是他等了十四年的人,自己才是外人,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淡淡回答: “离开善刀盟后,我没有目的地的随便走了走,遇到了大雨,就干脆找了个地方避雨。雨停了,就回来了。” 这时,凤逍遥从楼上跑了下来,火急火燎的叫道: “清尘大哥,这个死丫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还没回来,我们要不要……咦?” 看见纪梵音,凤逍遥愣了一下,走过去,说道: “你终于回来了?” 凤逍遥的到来,让纪梵音暗暗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微松了一些,朝凤逍遥说道: “嗯,我累了,先上去睡了。” 她朝水清尘和凤逍遥点了点头,转身,走上楼。 没一会儿,二楼传来关门的声音。 凤逍遥慢吞吞的走到水清尘身边,神『色』怪异的嘀咕道: “这死丫头,表情怪怪的。对了,清尘大哥,你伤口怎么样了?” 想起白天惊险的一幕,凤逍遥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吓死我了,就算要救人,也不能拿身体去挡刀啊。你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不过……” 他抬头,望向楼上,匪夷所思的说道: “当时场面那么混『乱』,那姑娘的背影、穿的衣裳、梳的发型,就连身高、胖瘦,都和死丫头差不多一样,也难怪你以为那是死丫头。死丫头知道吗?你受了伤,淋了一夜的雨,在外头找她。“ 凤逍遥嘀嘀咕咕的又说道: “刚才,要不是我硬拉你回来,你现在肯定还在外面找她。我就说嘛,就死丫头的本事,绝对在外头快活呢,根本不用咱们担心她。唉,早知道,我就跟着包子去包家了。” 说了半晌,得不到水清尘的半句回答,凤逍遥抬头,问道: “清尘大哥,你在发什么呆?你没事?现在头还晕吗?怎么会突然眼疾发作啊?这个死丫头,一回来就睡觉,也不问问你的伤严不严重,我去叫她。” “凤弟。”水清尘目光温润的望着凤逍遥,略显的有些尴尬:“我一没找到她,二没带回她,自己还受了伤,说给她听,太像笑话,还是算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要让她知道。” 凤逍遥微愣了一下,忽然恍然的“啊”了一声,坏坏的笑道: “我知道了,哈哈哈,清尘大哥怕折损了自己的颜面,是不是?哈哈哈,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告诉死丫头的。你的伤,要紧吗?” 水清尘摇摇头,『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不要紧,已经晚了,去睡。” “好。要是有事,清尘大哥,你记得叫我,我就在你隔壁,你喊一声,我就听得到。” 水清尘笑了笑,朝他点点头: “好。” 凤逍遥走进隔壁的屋里,没一会儿,伸出脑袋,直勾勾的盯住水清尘看。 “怎么了?”水清尘面带浅笑的看着他。 凤逍遥『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清尘大哥。” “嗯?” “刚才,死丫头穿的披风……似乎是男子的款式。” 水清尘瞳孔微微一晃。 凤逍遥纳闷的嘀咕,像是自言自语: “死丫头,武功是没得说的,但,她毕竟还,会不会……会不会……” 水清尘一听,就知道凤逍遥在担心什么,低声说道: “音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轻易被人骗得,除非……” “除非什么?”凤逍遥心被提了起来。 水清尘目光平静,神情却有些恍惚: “除非,她心甘情愿。” 闻声,凤逍遥急切的追问道: “她会吗?她会心甘情愿的被人骗吗?” 水清尘唇瓣微抿,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凤逍遥松了一口气,向水清尘道晚安,关门,放心的去睡了。 第84章 角隅飘出的神秘花瓣 偏离官道的山林中。 一辆马车支零破碎,倒在地上。 朝天的车轮,辘辘的转响。 因为连番的撞击,车厢的顶,已经不翼而飞,零碎的木块,散落的到处都是。 涓涓的血流,顺着烈马被割断的脖子,流淌到地上,形成一个血坑。 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息着,痛苦的挣扎着爬过血泊,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忽然,一道冷寒如冰的剑锋,擦过他的脖子,剑尖『插』在地上,挡下他求生的路。 男人心口一颤,浑身上下剧烈的抽搐起来,僵硬的如同僵尸一般,一动不敢动。 纪梵音玉手搭在剑柄,居高临下的盯住一张惊惧的脸,略带散漫的语调,幽幽响起: “东西,在哪里。” “我,我……我……”男人表情痛苦,近侧的锋利剑刃,映出他几近绝望的脸:“我不知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如水柱般,一股股涌出被割破的大动脉。 陆文星从树后慢慢走出,眼中闪烁着不羁的笑意,故作失望的摇头,叹息: “可惜喽,失去这条线索,就只能参加纪文礼的寿宴了。” 纪梵音拔出邪异的利剑,朝身后抛去,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有了这一条线索,更加确定,你要的东西,已经被人送进了纪府。” 陆文星默契的接住佩剑,剑光一闪,稳稳入鞘: “你的意思是,他们兵分两路,一真一假?另外一批人,已经把东西,悄悄地送进了纪府,而这几个人,只是障眼法?” 纪梵音微微侧眸,眼尾朝身后扫去,冷冷的眼神,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枭说出的话,从不会落空,我既答应,给你火萤金石,就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那?” 纪梵音目光移向前方,淡淡的说道: “一个时辰后,来纪府门口,拿你的东西。” 陆文星惊讶的一愣: “你要去纪府?” 纪梵音目光闪动了一下,笑声带着一丝讽刺: “一个活在黑暗中的人,借助他人的力量,一旦走进光明的世界里,就再难退回去,承受自己无力承担的黑暗,假如,那个人重新退回黑暗中,又不具备推翻黑暗的能力,他的心,就会变得扭曲,怨恨,丑陋。” 陆文星知道,枭,不会说多余的话,狐疑的问道: “所以?这和纪府有什么关系?” 纪梵音仰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若有所思的说道: “杀一个人,和杀百人,一样没趣,如果……让一个人失去了骄傲的权力,用他在乎的,毁了他在乎的,用他珍惜的,毁了他珍惜的,这样,才好玩儿。” 陆文星打了个寒颤: “纪家怎么得罪你了?” 纪梵音睫『毛』轻眨,扫去眼中的寒意,一字一顿的道: “一个时辰后,到纪府门口等我。拿到你想要的,给我,我想要的。” 音落,不等他回答,纪梵音步伐坚定,一步一步朝官道走去。 赤霞国第一贵府——纪府。 门口,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四日后,是纪老的六十大寿。 各地赶来的宾客们,把门口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纪府的总管,站在门口,热络的招呼着客人。 负责接管贺礼的二总管,忙忙碌碌,一边核对客人的名字,一边高喊: “翡翠福翁一对儿~九堡夜明珠一对儿~吉光片羽一鼎~” 纪梵音慢慢的穿过热闹的大街,止步在门口,眯着眼,往上看。 为了庆贺主人的大寿,正门的柱子,新刷了一遍朱红的油漆,挂着几盏红灯笼,显得格外的喜庆。 大门顶端,悬挂着一个匾额,上面是御笔亲书的——第一贵府,四个大字。 威严,气派,恢弘,权势,盛宠。 只站在门口,纪梵音就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些。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纪梵音的脸上,她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心里反而有一种萧瑟孤寂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再无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堂堂正正的,从正门走进纪府。 门口的管家,被迎面走来的绿衣少女的气势震慑的一愣,等他回过神时,纪梵音已经从他身边走过。 他望着纪梵音的背影,正要追上去询问,她代表的哪一家前来贺礼,忽然,一个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管家!快快!包大姐,马上就到!” 管家把心中的疑问,顿时抛之脑后,连忙高兴地走下台阶,准备迎接。 纪梵音进入纪府后,并不急着找东西。 她顺着一条长长的走廊,看似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却在心里,记下了纪府的布局。 纪家,不愧是深受盛宠的第一贵府,整个格局,既不失富丽堂皇的贵气,又结合园林的清雅,不落俗套。 一路走过来,怪石林立,亭台楼榭,就连经过的角楼,都显得特别精巧。 随着越来越偏离热闹的前庭,四周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纪梵音穿过一条绿柳茵茵的石子路,看见一处庭院,出现在前方。 她估算着时间,停下脚步,准备返回。 忽然,一阵风刮起几片雪白的花瓣,飞过墙头,掠入她的视线。 纪梵音慢慢抬起玉手。 形状酷似梅花的花瓣,轻轻地飘落在她的手心。 内心,有个声音,在驱使她继续往前。 纪梵音没有过多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这里应该是纪府的女眷,居住的地方。 一排翠竹前,栽种了很多树桩盆景。 院子的中央,被悉心照料的菊花,白的似雪,金的似霞。 纪梵音站在门口,打量了一圈,没有看到手里花瓣的来处。 这时,院子的角落的角落里,十分狭窄的地方,飘出几片熟悉的雪白。 她狐疑的挑了一下眉头,抬脚,寻了过去。 只见,夏日的阳光,无法照『射』到的角隅里。 一棵树姿秀丽的珍珠梅,静静地绽放着。 纪梵音望着亮若珍珠的白『色』花蕊,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心跳噗通噗通,不受控制的加速。 那是…… 第85章 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泪 珍珠梅,珍珠梅…… 娘亲最爱的珍珠梅,还有一棵存活着,尽管被移种在无人问津的角隅,也安然自若的,盛开着最美的花朵。 纪梵音痴『迷』的看着。 脚,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站到树下。 纪梵音仰头,激动地望着迎风摆动的珍珠梅,目光落在那一点『毛』茸茸的花蕊,思绪飞转,记忆中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你外婆啊,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她最喜欢的花,是菊花,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慈祥,很慈祥……她的手,又软又暖,她要是知道,她还有一个外孙女,一定会非常高兴,非常高兴,一定……会非常高兴。” 娘亲抱着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笑着,却哭了。 眼泪,像珍珠一样,砸疼了她稚嫩的脸庞。 那时,她不懂,娘亲有家,为什么不回去探亲。 既然是无法触『摸』到的亲人,又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说起。 又为什么要哭。 每当她问出心里的疑问,娘亲就哭的越凶,紧紧地抱着她,说出的话,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相信些什么。 “她很温柔,很温柔,很温柔……” “她的手,是温暖的,很温暖,很温暖……” 温柔? 温暖?? 如今想来,仿佛是个讽刺的冷笑话。 纪梵音睫『毛』轻眨,扫去眼中波动的情绪。 她爬上开的繁茂的珍珠梅,摘下几枝,打算回去『插』进花瓶里。 正在这时,一道饱含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姑娘,你是谁?” 呼—— 一阵疾风,卷起纪梵音浅绿『色』的裙摆,长长的青发,吹过眼前,遮住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动。 她压下心中的期待,很快的就平复了心情,抱着花枝,笑靥如花的缓缓转身。 站在角隅口的老夫人,容颜慈祥,气度雍容。 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只有几条波浪板的皱纹,爬在她的眼角,显『露』出她真实的年纪。 依稀可见清秀的眉目,有着纪梵音熟悉的温柔。 老夫人视线从纪梵音的身上移开,看到静静绽放的珍珠梅时,显得有些吃惊,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花,开的如此旺盛。 纪梵音侧着身子,随着她的目光,望向珍珠梅,说道: “我路过墙外,看到白『色』的花朵,飘了出来,这花?叫什么?很好看。” 纪老夫人站在原地,像是不愿意踏足阴暗狭窄的地方,声音却透着慈和,说着: “它,叫珍珠梅,在夏天开花,花蕾雪白,形似梅花,在园林中,是很常见的一种观赏树种。” 纪梵音像是无意的问起: “是吗?我从前庭一路走过来,只在这里看见一棵,也没有很常见啊。” 纪老夫人微微有些慌神,急忙收回目光: “我也以为它已经不在了,毕竟,去年,就枯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又活了。” 闻声,纪梵音睫『毛』轻眨,唇角扬起一抹微笑,转身,面朝纪老夫人,一步一步走过去。 随着她走出阴暗,绚丽的阳光,洒落在纪梵音『迷』人的笑脸上。 她用清澈的眸子,望着『露』出惊艳目光的纪老夫人,刻意放轻了声音,细声询问道: “请问,你介意我摘几枝,拿回去,『插』起来吗?” 纪老夫人看着她眉宇间的灵气,微微失神,摇着头,说道: “不,不介意,姑娘,你长得真好看。你是?” 纪梵音抿嘴一笑: “我叫,纪梵音。” “纪?真巧,我夫君也姓纪。” 纪梵音抱着花枝,朝纪老夫人恭敬的点头: “我知道,你是纪老夫人。” 被人认出,纪老夫人一点也不惊讶。 毕竟,来府上做客的,大多数都见过她。 只是,眼前这位,是个生脸。 纪老夫人笑得轻柔,问道: “姑娘,你跟谁一起过的得?” 纪梵音唇瓣微启,正要回答,一个下人满脸欣喜的冲了进来: “夫人,夫人!姐来了!正在外面找你呢。” 一刹那,纪梵音看见,万种温柔,从纪老夫人的眼中绽放。 她甚至来不及向纪梵音道别,就随着下人,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随着纪老夫人离开,庭院又恢复了寂静。 纪梵音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眼神变得冷冰冰。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她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凉薄的讽意,微微侧身,望向令人压抑的角落里。 曾经的纪府大姐,最钟爱的珍珠梅,已经无人问津。 没错。 那个恍惚已经被世人遗忘的人,那个曾经惊艳全国的才女,她的娘亲,纪府的真正的大姐。 就连纪老夫人,都不愿再提及的名字—— 纪妙竹。 她的娘亲呐。 那些为这些人流过的眼泪,太不值得了。 纪梵音在来这里之前,还有些动摇,这里的人,虽然和她毫无干系,却是她娘亲曾经最珍惜最珍爱的亲人。 来到这里之后,被遗弃的珍珠梅,被彻底抹去的名字,像一根针,扎在纪梵音的心口。 唯一残留的怜悯,也在见过纪老夫人后,彻底,变得毫无意义。 事到如今,就算娘亲亲自过来阻止,也已经无法改变她既定的计划。 那么,再计较些没有任何真实『性』的回忆,也只会让她更加憎恨,这里的一切。 纪梵音胸口隐隐的疼痛,慢慢消失,却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被遗弃的人,她来保护。 被遗忘的真相,她来揭开。 纪梵音用力捏紧花枝,指尖微微泛白。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习惯上的挂上微笑,大步走出庭院。 没走多久,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前面的树丛后传来。 “凭什么那丫头一来,我就要从后门走!我今天是拿着礼物过来的!我是纪府的贵客!岂有此理!纪老夫人也太护犊了!简直是欺负人!我不走!我偏不走!包思慕能把我怎么着!” 纪梵音有过耳不忘的本领,一下子,就听出,那是包景同的声音。 她微微一笑,眼底泛起一抹精光,循着声音,走过去。 第86章 打到你爹娘都认不出你 “你们再跟过来一步,你信不信,我不走了!哼!” “滚!都给我滚!” 包景同大声咆哮,两眼喷火的从一片绿意中走出。 路过假山时,突然,一只玉手伸了出来,抓住他的衣领,就拖入假山。 “唔!”惊慌的呼叫声,还未呼喊出,包景同就被人点住了『穴』道。 待看清楚,抓他的人是谁后,害怕的热汗,顺着他的脸颊,突突的往下流。 纪梵音没注意包景同的表情变化,她透过假山石的洞洞,往外面查探。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七、八个下人打扮的人,鬼鬼祟祟的跟了上来。 他们从假山前经过,快步朝前面追过去。 纪梵音扭头,看见包景同变得惨白如纸的脸,笑了笑: “看来,你已经没事了,也还记得我。” 包景同大汗淋漓,忽然很后悔,今天出门前没有看黄历。 他紧张的心脏噗通噗通,闭上眼睛,打算装死。 “你敢装死,我就让你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纪梵音看透了他的心思,坏坏的威胁。 包景同吃了一惊,怒急的瞪着纪梵音,用眼神诉说自己的抗议。 纪梵音抬手,只解开他的哑『穴』,在他准备呼救前,不急不缓的说道: “喊,让还没有走远的纪府下人知道,你还在这里。” 包景同嘴巴维持着“0”型,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闭紧。 过了一会儿,他不甘心又害怕的瞪着纪梵音,咬牙切齿的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是想提包思慕出气,我告诉你,别打脸。” “噗嗤,哈哈哈,你这人倒是有趣,放心,我不是替包思慕出气的。”纪梵音被他的话逗笑。 包景同惊讶的愣了一下: “那你抓我干嘛?” 纪梵音两手环抱,像是审问犯人一样的,审视着包景同的脸,问道: “你对纪府,熟悉吗?” “反正,比你熟悉。” 一问,一答。 “你今天带了礼物过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知道,纪家存放礼物的地方,在哪里?” 包景同迟疑了一下,问道: “我说了,你就放了我?” 纪梵音笑盈盈的摇摇头: “你得带我过去。” 包景同大叫道: “为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嗓门太大,包景同压着嗓音,瞪着纪梵音又问: “为什么……” 纪梵音耸了耸肩膀,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是我无法相信的人,我对纪府又不熟悉,你胡『乱』编出个地方,我要是找不到,或者找到了,是个错误的地方,岂不是很浪费我的时间。” 包景同寻思好一会儿,异常爽快的答应: “好!我带你过去!那你先解开我的『穴』道,我又打不过你,我跑不了的。你不解开,我怎么带你过去。” 纪梵音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 包景同心中一喜。 又听她说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唔……我找找看啊。” 她低头,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 “啊!有了!” 玉指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包景同眉头剧烈的一抽,一股不妙的感觉,强烈的袭来。 他冒着被纪家扫地出门,颜面尽失的风险,张嘴,准备大叫: “救——” 电闪雷鸣间,他张嘴的一瞬息,纪梵音看准了时机,曲指一弹。 包景同还没品出什么味道,就感觉那个『药』丸,顺着嗓子滑了下去,顿时,脑袋嗡了一声,脸『色』变得灰白。 纪梵音微笑着,点开他的『穴』道。 包景同立即冲出假山石,扶住假山壁,指头伸进嘴里。 纪梵音慢悠悠的跟着出来,一脸嫌弃的说道: “别抠了,怪恶心的。那是一种慢『性』毒『药』,咽下去,就化成『液』体了,吐不出来的。” 包景同干呕的两眼猩红,却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愤怒的扭头,瞪住纪梵音,敢怒不敢言。 今天,他是过来祝寿的,所以,没有带陆文星出门。 “你到底要干什么?!” 纪梵音眨了眨眼睛,耐心的再解释一遍: “这两天,纪府收到这么多的礼物,一定会统一存放在一处。我要你带我去这个地方。别浪费时间了,我喂你吃的,虽然是慢『性』毒『药』,但是,发作的时间,只需要两刻钟。” 包景同脸『色』白了又白,心里不愿意接受自己中毒的事实,嘴上更是辩解道: “你可以找其他的人,你找我没用,我虽然知道那个地方,可是,这里的人都认识我。你刚才也应该听见了,纪府的仆人一见到我,就会把我扫地出门的。” 纪梵音皱着眉头,陷入深思。 包景同一见有机会逃走,立即高兴地游说: “你这么厉害,一定是个聪明的姑娘。你看看我,我这个人,没什么好的,就是这张脸,尤其的容易被人记住。所以,你带上我,就等同于带上了一个麻烦。” 他暗暗搓手,心里一阵窃喜。 倏地,纪梵音抬起头,冷不防地撞上他还带着窃笑的眼睛。 “我有一个非常棒的想法。” 她笑着,两眼眯成一条缝隙,像一只狡猾又极具危险的狐狸。 包景同背脊一阵发凉,害怕的一步步后退: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对我,对我……我让陆文星杀了你。陆文星,你知道?就是上次在云上端,和你过招的那个人。我可告诉你啊,他可是幽冥阁的第一杀手,你……你知道他的?” 背,撞上坚硬的假山壁。 包景同退无可退,眼睛因为恐惧,一点点睁大,就连声音也跟着颤抖: “你你别过来……” 纪梵音幽幽的笑着,左手沉重的搭在包景同的肩上,右手悄悄握拳: “乖,别怕,不疼的,很快就过去了。” 话音刚落,拳风一闪,左右各两拳。 伴随着两声杀猪般的大叫声,包景同的眼睛,出现两个紫青紫青的熊猫眼。 看着她拳头,再次抬起,包景同浑身战栗,吃痛的喊叫声,微微破音: “你,你又想做什么……” “啊——” 第三拳过后。 两串血腥,顺着包景同的鼻孔往下流下。 纪梵音满意的看看自己的作品,拍拍手,笑了: “好了,这下,我打到你爹娘都认不出你了,纪府的下人,肯定也认不出你了。自己动手,我下手可没有轻重的。” 包景同滑落在地上,背靠着假山,吃痛的捂住酸痛酸痛的鼻子,眼睛肿成一条缝,无法睁开。 他两眼泪汪汪,仰望着纪梵音,哭泣着哑声问: “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干嘛,你这个魔鬼……” 纪梵音可爱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个霸道的邪笑: “当然是,脱衣服啊。” 第87章 刺激的不能再刺激了! 宾客云集,喜气融融。 后庭,热闹的游廊里,站着各府邸前来祝贺的女眷。 她们言笑晏晏,聊着近日时兴的衣服样式、绫罗绸缎。 这时,一道绿影,从翠竹前晃过,昂首阔步的走进长廊。 墙上的漏窗,隐约可见纪梵音唇角飞扬的笑意。 往前走了一阵,她眼底闪烁着兴味的亮光,转身回头,望向远处。 粗壮的古树后面。 在她的威迫下,脱下男衫,换上女装的包景同,躲在后面,不肯出来。 纪梵音停顿几秒就大摇大摆,笃定的继续往前走。 包景同中了慢『性』毒『药』,面子,『性』命,这两者对比,就连三岁孩都知道该选择做什么。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不跟上来。 纪梵音闲庭信步,低垂下粉雕玉琢的脸颊,心情愉悦的观赏着手中灼灼绽放的珍珠梅。 没过一会儿,焦急的脚步声,从身后传到近侧。 “等,等等我!”粗重的喘息声,引来贵『妇』、姐们异样的眼光。 包景同背脊一僵,立马用袖子挡住脸,低头的一瞬间,透过渗光的纱袖,看到纪梵音模糊的侧脸,他粗硬的眉头,又是剧烈的一抽抽。 这破玩意儿,这破衣料,能挡住个鬼啊! 低头,看到抹胸裹着他结实的胸肌。 包景同唇角,又是一抖。 他僵硬的收回视线,没有勇气再看自己腰上的大红『色』腰带。 “刺激么?”纪梵音没有回头,却好似看到了包景同脸上的惊讶,神情轻松的说道:“穿上你以前最想剥落的衣裳,刺激吗?” 包景同以前巧言善辩,总能把包思慕气的暴跳如雷。 如今,他却总能被这个女魔鬼弄得一噎。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暴跳如雷。 当然是因为……他还想好好地活下去。 包景同吃瘪的吞咽口水,忍了又忍,好半晌,才从齿缝里憋出一句: “刺激,简直刺激到不能再刺激了!” 纪梵音瞥他一眼,问道: “既然刺激,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 闻声,包景同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但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难以收回。 心里紧存的一点骄傲,不允许他再服软。 包景同咬紧牙龈,怒火中烧,忿忿的放下手臂,『露』出那张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 纪梵音秀眉微微耸动,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包景同气急败坏,又打不过纪梵音,怒气冲冲的跃过纪梵音,埋头往前冲。 过了游廊,是一片开朗的绿荫景『色』。 包景同没有看路,埋头泄愤似的往前冲。 一心只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快点脱离那个该死的女魔鬼。 一头撞上迎面走来的下人,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像是找到了泻火的途径,一仰头,怒吼; “你眼睛是出气用的吗!看不到前面有人啊!啊!看什么看!没见过我!” 下人惊得懵了一下,赶紧赔礼道歉: “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咦?这个声音……” 连连鞠躬的动作一顿,下人狐疑的抬头: “呀!”被包景同的脸吓了一跳。 包景同气的怒吼: “呀什么呀!没看过脸上受伤的人啊!” “你是包家公子?!”熟悉的声音,让下人脱口而出。 包景同背脊一僵,气焰消失,赶紧转身,用袖子遮脸: “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下人不死心的追上去,用力的掰开他的手臂: “你果然是包家的公子!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里,又为什么穿着女人的衣服?你……” 下人正准备叫人,先把包景同扣下,再撵走,一道清脆的笑声,从他的身后传来。 “哥儿,你认错人了,这是我的婢女,他叫魁。” 纪梵音走了上来,揶揄的视线,忍不住再一次瞥向包景同窘迫的熊猫眼,笑着解释: “魁生来就与众不同,三岁的时候,就要比六岁的孩子,高出一头,再加上他食量太大,他家阿娘实在养活不起他,就把他变卖为奴,送进了我们家。你看他高高大大,魁梧有力,其实,今年他才十二岁。” 听到这么离奇的故事,下人吃惊的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两头的……呃,姑娘? “可是……她的声音……” 纪梵音藏在袖中的玉手,曲指一弹。 一道冷光,从包景同的脖子闪过。 包景同只觉得,喉咙一热,忍不住干咳一声,想要缓解嗓子的异样,岂料,咳出的声音,却像女人一样又尖又虚弱。 他吃惊的立即握住自己的脖子: “我的声音……” 刺耳的声音,很是陌生,下人又『迷』『惑』了: “那……她的脸?” 纪梵音笑的人畜无害,却在暗中,悄悄伸手,往包景同屁股上面的后腰,用力掐了一下。 “哎呦——”包景同吃痛更吃惊的大叫,捂脸的手,立即捂住屁股,一脸惊悚的瞪着大眼,看向身旁的人儿,忘记了遮脸。 狰狞的面孔,让下人吓得心口一颤。 这时,纪梵音『露』出痛心的表情,难过的说道: “几日前,我随父亲进入栖霞城,为纪老贺寿,在街上,遇见一个登徒子,他见我貌美可爱,想要轻薄我。幸亏魁在,他为了保护我,紧紧地把我压在下面,那些拳打脚踢,就都落到了可怜的魁脸上。” 她抬起头,眼眶泛起楚楚可怜的水光,望着包景同。 下人听得紧张: “那后来呢?姑娘你没事?” 纪梵音摇摇头: “后来听说,那个登徒子,似乎叫包……包景同?” “噗——”包景同岔了一口气。 听到包景同的名字,下人已经完全相信了纪梵音的话,他充满正义的把包景同怒骂一百遍之后,又贴心的安抚受惊的纪梵音。 一旁。 包景同一脸见鬼的模样,死死的瞪着眼,盯住纪梵音。 扯! 继续胡扯! 编! 继续瞎编! 什么叫巧言令『色』,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 待下人离开后。 包景同警惕的盯住纪梵音的脸,用尖尖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不是包思慕的朋友。” 纪梵音眸光微闪,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 轻松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 “包思慕自诩,自己是个光明磊落,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女豪杰,绝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纪梵音清澈的眸子轻漾了一下,『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我这样,是哪样?” 包景同皱紧眉头: “你出手毒辣,行事狠戾,说谎的本事,更是一套一套的。包思慕见过我今天见到的你吗?如果她见了,还会和你做朋友?所以,她一定没见过你的真面目。说,你究竟是谁?来纪府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88章 驯顺的丫鬟,叫小魁 “你就见过我真实的面目了?” 包景同以为自己抓住了把柄,是时候翻身做大爷,找回主场了,不由的挺起胸膛,得意洋洋: “哈!看来包思慕并不知道真相,假如,我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她,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你?” 他趾高气昂的模样,搭配上脸上的鼻青眼肿,显得格外滑稽,搞笑。 纪梵音忍不住笑着蹙眉,『摸』着下巴,假装苦恼的叹息道: “是啊,该怎么办好呢。” 看见包景同越发得意的脸,她话锋一转,笑了: “阿儒讲过,面对危险,只有两条可以走,要么,我破碎,要么,你死。 ” 包景同肿到看不出原本相貌的脸,顿时一僵: “你,你要杀我?” “用死亡掩盖真相,不是包家的人,最擅长的方式吗?” 纪梵音脸上『露』出的笑容,带着一丝散漫,却让包景同有种坠入冰窟的感觉。 “你……你还想把我的死,嫁祸给包家?” 纪梵音两手徐徐地背到身后: “多谢你,又提醒了我。你刚和包思慕动过手,善刀盟和纪府,都是出了名的护犊情深,他们完全有理由做下这个命案。你这么聪明,不如再替我想一想,你打算怎么个死法?分尸?好像也不错,刚好可以同时嫁祸给两处。” 包景同听得胆战心寒,浑身颤抖,熟悉的恐慌,再度袭来。 在遇见她的短短片刻里,他仿佛已经死过不下两次。 两次? 一道希望的亮光,瞬间照进包景同的眼睛。 他立即『露』出奴才相,卑躬屈膝,谄媚奉承: “大姐,我是你的魁,那个忠心护住的魁啊。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忤逆姐。而且,姐啊,杀人分尸那种事情,多费力气啊。” 他往胸口上一拍,豪迈万丈,用刺耳的尖声,说道: “以后这种费力气的活,就都交给我去做,姐你只用负责花容月貌就行,嘿嘿嘿。” 纪梵音眉头一挑,有趣的瞥他一眼。 这个包景同,居然还是个能屈能伸的难得人才。 纪梵音原本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她又不是陆文星,一不高兴,就喜欢用血暖热自己。 现下,看着包景同谄媚的笑脸,纪梵音竟然有点不舍得杀他了。 “魁,真聪明,真乖巧~”纪梵音举起玉般的手。 包景同眨眨眼,又眨眨眼,一个恍然,立即弯腰,把脸凑过去,给她捏。 纪梵音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问道: “疼吗?” 疼! 要命的疼! 脸上被她揍的淤青,现在已经痛到麻木。 包景同痛到两眼含泪,用哭腔,感激涕零的说道: “会疼,说明我还活着,这是好事,好事……” 纪梵音噗嗤一声,笑了: “前面带路,魁~” 包景同一听,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两手捂住脸,怕她再捏他的脸,喜极而泣的答声: “唉,大姐,这边请。” 从一开始的抵抗,挣扎,故意绕弯路,再到现在,身、心彻底的服从。 包景同就像一只被驯顺的绵羊,乖顺又忠心,在前面带路。 他特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挑了安静的偏道,没一会儿,两人就抵达了目的地。 纪府的厮、丫鬟们,从院子门口出出进进,忙碌的运送前厅堆不下的贺礼。 包景同朝纪梵音使个眼『色』,从拐角走了出来。 他咳嗽一声,清了一下嗓子,神『色』惊恐万状,掩面哭泣着跑到门口,扯着尖嗓子,大哭道: “快,快来人呐!救命啊,包景同他……他要非礼我。包景同又来了!” 一时间,容貌标致的丫鬟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四下逃窜。 屋里,负责入库存档的男丁们,一听,立即抄起家伙,冲了出来。 “包景同在哪里!” “这个『色』心痞子!又欺负咱们的姑娘!” “走!打死这个混蛋!” “快告诉我们,包景同在哪里!” 包景同魁梧的身体,娇柔的趴在门口的门槛上。 他一边掩面哭泣,一边用兰花指,胡『乱』指了一个方向。 戏剧『性』的一幕,让躲在暗处看戏的纪梵音,笑的直不起腰。 铲子,木棍,扫把,算盘,铁盆…… 七花八门,随手捡来的工具,高举着。 男丁们卷起一阵尘埃,义愤填膺的冲向包景同指的方向。 “啪!” “啪!” “啪!” 纪梵音鼓掌,踱步走到包景同身边: “佩服佩服。” 包景同翘着兰花指,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 他从地上爬起来,把下滑的抹胸,往上提了提,得意的挺胸: “哼!别的本事我没有,活学活用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纪老夫人喜欢菊花,所以,纪府的每个院子,都会栽种几盆。 纪梵音一走进院子,就看见了傲骨铮铮的金菊。 她目光稍稍一凝,视线落到包景同的身上: “在外头等我。” 这一次,包景同学聪明了,什么都不没问: “好!” 音落,他像个竹竿一样,杵在门口,目不斜视,警惕的望向大门外。 纪梵音穿过庭院,走进屋里。 里面,琳琅满目。 各种稀世珍宝,都摆放在柜架和桌子上。 凤逍遥在邱水城丢失的火萤金石,在一众的珍宝中,显得并不那么精致。 所以,不懂它真正价值的下人们,从锦盒里,把它掏出来之后,在贺礼的目录上,只草率的写了—— 瑞刀帮帮主,赠送,一块金『色』的石头。 纪梵音笑着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仿品,替换了真货。 从屋里走出,纪梵音来到包景同的身边。 恰在这时,包思慕的声音,从前面的树林传了出来。 “凤逍遥,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这个包景同!居然敢调戏我们纪家的丫鬟,简直是不知死活!今天非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包景同冷嘲热讽的呵笑一声,准备迎战,撸袖子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震惊的瞪大眼睛,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的裙子。 糟糕! 他还穿着女人的裙子! 万一被包思慕看到,那他的颜面……岂不是……连渣都不剩了! 第93章 野兽的眼神 “从我结束单相思的那一天起。” 水清尘意外的看她一眼。 纪梵音正好也抬头。 两人的眼神,再度撞在一起。 他眼中的诧异,让纪梵音心中萌生疑『惑』。 她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水清尘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目光饱含深沉的笑意,温声说道: “世人常说,为一个人奋不顾身,便是动了情的时候。你却不同。” 纪梵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水清尘微微一笑: “你什么时候,肯为一个人不再冒险,不再闯『荡』,才是真的动了情了。” 纪梵音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 “你不相信我?” “那你愿意为了我,不再冒险,不再闯『荡』?陪着我,守一片海,直到生出白发,两鬓斑白么?” 说完,他望着纪梵音的眼睛。 他的那双眼睛,明明和平日里一样,带着暖人心扉的笑意,可不知道为何,此刻,纪梵音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压在肩上。 纪梵音唇角微动,想开口,却说不出话。 水清尘的目光很快就从她蹙眉沉思的脸上,一晃而过,没有再追问。 纪梵音站在热闹的集市里,盯着水清尘气场伟岸的背影,越走越远。 正觉他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人流中时,他却忽的顿住了脚步! 心跳,蓦地停顿了一拍。 纪梵音不自觉的握紧手,倔强的咬住嘴唇。 正在这时,原本早该走远的水清尘,转过身。 他深邃的黑眸,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望着她…… 那一眼,像一片羽『毛』,划过心尖儿。 纪梵音眼眶不知怎么一酸,看清楚了他眼底清晰的等待与希冀。 他……还记得,她会『迷』路,他是在等她跟上去吗? 从来没有人,等过她。 从来没有。 爹亲,娘亲,阿儒,他们只会告诉她,摔倒了,要自己爬起来,想哭了,要自己抬起头,把眼泪咽回去,不要让他们看见。 只有他,只有尘尘,他会告诉她,想哭,就哭,想闹,就闹,连她那些胡搅蛮缠的坏脾气,他都心的认真对待,鼓励她不要忍耐。 纪梵音咬紧牙齿,迈出的步伐,越来越快,穿过人群,冲向他。 “尘尘!” 她指尖颤抖着,拽住他的衣襟。 水清尘英俊的脸庞,一愣,『露』出惊诧的神『色』。 纪梵音豁出一切的冲动,在他的注视下,变得迟疑。 手顺着他的衣襟,往下一点点滑落。 水清尘眸『色』深沉,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她的眼中,燃烧着令人震动,又不可抗拒的真挚,她的呼吸,也有些粗重,显得焦急,单薄的肩膀,微微的颤抖。 他低垂着脸颊,凝视着她的脸,正欲开口时,她往下滑落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水清尘的心脏,瞬间一颤,仿佛,被她抓住的,不仅仅只有手臂。 纪梵音比他更加紧张,她唯恐错过这一刻,就再无法说出这些话: “从来没有人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今天,我愿意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尘尘。”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微微颤抖的声音,透着不安。 那种不安,是察觉到自己竟为了一个人而发生改变时,对陌生的自己,感到的慌『乱』: “尘尘,如果……如果我说,我愿意陪你守一片海,我愿意陪着你,黑发变得斑白,我愿意跟你一起,看月落星移。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一刻,我究竟为你放弃了什么,我究竟……放弃了什么。” 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又继续说下去: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你还不能相信,我的心意吗,还是……不能吗?” 熙熙攘攘的街角,流动的人群,仿佛慢慢褪去,世界的纷纷躁扰,也都消失不见。 纪梵音任凭心跳声越跳越快,但随即她发现,又『乱』又快的心跳声,不止是她的。 她滞了一瞬,忽然有了勇气,抬起头,想要看他的表情,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惴惴不安。 还未看见他的脸,只瞥见他的唇角,抿出像铁一样坚硬的线条。 正在这时,凤逍遥的惊诧的声音响起。周遭熙熙攘攘的声音,瞬间打破两人之间的气氛,将两人硬生生的拽回现实。 “清尘大哥!!”凤逍遥的惊愕,僵硬在脸上,像是看到非常恐怖的画面。 下一秒,水清尘和纪梵音同时朝相反的撇开脸。 两人静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 水清尘:“走……” 纪梵音:“嗯……” 两人谁也没有看彼此一眼。 水清尘转过身,大步,向前走。 纪梵音抬脚的一瞬间,迟疑了,稍稍等了一会儿,才迈出脚,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慢慢的跟在后面。 凤逍遥神『色』也有些异样,他走在纪梵音的身边,满是『迷』『惑』的眼睛,不停的往纪梵音和水清尘的身上,来回挪移。 过了一会儿,纪梵音平复了心情,扭头,看见凤逍遥欲言又止,一脸的不自然,问道: “你刚才鬼叫什么,一副受惊的样子,你,看到了什么?” 目光划过一道锐利的暗光,纪梵音心试探的问道。 凤逍遥侧眸看着她,先是“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长长吐出,用自我怀疑的语气,说道: “刚才……在清尘大哥的脸上,我仿佛……仿佛……” 他拧紧眉头,想了半晌,终于想到了一个恰当的形容: “我仿佛看到了,野兽的眼神。” 纪梵音心中的紧张松懈了一下,黑眸似笑非笑的盯住他的脸,打趣道: “野兽受伤的眼神?” 闻声,凤逍遥气恼的瞪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不相信自己: “不是!真的是一副野兽的表情,很可怕的!” “可怕?”纪梵音笑的不以为然。 更怕的那个人,是她。 纪梵音望向前方。 内心的冲动,已经平复。 但,恰恰是平静后,她更能清晰的感觉到,从内心深处悄然发生的变化。 她对他,已经不再是那么单纯的,只贪图他的容貌。 证据就是,在街道里,人群,如山似海。 而她,却一眼就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她想,不必否定了。 她,喜欢上他了。 又卷又翘的睫『毛』轻轻一扫,纪梵音笑了。 “你笑什么?”凤逍遥不解的问道。 纪梵音侧眸看他,眼底晃动的笑意,令人头皮发麻。 这个眼神…… 不就是刚才,他在水清尘的眼中,所看到的吗! 凤逍遥震惊的正想着,听到纪梵音用漫不经心地的声音,说道: “你叫我疯丫头,曾经,我也一度的为之疯狂,但这一次,我又要用多少的时间,可以冷却这份疯狂。” 第96章 雪皇女帝,青宇若光 围观的诸位英豪,纷纷往后退开,挪出一个宽敞的空地。 青年刀客背上的大刀,尚未有机会出鞘,就已经把对方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按理说,这两人的胜负之分,已经十分的明显。 可,江湖规矩,公平决斗,生死无尤。 对方没有喊认输,青年刀客更没有主动先停手认输的理由。 凤逍遥拨开人群,焦急地挤到前面,想要打断这场比赛: “住……” “住手!”一声娇斥,一出现,包思慕就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天穿着一袭惹眼的红『色』长裙,袖子部分做了特殊的处理,不似平常仙气飘飘的宽袖,做成了紧束的窄袖,透着江湖人的干练,盈盈一握的细腰上,用红宝石串成的金『色』腰带,虚缠了几圈,一端自然的垂下半截。 踩着倾慕者的目光,包思慕眉宇间飞扬自信的风采,阔步向前,姿态大方。 她走到受伤的男人身边,见他脸『色』铁青,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落,再看他的左手臂,软绵绵的垂在身侧,像是扭断了。 “还好吗?”明知他伤的不轻的,包思慕还是轻声问候。 那人疼的浑身战栗不止,咬着牙,点点头: “还行……” 闻声,包思慕眼中『露』出一抹钦佩的神『色』,转身,朝善刀盟的弟子使个眼『色』,吩咐道: “带这位侠客去偏厅医治,至于……这场未正式结束的比试。” 稍稍一顿,她面朝青年刀客,『露』出一个爽朗又明艳的笑容: “我代替他应战,陪阁下过几招,如何?” 青年刀客的脸上,像是戴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面具,只淡漠的点点头,便干脆利索的转身,朝擂台上走去。 包思慕见状,抬脚跟上,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她停了下来,脸颊腾起一层薄红,转过身,望向对面的二楼。 水清尘贵气不凡,优雅端坐,嘴唇的弧度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笑,好似穿过云层的一束阳光,一下子就照进了包思慕的心里,给了她无限的助力。 包思慕自信满满的走上擂台,玉手一抬,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去。 两个体壮如牛的善刀盟弟子,步伐沉重,合力抬上一个木匣子。 包思慕说道: “它,已经将近沉寂了十四年。也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接受众人狂热的追捧。” 闻声,水清尘睫『毛』轻轻一颤,唇角不自觉的抿住,眼中暗藏期待。 善刀盟弟子打开木匣,一道闪烁着银芒的惊人刀气冲天而出。 两个虎背熊腰、修炼硬气功的弟子,合力才勉强抬住的刀,被包思慕纤纤玉手一握,轻而易举的就拿了起来。 烈日下,刀锋的寒芒,慢慢的扫过刀刃。 一柄朴实、『色』泽古铜的弯刀,映入众人眼瞳。 那刀,刀柄处的金『色』双环,垂吊两条黑缎,刀背随刃而曲,刀身的血槽,像龙骨一般,文理奇特。 包思慕握住刀柄,刀尖自然上挑,对向青年刀客。 霎时间,刀鸣颤颤,耀眼的金『色』刀光,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青年刀客眼中一瞬间暴『露』出震惊,又飞快的掩去。 包思慕扬声,一字一顿道: “此刀,名曰启月。” 纪梵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疾步往前,双手紧紧地握住栏杆: “那是……那是……” “那是……”洛子妃像是纪梵音的回音一般,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呆滞又包含震惊的目光,定格在包思慕手中的启月刀上。 不! 那刀的名字,不是启月!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曾在师父的画中见过。 画中的女子,冷眉傲骨,手持权杖,站在弥漫着烽火狼烟的城楼之上,接受万千难民朝拜。 她的脚下,散落一地的圣洁,和令人折服的高贵霸气。 她的名字,是,青宇若光,雁雪国之主,四皇中唯一的女『性』——雪皇女帝。 她不止是一个传说,更是师父此生唯一的遗憾,唯一的挚友。 师父曾说过,雪皇女帝一生从传奇开始,传奇也因她终结。 师父还说,失去了雪皇女帝的握持,那炳刀就失去了一斩锋芒的乐趣。刀,一旦失去了乐趣,就会变成一把毫无用处的废铁。只有遇见懂得欣赏它、发挥出它实力的主人,它才会愿意展现出真正的姿态,向主人献媚。 真正的姿态…… 洛子妃眼中迸发出激动地狂热。 这柄刀,真正的姿态,是金龙缠身,圣光开路,激昂的燃烧着令人可敬、可畏的王者霸气。 此刀,名为…… “天兆。”水清尘黑瞳微沉,目光掠过一抹凌厉,幽幽开口。 “果然是天兆。”纪梵音回头,望了一眼水清尘:“天兆不是在十八年前,消失在佛圣国与雁雪国的交界地界吗?” 一句十八年前,一句佛圣国与雁雪国的交界地界。 得知些许实情的水清尘,和洛子妃神『色』一变,齐齐望向纪梵音。 她,也知道那件事?! 纪梵音的脸『色』也稍稍一变,了然的眼神,徘徊在水清尘和洛子妃的脸上,意有所指的笑了: “看来,不止我知道那件事。” 音落,收录在脑中的,有关雪皇女帝的讯息,一股脑的在纪梵音的脑海一一浮现—— 七国八都,三海四皇,六族锋芒。 各国君王遵从着数千年前已定的世界格局,各自掌管着一方国度,互不干涉。 苍狼国,孤竹国,赤焰国,天狸国,赤霞国,佛圣国,雁雪国。 七国有七都,而剩下的第八都城——不夜城,位于圣龙海岸。 不夜城,不归七国管辖,由城主,也就是箭族之主——古辰席统领。 除了圣龙海岸,余下两片海域,名为魔刹海域、石王海,分别由四皇中的魔皇枭聆、阎皇佛修统治。 凌驾在七国君王之上的四皇,除了魔皇枭聆、阎皇佛修之外,另外两人,则是赤炎皇、雪皇女帝。 原本互为牵制、互为相助的各国君王,一直心的维系着相对稳定的友好关系。 谁料,十八年前,年芳双十的雪皇女帝——青宇若光,突然仙逝于佛圣国与雁雪国的交界线。 而更为震惊的是,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当时的阎后——剑灵研也香消玉损,难产而死。 一个是位列四皇的一国女君。 一个是六族之首剑族首领之女——阎皇挚爱。 时隔十八年,纪梵音也能嗅到,当年笼罩在那片天空下的阴谋味道。 正当各国君王惴惴不安,唯恐千年格局,将因此发生变动之时。 雪皇女帝的贴身侍卫,古兮,捧出青宇若光临死前,留下的亲笔圣旨—— 女君之位,由其妹,青宇望舒继承。 并留下口谕,传于七国八都—— 雁雪国,愿与六国维续万世交好。 违逆此愿者,虽尊,必诛,虽亲,必除。 简短的几句话,却颇有雷厉风行、震人心魄的帝王霸气。 第97章 心中的疑问,更强烈了 纪梵音、水清尘、洛子妃互相传递一个眼神,对这份过往,心照不宣。 “只是……” 洛子妃轻抿朱唇,犹豫了片刻,问出心中的疑问: “消失了十八年的天兆,为何会隐去原本的风貌,出现在包姑娘的手里。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天兆起了一个新的名字?” 纪梵音浓密细长的睫『毛』,轻轻掀动。 她站在高处,凝视着包思慕手中的刀,微笑着说道: “若非掩去真身,变得平平无奇,失去主人的天兆,如何能在善刀盟,隐藏整整十四年,没有被人发现。包子要是知道,自己所持之物,真正的来历,你们以为,她会归还给雁雪国,还是……横刀一争,带着刀族,再掀起另一段腥风血雨。” 洛子妃听得有些担心,柔声说道: “包姑娘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她一定不愿意看到,江湖再起风云。” 闻声,纪梵音回头,望向洛子妃,心里有些发笑。 难怪毒老头说洛子妃,天『性』良善,不肯伤人。 那语气,既无奈,又头疼。 纪梵音笑着直摇头,眼中噙着慧光,故意用不正经的口吻,打趣道: “阴谋者最喜欢的,就是局中人的侥幸心。” 洛子妃微微一愣。 纪梵音歪歪头,朝洛子妃『露』出个可爱的笑脸: “洛姐姐,如果正直和善良,就能避免一场生灵涂炭,当年的阎皇,何必在痛失至爱后,血洗半数灵族,让蝉殷捡个大便宜,坐上灵族的族长之位。如今的阎皇,又何必利用灵族,时时敲打刀族,让刀族屈居第三,无法翻身。” 水清尘目光深沉如水,落在纪梵音的笑颜上,直到看的她浑身不自在,诧异的朝他看过来,他才移开视线,心里生出一种怪异:家伙为什么对六族的事,了解的这么深。 纪梵音看着水清尘俊美的侧脸,静默了片刻,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 是她的错觉么? 方才,她明明感觉到,他在看着她。 这时,台上,激战展开。 启月刀,刀气阵阵,青年刀客从一开始就不敢大意,全力应对。 他手中的刀,相当特别,刀刃窄长,像剑,但更宽大厚重,刀背笔直,刀尖锐利,刀锋闪着银光。 青年刀客布满厚茧的手握持佩刀,手一抬,寒光一闪,身影似离弦的箭一般,自原地消失,飞掠向包思慕。 “咣——” “咣——” 十几声震响过后,激烈的点点星火,从刃口的撞击迸发而出。 天兆,还是那个天兆。 就算隐去九成真身,成了蒙尘的启月,也是威力十足、睥睨天下的王者霸刀。 这一点,知道详情的三人,深信不疑。 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面对启月翻涌的强劲刀气,青年刀客飘忽的身影,和流水般自如的刀法,竟然弥补了佩刀的不足,几十个回合下来,不仅没输,还重击了包思慕,令她无法还击,只能凭借着启月的力量,一味地开始固守。 场中的豪杰,以及凤逍遥,都为包思慕捏了一把汗,紧张的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精彩的地方。 纪梵音看着打斗激烈的两人,口气笃定,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如果是天兆,纵使蒙尘,输,也一定要输在最有价值的时候。” 话音刚落,包思慕已经被『逼』到擂台的边上。 她身体后仰,虚悬着,几乎和地面平行。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拽了起来,躲开了青年刀客的致命一击,反身一刀,竟然将已经要胜利的青年刀客震飞,掉下擂台。 包思慕比在场的众人,还要吃惊的睁大眼睛。 下一刻,她感受到手中的启月刀,有了轻微的变化。 刀身在颤鸣,她恍惚感应到,刀身的中央地带,出现了跳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 那种心跳,从迟迟缓缓,若有似无,到无比的强烈,激昂,再无法忽视。 她吃惊的看向台下,发现,好像只有她,听到了刀跳动的脉搏声。 包思慕有些慌张,想丢掉启月刀,又一股强大的刀气,从颤动的刀身,传递到她的手臂。 寒光从刀刃闪过,包思慕两眼瞪得又圆又大,“啊”的一声惊呼,身体不听使唤的往前冲了出去。 她的满头大汗,立即运气,传遍周身,和启月刀暗中较劲,企图拿回主导权。 “咣——”一声脆响。 震动人心的撞击过后,青年刀客手中的刀身,突然出现了裂缝。 包思慕眼中顿时一亮,心中一喜,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她静下心,不再抗拒启月刀的支配,将全部心力用在感知刀的走向上。 一人,一刀,配合默契,瞬间找回了主场。 纪梵音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 “你的包子,进步了呢。” 她回头,望向嘴唇抿成一条线的水清尘: “她对刀的掌控,果然要比普通人更灵敏,你是否觉得欣慰?比起上一次,她进步了许多。” 她的声音,像寒山上的清泉,浇的水清尘透心凉。 就事论事,比起铁鞭一类,包思慕对刀的脾『性』更加熟识,用起来,也格外的得心应手。 与其说,是天兆在支配她,倒不如说,她听懂得天兆。 不服输,不认输。 这是她,也是它的心之所向。 一刀一人,互为感应,互相配合。 包思慕对刀的这份天赋,这份灵敏度,此生不用刀,会是一种遗憾。 水清尘凝住目光,有些深沉,隐藏在袖中的右手,因为心中的疑问,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擦食指指腹,脸上仍是一派平静,徐徐地对纪梵音说道: “她资质上佳,只是被环境耽搁了。” 音落,他心中又一个谜团出现。 剑狼牙虚怀如谷,胸襟宽广,他一生的偏执,都用在了对武学的追求上。 包思慕从三岁起,每年都会有两个月的时间,由剑狼牙亲自传授至高无上的剑法。 就算,包思慕资质一般,只学了皮『毛』,可是,在剑狼牙的监督和严厉下,这一点点的皮『毛』,也够她应付青年刀客。 水清尘剑眉微皱,心中的疑问,变得更加强烈了。 第100章 决定做一辈子赌徒 “包,包子!你家尘……” 水清尘手一伸,一提,再度把她拎了回来。 纪梵音腾空着,绝望朝蔚蓝的天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谁来告诉她,水清尘到底怎么了。 之前,明明是他先推开她。 现在又用狂热似火的眼神,追着她,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水清尘把她放到身边,大手在她的头顶拍了几下,安抚着说道: “我们做笔交易。” 纪梵音抬头望向他。 一提到交易,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说来听听。” 水清尘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非得到不可的那个人,她的名字叫什么。” 纪梵音“哈”的一声笑了: “这个交易,不平等。你想空手套白狼?想得美。” 水清尘低头,凝视着她的眼:为什么现在他才发现,从每年一封书信上的只字片语,到鹿蹄山她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对他的吸引,从未改变过。他此生唯一喜欢上的那个人,只有一个她。 “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就用那个,做我们的交易,如何?”他提议道。 纪梵音手『摸』着光滑的下巴,认认真真的沉思了一会儿,决定了: “我们玩个更有趣的。” 水清尘眸光一凝。 信上提到:她从就喜欢追逐刺激的快感。 水清尘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突然爱上了此刻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牢牢印在脑海里的那些点点滴滴,从她的身上,变成真实又耀眼的星光。 他再也不用借助虚妄的幻想度日。 现在,他一伸手,就触『摸』得到她的温度,看得清楚她的眉眼。 至于,她想隐藏的那些,他尚无法得知的部分,他想,只要纪家还在,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早晚会知道的。 他故作犹豫,看见她紧张的握紧了手: “好,你想怎么玩?”他藏着眼底的宠溺,不忍心看她期待落空的样子。 闻声,纪梵音兴奋的握了握拳头,跃跃欲试: “我们比一比,是你聪明,还是我更聪明。” 水清尘原本只希望她高兴,现在一听,不由的认真起来。 第一次比赛的胜负,事关以后家里的决策大权,会掌握在谁的手里。 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你说的仔细一点。” 他认真地模样,让纪梵音血『液』沸腾,刺激的暗爽,让她头晕目眩。 已经很久了,她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感觉。 内心越澎湃,纪梵音脸上越冷静: “你问我,为谁而来。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目标,就在这里。假设,这里开始了一局棋,你我各执一边,我们的比赛就是,在这场棋局收尾前,你能否夺回主导权。” “头彩是什么?” 纪梵音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一瞬间迸出的神采,让水清尘心头微微一『荡』。 她坦坦『荡』『荡』,一字一顿的笃定开口: “我心存芥蒂,目前为止,从未对谁推心置腹过。如果你赢了,我将许诺你,我此生仅有的赤诚。” 水清尘微一眯眼:嗯,真诚,是蛮重要的。婚前就算了,婚后,他不希望两人之间再有任何芥蒂。毕竟,他们的娃娃亲,一开始就对彼此有所隐瞒。 他点头,表示赞同: “好。我接收这个头彩。如果你赢了,你想要什么头彩?” 纪梵音唇角一扬,霸道的扬声: “我喜欢你的眼睛,如果我赢了,你不可以用这双眼,厌恨的看着我。” “这就是你要的头彩?” “是。” “我不会厌恨你,永远都不会。” 纪梵音撇了撇嘴: “没有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会走到谁的身边。” 水清尘长长的叹息一声: “看来,这局棋下完后,我们还要另起一局棋了。” “为什么?” 水清尘说道: “因为我已经想好了,下一局棋的头彩是什么。” 纪梵音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是什么?” “你的信任。” 纪梵音听得一愣,怪异的上下打量水清尘一眼: “你果然还是被鬼附身了。信任?呵,我人生第一堂课,就是绝不可以对任何人抱有信任。” 水清尘心口像针扎了一下,隐隐的疼。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心疼的说道: “看来我这辈子都要做一个赌徒了。” 纪梵音心脏扑通一声,脸红着飞快的拍开他的手: “你还是先赢了眼前这一局再说以后。” 她故作淡定的说道。 忽然想起来,凤逍遥他们。 纪梵音抬头,往四周看。 包思慕被人拥簇在中间,她脸『色』涨红,略显焦急的东张西望,像是想走,又无法开口离开,所以,只能尴尬又礼貌的回着话,不停的擦着额头的热汗。 纪梵音未置可否的摇摇头,往一旁撇开眼。 洛子妃和凤逍遥站在几步开外,正在聊什么。 突然,凤逍遥“咦?”了一声,抛下洛子妃,走到擂台的边角。 断成两截的发带,随风滚动,被擂台下面的石头挂住。 凤逍遥弯下腰,捡了起来,看了几眼后,转身看着众人,大声问道: “喂!这是谁的东西?” 围着包思慕的诸位豪杰停下嘁嘁喳喳,齐齐转头,望向凤逍遥高高扬起的手臂。 包思慕看了一眼飞扬的发带,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啊”了一声,恍然道: “是那个人的!那个青年刀客的。” 青年刀客? 他的什么? 纪梵音想着,漫不经心地撇去一眼,待看清楚那根发带后,她整个人呆了一下,仿若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刻在骨头里的痛楚,让她惊慌的后退一步,想要逃开。 可她毕竟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幼天真的孩子。 所以,短暂的慌张过后,纪梵音坚强的停下往后退的脚步。 事到如今,就算那个人亲自站在她面前,她不带怕的! 纪梵音眼中燃起不可遏制的怒火,疾步穿过人群,朝凤逍遥伸出手: “给我。” “什么?” “给我!”这一声,在鸦雀无声的院子里,显得有些尖锐。 水清尘察觉到纪梵音的异样,快速的寻找了一圈。 却看到那个青年刀客。 他,在什么时候离开的? 凤逍遥被纪梵音的火气吓了一跳,赶紧把东西,放到她手里: “这根发带,怪旧的,像是很久的东西了,你要这个干吗?” 纪梵音没有回答凤逍遥的问题,她呼吸变得微微急促,接到发带后,快速的翻找着什么。 下一刻,她在发带的末端,找到了歪歪扭扭绣着的一个“音”字。 果然,是他…… 纪梵音捏住发带的手,指关节由于用力,显得发白。 冷砚文! 他竟敢……他胆敢! 他怎么敢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就是因为他的背叛,她才不敢再对任何人抱有信任! 第104章 神秘的阁楼 她的眼睛,像一泓清水,冷冰冰的,警惕又猜疑的望着他,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个究竟。 他心里明白,是自己先误导了她,他也清楚,她的反应,是合理的。 只是,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知道,就事论事,那都是论的别人的事。真碰到事关心尖尖上的人的事时,再怎么理智,还是会感到失落。 冷砚文也好,冷鸿儒也好,他们都亲眼见证了她的成长,参与了她的人生。 她,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活在她的世界里,远远地,守着一个山头,等了她十四年。 水清尘心里有点微恼,却还是不舍得恼她。 尽管心情有些不悦,他也不打算挑明两人的关系。 一则,他是提前下山的。 约定的时间,还未到。 既然祖父和她的爹亲,定下了十四年的约定,就一定有他们的考量。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介意再多等她一个月。 二则,他希望,无关身份,她如他一般,是真正的喜欢上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这桩婚事。 自然,就算在这一个月里,她没有真的动心,他也不会放过她。 于是,沉默了一会儿,水清尘薄薄的唇,勾出一个微笑,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福薄,消受不起左拥右抱的好福气。” 纪梵音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盯盯的看着他,在他的注视下,心脏很没志气的开始加速。 他嗓音柔和,又低沉的说道: “十八年来,我努力不成为像君父那样的人,但现在看起来,我运气,还不如他。” 一旁,包思慕愣愣的看着他们二人,忽然,有种融入不进去的感觉,听到这里,她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尴笑,望向水清尘,搭腔道: “水公子的君父,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水清尘淡淡微笑: “别人眼中的他,确实,是个令人敬仰的人物。” 包思慕高兴地立即回答: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我们的意见一致呢。” “音,你觉得呢?”水清尘问道。 纪梵音眼中的冷意,稍褪: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 “你再仔细想想。”他温润的声音,透着一丝蛊『惑』,期待的望着她。 纪梵音抿了抿嘴,不大乐意了。 他想听她回答什么。 她怎么知道,他家君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凭什么包子随口一个意见一致,就可以了,他却逮住她不放。 分明是偏心。 纪梵音心里这么想着。 突然,她想起鹿蹄山上时,他们的对话。 当时,她说—— 君父他是个痴情的人呐。 纪梵音眨了眨眼睛,诧异的看他。 他想听的答案是这个? 水清尘眼中闪烁着笑意。 看来,她想起来了。 包思慕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急躁。 她就站在他们的面前,却好像再怎么努力,也融不进去他们的世界。 “对了,后院有个神秘的阁楼,你们想不想去看看?”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挤到他们两个人的中间,对着水清尘,献宝似的说道。 三人出了偏厅,同凤逍遥、洛子妃汇合后,包思慕在前面带路。 没一会儿,五人就到了包思慕口中提到的神秘阁楼。 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杂『乱』无章的爬山虎,和凌霄花。 荒凉的院子里,被填平的荷塘上,种着几棵木棉树。 三层阁楼的窗户和门上,结了几层厚厚的蜘蛛。 凤逍遥眯着眼睛,抬起头,望了一眼阁楼顶部,感慨的说道: “难以想象,这么繁华的府邸,还有如此荒凉破旧的地方。” 洛子妃东张西望的观察了一会儿,细心的发现,院子的围墙边上,有着许多被砍断的树桩,被常年的地面覆盖植物——扶芳藤,密密实实的遮住。 她走过去,玉手拨开绿『色』的枝叶,『摸』着树桩沉思了一会儿,起身望向几人,说道: “看来,这里原本的主人,很喜欢珍珠梅,这里到处都是珍珠梅干枯的树桩。” 包思慕时候和丫鬟们捉『迷』藏,无意闯进了这里。 老管家找到她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要她千万千万不能向外公、外婆提到这个地方。 大人越是不准孩子触碰的禁地,越会像一颗树苗一样,扎在孩子的心里。 现在,包思慕长大了,心里的树苗也长成了苍天大树。 心里的好奇,不仅没有减少,反倒与日俱增。 只是,这个秘密的禁地,她一直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过。 自然,在这期间,她也悄悄来过好几趟,但都没有发现什么珍珠梅的东西。 闻声,她走到洛子妃身边,望了一眼干枯的树桩,问道: “我倒是知道这些树桩,但是,却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洛子妃温婉一笑,说道: “珍珠梅是一种灌木,树姿秀丽,花蕾像雪一样,花形像梅花一样,很漂亮,如果这些珍珠梅没有枯死,现在正是它们开花的季节,一定很漂亮。” 包思慕一脸惋惜的说道: “真可惜啊。” “是有些可惜了。”洛子妃叹息道:“看这些树桩,这里的珍珠梅,树龄至少有三四十年了。” “年龄这么大?!”包思慕难以置信,又看了一眼被扶芳藤覆盖住的树桩。 “是啊,所以,才更可惜。”洛子妃点点头。 纪梵音站在破败的回廊前,视线定在积了厚厚一层尘土的门栓上。 铁锁,已经生了锈。 水清尘径直的走过去,没用多大力道,就直接捏开了。 他抬手,按住破旧的木门,轻轻一推。 积尘像黑灰『色』的雪一样,瞬间盖了下来。 他连忙用宽袖挡住脸,还是被灰尘呛得一阵猛咳。 他一面挥着手臂,快速的扇开落下的灰尘,一面回头,朝纪梵音说道: “你站远点儿。心,别咳咳咳……别呛到,这里积攒的灰尘,意外的多。你等会儿,咳咳咳,等会再进去。” 纪梵音早在冷鸿儒千锤万凿的训练下,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此刻,看着水清尘狼狈咳嗽,睁不开眼睛的样子,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她掩饰『性』的撇开眼睛,皱紧眉头,嘴硬道: “我又没说我要进去。” 第107章 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就是忍不住。 至于,忍不住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只知道,当纪梵音笑着从她身边走过时,她的心,像针扎了一样的难受,又像有块石头,堵在那里,那种感觉就像是……像是被人漠视了。 包思慕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不舒服,集中心力,每一刀,都几乎完全还原了青年刀客的刀法。 凤逍遥记『性』也不差,以剑为刀,两人一招一式,十分默契。 洛子妃观望的专注,忍不住赞叹道: “他们两个真聪明,一招一式,和擂台上的一模一样。” 闻声,纪梵音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光。 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同一棵树上,落下的树叶,都不尽相同,他们怎么可能会做到一模一样。 包思慕手里的,那可是天兆。 如果没有天兆的加持,她根本赢不了冷砚文伪装的青年刀客。 包思慕以为,凤逍遥只要模仿了她的招数,就能赢了她伪装的刀客,却忘记了。 一、她在擂台上,比武时,手里用的是天兆。 二、她现在手里用的,还是天兆。 三、凤逍遥的手里,没有天兆。 包思慕越专注的使出冷砚文的招式,凤逍遥就会愈加惨烈。 因为,他应对的敌人,不止是冷砚文的招数,还有天兆强大的刀气。 包思慕大方无私,不介意教会凤逍遥,她家的刀法,却遗漏了一点。 虽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可,凤逍遥资质一般,剑术也尚且一般,他的基础,本来就差,并不稳固,一个用惯了剑的人,你让他用刀,他肯定会难以适应,更何况,还是把剑当刀使,稍不留神,他就会内息紊『乱』,开始出错。 他出错不要紧,要紧的是,天兆一刀下去,他没接住,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这也是刚才,她为什么阻止他们比试的原因。 可惜,被人无视了。 纪梵音走到水清尘的身边,望向过招中的两人,用手肘顶了一下水清尘的手臂,声说道: “喂,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水清尘波澜不惊的眼眸,轻轻波动: “看出什么?” 纪梵音眯着眼,紧盯着他的脸: “明知故问。” 水清尘哭笑不得的摇头: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那你不做点什么?” “比如?” 纪梵音嘴角一抿: “比如,英雄救美之类之类的。” 水清尘深邃的双眸,在她的脸上停顿几秒,慢慢移开: “多亏包姑娘的演示,我才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纪梵音抬头。 水清尘: “简单的招式,不简单的人。” 他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纪梵音却了然的点头: “他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在我记忆里,他事事要做到尽善尽美,我想,他为了模仿的更像,在过来之前,一定先封了自己的内力。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输给天兆。因为,他惯用的武器,是剑。” “你很了解他?”水清尘侧眸,看她。 纪梵音唇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有些自嘲的哼了一声: “他那个人……从认识我的时候,就戴着面具。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真的认识过他吗。” 顿了顿,不想再提起冷砚文的事,她话锋一转,看向打斗中的人,玩味的笑问: “差不多了,喂,水清尘,你准备抢谁?我抢凤笨笨好了。把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你。” “你今天很关心凤弟。” 纪梵音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我担心他们的血,脏了这里。” 话音刚落,就看见凤逍遥脸『色』一变,手中的剑震飞了出去,包思慕也愣住了,可砍下的刀,却无法停下。 纪梵音见机直直的朝凤逍遥冲过去,准备抢人。 突然,一道疾风从她身边掠过,先一步抓住凤逍遥的手臂,往后一丢。 是水清尘。 他掌风一震,迎上落下的天兆。 包思慕大惊失『色』,慌『乱』中,不顾刀气反噬,急急的收势。 纪梵音叹息了一声,只好救美了。 她闪至包思慕的身后,凝气,一掌朝包思慕的背后击去。 刹那间,包思慕只觉得,有股强大的内力,从她的背后,传递到她的手臂,竟『逼』压在她的刀上。 无法停下的一刀,加注了纪梵音的内力,以破竹之势朝水清尘砍去。 包思慕的心跳,在这一刻,静止,惊惧万分的瞪大眼睛,想大声喊心,可声音,却卡在嗓子里。 “清尘大哥!”凤逍遥脸『色』大变,疾步上前。 几乎是在同一刻,两股强大的内力,在空中激烈的撞击在一起,震得几人脚下一颤。 水清尘和纪梵音视线交汇,同时往回飞退。 一场凶险,就这么……过去了? 洛子妃站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才更懂刚才有多么惊心动魄。 那一刀,凤逍遥没有能力避开,如果落到他身上,轻则,卧床一个月,重则,伤及筋脉,他的右手,这辈子,只怕都提不起剑了。 那可是天兆啊。 水清尘顶替了他,承受下这一刀。但包思慕一定会受伤。 在这时,纪梵音出现了,以同等的力量,接下了水清尘的一掌。 洛子妃眼中流『露』出激动地神采。 那两人得多相信彼此,才能如此默契,以天兆为媒介,两掌相抵,将危险抵消为零。 “哐——”天兆,从包思慕颤抖的指尖滑落。 她两腿发软的跪坐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可怕,好可怕……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伤到了水清尘。 凤逍遥也被吓了一大跳。 他完全是按照包思慕传授的技巧,和刀式去展现的。 可是,每逢刀、剑相撞时,他的手腕,就传来一阵撕裂的疼。 包思慕手里的刀,像铁山一样,撞得他几乎握不稳手里的剑,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他感受到一股刀气,霸道又蛮横的缠住了他的剑,让他无法逃脱。 他开始急了,越急,内息就越紊『乱』。 他想喊停,一口血腥在这时涌到嗓子里,稍一迟疑,一刀砍了过来。 凤逍遥立即后退,后背几乎擦着地面,往后的退。 于是,就演变成了刚才的一幕。 凤逍遥到现在气息还是『乱』的,粗喘着,大口大口呼吸。 垂在身侧的右臂,止不住的颤栗。 手腕的钻疼,在提醒他:差一点,他的右手,就交待在这里了。 第115章 两情相悦,抵不过缔少插一脚 她眼眶红了,想哭,却开心的笑了。 “尘尘!”欣喜若狂的扑上去,她一把抱住他,像是抱着了此生所有的希望,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撒娇般的蹭了又蹭。 “尘尘啊,尘尘,尘尘……” 难以相信的,激动地,患得患失的。 她用三种情绪,喃喃着他的名字。 像极了那夜梦里,他用三种感情,喊着她。 “尘尘。”她从他怀里,扬起头,眼睛像明亮的星星一样,闪闪烁烁。 “嗯?”水清尘宠溺的笑着,剑眉轻挑,询问:“怎么了?” 纪梵音直视着他的眼: “阿儒从来没有说过,他会喜欢我。你说了,要是做不到,就是负了我。” 水清尘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她,但是,他没有。 那双灿若星辰的深眸,牢牢地凝在她的脸上,直到把她盯得脸颊滚烫,眼中『露』出了不安,这才『露』出浓浓的笑意。 他的语气,低沉柔和,却是那样的笃定,那样的认真,好似立下了这一生都不为所破的誓言: “我负了自己,负了天下期许,都不会负了你。” 他炙热的目光,深深地凝望进她的眼里。 眩晕感,又一次袭来,几乎将纪梵音溺毙在幸福里。 他抱着她,抱住了此生唯一的情忠,一字一顿,让她知道,她最关心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音,垫着脚的喜欢,是走不远的。” “如果起誓,就能令你放下芥蒂,把一生交付给我,我愿意立下像山、像海一样,永恒不变的誓言。” “但你我都知道,你信不了这些。” “不如,就让我头痛一辈子这个问题,让我用一辈子,向你证明,一个水清尘,在七国大义面前,微不足道。七国大义在一个纪梵音面前,不值一提。” “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世间万物,不约而同,不生不灭,无始无终,亘古不变。这,是道。” “音,你,就是我今生唯一信奉的道。” 纪梵音清晰地感觉到,心口上怦怦的心跳声,从未有过的强烈。 她近乎『迷』恋的凝望着他的眼睛,里面所有的温柔和深情,都是属于她的,都是她的,专属于她一个人的。 十四年来,她不信诸佛,不信鬼神,却想信他一次,就这一次。 哪怕最后穷途末路,万劫不复。 比剑还冷,比蛊还毒的纪梵音,此刻,却像云一样的柔软,投进水清尘的怀里。 白皙的脸庞,泛着玉『色』的光芒,娇嫩的唇瓣,抿出邪魅至狂的深笑,眼波流动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尘尘。” “嗯?” “天莲灯上时,我说,我想喜欢你。” “嗯。” “这句话,错了。” “嗯?”水清尘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心里莫名的有些沮丧,但很快,他就释怀了。早晚有一天,她会同他两情相悦。 纪梵音说道: “在他身边,我想做危险的事情,证明他的在乎。” 水清尘动作一滞,修长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发,忍住心里的吃味,回答: “嗯。” 纪梵音睫『毛』轻眨,隐去眼中野兽般的目光,认认真真的说: “但,有了你,我不再做危险的事情。” 水清尘心口一紧。 她收紧手臂,霸道的抱紧: “等了解了栖霞城的一切,我想,我愿意陪你守一片海,不再冒险,不再闯『荡』,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刹那间,一种灭顶的愉悦和激动激『荡』在心头,水清尘无声的收紧手臂,用力的拥抱,让两人都感到轻微的疼。 这点疼,却成了真实的证明,证明,他们不是在做梦。 “好……”他微微弯下腰,把脸深深地埋进她的发间。 夜『色』撩人,树影斑驳。 两人的心,却从未如此的贴近过。 同一片月『色』下。 繁星点缀。 陡而峭的深渊之上。 冷风呼啸。 默九缔负手站立,幽暗深邃的凤眸,似在蔑视人世间的一切。 他五官深邃,高挺的鼻梁下,冷玉一样的嘴唇微微上扬,透着极致的邪、极致的狂。 冷亦寒一身黑衣,一柄黑剑,一脸冷肃,敬如神明一般,单膝跪在默九缔的背后: “缔少,过了前面,就是栖霞城了。” “是了。”『性』感的磁声,从默九缔的唇瓣逸出:“站在这里,我已嗅到了她投入怀时的味道。” 冷亦寒目光微晃,不动声『色』的说: “她是缔少养大的,身上自然有着缔少的影子。” 阔别五年,默九缔的凤眸深处,久违的『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只是,这抹笑到了他这里,多少带了点狂妄不羁。 “这话,被冷鸿儒听到,会找我搏命的。” 冷亦寒冷锐的黑眸,也破天荒的染上一丝属于人的情绪: “缔少多虑了,师兄自就冷酷孤寂,始终把理智,摆在个人感情之上,这份近乎可怕的才智,让他毫无破绽,也冷酷无情。所以,就算听到缔少这句话,他也会无动于衷,不会找缔少搏命的。” “哈。”默九缔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亦寒呐,音音跟了我三年,就被我养成了一头狼崽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天真。” 冷亦寒叹息一声: “缔少……你说过,人人都可以成为你手中的玩物,唯独她不同。” “自己『奶』大的狼崽子,当然不同。” “……”冷亦寒放弃了沟通,但还是说了一句:“亦寒不是天真,是坚信,师兄绝不会伤害缔少。” 默九缔回眸,眼底玩味噙笑: “如果有朝一日,他会呢,亦寒,你又会如何?” 冷亦寒不假思索的回答: “以命,去挡。” 默九缔嗤笑着摇头: “亦寒啊,你活的这么认真,不累么。” “呃……”冷亦寒愣了一下。 又被骗了? 默九缔睥睨众人的黑眸,此刻,高傲的俯瞰峡谷。 总是玩世不恭、反复无常的脾『性』,让冷亦寒无法分清楚,他的话,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 “记住了,下次我再问,你要回答标准的答案。” “请缔少,赐教。” 默九缔睫『毛』轻眨,慵懒的凤眸,亦正亦邪: “假如有朝一日,冷鸿儒找我搏命,别傻乎乎的去送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狼崽我有危险,知道么?” “为什么?”冷亦寒问。 默九缔邪魅一笑: “如此,才更有趣。” 第116章 别人约会,咱们约架! 宽敞的阳台上。 一张摇椅,一点晨风,两个亲密依偎在一起的人。 同样的景『色』,却是不同的心境。 水清尘搂着怀里的人儿,淡若飞雪的眉宇间,此刻,却充满了柔情。 上一次,家伙寒症发作,他抱着她,坐在这里,满心的恼火。 现在仔细的分析一下,也许当时,他的担忧之下,还隐藏着那么一点的吃味。 毕竟,那一晚,家伙喊了“阿儒”这个名字,一百七十三次。 只喊了四次“尘尘”。 这一次,两人互通了心意,他的心情,都跟着明媚了起来。 昨晚,两人回到流霜阁。 他把她送到了楼上,转身要走,她却拽住他的衣袖,要送他下楼。 两人手牵手,下了楼。 到了门口,他又舍不得了,再把她送到楼上。 一来二去,谁也不肯先回房,家伙竟大胆提议,干脆一起睡好了。 怎么能一起睡…… 现在的心境,和当时在鹿蹄山上时,已经完全不同。 他不确定,他的自制力,还能不能经得起她的撩拨。 于是,他抱着她,在阳台的睡椅上过了一夜。 水清尘眺望着鱼肚白的天空,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家伙的脑袋,歪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单薄的身板,又软又柔,激出了他十八年积攒的所有怜爱。 一刻钟后。 和煦的阳光,照『射』在纪梵音的脸上。 她含糊的嘟囔了一声,立即扭头,把脸深深地埋进水清尘的怀里,微恼的声音,带着撒娇: “尘尘!熄灯,亮,我还要睡……” 水清尘的大手,握住她凉凉的手,唇畔微微的笑着: “在山上时,听人讲,山下的姑娘,常常让心仪的人,晚上摘星辰,做不到,就要面临上刀山、下油锅,危及『性』命的事情。音啊,我能一手遮天,却不能为你熄灭这盏‘灯’呐。” 纪梵音睡眼惺忪的“唔?”了一声,百般不情愿的把脸,从他怀里钻出,眯着眼,往耀眼的地方瞅了瞅。 是太阳。 不由一愣。 她扑哧一声,忍俊不禁的笑着,拳头朝他硬邦邦的胸膛,虚捶了一下,笑骂道: “油腔滑调,找打!” “哈哈哈……” 水清尘的胸膛,因为愉悦的大笑,而微微震动,温热的大手,抓住她的手,按在心口,感慨的说道: “如果学会鬼奴那点油嘴滑舌,就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我是愿意学习的。” 纪梵音撇嘴道: “我巴不得一睁开眼,就被你抱在怀里,所以,不用学。” 睡得粉扑扑的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纪梵音舒服的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鬼奴?他是谁?” “有些事务需要处理,他暂时不在这里,等哪天他回来了,我让他过来,给你请安。” “好啊。” 纪梵音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 现在的感觉,太美好,让她有点飘飘然。 她正感受着这股不真实的感觉,低沉柔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你没有醒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万一你喊的是别人的名字,我大概需要作出什么反应。” 纪梵音微愣一下,有些惊讶的抬头。 原来不只是她,就连谪仙无垢的尘尘,也会有患得患失的心理? 水清尘铁臂牢牢地搂住她的细腰,两手扣在她的腰前,下巴枕着她的脑袋,沉声说道: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还是头一次体会,有些陌生,又有些高兴。” 纪梵音听着,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人嘛,将醒未醒的时候,是最『迷』糊的,我要是在这种境况下,喊的是阿儒的名字,你会怎么办?” 她黑眸澄澈,偷偷地往前瞄。 水清尘眼眸满是笑意,故作哀怨的叹息一声: “后来的,总是要吃亏些的。我能怎么办,把你按在腿上,打一顿?我舍不得。找冷鸿儒拼命,那会显得我无理取闹,丢了你的脸面。” “哈。”纪梵音大笑:“你会找冷鸿儒拼命吗?” 水清尘深眸微眯,低头看她: “我要找他拼命,你好像格外的兴奋啊?” 纪梵音何止是兴奋。 冷鸿儒是谁? 他剑法卓绝,自一年前,就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心中有剑,风雨皆可为剑。 水清尘呢? 他因为某个缘故,显然得到了剑狼牙的入室亲传。 这两个人要是撞在一起,简直比太阳撞上月亮,还要劲爆,还要刺激,还要有看点! 纪梵音想着,激动地提议: “或者,你跟我!” 水清尘『迷』『惑』眨眼: “嗯?我跟你?” 纪梵音坚定的点头: “对!我跟你。” 这时,太阳完全升起。 晨光透过薄云,洒在纪梵音的身上。 她原本就白皙粉嫩的脸颊,因为想到交锋的刺激感,而透着一点醉人的胭脂红。 纪梵音:“虽说,我暂时还打不过阿儒,但起码,也学到了他的七成。什么时候,我们约一下?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水清尘愣了一瞬,陡然失笑。 “我,拒绝。”他哭笑不得的把她搂进怀里。 “为什么?你看不起我?”她有些恼,从他怀里挣脱出。 水清尘低头,对上她不服气的眼神,无奈的笑笑: “不用拼命,我愿意一辈子都做你的手下败将。” 纪梵音脸颊一红,恍然明白了什么,手抬起,『摸』了一下额头,掩饰了心里的甜蜜。 “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她声的嘟囔:“而且,我不需要你让着我。” 顿了顿,她一扫眼中的娇羞,目光坦然的迎上他的黑眸: “尽管,我喜欢你,但是,决斗,还是要公平才有意思。” 水清尘眸『色』深深地望着她,想再把她搂进怀里,享受当下的安宁。 什么公平,什么决斗,他只在乎她前面说的喜欢两个字。 她是他的心头肉,是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里,唯一的软肋。 所以,不用拼得你死我活,只她一个眼神望过来,他就输的心悦诚服。 可是,他的软肋,却是个有骄傲、有硬骨头的姑娘啊。 她希望公平决斗,一争高下。 那便陪她认真的玩一玩,也无妨。 只是……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 她说,她只有冷鸿儒的七成,却坚定地认为,能和自己挣个鹿死谁手。 她的这个潜意识,有点微妙了。 水清尘眼眸深处,波动出一丝从未有过的认真,微微一笑: “那就……陪你活动一下。” 第118章 这一次一定要亲眼看他死! 正厅。 包毅德眉间豪气依旧,脸颊却不知为何,紧紧地绷着。 包夫人纪倩影坐在主位旁侧的椅子上,美丽的眸子,泛着可疑的水光,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眼眶也红红的。 看到李慕白等人进来,两人这才回过神。 包毅德脸上的愁容稍缓,纪倩影也『露』出了一抹笑,只是,那抹笑,却并没传递到她的眼底。 纪梵音看着他们两个,尽管只是一眼,却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点端倪。 她扭头,和水清尘互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的没有说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纪倩影深吸一口气,强提精神,和纪梵音几人心不在焉的客套几句之后,转到正题,略显急切的问道: “听德义说,昨天,你们和思慕一块去了衙门?能否详细的告诉我们,你们去过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是否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凤逍遥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纪倩影毕竟是包思慕的母亲,是长辈,所以,他还是详详细细的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岂料,纪倩影的脸『色』,慢慢的变得惨白如纸。 包毅德刚硬的面孔,也出现了一瞬的异样。 凤逍遥越往下说,越犹豫。 他哪个部分说错了? 可也没有啊。 凤逍遥一边想着,一边把事情的经过陈述完毕后,扭头看向身旁,朝纪梵音递去一个怪异的眼神:他们这是怎么了? 纪梵音耸了耸肩,暗藏慧光的黑眸,略略一转,一眨不眨的凝注在纪倩影的脸上。 她像是对凤逍遥有话要问,几次欲言又止。 纪梵音沉思了片刻,状似无意的问道: “包夫人认得廖三?” 纪倩影眼神闪烁,避开纪梵音探究的视线,声音微颤的说道: “纪姑娘,为何会这么问?我并不认识什么廖三。” 包毅德刚才听到凤逍遥讲到纪府后院荒芜的院子时,他就晃了神,凤逍遥后面说的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这会儿听到廖三这个名字,他显得有些激动,仓皇起身时,手背猛地撞到茶杯,怒问道: “你说谁?廖三?!” 纪梵音黑眸撇了一眼摔碎的茶杯,不动声『色』的笑笑: “是啊,廖三,一个窃贼,是在纪府荒废的一个阁里发现的。当时,他的身上,怀揣着价格不菲的珍珠手串。” 包毅德脸上的青筋突起,极力的克制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怒火: “当真是廖三。十四年了,他胆敢还回来!” 纪倩影右眼皮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跳个不停。 这会,听到似噩梦般的名字,脸『色』变得铁青。 她强装镇定,按住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走到包毅德身边,玉手握住他的手臂,说道: “毅哥,不会是他的。你忘了?他已经死了。而且……赤霞国这么大,人这么多,同名同姓的人,大有人在,不可能是他……毅哥?” 话未说完,她不安的目光一滞,下一刻,惊慌的低下头。 包毅德的手臂上,结实而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因为愤怒,而紧紧地绷住。 纪倩影的心口,窒了一息,一种惶恐无措,像『潮』水般蜂拥袭来。 “毅哥……毅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安抚的话,戛然而止,纪倩影被包毅德怒不可遏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毅哥!”她有些仓皇的大喊,终于引来了包毅德的注视:“毅德,你忘了?你忘记了,他死了,是你亲手杀死的呀。你忘了?” “我没忘。”包毅德说道:“我更没忘,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首!” 包毅德情绪越来越激烈,眼中迸出惊人的杀意,一把抚开手臂上的玉手,转身就往外面走: “一定是他!我去衙门,这一次,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他死!!我…… “毅哥!” 纪倩影面『露』慌张,哭腔喊道:“那思慕呢?思慕怎么办?你不管她了吗?” 包毅德步伐一顿,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纪倩影心中一喜,连忙说道: “毅哥,你不是最疼思慕吗?她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毅哥,我们都需要你。比任何人都更加的需要你。毅哥……” 包毅德慢慢的攥紧垂在身侧的双手,一字一眼从齿缝里飘出。 “我……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一刹那间,纪倩影的身体,像秋日的落叶一般,晃着往后面倒去,砰地一声,腰部撞上尖锐的桌角,她却仿佛已经感知不到疼痛。 “包夫人!”李慕白快步过去,扶住纪倩影的手臂。 “毅哥!”纪倩影一把推开李慕白,颤颤巍巍的追出大厅。 凤逍遥坐在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满眼的『迷』茫: “这……这,现在是怎样的一回事?” 李慕白脸『色』微沉,没有回答凤逍遥的疑问。 因为,他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了。 包家夫『妇』口中的廖三,又是谁? 那人居然能引起这么大的惊动。 “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音落,李慕白疾步追出大厅。 纪梵音唇角一扬,眼中精光乍现: “走!看热闹去!” 凤逍遥犹犹豫豫的摇摇头: “别了,常言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毕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咱们掺和进去,不太好?” 纪梵音眉头一挑,问道: “你不想知道,包子怎么了?” 凤逍遥点点头: “我想知道,不过,包子可是善刀盟的大姐,是第一贵府纪家唯一的外孙女,她就算有事,也会没事的。咱们就等在这里,一会儿李慕白回来了,问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是?清尘大哥。” 闻声,纪梵音看向水清尘: “尘尘,你怎么看?” 水清尘安之若素,轻声说道: “这一次,我赞同凤弟的看法。饱知世事慵开口,看破人情但点头,和我们无关的事,何必去追究。” “那你俩在这里等着,我去了。”纪梵音手一挥,一扭身,迈着轻快的脚步,追了出去。 见状,水清尘无奈的笑着摇头,随即站了起来。 “清尘大哥,你干嘛去?”凤逍遥愣愣的问:“你不跟我一起,在这里等着了?你不是说,和我咱们无关的事,就不要去追究吗?” 水清尘唇角噙着宠溺的笑意,喟然长叹: “是啊,我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凤逍遥不解的问: “哪里不一样了?” 水清尘微微一笑: “音参与了的事情,就是和我有关的事。” 第121章 众人的心,都揪着 闷热干燥的天气,让人透不过气。 忽然,巨雷在云上炸响。 赤红的闪电,在黑云中撕裂出一个口子。 没一会儿,倾盆大雨泼了下来。 纪梵音慢慢的从屋里走出,目光穿过雨幕,寻找到水清尘的身影。 他独自一人,负手站立在环廊下,清雅素净,俊美的脸庞微微扬起,望着雨水顺着屋檐的瓦片滚落。 善刀盟凝重的气氛,像是被他隔绝在了身外。 纪梵音唇角抿动,略一沉『吟』,朝他走过去。 她说道:“下雨了啊。” 水清尘回答:“是啊,下雨了。” 两人肩并肩的站着,眺望着院子里的雨雾。 安静没有持续太久。 纪梵音凝着水清尘的侧脸,忍不住的说道: “我出来的时候,包毅德进去了,太医的意思是……”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的继续: “没救了。” 水清尘神情平静的点点头,未置可否,让人猜不出他的态度。 纪梵音眉头微不可察的拧动: “你没听懂,还是没听到我说的话?” 水清尘脸上『露』出微笑,侧眸,迎上她的黑眸,把她眼中的疑『惑』和试探,一点不落的尽收眼底: “听懂了,也听到了。没救了,就是可以准备后事的意思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水清尘的嘴里说出来,却让纪梵音不得不思量又思量。 水清尘像是明白她的心事,黑沉沉的眸子,掺入一抹温笑: “音,她是她,你是你,不用拿我对她的态度,揣摩我对你的态度。” 纪梵音眉头一松,像个泄气的皮球,干瘪瘪的拉下脸。 过了片刻,她额头用力地撞上他的手臂,低头看地,垂头丧气的说: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水清尘唇角噙着宠溺的笑,转眸望向淋淋大雨,笑着说道: “包姑娘福大命大,有善刀盟和纪府傍身,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到了晚上。 雷电交加,大雨滂沱。 雨柱像鞭子一样,啪啪的抽打在窗上。 凤逍遥杵在房门口,垫着脚,伸长脖子,努力的张望隔壁的院子。 那里灯火通明,忙忙碌碌的嘈杂声,一天都没有间断过。 他看了半晌,也只能听到声音。 他拉拢了一下领子,转身进屋,关门,把冷飕飕的水汽,挡在外面。 屋里。 纪梵音坐在椅子上,没睡。 跳动的烛光,在她的脸蛋儿上,罩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 凤逍遥一屁股蹲坐凳子上,扭头对纪梵音说道: “这包夫人也真是的,我都已经跟她讲了快八百遍了,为什么还要清尘大哥,再单独的过去细说一遍昨天的事。” 纪梵音长长的睫『毛』轻颤一下,抬眸,朝凤逍遥瞥了一眼,百无聊赖的淡淡道: “大约是怕你漏说了关键点。” 凤逍遥两手环抱,撇了撇嘴。 其实,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并不是真的抱怨什么。 如果多讲几遍,就能帮助包思慕,就是让他再讲十遍,一百遍,一千遍,他也愿意枯燥的重复下去。 实在是……屋里太安静,纪梵音又不说话,外面的雷雨声又响的人心烦意燥。 他心里实在是堵得厉害,这才没话找话说。 纪梵音回答了一句,就不再说话。 房间里,又变得静谧无声。 凤逍遥屁股在凳子上蹭来蹭去,坐立难安。 纪梵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 “聊一会?” “好啊好啊!”凤逍遥忙不迭的点头,赶紧坐好。 纪梵音不大喜欢阴雨连绵的天气,这种天气会让她像冬眠的蛇一样,浑身软绵绵,提不起劲儿。 “聊什么?”纪梵音懒洋洋的靠着椅子,问。 凤逍遥想了想,说道: “你觉得,包子会死吗?” 纪梵音睨了一眼他满是担忧的脸,回答: “你白天的时候,不是说,包子是善刀盟的大姐,是第一贵府纪家唯一的外孙女,就算她有事,也会没事的。” 凤逍遥叹息道: “我原先是这么觉得的。可是,都一天了,我见善刀盟的弟子们,一个个满怀希望的捧回来救命的珍贵『药』材,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出门,宫里的太医们,都来了好几拨。可包子还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傍晚的时候,我看见洛姑娘眼睛都红了。” “她说,包子的身体,越来越凉,脉搏开始很难『摸』到,身体也已经……已经出现僵硬的情况了。她还说,再找不到病因,包子怕是……怕是难熬到明天了。”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要是早知道,她会出事,昨天我就不说那些话了。” 纪梵音清澈的黑眸,看了凤逍遥片刻,转头,看向窗外,脸上清清冷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凤逍遥满心的纠结,抬头看着她,追问道: “死丫头,你说,她会死吗?会吗?” 纪梵音一脸的波澜不惊: “我又不是阎王爷,怎么会知道她会不会死。再说了,我说不会,你就信了?” “我信!”出乎意料的,凤逍遥目光紧盯着纪梵音的脸,认真又坚信的回答道。 纪梵音心头一动,有些诧异的问: “为什么?” 凤逍遥回答道: “不知道,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你的话,可以相信。” 闻声,纪梵音眼中『露』出一抹几乎淡到看不见的轻笑,她偏转目光,再次望向窗户: “包子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就像一张没有填过任何笔墨的白纸,阎王爷不会收留一个毫无乐趣的灵魂的。” 惊雷中,她的声音,甜美轻柔,却带着一种可以令人安心的魔力。 凤逍遥当下沉住心,就算外面雷声滚滚,大雨似塌了天似得倾盆盖下,他也心定神安了。 这么静静的又等了半个时辰,外面忽然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是水清尘,洛子妃和李慕白。 凤逍遥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水清尘进屋后,径直走到纪梵音身边,轻声问道: “等急了吗?” 纪梵音摇了摇头,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 她注意到,李慕白的脸『色』,比傍晚的时候还要难看。 洛子妃低垂着脑袋,步伐沉重的走在最后面。 纪梵音不由的抬头,朝水清尘看了一眼。 第123章 你仿佛是在嫌弃我胖 这是一场和阎王的较量。 无人喊累,纵然有累,但为了给包思慕搏得一丝生机,所有人跑断了腿,也没有说出一句怨言。 整个善刀盟,都笼罩在焦灼而紧张的氛围里。 唯独客房,却是安静中透着温馨。 下了一夜的暴风雨,还未停下。 沁人的凉意,顺着窗户的缝隙,渗进屋里。 水清尘闭眼假寐,坐姿稳若泰山。 忽然,怀里的人儿,动了一下。 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纪梵音舒舒服服的窝在他的怀里,朝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早上好呀~” 水清尘笑着回应: “早上好。” 她扭头,望向窗户。 外面暗沉沉的,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开口,问道: “怪了,感觉我睡好久了,天怎么还没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水清尘顺着她目光,望过去,温声回答: “辰时一刻。” 纪梵音挑了一下眉头。 外面雨势连绵,导致天气暗沉。 她刚才还以为,是卯时。 原来已经是辰时了。 她又问: “听到报丧的哭声了吗?” 水清尘一阵失笑,摇了摇头: “没有。” 纪梵音“喔”了一声,虽然不舍,还是离开了他的怀里。 脚刚挨地,她就迫不及待的朝门口走去。 “吱呦——” 门一打开,寒冷的水汽,瞬间扑到脸上。 纪梵音冷得身体哆嗦了一下。 她跨过门槛,站在廊下,垫着脚,伸长脑袋,往隔壁看。 过了一会儿,她微笑着转身,说道: “看来,洛子妃成功的说服了包家夫『妇』。” 水清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浅浅的笑着: “这也说明,包姑娘已经到了不得不铤而走险的绝境,包家夫『妇』才会死马当活马医,抱着万一的心情,做最后的尝试,把希望寄托在擅用蛊虫治病的洛姑娘身上。” “是啊。”纪梵音一点也不意外,水清尘能一言中的。 她走回他身边,说道: “咱们在这里清闲了一晚上,再不『露』面,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水清尘未置可否的笑笑: “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会在意我们两个人的。” 纪梵音想了想,撇了撇嘴: “也对。那还去吗?” 水清尘: “既然是你开的口,那就去看看,或许,真能帮上什么。” 纪梵音点点头,直勾勾的盯住水清尘,看啊看,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坐着不动,她忍不住问道: “不是要去看包子的吗?你怎么不起来?” 水清尘睫『毛』轻眨,英俊的脸庞上,满是无辜。 纪梵音更疑『惑』了: “怎么了?” 水清尘: “腿,麻了。” 麻……? 纪梵音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脸,倏地变得涨红: “你仿佛……在嫌弃我胖。” “不,我是在向你邀赏。”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 纪梵音脸红着,别扭的斜他一眼: “你想要什么赏?” 水清尘看着纪梵音: “这个赏,我自作主张,在昨晚已经讨要了。” 纪梵音眼中染上一丝狐疑: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水清尘莞尔一笑,朝她招手: “音,过来。” “干嘛?”嘴上问的同时,纪梵音已经往他身边近了近。 水清尘伸手,握住她又变凉的手,心里叹惜: 昨晚他好不容易把她暖热,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身体就像存不住热度的冰块,又变得凉凉的。 第125章 试探下的危险边沿 纪倩影跪坐在床榻旁,一手抓住包思慕已经凉透的手,一手捂住眼睛,双肩不停的抖动,压抑的发出哀鸣般的哭声。 包毅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眼睛因为睁的太大,变得猩红猩红的。 他没有哭,拼命要把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咽回去,让人看的更揪心。 纪老夫人面『色』死灰,眼中却依旧是慈祥的。 只是,此刻此景,她眼中的慈爱,透着莫大的哀痛。 两行眼泪,顺着她通红的眼眶,无声的流下。 她这个年纪,白发送黑发,犹如挖心之痛,生不如死。 纪梵音静静的看着,找了一圈,才看见了纪文礼。 他离包子的床,站的最远,背对着众人,面朝书柜。 柜子上,垂挂着一张丹青图,上面画着夕阳下骑马的包思慕。 纪梵音唇角慢慢的扯动,『露』出一抹淡漠的讥讽。 画上的包思慕,有多充满朝气,现在的纪文礼,只怕看的越痛心。 屋里,只听见呜咽的抽泣声,昔日充满欢声笑语的阁楼,此刻,却成了悲凉哀伤的坟场。 纪梵音静悄悄的站了一会儿。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或者,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去留。 这时,夹着水汽的冷风,从窗户灌入。 蓝白『色』的纱帐,轻轻飘『荡』开来,一股令人心惊的寒气,从床上漫出。 下一刻,纪梵音看见了包思慕的脸。 惨白,铁青,形同死人,了无生气。 她抬起脚,正要走过去。 洛子妃从纪梵音的身后出现,抓住了纪梵音的手臂。 “别过去了……”洛子妃撇开眼,沉重的低下头,脸上布满了悲伤,难过又愧疚:“我……救不了她,失……败了。” 纪梵音唇瓣抿动,还是没有说话,只抚开洛子妃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朝床榻走去。 到了近侧,从床上传来的寒气,更重了好几倍。 纪梵音默默地端详着包思慕惨白如纸的脸,脸上无喜,也无悲,甚至冷静的让人害怕。 纪老夫人被她眼中冷血一样的无情,惊得一时忘了流泪,语气沉重的问: “纪丫头,你来了?” 纪梵音侧眸,看向纪老夫人: “我来了。” 纪老夫人泪眼朦胧,视线模糊,上上下下的端上了几圈,还是没有办法理解自己亲眼看见的,难过的问道: “思慕视你为交心的朋友,如今,她去了,你不感到难过吗?都不为她掉几滴眼泪,为她送送行?” 纪梵音沉默了片刻,唇角忽然扯出一个极淡的笑: “我娘被人活活『逼』死的人,也没有人掉几滴眼泪,为她送行。纪老夫人,不必拿你们的那套亲善,要求我。” 纪老夫人震惊的一愣,被纪梵音的话,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纪梵音的目光,从纪老夫人的脸上慢慢移开,继续端详包思慕。 包思慕仿佛睡着了一般,眉眼间不仅没有痛苦,反而,是笑着的,像是做了一场极好的美梦。 纪梵音弯下腰,指腹刚贴上包思慕的腕内,就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气传来。 “啪——” 纪倩影一把拍开纪梵音的手,哭泣着喊道: “不准你碰我的女儿!” 纪倩影打的那一下,猝不及防,实打实的抽在纪梵音的手背上。 这会儿,纪梵音感觉到,手背火辣辣的疼,红了一块。 她慢慢的把手,背到身后,站直了身体,风轻云淡的笑道: “如果你真想她死,我可以不碰她。” 在场的几人,同时一震,或难以相信,或重燃希望,齐齐的望向纪梵音。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纪倩影害怕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 纪梵音收起脸上的笑容,语调悠然的说道: “在场的各位,都是有学识的人,怎么?字面的意思,很难理解?” 包毅德腾地一下,站起: “你真的能救思慕?” 纪梵音摇了摇头,故意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完全救活是不可能的。” 纪文礼双眸的亮光,瞬间黯淡。 纪梵音继续说道: “但是,我有把握,可以为她再续命,七天。你们至少还有七天的时间,去寻找有能力的医者。” 纪文礼激动地往前几步: “真的!?” 纪老夫人喜极而泣,年迈的手,颤抖的紧紧握住包思慕的手。 包毅德欣喜的催促道: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救她啊!” 纪梵音静了一瞬,答: “可是,救她,我也会遭到反噬,她痛六分,我必承担四分。” 纪倩影几乎是同一刻,情绪激动的喊出: “那我的女儿,她还比你多承受了两分的痛!” 纪梵音目光下移,俯视跪坐地上的纪倩影,似笑非笑的说道: “包夫人,不救她,我半分疼,都不用经受。” 纪倩影急道: “只要你救她,善刀盟和纪府,必定记住你这个恩情。” 纪梵音笑了笑,不在意的说道: “善刀盟和纪府的恩情,听起来,比天还大,可是,看不着、『摸』不到的东西,我要来做什么。” 纪倩影气急,一手撑住床沿站起,怒道: “纪梵音,你别忘了,你脚下站在哪里!只要我喊一声,外面的弟子们,随时都会冲进来。” 屋里的死气沉沉的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洛子妃意外的愣了愣,胸口一阵憋闷。 于情,纪梵音和包思慕是认识了几天的时间,看在这情分上,纪梵音心有不忍,出手搭救。那是纪梵音大仁大义,是个值得人佩服的大善人。 可不救,她也没有违背任何道义。 于理,救或不救,这本就是看个人的意愿,和道理更是完全沾不上一点边的。 纪倩影却口出威胁,这让洛子妃眼中染上一丝不悦,警惕的环顾四周。 一旦有人冲进来,她就掩护纪梵音先离开。 紧张的氛围下。 纪梵音脸『色』不变,根本没把纪倩影的威胁,放在心上。 她目光略略一提,笑着望向纪文礼: “常听人说,赤霞国的纪大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能把一碗水端的十平十稳。 赤霞国的纪大人,正直良善,把穷人家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照顾,能做到一视同仁。 我想问问,被百姓称颂的青天大老爷,会怎么说。” 第127章 能谈价,证明还有价 “我是半个生意人,做生意呢,要讲究雅度。一桩生意能谈拢,双方自是皆大欢喜,要是不成,也没有必要言语恐吓,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纪府和善刀盟,欺凌弱呢。” 包毅德羞愧的撇开脸,余光无意瞥见床上包思慕白到发青的脸,心口又是一揪,沉痛的抬不起头。 纪梵音侧过脸,将目光包毅德的脸上移开,落到纪文礼的脸上,不疾不徐的说道: “一桩生意,能谈价,就证明还有价。纪大人,以为呢?” 纪文礼眉头紧皱。 想他为官几十载,前一刻的阶下囚,后一刻就可能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在出仕的这条道路上,他看多了生生死死的转折,所以,他最清楚,君恩难测,但,也不是毫无征兆可寻。 而眼前的这个姑娘,前日还在纪府为他贺寿,今天从进屋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一个事外人,围观他们的焦虑和悲痛。 她脸上挂着闲散的笑,眼眸深处,却凝着不简单的坚毅神『色』。 她敢孤身一人,站在善刀盟的地盘上,不惧威胁,跟他们谈交易。 这份胆魄,让活了这把岁数的纪文礼,也不禁在心里为她赞叹。 但同时,也为包思慕担心。 就连他都看不透纪梵音的心思,单纯的思慕,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说,你想要什么?”纪文礼表情深沉,坦白的问道。 纪梵音唇角勾笑: “这就对了嘛,你拿出真诚实意,我也乐得成人之美。” 纪文礼脸部肌肉抖了抖,一副隐忍的模样,下一刻,两手在身前握住,弯下了半辈子从不肯服软的腰杆: “这样……是否能向你证明我的真诚。” 纪老夫人紧紧地抓住被子的一角,痛苦的撇开脸。 包毅德神情微震,原本悲悯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纪倩影阴冷着脸,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父亲,向人低头,却也没有出手阻止,只狠狠的盯住纪梵音。 纪梵音定定的看着纪文礼半晌,突然问道: “纪大人,如果有一天,你的女儿也遇到今日的绝境,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纪文礼背脊一僵。 纪倩影立即怒道: “纪梵音!你不要欺人太甚!” 纪梵音眉头一挑,笑得自得其乐: “就欺负你了,怎么样。” “你!”纪倩影心火攻上头,气的浑身颤栗不止,却又无可奈何,一抹杀气,从眼底又起。 纪梵音的视线,却在这时,忽然投向床上。 纪倩影的目光,跟着过去,也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包思慕。 一刹那间,纪倩影眼中的硬气,顿时『荡』然无存。 纪梵音笑道: “其实,你们也没有那么在乎包子的生死。不然,听到我有办法的时候,就会不计后果和代价,一口答应我开出的任何条件。” 她谈不上失望,因为她原本也就没有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 纪梵音转身,将目光落到唯一的听众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洛姐姐,你先出去,凤笨笨就在外面。” “可是……他们。”洛子妃不放心的蹙眉。 纪梵音俏皮的眨眼: “安心安心啦~不痛不痒的威胁,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说了,你杵在这里,让他们怎么好意思拉下脸面,向我磕头求饶呦~” 洛子妃差一点喷笑出声,她干咳一声,掩饰『性』的低垂下双眸,没敢看在场的人变得难看到极点的表情。 “那……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大声叫我。” “恩恩嗯~去去~”手一挥,纪梵音笑的甜美。 洛子妃走出房间,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纪梵音眼中的天真无邪,慢慢散去,透着丝丝冷意。 她转过身,望向在场的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们想继续打太极,我也奉陪。但是,容我提醒一句,你们只剩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错过了这个时间,你们就是哭着跪着,喊我祖『奶』『奶』,抱我金贵的腿,我也救不了包子了。” 说着,她信步走到桌前,从锦盒里,拿出一根熏香,掰下一半,点上,『插』进香炉里。 “不着急啊,咱们有的是时间。”纪梵音走到圆桌旁,往凳子上一坐,气场乍开,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纪文礼发觉这一点,包毅德也察觉到了。 纪倩影死死的盯住燃烧的极快的熏香,仿佛,那就是包子快要燃尽的命。 纪梵音见他们都不说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好心情的提醒: “一、不要跟我谈钱。我纪梵音什么都缺,唯独最不缺钱。 二、省掉那些口舌之争。刚才碍于洛姐姐的面子,我才跟你们耍了几句闲话。 三、包子中的毒,迫在眉睫,你们想用武力,『逼』我就范,也先看看,有没有那个闲暇时间,跟我动手。 最后,容我提醒一句。” 她略略的瞟了纪倩影的表情,接着说: “我平生最讨厌在背后偷袭的人。包夫人,你真该感谢洛姐姐,要不是她出手拦下你,你的手臂,这会儿恐怕已经不在你的身上了。” 纪梵音用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投向燃烧的半柱香,故作无奈的长叹一声: “唉,到底是出自名门望族的人,平日里,用下巴瞧人瞧习惯了,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求人态度。” 纪倩影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燃尽的香灰,无声的掉进香炉里。 香段只剩下不足三公分的长度。 屋里,鸦雀无声。 不用提醒,纪文礼等人的一颗心,都吊在燃烧的香上。 之前,他们还能争,敢争,只因为他们看不到实物,所以,就算知道包思慕危在旦夕,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概念。 此刻,一眨不眨的盯住燃烧的香,他们才觉得,时间,过着不等人。 纪老夫人不自觉的站了起来,急的额头出了热汗。 包毅德也神情紧张,仿佛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宝贝的女儿的生命,在极快的流逝。 可是…… 纪梵音,一不要钱,二不服软,三不能用强势胁迫她低头。 他们还能怎么办?? 第128章 我这个人,最好讲话了 他紧张到头皮发紧,脑海一片混沌。 忽然,一抹倩影,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刚打架回来,猩红的血,顺着他的脸,往下流。 她手里捏着素『色』的帕子,一擦,血就把她的帕子,弄脏了。 她嗔笑: 善刀盟的少主好威风啊,腰杆都是金雕玉琢的,比旁人不知道金贵多少倍。 所以,纵然知错,也要打得头破血流,绝不弯下金贵的腰杆,说一声抱歉。 那时,浑然不在意的一句话,如今,却及时给包毅德浇了一瓢冷水,清醒了头脑。 他阔步上前,端端正正的抱拳,弯下腰杆,满脸郑重和真诚: “包毅德可以是善刀盟的盟主,也可以不是善刀盟的盟主,但我永远都是包思慕的父亲,一个普普通通,跟外人别无二般的普通父亲。作为父亲,我是自私的,所以,明知姑娘会受伤,但我还是恳请姑娘,救一救我的女儿。” 音落,他把头,低得更低。 “毅哥……”纪倩影心口一惊,当场愣住。 纪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朝纪梵音走了过去,无声的施礼。 纪文礼眉峰一拧,终于看懂了纪梵音的意图。 他唇瓣抿动,视线跃过包毅德弓下的腰背,落到床上。 一阵沉默。 片刻后,他两手颤抖的合拢,行了一个大礼: “请纪姑娘,出手相助。” 纪倩影比刚才还有吃惊,睁大了眼睛道: “父亲你……你怎么也……母亲……毅哥……” 三人维持着姿势,没有回应她。 气氛,十分凝重。 香炉里,寥寥白烟徐徐地飘向房梁。 半柱香,已经快燃烧殆尽,只剩下不足半寸的长度。 纪梵音望着房梁,微微晃神。 她不着急,也不催促。 比起直截了当的屠杀,她更喜欢看着野兽被困在笼子里,做最后的挣扎。 纪倩影又急又惊,眼神更是慌『乱』。 她的视线,反复徘徊在床上、香、三人绷紧的躬身。 她急的想喊,却不知道,还能喊什么。她想拔刀,又不敢轻举妄动,而燃烧的香只剩下最后一丁点。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根绳子,拴在她的脖子上,越缠越紧,仿佛要把她勒的窒息了。 内心的骄傲和自尊,在燃尽的香灰,掉落进香炉的那一刹那,瞬间崩溃。 “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字眼,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纪倩影颤抖的抱住手,一点一点,卑躬……屈膝。 “恳求你救救我的女儿!纪姑娘!”纪倩影目光直直的盯住地面,再一次恳求。 纪梵音睫『毛』轻颤,收回目光,叹息道: “我都说了,我这个人,最好讲话了。早点这么说,不就结了。唉……” 一条深深的皱纹,挤在纪文礼的眼角。 四人耳根子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高兴地。 静悄悄的屋里,能听到咬牙的声音。 但四人,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包毅德铁打的汉子,也在纪梵音的跟前,抬不起头了,他忍了又忍,问: “纪姑娘,你还需要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纪梵音笑盈盈的摇摇头,很通情达理的模样: “包盟主客气了,我跟包子相识一场,能做的,我必尽全力去做。至于需要什么……” 她歪歪头,一脸真诚: “我饿了,麻烦包盟主派人到云上端,打包几样可口的饭菜回来。” “那……”包毅德笑得僵硬,扭头,望向床上。 纪梵音的屁股,终于从圆凳上移开,朝床榻走去。 “这里就交给我,各位出去在外头等候。” 她手扬起,头也不回的挥了挥: “把外头的火盆都撤了,这么大的雨,屋里本就『潮』湿,再烤着火,又燥又干,好好地一个人,也被你们折腾出『毛』病了。喔,对了,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了。” 弓着背的四人,僵硬的慢慢站直,互相看了一眼,朝外头走去。 吱呦—— 房门,被包毅德从外面带上。 纪梵音杵立在床头,盯着包思慕的脸,看了半晌,忽然说了一句: “其实,你听得到。包子。” 床上。 包思慕脸『色』灰白,像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纪梵音右手一挥,一道内力泄出,屋里的所有帘子,同时垂落,像一层又一层的沙山,把她们围在中间,挡住外面窥探的视线。 她眸『色』深深的凝在包思慕的面上,不容许她闪躲: “被偏爱的,总会有恃无恐。包子,我知道,你听得到,我也知道,你痛得难受。现在,我来结束你的痛苦。” 音落,她在床榻的边沿坐下。 左手剑指,轻轻一划,一道剑光划破她右手食指的指腹。 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伤口,滴落包思慕的眉心。 纪梵音以右手剑指渡气,指尖悬在包思慕眉心的上空一寸处,闭上眼睛。 随着真气过渡,包思慕脸上的铁青『色』慢慢褪去,虽不至于立即恢复健康的红晕,却也有了活人的气息和脉搏。 纪梵音正要收功时,突然,感到一丝异样。 她睁开眼睛,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讶。 下一刻,肉眼可见,一个慢慢鼓起的包,从包思慕胸口的位置鼓了起来。 紧接着,那团东西,慢慢的从她的胸口,移到她的玉颈,消失在她的后颈后面。 那是…… 蛊虫?! 纪梵音当即收功,握住包思慕的手。 触手冰凉,伴随着轻轻的颤栗。 一串猩红,顺着包思慕的嘴角流了出来。 她刚恢复了生气的脸庞,顿时痛苦的皱成一团,像是承受了极大的折磨和痛苦。 “包子,会数数,从现在开始,从五十倒数。等你数到一的时候,你就安全了。”纪梵音声音平稳,不见慌张。 她飞快的扶起包思慕,坐到她对面。 手腕一动,一道无形的内力,托起了包思慕的双臂。 纪梵音掌心运功,两人双掌相对。 她冷沉的目光,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寒剑一般,凝住在包思慕的玉颈。 一成内力不够。 她就再提一成。 强大的内力,像蜘蛛一般,遍布包思慕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 片刻的功夫不到,游走在包思慕血肉里的蛊虫,不仅被纪梵音控制,还受到了强烈的惊吓。 一阵尖锐可怖的蛊虫叫声,从包思慕后背的皮肤下传出。 蛊虫大喊大叫着,像是要咬破包思慕肌肤,逃出来。 屋外。 『毛』骨悚然的凄厉声,让耳朵贴着门的纪倩影,听得一阵惊心。 包毅德手臂的肌肉,死死的绷住,他铁一般的大手,紧紧地抓住纪倩影的肩膀。 是防止她冲进去,更是克制自己。 第135章 小音,莫要挑战为夫的自制力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我明知道九曲山有危险,为什么还要你们再涉险?你……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纪梵音幽幽的看他一眼,说出的话,像带毒的刀子一样: “善良,在有心人士的利用下,比自私,更加可怕一百倍。” 凤逍遥哼之以鼻,冷笑道: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那个有心人士呢?你明明可以救人,偏要一拖再拖,你冷眼看着我们东奔西走,直到最后一刻,才拿出你的灵魄丹。” 纪梵音胸中一阵发凉,笑了笑: “洛子妃和善,昨晚听了尘尘的话,一定不放心宋德义的安危,想去善刀盟等消息。你喜欢她,一定会替她过去一趟。 我一早在落霞居门口等你,告诉你,不管谁说了什么,都不要答应,不要替人出头。 这叫冷眼看着?这叫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 凤逍遥,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动了去九曲山念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尘尘在,你就算有危险,也一定会化险为夷。你有没有把他当做后盾一样的去依仗。” “我……” 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纪梵音继续说道: “善刀盟里,比你武功高的人,一抓一大把,他们为什么要喊你去九曲山?你是比包毅德厉害,还是比宋德义强?” 凤逍遥愣了愣,无言以对。 纪梵音冷笑了两声: “说一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真当自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苛责我。凤逍遥,能不能救人,全凭本事,你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怪有本事的人。我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 凤逍遥背上冒出冷汗,忙道: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早上说的话,我记得。你让我只用管住自己的嘴巴就行,不管善刀盟发生了什么,都和我无关,我记住了,真的,只是……” 他眼中浮现出尴尬的神『色』: “我以为你说的是,让我不要随便『乱』吃东西,担心我中毒……” 纪梵音: “……” 两人大眼瞪眼。 雨水哗哗的响。 久久。 纪梵音转动脖子,望向院中,长叹: “唉……十个纪梵音,也难拯救一个凤逍遥……山高路远,慢走,不送。” 凤逍遥有些惭愧的挠头: “我真的以为你是在提醒我,病从口入。” 纪梵音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 “那你怎么就不知道祸从口出啊。” 凤逍遥挠了挠头,嘿嘿的憨笑: “我知道,只是……纪老夫人那么慈祥的人拉住我的手,包夫人又哭得泣不成声,包子又躺在床上,『性』命垂危,我在那个环境里,心口的正义感一热,就脱口而出要去九曲山了……” 纪梵音未置可否的笑道: “希望你发光发热的正义感,能救你于危难。前路艰险,凤大侠,恕不远送。” 凤逍遥原以为说开了,纪梵音就会同他一起去九曲山了,谁料,她居然下了逐客令。 他呆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时,纪梵音躺在摇椅上,闭上眼睛,再不看他。 凤逍遥在廊下站了一会儿,走进屋里,拿起包袱,路过摇椅旁时,望了一眼纪梵音,犹豫了一阵,开口说道: “你放心,我不傻,不会拿自己的命去逞强的。” 顿了顿,他问道: “别告诉洛姑娘和清尘大哥,我不想他们为我冒险。” 凤逍遥撑起伞,走进院子里。 纪梵音慢慢睁开眼睛,眼看着他走到院门口,没有开口挽留。 凤逍遥在院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隔着夜雨,看向纪梵音,忽然大喊了一声: “你会来找我吗?” 纪梵音陡然失笑,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两人隔着风雨对望。 “不会。”她回答。 凤逍遥眼神变得黯淡,自嘲般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呵,也是……我又不是清尘大哥,你怎么会来。” 哗啦啦的雨声,压下了他的声音。 凤逍遥心情复杂的转身,抬脚,跨过门槛,决然的离开。 纪梵音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屋檐下,仰头望向黑漆漆的夜空。 她抬起手臂,把手伸进雨里,没一会儿,寒气就像蛊一样,钻进她的身体。 彻骨的寒意,把她的骨头,磨的生疼。 身体因为这股疼痛,本能的颤栗了一下,她却笑了。 一定是最近她活的太像个好人,所以,凤笨笨才会对她抱有希望,居然以为她会去救他。 “笑什么?”没接到人的水清尘独自一人回来,恰好听到她的笑声。 话音刚落,看到纪梵音伸在雨里接水的手,目光顿时一沉,水清尘快步穿过偌大的庭院,手里的伞顾不得合上,直接扔地上,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屋檐下拽。 “胡闹,怎么能玩水,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这么不分轻重。” 他握住她冰凉冰凉的手,正要往怀里揣,余光瞥见肩上沾了寒气的披风,他立马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脱下身上的披风,扔到摇椅上后,这才拉住她的手,往屋里走。 “不是让你乖乖的等我回来吗?真不让人省心,本来是怕你跟我出门着了寒气,才留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你倒好,趁我不在,居然玩水。再有下次,不对……没有下次了,以后,我去哪儿,你就跟我去哪儿。”他一边走,一边唠唠叨叨的说。 纪梵音听得心口一热,从他后面抱住他。 水清尘被迫站住,诧异的回头,温声问道: “怎么了?” 纪梵音摇了摇头,不说话。 水清尘笑道: “虽然我很享受你投怀送抱,但是,音,你这样,我看不到你的脸。” 他等了等,等不到她的回答,刚一动,她就执拗地用蛮力抱紧他的腰,不让他动。 水清尘意外的挑了挑眉,想了想,低声问道: “不开心了?” 纪梵音又摇了摇头,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深吸一口气,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淡淡莲香。 无意识的举动,让水清尘心口一震,眼中出现一团火焰,压抑且凶猛的燃烧起来。 “音……别挑战我的自制力。” 他好听的声音,有些沙哑。 纪梵音向来聪明的脑袋,这时候,却转不动了。 挑战? 没呀,她只挑战过他的武功,没挑战过他的自制力啊。 第136章 咱们现在应该在床上 纪梵音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慢悠悠的跟过去。 水清尘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背过身,打开衣柜,假装在找东西。 纪梵音倚靠着门边,两手环抱,目光像锁定猎物般,盯在水清尘的身上。 屋里的气氛,有些暧昧。 “尘尘呐,我长得很像洪水猛兽吗?” 水清尘动作一顿,继续翻找东西,说道: “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推开我,跑的那么急?” 水清尘长吸了一口气,稳住心里的躁动,低声道: “你刚才淋了雨,得赶紧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不然,会生病的。” 纪梵音笑眯眯的眯眼,笑得像只狐狸: “我没有淋雨,就手淋湿了而已,而且……” 她走到他身边,说: “这是你的房间,衣柜里,是你的衣服,你的衣服那么大,你要我怎么穿?” 水清尘一噎,翻找的动作停了下来。 纪梵音柔软的手,按上他温热的胸膛。 掌心感受到他砰砰加速的心跳声。 纪梵音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尘尘,你此刻心里的想法,是否跟我一样。” 水清尘背脊绷紧。 她吐气如兰,又软又的身板,挤到衣柜和他之间,主动地钻入他怀里。 说出的话,比世间所有催/>情的『药』加起来,都要致命。 “在鹿蹄山初见,我就想把你变成我的。你呢?想不想把我变成你的?” 她踮脚,主动的凑近他的唇。 水清尘撇脸,她的吻,落到他的脸颊上。 触感,又软又热。 水清尘喉结一动,克制的要退后,纪梵音看透他的想法,手一把抓握住他的腰带,得意的扬起下巴,看着他。 水清尘低头,看了一眼抓住自己腰带的手,又抬头,对上她挑衅的眼神。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大胆,只是没想到,她胆这么大…… 水清尘没回答她的话,颀长高大的身体,往后拉开幅度的距离,以免挤到她。 他想,他一定是个傻子,明知现在胸口、四肢都燃烧着一团火,而她,就是那桶浇在火上的油,一旦燃烧起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但他却选择了最折磨的毁灭方式。 他低头,专注的看着她。 眼中燃烧的火,那么汹涌,那么不加掩饰,像野兽,想一口吞了她。 纪梵音原本只是顺势的逗逗他,没想到,居然勾出了他这么吓人的眼神。 要是旁的女子,早在他的注视下,四肢发软,面红耳赤的低下头了。 纪梵音却不羞涩,反而高高的扬起头,像在邀请他:请品尝。 水清尘黑眸一凝,幽深似狼。 她一副任他采撷的姿态,撩的他几乎把持不住。 几乎…… 水清尘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枕在她的头顶,往窗外看去。 “还不是时候……” 他沙哑的声音,有些颤。 纪梵音愣了一下,顺势搂紧他的窄腰,默契般的望向同一处,故作惋惜的说道: “唉……我撩人的火候,把握的还不够啊。” 闻声,一道愉悦的笑声响起。 水清尘笑得胸膛跟着震动,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说道: “对付我,绰绰有余了。” 纪梵音从他怀里,仰头: “咦?那咱们现在就该在床上了。” “啪——”一击弹指,惩罚『性』的弹她额头。 纪梵音痛叫着捂住额头,嘿嘿的咧嘴一笑,正要再抱住他的腰,水清尘朝窗户走去。 纪梵音不高兴的撇了撇嘴,跟着走过去。 水清尘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让凉风吹在脸上,散去身上的热,见她走过去,开口说道: “别过来。” 纪梵音闻声站住,委屈巴巴的撇嘴: “那你过来。” 水清尘摇摇头。 “那我过去。”纪梵音大胆的说。 水清尘胸口的那团火,已经得到了控制,这会儿,理智回拢,那双眼睛像星辰一样,又亮又沉: “好啊。”他微笑着继续说:“那今晚你睡楼上。” 纪梵音迈出的脚,瞬间落回原地,并往后退了两大步。 “你不是出去接人了?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她聪明的转移话题。 水清尘忍俊不禁的笑着摇摇头,没有戳破她的心思,回答道: “在善刀盟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凤弟,问了门卫,说凤弟刚走,他回来了?” 纪梵音目光微微一晃,面『色』不改的回答: “暂时没有。” 水清尘面『露』担忧,从窗户缝往外眺望: “凤弟一片赤诚,毫无城府,希望他不要搅进善刀盟这趟浑水里。” 纪梵音嘴角抿了抿,心想: 那子,蠢笨如猪,眼明心瞎,善心泛滥,又常在水边溜达,就算他不想趟这趟浑水,水里的妖精们,看见水面的倒影,白白嫩嫩,怎么会舍得放过送到嘴边的食物呢。 她动动脚指头,都猜得到,纪倩影用眼泪是如何如何打动凤笨笨的恻隐之心的。 “尘尘。”她问道:“为什么你会那么关心凤笨笨?” 水清尘微微一笑: “大约……是投缘。” “投缘么?”纪梵音想了想,问道:“他死掉的话,你会难过吗?” 水清尘被她的直白逗笑: “音,不要总是装作一副刻薄无情的样子,你买的那把木剑,不是要送给凤弟,教他剑法吗?” 纪梵音看他一眼,说道: “尘尘啊,我不是装作,我本就是刻薄无情的人。只有你会以为我是个一吹风就会生病的样子。” 夜半。 九曲山上。 阴风瑟瑟,树叶被寒风吹得哗哗作响。 凤逍遥一众人全神戒备,刀、剑随时横在身前,缓慢的向山上移动。 突然,赤红『色』的火光,似鬼火般出现在山路,忽明忽暗,照亮了山半腰的苍天大树。 只见,二十七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像木偶一样,被人挂在树上。 腥臭的味道,让人产生了站在阴曹地府的错觉。 “大家心!”喊出的声音,带着颤栗,凤逍遥握剑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视线来回摇晃,看见身旁的人双腿发软,噤若寒蝉。 “宋叔——” 其中的一个善刀盟弟子,刺耳的喊声,带着愤怒和悲伤,戛然划破了树林的静谧。 “不要过去!”凤逍遥脱口而出,却已经晚了。 树上跳下一只似老鼠般大的尸毒蛊虫,尖利的獠牙,咬破那人脖颈的大动脉。 “啊——什么东西!救命救命啊——”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响彻黑暗。 “师弟!” “别过去!”凤逍遥一把抓住要冲过去的弟子。 耽搁的几秒钟功夫,众人亲眼目睹,十几只尸毒蛊虫从树上跳下,咬住那人的头、腿、手臂,眨眼之间,只剩下一摊血肉。 这一幕,吓得众人心口一悸,迅速背对着背围成一个圈,警惕的望向四周。 呼—— 风中带着浓重刺鼻的血腥气,吹得人汗『毛』直立。 忽然,一道夺命的红影,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挂满尸体的树上。 叮铃铃—— 清脆的玉玲声响起。 凤逍遥大叫一声: “心!” 第138章 星和枭之间,没有人可以插足 凤逍遥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的力量,好似抽干了一般,提不起一点力气,胸口因为毒素的蔓延开始变得又麻又疼。 半柱香前,他为了救人,来不及避闪,肩膀被尸毒蛊虫咬下一块血肉。 此刻,伤口处,正散发出宛若腐尸的味道。 但他也顾不上医治了。 现在的战况,对他们十分不利。 善刀盟弟子们在厮杀中,损伤了大半,再无法维持先前的阵法,现在,不光是他自己,所有人都是凭着最后一口气,硬撑着。 而牺牲的同伴…… 尸毒蛊虫似恶鬼一般,把他们当成食物,争相吞食。 堆积的残肢,狰狞,而恐怖。 尸毒蛊虫太厉害,太可怕,它的獠牙、利爪,乃至皮囊、血骨,都带着致命的毒『液』。 他们根本不是这群蛊虫的对手…… 凤逍遥死死的握紧剑柄,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毒素快要麻痹他的神经,他的四肢开始发软,使不出一点力气。 已经…… 到此为止了。 他心里绝望的想着,一边双手握紧剑柄,撑住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凭着最后一口气,怒喝一声,冲上去,一剑刺穿了抱住善刀盟弟子腰侧啃咬的尸毒蛊虫。 霎时间,腥臭的『液』体,喷溅到凤逍遥的脖颈和胸膛。 他踉踉跄跄的朝前面倒去,用剑勉强撑住身体站稳。 “呵……”嘴角抖动着,扯出一个极轻的冷笑。 凤逍遥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视线,朝四周环视。 这里根本是地狱。 地狱啊…… 连刮到脸上的风,都成了血的味道。 他目『露』绝望,脑袋变得空白,恍惚中,想起了纪梵音。 她坐在廊下,对他说—— 有我和尘尘给你们保驾护航,前路再艰险,也总能看到一丝希望,是? …… 希望…… 他还有吗? 凤逍遥双手不停的颤抖,吃力的举剑,横在身前,挡下扑来的尸毒蛊虫。 正在此时,一道暗影似山鬼般,移动到凤逍遥的前面,一剑将尸毒蛊虫斩成两半。 “多谢……”话没说完,蛊毒在体内发作,凤逍遥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他抬手,颤抖的抿去嘴角的黑血,借着磷火的红光,看见一张陌生又恍惚熟悉的脸: “你是……?” 陆文星眼中『露』出一抹邪恶的冷笑,手中利剑刺出,寒光闪过,锋利的邪剑,刺穿了凤逍遥的腹部。 滴——滴哒哒—— 猩红的血『液』,顺着剑格滴落地上。 凤逍遥痛得五官皱在一起,身体因为巨大的疼痛,止不住的颤抖。 “是你……”暗哑的声音,透着吃惊。 他想起来了。 他们在云上端见过一面。 当时,这人跟在包景同的身边。 这人的名字是…… 陆,文,星。 同一刻,陆文星眼底燃烧起熊熊烈火,阴狠的字眼,一字一顿: “陆文星和枭之间,没有人可以『插』足其中。” 音落,陆文星伸手,握住凤逍遥的肩膀,往后推,利剑慢慢地抽离凤逍遥的身体。 鲜血如注,从腹部的伤口流出。 凤逍遥痛苦的捂住。 血,从手指的缝隙渗出,沿着手背留下。 凤逍遥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翌日。 清晨。 九曲山仿佛笼罩在死亡之中。 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伴随着杀戮过后的血腥气,刺激着纪梵音的鼻腔。 她站在山脚,眯着眼睛,往山顶望了一眼,抬脚,慢慢地往山上走。 山半腰处。 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残缺不全的尸体,堆成了山丘。 一棵百年苍树上,吊着二十七具尸体。 纪梵音脚步稍停片刻,东张西望的看了一会儿,像在找寻什么东西。 这时,太阳冉冉升起,阳光渗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 一阵微风拂过,压在青玉扳指上面的树叶滚落一旁,把它『露』了出来。 阳光照『射』在青玉扳指,折『射』出一道光线,刺入纪梵音的眼中。 找到了。 纪梵音唇角勾笑,慢悠悠的走过去,弯腰捡起,握在手心,继续往山上走。像是一点都不意外,青玉扳指会出现在这里,而没有戴在某人的手上。 九曲山离栖霞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她快马加鞭到这里,少说也得花费四、五个时辰,等她赶到,凤逍遥只怕早死上几百个回合了。 所以,她才让日行千里的海东青先行一步,找到陆文星。 纪倩影这个人,有一点倒是没有算错。 凤逍遥如果出事,尘尘必定不会袖手旁观,而自己,是不会让尘尘出现在九曲山的。 她了解陆文星,甚至比他本人,更加了解他。 陆文星生平最恨有人命令他。 他见到青玉扳指,以为她在后悔,在向他示好。 再看信上的内容,他一定会又气又恨。 气她破坏他的好心情,恨她学会了在乎别的人的生死。 所以,她料定,他会再次把青玉扳指扔掉。 见到青玉扳指前,陆文星不会在意一个凤逍遥的死活。 见到青玉扳指后,他不仅不会放过凤逍遥,还会把凤逍遥留到最后,慢慢地折磨凤逍遥,直到她来给凤逍遥收尸。 而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陆文星想杀人的时候,会一剑封喉,不浪费一点时间。 陆文星想折磨人的时候,他能耐住『性』子,一点一点,花费大量的时间,把快死的人救活,再把活人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 凤逍遥这个人,什么都好,却总是对事情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凭着一口义气,就敢贸然应承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以前,她发现了这一点,没打算过多干涉。 如今,他却把这个念头,动到了尘尘的身上,明知纪倩影在利用他这一点,偏要再赌上一次。 纪梵音抿了抿嘴角,望向渐近的山头。 尘尘想让她调教调教他的好凤弟。 好。 她答应了。 昨晚,就是她给凤逍遥上的第一堂课—— 永远,都不要期望,会有人在紧要关头赶到,为你消灾解难。 能保护自己的,只有你手里的剑,和你这个人。 纪梵音唇角上扬,『摸』出一张鬼脸面具,慢慢地戴在脸上,遮住了自己的相貌。 第139章 不得了!这两人是断袖?! 郁郁丛生的百年古树,枝繁叶茂,遮住了初晨的阳光,只有几缕稀疏的光线,渗过枝叶,洒落在铺满枯叶的地上。 火流萤站在山崖的边上,凤眸阴沉,俯瞰脚下。 山风呼啸着吹过山谷。 树叶哗哗的作响。 周围鸦雀无声。 几块碎石,随着寒风滚到她的脚边,撞上她的靴底后,滚下峭崖。 峭崖之下。 被折磨了整整一夜的凤逍遥,不论身体,还是精神,已经频临极限。 大不一的伤口处,涌出鲜血蜿蜒,顺着他的衣角、裤腿往下流。 今早天空破晓的那一刻,陆文星终于放过了他,用几根藤条缠住他的手腕,把他扔下山崖。 那一刻,凤逍遥真的以为,他要解脱了。 可往下坠落的趋势,在掉下十几米后,却停了。 折磨…… 还没结束。 凤逍遥苟延残喘着,虚弱的睁开眼睛。 他看见太阳挂在云上,他的脚下,也是层层白云。 他就像一根稻草一样,经受山风的摧残,像个玩物一眼,生不如死。 猩红的鲜血,顺着额头的剑伤,往下流,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当他浑浑噩噩快要再次陷入黑暗当中时,他恍惚听到了有交谈的声音,从崖顶传来。 下一刻,他两眼一闭,彻底的昏厥。 同一刻,崖上。 火流萤听到极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阵阵山风,吹起她似火焰般的红裙。 一眼望去。 来者,穿着一件素蓝『色』的男衫,一条墨『色』绸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细腰,细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发带高高束起,发丝随着山风飞飞扬扬。 这人,往那里一站,一双明净清澈的眸子,噙着几丝玩味,像是认得她? 火流萤凤眸微眯,眼中『露』出一抹警惕。 眼前的人,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清雅灵秀的洒脱气息,这让火流萤生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火流萤打量纪梵音的同时,纪梵音也在审视火流萤。 一别五年,再次相见。 一如时候,她,还是没办法的对火流萤产生好感。 她,和她,她们两个人,本该是在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 却像天生的宿敌一样,无法和平的相处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争吵,打斗,是她们的日常。 直到,五年前,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纪梵音睫『毛』轻眨,收起心中的感慨。 在上山前,她已经服用了变声的『药』丸。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火流萤能认出她。 就算认出,也不要紧,大不了多打一架就是了。 毕竟,从到大,她们两个打得次数还少吗。 纪梵音在心里自嘲。 “你也是来送死的吗?”火流萤撇了一眼纪梵音背在身上的刀,开口问道。 纪梵音两手『插』在宽袖里,显得十分随意,回答: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她的声音,微微沙哑,像男人的声音,却又没有男子那般的浑厚。 火流萤听出她服用了『药』物,改变了原本的声线,冷冷道: “不男不女,故弄玄虚。善刀盟派来的人,真是越来越次。” 玉手抚上腰间的玉铃铛,火流萤正欲召唤尸毒蛊虫,一道冷肃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传出。 “且慢。” 耸入云天的粗壮大树,遮住了陆文星的身影。 他慢慢的从树后面走出。 “火少主,你的尸毒蛊虫,不是她的对手,还是省着点,用在别处。” 陆文星眼中闪烁着灼热的目光,盯住纪梵音。 那眼神,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还有一丝怒火。 “枭,你还是来了。”他说道。 闻声,火流萤凤眸一震,脸上难掩吃惊,不敢置信的望向前方。 枭?! 这个瘦瘦的少年,就是幽冥阁神秘般出现,又神秘般消失的,第一杀手?那个枭?! 倘若……这个人真的是传说的那位,那她的尸毒蛊虫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冰冷的面具,挡住了纪梵音上扬的唇角,却挡不住她眼中乍现的光芒: “我要的人呢。” 陆文星唇角抿动,『露』出一丝邪恶的冷笑: “你要的,我什么时候让你落空过。” 他目光下移,看了一眼脚边的藤蔓。 藤蔓的一端,在他身后粗壮的树根上,缠了几圈,一路延伸到崖边,垂下,消失在云雾里。 纪梵音黑眸微眯,看见藤蔓上好几处沾着血。 那血,显然不是火流萤的,也不是陆文星的。 陆文星信步走到崖边。 呼呼的寒风,吹起他竹青『色』的长袍。 他回头,看向纪梵音,发出邀请: “你不过来看看,这边的景『色』吗?” 纪梵音走过去,定定的站在陆文星身边,往下面俯视。 云雾之中,凤逍遥的身体,被冷冽的山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随时都面临着坠入深渊的危险。 纪梵音明白,陆文星是在故意试探她。 所以,她只望了一眼,便要收回视线。 目光回移的一瞬间,一阵寒风夹着浓重的腥臭味道,从下面吹到纪梵音的脸上。 她眼瞳微微一晃。 那是…… 尸毒蛊虫的味道。 胸口顿时燃起一股怒火。 表面上,纪梵音故作轻松,戏虐道: “什么时候,幽冥阁和死亡谷走在一起了。” 陆文星眼底浮动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回答道: “因利益结盟,因利益结怨,江湖,从来如此。这个道理,你最明白的,枭。” 纪梵音侧眸,看向陆文星,淡淡的微笑着: “这就是你的选择?” 陆文星摇了摇头,笑得高兴: “幽冥阁的杀手,不需要选择,只需要服从。” 顿了顿,他嗓音微沉,一字一顿的说道: “而且,枭,是你做了选择,我才没得选择。” 纪梵音说道: “阁主没有告诉你吗?我离开幽冥阁的时候,已经替你还清了债务。” 陆文星沉默了片刻,脸上很平静,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 纪梵音见状,笑了笑: “看来你知道。” 陆文星哼之以鼻,嘲讽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离开幽冥阁,你却不在,江湖,对我而言,只是另一个更大的囚牢。既然都是囚牢,我在幽冥阁,还是离开幽冥阁,又有什么区别。” 火流萤站在一旁,听得内容,在她的心里,掀起一阵惊涛海浪。 幽冥阁现任杀手排行榜的第一名——陆文星。 幽冥阁前任杀手排行榜的第一名——枭。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火流萤用了很大很大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的眼睛,没有往这两人身上瞄。 难道说…… 难道说,这两个人……像那种书上讲得那样,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 火流萤背脊僵硬,艰难的撇开脸,假装在看云,心里却是相当的混『乱』。 第141章 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卖命的人了 陆文星往后急退几步,提剑挡刀,目光紧紧的盯住纪梵音的眼睛。 这两年来,他不断的挑战自身能承受的极限,为的就是在再见时,能和她畅快淋漓的比斗一场。 此刻,纪梵音功力暴增,锋刃毕显,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 陆文星只觉得体内血『液』沸腾。 刺激极了! 陆文星怒喝一声,提运周身内力,好似出鞘的锋刃,寒芒毕『露』,展现惊人的剑招。 剑无情,刀,更快! 纪梵音面冷眼沉,手中黑豹不偏不倚的迎上剑锋,见招破招。 只听数声激烈的撞响,火星四溅。 周围方圆百米,皆被血雨般的煞气笼罩。 两人快到肉眼无法追逐的速度,令火流萤惊叹不已。 纪梵音手中黑豹,带着嗜血的红光,在陆文星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口,带出的血珠飞溅空中,还未落下,又一刀划破陆文星胸前的衣裳。 骇人的气流,吹起陆文星飞扬的头发,他被迫后退,躲开纪梵音的一脚,眼尾朝背后一扫,看见即将撞上的苍树,已经无路可躲。 他一脚踩在树干,沿着树往上几米,反身面朝纪梵音,利刃自上而下挥砍。 纪梵音刀式瞬息万变,带出一道杀意,“哐”的一声巨响,震开。 惊人的刀气,割断陆文星飞扬的一缕头发,直冲上空,像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斩断粗壮的树杆。 树杆簌簌砸落,即将砸中陆文星的背部时,纪梵音抓握陆文星的手腕,往身后一甩,自己移步幻影,也迅速后退。 嘭—— 树枝砸落地上,激起层层尘土,枝头的树叶,也被刀气催得簌簌飘落。 陆文星眼中戾『色』一闪,咬破藏在牙缝间的『药』囊,不消片刻,内力突破身体承受的极限,源源不断的剧增。 纪梵音手持滴血的黑豹,飘飘站立,飘动的青丝,拂过脸上冰凉的面具,她眼中眸光微动,显出几分肃杀的冷意。 同一刻。 与九曲山隔空相对的窟骨山脉之顶。 一道人影,负手站立。 目光冷锐,凤眸如钩。 薄唇微扬,似冷笑,更似轻蔑。 默九缔嘴唇微启,浑厚的声音透着慵懒,玩味的笑着说道: “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卖命的人了。” 两山之间相隔不远,但飘动的云雾,限制了视线。 冷亦寒观望着,看见,原本落了下风的陆文星突然内力呈直线上涨,身影快如鬼影,以身为剑,招式凌厉,完全是不要命的频频进攻。 眼看纪梵音中了一掌,瘦的身体,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遥遥坠坠的从高空掉下,冷亦寒的眼中不禁『露』出了担忧: “不对劲儿,陆文星不该是主人的对手。” 默九缔回眸,瞥了冷亦寒一眼,把他的担心收入眼中: “倘若,此人服用了在短时间之内,能让武功修为暴增的禁忌『药』物呢~” 冷亦寒目光一凝,过了一会儿,他盯住自家主人的眼睛,无奈的说: “缔少……属下怎么觉得,主人受伤,你更高兴了呢。” “哎~”默九缔凤眸瞬间含笑,摇着头,望向对面的山头,慢悠悠的说:“自家的狼崽被人砍伤,我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呦~” 冷亦寒脸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一下: “缔少,说这话的时候,您就别笑了。” “噗嗤……呵呵哈哈哈,亦寒啊亦寒,你仔细的,用你的心,去看。狼崽用了几成的功力抵挡服用了禁『药』的那子。” 闻声,冷亦寒凝神静气,细细的观察。 刀声剑影中,纪梵音嘴角一片猩红,那是刚才中了一掌后,吐血留下的。 表面上看,功力大增的陆文星,几乎『逼』压着纪梵音,让她毫无抵抗之力。 而纪梵音,在这种近乎无破绽、无喘息时间的压制下,却依旧能硬接硬挡。 手中的黑豹,一起一落间,得心应手,在陆文星的腿外侧、胸膛、手臂等多处的地方游走,划出一道道极深的口子。 冷亦寒看着看着,目光骤然一变,惊讶的睁大眼睛。 陆文星身上的伤口,看着深,流出的血却很少。 令人窒息的决斗中,没有人能分出闲暇的心力,控制住自己手里的刀,早就慌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但纪梵音不仅做到了,还游刃有余。 从陆文星身上的血口,就足矣看出,她的手,有多稳,多快。 冷亦寒不由的佩服道: “一别五年,主人的刀法,更精进了。” 默九缔唇角噙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以为,狼崽用了几成?” 冷亦寒感慨道: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幽冥阁里的陆文星是出了名的不要命的,如今又豁出『性』命,服用了禁『药』,主人唯有全力以赴,才能挡下陆文星这头凶猛的怪物。所以,是十成。” 默九缔遗憾的摇摇头: “世人的眼,太容易被外貌蛊『惑』,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瞧着狼崽身体弱,又见她身上带伤,还能在百招之内,没有落败,就以为狼崽豁出了全力,是个让人值得敬服的对手,殊不知。” 凤眸『露』出笑意,满满的自豪感。 继续道: “看似的豁出全力,也不过三成而已。刀,剑,棍,棒,武器十八种,那是对世人的限定。在狼崽面前,她拿到什么,什么就是兵器。一根筷子,一片树叶,都可以是夺命的利刃。” 音落,对面的局势再生变动。 纪梵音身影如箭般,快似疾风,在夺走陆文星手中的邪剑后,握住从空中下落的黑豹,往陆文星脖颈轻轻一划,留下一道血痕,却没有血珠溅出。 冷亦寒见状,感慨道: “主人毕竟还,还是心软了。” 话音刚落,却见黑豹扎入陆文星的胸膛,一片殷红的血『色』,飞快的在陆文星的胸口晕染开来。 冷亦寒脸『色』一僵,愣住。 这,这…… 默九缔低声笑了: “走了~” 冷亦寒汗颜的低下头: “……是。”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走到山脚时,默九缔凤眸微动,脚步忽然稍稍变慢,感觉到一股不容觑的气势,从斜对面的道传出。 这时,一道山风掠过树梢,树叶簌簌飘落。 气氛,忽变。 冷亦寒握紧手中利剑,沉冷警惕。 是高手! 默九缔凤眸微眯,难得的『露』出了认真的神采。 第142章 多少给我点面子,都看着呢 耀眼的光晕,透过树叶的缝隙,摇摇曳曳,洒在水清尘清素的容颜上。 一如往常的素衣宽袍,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惊世气场。 水清尘的视线,掠过默九缔的身上,礼貌『性』的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默九缔凤眸高深莫测的微微眯紧,目光凝在水清尘的身上,直到他仙诀飘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眼底的冷戾,这才稍松。 “缔少,刚才过路的人,会不会……是死亡谷的人?”冷亦寒松了紧握剑柄的手,才发现掌心紧张到冒出黏糊糊的热汗。 默九缔脚步恢复了正常的速度,继续往前,慵懒的字眼,带着笃定: “他要是死亡谷的人,火流萤那孽障,早就无法无天了。呵,有意思,我原以为七国八都,能成为我对手的人,只冷鸿儒一个,不料想,栖霞城还藏了一个。” 冷亦寒提议道: “要不要……告诉主人,栖霞城不安全。” 闻声,默九缔像是听了笑话,嗤笑道: “安全?自打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一刻安全过。一个随时活在危机中的人,不配拥有安全的环境。” 冷亦寒眼中涌出一丝动容,仰头,望了一眼没入云端的九曲山高处,无声的叹息一声。 九曲山,顶峰。 纪梵音的刀,还握在手里,刀尖扎进陆文星偏离心脏三寸的地方。 涓涓的血流,顺着剑刃,往下滚落。 纪梵音静静地望着陆文星,陆文星也静静地望着她。 两人一动不动,眼中的杀意,都已散去。 火流萤吞咽一口唾沫,看的心惊肉战。 埋伏在密林中的人,僵硬的把手从武器上移开。 陆文星,败了。 纪梵音睫『毛』轻颤,握紧刀柄,猛地拔出。 顷刻间,鲜血喷溅,泼洒在地上,也染红了纪梵音脸上的鬼脸面具。 陆文星闷哼一声,胸口一滞,硬生生的咬牙忍住了,已经达到极限的身体,在『药』『性』过后,四肢无力的朝前面倒去。 纪梵音握住黑豹,在手臂上,就着血迹斑斑的袖子,一抿,一擦,别回腰带,双臂抬起,从陆文星的腋下穿过,的身躯,稳稳的接住了陆文星倒下的身体。 “呵……”自嘲的笑声,无力又暗哑,从陆文星的嘴角飘出:“我终究不如你。” 纪梵音目视前方,望着飘浮在山头的白云,淡淡说道: “别以为你拿到禁『药』,练成了我教你的剑术,就可以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得意忘形。” 陆文星闭上眼睛,咬牙切齿: “我不甘心……” 纪梵音平静的回答: “那就牢牢地记住这种不甘心的感觉。” 陆文星睁开眼睛,苦笑: “多少给我点面子,都看着呢,我还得在幽冥阁混下去。” 纪梵音眼睛一闪而过笑意,扶他站稳,往后退了几步,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吐出。 陆文星脸『色』僵住,无言以对: “……” 火流萤凤眸一动,恍然大悟: 原来,枭也受了严重的内伤。 陆文星…… 果然是个不可视的男人。 带领着部下,埋伏在树上的泉一海,见到这一幕,无声的握紧了拳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陆文星迎风站立的身影。 方才还杀气汹涌的林间,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陆文星僵硬的撇开脸,不忍直视纪梵音那张脸,要不是能力有限,他真想揍死她! 纪梵音人畜无害的眨眨眼,“虚弱”的转身,望向走出树后的火流萤,哑声道: “火少主长得冷艳貌美,想必不是落井下石的那种人。我如今伤势严重,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我赶时间,叫上埋伏在树上的人,你们一起上。” 火流萤走近陆文星的身边,才察觉到,陆文星身上大不一的伤口深深浅浅,十分惨烈,显然,他也没有在枭的手里讨得便宜。 忧虑片刻,火流萤红唇微启,冷冷说道: “我火流萤虽不是善类,但也就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你要的人,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若『插』手阻拦我的事……” 纪梵音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几步,玉手扶住树干站稳,像是伤重的样子。 陆文星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 纪梵音咳嗽了几声,声音更哑了,说道: “我说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拿了钱,自然要替别人办事,我要的,只是对你们来说毫无用处的人。善刀盟的事,与我无关。不过……” “不过什么?”火流萤警惕的问。 纪梵音望向陆文星,沉默片刻,开始说道: “火少主应当知道,我已经脱离了幽冥阁。” 火流萤: “我知道。” 纪梵音沉声道: “星……陆文星,他曾救我一命,就算我和幽冥阁再无瓜葛,但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因为任务失败,而受到阁主的责罚。” 陆文星闭上眼睛,没眼再看下去,又听她说。 “其实,火少主想要的那个东西,并非一定要拿包思慕的命做要挟,才能拿到手。” 火流萤凤眸一冷: “不亏是昔日的枭殿下,说,你想怎么做。” 纪梵音右手伸进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巧的布袋,朝火流萤抛掷过去。 火流萤扬手接住,警惕的朝纪梵音看了一眼,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梵音扶树的手慢慢背到身后,站直了身板,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代表枭的诚意。” 东西? 火流萤握紧布袋,沉默了片刻,打开,定晴一看,眼底『露』出一丝惊讶。 这不是…… 火萤金石?! 火流萤深思熟虑后,收起火萤金石,朝纪梵音看过去,说道: “我没有随身带解『药』的习惯,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代表死亡谷的诚意。” 火流萤掏出九曲天引,朝对面扔去。 纪梵音抬手接住,只朝火流萤点了点头,像是一点也不惊讶她的举动: “多谢。” 火流萤柳眉微皱,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且还是比预想中,更为便捷的方式,拿到了手。 她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停留。 如此想着,火流萤扬起手臂,做了一个手势。 埋伏暗中的众人,收到撤退的信号,悄无声息地离开。 “请便。”火流萤朝纪梵音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陆文星抬脚跟上,路径纪梵音身边时,微微侧脸。 四目相对。 眼神交汇。 一道愉悦的笑意,从纪梵音眼底一晃而过。 陆文星目光一闪,藏起狡黠的暗光,狠狠地朝她瞪一眼,由火流萤搀扶着,下山。 第695章 要你一颗心,给你一颗心 水清尘一愣,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脸也红了。 纪梵音咧嘴嘿嘿的跟着笑。 她一笑,水清尘脸上的红晕直接蔓延到耳唇。 “淘气。”水清尘的大手朝她背后轻拍了一下。 纪梵想说她这不是淘气,她说的是真心话。自然,也是发自肺腑的想要哄他高兴。 水清尘神色明显变得轻松了,又问: “你喜欢冷鸿儒?” 纪梵音回忆了一下自己在雪砂阵中说过的话,毫不掩饰的回答: “我是个贪恋美色的人,但如果冷鸿儒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态度,我也不会喜欢上他。一厢情愿的喜欢到底,这种自讨苦吃式的喜欢根本不成立,如果有,也一定是尝过些甜头才能支撑下去。” 再谈及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她显得一派云淡风轻: “或许以前我有过征服的心态,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是单纯的想离他近一点。 他拒绝我很多次,也伤了我很多次,但也有几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坐在我身旁,看了整整一宿。天亮了,外头传来了声响,他才回了神,离开的背影很慌张,像是在怕被我发现,也像是怕被别人发现。” 纪梵音轻笑了一声,眼里有些冷意: “我现在知道了,他是怕骗不过他自己。他那个人,就是个疯子。但我是真的喜欢过他。” 水清尘滚烫的手掌扶在她腰侧,温声道: “只是喜欢过?” 纪梵音深吸了一口气,抛开了脑袋里的那些回忆,笑着回答: “其实,在确定了对你的心意的时候,我已经做了选择。要么喜欢,要么不喜欢,我要了你的一颗心,断没有给你半颗心的道理。” 水清尘意外的愣了愣,过了会儿,笑着转过头去,胸中一阵发烫: “我可没有强求你一定要这么做。” 纪梵音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苦笑着点头。 是是是,没强求,他绝对没强求。 他就是吓得她背后现在还冒着冷汗而已! 现下危机彻底解除了,纪梵音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身体上的疼痛,小身板软绵绵的提不起力,靠在他怀里,小声说: “尘尘,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要是我真的又做错了什么,我是说如果,假使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们打个商量,你还是体罚我……” 水清尘的大手落在她背后,停顿了一下,一面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面回答: “我像是会虐待人的人吗?” 纪梵音语重心长的叹气: “你不是,但我希望你是。因为……我想活得更久一点。” “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水清尘满是疼惜的亲了一下她的头顶。 纪梵音忧心忡忡的叹息: “唉……我的这一颗小心脏呦,经不起你几次折磨的。” “是吗?”水清尘浅浅一笑,语气温润:“冷鸿儒拒绝了你那么多次,也不见你经受不住啊,我这一次可连拒绝都没有,你便经受不住了?” “吸——”长长倒抽一口冷气,纪梵音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能把刚才说的话抠出来再咽回去。 “尘尘……别逗我了……”纪梵音垂死哀嚎:“我已经到极限了,你别再吓我了……真的,你还是想个法子体罚我……” 某月,某日。 被体罚的下不了床榻的某个人,悔得撞墙。 可惜,晚了 第697章 我若想杀一人 云上端,四楼。 冷砚文清瘦的身子靠在门框旁。他原本已经出了栖霞城,又被人给“请”了回来。 “请”他的人浑身上下充斥着他惹不起的肃杀之气。 此刻,那人就守在楼梯口的位置。 至于,“请”他的人的主人…… 冷砚文转头望向屋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难以维持下去。 水清尘坐在桌边,一举一动都透着君子雅度。 和煦的阳光渗过窗户,落在水清尘的脚边。 他回眸,唇边挂着轻浅的笑容,道: “不进来坐会儿?” 冷砚文满眼戒备的回答: “不了。站在这里,在下比较有安全感。” 水清尘轻轻点头,又好心的提醒: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我若想杀一个人,他是站在几米之外,还是逃到了七国八都的任何一个角落,这两者都并无区别。” 冷砚文嗤笑一声: “俏神医,说大话小心闪到舌头。” 水清尘抿了一口香茶,把茶杯放到桌上后,才回了一句: “你可以试一试。” 冷砚文背脊一僵,桃眸中渐渐染上阴霾: “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在小音音面前装作患有眼疾?” “水某把公子请过来,不是要公子问我问题的。”水清尘拿起桌上的纸扇,缓缓起身,走到窗户前,朝街道眺望一眼。 鬼奴站在街对面的巷子口,朝水清尘的方向恭敬的点了点头,回身道: “不用伤及性命,也不用太便宜他们。” 长巷里,阎皇信徒威严肃立,原本按在利器的手掌挪开后,遵照命令,开始……赤手空拳的打。 拳打脚踢的方式,他们觉得满新奇。 于是,他们打得很有原则——专挑“轻易”打不死人的部位。 没一会儿,前来营救冷砚文的死亡谷的杀手们无一幸免,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屋里。 冷砚文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右手握成一个拳,慢慢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了数次后,总算理智了些: “你想知道什么?” 水清尘转过头,一副意态悠闲的样子: “冷砚文公子不等援军了?” “呵。”冷砚文冷笑一声:“援军再多,俏神医也有那个能力令我孤立无援,不是吗?” 水清尘道: “你可以称呼我一声水公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冷砚文冷着脸道: “水公子,你想从我这里探知什么。” 水清尘握了握折扇,一针见血的问: “你们想从小音身上得到什么?” 冷砚文吃了一惊,惊愕的盯着水清尘。 水清尘目光微动,面色平和: “很难回答?好,那我换个简单一点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小音的影仆?” 冷砚文一口气提在胸腔,咬牙忍了良久,直到脸色憋得惨白才咳嗽着吐出,喘着气问: “咳咳咳……你……你到底……是谁?” 水清尘摇着头没有回答: “水某方才已经说了,此番找公子过来,并不是让公子对我提出诸多疑问的。” “你!”冷砚文胸口一滞,险些被气得吐出一口血。 水清尘关切的问道: “冷砚文公子,你还好吗?” 冷砚文愤怒的瞪向水清尘,心里纵使有杀他一千遍一万遍的念头,这一次也是自己小瞧了对手,才落得被人胁迫的狼狈地步。 慢慢平复了呼吸,冷砚文冷着脸,硬声道: “我没有不愿意做她的影仆。” 水清尘并不意外冷砚文的回答: “既愿意,又为什么把机会给了别人?” 第707章 吃醋(中) “尘尘。”纪梵音坐在台阶上,小手抓住水清尘的衣摆往下扯了一下:“我仰的脖子疼。” 就算是水清尘,她也不习惯长时间的仰视。 水清尘知道她的小习惯。他往下走了两个台阶,慢慢转身,长腿一曲,单膝跪了下来。 他这一举动,着实吓了纪梵音一大跳。 她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像只受惊的小猫,正要弹身窜起,水清尘先一步把手按在她的膝盖,牢牢的稳住了她抖啊抖的小身板。 “苍烈能如此,我不可以?”水清尘低声询问。 纪梵音脸红心跳,懵了一瞬,压根没听清楚他在讲什么,满脑子都是:水清尘给她跪下了,跪下了……虽然是单膝的那种,但这也足够让她震撼了! 水清尘是谁,他可是受万人敬仰的堂堂的阎皇佛修啊! 纪梵音一个大喘气没缓过来,猛地咳嗽起来,一时血液上涌,整张脸憋得涨红涨红: “咳咳咳……尘尘,你……你这是做什么?” “嗯?”水清尘温暖的手掌捧起她的小,满眼怜惜和宠溺。 纪梵音小脸一垮: “尘尘……我胆儿小……你赶紧起来,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只管说啊,就是千万别这么吓我啊……” 水清尘垂眸看了一眼长腿,又抬头看她,一本正经的问: “你觉得我这样是在吓你?” “不然呢!”太惊慌,纪梵音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尖,还有点颤。 水清尘睫毛轻眨,平静的询问: “方才我过来时,你和苍烈不也离得这么近?” 纪梵音两眼瞪大: “那能一样吗?!苍烈跪我次数多了去了,你能跟他比!?” 水清尘剑眉轻轻一挑: “我不能比?” 纪梵音咋舌,有种吞舌自尽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自然是他不能跟你相提并论啊!而且,你是四皇之一的阎皇,他是我的部下,他能跪我,你不能啊。” 水清尘恍然道: “这样?” “就是这样!”纪梵音惊得背后冒出了冷汗。 水清尘温声道: “单膝,不算跪。” 纪梵音: “……” 被吓到词穷。 水清尘倾身凑近过去,纪梵音本能的往后躲。 “你紧张什么?”水清尘左手按在她脑后,阻住了她的动作。 两人额头紧贴着额头,鼻尖碰到了鼻尖。 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包围着纪梵音,温暖,熟悉,又让她紧张到心跳如雷。 “尘尘……”纪梵音舔了舔嘴唇,辩解道:“刚才……刚才苍烈没离得这么近……” 水清尘往后退开一点,低声问: “你很了解苍烈?” 近在咫尺的俊俏脸庞让纪梵音的脑袋有点眩晕: “还,还好。” 水清尘难掩醋意,又问: “苍烈了解你吗?” “还好……” 毕竟,他跟了她这么多年,又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自然了解她的脾性。 水清尘眸色幽深: “你知道方才与我谈话的人是谁吗?” 纪梵音眉睫轻眨,勉强从眼前的美色中拉回了一点神志: “知道的,冷砚文嘛。” 水清尘微微一笑: “我就知道你是知道的。” 他一笑,纪梵音不由的放松下来,跟着笑: “嗯嗯嗯嗯~~我也知道你知道我是知道的~我们果然心有灵犀呀!” 第709章 傻里傻气 回到清翊园,纪梵音趴在睡榻,两手托腮,双眸笑吟吟的眯成一条线,痴痴的目光跟着水清尘移动。 水清尘站在巨大的书架前,挑了一本,转身,对着她无可奈何的叹息: “小音,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哎~哪种眼神?” 饥饿的野兽锁定猎物的眼神。 水清尘静默了几秒钟,没有吭声。 纪梵音笑嘻嘻道: “尘尘不好意思了?” 水清尘看她一眼,平静的说道: “没有。只是觉得你这样子有点傻里傻气。” 纪梵音笑着说道: “尘尘又口是心非,分明是觉得我傻的可爱~” “不,只有傻。” 纪梵音: “……” 不久前,对她又抱又亲,一副爱她爱到恨不能把她揉碎了吞进肚子里的迷人模样。 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嫌弃她傻气了。 呵。 男人啊男人。 纪梵音慢吞吞的从床榻爬起,盘腿而坐,目不转睛,不死心的……盯他! 顶着她炙热的目光,水清尘走到窗前,在摇椅坐下,捧着书静静的看着,翻了一页,不为所动。 纪梵音泄气了: “尘尘……你看看我呀。” 水清尘落在书籍上的目光微微一晃,心头不由的涌起一阵愉悦的激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睛一旦落到他的身上便再难移开。 这感觉,意外的美好。 水清尘唇角轻轻扬起,开口: “冷砚文公子在离开前还说,我的长相恰好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如果你一直盯着我看,那不代表是心动。” 纪梵音两眼圆瞪,心里骂了冷砚文千遍万遍: “冷砚文就是个骗子!尘尘,你不用在意他的话。” “嗯?是吗?”水清尘没有抬头看她,轻飘飘的问了一句:“所以,你并不喜欢我的这张脸?” 纪梵音呆了一瞬,万万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屋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只有水清尘翻书页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纪梵音脸上的嬉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临大敌的严肃,字字清晰的说: “我觉得关于这一点,他姑且是了解我的。” 水清尘剑眉轻轻一动。 她承认了? 纪梵音声音响亮,又说: “鹿蹄山上初次相遇,尘尘就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挥之不去的印象,我当时就在想,我不像你,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十八年也不会感到烦腻,但如果那个地方有你,我想,我是可以做到的。我……” 水清尘抬眸,看了她一眼: “小音,你还是看我。” 言下之意: 你还是别说话了。 纪梵音: “……” 是错觉? 她家尘尘好像对她最拿手的甜言蜜语…… 免疫了?! 纪梵音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 “那个……尘尘啊,算着时间,这时候凤笨笨应该已经出城了。你……真放心他一个人离开?” 水清尘展颜一笑: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是派人在暗中保护他了?” “额……话是这么说,咦?!你怎么知道的?”纪梵音震惊的睁大眼睛 “是啊,为什么会知道呢?”水清尘理所当然的说道:“大约是因为水清尘深深的爱慕着你纪梵音,于是,就自然而然的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说完,水清尘抬眸看了她一眼。 纪梵音似触电般立即避开他的目光,脸唰的变得通红,心脏怦怦直跳: “这,这样啊……” 第713章 小霸王太强悍 水清尘站在庭院里,望着空荡荡的墙头,沉声道: “她知道的比我预想中的还早上一些。” 乐寻远立在一边唉声叹气: “这真不怪我,属下已经尽力在遮掩,奈何……奈何小霸王太强悍了些。” 水清尘静默片刻,轻声反问: “你这是在责怪小音吗?” 乐寻远脸色一变,俊脸扭曲着挤出一个笑: “不,不敢……” 水清尘轻轻的笑了: “别忘了,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乐寻远看着水清尘脸上的那抹笑,想起那日铁匠铺的追杀以及小霸王在谈笑间杀人的模样,他打了个寒颤,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在这个方面上,小霸王和阎皇相似的可怕。 “最起初她可没想搭手救我……”小声嘀咕了一句,乐寻远询问道:“话说,阎皇,虽说纪家二老的死活跟咱们没啥关系,可他们毕竟是咱们搏命抢回来的,当真不管?由着小霸王去杀?” 搏命。 用这两个字去形容那晚的凶险,他都觉得是太轻了。 百年来,为护持七国八都的和平,阎皇一族与魔皇一族一直默契的维系着互敬、互畏、互帮、互助、互通友好、互不干涉的关系。 所以,纵使是只手遮天、生杀予夺的魔皇枭聆,也特派人送了“惊扰”阎皇安宁的重礼,并告知一声,魔皇使徒将之,还望阎皇莫要责怪、莫要插手。 他家阎皇倒好,前一晚收下礼物,后一晚便择了更贵重的礼物送了回去,一句话没说,一封说明信也没写,但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告诉了魔皇:莫要责怪,这事儿,我尽量不插手。 按理说,纪府和善刀盟在赤霞国的地位再尊贵,到了阎皇和魔皇跟前,那点微不足道的存在感,和一粒尘埃的分量没啥区别。 可也不知道怎得,那夜出现在栖霞城的魔皇使徒、那股子灭天灭地的杀伐之气,活像是来屠城灭国的。搞得他们这边也很紧张、很……兴奋,毕竟,双方正儿八经的抢一个东西,这还是头一次。 乐寻远的视线牢牢的锁在水清尘的身上,眼中慢慢流露出无奈。 心想:罢了罢了,谁不晓得他家阎皇的心坎儿里住着谁。这一住,还住了好些年,如今总算是把人搂紧在怀里,他家阎皇还不得可劲儿的哄着、宠着。 一声接着一声的幽怨叹气从身后飘入耳中,水清尘回身看了一眼,道: “寻远啊,不必烦忧,你放心,小音若想杀他们,今日就不会带着暮蝉衣过去。” 乐寻远听得想翻白眼,可惜他没胆,所以只能在心里暗暗的翻,满脸苦楚的叹息: “不是属下想多嘴……” 水清尘略微颔首: “那便……别说了。” 乐寻远一个激灵来了精神,飞快的说: “虽然不该属下多嘴,但属下还是得说几句。您就没想过,小霸王握在手里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人,那就是一群穷凶极恶、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恶狼猛豹。令人发指的残暴之徒,到了小霸王跟前,一个个被驯服的跟只小绵羊似的,试问,小霸王会是一个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人吗?” 第717章 你要气死我! 闻声,纪梵音皱了眉。 她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执念,不想让她的手上沾染亲人的血,但还是勉勉强强的点头: “那……好,我答应你。” 水清尘这辈子都不舍得对她发狠话,可为了不让她布魔皇的后尘,他温柔的声音透出严肃,道: “如果你违背了与我的约定,我,阎修,将承受寒毒之痛百倍的折磨,且此生永不见你。” 纪梵音吸了一口冷气,茫然无措的愣住,反应过来后,她脸色骤变,眼睛变得猩红,发了狠的看着他: “为了与你无关的人的死活,你竟然诅咒你自己?!你……你……水清尘!阎!修!你……你要气死我了!” 纪梵音气得身体直抖,撂了一句狠话,转身进屋: “我不跟你说话了!今晚开始,我们分!床!睡!” 水清尘暗暗松了口气。 她越生气,就越能证明,她把他刚才的誓言放在了心上。 水清尘站在门口,朝她的背影,问了一句: “所以今天,纪老他们……?” 纪梵音气的抓狂,头也不回地怒吼: “死了!!!” 怒喝完,她又吼了一声: “在我心里,我只当他们死了!!” 一墙之隔的石径小路上。 鬼奴阴森森的嘿笑: “你又输了。” 乐寻远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为什么啊?不应该啊,她居然没有动手?为什么……唯独这一次,我不能接受,我居然输了?” 鬼奴的手按在他的肩上,拍了几下: “认命。跟阎皇赌,没人能赢。如果有一天,阎皇真的输了,除非是他心甘情愿,除非赢得那个人叫小霸王。” 乐寻远如遭五雷轰顶,呆滞的杵在那儿,两眼发直的看着前方: “有关她的每一条讯息,我都牢牢的刻印在脑海里,不管我怎么推算,以她的性子,她绝无可能放过纪文礼的,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还是搜集的情报出现了失误?” 透着冷硬的面具,鬼奴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嗓音嘶哑的说: “情报网没有出错,你分析的也是对的,你赌输了也是真的。知道为什么吗?” 乐寻远僵硬的转头,看他: “为啥?” 鬼奴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狡诈的暗光,道: “因为阎皇在小霸王的身上用了一种十分厉害的禁术。” 乐寻远缩起脖子,后退一步,怕怕的哑声问: “禁,禁术……?” 鬼奴的嗓音本就阴沉可怖,刻意压低后,在漆黑的夜里,更让人毛骨悚然: “没错。如同木偶与控偶师的关系,中了这禁术,这一辈子,小霸王都将受阎皇的牵引……活得没有自我,没有自由,没有灵魂,只有服从,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远远~你,要试试吗?” 乐寻远脸色铁青,一见鬼奴抬手朝他走近,他立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头转身,边逃边鬼叫道: “我我我……我愿赌服输!你转告阎皇一声,我现在就启程前往雁雪国!” 望着他逃窜的身影,鬼奴嗤笑一声,道: “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只长个子不长脑子,还是一样的好骗。” 音落,鬼奴收敛了笑意,叹气道: “傻子,永远学不会抓重点,小霸王的亲人又不是寻常家里的阿猫阿狗,那一大家子可都姓枭啊。旁人动手倒罢了,阎皇出手,便是违背了四皇之间的百年盟约,其后果可想而知,哪儿有阎皇说的那般轻松……唉,为了她,阎皇越来越疯魔了。唉……” 第799章 我不坐这里! 缪星宇乘坐的车辇不大,纪梵音和凤逍遥进来时,默契地一人选了一个侧面的位置,两人正好面对面的坐着。 凤逍遥翘起二郎腿,背靠在车厢上,高兴的暂时都忘了自己回去后即将要面对什么: “这怎么能怪我呢,谁让你见色起意,居然贪图别家男人的美色,还是当着清尘大哥的面儿,啧啧,你不倒霉,谁倒霉。” 纪梵音眯着眼睛,踢掉他翘在膝盖上的腿,不悦道: “我见色起意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凤逍遥掀开车帘,对着外面喊: “清尘大哥!纪梵音说她见色不是……” “凤笨笨!!我看你是真的想进棺材里躺几天!”纪梵音气得一脚踹上去。 凤逍遥早有准备,麻利儿的闪开,坐到缪星宇的身旁。 缪星宇原本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凤逍遥靠近的那一刻,他立即挪向里侧: “太子……” 凤逍遥在他的位置坐下,抬头看见缪星宇那张过分艳丽的脸庞,眼里的笑意瞬间去了大半,一脸晦气的说道: “离我远点,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觉得烦。” “是。” “你不用动。”纪梵音把手搭在缪星宇的肩膀上,不由分说的把人按坐回去。 她偏着头,瞄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位置,朝凤逍遥不冷不热的吐了两个字: “坐过来。” 凤逍遥下意识的躬身,要起来,不经意瞥见了身旁的缪星宇后,硬着头皮又坐了回去,道: “你让我坐过去,我就得坐过去?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不去!” 纪梵音眯了眯眼: “凤笨笨,你应当知道,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凤逍遥脸色一僵,觉得自己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下意识的看向缪星宇。 缪星宇缩在角落,满脸惶恐的低着头,眼底藏着精光,暗暗观察。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凤逍遥慢慢转过身,默默地移动自己的屁股,打算坐会自己的位置。 在他心理上,没有坐到纪梵音指定的地方,他多少还能保有几分面子。 “凤逍遥!”纪梵音猛地呵声,吓得凤逍遥浑身打了个哆嗦,腾地起身,一脑袋撞上车顶,疼得他捂住头,龇牙咧嘴的“哎呦”一声,满眼惊慌的看向纪梵音。 纪梵音凝重的神情渐缓,余光睨了下自己身旁的位置,道: “过来。” 凤逍遥又看了一眼垂首的缪星宇,无语的翻了一句白眼。 得! 这一下,面子和里子,统统都丢没了。 凤逍遥一面揉着撞疼的脑袋,一面委屈的坐过去,呢喃道: “你不是说,不喜欢重复同一句话吗?” 纪梵音看着他,语有深意的说: “我说过那么多的话,你就只记住了这一句?” 凤逍遥不大高兴的抿动嘴角。 他厌恶缪星宇,更厌恶在缪星宇面前丢了面子的感觉。 凤逍遥眉头深锁,正想开口,一股冷冽的寒风吹起车帘灌了进来,他立马缩紧脖子,扭头说: “我不坐这里,太冷了。” 他现下坐的位置,离车厢门最近,离缪星宇最远! 一般来说,他屁股下的这片位置,都是最下等的奴才坐的。 而缪星宇坐的,才是主人应当坐的地方。 凤逍遥越估量,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缪星宇!你,过来!我们换一换位置。” 第800章 唯一的孩子 缪星宇诚惶诚恐的起身: “是,太子……” 纪梵音慢悠悠的开口: “再找事,我不介意把你扔下去。” 凤逍遥敢怒不敢言,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就是故意的!” 纪梵音侧眸看他: “我故意什么?” 凤逍遥小声碎碎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坐的离他近一点,你就是看上了缪星宇那张脸。等我回去了,我就告诉清尘大哥。” 纪梵音无语的白他一眼。 笨蛋。 凤逍遥继续嘟囔: “你也不想想,在这里,我是太子,他区区一个最下等的侍郎,有什么资格坐在主位……” 纪梵音: “凤逍遥,闭嘴。” 凤逍遥张了张嘴,想反驳,又怕惹她生气,“哼”的一声,赌气的撇开脸。 纪梵音懒得跟他解释,转头对着缪星宇露出一抹友好的微笑。 缪星宇连忙也笑着微微颔首。 两人刚对视一眼,凤逍遥立马用力咳嗽一声,扭头警惕的盯着他们。 他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他在防范什么,纪梵音看懂了,缪星宇也看明白了。 “不用搭理这个白痴。”纪梵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想把某人揉圆了踹出去的冲动。 缪星宇再次颔首,笑得轻柔: “太子的朋友,奴都见过,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纪梵音笑容灿烂,接腔道: “长得漂亮的人,都可以叫我一声梵音。” “咳!咳咳咳咳!” 纪梵音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勉强挤出笑容: “凤笨笨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不懂事?!?”凤逍遥在一边惊呼。 “凤笨……?”缪星宇疑惑的看了一眼凤逍遥,再次看向纪梵音,片刻后,恍然道:“啊……梵音说的,可是玄太子吗?” “玄太子?” 缪星宇看向面色微变的凤逍遥,恭恭敬敬的说: “玄太子是殿下与摄政王唯一的孩子。” 纪梵音对雁雪国皇家的事情了解的不算多,不由得多看了凤逍遥两眼。 唯一的孩子? 唯一…… 那未来的雁雪国,岂不是凤笨笨说的算? 雁雪国的未来…… 堪忧呐! 凤逍遥面有愧色,低声说道: “我……我跟你说了的,我是雁雪国的人,你没问我……我就没说,凤逍遥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纪梵音问: “你的名字是?” 凤逍遥心中忐忑不安: “……青宇玄,我叫青宇玄。” “青宇玄?”纪梵音默念了一遍,忽的笑了。 她脸上露出的那抹笑,让人分不清她的情绪是喜是怒。 缪星宇这些年在青宇玄的面前,一直刻意维持着谦卑恭顺的一面,所以,心里虽有好奇,还是垂下目光,视线不能在纪梵音的脸上停留太久。 就在这时,车辇驶入皇宫前的长安街。 可能是因为今日下了雪,地上湿滑。 马车在拐弯的一瞬间,车辇微微倾斜了一瞬后,咯噔一声,扬起的车轮又抓牢了地面,继续向前。 缪星宇本来没在意这微小的一点变动,身子倾斜的一瞬,车帘被寒风吹起,明亮的光线射入进来,恰好照在他的左手边。 距离他的小拇指,再往前半寸的地方,微弱的光点亮了一瞬,随着车帘子落下,又暗了下来。 若不是他恰好歪了一下身子。 若不是那束光恰好照进来。 缪星宇根本发现不了,他常坐的这辆车辇,被人动了手脚。 那是一根被人插在软垫上毒针。 第802章 你还是嫁了吧 “我当然听见了!”凤逍遥急了,往前几步,挡住她的去路:“不对啊,你不是很钟意他那张脸吗?你就不担心他真的出事了?也不对啊,你早就知道会有危险发生,所以才带我离开车厢内的?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救缪星宇?” 纪梵音从他身边绕开,淡漠的说道: “我为什么要救他。” 而且,他分明是躲开了的。 宫里的勾心斗角,纪梵音没兴趣参与,她回头,催促道: “傻站着干什么?跟上来。” 凤逍遥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神,追上去,问道: “我们要去哪里啊?” “送你回家。” 出事的地方,距离宫门口本来就不远。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走到了宫墙外。纪梵音正要和凤逍遥告别,两队人马神色匆匆的冲出宫门口,朝长街而去。 纪梵音双眉轻挑,一瞬之间,脑海里已经过滤掉了至少十几条讯息。 凤逍遥正在想方才的事情,一时没留神,险些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纪梵音身上: “怎么了?” “我在想,以后不能再喊你凤笨笨了。再凤笨笨、凤笨笨的喊下去,你岂不是会变得更加笨蛋了。”纪梵音口气冷淡,眼神却透着无奈和担心。 莫名其妙被骂,凤逍遥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懵懂和无辜。 他这副模样,惹得纪梵音心里更烦了。 之前,她只以为凤笨笨是个许配了人家的富家公子。 现在知道他真实的身份,竟然是雁雪国的皇嫡子,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 纪梵音的心里实在是接受不了他的身份: “凤笨笨,后宫那种人吃人的地方,你是怎么活过满月宴的啊?” 凤逍遥满眼无语的说: “我不是李慕白。他遇到的那些糟心事,我一件都没有碰到过。” 纪梵音慢慢地摇了摇头: “你要是李慕白就好了。” 凤逍遥不高兴的皱眉: “你怎么又拿我跟李慕白作比较了?我是凤逍遥,是青宇玄!我不是李慕白,也不是缪星宇。” 纪梵音沉默的看了他几秒,还是发愁的摇头: “算了,走了。” “啊?”凤逍遥不明所以的看向宫门口,突然间竟有些不舍得跟她分开:“你不送我到门口啊?” “不回去了。” “啊???” “啊什么啊!笨蛋!” “为什么又骂我……” “走啦,傻站着被人发现了抓回去。我可不救你。” “……” 凤逍遥一听,吓得赶紧追上去。 “凤笨笨,不,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叫凤逍遥这个名字!青宇玄,以后,我可以叫你凤笨笨,但你绝对不可以再以凤逍遥自居。” “凭什么?!” “因为我叫习惯了,改不了口。” “我没问你这个,为什么要我叫回原来的名字。” 纪梵音停下脚步,张嘴正要说话,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马从远处驶进宫门口的街道,她抓住青宇玄的手臂,飞快闪进另一条街道。 两人的身体贴合的很近,青宇玄的脸色慢慢地变得通红: “他们……进宫了?” “嗯。”纪梵音脸色微沉,比猎鹰还敏锐的眼睛,隔着很远的距离,还是捕捉到了雪地上留下的那串暗红色的血迹。 缪星宇真的中箭了。 纪梵音沉思了片刻,松开凤逍遥,往回走: “凤……青宇玄。” “嗯?”青宇玄抬脚,跟上她的脚步。 纪梵音拢紧狐裘。雪天太冷了,说话时,她感觉到嘴里哈出的白气都是暖的。 “青宇玄,你还是嫁给阮霁月。” 第805章 先吃谁,这是个好问题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或嗔,或笑,或恼,或怒…… 因水清尘而起的情绪,都是那般真切。 青宇玄不由心中微生感慨,这两个人,一个没心没肺笑里藏刀,一个文雅谦和正气凌然,对彼此的喜爱却从不避讳。 类似嫉妒的情感充盈在青宇玄的心里。 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是嫉妒纪梵音多一点,还是嫉妒水清尘多一点。 “发什么呆?不是有话要说吗?”纪梵音问。 “啊?”回过神来,青宇玄立即脸颊通红的移开目光,别扭的低语:“你……你刚才,你为什么不分我一个包子?” “啊???”歪头眨眼,纪梵音面露狐疑,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宇玄飞快的斜她一眼,垂下眼帘,道: “包子还是我掏的钱,我,我也站在你面前,我,我……我也会饿的。” 你怎么就只顾着清尘大哥,而看不见我呢。 后面这一句,他憋了许久,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纪梵音默然了片刻,嫌弃的撇动嘴角: “你白痴嘛,饿了就跟我说啊,我再小气也不至于让你饿着肚子。” 青宇玄紧张的眼神瞟来瞟去,唯独不敢看她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青宇玄把目光凝在脚下的雪地上,张了张嘴,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反正这不单单是一个包子的事儿……” 纪梵音轻挑眉头,逗他: “原来如此,不是一个包子的事儿,那就是……两个包子的事情!不然三个?四个包子就可以?” 青宇玄急的抬头: “不是!” 纪梵音笑了: “好好好,知道啦,真是拿你没办法,这样好了,我和尘尘吃一个,余下的包子,都给你。” “我再不懂事,也不至于跟你和清尘大哥抢包子吃啊!”像是怕她误解,青宇玄焦急又无比认真的说道:“假如我们被困在一处,又只有一个救命的包子,我一定是先给你的!真的!我和清尘大哥一样,都会给你的!” 几秒的静默,纪梵音深邃的眼眸像危险的深渊,直直盯在青宇玄的眼睛,接着,她笑了,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白痴。真有那一天,用不着你俩把包子让给我,我会直接用抢的。” 邪恶的眯笑,她上下打量他一圈: “等包子吃完,再从你们吃起~啧,我应该吃你哪里吃起好呢?是左手,还是右手?” 青宇玄犹豫了一下,纪梵音以为他怕了,正要打趣,却见他目光澄澈的看着她,问: “你会先吃掉我,还是先吃掉清尘大哥?” 纪梵音笑了笑: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 “纪梵音。”神情郑重,青宇玄抓住她手腕,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我希望你最后吃掉的那个是我。如果你先把我吃掉,我不会反抗,可是,我会心有怨气的。” 纪梵音脸色依然挂着顽劣的笑意,心里却默默叹了气。 这个笨蛋。 别人听到这话题,势必会把她看成疯子或怪物。 他倒好,介意的地方竟然是她先吃了谁。 纪梵音轻轻挣开了手腕,转身,大跨步向前,同时故作无所谓的说: “嘛~真到了那时候,我提议你们俩石头剪刀布好了。” 第825章 互相诛心 伤在他的身上,冷砚文本人却很高兴的样子。 在水清尘的注视中,他刻意的瞥了眼伤口,轻轻叹气: “上次见她一面,回程的途中,冷鸿儒纠缠了我好几日。” 苦笑,摇头,他无奈的说: “小音音她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口是心非。每次见面,总是对我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可真当我遇到危险,她便舍不得我了,纵使隔着千里万里,连下四道命令,不惜惹怒冷鸿儒,也要护住我。按理说,我应该当面和她道声谢,奈何,唉……我和小音音都不是心平气和讲道理的那一类人。所以,仔细想想,啧~算了,身上的血窟窿还没好利索,我惜命的很,暂时经不住冷鸿儒再找我叙旧。” 语调轻快。 字字句句隐晦的表示了:口口声声要他性命的纪梵音,从冷鸿儒的剑下保护了他。 这不漏声色的挑、拨伎俩,水清尘真心觉得他不去当一名谋士,都对不住他这张能言善辩的嘴。 “哇呜~水公子生气了。”冷砚文依然笑着。 那副调侃的语气,像极了某个小家伙。 而这,才是真正让水清尘在意的。 小音调侃玩闹时的语气,和现在的冷砚文……几近相似。 正在这时,酒馆老板提着包好的酱牛肉走了出来。 水清尘双手接住,道了谢,经过冷砚文身边时,突然开口: “上次见面,我以为冷砚文公子是聪明人。” “嗯?” 水清尘说: “小音睚眦必报的性格,冷砚文公子了解多少?” 他的声音比门外呼啸的寒风还有冰冷几分: “她想做的事,从不劳烦无关紧要的人动手。” 冷砚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哼笑: “你这话说的可真毒。我和冷鸿儒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人了。她知道你还有这一副面孔吗?” 水清尘微笑道: “她见过我,便知我,懂我,因为在她面前,从一开始我便是坦然的,未曾隐藏过她什么。冷砚文公子呢?你陪在她身边的那些年,她可曾读懂过你?你又可曾完全了解她?” 水清尘这话完全是奔着诛心去的。 屋里的几人只瞧见冷砚文的脸色开始往下沉,却没有听见冷砚文的心正在滴血的声音。 他这次伤得严重,现下一时气急,一口鲜血涌到喉咙,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脸上顿时变得更加惨白了。 苍狼心生担忧: “砚文……” “没事。”冷砚文扶着桌角慢慢站起,抿紧了嘴角,抬手摁住心口,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真的没想过,你会这么了解我和她的过去。说来惭愧,时至今日,我还是做不到水公子的坦然。可是,命运真奇妙啊,每个人的出场顺序就是那么的不公平。” 闻声,水清尘背在后面的手猛地握紧。 冷砚文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语气变得轻柔: “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惯会顶着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四处行骗。她表里不一的这一点,水公子也是知道的。” 水清尘静静的看着他,淡淡的说: “你想说什么?” “第一次在鹿蹄山见她时,水公子可还记得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吗?” 第828章 你失望了吗 “可是,你的伤……”看着他苍白如雪的脸色,火流萤凤眸流露出杀意:“这一次,冷鸿儒下手未免也太过分了。他是不是忘了岛上的规矩,你们影仆之间决不能私下动手。” 冷砚文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规矩?呵,他冷鸿儒要是个守规矩的,怎会对自己的主人下那么重的狠手。跟她比起来,我这点伤,已经算讨了便宜了。” 火流萤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联想起近日听到的传闻,她冷笑几声: “纪梵音也真是没用,连自己的影子都约束不好。冷砚文,你失望了吗?” 冷砚文看她一眼,没有回答,本来就没有传递到眼底的笑意,在听到她的问题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只有和他最亲近的人知道,冷砚文那双多情的桃眸,一旦冷下来,能有多渗人。 火流萤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想道歉,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冷砚文的心有多冷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道歉如果有用,死在冷砚文剑下的亡灵,最起码能减少一半。 苍狼敏锐的察觉到有异,又想不明白冷砚文为何生气,没有过多犹豫,他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他曾经亲眼见过触碰到冷砚文逆鳞的人的下场。 冷砚文的表情变化很快,眼中的愠怒稍纵即逝,桃眸慢慢弯起,笑声低语: “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我不曾感到失望,也从未拿你和她做过比较。” 他笑得很好看。 火流萤更紧张了。 因为,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很漂亮,可眼神却冷得像抽在脸上的寒风,没有一点笑意。 火流萤红唇微微抿紧,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没有下一次。刚才那种话,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说了。” 她凤眸妩媚,神色坚定,又带着一丝不安。 冷砚文定定的看着,困惑的眨眼,问: “刚才的……什么话?” 火流萤猛地握紧画卷,咬紧牙龈,一字一顿,信誓旦旦的说: “成为谷主,只是我们的开始。我会做的更好,我会赢给你看。我会带你回去,我能带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风很冷。 雪很急。 冷砚文迎着风雪,踏步向前,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从她身边走过,他低低说了一句: “我一直都很期待,期待一同回去的那一天。” 火流萤暗松一口气,快步跟上,走到他的伞下: “摄政王昨晚已经悄悄回宫,咱们明晚在老地方见面。” “好。” “礼物带了吗?” “是他最想要的。” “嗯?” “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件旧物。” 两人肩并肩往前走。 火流萤说: “为了避开默九缔的眼线,这几日可能要委屈你,暂时住在玉雪楼。” “玉雪楼?这名字听起来像个风月场合。” “额……” 见她一脸难色,冷砚文秀气的眉头轻轻一挑,懂了,说: “倒是有趣的地方。没事儿,不用担心,又不是没在死人堆里睡着过,区区风月场合,我不会在意的。” 顿了顿,他突然说了句: “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你我之间如果会有一个人动手,我希望,你能把她留给我。” 火流萤微愣片刻,葱白的玉指拂过耳边的青发,散漫的说道: “她毕竟是纪妙竹的孩子,日后纪妙竹要是知道她死在我的手里,该有多难过,又该如何面对被她养大的我。她的命,给你就是了。” 第830章 能治愈伤痛的,从来都不是时间 “九哥!!阿姐!” 纪梵音一下子坐了起来,惊恐的环顾四周。 疾风夹着雪花抽打门窗的声音告诉她,只是噩梦一场。 然而,那梦太过逼真。 这会儿就算醒了,身体却还记得看到默九缔时最深刻的悲痛,和撕心裂肺的绝望。 疼,太疼了…… 疼得快要窒息了。 正在这时,水清尘提着食盒推门进来。 “睡醒了?正好,我熬了鸡汤,趁热喝了再睡……” 话未说完,看见了她苍白如雪的脸色,和眼中的恐慌。 “尘尘……尘尘!”跳下床榻,脚步踉跄,纪梵音急迫的朝他奔去。 她冲撞的力道太猛太急,水清尘一下子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到门板才稳住了身体。 苍烈听到声响,站在门外,担心的询问: “水公子,发生了何事?” “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东西了。” “……好。”虽有担心,苍烈还是自觉的退到十几米外。 屋里。 水清尘提着食盒,弯腰打横把纪梵音抱起,他本想把人放回床榻,她却紧紧的抱住他的脖颈不肯下来,微微颤栗的小身板充满了不安。 小家伙百变的性格里,从来都没有胆怯这一项。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么惊慌无措? 水清尘把食盒放下,转身走到离火炉最近的地方坐下后,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低声道: “不怕。我在这里。” 纪梵音脑袋一偏,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把脸躲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的窄腰,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现在,她迫切的需要他温暖而有力的怀抱,拉她一把,帮她从噩梦中彻底抽离出来。 水清尘意识到了什么,没再说话,大手按在她的后脑勺,揉捏了一会儿,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问道: “做噩梦了?” 他声音低沉,透着小心翼翼。 纪梵音这会定醒过来,还有些余惊未了,闷闷地“嗯”了一声,从他怀里扬起小脸,说: “你不知道,我每次恍惚听见铃铛声,就会遇见倒霉的事。” 这理由说的太像借口。 “嗯。”应了一声,水清尘没有拆穿,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是火流萤的玉铃铛?” 纪梵音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紧张的坐直: “你怎么知道她有玉铃铛?” 水清尘修长白皙的手扣在她腰侧,扶稳: “死亡谷新任谷主火流萤常年戴着一枚玉铃铛,这事江湖中人大都知道。更何况,你忘了,你之前不方便出面,让我帮你救过她一次。” 纪梵音危险的眯眯眼: “只有这样?” 水清尘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颇有深意的问: “我和她之间应该还有什么吗?” 纪梵音仔细想了想,他们两人之间好像确实没有过多接触,但还是忍不住说句: “我都不知道她当上谷主了。” 水清尘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回答: “怪我没有冬天嗜睡的习惯,有些消息就算不想知道,也会控制不住的直往耳朵里钻。” 纪梵音舒舒服服的往他臂弯一靠,放松的哼哼两声,撇着嘴说: “这也不怪我,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曾经压在她心里深处的痛,如今在他面前,也能用打趣的口吻说出来了。 水清尘却听得心里堵得慌。不管是嗜睡,还是厌食,亦或者是清醒时,她眼里偶尔会流露出的不甘心,他都知道,这不怪她,她也是受害人啊。 第833章 一起看美人呀 纪梵音嘴角小幅度抽搐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顾雪,你刚才说……你,再说一次?” “这话本不该从我这个外人的嘴里说出来……”可是,水清尘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紧张纪梵音这个人,顾雪忍不住想为水清尘说两句好话:“纪姑娘啊,就算水公子没能伺候好你,可,单凭他那张脸,那身气质……你多少也要顾惜他一点啊。” “没能伺候好我啊~”纪梵音转头看向身后,那双清黑的眼睛满是戏谑的笑意。 水清尘无奈又宠溺的笑笑,她难得出来一趟,他想她玩得尽兴。 顾雪: “……是顾惜,重点在后面。” 纪梵音拍着顾雪的手臂说: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长成我家尘尘这样的,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值得被原谅的。而且,来之前,我已经跟尘尘报备过了,不瞒你说,我对你们这里的……嘿嘿……挺感兴趣,你千万千万别拘谨,就按照你们事先安排的来,千万别拘谨。” 顾雪无语的瞪她一眼。 期待个屁啊! 长得比天仙还天仙的人物就跟在身后,她藏在屋里的那些个,哪儿登得了台面啊! 说话间,三人走进三楼的包间。 阮霁月起身迎上去,看见水清尘时,意外的看了纪梵音一眼,又转头看向顾雪。 什么情况? 顾雪无奈的耸肩,无声表示: 就是你肉眼可见的情况。 阮霁月沉吟片刻,还是挥手开了席。 片刻后。 美酒佳肴,美人伴着琴声曼舞。 顾雪小口抿酒,眼睛一直偷偷瞄着斜对面,直到确定水清尘没有吃醋“砸场子”的意图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端着酒杯敬酒。 纪梵音以茶代酒,和两人碰杯,抿了一口,放回桌上,继续观赏歌舞。 虽说现在的雁雪国男子也能撑起一片天,可千百年灌输下来的以女子为尊的传统教育早已根深蒂固。 如果之前没有遇见水清尘,纪梵音自己也不确定,她会不会买几个称心如意的带回去。 水清尘看着她抿动嘴角的小表情,立即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吃菜。” 他夹了筷素炒鳝丝,送到她嘴边。 纪梵音目不转睛的盯着跳舞的少年,偏头咬住,嚼了两下,细眉皱了皱,勉强的咽下去: “……我不想吃了。” “好。”温柔应声。 水清尘舀了一勺香甜可口的莲子膳粥,又送到她嘴边。 纪梵音张嘴,喝了,又说: “我吃饱了。” “好。” 又夹了一小块千层白玉蒸糕。 “我真的不吃了……” 说着,纪梵音依然张开了嘴巴。 顾雪和阮霁月对视一眼,心头同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怪异感。 纪梵音和水清尘若不是雁雪国的人,那纪梵音身为女子,是不是不太适合出现在烟花之地?此刻伺候人用膳的,是不是该是纪梵音? 倘若他们两个确实是雁雪国的人…… 这就更奇怪了。 水清尘究竟是在哪所男德学院求的学?他不仅大度的陪同妻主逛青楼,还伺候的如此耐心。 顾雪满眼羡慕的看着纪梵音。她也想把养在后院的那几位报个名,送进去进修个一年半载。 不求他们能做到水清尘这般的宽容大度,但求他们以后别再拈酸吃醋,闹得家宅不宁。 阮霁月亦是满心的羡慕。什么时候她和太子也能相处的如此融洽。 像是察觉到她们的目光,纪梵音忽然转头,眉眼含笑着略略挑眉: “看我做什么,一起看美人呀~” 第835章 折柳腰,折人命 这时,阮霁月伸手,朝顾雪的肩膀用力握了一下,视线落到珍珠串成的珠帘后,用眼神示意:别被她绕进去,还有正事要做。 顾雪定了定神,声色不动的看向纪梵音,恍然道: “哎呀,只顾着跟你说话,倒是忘了今晚最特别的一个节目,纪姑娘,你听过《折柳腰》吗?” 纪梵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柳来着?” 顾雪语带笑意,朗声道: “暮沉沉,庭深深,折香楼,佩玉留; 面如芙蓉,眉似柳; 风轻轻,纱曼曼,皓齿歌,细腰舞; 艳如桃李,玉似骨。” 珠帘后,人影晃动,八名舞ji徐徐地走了出来,奏乐的琴声,也在这一刻有了变动。 起舞的少年,个个容貌俊俏,最为出挑的,就属领舞的那个。 他眸似狐狸,腰似灵蛇,体态轻盈,舞姿曼妙,小巧的银铃缠在他纤细的小腿,遮藏在薄纱之下。 纪梵音聪慧的脑袋,破天荒的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这,这,这…… 这架势!好似一把巨刃悬到她的头上!! 眼见那舞ji细腰像陀螺一样越转越快,身上的纱衣越落越少,纪梵音腾地一下站起。 顾雪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要不要这么激动!别心急呀,这舞最绝妙的地方,就是这支舞结束的时候。这些舞ji的腰腹和玉背上,用了特殊的针法,刺出极为妖艳的图案。平时看不见,只有他们情绪高涨,或是跳舞久了,热起来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水清尘动作缓慢的把剥到一半的橘子放到桌上,眼底挑起的笑意冷寒至极: “……果然奇特。” 顾雪: “半年前,一支《折柳腰》名震整个暮雪城,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趋之若鹜,玉雪楼的门槛都被踩断好几个呢!” 银子砸下去,才有机会欣赏的“高格调”歌舞,顾雪仰慕多时。 奈何现在不比从前,她有了家眷需要养活,花钱的地方自然就增多了。有时攒够了钱,走到玉雪楼的门口,一站站到天亮,等回去的时候,她手里提得都是新时兴的衣裳和漂亮的首饰。 《折柳腰》也就成了她最执念的,又一直看不了的歌舞。 今晚,趁着将军请客,出于私心,顾雪终于如愿以偿!她心中激动,没有立即察觉到异样。 阮霁月察觉到水清尘的气场骤然变了,从暖如春风转为冷若寒霜,气势压人。 她心生警惕,坐在那里没动,也没有贸然开口缓解气氛。 因为…… 令水清尘不悦的原因,她并不知晓。 在阮霁月看来,《折柳腰》只是一支稀松平常的歌舞,没什么特别之处。 在纪梵音的眼里,这舞太特别了!特别的要人命啊!! “……我好像吃撑了,尘尘,那个……我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等,等……等会我再回来哈。” 闻声,水清尘唇角的线条渐渐松动,视线落到那些舞伎的身上: “去。” 担心外面冷,他温声道: “别走远。” “……嗯。”纪梵音松了口气,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从屋里走到门外,她的眼睛目不斜视,一直盯着脚下的地毯。 到了走廊,为了避讳,她还特意往一边挪了挪,没有正对着门口。 第844章 用余生来补偿你 纪梵音反应多快啊,立即丢掉手炉,生怕他反悔,双臂紧紧地、霸道的抱住他,兴奋答: “嗯!好!同意!一言为定!用我想要的方式补偿我!” 心里美滋滋的像吃了蜜糖。 顿了顿,她仰头,补充一句: “我不着急的,你慢慢补偿就行,最好用一辈子的时间!” 当晚,纪梵音做了个美梦。 梦里,鹿蹄山上挤满了美人。 水清尘谁都没看,穿过美人堆径直朝她走来。 他张开手臂,像抱宝贝一样,紧紧的搂着她,满眼都是她。 梦里太美好,翌日一早,纪梵音咯咯地笑着从梦中醒来。 梦里的另外一个主角,就睡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尘尘?尘尘……”软声细语。 不等他回应,纪梵音迫不及待的缠了上去。 午后。 下了几日的大雪总算停了。 青宇玄满腹心事和忧愁,走进庭院,远远就看见纪梵音坐在门庭前的坐垫上,笑得像只偷了小鱼干的猫儿。 “清尘大哥送你什么了?把你乐成这样?” 青宇玄在她身边坐下,过了会儿,嫌地板太热,又往前挪了挪,在台阶上坐下。 纪梵音笑眯眯的看过去: “你怎么知道和尘尘有关啊?” 青宇玄不禁一笑: “除了清尘大哥,谁值得你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纪梵音扬起下巴,愉悦哼笑: “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青宇玄伸手摸了摸眼角,太多烦心事,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 纪梵音满脸兴奋之色,自顾自的说道: “我昨晚睡得特别好~我梦见我家尘尘了!他跟我说,他这辈子就喜欢我一个人呦~” “……”青宇玄无语的递她一记白眼。 清尘大哥站在那儿就算不说话,他对她的喜欢和偏爱,也能从眼睛里渗出来。 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还用得着她特意炫耀? “哎?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你为什么没睡好?”纪梵音倒了一杯驱寒的姜茶,给他递过去。 青宇玄低下头,盯着手中的姜茶,安静了片刻,自言自语道: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倒茶喝……” 纪梵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捧着喝了两口,抬眸问: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没什么。”青宇玄仰头喝完,把空杯拿在手里,用杯壁的余温取暖:“我说,难得见你心情这么好。要出去走走吗?你别总呆在温室里,呆久了,容易燥的慌。” “我昨晚出去过了。”笑眸灿若星辰,纪梵音端起白瓷茶壶,又给他倒满。三言两句讲述了昨晚的事,唯独没告诉他,阮霁月对水清尘说得那席话。 青宇玄不大高兴的沉下脸。 他警告过阮霁月,不许在私下来这里。 她倒好,嘴上答应了,私下却把人从这里约了出去。 “玄笨笨,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缺乏助人为乐的精神了。所以,她们找我,我没理由搭理她们。”纪梵音笑盈盈的望着他,揶揄道:“可你跟她们不一样,你开口,我一高兴,兴许就拉她们一把。” 她神通广大的本事,青宇玄早在栖霞城就见识过了。 因此,听她这么说,青宇玄并不觉得她是在夸海口,只是好奇的问: “你要帮她们?” 纪梵音偏偏头,看着他的眼睛,耸了耸肩膀: “你开口,我至少会重新考虑一下。” “让我想想……”青宇玄放缓语调,过了会儿,长叹一声,摇着头说:“算了,还是不要。” 听他这么说,纪梵音反而感到意外了: “你和阮霁月吵架了?” 第845章 他是娶,你是嫁,能一样吗 青宇玄扬眉哼笑: “我跟她能吵什么,她也不敢跟我吵。” 纪梵音总算看出他情绪不佳,沉默了片刻,慢悠悠的长叹道: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啊,以前的凤笨笨,花钱如流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都不会跟我客气。现在的玄笨笨,长大了,遇到再烦心的麻烦事,也学会自己一个默默的承担了。” 青宇玄斜她一眼,两人离得近,他一下子就读懂了她藏在眼底的揶揄和笑意,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抓起一个橘子,朝她扔过去,笑骂道: “这么会演戏,你怎么不去玉雪楼呢!臭丫头,小爷我难得为你们着想一次,你不谢我就算了,还敢当着我的面儿嘲笑我?” 自从进入暮雪城,青宇玄的眉头总是皱着,好像有数不清的麻烦扒在他的眉头撒野。 纪梵音看不惯他脸上露出的疲态,更看不惯有人为难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无意中,她养了个宠物。 这不是她的本意,但毕竟在他身上耗费了她的时间和金钱。 她欺负他,除了水清尘,别人管不着,也管不了。 但其余的人,却不可以。 在她的潜意识里,青宇玄是水清尘承认的凤弟。 欺负青宇玄,就是在给水清尘找麻烦。 给水清尘找麻烦,就是给她找麻烦。 现下见青宇玄露出笑容,纪梵音恍惚看见了凤逍遥的影子,也跟着笑了: “我纪梵音一向对人坦诚,从不在背后说人是非。要说,我也是当着本尊面儿说的。” “你坦诚?!”青宇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说:“这世上有几人,能看见你纪梵音的坦诚?” 纪梵音小手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的想了想,抬眸看着他,笑呵呵地说: “这倒也是哈~” 她拿起掉在腿上的橘子,扔回去,道: “那我换句话说?我纪梵音对你一向大方,呶~给你个机会,把我伺候好了,我便勉为其难的动一动金贵的小拇指,帮阮霁月指一条明路。” 冬日的阳光倾泻于门庭前,她脸色展露出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动人。 青宇玄一时竟有些恍惚,愣愣的看着她,直到她开口催促,又扔了一个橘子过来,青宇玄才回了神,低垂下目光,藏起眼里的情愫。 剥好了橘子,他抬头,递过去,低声道: “我不是李慕白……” 不会对你事事言听计从。 后一句,他没敢说出口。 纪梵音掰了一瓣橘肉,塞嘴里,满眼好奇的盯着他: “所以呢?” 青宇玄抿了抿嘴角,很小声的说: “我和他不一样。” 纪梵音想了想,点点头,说: “你俩当然不一样。他是娶,你是嫁,那能一样吗?” 青宇玄听得气结,气汹汹的把又剥好的橘子肉扔她手里: “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你还吃不吃了?” “吃啊!你继续剥。” “哼!” 两人之间,你一句,我一句,气氛是从未有过的融洽。 时至今日,在栖霞城结下的梁子,在青宇玄的心里已经彻底化解。 走廊尽头。 苍烈手里端着药膳,在这里已经站了好一会。 第854章 一次都没有!! 南向暖脸上的微笑有一瞬间仿佛裂出一条线: “不是。他的伤与我玉雪楼无关。我见他时,他伤的很重,几乎没救了。明明伤得那么重,却还残喘着想要活下去。他想活,我便花钱请了十几个大夫给他医治。他也争气,硬是扛过来了。” 纪梵音不清楚这里的男子是不是和别国的女子一样看重清白,问道: “几次?” 南向暖柳眉紧拧: “什么几次?一次都没有!你也看见了,他有伤在身,我不可能让他出来待客。” 纪梵音和青宇玄这一次出奇的默契,盯着南向暖,一声不吭的……眯眯眼。 这话谁信啊! 南向暖颇为无语,长叹道: “真没有。以他的姿色,在我玉雪楼只能算是中上等,最重要的是,比起他的脸,我更看重他还不错的医术。所以,我与他有过约定,等他的伤痊愈后,要为我效劳十年。” 她看着纪梵音和青宇玄,一字一顿的解释: “是医、师!做我玉雪楼十年的医师。有些时候,有些伤,比较隐私,看诊,上药,他比女医师更方便。” 这解释,才是说了实话了。 纪梵音清澈透亮的黑眸立即充满了崇拜,对着南向暖说道: “难怪向暖姐姐能把玉雪楼打理的这么棒!你好会做生意呀!” 南向暖微低下头,谦虚的回话,心里却已经明白,眼前这位小姑娘真人不露相,绝对是个扮可爱吃老虎的主儿: “哪里,全靠大家一起帮衬,我才能带着他们勉强经营到现在。只是,有时,人多了,不免会生出各不一样的想法。那晚他是受人连累才去了前楼。他本是受害者,却想帮算计他的人求情,我不希望别人像他一样,忘了自己身份,才把他关进石屋,小小惩戒一下。” 玉雪楼能在暮雪城立足,南向暖的手腕可见一斑。 对此,纪梵音和青宇玄不作干涉。 南向暖淡淡一笑,说道: “请放心。白医勋这人活得像杂草,生命力出奇的顽强,这几日的遭遇,可能会让他难过一段时间,但不会很久的,他能承受得住。” 青宇玄惊讶道: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南向暖: “他说,他叫白医勋。” “白医勋……白医……勋,不是这么巧?”青宇玄喃喃自语,想再确认一眼,暮蝉衣和白医勋已经从后门离开。 纪梵音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奉递过去。 南向暖捏了一下厚度,笑着说: “给多了。” 纪梵音看着她带着薄薄笑容的美艳脸庞,也露出了一抹笑: “多出来的,算是向暖姐姐请大夫看诊的费用。” 闻声,南向暖也不再推让,大大方方的收下,亲自送两人从正门离开。 “姑娘。”见自家主人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南向暖的贴身婢女桑枝问道:“是‘礼物’有问题吗?” 南向暖道: “桑枝,你可知道,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礼物能够打动我。但是,纪姑娘今晚给的,恰好是我要的。她,可能是故人的故人,也可能真是凑巧了。她不愿意说,我便只当是巧合一场。” 桑枝问: “那姑娘在想什么?” 南向暖细眉微蹙,若有所思道: “你不觉得奇怪?” 第856章 鸿雁双飞齐比翼 偌大的皇宫往西南方向,有一条静谧幽长、种满了梧桐树的长街。 梧桐街上,坐落着一座宫殿似的王府,金黄的琉璃瓦在月光下尽显摄政王府的辉煌与尊崇。 摄政王府的主人、雁雪国的传奇人物——萧从云。 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便注定了他一生都将背负着萧氏一族所有人的期待艰难前进。 而他,也并未辜负家族的期许。 萧氏一族近百年来累积下来的财富,在他的手中轻轻松松就翻了一倍,他年仅十五岁,已成为雁雪国第一位由皇室尊奉的皇商。 他是经商天才,更是少有的武学奇才。 他谋于算计,深谙人心,英武霸气,骁勇善战。 他的财智深受雁雪国女子的追捧,他因一桩娃娃亲成了雁雪国男子公认的劲敌。 他的未婚妻、雁雪国的另一位传奇人物、当今女君青宇望舒的皇姐、真正的雪皇女帝——青宇若光。 她与他,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深似海。 所有人都期待着他们两人能够鸿雁双飞齐比翼、花年共结连理枝。 突如其来的一道噩耗传入宫中,喜堂之上,张贴的“喜”字换成了白绫。 举国哀痛。 那一年,青宇若光不过二十岁。 那一年,萧从云年仅二十二岁。 一年后,新任女君青宇望舒昭告天下,萧从云依然是雁雪国最尊贵的王君。 又过了一年,青宇望舒生下皇太子青宇玄,力排众议,封萧从云为摄政王,代替女君处理政事。 自此之后,女君专心礼佛,摄政王专心朝政。 直至今日,依旧如此。 纪梵音跟在青宇玄的后面,穿过偌大的前庭。 月色下的后花园,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廊回路转,别有一番洞天。 纪梵音边走边问: “摄政王不住在皇宫?” 青宇玄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愿意提及那人: “他们俩一个常年住在城外的皇家寺院,一个不管忙到再晚都要回到这里睡觉。你知道?雁雪国处理政事的不是女皇,而是摄政王。” 纪梵音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忽然看见一道绮丽的景色闯入视野,顿时惊艳的愣住: “玄笨笨,那是什么?” 青宇玄“嗯?”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十几米外的紫藤殿,四面通透敞亮,几棵百年树龄的紫藤花以宫殿为支撑攀附、缠绕着,宛若蛟龙蜿蜒于花冠之中。 春有紫藤,夏有凌霄。 本该是四、五月份才开花的紫藤,竟在飞雪漫天的冬季开花了。 那一串串蝴蝶形状的花朵垂直向下,犹如紫色瀑布一般,披垂摇曳,壮丽绝美,如梦如幻,宛若仙境。 青宇玄正感到困惑,一道沉稳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一场初雪,一场寒。谁也没有想到,花开时节尚远,王府内的紫藤竟奇迹般地花开了。” 闻声,纪梵音回头看过去。 雪地里静静地站着一个身着黑裙的女子,她容貌绝美,浑身上下仿佛笼罩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 “她是白微,摄政王府的副总管。你别看她一副很成熟老练的样子,她也就比我大四岁,今年才二十岁。”青宇玄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她给人的感觉惯会唬人的,典型的面冷心热,而且……,我跟你说,她啊,惧内。” 第857章 竟是白微的弟弟 “啊……”纪梵音从斗篷下伸出手,摸了一下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心里还在为冬日开花的紫藤感到震撼,视线很快就从白微的身上移开,转头看向风中摇曳的紫藤。 白微走近了,躬身行礼: “玄太子,您怎么来了?摄政王现下正在宫中与女皇商谈要事,是否需要小人派人进宫一趟?” 青宇玄摆摆手,说: “不用。我是来找你的。” 白微眼中闪过疑惑: “我?玄太子找小人是为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摄政王府的下人神色匆匆的跑了过来,一看见青宇玄,眼里顿时闪过惊惧之色: “太,太子殿下,日安。” 青宇玄淡淡的“嗯”了一声,早就习惯了这些人或谄畏或害怕的眼神。 白微沉稳道: “慌什么,发生了何事?” 下人走到白微身边,压低了声音,说: “白总管,你母亲来了,她正在后门等你。” “我母亲?”白微目光轻闪:“她有说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下人小心翼翼的瞄了青宇玄那边一眼,更加小声的说: “好像是你弟弟找到了,急需你回去拿个主意。” “医勋找到了?”白微心中一喜,转念一想,一定是弟弟出了大事,母亲才会深夜找来,神色顿时一沉,思量了片刻,朝青宇玄走过去,很不好意思的说道:“玄太子,您今晚打算留宿王府,还是回宫?是这样的,小人家里临时出了点儿状况,如果您不着急的话,请容许小人先回一趟家里,稍后小人再去找您,您看可以吗?” 一旁,下人听得额头直冒冷汗。就连大总管都不敢用这种商量的语气和玄太子讲话。 “这样啊……”青宇玄关切的问:“你家里出了什么急事?需要我帮忙不?” 白微微笑道: “多谢玄太子的好意。只是一些小事罢了,小人去去就回。” 了解白微为人的,都晓得她这个人看着沉默寡言,实则是个热心肠,她把家人看得比她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青宇玄知道她有个弟弟,却记不清楚她弟弟的名字,便趁机问道: “不用跟我客气,你虽然只做了阮霁月五年的书童,可她却一直把你看做是交心的知己。如今,你家里出了事,凭她与我的关系,我总该关切一二的。说,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说,也行,左右我现在无事,我和你一起回一趟白家。” 白微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大情绪,眼神却有些着急了,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当玄太子亲自过去一趟。是这样的,小人的弟弟医勋他前些日子去街上义诊,到今天还没回来,方才家母来找,似乎是有了医勋的消息。” 青宇玄难得置信的说: “啊?那你赶紧回去看看,可别真是出了什么大事。我找你也没什么事儿,不着急,你先回家。” 白微松了口气,躬身道: “是。” 白微一走,下人瑟瑟发抖的杵在一旁。 青宇玄嫌他碍眼,冷哼一声: “你身上长虱子了吗?抖什么抖,我又不能吃了你。走走走,赶紧走,别站在我跟前碍我的眼。” “是是是……”下人慌慌张张的跑掉。 青宇玄无语的撇了撇嘴,一扭头,对上纪梵音戏谑的目光,神色尴尬的轻咳一声,小声嘀咕道: “不是我凶,是他们怕我……你,你累了累?” 纪梵音不答反问: “你还想去一趟将军府?” 第858章 活着的人,永远的死了 青宇玄愣了半晌,沉声道: “白医勋的事,阮霁月有权知道,至于怎么处理……就看她的意思了。” 纪梵音懒懒地说: “你有了想法,那就去做呗。别忘了,你是太子,在雁雪国,除了女君和摄政王,就属你最大。你的决定,没人能干涉,也干涉不了。” 闻声,青宇玄笑了,面朝紫藤殿说道: “太子不太子,就是个唬人的身份罢了,实际上,没什么用处。你看,紫藤殿就好比是宫里的御书房,不一样的是,这里的书房是我父亲一个人的,就连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没有进去的权限,我也一样。” 他感慨的说: “其实,我母亲并不是第一个将王权交到自己丈夫手里的女皇。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我能理解她,世人却不容许王权旁落。所以,这些年,她默默的背负了许多本不该由她承担的‘议论声’。” 纪梵音往前走了几步,想近距离看个清楚。 紫藤殿的主人没有回来,无人点灯,里面漆黑一片。 借着月色,纪梵音依稀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卷,画上的女子面朝漫漫黄沙,只留给世人一个孤傲的背影。 画卷左侧,题着两行字——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青宇玄跟在她身边,没有纪梵音看得那么真切,但他知道那是谁,暗暗咬住压根。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说: “跟在我母亲身边的老人说,他们俩成婚后的头两年,至少做到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只是,造化弄人,两人渐走渐远,谁也找不回最初的情分了。呵,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们两个只是为尽延绵子嗣的责任,才勉强彼此,生下了我。可我见过我母亲看着我父亲的眼神,那种眼神骗不了人,她心里有我父亲,一直都有。” 纪梵音微仰着头,视线穿过摇曳的紫藤花和缠绕的紫藤枝叶,凝望着画卷,良久良久,才晃过神,回头问道: “嗯?你在说什么?玄笨笨,那画上的人是青宇若光吗?” 青宇玄心中的难过瞬间荡然无存。 他朝纪梵音翻了一记白眼,不悦道: “你真会破坏气氛……是啦,就是她,青宇若光。怎么?你对她很好奇?” 纪梵音看着画卷,揶揄道: “这世上对她好奇的人有千千万个,我一定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青宇玄: “你说的也对。不过,我能确认,‘微不足道’这四个字肯定跟你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别人好奇就算了,你怎么会对她感兴趣?” 纪梵音的脸上浮起一抹赞赏的笑容,道: “奇怪吗?她可是凭自己本事跻身四皇,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被魔皇枭聆称赞过的女性,‘雪皇女帝’的名号,还是魔皇给她起得呢。” 青宇玄表情变得有些阴郁: “她死了,却永远的活着。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却早已经死在她的威名之下,不论如何努力,在朝臣眼中,我们始终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仰头,望着飞扬的雪花,他惆怅道: “你懂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青宇若光,她就像头顶的这片天,赐予你荣耀,赐予你光明,同时,也降下了永远挣脱不掉的黑暗面。我母亲也曾努力过,也想做出一番政绩,让朝臣满意,让百姓幸福。可他们口口声声的说,如今的幸福,都是因为她青宇若光的庇护。我母亲的努力成了一场笑话。” 第869章 巧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军医摇着头从屋里走出来。 看她表情,柳颂便明白了。 军医站在院子里,叹着气说: “这白家小公子本就有伤在身,一直高烧未退,今夜也替白母挡了一剑,伤上加伤,重上加重,我能力有限,尽力了,且看他能不能撑过今晚。” 柳颂眼底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你先回去向将军复命,我留在这里看着,以防那些人再来。” 军医离开后,柳颂在白家门外站了良久没有进去。 过了会,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正要进去,看见几米外站着的人,顿时一愣: “纪姑娘?” 纪梵音身披长至脚踝的墨色大氅,领口和帽檐都镶着白色狐毛。 她靠着砖墙,微微仰头,像在欣赏雪夜, 周身却笼罩着孤冷的气息。 听到声音,纪梵音侧眸瞥了一眼,抬手拂去肩上的落雪。 “你和玄太子一起来的?怎么不进去?”柳颂大跨步走过去,问。 纪梵音把双手笼进袖中,说: “你们玄太子让我守在外头呗。” 真实原因是:她没想和暮蝉衣碰面。 柳颂一脸恍然: “原来如此,玄太子也担心那些人去而复返。” 纪梵音: “情况如何?” 柳颂摇摇头,心情极其沉重: “不太好。今晚袭击白家的杀手,出手果断且狠辣,不像来自一般的杀手组织。我家将军担心白家出事,让我回家时顺路来转一圈。我刚拐进胡同,便听见打斗的声音。唉……可惜呀,还是迟了一步。我要是再早来一会儿,也许白医勋就不会伤得那么重。哦,白医勋你不知道?他是白微的弟弟。” “死了?” “……没有。军医说,若能熬过今晚,兴许还有可能。” 纪梵音轻轻跳动眉尖,随口似的问了句: “白家客人怎么说?” “客人?谁?”柳颂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那位姑娘啊?她好像和玄太子是旧识。你也认识她?她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白母呜咽痛哭的声音,顺着院墙传了出来。 柳颂心有不忍,叹息道: “世事难料,事事难熬,如果白医勋真的没熬过今晚,白微她半条命估计也要交待在今夜了……” 纪梵音淡淡点头,稍稍直了直腰板,脚尖在积雪上戳出洞洞。 那副闲散的模样,把柳颂的万千感慨硬生生的逼回肚子里,无奈的问道: “你就不想问问我?” 纪梵音眼尾上挑,目光落到她脸上: “问什么?” 柳颂沉默半晌,说: “白家为何出事?是谁对白家下得狠手?将军为什么特意叮嘱我,让我过来保护白家?” 纪梵音唇角轻轻抿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 “有一个让我厌烦的丫头,她认识我家尘尘的时间,可能比我认识我家尘尘久很多。我家尘尘还当着我的面护着她,你说,我该不该生气?我那一棍应不应该挥下去,像捅西瓜一样,在她脑袋上敲个洞?今晚的雪,下得这么大,能不能埋住和我个子差不多的人?只要不当着尘尘的面,他会不会就不会知道?” “……”一连的问题,着实把柳颂弄蒙了:“什么丫头、什么西瓜?今晚雪势是有些大,可也不能完全埋住一个人?这些问题,和白家有什么关系?” 纪梵音耸耸肩,语调平平的说: “是没关系?那么,白家的问题,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柳颂一噎: “……” 第870章 我爹叫合宏朗 呼—— 凛冽的寒风扫过积雪,摇晃着树枝。 柳颂打了个冷颤,久久,缓过神后,脸上露出体面且客套的微笑: “夜深,风寒,纪姑娘辛苦了。” 纪梵音回了个一样样的微笑: “世事难料,世事艰辛,彼此彼此。” “……”柳颂又被狠狠噎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她得罪这位贵客了。可……因何事得罪? 带着疑问,柳颂步履又沉重了一分,转身走进白家。 纪梵音仰头,望着飞雪,眼神透着无奈,自言自语道: “不认识的人,鬼鬼祟祟趴在房顶,说不定是细作或杀手呢……唉……多好的借口呀,那一棍,要是打下去,真好啊……” 簌簌—— 雪花随风掠过眼前。 纪梵音黑眸轻轻转动,余光不动声色的瞥向胡同口的方向,心里默默念叨: 今晚的夜色,够漆黑…… 一不小心误杀了谁,也能怪罪到“眼拙,没看清”上? 胡同口。 合萌等得太久,困意上了头,脑袋往前一点一栽,马上都要睡着了。 一阵寒风忽然扑上脸,冻得合萌浑身打个寒颤。 好困啊…… 大魔王到底还要在那里站多久啊? 合萌打个一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探着脑袋,再次往白家门口望去。 冰天雪地里,空无一人…… “哎?人呢??” 合萌慌了,赶忙朝那边跑去,快到白家门口时,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暗叫一声不好,转身,拔腿就跑! 当她快逃到巷口时,不见了踪影的纪梵音忽然出现在那里。 合萌脸色大变。 可她跑得太快,一时竟停不下来,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倾。 啪嗒—— 一阵天旋地转,合萌狠狠的摔进雪地! 并啃了一口雪。 纪梵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摔在自己面前的人。 合萌毕竟是灵族的二公主。 这“五体投地”的大礼…… 属实是过了。 “救,救命,救命呀——” “闭嘴。” “……”合萌脸上、衣服上、头上沾着雪,眼眶里噙着泪水,害怕又委屈的望着纪梵音。 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可怜到轻易地就激发起纪梵音内心深处的邪念。 “想哭?”纪梵音微微眯眼。 合萌不敢说话,咬住嘴唇,可怜兮兮的点点头。 纪梵音垂眸摇头: “我给你的意见是,最好别掉眼泪。尤其是当着我的面。” 合萌面色惨白: “为,为什么……” 纪梵音轻轻哼笑: “因为我最见不得人哭了。” 合萌眼睛一亮,飞快的说: “我哭了,你能放过我吗?” 纪梵音转动着手腕,慢悠悠的说: “……你试试?” 合萌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摇头: “……我,我还是不哭了,我能憋回去。” 纪梵音嗤笑一声,蹲下身,冰凉的手指捏住合萌磕红的下巴: “跟踪我?想做什么?嗯~?” 挑高的尾音,透着危险的气息。 合萌被纪梵音的气势震住了,满脑子都是她手起剑落、尸横遍野的惨状,嘴唇止不住的颤动了起来: “别,别杀我……我,我,我,我……我爹,我爹叫,叫合宏朗……我爹是合宏朗!” 纪梵音眼波轻晃。 合宏朗? 谁? 冷冰冰答: “……不认识。” 第872章 冠以姓氏,得以延续 “猜的呗~”纪梵音把手缩回狐裘里,神色平静,没了方才的敌意:“他把你娘看作世间最珍贵的珠宝,恨不能时时刻刻捧在手心。他最珍视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希望至少有一个孩子可以冠上他的姓氏。你娘倒是懂他的心思。” 合萌听糊涂了: “我没听懂……” 飞雪掠过眼前,纪梵音那双黑眸中闪过感慨和钦佩的光芒,道: “你爹啊,七尺男儿,傲骨铮铮,且自小拜在剑狼牙的门下,他的胸襟和担当力,自然是一般人比不了的。他离家时,曾立下誓言,待他学成归来,一定要光耀合氏门楣。他做到了。可是,合氏家族的那块门匾,实在是对不住他年少时的豪心壮志。啧,那是一段往事了,不值得提。你只要知道,你爹他是合氏唯一存活下来的血脉就行。按照你爹的话说,合氏要赎罪,而他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再往后的岁月里,他是一种……怎么说呢,自我献祭的觉悟,担着合氏一族的姓氏。” 纪梵音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恩怨是非,终有报。而他希望合氏一族的恩怨,可以终结在他的身上。你娘应该是明白他这份想法,才会强行让你随了他的姓氏。如此,合宏朗即便离开了这世上,也将有人冠以他的姓氏,延续着他的血脉,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你娘倒是聪明。劝他一万句珍重,倒不如给他一个牵挂。” “如果我没有猜错,合宏朗每次叫你的名字,应该都是在提醒他自己,他不再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合萌听得热泪盈眶: “呜呜呜……没有人告诉我这些啊,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些,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跟他的姓……呜呜呜……我还跟他吵了一架,我还气他……我,我……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他道歉了……哇!呜呜呜……我好难过……” 嚎啕痛哭的大嗓门,震得纪梵音一个激灵,仿佛又回到了被合宏朗的大嗓门支配的童年。 “不许哭。” “呜呜呜……可是……我忍不住啊……呜呜呜……” 纪梵音秀气的细眉紧紧锁住,面上浮现出崩溃的阴郁之色: “还想不想听点儿别的有关你爹的事情了?” 合萌抽泣着点头: “想……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听过。” 纪梵音咬牙切齿道: “那就闭嘴!不许再哭了。真的是……不亏是他的娃。奇了怪了,话痨和大嗓门毛病,也能遗传的吗?” 一听,原来自己有这么多地方和爹爹相似,合萌心里酸楚,眼泪决堤似的往下落。 纪梵音深吸一口气,只得使出杀手锏: “再哭,我送你去见你爹。” “……” 合萌立马止住了。 纪梵音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故作严肃的问: “会看病吗?” 合萌抽泣着点头: “……会。” “人快没气儿的那种呢?” 合萌声音微微嘶哑,急忙道: “我没哭了!” 纪梵音: “……” 合萌双手捧脸,一通乱搓后,仰头,瞪着通红的大眼,急切的说: “没眼泪了,没眼泪了……我没哭。我爹是合宏朗,你不能对我动手的。不能……?” 纪梵音没好气的说: “笑话!你还真当合宏朗的名字是无形的护身符,能护你一生啊?” 合萌缩了缩脖子,颤声问: “不能……吗?” “……” 向来能言善辩的纪梵音,对上酷似合宏朗的那双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了。 第873章 一年四季同携手,词不达意共白头 纪梵音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往白家的方向走了几步,回身,恼声: “还不赶紧跟上来?” “啊?跟哪里去?”嘴上问着,双脚已经不听使唤的跟上了她。 纪梵音: “白家,救人。” “救谁?” 纪梵音跨步向前,侧眸看她一眼: “一个快咽气的人。” 合萌愣了一下,复又拍着心口安心的笑了: “不是我呀,吓死我了呢。没事儿没事儿,我跟你讲,我医术很厉害的,快没气儿就是还有一口气,只要留着一口气,我就能从阎王的手里,把那人给抢回来。不过……” 合萌蹙紧眉头,面露沮丧: “我救不了你。” 纪梵音目光微微一颤,撇着嘴哼笑: “说什么傻话。我用得着你救?” 合萌眼眶竟红了,哽咽着喃喃低语: “你不懂……你不懂阎皇对我们整个灵族意味着什么,我总想着,总有那么一天,我能为阎皇做点什么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呢。我等啊等,终于被我等到了,我来的路上,既兴奋又担心,如果我能为阎皇所用,哪怕豁出我的性命呢,那我也实现了我的人生价值呀。” 她有些埋怨的盯住纪梵音: “可偏偏让我遇见了你。我医治不了你,我十几年的努力就成了一场空,我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没有价值的人,哪怕排在长长的队伍末端,也永远等不到阎皇的调令,永远不能为他出一份力。在我们灵族,这样的人,会被人嗤笑的。” 大雪夹着呼啸的北风抽打在脸上,合萌因为体热的缘故,并未感到一丝寒意,可心里却在此刻慢慢滋生出浸遍全身的冰冷。她引以为傲的本领,不再具有价值,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又有什么资格回到灵族? 纪梵音读不懂合萌眼中的惘然,仅了解到了一点:合萌不是她的情敌。 “留在他身边,才算实现了活着的价值吗?”纪梵音问。 “那是当然的啊!”合萌垂下头,抿了抿嘴角,快要哭出来了:“可是……阎皇不会让我留下的。” 说话间,两人走进白家。 纪梵音看了一眼灯火点亮的房间,白母呜咽的哭声正从里面传来。不用进去,站在外面,也能感受到里头人的悲凉和绝望。 纪梵音停下脚步,转身挡在合萌的面前: “你方才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这答案最是简单。我跟他之间,不仅仅是水和鱼的相依,不仅仅是沙和石的相融,不仅仅是海和浪的相伴,是早春的光,是立夏的雨,是晚秋的风,是冬寒的雪,是……一年四季同携手,词不达意共白头,是不信来生,也想提前预定的心口不一。” 闻声,合萌的脸颊渐渐染上绯红,眼睛圆瞪,张嘴又合上,合上又张开。 身为阎皇信徒,这席话听在耳里,简直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那可是阎皇…… 多少人连肖想一二,都觉得是对阎皇的不敬。 她竟敢用这些,这些…… 这些漂亮的过分的言辞,轻慢了阎皇。 纪梵音静默了片刻,眸中慢慢浮起一丝迷茫。 哎?她自我感觉表达的非常委婉了呀? 怎么合萌的表情还是扭曲成这个样子?! 第874章 灵族敬阎皇如神明 纪梵音琢磨着,稍稍放低了声音: “我说的再简单一点?我是跟他共度此生的人。按你的意思,排着队等他调遣的人那么那么多,凭你?他何时才能看得见。要我说啊~与其等一个永远也等不到的机会,你不妨跟着我。” “跟着……你?” “对啊。”纪梵音目光闪动了一下,动作酷酷的指向自己身后:“看见了吗?我后面也排着长队呢。” 合萌探头,还真的往她后面看了看。 纪梵音挪动脚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队伍太长,你看不见的。但我向你保证,排在我后面的队伍没有他的长,你跟着我,还是有盼头的。不信,你回去可以问问苍烈。” …… 远在屋里烹茶的苍烈,突然打个喷嚏。 …… 合萌半信半疑的问: “可我为什么跟着你?” 纪梵音朝合萌摆摆手: “不是跟着我。你现在还不够格跟着我。你没看见吗?我后面排着可多人呢。” “……”合萌黑着脸看纪梵音:“我堂堂灵族二公主。” 纪梵音澄澈的眼睛染上了笑意: “你最最最敬仰的阎皇佛修,他和我共枕一个枕头。” 犹如万箭穿心…… 合萌捂着心口,连声哀痛: “阎皇一定是受了你的蛊惑……一定是!” 纪梵音说: “灵族敬阎皇如神明,你怀疑我下蛊,便是在质疑你们灵族的神明的能力。” “我没有!” 这罪名太大,合萌万万不敢领受,急红了眼,辩解道: “你别给我扣这么大的锅!我背不起!我背不动!不就是排队吗!我排!我排还不行嘛!我咽回我刚才说的话,行不行?” 纪梵音耸耸肩: “成~谁让我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呢,唉~罢了罢了,我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心地善良? 好姑娘?! 她说谁呢! 合萌瞪大眼睛,敢怒不敢言。她实在是说不过纪梵音。 纪梵音轻轻挑眉: “不服气?” 合萌撇脸,气得咬牙,道: “没有!我眼珠子大,不行嘛!” 纪梵音微微眯眼: “哦?~合萌啊合萌,你可知,我最容不得有人的眼睛长得比我的漂亮。你确定?你的眼睛比我的眼睛大?” 合萌倒抽一口气,惊吓道: “你不能挖我的眼睛……” 纪梵音笑容甜美: “为何不能?因为你的眼睛比我的大?” 合萌手臂上慢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颤声道: “那必须是……” 纪梵音轻轻抿唇,目光透着玩味,等着她后半句。 合萌咽了口唾沫,飞快的说: “那必须的是你的眼睛更大更漂亮更好看!不不,何止是漂亮!简直是目光如炬!顾盼生辉!勾人心魂!超级超级美的那种!” 顿了顿,见她还盯着自己的眼睛,合萌嘴角微微抽搐着,试探性的补救道: “……额,我的眼睛,没你的漂亮?没你的大?没你的有神,没你的勾魂……?” 纪梵音嘴角挂着笑: “肺腑之言?” 合萌眼眶里的泪水都快要夺眶而出了: “发自肺腑,字字真心!真心地认输,真心地怕你了。从今往后……不,从这一刻开始,大魔头,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站住,我绝不往前踏出一步!行吗……你就饶了我?” 纪梵音细眉轻展,狐疑道: “你怕我?” 合萌哆嗦着答: “怕死了……” 第875章 留你在身边,且护着你 纪梵音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圈合萌: “我长得这么可爱,你为什么怕我?” 合萌震惊了: “我为什么怕你?!!!我怎么不怕你!你怎么不害怕啦!你……你,我见过你,在很久之前就见过。” 纪梵音: “你见过我?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 合萌背脊僵硬,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亲眼看见你屠杀了一整个村庄的人……” 纪梵音唇角笑意慢慢消失,沉默片刻,忽的又笑了。 那突如其来的笑容,吓得合萌如受了电击般僵住。 “哎~谁还没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了,是~”纪梵音小手一挥,笑意盈盈:“你说的事情太久远了,我想不起来了。咱们还是往近处看,继续刚才的话题,额……说到哪里来着?看在你眼睛比我眼睛漂亮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合萌缩了缩脖子,问: “不杀我的机会吗?” 纪梵音一愣,没料到合萌竟如此害怕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说: “你虽是灵族公主,可于我而言,这身份并无半点好处。我是个生意人,落不到好处的事,我不会做,没有半点用处的人,我不会留。” 合萌睁大了眼睛,满眼的疑惑和畏惧,像在问:啥意思?还是要杀我吗? 纪梵音轻咳一声,语调放轻: “除非,你身上有完胜别人的绝对优势。如此,才够格留在我身边。留在我身边,也就等同于站在了阎皇能看见的地方。” 合萌怂怂的追问: “……留在你身边,你就不杀我了吗?” 纪梵音微微眯眼: “你这么害怕我?” 合萌用力点头: “怕死了!” 纪梵音无语了。 早知她如此害怕自己,还绕这么大一圈干嘛? 直接把人压雪地上,威胁带恐吓,她还能不跟了自己? 想着想着,忍不住的嗤笑出声: “合萌啊合萌~你可真逗。进去救人。如果你能把人救活,我留你在身边,且护着你,不会再伤害你一分一毫。” 合萌眼睛一亮。 这句话,她听懂了! “一言为定!?” 纪梵音忍着笑意,说: “拭目以待~” 片刻后,合萌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冲进屋里: “谁!谁快咽气了!本姑娘来救你了!” 因为合萌的突然闯入,屋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后,白母扑在床边,哭得伤心欲绝。 柳颂疑惑的看向青宇玄。 什么情况? 青宇玄转头看向暮蝉衣。 认识? 暮蝉衣脸色苍白的缓缓摇头。 青宇玄沉吟片刻,问: “姑娘,你谁啊?” 合萌没理会众人或警惕或疑惑的目光,直直地朝床榻走去。 路径屋中央的炭火盆时,她回头朝青宇玄说: “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冷?” 青宇玄一脸莫名其妙: “你……在跟我说话?” 合萌目露诧异: “不是你,难不成是我把她拽出来的?” 青宇玄满眼的问号: “不是,你什么意思?我拽谁了?不对,你谁啊?” 合萌自报家门: “恩人的大名,你们可得记好了,本姑娘叫,合萌。听清楚了吗?你发什么呆,赶紧把火盆端出去啊。她不能受凉。” 屋里就点了这么一盆碳火。 还是军医离开前特意吩咐的。 柳颂解释道: “姑娘,军医说,白家小公子高烧不退,需得以热气……” 合萌打断了她: “用火气逼出汗,他就能活命的话,你怎么不一把火把这间屋子点了。” 第876章 玩笑成真,她成了玩笑 “姑娘!”白微眼里布满血丝,隐忍良久,已是克制:“请你出去。” 暮蝉衣眼瞳猛地一颤,终于想起“合萌”的名字,为何会听起来如此熟悉。 殿主曾数次用打趣的语调,对她说: 蝉衣啊,蝉衣。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没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蝉衣啊,蝉衣。 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遇见你之前,我已与人定下约定。 有个叫合萌的小姑娘,等她医术成熟可以出师,她家人会亲自把她送来,拜入我的门下。 你比她幸运,先遇见了我,又是故人之后,我动了恻隐之心,背着阿儒解除约定,舍弃了难得的一位医术奇才。 蝉衣啊…… 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你的仇,你的恨,我都代替你做了。 可你一心一意只想远离我。 …… 漫不经心地玩笑话,有一天,却成了真。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一个懂医术的合萌。 暮蝉衣脸色变得苍白,失了魂似的盯着合萌,问: “姑娘,你,你可认得纪梵音?” 合萌一侧眸,看见有个纤瘦的姑娘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 “认得呀。” 暮蝉衣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下去的: “你真的是合萌?会医术的合萌?” 合萌不大高兴的皱眉: “被纪梵音小瞧,我也认了。你问得这是什么话?搁在以前,凭你们千金万金的堆成山,本姑娘一个不乐意,你们就是把头磕破,本姑娘也懒得搭手救人。” 暮蝉衣的身体晃了晃,险些站不稳,断指处仿佛又经历了一次被砍时得痛。 她也曾视金钱如尘土…… 她也曾眉染傲气,悬壶济世。 她也曾蒙受殿主的认可,也因为殿主的几字片语,头脑发热的想要证明点儿什么…… 不过数月,只是数月…… 怎么就恍若前世的事? 自己怎么就沦落至此了? 傲气没了。 自尊丢了。 ……就连殿主身旁的位置,也由人顶替了。 合萌没注意到暮蝉衣的情绪,她坐到床沿,看了看,道: “这人能救。” 闻声,白微欣喜若狂: “真的吗!” “那还有假,凭本姑娘的医术,就是枯骨也能让它长出肉来!”合萌挥挥手,示意白母等人站远点,别碍事。 合萌掀开沾血的棉被,用匕首挑开绷带,稍稍倾身,想凑近些,看清楚。 白微眼疾手快,第一时间端起烛台,走过去照亮。 借着跳动的火光,合萌用匕尖轻轻按压伤口。 流出的血色,掺杂着不易察觉的异香。 合萌目光闪动,狐疑地看了白医勋一眼。 此人看着面善心软,怎会和火流萤那货扯上关系? 但他伤口处的毒,确实是死亡谷的手笔。 合萌转头,看向暮蝉衣: “你刚才的眼神告诉我,你认得我?” 暮蝉衣面色又苍白了一些: “不认识。只是听过姑娘的大名。” “喔?”合萌总算找回了点面子和里子,傲气的略略扬起下巴,正想说话,无意间看见了暮蝉衣的手,顿时愣了一下。 暮蝉衣连忙把手缩回宽袖,目光闪烁着避开了合萌探究的眼神。 合萌眨动眼睛,自觉地收回了视线,一边给白医勋诊脉,一边对白微说道: “姑娘啊,忍不住就吐出了,一直强忍着,你不难受得慌?” 白微愣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妻主!”良吉吓得抱住白微的窄腰,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妻主……你别吓我。” 第877章 一招制敌 白微抬手,抿去嘴角的血,勉强挤出一抹笑,对着内人,哑声道: “良吉……不怕,我没事。” 合萌自信满满: “有本姑娘在,我保证你们都会没事。” 闻声,白微心中大喜,激动道: “那我弟弟?!” “你弟弟也没事。”合萌把白医勋的手放回棉被盖好,走到桌边,写下药方和自己需要的东西。 柳颂上前,解释: “姑娘,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白微也说道: “姑娘,隔间是我弟弟存放药材的地方,你看看,里头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或者我现在就出去,按照您写的药方,把药抓回来?” 合萌到隔间转了一圈,名贵的药材没有,市面上常见的倒是备了不少。 根据现有的药材,她在药方上横填竖划修改了不少地方。 趁着煎药的功夫,合萌再次走进隔间,找到针袋,准备下针逼毒。 柳颂杵在一边,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排不上用场,便端起花盆走出房间,放到银桂树下的石桌上,招呼纪梵音过来烤火。 纪梵音揶揄道: “合萌还算有良心,惦记着我在外头受冻。” 暮蝉衣拿着药材,从屋里出来,脚步停滞了一瞬,把头埋的更低了,默默的从旁边走过,进了厨房。 纪梵音不着痕迹的收回余光,望着炽热的木炭,沉默了一瞬,问: “阮霁月呢?” “将军身份尴尬,心里挂念着白家,又实在是没办法过来。”柳颂长叹一声:“说到底,白家今晚会出事,还是因为白家小公子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有人想杀人灭口。” 纪梵音搓了搓手心,烤着火,问: “哪里复杂了?” 柳颂拍去肩上的落雪,叹气: “白微视家人如命,她不同意白医勋出面指证刺杀缪侍郎的凶手。将军和白微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晚上白家就出事了。唉……愁人。” 柳颂不甘心的说: “真不想就这么算了……但白家经此一事,将军一定不会再劝说白微第二次。行刺缪星宇的罪名,我们将军府是背定了。” 周围很黑,炭火很热。 赤红色的火光,映在纪梵音的眼瞳里,亮若星火。 柳颂盯着纪梵音那张精致的脸蛋儿,忽然笑得像只狐狸: “纪姑娘啊……” 纪梵音头都没抬,打断了她: “没可能。” 柳颂: “……我话都没说呢。” 纪梵音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还是没抬头: “那也不可能。” “纪姑娘,先别拒绝的这么干脆,你听我把话说完。” 纪梵音抬眸,瞥一眼身旁的人,眼里晃动着火光: “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家将军打的算盘,如实的转述给玄笨笨。” 柳颂僵了一瞬,扶额,叹气: “唉……我这军师,当得可真失败啊。” 纪梵音凉凉的哼笑两声。 柳颂文能战群舌,武能博生死,阴谋权术更是不在话下。 纪梵音虽没有和这人打过交道,但在暮雪城的这段日子,也听过不少柳颂的事情。 玩心计的人,大多时候都是在沉默中掐算着。 柳颂目光闪烁,微笑着正要开口。 纪梵音做了个深呼吸,直视着柳颂的眼睛,略略提高了声音: “玄笨笨——” “哎!”青宇玄在屋里,回应:“干嘛?” “柳颂有事找你。”纪梵音黑曜石般的大眼眨巴眨巴。 一招制敌。 第879章 她有水清尘,也有我 “玄太子。”柳颂恭敬的微微颔首,片刻后,抬眸看着纪梵音离开的方向,笑着说道:“玄太子的朋友,看着年纪小小,坐拥的势力却出奇的庞大。只是,这里毕竟是雁雪国,玄太子抽时间劝一劝纪姑娘,枪打出头鸟,锋芒太露,对她不好。” “是吗?”青宇玄当着他的面,刻意掏出纪梵音给的东西,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把玩,语气淡淡的说:“柳颂,枪打出头鸟的后一句是什么吗?” 枪打出头鸟。 刀砍地头蛇。 柳颂脸色微变。 青宇玄哂笑道: “你真以为她不知道你会认出这东西代表什么?她知道,却不在意你是否知道。” 柳颂愣了愣,讪笑道: “是小人多虑了。” 青宇玄冷笑两声: “你确实是思虑太多你不该惦记的。” 眼前的玄太子太过陌生,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压迫感,柳颂不自觉的绷紧腰背,低声询问: “是不是小人哪里做出了什么?或有什么误会,还请玄太子明示。” 青宇玄:“我厌烦宫里的争斗,厌恶朝堂的权谋,但我最厌弃的是玄太子这身份。柳颂,你是个聪明人,有摄政王在,我大可以做一辈子的玄太子,我不在乎,可阮霁月呢?” 顿了顿,他眸色冷冽: “你能帮阮霁月算计多少,那是你的本事,我不想管,看见了也只当看不见。可是柳颂,我劝你手别伸得太长了。不该有的想法,尽早断了的好。玩火,易自焚。她不同你们计较,不是怕了你们,而是有水清尘在,她根本没心思正眼瞧一瞧你们。” 柳颂低垂着脑袋: “小人知错了,但此事将军并不知情,还请玄太子别生将军的气。” “阮霁月知不知道这件事,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你说她不知道,我可以当做她不知道。”青宇玄紧紧盯着柳颂:“柳颂,别招惹纪梵音。你们招不起,也担不起惹她的后果。” 柳颂松了口气,忙道: “是!小人谨记玄太子教诲。” “柳颂。” “小人在。” 柳颂弯下腰,等了等,没等到下文,微微抬头: “玄太子?” 青宇玄目光悠远的望着她身影消失的地方,语气透着从未有过的冷淡和决然: “就算纪梵音笑容可掬,也莫忘了,她是谁。别怪本太子没有提醒你们,上一个小瞧她的,还是栖霞城的善刀盟。你不妨查查,盛极一时的纪家,如今何在。” 柳颂眸光幽幽闪了一下: “玄太子……” 青宇玄又说: “查明白了,再记住一句话。在栖霞城,没人帮她,在暮雪城,她有水清尘,有玄太子。” 夜色,更静,更冷了。 纪梵音踩着厚厚的积雪,慢吞吞的步伐,一步步往客栈走去。 合萌跟踪她去白府,无非是想查探她是否畏冷。 尘尘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那日那才会问她累不累、冷不冷。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 不累,不冷。 纪梵音心事重重的停下脚步,指尖按压着太阳穴,惆怅啊惆怅: “没有说出口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上骗人……?唉……这次死定了。” 正在这时,一道富有磁性的笑声透着愉悦,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 “这次,你又做错了什么?” 闻声,纪梵音转身看去,惊喜的两眼发亮: “是你?!” 长街沉寂,白雪皑皑。 商陆撑着一把水竹纸伞,身披墨色狐裘,缓步朝她走进。 他唇边挂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微笑,温声道: “怎么每次见你,你都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纪梵音不乐意的撇动嘴角,心里却很高兴,她没想过,还能再遇见他: “你这把伞挺好看。” 商陆顺着她的目光抬起头,转动着水竹纸伞,缓缓说道: “一把精致优雅的水竹花伞,是雁雪国少年们最好的‘嫁妆’。” 纪梵音惊奇的挑起细眉: “啊?” 商陆笑眸里闪烁着迷人的星光: “你不知道吗?雁雪国的少年,没有一把称心的水竹花伞,是不会出嫁的。” 纪梵音感到很神奇,但他手里的伞确实精致漂亮,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商陆见她表情太有趣儿,忍不住笑了: “逗你呢~你这丫头,也太好骗了。” 纪梵音无语的白他一眼: “呵呵……也只有你敢说我好骗。” 商陆嘴角高高地扬起,心情愉悦: “去哪儿?我送你。” “你去哪儿?” “回家。” 纪梵音迟疑道: “你……雁雪国的?” 商陆又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我不像雁雪国的?” 纪梵音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一圈,摇摇头: “不像。” “为何?” 纪梵音抿动嘴角,想了想,说: “反正不像。不过,我觉得你这样挺好,不像他们,挺好的。” 商陆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 他平时很少笑。 可每次见她,自己的笑声好像都没停过。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样也挺好的。” 这时,一只信鸽朝两人飞了过来。 纪梵音挑了挑眉,问: “你的?” 商陆摇摇头: “应该不是。” 话音刚落,信鸽停在纪梵音肩膀。 “喔,我的。”纪梵音从信鸽足上拆下小竹筒,当着商陆的面卷开字条,眉头顿时皱紧,灵动的黑眸慢慢浮起一层怒意。 商陆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问: “谁惹到你了?” 纪梵音闭了闭眼睛,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管暮蝉衣做过什么,到底是她的人,如今知道她因何断指,这口气她是怎么也咽不下来的。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双眸,说: “向你打听个人。” “谁?” “萧,从,云!” 商陆鹰眸沉沉,盯着她白皙小巧的脸庞,思量片刻,答: “萧从云做了什么,惹到你了?” 纪梵音轻叹一声,抬眸,目光随意的看着远处: “准确来说,是萧从云的属下,一个叫石成荫的。” 商陆静默片刻,问: “他做了什么?你想对他做什么?还是……你想要他的命?” 纪梵音微微眯眼: “如果他不是萧从云的人,我一定会要了他的命。可,我答应过尘尘,不在这里生事,所以,我只要他三根手指头。” 她言辞凶狠,眼神冷厉,若是旁人见人一定会退避三丈,不敢和她有任何牵连。 可不知怎么,看见她这样,商陆反而笑了,心里生出一种莫名亲切的感觉? 他眼底藏着笑意,问: “萧从云是雁雪国的摄政王,你认得他?这么给他面子,他的人惹恼了你,只断三根手指头就可以了?” 他可亲身体会过她睚眦必报的小脾气。 第880章 商爷给你撑腰 闻声,纪梵音眼里的冷色猛地一顿,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摇头说道: “没见过,不认识,但听过他的名讳,知道此人是个厉害的主儿。” 商陆嗤笑出声: “你这丫头……罢了,你看这样如何?你初来乍到,确实不方便在这儿惹事生非。不如…让商爷我帮你代劳了。” 闻声,纪梵音愣了一下: “为什么?” 商陆不答反问: “你也知道石成荫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这人~护犊的紧,他家养的阿猫阿狗,旁人连碰一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又答应了你家那位不可以生事,你方便动手?” 纪梵音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商陆微笑: “我再问你,你是那种打碎了牙齿、含着血,往肚里咽的人吗?” 纪梵音摇摇头。 她吃不了亏。 商陆伸手,朝她轻蹙的眉心,弹了一下,笑道: “所以喽~你既来到商爷的地方做客,我岂能让我的小客人受了委屈往肚里咽。” 纪梵音疑惑了: “你认识萧从云?” “打过几次交道。” 纪梵音伸手摸了摸眉心,他弹得挺重,有点儿疼。 她狐疑的问: “咱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你为了我可以得罪萧从云的地步?” 商陆鹰眸含笑,微微侧脸,露出耳饰给她看。 就着清冷的月色,和银白的雪光,纪梵音看见他右耳戴的耳钉,闪烁着迷人的幽蓝色光辉。 纪梵音: “什么意思?” 萧从云笑着说: “你我的关系,也就是一般般的志趣相投?毕竟,第一眼相中它,并夸它漂亮的,只有你和我。” 纪梵音明白了他的意思,双眸染上笑意: “哎~不是的,其实当时我夸的是你漂亮,只是没好意思直说。第一次见,不知道你比我年长那么多,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少年郎,你这张脸实在是长得太惹眼,又太具有欺骗性,我还以为你二十岁出头呢。” 这话听入耳里,甚是好听。 商陆愉悦大笑道: “你这丫头,今天吃了多少糖饼,嗯?” 纪梵音笑眯眯的说: “商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帮我做事,作为晚辈,怎么能连客套话都不说上几句呢~是?” “嗯哼?”商陆在心里细细品味,她喊得那声“商爷”,听着格外悦耳。 “商爷~”纪梵音眉眼都是坦然,一字一句道:“有道是商人逐利、政客争权,你冒着得罪萧从云的风险为我出气,总要图谋我点什么?说说看,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商陆眸光一亮。年纪这么小,却活得如此明白的后辈,实属难见。 他深深笑了,沉思片刻,说: “跟你相处的感觉,让我很舒服。你可能体会不到,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松的和人说过话。逐利,争权,到我这个年纪,该有的,我都已经有了。不过,我和你一样,喜欢万事分得清楚明白,你想把这件事看成一笔交易,那咱们就来做做交易。” “怎么交易?” “在暮雪城里,你想做,又不能出面做的事,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纪梵音看着他俊美的脸颊,目光冷静: “我要为你做什么?” 商陆笑道: “你不用紧张,只是交换你的时间罢了。” 纪梵音一愣: “啊?” …… 将近寅时,纪梵音才走进院中。 她站在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点灯。 轻轻推开门扉,她迈进去一只脚,慢慢的侧身进去。 一抬眸,她瞬间僵住了。 屋里,一片阴暗和肃静。 惨淡的月色,笼罩在窗前。 水清尘孤零零的身影伫立在窗前。 不知他站了多久,等了多久。 纪梵音的心一下子就被戳疼了。 一路上想的借口仿佛鞭子一样,抽在自己的脸上。 她破天荒的内疚了。 “尘尘。”她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选择了坦白:“我错了……你原谅我。” 窗户大开,迎着瑟瑟寒风站了太久,水清尘身上沾着浓浓的寒气。 他身体小幅度颤抖了一下,仿佛才回过神: “小音?你回来了。” 她绕到他面前,生怕他跑了似的,赶紧抱紧他的腰,仰头,看着他,回答: “我回来了!” 水清尘睫毛轻颤,竟没有看她,也没有向以往那样把她搂进怀里。 他维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淡淡的: “忙完了?” 纪梵音心头微微一颤,嘴角抽动着努力扯出一抹笑来: “尘尘,你,你怎么了?你……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水清尘抿紧薄唇,脸色稍稍有变,当纪梵音以为他会责问自己时,他却说道: “很晚了。睡。” 纪梵音强忍着不安和心虚,拽住他的手腕: “我,我有话说。” 水清尘垂下双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纪梵音脸上的笑容再难维持,结结巴巴的说: “我有错,我错了,错了,你,你别不看我,别不搭理我,我,我害怕……” “害怕?”水清尘心下茫然:“怕什么?你会感到害怕?” 纪梵音呼吸一窒,脑海里空白了一瞬。 他果然知道了。 “尘尘……” 水清尘凝视着她,眼眶有些红。 往日的温柔此刻散去,他眼中的平静和冷淡,让纪梵音心头发颤。 “你不怕的。你怎么会害怕,每日,每夜,无时无刻都感到不安的那个人…怎么会是你。” “不!我害怕的,我会害怕的!我现在就在害怕,特别害怕,我怕你,我怕你生气,我怕你不理我!” 闻声,水清尘笑了。 那笑容,太苦涩。 同时,悲伤的情绪,在他眼里慢慢沉淀。 “是吗?那我换个方式来说。你是不是觉得没有说出口的话,就不算是谎话?” 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居然察觉到了她的想法。 面对水清尘如刀锋般的视线,纪梵音下意识的想避开,眼神移开的那一刹那,看见他唇角挑起的那抹冷笑,纪梵音握住颤抖的指尖,看着他,颤声道: “我没……” 水清尘淡淡哂笑: “在我面前,你撒不了谎,小音。” 纪梵音咽了咽口水,随即说道: “我错了!但我可以解释的,尘尘,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我,我没事的,真的,你看我,尘尘,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那个药啊,那个药我以前经常吃的,完全没有副作用,我……” 水清尘黑眸猛地一震,脸色变得苍白而难看。 他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问: 经……常?!?? 纪梵音的脖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后面的话艰难的咽了回去: “我又错了是不是?额……其实,只有偶尔……真的,偶尔……” 声音越来越低。 第881章 互相伤害 水清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又缓缓松开,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我知道那些药膳你不爱吃,我知道你不甘心被寒症困在小小的院墙里,我知道冷鸿儒他懂你,他心疼你,他知道你的困顿,他清楚你的怨愤,你的一切他知道的总比我了解的多出更多……可是小音,他有他的办法,我也有我的考量,我想等你的身体养得再好一点,等灵族的人过来,等商讨出更稳妥的办法,可以让你不那么辛苦的解毒办法……” 纪梵音豁然愣住: “我我不知道……” 水清尘满是疲惫: “你如果肯多给我一点信任,在拿到他给你的药时,你会问一问我的意见。我就在你身边,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向我坦白,可你没有……” 水清尘自嘲的笑了笑,黑眸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失望: “若非发现合萌跟踪你,你今晚也不一定和我说这些。小音,我们都需要时间……” 纪梵音全身一震,抓住他的手腕,急切道: “需要时间做什么?!我不!我不需要时间,我需要你,我只需要你!” 水清尘用力掰开她的手: “你需要的那个人,也许一直都不是我。” 纪梵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任他如何拉扯,都无法挣脱她。 水清尘试了几次后,终究还是不忍心弄疼了她,只能认输了,手臂滑落到身侧,无奈的叹气声从纪梵音的头顶响起。 太多话想说。 现在却只能无言的站在那里,只字片语也说不出口了。 “尘尘……” 纪梵音不安的哽咽声,像把利箭穿过水清尘的心口,留下阵阵刺痛。 “尘尘,我知道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别走,别走……不要离开我,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不能离开你……我离不开你,我真的不能离开你……” 脆弱而无助的哽咽。 水清尘沉重的闭上眼睛,薄唇微启,低声喃喃: “好……我不走。别怕。” 翌日一早。 庭院传来一阵巨响。 纪梵音青发披散,冲出房间,一把抓住立在门前的苍烈,满眼惊慌的问: “他呢!他呢?他不在屋里,他去哪里了?!” 苍烈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庞,浓眉紧蹙,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水公子,离开了。” “离开了……” 纪梵音的身体晃了一下,冰凉的小手慢慢松开苍烈的手臂,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 “他昨晚答应我的,他答应了的……他答应了的。” “主子……”苍烈欲言又止。 纪梵音目光定定的,仿佛穿过掌下摁的地板,看见了昨晚站在窗前的那抹背影。 那背影…… 那般落寞。 突然,纪梵音目光变得狠戾,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地板。 “水!清!尘!” “骗我!” “你骗我!!” 一拳,又一拳。 她嘶哑的声音,透着不安和厉色: “你分明知道我离不开你,你分明知道……” “你知道的!你还骗我!” “你骗我!你明明也骗过我的,你能骗我,为什么我就不能!” “说什么去哪里都好,你从一开始就算准了,我们会碰见凤逍遥,你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你知道我畏寒,你一早就安排好了这里,做好了在这里过冬的准备!” “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怕,你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不在我身边,说什么我需要阿儒,狗屁!全部都是狗屁借口!我最离不开的是你!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分明都知道。” “你就是在惩罚我……” “可恶!!” 一声接一声的控诉。 她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苍烈听着,心里反而沉甸甸的。 他僵硬的抬起手腕,想安慰她,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肩膀时,一滴,一滴……水晶般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她,哭了?! 她竟哭了! 苍烈难以置信的愣住,心情瞬间变得万分复杂。 以前不管遇到何种险阻,不管身上受了多重的伤,从来都是笑着的人,如今却因为水清尘的离开,哭了……?像个无助又慌张的孩子一样,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害怕。 想到这里,苍烈黑眸一震,他忽然意识到,令人闻风丧胆的七非殿殿主不过十五六岁。 在寻常人家,和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每天想的,是哪家铺子新出了什么胭脂,心里钟意的少年郎今日多看了哪家姑娘两眼。 纪梵音呢? 她每天想的是什么? 苍烈顿时有些不忍心了。 他僵站在那里,几次想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片刻后,他静悄悄的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她哭了。”他开口说。 水清尘站在窗边,神色平静到令人感到害怕: “我听见了。” “听见了?!就只是听见了!” 苍烈向前走了几步,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如此激烈。 “水清尘!她说得那些都是真的?!” 他气愤的质问: “你早就安置好这里?你一早就料到我们会来到暮雪城?!” 窗外的风,夹着飞雪,吹起水清尘垂落肩上的发丝。 他眼里恍若一片寒潭般,清冷而幽深: “是。” 苍烈神色微变: “……你也知道,她醒来看不见你,她会害怕?” 水清尘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目光平静的看向苍烈,道: “是。” 苍烈心里升起一丝寒意,盯着水清尘,陷入沉思。 水清尘丝毫不避讳他打探的视线,说道: “你不用质疑我对她的心意。” 苍烈睫毛一颤: “我不明白。” 水清尘: “你跟在她身边多久了?你见过别人害怕她的眼神,那你是否见过她怕过谁?” 苍烈脸色阴沉: “她能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掏给少爷,也能在少爷身上留下几道血口子。水清尘,她对你和对待少爷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让少爷痛苦自责。她何时这样对待过你?你哪怕皱个眉,她都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你问我,她怕过谁?水清尘,她怕你,从骨子里害怕你离开。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根本不敢相信,她哭了,不是在做戏,她是真的哭了,真的怕了。” 水清尘目光闪动了一下: “你应该庆幸,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害怕。” 第882章 没有如果 苍烈不明白他的意思。 水清尘眸色沉沉,徐徐说道: “她什么脾气,你不了解?别人到了极限,也只做到横行无忌,她胡闹起来,横行无忌就只是她的底线。” 话若如此,苍烈还是心有怒意: “那又如何!” 水清尘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是啊,那又如何?就算与人缠斗到兴时,就算她把性命抛之脑后,就算她伤痕累累,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在,那便没有关系了。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水清尘苦笑一声,说: “她那个脾气,无所畏惧,无所忌惮,对人对事,只凭着一时的喜好,为了一时的舒服,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吃下毒药,为了让冷鸿儒心生悔意,她能当着他的面毅然决然的对自己动手。苍烈,难道你们一直觉得这并无不妥?” 苍烈浓眉紧锁,看着水清尘的眼神仿佛在说,哪里不妥?她一向如此的,不是吗? 水清尘沉默了片刻,字字清晰的说: “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懂得顾惜的人,你能保证她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又或者说,在她的认知里,根本不存在‘出格’这二字。” 闻声,苍烈稍稍理解了他的意思,胸膛里燃烧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家主人讨个说法: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水清尘,你有没有想过,你口中说的那个纪梵音从一开始就很在意你对她的看法。你知道她因为你会开始害怕,而你利用她的害怕,往她最害怕的地方刺下去……” 苍烈黑眸一震,愣愣然的看着水清尘,恍然道: “你故意的?” 水清尘幽深的黑眸微微荡了荡,没有反驳苍烈,只回道: “她必须记住什么是害怕的感觉。我需要让她知道,我和冷鸿儒不一样,如果冷鸿儒曾是她心里的执念,那我,便是她身上那根无法剔除的软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苍烈质疑道: “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她的软肋?” 水清尘静默了一会儿,眼中慢慢浮起一丝忧色,缓声道: “一个人如果没有软肋,会是什么样子?” 苍烈眉峰微动。 一个没有软肋的人,会是最强大,最可怕的。 但显然,这不是水清尘想要的答案。 苍烈看了看水清尘,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问道: “她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执念,说放下,她就真的放下了。你就不担心,如果断了根肋骨,她也能活得好好地?” 水清尘注视着苍烈,许久没有说话。 明明是霁月清风般的谪仙人物,此刻他眉宇间的温润和平静,却让苍烈感到背脊一阵发寒。 久久。 水清尘开了口: “没有如果。” 傍晚。 苍烈站在纪梵音的房外,踌躇良久,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 第二天早晨,苍烈端着饭菜来到房门前,看着地板上一动未动的饭菜,眉头再次皱紧。 一天一夜了,她不吃不喝,连房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苍烈实在不忍心,回到自己房里,把情况告诉水清尘。 水清尘如秋水般平静的眼眸难得的起了一丝涟漪,苍烈以为他终于坐不住了,谁料,水清尘继续翻看医术,说了一句: “有我陪她饿着,无碍。” 苍烈彻底没话说了。 夜晚时分。 暮雪城突降暴雪,刺骨的寒风,卷起大片大片雪花,抽打着门窗。 水清尘望着窗户上摇晃的树影,沉默许久,合上医术,放在桌上,起身出了苍烈的房间。 屈指,敲门。 屋里,点了灯,却没人应声。 在门外站了良久,水清尘转身欲走,屋门突然打开了,一抹瘦小的身影随即飘了出来。 纪梵音张开手臂,拦住水清尘的去路,微红的双眼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委屈,又可怜: “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她没说。 他心知肚明。 水清尘也凝视着她,语气却很淡: “你无意的?” 纪梵音被他的反驳哽了一下。 她知道他会生气,但还是心存侥幸。 她知道他故意拿离开恐吓她,她就仗着他的喜欢,不吃不喝,逼他回来。 她确实是故意的。 纪梵音咬住嘴唇,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非常委屈的样子: “我认认真真的反思过了,我认识到自己错了……” “错在哪里?” 纪梵音眼里的星辰因为他的回应,瞬间亮了起来。 她激动坏了,边朝他怀里扑去,边大声喊道: “哪儿哪儿都错了!” 水清尘甩袖,侧身,轻巧的避开人形“飞镖”。 “尘尘~”再扑。 水清尘一抬手,掌心摁住她的脑门,把人挡下。 纪梵音仰起脸,水汪汪的大眼里糅杂着委屈和无辜,急切的凝视着: “尘尘……我真的知错了。” 水清尘眼底的笑意一晃而过,满脸正色的看着她: “除了这一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纪梵音愣了一下。 还要说啥? 水清尘轻叹一声,作势要走,纪梵音急忙用双手按住摁在她额头上的大手: “有有有!有很多话要说!” 水清尘睫毛轻眨,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说,我听着呢。 纪梵音干巴巴的笑了笑,满是讨好: “我不应该幸存侥幸,更不应该明知故犯,尤其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涉险?” 水清尘略略点头,道: “涉不涉险的,你不应该问我。这些事,我又做不了主,也没立场说你什么。” 纪梵音听得倒抽一口气,心中依然明白,他心里的气恼还没消呢。 沉默了片刻,本着说情话总没错的心态,她真真切切的说道: “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 闻声,黑眸如秋水般平静,水清尘回答: “我知道。” 顿了顿,他俊俏的脸庞上宁静的看不见一丝波动,问: “所以呢?” 纪梵音惊呆了一瞬,复又恶狠狠的咬牙,瞪着他,幻想着自己扑上去,化身狼崽,先朝他脖子咬一口,再吃他的心脏! 她要剖开他的心,仔细看一看,他的心是怎么做的,怎么能做到如此铁石心肠! 就算是阿儒,就算是阿儒…… 纪梵音抿了抿嘴唇,眼里的戾气尚未凝聚便散了。 她怎么能拿尘尘跟阿儒相比较呢? 他们两个本来就不一样的。 不一样…… 走廊里,灯笼在风雪中摇摇晃晃,映在水清尘脸上的光忽明忽暗。 纪梵音双眸迷离,神情恍惚的盯着看的并不真切的他。 忽然,水清尘弯下腰,与她平视。 纪梵音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干,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