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女配多娇》 第1章 女将多娇01 芙兮已经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了,久到她快忘了凡尘的一切。 自从她得以飞升大道后,时间空间这些对于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如今她已经开辟了自己的混沌空间,只可惜因为初开辟,等级很低,整个空间也只是灰蒙蒙的一片。 芙兮静坐在自己的天地中,膝上蜷缩着一只毛绒绒的白狐,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白狐柔软的长毛,看了无精打采的灵狐,再感受了下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她忽的叹了口气,哎,开辟空间还真是艰难呢,消耗灵力实在太多了。她思索着……看来最近又要“工作”了! “工作”这二字还是她从前穿越时,在另一片时空学到的语言,而芙兮的工作,不过是穿梭三千世界,为那些求爱不得的可怜女配们重新获得属于她们的幸福。当然作为代价,那些女配都会送上她们的灵作为代价。 其实所谓的灵,不过是女配们死后的念力凝成物,于她们无用,但对于芙兮这种飞升道仙来说,这确是滋补灵力的上等品。 芙兮纤手轻轻一点,身前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片刻后出现了一面透明的水镜,镜面如同水波般开始荡漾,里面缓缓浮现了一张普通的纸片,纸片周围缠绕着的是纯净的灵。 芙兮素手一挥,纸片已然被白嫩纤长的指尖夹住,抚平开,她先大概看了下内容,片刻后微微勾起嘴角,喃喃自语“君王与女将军么,我允了。” 她在纸上随手打下了印记,吸收了上面的灵后,便将其送回了镜中,伸手摸了摸白狐绒绒的头,红唇微启“小脩又要寂寞一段时间了呢,等我回来,最迟不过百年而已。”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已然消散。 下一秒,芙兮已经与原主的灵魂和*融合在一起,记忆如潮水般的涌进了大脑。 这是一个名叫嬴天的王朝,原男主万俟域是这个王朝的君上,为人极其腹黑又多疑,善长利用他人心理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原女主柳梦然,是五品翰林学士柳修的嫡女。温婉如水、善解人意的她一直是万俟域心中的一片净土。 万俟域明着宠爱右丞相的女儿苏妙清,将她捧上了第一宠妃的宝座,实则心里深爱的一直都是原女主,而原女配李芙兮,是将门之女,她之家族世代忠于君主。可惜到了她这一代,竟然只有她一个独女,他的父亲李寻真是个固执又死板的莽夫。再加上一根筋,便将女儿从小男养,当别的姑娘都在诗情画意,女红舞琴的时候,陪伴李芙兮的只有长鞭与利剑。 李芙兮14那年,便能上战场杀敌,以一敌百。而她15那年,已能率领众多士兵取得大大小小的胜利。在她16的时候,她的父亲因恶疾过世,她继承了父亲的将位,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女将军。她骁勇善战,那一年领兵一举大败了圣禹王朝。从此被奉为了“嬴天战神” 李芙兮平日里对自己的训练要求异常的苛刻,每次上战场几乎都是拼劲了全力在杀敌,用她的副将杨仓绝的原话来说,她有一股义无反顾的狠劲。是的,义无反顾,李芙兮就是如此义无反顾的爱着君上万俟域。 这份爱恋从她年幼便埋下了种子,那时候万俟域还是太子,来李府做客。当看到了因为剑术不过关被父亲责罚的李芙兮,他蓦然开口,请求李将军免去了芙兮的跪罚,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地位就在她心中变得不一般。 可惜一直留在原地的人,只是李芙兮一人而已,万俟域非常的信任她,这份信任甚至超过了柳梦然,他愿意将嬴天的兵权大部分都交予给李芙兮,但唯独不爱他。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他是吃准了李芙兮爱慕着自己,决定不会背叛自己,所以才愿意相信。 然而李芙兮却一直傻兮兮的为了万俟域付出一切,包括后来原女主遭害深重蛊毒,她为了不让万俟域难受,不远万里去寻找蛇蛊花,结果蛇蛊花虽找到,却因为途中遇险手臂受到了永久性的伤害,再也不能使用武器。 后来万俟域问她需求何种赏赐,她说只求呆在他身边。最后万俟域还是娶了她为妃,但她却遭到了柳梦然与苏妙清的妒忌,二人连番多次的联合陷害使得万俟域对李芙兮越来越冷淡,最后惨死自己宫中都无人知晓。 而原世界的最后结局便是,右丞相因为涉及谋反被抄家砍头,苏妙清的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反观原女主柳梦然则一跃成为了全嬴天最尊贵的女人,她的父亲更是成为了新一任右丞相。 李芙兮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这世的剧情已经发展到了她的父亲已经去世,而她自己即将受封。她从床榻边沿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下筋骨,适应了下这副身体,因为世界位面的影响,她自然不能在这个时空使用灵力,而且因为与原主的融合,她现在也拥有了原主的感情,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她也是深深爱着万俟域,只不过控制思维的是芙兮罢了。 她略走了二步,行至一张雅楠木的方桌前,却找了许久都未找到女子使用的铜镜,不由蹙起了眉头,实际上,原主对自己的长相也异常的模糊,所以她才想找面镜子来审视下自己的面容,毕竟攻略多年的经验告诉芙兮,一张娇俏的脸总会好办事的多。而且她也急需知道李芙苏适合走怎样的风格。 “来人”思想此处,她沉声喊道 “少将军”房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位绿衣小丫鬟,此刻她低垂着头,盈盈一拜。 “给我拿一面铜镜来” “啊”小丫鬟一惊,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片刻后才道“是的,少将军”随后半福了福身子,后退着出了房间。 铜镜很快找来,看样子应是从库房拿的崭新的,挥了挥手遣退了丫鬟,李芙兮这才开始审视自己的容貌。 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眼神带着少女独有的清纯却又透着不屈的刚毅,薄而完美的唇瓣,小巧的瓜子脸,明明是个美人胚子,却独独搭配着狭长入鬓的剑眉,涂添了不少的英气。但让芙兮不满意的是,这张脸的肤质实在太差了,兴许是经常在太阳底下暴晒练习武术的缘故,面色十分黝黑,再加上原主不喜保养,毛孔粗大,摸上去还有些许小颗粒。在这个讲究女子肤质似雪的古代,这无疑是致命伤。 哎,尤其是对于从来不缺美人在怀的帝王,也难怪只把原主当做挚友。到后来哪怕是娶了原主,估计也是因为恩情的缘故吧。 所以现在,芙兮觉得必须先养好自己的肌肤,天下没有一个男人不是食色的,就算是后期感情的培养,也得先入了他的眼。 芙兮是个行动派,她几乎在下一秒就大笔一挥,不一会儿就写好了一张方子,吹了吹纸张让墨汁干得更快,随后给了丫鬟,让她帮忙购置纸上的药材。 解开了身上干练简洁的玄色外袍,再褪下白色里衣,果然,里面裹了一层厚实的白布,李芙兮叹了口气,一圈一圈绕着解了下来,露出了翘挺的柔软,看了看左胸前的五片花瓣,都是清一色的无色,仅仅只有一片的末梢染上了一点红。 这花瓣自然不是原主自带的,而是与芙兮融合之后产生的,它代表着攻略目标对自己的爱意,当花瓣全部染成了红色,便代表着芙兮的“工作”已经完成。但芙兮不管何时完成,一般都会陪着那人走完一生,毕竟对于道仙来说,百年不过白驹过隙,弹指而过。当芙兮再次返回虚度空间时,上个空间的一切悸动都会化为平静。 “真是低的可怜呢”芙兮喃喃自语,随后重新将衣袍系好,至于那裹胸的布条,瞥了一眼,芙兮绝对不打算用那种东西,先不说影响发育,主要是戴起来太难受。 傍晚的时候,药材已经熬好了,李芙兮命令下人准备好了洗澡水,随后下令晚上谁也不得打搅,便将药材汁液全部倒进了水中,随后褪去了衣物,用手臂搅了搅,木桶里的水立即变成了均匀的褐色,她拿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丸子,放入口中,舌尖一卷,吞了下去,接下来将药材的残叶全部均匀地糊在了脸上。 李芙兮小心地跨进了木桶中,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开始闭目养神,这样一泡,便是一整夜,多亏着原主天天锻炼,即使是凉水也扛得住,没有得伤寒。 这些日子也难得太平,李芙兮不需要征战,再者身为武将,她不需要早朝,这般一坚持,便过了二月有余,这效果自然也是出来了,肤质虽算不上特别白皙,但也是个正常人水平了,何况显著改善的便是毛孔了,现在细腻的几乎看不到,皮肤摸起来也算得上光滑。 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某日,她在房中熟读兵法书籍时,收到了宫中之人带来的口谕: 圣上有旨,宣少将军觐见。 第2章 女将多娇02 当李芙兮推开宣弘殿的大门步入的时候,入眼便是万俟域批写奏折的俊冷侧颜。她强行压制住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吸了口气随后单膝跪在了地上 “末将叩见君主” “芙兮来了啊”万俟域的笔尖一顿,并未抬头,只是道“起吧”。 “谢君主”李芙兮站了起来,乖巧的行至君王一侧站在。 “如今李老将军也去世有些日子了吧,芙兮心情可还好?” “回君主,末将一切安好” “恩,那就成了”万俟域勾下最后一划,将毛笔搁在砚台之上,合上册子,随后站了起来,转身注视着他的爱将。 入眼的容貌却让他稍稍惊讶了一番,他表情却未变,只是轻轻开口 “二月未见,芙兮倒是有些变化”。 “变化?”眼前的人儿却似不知一般,眉头微蹙“末将不懂” “呵…”万俟域并未过久纠结这些,直接切入正题“今日孤宣你前来,便是想你子承父职,讨伐圣禹” “子承父职,讨伐圣禹……”李芙兮喃喃自语 “爱将还有一月准备时间,一月之后,孤将当着朝臣面赐予你虎符” “末将遵旨,谢君主”再次单膝跪下 “起吧”这次,万俟域却是虚扶了把 “……”李芙兮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却是被外面的通报声打断“陛下,柳妃娘娘端着汤蛊求见” “那末将先行告退了”芙兮双手作揖,微微弓下身子。 “去罢”挥了挥大掌,万俟域顺便道“叫她进来” 于是李芙兮出门的时候正巧与柳梦然打了个照面,他自然只得让路请安,目送了她扭着腰肢的背影,这才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芙兮倒也乐的清闲,除了每日傍晚练练剑术与长鞭,还有雷打不动的浸泡身子,白日倒也无事可做,只得看点书籍打发时间。 最近她兴致之下,更是叫下属做了架古筝,没事便拨弄二下,她都快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抚琴是在何时了。 闲暇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李芙兮觐见这日。 起了个大早,换上了几乎未穿过的朝服,稍稍画了个薄妆,李芙兮便跨上她的宝马驹径直朝皇宫而去。 至嬴天王宫的北门处,李芙兮便下了马,步行进入了宫门,走了挺长的一段路程,终于到了承华殿的殿前,她站在长长的台阶走道下,等候着君王的宣示。 “宣少将军觐见” “宣少将军觐见” “宣少将军觐见” 直到由远到近传来了三道尖锐的声音,李芙兮这才理了理衣袍,挺直了腰板,大步朝着大殿行去。 “末将参见君王”行至百官中间,李芙兮单膝跪地。 “爱将免礼”万俟域的手臂向上抬了抬示意起身后,对一旁的方公公使了个眼神。 见此,方公公忙向前几步,双手打开了明黄色的布帛,尖着嗓子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君王诏曰: 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李氏将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现圣禹扰我疆土,故此,朕特封之为我朝大将军,赐此虎符,以平扫贼子。不日出发。钦此。“ “叩谢君主,末将领旨”一拜之后,李芙兮从从方公公手中接过明黄色的布帛与虎符。 “爱将不日将出发,早先回府准备着吧”万俟域注视着眼前之人,缓缓开口 “谢君主”李芙兮慢慢退出了大殿。 。。。。。 这几日李芙兮稍微收拾了些衣物,又将长鞭与利剑细细修补了一番,便静待着出发那日的到来。 就在启程的前一晚,李芙兮放下的三千青丝,难得穿上了素袍襦裙,遣退了众下人,坐于院中的石凳之上欣赏着皎洁的月色。 忽的听到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李芙兮并未回头,她知道是他来了。前世的记忆告诉着自己,万俟域今晚一定会来将军府,私下为自己践行。 “芙兮还真是好兴致,孤原以为今日你会坐立不安。”充满着磁性的声线传来,让李芙兮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 “末将,参见君主”李芙兮转身,声音带着稍许激动。 “呵呵,起吧”万俟域上前一步,扶起了人儿。透过月光审视着人儿巴掌大小的面容,他薄唇微启 “没想到孤的爱将还是个美人呢,穿起女装来竟这般动人” “末将…末将…”李芙兮低垂着头,暗自责怪自己不争气,这样就羞红了脸。 “呵呵”万俟域的眼中满是笑意,他怎么没发现自己一手提拔的将军有这么害羞的一面。 “孤就是来看看你,预祝孤的爱将凯旋归来”万俟域的声音充满着信任。 “末将,一定不辱使命”李芙兮豪气万丈地回答。 “好”万俟域轻笑着,随后道“晚上早些安寝,养足精神,孤先回宫了。” 话音刚落,他便是一个转身,准备离开。 “君主”李芙兮却是忽的抬起小脸,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甩衣袍小跑向前,自背后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感受着男人身子猛地绷紧,李芙兮喃喃自语“一会儿就好,君主,就当是怜惜芙兮即将远行,芙兮…一直心悦着君主。” 万俟域神情莫测。 半响后,李芙兮才慢慢松开了手臂,重新跪下低声道“是芙兮唐突了,恭送君主”。 万俟域并未说话,只是继续了方才的脚步。 直到君主的身影完全消失,李芙兮才站了起来,眼眶微红。 晚上再次泡药浴的时候,芙兮却是发现五片莲花瓣已然有半片充斥着鲜红。她的心不由小小的雀跃,看来他也并非毫无感觉呢。 次日,骄阳艳如歌,锣鼓震天响,李芙兮生披银色铠甲,红色披风迎风飘扬,骑着高大的宝马驹黑甴,立于千军万马之首。 待繁复的祭祀结束后,李芙兮利剑出鞘,一跃飞下马,将牲畜之血淋于剑锋之上,随后高举宝剑,大呼“嬴天必胜” “嬴天必胜” “嬴天必胜” “嬴天必胜” 将士们的激情一下子被点燃,全部跟着高呼,手举着长兵上下挥舞起来,绣着“嬴”字的旗帜来回摇摆,似乎都预示着这是一场大捷。 高台之上,万俟域狭长幽深的双眸紧紧注视着铠甲披身、英姿飒爽的李芙兮,俊冷的面容看不出此时的情绪。 忽的,万俟域看到那人猛地转身面向他,单膝跪于地,将利剑放置一旁,随后单手握拳置于左胸处,姣好的面容带着刚毅,她的薄唇一张一合,一字一顿谈吐清晰“末将定然不辱使命,若不战胜,绝无归期” “若不战胜,绝无归期…” 万俟域默念着,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个亦臣亦友的女子默默爱慕着自己,他也很享受着她对自己忠诚与付出,但今日她这番誓言说出口,竟然会让他有些许不知所措。 直到战鼓四起,马蹄奔腾,战士们嘶吼声已然不见。 一旁的方公公小声地提示着该回殿中了,万俟域才反应过来,眼中划过一丝深沉,一甩明袍朝着宫殿行去。 这次战役也不过持续了半年,就像前世一样,嬴天大胜圣禹,不过又有些不同,这一世,李芙兮的左腿受了伤,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也不容小觑。 仗已打完,将士们自然归心似箭,这日傍晚,李芙兮正在收拾行李,却是走进来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青年。 “参见将军”青年的声音很是深沉,给人稳重的感觉。 “哎?杨副将你怎么来了?”李芙兮抬头看了眼,示意他起身,手中活儿却未停下。 瞥了眼女子左腿,杨仓绝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将军,明日就出发,你的腿伤不要紧么?” “不碍事”李芙兮笑了笑“我从小习武,骑马跟走路一样,多谢副将担心”。 “但是……”杨仓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芙兮打断 “再说也得想想其他将士们的心情啊,他们此刻无比盼望着年底之前赶回去和家人团聚呢”。 “恩”杨仓绝只得作罢。拱了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李芙兮一阵好笑,她记得前世自己右手不能用剑之后,将军之位闲置,最后是由杨仓绝顶替的,他也算得上是原主前世的挚友了,所以这一世,对他的态度,芙兮自然很友好。 不过次日,骑着黑甴,率领着众将士走在归途的李芙兮,便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作死便不会死。黑甴虽为自己一手养大的宝马,在速度和耐力上,其他马匹是没得比的。但有个小缺点,便是性子皮了些,走路喜欢一颠一颠,且左右摇摆似有使不完的劲。这要放在平时,倒也没什么,但问题是现在李芙兮的左腿已经受伤,又要使劲控制马匹方向,这一动,更加使得还没完全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纱布,在银色盔甲,白色外裤下显得越加起眼。 杨仓绝自然也看到了,他快马向前,待与李芙兮并排后,朝她喊道“将军,伤口又裂开了,要不你坐马车吧”。 “身为统帅,却坐在马车内,成何体统”李芙兮摇摇头。 “哎”杨仓绝叹了口气,片刻后看了看身边之人,眼中划过什么。 下一秒,李芙兮差点惊呼出来,她的身后多了一具坚硬的胸膛,驾驭着马匹的主控权被强行夺走,她被迫窝在了男人的怀里。 李芙兮忙开口“你这是做什么,让将士们看着笑呢,快下去。” “伤口都流血了,老实点”杨仓绝语气难得的固执。 李芙兮此刻真的是羞到不行了,她争辩到“那…那你也不能” “将军,别辜负了杨副将军的好意啊”一旁的军师戈冶打趣着。 “就是,将军何必在意这些细节,咱们武将没有文人那些繁文缛节”另一名副将楚云天也附和道。 李芙兮想了想,也就放下了矜持,确实,这些将士们都是一起抛头颅洒热血的糙汉子,无关性别,大家都是兄弟,是自己过于拘谨了。而且嬴天的民风也很开放,女子上街是不需要蒙面的,有些开朗的女子遇到自己心悦的男子,甚至会主动表白。还有些从小饱读诗书的女才子从事文官,就像自己一样,现在自己不也以女子之身担任一国将领么! 想通开来,李芙兮也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老老实实的坐好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男子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柔情。 第3章 女将多娇03 赶路的这半个月以来,二人几乎一直同骑一匹马,而李芙兮的腿伤也结疤了,随行的军医告之只要不剧烈的打斗,伤口基本不会再裂开。 于是剩下的几日,杨仓绝自然回到了自己的马上。 大军进城的时候,门口欢迎的士兵半跪朝拜,喊着响亮统一的口号“恭贺将军凯旋而归” 远远的李芙兮便看到城内熙熙攘攘的人流;粗粗一看,人头攒动;细细一瞧,道两边无论是茶楼二楼窗前,还是酒馆外,当铺门前,哪怕是大桥之上,都是布衣民众,他们无疑不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表情激动地看着大军入城。欢庆的锣鼓震天响,许多人都指指点点,高声讨论着,有太多群众甚至红着脸挤着想向前瞧个仔细,若不是街道二旁的侍卫拦着,估计现在军队都再难前行了。饶是这样,大队通行的地方仍然过于狭隘。 作为众将之首,身披银色铠甲、英姿飒爽的李芙兮,自然受到的注目是最多的,她脸上挂着笑意,朝着民众挥了挥手,而受到关注的那部分百姓,呼声震天,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渐渐他们都一齐高呼起来 “嬴天战神” “嬴天战神” “嬴天战神” 李芙兮心中一阵热血沸腾,从来没有一刻,她为自己统帅众将的凯旋如此骄傲,激动时她传令下去随行的士兵,如果见到了自己的家人,便可以直接回去了,这一决策,惹得民众欢呼声更大了。她当场便见到了抛下战马,奔至人群中与之紧紧相拥的小兵,还有丢下兵器,抱着孩子满脸亲的老兵,看到无数个家庭的团聚,饶是李芙兮,也差点红了眼眶。可惜自己庞大的李府,再也没有可团聚的家人了。 按下心中微微的失落,李芙兮率领着众将领登上了王宫的城墙,见到了百官拥簇着那一抹明黄,她径直跪下,高呼“启奏君主,末将不辱使命,大败圣禹,凯旋而归” “爱将真乃嬴天之砥柱,快快请起”万俟域声线也带着些许激动的意外。他只身快步上前,亲自扶起了李芙兮。 接下来李芙兮便跟随在万俟域身后一步的位置,就着此次行军的一些事宜与君主讨论起来。 这一聊,便去了不少时辰,身为武将的李芙兮倒还好,只是苦了身后一直跟随的文官们了。 “启奏君主,这天色已晚,晚宴早安排妥当,是否就此移驾过去?” 这时方公公二步向前询问道 “恩,也成”万俟域点点头,随后看了眼芙兮道“等会爱将可要见到一名故人了!” “故人?”李芙兮有些好奇。 万俟域却卖了个关子,并未回答。 李芙兮作为臣子,自然不能与君主同行,于是下了城墙,她便恭送了万俟域离开。当她与众将士到达宴会大殿时,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 寻到自己的位子,李芙兮席地而坐,瞬间有人围了上来,不管是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无一不是恭贺的话,李芙兮一一回以抱拳微笑,虽然平日与文官没有多少接触,但基本礼仪还是要有的。 直到远远地听到方公公尖锐的嗓音“君王驾到” 官员们才各回自己的位置,宴会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很快万俟域领着宫人出现,百官齐拜、高呼“君主万安” “众臣免礼”万俟域心情很好,待准备上主座时,对着身边之人道“带琦太子就坐吧” “琦太子请跟着咱家”方公公一甩拂尘,随后朝着主座台的右边第一位子走去。 此时李芙兮才抬起头来,眉头微蹙,这天琦太子怎么来了,虽然天琦与嬴天一直是友好互通国,但这位天琦太子绮里漠却对她一直不算多友好。 这还得追溯到先王在世前,绮里漠随着天琦王来访嬴天王朝,那时候自己也不过6岁,跟着父亲去王宫时遇到了他,当时先王见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是自小习武,便提出让他们二小孩相互切磋着玩,结果李芙兮一时手重便将他打趴到地上了,惹得二王哈哈大笑。而绮里漠也觉得没面子,竟然输给同龄小女孩。从此以后,他只要一来嬴天,准会杀到将军府找李芙兮切磋,不过每次都是兴致高昂的冲来,铁青着脸回去,因为他从来没赢过。 距离他上次战败,现已过了三年,李芙兮还以为他长大了,不再为小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没想到这次又见他了,这可是上一世没有的事情。 果然,绮里漠一落座后,便兴致勃勃地寻找着什么,待见到端坐在对面的李芙兮后,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后又露出跃跃欲试的眼神。 李芙兮叫苦不迭,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位太子每次想找自己打架的时候,都是这种神情,不过现在可是在宴会上,而自己左腿还有伤口,只希望他不要提出与自己切磋才好。 宴会进行的挺顺利的,一曲歌舞完毕后,李芙兮最不想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对面那人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道“早闻嬴天李将军武艺超群,不知本殿下可否与之讨教一番” 果然…李芙兮抬起头,待见后者早已离座,站于中间宽敞的舞道之上。当下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却被一道厚实的中音抢先道 “李将军身体稍有不适,不如让末将替之吧”是杨仓绝,李芙兮当即投以感激的目光。 而高台之上端坐的万俟域,在绮里漠提出切磋的瞬间,便抱以看好戏的心态注视着台下,只是那位副将的反应却是出乎人的意料,尤其是…他瞥了眼一脸感动之色,注视着那人的李芙兮,心中隐约有些不快,不就是应个战么?这种小事,至于露出这种表情么,真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稍微做点什么,她就要跟着跑了,万俟域的俊脸冷了下来,因为他想起自己也不过幼时在她的父亲面前说过几句好话,便引得她这么多年的心悦。 “哼,你是谁?也配跟本王子切磋,让她自己来”绮里漠自然也看到了李芙兮的目光,他偏不让那个男人帮她。 “你…”杨仓绝的脸色变得铁青,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不能顶嘴,却又心有不甘。 “李将军,三年不见,难不成你怕了?”绮里漠目光满是挑衅。 李芙兮投给杨仓绝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见对方坐下后,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薄唇微启“那便来吧,只希望这次太子不要输的太惨”。 “你…”绮里漠还未等李芙兮行至中间,便先发制人,一掌招呼过去,李芙兮素手一挡,手一翻转挟制住他的手腕,随后身子转动,移到了男人的身后。绮里漠当下一个后空翻,准备反控制住李芙兮,女人身子却如泥鳅一般滑了出去,随后转身,现下拉开。二人距离相差不过二三米,就这样相互对峙着。 “好”绮里漠眼中闪着亢奋的光芒,一拍腰侧,下一秒,锋利的软剑已然在手,李芙兮也谨慎起来,刚刚的试探她已经察觉到绮里漠的身手比起三年前成熟了太多,她一甩玉臂,几乎瞬间,手中便多了一条黑色的长鞭,慢慢运起了周身内力,血液瞬间沸腾起来,李芙兮敏感察觉到左腿处传出了丝丝的痛楚。 速战速决,她当下挥舞着长鞭飞身而上,鞭子带着破空声直冲男人而去,绮里漠当即侧身,随后快速贴近,长剑直接朝着脖颈招呼过去,李芙兮身子朝后一仰,来了个完美的后弯腰,躲了过去,随后连连后退,她的武器决定了她的远程优势,如若近战,长鞭的用处便太鸡肋。但面前的男人却步步紧逼,怎么也甩不掉。 李芙兮只得停下来,素手张开,收了一节鞭身,将其做短鞭使用,这样一来,绮里漠每一次的攻势都能被短鞭轻松化解,二人格挡了多次后,李芙兮隐隐占据了上锋,当剑锋再一次被鞭身缠绕后,绮里漠左掌招呼而上,乘着李芙兮躲避时,他抽回了软剑,迅速后退,李芙兮正欲追上,身子却是一歪,她的左腿已然冒出鲜血,伤口疼痛让她脸色有些发白。 对方并未追击的脚步声,让绮里漠心感奇怪,当下转身,却见了她痛楚的表情,待见她已经染红的左腿时,他忙收了软剑,飞身向前扶住了李芙兮。 “你…你…你受伤了。”绮里漠此刻心中万分复杂,他虽然表面上总一副看李芙兮不顺眼的模样,但实际上他心里还是很钦佩她的,毕竟她是第一个把自己打趴在地上的女人,尤其是在她变漂亮之后,绮里漠又瞥了眼近在咫尺的面容,捉摸着三年不见,李芙兮怎么从黝黑粗鲁的女汉子便得这般…呃,让人心动了。而他这次到嬴天也是听闻了她的变化,特地赶来的。 “…”李芙兮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你…你不早说,说了本殿下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绮里漠红着脸自顾自地说道。 “启禀君主,末将有些不适,不知可否先回府”李芙兮转身单膝跪地。 “准”万俟域瞥了眼她染血的左腿,眉头微微蹙起。 “这件事都怪我,嬴天王,请特许本殿下送李将军回去”绮里漠也适时开口。 “太子有心了”万俟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准” 就这样,李芙兮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一个暗自懊恼,想扶却不敢扶的绮里漠,当然,最后他还是一鼓作气上前搀扶起了李芙兮。 李芙兮微微一僵,并未推开,只是开口道“怎么?殿下不是从小便讨厌芙兮么?我这般模样,你不应该心下暗爽?” “少…少血口喷人了”绮里漠忙争辩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声音却是越来越小,过了一会儿才重新道“好吧,虽然小时候确实很不喜欢你,谁叫你让本殿下颜面尽失的,但是现在嘛…本殿下又不是六岁小孩了,哪有这么记仇啊。” “那你还每次都要跟我切磋” “我…我那是…”想了半天,绮里漠自己也没弄明白,只得挠挠头,搀扶着李芙兮上了自己的马车,随后将她平安送回了将军府。 “那…本殿下向你道歉,以后咱们就是挚友了。”在李芙兮进大门前,绮里漠别扭地开口道。 “……” “本殿下都亲自认错了,你还不接受?”绮里漠当下便要炸毛了。 “噗”李芙兮见他这番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随后回答“好” 朱红的大门缓缓关闭,绮里漠眼中满是兴奋,他转身回到马车上,豪迈道“去‘清香醉’”今晚要好好喝一场。 第4章 女将多娇04 这厢李芙兮回到府中后,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浴,随后换回了舒适的女装,三千青丝披散垂直臀部,一袭散花烟罗紫百褶裙,外面披着淡紫色的外裳,现今天气有些冷了,尤其是晚上,她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一泡就是一整晚,再加上左腿不能久沾水。 看看伤口,果然已经裂开,好在本身这些药汁有轻微的镇痛之血之功效,所以现在看也好了些,重新寻了快白布绑上后,李芙兮便借着雅楠木书桌上昏黄的灯光,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莲花,艳红色已经充斥了一片半的花瓣了,万俟域应该有些心动才对,为何她完全感受不到。李芙兮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如今肤色已经趋近白皙,小脸也光滑精致,因为经常服用玉凝丸的缘故,身上渐渐带着淡淡的麝香,硬件条件已经趋近完美了,但难就难在攻心,尤其是多疑的帝王心。 她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木梳,细细地梳理着这乌黑柔顺的发丝,却敏感地发现窗外似乎有一道黑影? “谁?”她当即起身,手中长鞭已然在手。 “…”良久无人应。 李芙兮回想起,自己身边并无心腹,自从爹地去世后,她府中所有管事的手下,都是万俟域一手配置的,所以能够自由进出王府,且无一人通报的,便只有那人了。 他竟然会来?要知道前世自己回来的时候,万俟域并未夜探,但是这世他却来了,思想到此,李芙兮的心雀跃起来。 她收起了鞭子,满怀欣喜地打开了房门,却发现并没有人,守门的护卫昏昏欲睡,见自家将军出来了,忙是打起精神。 李芙兮满是失落,她看了看下属,随后轻轻开口 “下去吧,今夜不用守夜了” “是”下属立马眼前一亮,跪拜之后赶忙退下了。 “哎,果然是我多想了”李芙兮看着院中被夜幕笼罩下了花草,叹了口气便准备回房。 “芙兮想多了什么?” 那样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是他!芙兮猛地转身,果然走廊拐角处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君主?” “嗯?” 被喜悦紧紧包裹的李芙兮已经顾不得她受伤的左腿,甚至君臣礼仪,她朝着那人跑去,随后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小手紧紧环抱着他精壮的腰身,她在外面的日子,无时不刻不在思念着他。 万俟域神情莫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晚宴后,他便从暗卫处了解到她左腿受伤之事,还有,她竟与杨仓绝同骑一匹马回来,思至此,万俟域的眼眸闪过一道暗芒。 “君主是来看芙兮的么?”李芙兮抬起小脸,目光灼灼。 万俟域并未回答,只是透过月光审视着面前人儿这张精致的小脸。 “君…君主,芙兮脸上有东西么?”李芙兮被盯得不好意思起来,羞红了小脸。 “芙兮”万俟域觉得有些事情或许要讲明了更好。 “恩?” “孤无法接受你,孤对你感情可以是挚友、知己甚至是妹妹,却独独不能是男女之情,这些年来,你为孤做得够多了,孤也不愿看你越陷越深还与你暧昧不断,所以孤想与你说清楚,懂吗?” 李芙兮慢慢松开了手臂,心脏痛得像被活生生扯了一个口气,她讽刺一笑“是因为末将已经帮君主拿下了圣禹,当下几十年甚至是百年将再无战事,所以芙兮再无价值可利用了,君主才能毫无压力将话明白么?” “你!”万俟域眉头紧紧拧起,这是芙兮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君主是不是认为芙兮很大逆不道,竟敢以下犯上,那便让芙兮索性一次说完吧,之后怎样处置随便君主了” 李芙兮后退二步,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男人微微眯起的眼眸,接着道“从芙兮爱上君主起,就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只是一柄利剑,为君主您扫清贼子的利剑,芙兮又怎会不明白君主压根不喜欢芙兮,君主所爱之人,一直都是柳妃娘娘对不对”。 见眼前之人提到柳妃,万俟域周身戾气暴涨。 李芙兮自嘲地笑了“君主就担忧了?怕还有别人看出来?怎会…或许只有傻得可怜的我才会费尽心思去关注君主你的每一个眼神,去感受君主你心中真正所想,所以并不是君主你伪装的不好,是我看得太仔细。我不过提到了她的名讳,君主都这般生气,果然是真爱啊。” “放心吧,芙兮又怎么舍得伤害君主你真正所爱的女人,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芙兮也不会对任何人讲”。 李芙兮深吸一口气,盈盈一拜,道“从此芙兮不会再肖想君主,芙兮先回房间了,或许明天君主对芙兮的责罚就下来了,芙兮恭候着”。 只听见“砰”的一声,房门关闭了。 徒留万俟域一人立于黑暗之中,就像呆了一般。 “从此芙兮不会再肖想君主…” “从此芙兮不会再肖想君主…” 万俟域的脑海中反复响着这句话,明明是自己想跟她撇清关系的,为什么听到她这样说,心情会变得这般烦闷,万俟域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白玉瓶,里面是专治伤口的上品玉花露。 想了片刻,他还是轻轻走到房门前,待听到里面轻微的抽泣声后,他整个人一顿,随后弯腰,将瓶子放在门口,盯了房门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王宫后,万俟域心情实在不好,只得把自己关在宣弘殿内看奏折,可李芙兮精致的小脸就是印在脑海中怎样都挥之不去。 他烦躁地一甩册子,随后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君主,柳妃娘娘端着汤蛊来了”这时门外却传来了方公公特意压低的声音。 “准”想起这个温婉贴心的女人,万俟域心情稍稍好了些。 “陛下” 柳梦然推开殿门,身着水蓝色宫装,广袖翩翩,宽大裙幅逶迤身后,显得优雅华贵,此刻她迈着莲步,手上端着汤盏,一副娇柔弱美人的模样。 “梦然怎么来了”万俟域上前,大掌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身。 柳梦然红唇间漾着清淡的浅笑,轻轻开口“妾身怕陛下看奏折太晚累着了,特地炖了养生汤”。 “辛苦了”万俟域松开人儿,随后端坐在主座这上,任由身边之人试吃之后,然后将一副干净的银勺递给自己。 稍稍尝了几口,万俟域便不再喝了,他其实一点也不饿,只是不好意思扫了她的兴致。 见男人不再动筷,柳梦然很自觉地将汤盏端到一旁的桌角,随后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纤细的手腕来回动着,帮男人磨墨。 看着身边女人温柔贴心的举动,万俟域心里划过一阵暖流,他忍不住询问道“梦然可知道这后宫之中孤真正心悦之人可是谁?” 柳梦然手中动作一顿,她心中百转千肠,开始思索君主询问这话是何意思。 看着眼前女人目光飘忽不定的模样,万俟域笑意不由淡了几分,这般问题,她竟也要思索如此久么?是在想让自己最满意的答案? 而那厢柳梦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难道是在试探自己?柳梦然眼前一亮,随后柔柔回答到“陛下最爱的,自然是苏贵妃姐姐,贵妃姐姐艳美动人,就连妾身也喜欢得紧呢,虽然有点小小的醋意,不过陛下对妾身也很好,妾身觉得很满足” 若是在平常,万俟域自然会觉得柳梦然知书达理,但是今日,他却是思起了李芙兮的话语,若眼前这个女子是真心爱着自己的,那又岂会看不出自己真爱之人。 不过她这个答案确实叫人挑不出毛病,万俟域忽的觉得,或者这个女人,也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他抑制住心底的冷意,随后扯了一抹笑,道“爱妃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柳梦然松了口气,看来这关自己是过了。 “你退下吧,孤先看奏折了”万俟域觉得有些疲倦。 “是,陛下切莫太辛劳,妾身告退了”柳梦然收拾好汤蛊罐子,便出了大殿。 “哎”万俟域大掌撑着额头,眼眸注视着远方,瞳孔里满是迷惘。 “芙兮…” 。。。。。。。 翌日,芙兮是被嘈杂尖锐的声音吵醒的,紧接着一个小丫鬟冒冒失失的冲进来,喊道“将…将军” “怎么?”李芙兮语气很不好,顶了二个黑眼圈从榻上坐了起来,她昨夜真是伤心过头了,很晚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结果一大早就被吵醒。 “将…将军,君上…”小丫鬟气喘吁吁,似乎没顺过来。 芙兮不由皱了皱眉头,万俟域的惩罚这么快就下来了?呵,她淡然地起身,穿好绣鞋下了床榻,道“是以下犯上谋逆的罪名?” “什…什么?”小丫鬟一脸错愕,将军是还没睡醒么?什么罪? “李氏将领接旨”这时却是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芙兮讽刺一笑,随后跪于地上。 “奉天承运君主诏曰 李氏将领,实朝廷之砥柱,嬴天之战神也,攻圣禹功劳显赫。加封为镇国大将军,官居一品,赏黄金万两。珍品若干,钦此。” “…”李芙兮有些不可置信。 “哎呀,镇国大将军,快接旨啊”一旁的公公忙扯着嗓子提醒道 “末将…领旨,谢君主”呆呆站了起来,怀中抱着明黄的布锦,李芙兮脑子有点懵。 第5章 女将多娇05 直到一箱箱暗红色的箱子搬进了王府的仓库,宫人们来去匆匆,府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李芙兮才反过神来。 常言道君心叵测,想必万俟域便是当中的典型代表吧。 当然,李芙兮身为臣子,自然得进宫谢恩一番。不过因着前一晚自己的话,态度自然疏离的很,然而万俟域也并未在意这些,大掌一挥便叫李芙兮退下了。 没有战事的日子对于一个武官来说,实在过于清闲,每日若说最麻烦的事儿便是宾客登门拜访,那些官员们或许只当自己是新晋的镇国大将军,是君主的心腹,眼巴巴来讨好吧。可事实呢,李芙兮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她审视着这宽敞华贵的将军府,又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 接下的这些日子,李芙兮每日的药浴更是从不曾间断,如今的她肌肤已然白皙胜雪,甚至于玉凝丸的功效发挥到了极致,一举一动都带着馨香。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秋风卷起无数片枯叶,就在这难得干爽的季节,自然少不得狩猎。 这日,秋高气爽。 李芙兮骑着宝马黑甴英姿飒爽,早早便来到了王族狩猎场,她精致的面容带着些孤冷的味道,三千墨发绑成马尾,只留额前耳侧二缕发丝,一身修身的红衣劲装,不知惹得多少男人频频相望。 “李…将军”杨仓绝几乎是在进猎场的瞬间就发现了她,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些男人的目光,他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了几分恼怒。 “杨副将,久见”李芙兮转头扯了一抹微笑 这一眼,杨仓绝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得快了些,为什么他会觉得她又美了些,他有些艰难地偏过头,故自装作看风景的模样,道“今天天气不错” “恩,确实不错”李芙兮伸出纤长的玉手,随意在空中一抓,一片落叶便乖巧地躺在她柔软的手心中。 美人便是美人,即使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足以吸引人。杨仓绝觉得此刻的他,有些挪不开眼睛。 直到方公公独特的嗓音响起“君主驾到” 杨仓绝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竟已看呆,他不由有些尴尬,象征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样子有几分窘迫。 “君主万安”众臣跪拜。 “起罢”万俟域一眼扫过去,在那红衣处顿了一秒,随后又挪开了视线。 帐篷已经扎好,万俟域径直走进了最中间最豪华的一个,不过一会儿,他再度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玄色的劲装,宽宽的腰带的右侧别有一条深蓝的的穗子,上系有剔透的白玉。 他骑上一匹桀骜的黑马,身上气势大开,俊冷的五官,棱角分明的线条,目光深邃幽深,不自觉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李芙兮这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带妃嫔,她记得他前世可是带着柳梦然出来的,不过这样更好,芙兮眼眸闪过一道暗芒,这样的机会更应该好好把握不是么。 前世的时候,万俟域是载着柳梦然一起打猎的,在发现一只白狐后毅然追去,却遭到了贼子的围攻,本来万俟域应该葬身在此处的。不过也多亏了女主,因为这群贼子的头便是原女主小时候的竹马,她的烨哥哥,于是在女主的光环下,贼子未下狠手,万俟域自然也得救了,二人还在野外生活了近一周,才被侍卫找到,这件事更加加深了万俟域对原女主的感情。 果然,正如前世一般,万俟域今日兴致也很高,连连射中好几头猎物,现下,他正追赶着一头雄鹿,甚至已经拉开了弓箭,不知是嚷嚷了一句,看,白狐!那是…那是白狐! 瞬间,人群开始嘈杂起来,要知道嬴天王朝距前几任君主到现在已过几百年,无人见白狐,今日竟在围场现身。万俟域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他追着白狐便策马而去。 见君王独自追赶,侍从们忙是跟了上去,但奈何马驹品种不同,再加上万俟域马术实在厉害,到后面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就这样过去了二个时辰,君王仍不见其人,周围的大臣不由担忧起来,开始议论纷纷,李芙兮今日收获也不错,她叫侍卫将野味提了下去准备好剥皮、串烤起来。领着黑马便朝着众臣走去。 “可是发生了何事?”李芙兮见众人神色,忙问道,因为她狩猎的方向与万俟域是完全相反的,所以现下的询问也很合理。 “哎呀,竟是镇国大将军”一名老官员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担忧道“君王独自追寻白狐而去,现下已有二时辰未归了。” “什么?”李芙兮脸色大变起来,忙飞身上马道“我现下去寻找君主” 黑马高鸣,扬起一阵灰尘,众人纷纷掩面,下一秒,李将军已然不见。 因带着前世原主的记忆,加之当初柳梦然在自己临死之前特意的描述,李芙兮自然知道万俟域现在所在的方向,而且他掐算好时间这时候过去,也是为了在危机时候救下他。 果然,快马加鞭约莫过了一刻钟,隐约可以听到前方打斗的声音,更近了,到了可视范围内,她才发现万俟域已经受伤,此刻正痛苦地捂着右臂,俊脸带着几分扭曲的意味,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 听到马蹄声的同时,万俟域已经回头,待看到那一抹火红后,他原本烦躁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而与他对峙的四名蒙面黑衣人也应该没料到会有人寻来,只得用更快更狠的招式,妄图取掉万俟域性命。 不对,不对,这种时候万俟域不应该受伤的,难道柳梦然在自己死前也会骗自己?待见到万俟域以受伤的右手举起长剑与之搏斗,鲜血染红了他的胳膊,李芙兮直觉心口一痛,顾不得还在奔跑的骏马,直接从马背飞身而起,足尖点过马头引起黑甴一阵昂头嘶鸣,顷刻间便抽出长鞭加入了战斗。 不得不说原主的功夫底子还是很好的,几乎瞬间,二人足下便多了四具尸体。万俟域长剑插地,半跪着重重喘着气。 “君主,君主”李芙兮忙跑过去搀扶着了他,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忍不住抽痛起来,她知道这是这副身体最真挚的感情,此刻她也满是懊恼,是她疏忽,竟然忽视了现在万俟域身边没了柳梦然,那群贼子自然不会手软。 她几乎瞬间红了眼眸,强忍住眼泪,随后道“君主你怎样了,别再动用内力了” “啧啧,传闻中的镇国大将军果真不一般呢”一道浑厚的男声传来,李芙兮忙绷直了身子,随后挡在了万俟域的前面。 只见说话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祥云劲装,身材欣长,手持双刀,半蒙着面,唯独露出的一双眼眸看上去十分的阴暗,看上去此人便是柳梦然的烨哥哥,这群黑衣人的头目了。 而在他周围,成一字型排开共有八名黑衣蒙面人。 黑衣头目瞥了眼死在李芙兮脚下的手下,眼中闪过一道狠辣,随后开口“李将军,现在你手刃了身边这位狗君王,或许我会不计较你杀我的手下,放你一条生路”。 万俟域听到此话后,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李芙兮。 李芙兮自然也知道他在看自己,不被信任的感觉让她有一瞬间的伤感,但依旧狠狠开口“叫我背叛君主,先杀了我再说吧” “呵,给我上”头目狰狞着开口 一群黑衣人很快地便冲了上来,其实论武功,李芙兮远远在他们之上,但是碍于他们人多,又擅长于合作布阵,而且李芙兮又要护着受伤的君主,所以打起来十分吃力,当长鞭再一次卷起一柄利剑时,她听到了身边的闷哼声,随后自己背脊衣袍一湿,猛的回头,却发现万俟域已然吐血,而这血的颜色…李芙兮脸色大变,他中毒了,万俟域怎么会中毒。 李芙兮心中满是悲愤,再次挥舞长鞭起来快、狠、准,倒地的黑衣人无疑不是头歪着,直接被长鞭挥断咽喉。 “解药”李芙兮身染鲜血,对着仅剩的一个活口,也就是原女主的烨哥哥逼问到“解药在哪里” “呵呵呵哈哈哈哈,原来狗皇帝早已中毒,早知如此,我便不用费劲心思了,知道他即将惨死,我也就放心了”那人的目光满是毒辣。 李芙兮直接一鞭子挥过去,顿时胸前皮开肉绽,鲜血汨汨地流出来。 “解药”李芙兮赤红着眼 而那黑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笑道“哟哟,我说这事件怎么会有人真心追随这狗皇帝呢?原来是与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话未说话,却是被一剑刺穿心脏而死。 李芙兮一惊,这才发现万俟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边,他有些疲倦地道“这毒跟他们无关,没必要听他废话了” 他高大的身形已摇摇欲坠,李芙兮忙伸手扶住。 第6章 女将多娇06 “看似是毒,但不如说是蛊”万俟域扯了抹冷笑 “君主怎么会…“李芙兮满是错愕,怎么会这样,前世中蛊的不是柳梦然么。 “咳”万俟域的表情十分痛苦。 李芙兮忙将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掏出丝绢帮他擦了擦额间的汗珠,瞥了眼他的嘴唇并未有发黑的症状,这才暂时放下心来,再看了看他的右臂,这伤…得尽快包扎才行,但经过了方才的惊吓,黑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去那”万俟域朝前指了指。 那里?李芙兮抬头,是一堆灌木丛,看不出有什么,但是她还是搀扶着万俟域慢慢地走了过去,拔开草丛,这才发现原来别有洞天,这里面有一个挺宽敞的山洞。 将男人扶至山洞内靠着洞壁坐好,李芙兮看了眼他的臂膀,轻轻开口“君主,这伤势要脱了衣袍…”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万俟域看着面前之人有些局促的模样,脑海中却与她方才为救自己奋不顾身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后薄唇微启“恩” 李芙兮只得低头去解他腰间的束带,好在因为自身穿男儿装的多,倒也顺手,不一会儿,万俟域的衣袍便散开来了,李芙兮的目光一路往上,纤细的指尖便挑开他绣有银丝边流云纹的衣领,很快的,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中衣,却已被鲜血染红。 伤的这般严重?之前万俟域穿着玄色的外袍倒也看不出什么,如今看了他染红的中衣,芙兮才发现他竟然流了这么多血,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中衣褪下,芙兮的眉头紧紧蹙起,看着血肉模糊的臂膀,甚至隐约能许多皮肉都向外翻起,她不由有些哽咽地开口 “君主你忍着点,我先清理一下” 她解下了别在腰间的水囊,又掏出丝帕,将干净的饮用水倒在丝帕上一寸一寸仔细擦拭着男人的伤口周围的血渍,无奈血实在多,不过一会丝帕便染成了红色,现在一时半会也难找到水源,李芙兮又不想用脏掉的丝帕擦拭,只得狠了狠心,猛地扯下了自己的红色衣摆,重新倒了点水,继续开始清理。 李芙兮的细心让万俟域心里微微触动,他看着眼前人儿专心的样子,不由失神了几分。直到臂膀处火烧一般的疼痛难忍,他才皱起了眉头。原来芙兮已经帮他将药上好,这药?他瞥了眼她手中的白玉瓶,嘴角不由上扬起一个弧度,上品玉露丸呵。 万俟域的小动作李芙兮自然没有看到,她再次撕下自己的衣摆,开始帮他包扎伤口,待一切忙完后,她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此刻二人姿势有多暧昧,万俟域慵懒地靠在石壁之上,而自己则半跪着在他二腿之间为他上药,此时他的衣衫半解,露出了性感的锁骨与胸肌,再往下…李芙兮不由有些脸红,她轻轻瞥了他一眼,却见后者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 这般戏虐的眼神,却叫她想起了他那晚的话语,李芙兮不由几分恼怒道“君主,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请君主在此等候,末将回去找侍从来接君主” “回去?”万俟域挑了挑长眉道“孤骑着宝马一路追寻白狐至此,应耗费了二个多时辰,而你现在确定要走回去搬救兵?” “我…”李芙兮自然不会告诉万俟域可以抄小路,毕竟会引起他的猜疑,再者与他呆得越久,对攻略越有益,但是…一想起万俟域中蛊之事,她心里就像隔了一块大石头,只想着赶紧回去查清楚。 于是她站了起来,道“慢慢走总能在天黑前回去的”。 “你就这么不愿与孤呆在一起?” 万俟域是在开玩笑么?他当自己之前的表白都是假的么?他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的真心么?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李芙兮瞪大眼眸满是受伤地看着他。 兴许觉得自己冲动了,万俟域有些懊恼,张了张薄唇,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君主说笑了,为臣者,既然要为君主着想,我现下回去,只是为了让君主尽快脱险”。李芙兮闪动着凤眸,一字一句说的很真挚却冷清。 “你”万俟域看着眼前的女子,知道自己之前的话语是真的伤着她了。他叹了口气,随后挣扎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走” “什么?”李芙兮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蹙紧了眉头“君主你现下受伤了,怎么可以再操劳赶路” “这块地域已非狩猎场,不知有多少猛兽,尤其傍晚更有狼群出没,孤不放心” “君主…”李芙兮心跳快了起来,他要表达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样么? “芙兮,孤现在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感情了,或许…不止是君臣之情吧”万俟域伸出大掌,轻轻抚摸着李芙兮的发顶。 “君主”李芙兮抬起小脸,凤眸闪动着喜悦的色彩,她轻轻向前一步,环住了他的腰身,小心避开他的伤口,侧脸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之上。 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李芙兮轻轻开口“芙兮好开心” 万俟域狭长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柔情,他强壮的左臂顺势搂着人儿的腰身,头微侧,轻嗅着她身上的馨香,混着着空气中淡淡的血丝味,怎样都带着艳靡的味道。 李芙兮最终还是没有回去,她找了些干枯的树枝在山洞之中升起了火,又逮了几只野兔,与万俟域一起寻了处水源,将其拔毛弄干净后,二人分别褪去了外袍,洗去了一身的血味,最后一起回了洞里。 几根长树枝插在火堆旁做衣架子烘干着二人外袍,万俟域烤着野兔,而芙兮则用粗枝将洞口挡了起来,随后窝在万俟域的身边,仰起小脸,看着他在摇晃火光映衬下,显得的棱角分明的俊冷侧颜。 “看够了?”万俟域薄唇微启,尾调的上扬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 “不够,不够”李芙兮故意眨了眨眼睛凑近他的脸庞,唇瓣微微嘟起,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侧脸轻轻一碰。 这个女人!万俟域手心微微一紧,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大胆。他将一根插着兔子的木棍塞到她手中,道“专心烤肉” 李芙兮却敏感察觉到了他不自然的表情和微红的耳根,她的君主,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直到手上的兔肉变得金黄,且散发出阵阵肉香,李芙兮这才转过了头,专心盯着食物,她有些饿了。 呼,万俟域轻轻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不然为什么被自己的臣子注视着,竟然会绷直了身体觉得紧张。 不过他偷偷瞥了眼身边女子馋鬼般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提醒到“过会在吃吧,现在有些烫了” 李芙兮只得吞着口水,天知道每经历一场大战,她都特别容易饿。 等吃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李芙兮双膝并拢贴在胸部,双臂环住小腿,下巴枕在膝盖上发呆,怎么看都很哀怨。 而被香味吸引的,往往总会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在山洞深处那一双蓝绿色的双瞳。 。。。。。。。。 “对啦”李芙兮侧着小脸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君主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山洞的呀” “我见那只白狐钻见灌木丛便不见了踪影,想着后面或许另有乾坤”万俟域将手中的兔肉晃了晃,并指了指被李芙兮插在地上串兔肉的棍子,示意可以吃了。 李芙兮眼前一亮,将其□□,轻轻咬了一口,脆脆的表皮下是柔软的肉,虽没有盐巴,但也好吃得紧。 “唔”李芙兮眼眸都眯了起来,小脸满是享受,咽下后再次问道“那,那只白狐岂不是还在洞里?” “或许吧”万俟域回道,心里却思索着,自己行事还是有些冲动了,不然怎么会落入贼子的圈套,还好,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子,也许这整个天下,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便是…… 这时他却看到身边之人表情猛的一变,他心一沉,当下也放空了思想,提高了感官,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嗒,嗒,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万俟域握紧了腰间的长剑,身体绷得紧紧的。可身边女子却是直接站了起来,越过他,朝着洞里走去。 万俟域有些诧异地转身,却发现不远处一只白色小幼狐,或许是刚刚断奶不久,看上去还很小,甚至毛都没长长,此刻它转动着蓝绿色的狐狸眼,瞳孔中带着丝丝的惧意。 见此,万俟域放松了身子,背靠在石壁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娇美人逗白狐。 李芙兮纤手拿着吃了一半的兔子,看着眼前不过几步之遥的小狐狸眨巴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食物,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手绕了一圈,而小狐狸毛绒绒的头也跟着转了一圈。扯下一只兔腿,李芙兮随后伸长了胳膊晃了晃,调皮地开口“想吃吗?想吃就来这边哦”。 小狐狸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半响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朝着李芙兮走了过去。猛地一口叼住了肉,扭头就跑了。 李芙兮见它钻进了山洞里最深处的小洞穴,便走了几步,将剩下的兔肉放在了小洞口,做完这些后,才回头,却见万俟域一直盯着自己。 “怎么啦”被自己喜欢的人这般看着,饶是李芙兮性子再开朗也会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想把它捉了养?或者是把它的皮毛做成大裘? “君主它才这么点大,你也忍心啊”李芙兮行至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拿了根木棍挑了挑火堆。 “那改天捕大的给你做大裘吧”万俟域接着道 “不要啦”李芙兮见火明亮了不少,丢下手中的棍子,捡了几块自己之前撕下的碎布擦了擦手道“为了一件衣服就杀害这么多狐狸,太残忍了。” 万俟域挑了挑眉“一个在战场杀人无数的‘嬴天战神’居然会觉得残忍?” “那不同的”李芙兮低垂着头,喃喃自语“只要一想到一切都是为了君主你,芙兮愿意成为一柄没有情感的利剑” 第7章 女将多娇07 “你”万俟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眉头紧蹙。 半响后他伸出大掌,轻轻环住了女人的腰身。 “君主”李芙兮转过小脸看着他,只见万俟域迎着火光,整个人勾出一层金黄色光圈,平日里冷峻的五官都显得暖起来。 就像被引诱一般,她试探着,慢慢挪到了他二腿之间,依着他宽阔的胸膛坐到了他的前面,就这样窝在了他的怀中。 “哎”万俟域无声叹息着,双臂环住了她,放任着人儿的亲密举动。 火光的摇曳下,二人相依而眠。 翌日,二人草草收拾了一番,穿好已烘好的外袍,出了山洞。 因万俟域伤势的缘故,二人行走的速度不是很快,走了约莫小半日,李芙兮听到了不远处的马蹄声,她才心中一喜。 果然,一匹高大的黑马直冲自己而来,李芙兮迎了上去,任由着马儿围着自己转了二圈,随后反复蹭着自己的胳膊。 “黑甴,黑甴”李芙兮嘴角微微上翘,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宝马高昂的头。她就知道黑甴不会弃自己而去。 “君主” “君主“ 影影约约听到有人呼唤的声音。 李芙兮回头看了看万俟域,见后者眼眸之中也闪着几分激动。忙大呼回应道“有人吗?君主在这里” 接下来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大群人涌了过来。 “参见君王”众人拜跪。 “起吧” “君主”方公公忙向前来,待看到万俟域稍稍发白的君颜后,忙道“君主可有不适?”因为伤口已被李芙兮处理过,又洗了外袍,所以外人看不出来倒也正常。 “先回去再说”万俟域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于是领着众人一起回到了扎营之地,还未来得及休整,一声娇气的呼唤声就传了来。 “君主…”声音婉转动人,让人如沐春风。 端坐在高马之上的李芙兮挑了挑眉,暗想柳梦然竟也来了。只见她精致的小脸上有几分憔悴,甚至于长长的睫毛之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滴,好一副娇弱美人图。就连同为女性的自己都忍不住心疼,何况是万俟域? 李芙兮瞥了后者一眼,果然看到了万俟域狭长的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疼惜。 柳梦然不顾着周围的官员目光,直接扑到了万俟域的怀中,抽泣道“妾身听闻君主失踪的消息,便连夜出宫来了狩猎场,现在看着君主无事,妾身也就放心了” “嘶”因为娇人的突袭,伤口传来的钝痛让万俟域的俊脸扭曲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人儿的娇躯,改为左手环腰 “孤无事,往后不要私自出宫了。” 柳梦然杏眼之中是掩盖不住的担忧,她咬了咬唇瓣“妾身…只是担心君主,妾身甘愿受罚”。 “先进去吧”万俟域搂住柳梦然朝营中行去。 。。。。。。。 那厢李芙兮冷冷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场景,随后骑着黑甴转身,却见到后身后一脸担忧的杨仓绝,朝他点点头后,便快马加鞭独自回了府。 褪下下摆已经撕得不成形的红袍,狠狠丢在地上,又吩咐下人准备好热水。披散着三千青丝。直到整个身子泡在了水中,李芙兮才放松开来,瞥了眼已经染红的三片花瓣,她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至少,他心动了不是么? 这一晚,李芙兮睡得很平稳。 第二日君主的赏赐就下来了,大意是大将军救驾有功,赏了一堆珍宝字画等。 李芙兮挑出一些赏赐了下人,便吩咐着宫人将其他的锁进了仓库,之后一人回到了书房,开始翻阅医术,这一世的发展似乎偏离了轨迹,她必须根据万俟域运功内息紊乱,口吐黑血的特征研究出他所中何蛊,之后再想对应的法子。 于是这晚,当万俟域夜访将军府时,便见到大开的窗后,摇曳的灯光下,一副美人趴在书桌之上入睡图。 轻叹了声,万俟域行至她的房前,示意门前侍从退下后便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倦,平日里警觉的李芙兮竟然没有醒来,直到男人走到她跟前,大掌帮她将几缕遮脸的发丝拂到耳后,她才辗转着睁开了水眸。 一觉醒来见到心爱之人的场景实在过于美好,李芙兮甚至眨了眨凤眸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后,这才露出了动人的娇笑。 盯了男人许久慢慢站起来,刚想环抱住他,却想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不由动作一顿,有些吃味地开口“君主万安,*夜短,竟不用陪着美人么?” “美人?”万俟域眸光莫测“芙兮这是妒忌了?” “才没有”李芙兮急忙辩解,白皙的脸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万俟域却是一眼瞥到了她随意放置在雅楠木桌上的书籍《千蛊论》《淼蛊》万俟域心一软,这个傻姑娘呵… “芙兮”万俟域蓦然抬起手,第一次主动环住了美人细腰,薄唇微启缓缓道出四字 “孤是君主”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喜欢她了,但他并不能为了她便不去理会其他的妃嫔…身为帝王者,哪个不是有拥右抱?何况,那个女子还是他同样喜爱的柳梦然。 “恩”李芙兮窝在他怀中有些闷闷地回答。 这一晚,二人坐在窗前的木桌二侧,像多年好友一般对弈了一场,他执黑子,她执白子,棋逢对手爽快淋漓。 直到东方肚白,万俟域才以半子胜出。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疲倦不堪的女子,有些心疼道“若是棋未完,以后还有许多日子,孤定陪你下完,何苦执意熬夜” 李芙兮起身,小手锤了锤酸痛的后颈,随后行至到男人跟前,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喃喃自语“芙兮舍不得君主离开,想着今日是单日,君主不用早朝,便耍了把性子” “你啊”万俟域抚摸着女子消瘦的背脊,心有些沉重,这番深情,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而窗外,秋末的寒风,已然卷起了一片片泛黄的落叶,涂添了几分悲凉。 芜然蕙草暮,飒尔凉风吹。 李芙兮已与万俟域多日未见,而她专心研究着蛊书,竟未察觉。 直到她一日翻阅着一本古书籍,里面提到了蛇蛊于男女的不同症状,她才反应过来,万俟域中的竟也是……蛇蛊。 她继续往下看,却发现此蛊可转移,竟是可转移? 所谓转移,便是把一人血液中的蛇蛊转到另一个人的体内,便可解除自身的蛇蛊。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作为载体接受转移的,而纯阴之体,便是载体所必备的条件。 呵,李芙兮露出一抹苦笑,纵使她想去做,也得要老天给她这个机会,因为整个嬴天大陆,唯一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那人便是原女主柳梦然。 她早该料到的,万俟域看似无情,实则深情,若柳梦然心甘情愿为他引蛊,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呢。 李芙兮也很清楚,一旦万俟域真爱上一个人,那么她再想夺心便难上加难了。 果然,正如李芙兮所预料的,不日柳梦然中蛇蛊的消息就在王宫传遍了开,万俟域昭告天下寻医。 就跟前世一样,不过二日便来了一位布衣老者,告诉万俟域只要有蛇鳗花,便可解蛊。 毕竟蛇蛊中在男子身上与女子身上不同,男子身上会使其身体日渐衰败,拖延的时间长且无药可救。一旦为女子所中,虽可解,但一年内若不能服用蛇鳗花汁,必死。 蛇鳗花生长在荒芜人烟的戈壁西部高山,那里常年黄沙漫天,时不时会有黑风呼啸,且多蝎子、蜈蚣、蛇、蜥蜴类的毒物。尤其是蛇鳗花生长之地,必定毒物环绕。 蛇鳗花喜在黄沙峭壁上生长,喜阴不喜阳,夜晚绽放,吐出紫色的花蕊,散发出幽绿的光芒以吸引毒蛇的注意,每当有毒蛇被引诱想一口吞并此花时,花瓣便会散发出醉人的毒气,饶是一条大蟒都不敌,直接倒地,之后蛇鳗花就会生长出无数的触角吸取着毒蛇口中的毒液,以此生长。 故此,对于中蛇蛊的人来说,蛇鳗花的汁液,便是解药。 但此去终究风险极大,在那种荒芜之地采花,又岂是常人能完成? 前世是李芙兮自己主动要求为君解忧,那么这一世,李芙兮自然也得去,但却不能主动请缨,她得等,等万俟域来找自己。而且只要万俟域这样要求自己了,那么他心中的内疚才会将爱恋上升到另外一种层次。 她也确信万俟域会来,纵使他现在心悦着自己,但这并不妨碍他依旧怜惜着柳梦然。毕竟放眼望去整个朝纲,除了自己,又有谁有这个能力呢?蛇鳗花不能近身采摘,但对于使用长鞭的自己来说,这不算是什么难事。况且如果柳梦然真的死了,反而会让万俟域因为愧疚深爱上她,这并不是李芙兮所期待的。 所以这趟,她是非去不可了。 第8章 女将多娇08 李芙兮知道万俟域会来找自己,却未曾想到他会来得这般早。 这晚她刚刚泡完药浴,微湿的墨发散在身后。着了身淡紫色织锦抹胸掐腰长裙,越显得盈盈楚腰不足一握,外披一件水芙色广袖华裳,肩若削成,肌如白雪,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尤其是翘挺的柔软处那一抹嫣红的莲花瓣,为整个人都添加了一抹艳色。 万俟域进房间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幅美人出浴图。 他甚至失神了好一会儿,直到李芙兮朝他嫣然一笑,盈盈一拜道“君主”。 万俟域这才反应过来,向前跨了二步,扶起人儿,审视着她美好的一切,目光扫过她锁骨下那五片花瓣时,万俟域直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大掌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万俟域的声音很是低哑 “很美” “君主”芙兮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恩?”万俟域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暗欲,尾调的上扬带着些许勾人的意味。 李芙兮踮起脚尖,伸长了玉臂,环住了男人的脖颈,微微抬起小脸,注视着他俊冷的容颜,随后伸出粉舌舔了舔他刀削般的下巴。 万俟域眼眸微微眯起,腰间大掌骤然用力,他狠狠道“你这个…” “君主…”芙兮美目盼兮,波光流转,白皙的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凤眼微微上挑犹如勾人心魄的小妖精。 万俟域猛地抱起了人儿,大步行至床榻处,将其丢在被褥之上,随后欺身而上,薄唇狠狠折磨着她微启的红唇,渐渐地,他火热的吻一路向下,至盛开的莲花前,反复啃咬着,直到那片肌肤已遍布痕迹,万俟域才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抬起头,随后扯过被褥,强行将她的身子盖得严严实实。 “芙兮…” 万俟域喘息着,声音暗哑得迷人,沉沉看了最后一眼,随后转身背对着人儿。他此刻有些懊恼,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引、诱了,竟忘了正事。 一时之间,二人各怀心事,房间静了下来,只余灯罩下的火光微微摇曳。 直到一双纤细白嫩的玉臂自后环上了男人精壮的腰身,柔软的娇躯贴上了男人坚硬笔直的后背,万俟域的耳畔传来了微热的喘气声,他听见她轻叹 “君主是不是有心事”。 万俟域身子一僵,薄唇轻轻抿起,黑眸中蕴藏着锐利的光芒,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半响后他解开腰前的小手,转身盯着人儿,薄唇微启 “孤想让你去寻蛇鳗花” 李芙兮的水眸微微黯淡几分 “为了柳妃娘娘么?” 注视着人儿此刻的模样,万俟域升起了几分疼惜,但一想到那女子为了自己甘愿做蛊引之事,他按压下心中的怜意 “放眼望去整个嬴天,或许只有你有成功的几率” “只是几率而已”李芙兮抬起小脸,水眸中满是委屈的控诉 万俟域的眼神闪烁,他狠了狠心道“芙兮去的话,说不定会成功。但如果不去的话,梦然一定会死,她是为了孤才。。。” 李芙兮垂直放在腿侧的小手紧紧握起,所以要用她活下来的几率赌她的命么? “芙兮…你就当,是为了孤吧”万俟域别开了眼眸。 “好”李芙兮垂下了小脸,眼眶泛红,她提高了声线,一字一顿道“她能为你做的事情,我同样可以去做,甚至于不会让你有任何难做的抉择”。 “……” “君主,芙兮乏了,想安寝了,恕不远送”李芙兮转身,狠狠掀开被褥将自己裹进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万俟域蹙紧了眉头,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间,轻轻带好了门。 这注定是夜不能寐的一晚。 翌日,芙兮揉了揉酸痛的双眸,起了个大早,稍稍收拾了番,交代了下管家自己不在期间打理好府中一切,便换上了一套轻便的劲装,背着简陋的行李,出了门。 依着前世的记忆,这趟却是轻松了许多,从出发的秋末,到如今到达西部戈壁时,已经冬末了,黄沙漫天的戈壁显少下雪,气候却异常的冷且干燥。黑乎乎风卷起了沙子,迷乱了人的视线。 四周都是卷起枯枝黄沙移动的风暴,偶尔能见到一、二座土丘侧壁陡立,地上有些沙子已冻成了僵硬的块状,有些却软软的踩上一脚便会陷进去,李芙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手中的长鞭挥舞不曾停歇,她不知道脚下何处便会潜伏着毒物,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松懈。 就这样走了十几天,直到身上携带的干硬馒头都快吃得差不多了,一座高耸的陡峭山壁才出现在李芙兮的视线范围内,她眼眸中闪动着兴奋的火焰,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她知道就是这座山,在险陡的峭壁之上,有一株冬日盛开的蛇鳗花。 又走了一日,李芙兮算了算大概日期,决定在山脚的洞穴内歇上一晚,她有前世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依着那时的方式采花是最好的,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如果没有那只骆驼队,她没有把握自己还能有力气走出荒漠。 这晚,李芙兮猎杀了一只沙丘狐,利用山脚难得汇成的小溪,清洗干净后,吃了顿饱的,便升了火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醒来精神抖擞,踩着冻得僵硬的土块,开始登峭壁。狂风呼啸,枯枝像一只只瘦骨嶙峋的手在空中张牙舞爪,周围的沙土已经冻得坚硬,刮在人身上一次便是一道血痕,李芙兮紧了紧身上的袄衣,此刻天已经渐渐黑了起来,她活动了下握长鞭的右手,防止被冻得失去知觉,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时机战。 当夜幕真正降临,周围已是灰蒙蒙的一片,天气骤然变冷。潜伏在地底的生物开始变的活跃,四周都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李芙兮平心静气,连呼吸都变轻了几分,混消在怒吼的狂风之中,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峭壁之上散发出了莹莹的绿光,在这一片昏暗中格外显眼,李芙兮眼前一亮,在解决了几只毒虫之后,便快步向前跑了起来,足尖一点,攀上了峭壁上一块突出的磐石,将周身内力汇集在脚部,李芙兮用轻功攀岩起来,终于在距离绿光不过几步的位置,她停了下来,盘膝坐在一旁的大石之上,稍稍休顿了片刻,舔了舔发白的唇瓣,她在一旁潜伏着,凤眸微微眯起,握着长鞭的手紧了紧。 周围传来了一道破空声,她模糊看到一条细长的影子试图扑上蛇鳗花,结果在即将靠近花瓣的一刻猛的坠落到了地上,接下来又有第二条、第三条…直到四周渐渐恢复了平静,她见到蛇鳗花的绿光变得暗淡,花根处开始长出触角吸收着周围尸体的毒液。但她并未出手,依着前世的记忆,她知道还有一条毒蛇,一条前世毁了她右手的毒蛇。 果然,最后一道黑影也降临,直扑花朵而去,甚至大开口子,将要吞下整朵花,蛇鳗花才剧烈一抖,散发出大量毒气,毒蛇轰然倒地,甚至压到了花根。 就是现在!李芙兮眼眸中闪过一道暗芒,手中长鞭一甩,卷起花茎,猛地一拔,只听见“吱”的一声,花瓣开始散发出大量的绿雾,早有准备的李芙兮将花朵抛掷至远处,随后连连后退。约莫过去了一刻钟,待孤零零躺至地上的花朵儿绿光变成了虚弱的白光,最后只余星星点点,李芙兮这才向前几步,打开一个玉盒,用长鞭将花儿卷起丢进盒子里,随后盖上了盖子,放进了身后的包袱中。 她站在这一片荒漠之中,看到蛇鳗花最后爆发的毒雾导致周围一片黑乎乎的尸骸,微微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右手,心中满是庆幸,还好,还好这一世它还在,想到前世卷花之时被毒蛇咬的痛,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心知这片毒物众多,李芙兮并未久留,提起内力,便飞快地往壁底行去,都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峭壁也一样,特别是对于有内力的武者来说。不过几息时光,她已到了山脚的洞穴口,舒服地休上了一晚。 第二日果然遇到了路过的骆驼队,如前世一般,李芙兮与他们一道同行,不同的是这一世李芙兮右手没有受伤,不需要他们的照顾,反而能在处理毒物上面帮助他们。 到了戈壁边缘,再往前走便是村子了,李芙兮与他们分别,临走时将自己不常用的长剑赠与给了他们,李芙兮看得出那个老实朴实的骆驼商人看见自己武器时那渴望的眼神,她站在黄沙之中,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划过她精致的脸颊。看着天地苍茫间那一只队伍艰难前行,背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剩下了星星小点,她才揉了揉微红的眼眶,转身离开。 再次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开春,万物已经复苏,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明媚春光。她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恍若隔世。 原来已经过了一个新年了… 她如今已经整整十七了,从六岁那年遇到万俟域开始,他已经在她心中十一年了,她还能有多少个十一年呢… 第9章 女将多娇09 回到府中,李芙兮将玉盒给了管家,让他代之转交万俟域。自己则进了闺房,褪下衣袍,将整个身子泡在药水中,洗去了一身的尘埃。 约莫过去了二时辰,李芙兮才慢慢的站了起来,白皙笔直的长腿迈出了浴桶,带出一串水珠,接着用柔软的白布吸干了身上的水渍,随后穿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她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莲花瓣,已然染红了四片。 看来君上已经拿到蛇鳗花了,李芙兮不由开始佩服常管家的速度之快,到底是万俟域安排的人呵。 想着万俟域今晚可能会过来,李芙兮虽有倦意却并未早早歇着,只是没精打采地倚在窗前看着外面姣好的月色,可能是因为心中有万千愁绪的缘故,连带着看着皎洁的夜光都隐藏着一丝黯光。偶尔被乌云蹭遮住,只余从云隙中投出的几缕银白色的光芒。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不知为何李芙兮却是想起了这样一句诗,自己虽未凄惨到坐在冰冷的台阶之上看着夜空,但也是倚在窗前等着那个不知何时会来的帝王。这样想来,倒也应景的很。 不过李芙兮最终还是没有等来万俟域,来的却是绮里漠,他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甚至于一旁的侍卫都没能拦下,李芙兮慵懒地摆了摆手,叫侍卫退下,随后微微挑眉看着眼前的男子。 同为王室基因,绮里漠的长相自然也很出色,甚至可以说跟万俟域不相上下,却唯独比他少了分深沉多了些开朗。 “绮太子”李芙兮右手托腮,闪着水眸盯着眼前之人问道“不知绮太子夜闯女子闺房所为何事” 见面前素裙长发的女子发问了,绮里漠不由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都怪自己太鲁莽了,一听说她回来的消息,便这么直冲冲地来找她了。 “咳”不由有些尴尬的开口“其实并没…” 待瞥见女子眼神之中那一抹戏虐时,绮里漠又恼羞成怒喊道“没事就不能来了么?我们可是挚友,你一声不吭去了那么凶险的地方,我自然……”他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太子是在关心芙兮么”李芙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咳…”绮里漠并未回答,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待见到她美目含笑的模样,不由脸微微一红,急急道“本太子其实是想邀请李将军你去天琦游玩。” 话音刚落,绮里漠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人家刚回来都没休息一晚,你现在邀请算个什么事。 “好啊” 岂料眼前女子却是直接答应了,绮里漠双眸发亮,他甚至直呼名讳地问“芙兮你答应了?” “恩”李芙兮目光闪烁,随后问道“何时出发?” “芙兮你想何时便何时” “不若明天吧?”李芙兮红唇漾着浅笑 “明…明日?“绮里漠一愣,随后连连点头,他此刻真的很激动,明日的话,那岂不是还可以赶上天琦一年一度的桃花节。 于是这晚绮里漠兴致勃勃地跟李芙兮介绍着天琦的风土人情,当然重点讲述了桃花时节的美景,直到李芙兮连连打着哈欠,水眸带着晶莹点点,目光溃散迷离,绮里漠才反应过来自己由于过度兴奋,打搅到人儿休息了。 他忙起身与之约好明日见面时间,嘱咐芙兮好好休息,便急匆匆地走了。 目送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李芙兮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透着铜镜抚摸着自己锁骨之下的嫣红花瓣,眼眸之中的光隐晦不明。 君主今晚是在陪柳梦然解蛊么?现在不来见芙兮的话,往后便难见了呢? 。。。。。。。。。。。。。。。 而那厢王宫之中,万俟域独自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难入眠,最后他只能掀开薄被下了床,走在窗前负手而立,望着天空那一轮孤寂的明月陷入沉思。 这几月来,他只要一得空闲便会想起芙兮那张精致的小脸,想起她走之前闪着水眸委屈的控诉,甚至于无数个午夜梦回,见到她葬身于沙丘之地,惊醒后心脏都会猛地抽痛,之后便一夜无眠,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不然怎会如此牵挂一个人。 而今日得知她回来的消息,多月悬空的心才落了地,他是这般想念着她,可她竟是唤得下人送的蛇鳗花,是还在生气么?万俟域不由苦笑,早知让她采花是在折磨自己,当初又何必委托于她呢? 今晚本想着她不来,自己便主动些去找她吧,可却因为梦然解蛊之事耽搁了。 想起柳梦然,万俟域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她主动为自己引蛊,说完全没感动那都是假的,可感动之余却发现自己内心是不愿欠她一分的,所以才会昭告天下急于寻医,甚至于…宁愿这份亏欠是对着芙兮么… 这个认知让万俟域双手握拳,原来不知不觉陷进去的,不知芙兮你一人呢? 。。。。。。。。。。。。。。 翌日,早早换上一套常服带着小方子来到将军府的万俟域却是扑了个空。 此刻常管家战战兢兢地跪在大厅之中,望着平日里温和的君王此刻无端散发的戾气,不由心生胆怯。 “你再说一遍?李将军去了哪?” “禀…禀报君主,今儿一大早琦太子便来接人了,说是…说是去天琦游玩” “为何不通知我”万俟域的声线冷的吓人 “君主…奴才也是早上才知晓的,将军叫奴才好生打点好一切”常管家心中叫苦不迭,之前将军的行程这位主子不也没问过么,谁知今日前脚刚走这边后脚就来了。 “噢?可有说何时回来”万俟域的双掌紧紧握拳 “这个…将军并未交代”此刻这位中年管家已是满头大汗 万俟域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常管家瞥了眼,脸色发白,急忙道“只是出去游玩而已,兴许过不了几月就回来了” “几月呵”万俟域感受着心脏骤然的疼痛,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垂在身侧的手稍松了下,却又旋即握起,他负手朝前走了几步,至敞开的大门处,看着院中的一派春光,蓦然开口“小方子,孤有多久未曾出去游春了” “君主”方公公猛地跪地,这位主子他从小看着长大,又怎会不明白他此刻的想法,他从小便显大智,三岁能诗,四岁能武,六岁已熟通百家兵法,十岁精通治国之道,而君主继位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边疆虽有骚乱,却缕为胜况。当下百年嬴天将再无战事,现只需制衡文将以治国,李芙兮那种武将,又怎可入宫,又怎能会是君主的良配? 方随云的过激行为让万俟域蹙起了眉头,他当即问道“怎么?” “君主,凡事三思而后行…李将军毕竟为武…” 话未说完却是被万俟域打断,他冷冷道“够了,孤并非小孩了,有些事自然有分寸,你且准备着,孤要微服出巡” 万俟域话毕,一甩衣袂,便大步走开了。 “是…”方随云只得低垂着头,跪于地上目送着君王离开。 将军府的这一出,李芙兮自然是不晓的,如今她人已在天琦,与绮里漠泛舟游于天琦圣湖之上,安逸地听着自不远处酒楼之上传出的悠扬琴声,时不时用足尖戏水。 天琦的民风甚至比嬴天还要开放,或许是跟这里的气候炎热有关,如今才阳春三月,但闷得只着单薄的抹胸裙裳配半透明的外纱都觉得热,所以这里的女子大多穿着软藤蔓编制的屩,露出了白嫩的小脚。刚来的时候,李芙兮还稍稍有些不习惯,但至今日已过去了一周,她也索性放开了来,游湖戏水岂不快哉! “芙兮”看着眼前女子小孩般的举动,绮里漠不由觉得好笑。 “恩?”李芙兮转头,纤手下意识拂了拂耳侧飞扬的发丝。 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却叫绮里漠的脸微微一红,随后询问道“明日便是便是天琦的桃花节了,想不想去看看?” “桃花节?”李芙兮眼前一亮,她自然是知道这一节日的,传说中二个相爱之人在桃园深处寻找到紫桃花树,便于树干上刻下二人名讳,便能一生一世在一起,不过对此,或许前世原主会相信,但今生的自己却是不信的,先不说桃花有无紫色,就算有,一生一世也不是一颗树能定的,不过那桃园景色应是不错的。 思想至此,李芙兮轻轻一笑,点点头,随后转过身子,弯着腰注视着清澈水波中倒映着的自己,一颦一动都带着娇媚,而锁骨下方的五片花瓣,只余最后半片是透明之色。 呵?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容易的一生一世,就连爱都是要靠自己争来的。 第10章 女配多娇10 清晨的鸟雀儿还在叽叽咋咋地叫着,五彩缤纷的蝴蝶儿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混合着桃花的清新气息。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而满点缀满嫩粉色的桃园还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远远望去,在周围高山流水的映衬之下,在细碎的阳光映照下,那一团团的嫩粉色泽,那如同纱幔般的寥寥轻烟,如胭如染,令人如入仙境。 “芙兮,可喜欢?”绮里漠手中拿着一枝嫩桃花,在女子眼前晃了晃。 李芙兮接过低头轻轻嗅了嗅,随后微微眯起双眸,露出一个惬意的表情“它很香”。 绮里漠看着眼前女子舒适的模样,也跟着微微一笑,道 “你若喜欢这里,不妨久住下来”。 “久住?”李芙兮拈花的手一顿,将轻拂脸庞的发丝别到耳后,随后轻笑道“久住天琦?琦太子是想要芙兮做叛军么?” “芙兮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见面前之人想岔,绮里漠忙辩道 李芙兮却再未回她,她玩把着手中的花枝,环顾了下四周,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桃花园中竟无其他人么?” “咳,可能是时间尚早吧”他才不会告诉她自己包下了整个园子呢,偷偷瞥了眼人儿,只见飘落的花瓣落在她的墨发以及襦裙之上,微风吹拂起她的发丝,混着淡淡的桃花香,这样的画面美的不似在人间。 一时之间,绮里漠觉得周围都变得模糊起来,天下之间唯她清晰。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侍卫悄然无息地出现,他快速瞥了李芙兮一眼,随后附在绮里漠耳旁耳语了几句。 绮里漠回过神来,面露惊讶,随后摆了摆手,侍卫便立即退下了。 看着面前女子瞪着凤眸好奇的模样,绮里漠故意卖着关子道“芙兮…” “恩?”李芙兮不由更加疑惑 绮里漠轻笑道“有故人来了” “故人?”芙兮一愣,下意识地转身。 是他。 李芙兮瞳孔微微缩起,身子有瞬间的僵硬。 只见万俟域背光而立,暖暖的阳光自身后洒下,勾勒出一层金黄色光圈,越发衬得俊冷的五官棱角分明,斜飞的剑眉下是深邃无底的黑眸,此刻却平添一股戾气。 她竟觉得连日光都因他黯淡几分。 一阵风过,花瓣如雨,轻悠悠落在他的眉间发际。 二人便这样对视着,良久无言。 最后还是绮里漠打破了这份平静,他走过去,像多年挚友一般拍了拍万俟域的肩膀道“没想到嬴天君主也有游春的习惯啊” 万俟域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的男子,随后淡淡开口“我倒是不知道绮太子有诱拐我朝大将的潜质”。 他瞥了眼人儿,却见后者早已低下了小脸,扯着手中的桃花枝。 万俟域的小动作绮里漠自然没注意,就算看到了依着他的性子也不会多想什么,他依旧大大咧咧道 “这话可不对了,芙兮行军打仗这般艰苦危险,我带她来天琦游玩下也不为过吧,否则做嬴天的臣子也太累了吧” 芙兮?他们何时这般熟了?万俟域按下心中的不适,并未理会他,只是几步走到女子跟前,审视着她的一切,待看到她脚上穿着软藤蔓编制的屩,露出白嫩的小脚时,眉头微微一蹙。 “君主”芙兮避无可避只得盈盈一拜。 万俟域紧紧抿着唇瓣,并未回答,见人儿没有抬头的意思,他才开口道“跟孤回嬴天”。 “…”李芙兮握花的手紧了紧 万俟域眉头蹙的更厉害了,他提高了声线“跟孤回嬴天” “…”绮里漠却是适时插嘴到“芙兮现在可是本太子的客人,嬴天王你喊她回去,至少也得问过本太子意见吧。” “最后一遍,跟孤回嬴天”万俟域眯起了狭长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女子。 “喂…”绮里漠还准备说些什么,却是被李芙兮打断 “芙兮现在并不想回去,君主百忙之中抽空出来,不妨多欣赏下天琦的美景。”说完此话,她便扶了扶身子,越过万俟域朝前走去。 说她倔强也好,说她矫情也罢,她现在就是在气头上,不想跟他回去。她从小便习惯顺从于他,何时对他的要求说过一个“不”字,不止是因为君臣,更是因为她心悦于他,而他呢?他将自己当做了什么。 “就是,芙兮难得来一次天琦”绮里漠忙应和着,他平时虽不甚观察,但也不是傻子,这般情况自是看出了什么。 看了眼万俟域隐忍的模样,绮里漠接着道“当然,如果嬴天王你实在忙的话,大可先回去,芙兮有本太子相陪就够了”。 万俟域的墨发迎风飘扬,显得有些凌乱。他狭长的羽睫半垂着,投下了月半形的剪影,遮住了幽深黑暗的双眸,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半响后,他轻轻一笑道“孤的爱将,你可知一国大将军,与他国太子整天勾搭在一起,孤会想到什么么?” 李芙兮脚步一顿,下一秒一个高大的阴影便笼罩了下来,她的耳畔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微呼出的热气。 李芙兮猛的抬起小脸,瞳孔满是不可置信,因为她听到他吐出那薄凉的二字“叛!国!” 她的心骤然被他撕裂开。 漫天的桃花瓣飞舞着,最后却不得不落至地上,被人踩得泥泞不堪。 她自嘲一笑,随后朝不远处的绮里漠扶了扶身子道“琦太子,多些这些日子的陪伴,芙兮很开心,今日就此别过了,他日有缘再见” 语毕,也不管绮里漠欲言又止的模样,径直走开了。 。。。。。。。。。。。。。。。。。。。。。。。 华丽的马车之上,从供人休息的小榻,到一旁的方木桌,甚至连嘴馋时磕的零嘴都有准备。 万俟域见她一路半垂着小脸不语的模样,不由有些懊恼,他知晓自己方才的语言又伤到她了。 他能制衡住文武百官,却单单不会讨好一个女子,他明明知道她还在生气不愿跟自己走,但他却不愿她跟琦太子在一起,同为男子,从琦太子看她的目光他便能知晓那人心思。他也明明知道她肯定不会有谋逆之心,但心急之下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他是真的不知该用何种方式才能让她回去。 他不想以君臣之令要求于她,却又…哎,自己还是做错了。 可就是让她回去了,又该怎么办呢? 万俟域满是迷茫,她手持兵符,骁勇善战实在不适合成为自己的妃嫔,就算自己真的娶了她,势必要折断她的羽翼,但没有了庇护的她,又如何能在后宫生存下去。 他心里已有了她,自是不愿将她束缚在这后宫之中,却也不愿让她跟其他男子在一起。 如果她敢…万俟域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芙兮” 万俟域轻轻开口,但后者仍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不理会自己,他不由叹气一声,随后起身,二步走到她身边,随后强行抱起她,转身重新坐下将人儿搁到自己大腿之上。 他大掌扣住她的腰身,刀削般的下巴蹭着她头顶柔顺的发丝,温柔道“芙兮” 李芙兮僵直了身子,心控制不住微微颤动。她的耳畔传来他沙哑的声音“是孤冲动了,孤只是不愿你与琦太子过于亲近“。 “…”李芙兮白嫩的小手紧紧握起。 “都是孤的错”万俟域的声音满是愧疚 李芙兮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地眼眶微红“那么君主可知,你说的那句叛国叫芙兮多伤心“ “孤只是…不知用何种方式能让你跟孤走” “…” 轻嗅着心爱之人的淡淡馨香,万俟域低头凑近她的红唇舔舐起来。感受到女子微微的抗拒,他眼眸不由闪过一丝戾气,加重了这个吻,撬开了她的牙关长舌直入,直到女子的水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小脸更是透着丝丝红晕,他才放过了她。 “孤心悦你”他的薄唇在她的唇角轻轻一点。 心悦?李芙兮低垂的着头,心中划过一丝苦涩。 从天琦到嬴天也不过一月左右的路程,这段日子万俟域对李芙兮真是万分疼爱,体贴到芙兮都快以为他们不过是寻常夫妻。不过那也只是以为而已,他终究是这嬴天的帝王,他身边围绕的女人,又岂止她而已。进城之后万俟域便将李芙兮送回了将军府,自己则回了王宫。 李芙兮回府后,便显少出门了,因为万俟域几乎隔二日便会来看她一次,基本都是晚上过来,甚至有时候会歇在将军府,不过他们却一直未破最后那条禁线,芙兮知道万俟域其实心有犹豫,因为最后半片花瓣始终没有染红的迹象。 李芙兮经常会飞至屋顶之上,望着漫天的星辰发呆,她思考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万俟域的确宠着自己,同时却也忌惮着自己的兵权,他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纳入后宫,却不止一次许下心悦自己的承诺,更不许自己跟其他男子接触,那么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什么? 第11章 女配多娇11 李芙兮这厢思考着,那厢万俟域也是无比的烦恼,他心悦芙兮,却不代表他想将她纳入这后宫,但若不纳入后宫,那他又如何能拥有她? 但现在他最大的烦恼却不是这个,他此刻冷笑着看着手中右丞相的奏折,这苏丘好大的胆子“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这是在逼着自己立后么? 当下也就他的嫡女苏妙清稳坐于贵妃之位,现下要求立后,目的再明显不过了。他握着奏折的大掌微微使劲,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手背之上冒出的青筋。 一旁伺候着的方随云自然也感受到了帝君的情绪波动,忙开口试图缓和下君主不悦的心情 “君主,你有些日子没去过轩萃宫了,今晚苏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小翠儿又来问了…” 万俟域的脸更加冷了 “孤近些日子国事繁忙,你明日随便送点珍宝首饰去就成了” “那…柳妃娘娘那边呢?”方随云瞥了帝君一眼,小心翼翼开口 万俟域脸色稍稍缓和,斟酌片刻才回“孤过二日再去看梦然。” “是”方随云应下,暗自思索着这君主对听雪宫那主子以及宫外那主子果真都是不一般的。 次日大早,方公公便领着众宫女太监,将赏赐分别送到了各宫娘娘处,尤其是听雪宫,他甚至与柳妃娘娘小聊了几句,才领着众人告退。 来去匆匆,听雪宫很快恢复了寂静。 柳梦然躺在美人榻上,抚摸着刚刚送来的晶莹剔透的玉镯子,清秀的小脸露出讽刺的一笑,玉虽是好玉,可君主的心思却不见得好呵。 自从她解蛊之后便敏感地察觉到万俟域对自己的冷淡,甚至于现在他碰自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她从入宫那刻起,便懂的自古帝王多无情,又怎会思求真心。 况且她进宫的目的… 只是…如今君主的心神竟被那人所牵引么?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呢? 她平日里似水的双瞳闪过一道暗芒。随后瞥了眼正跪在地上给自己细细按摩的小宫女,红唇微启:“小环,本宫有多久没去见过苏姐姐了?” “禀告娘娘,前些日子娘娘身体不适,到如今怕已有二月有余了” “恩,是得去看看苏姐姐了,君主多日不来后宫,寂寞的不止本宫一人呢,呵呵…”她纤手半遮唇,轻笑道。 毕竟她不求圣心,不代表其他女子不抱幻想。 比如,轩萃宫那位主子,呵。 当天晚上,万俟域坐于主位上翻阅书籍时,便被匆匆来报的方随云搅了兴致。 “君主,轩萃宫的小翠儿又来了” 万俟域手上动作未停,淡淡开口“今日赏赐没送到么?” “君主,据悉是苏贵妃娘娘身体不适” “不适?” 万俟域翻书的手指一顿,他沉默了片刻,看了眼方随云薄唇微启“那便去轩萃宫看看吧” 轩萃宫的布格十分大气,甚至算得上繁琐豪华,万俟域为了彰显对苏妙清的独宠还是下了番功夫的,并且轩萃宫离宣弘殿也相当的近,所以在外人看来苏妙清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万俟域到达宣萃宫的时候,正好遇到端着汤蛊的粉衣小宫女出来,小宫女一见圣上,忙是跪下行礼。万俟域扫了她一眼,又止了方随云的步子,直接推门而入。 未曾想一进去,一团柔软便直扑而来。 “君主”声音万分娇媚。 万俟域透着昏黄的光线向下审视着怀中的人儿,入眼便是苏妙清微微泛白的小脸。 记忆中的她似乎一直都是张扬艳魅的,乍然一见她这番模样,万俟域倒是有几分诧异,他顺手搂着她轻问道“妙清可是不适?” 苏妙清并未回答,反而有些哽咽地问道“君主这么久不来宣萃宫,可是不喜妙清了” “怎会”大掌抚了抚人儿小脸,万俟域淡淡开口“近来太忙了” 嗅着室内淡淡的熏香,万俟域微微蹙了蹙眉头 “妙清可是真的不适?” “君主…”苏妙清的眼眸闪烁“妙清…并未不适” 万俟域大掌一松。 苏妙清立即慌了心神,她忙紧了紧环住男人腰身的玉臂,抬起小脸,眼眸满是乞求 “妾身想极了君主” 万俟域并未回答,他狭长的羽翼半垂着,叫人看不出眼底的思绪。 “君主”苏妙清的小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万俟域垂在腰侧的手握了握随后又放松开,脑海中想起的却是苏丘此人的做派。 他很快平复了心里的思绪,抓住眼前女人乱动的手,随后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朝内室走去,待行至床榻前,万俟域将人儿按在床沿处,道“现下已晚,爱妃好生安寝吧,孤还有些许公事要办” 他正欲离开,岂料腰部被人紧紧环住,紧接着万俟域便觉得体内有细微的燥热之感,他眸中冷光一闪而过,身后的人儿却已经褪去了外袍,里面竟一丝未穿,露出白嫩的*,反复摩擦着他。 万俟域下腹一阵火热无法消散。 此刻他的双掌已然紧紧握住。猛的转身看着眼前女子娇媚的模样,粗鲁地将人推到至了床上… 室内很快飘荡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 待体内燥热平静,万俟域看了榻上昏睡之人一眼,随后起身,穿好外袍大步走了出去,瞥了眼方随云道 “传令下去苏贵妃妇行有亏,本应打入冷宫,但念其父衷心恩泽,从轻处置,贬为贵人” 帝王声线冷清,仿佛贬乏之人并不是他宠爱多年的妃子,只是可有可无之物。 苏贵妃之事很快在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右丞相于第二日便进宫觐见,与君主于宣弘殿洽谈,但短短一时辰后,苏丘便走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像苍老了十岁。 禁香虽能引起男子的*,吸食之后却极为伤身,胆敢伤害帝王之魄,女儿这是糊涂啊。苏丘整个身躯都忍不住微微发抖,他此刻真的感恩君主并未公开原因,不然自己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搁啊! 深吸一口气,苏丘望着这困在宫闱的一方蓝天,眼眶通红。 关于此事李芙兮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她只知道前世高高在上的苏贵妃受到了责贬,却不知她因何故受罚,竟然可以令一向强势的苏丘都妥协了。 当然李芙兮也试图问过万俟域,但他却对苏妙清之事闭口不提,这让芙兮越加好奇了起来。 更加令李芙兮诧异的是,右丞相苏丘竟开始称病不在早朝。这对于习惯将权利牢牢拽紧在手中的苏丘来说,可是奇事。 朝中的趋势越来越奇怪,时间也流逝得飞快,很快的夏季已然接近尾声,迎来了中秋佳节。这日万俟域在宫中设宴,邀请大臣们入宫赏月。李芙兮自然也在其中。 因着天气还有些炎热,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抹胸襦裙,裙摆之上绣有小小的栀子花,外披白色轻纱,细腰用一根宽宽的深紫色腰带勒住,越显得不堪一握,三千青丝挽了个随云鬓,小脸略施粉黛,竟是比宫中妃嫔都要胜艳三分。 李芙兮的位置自是比较靠前,甚至于她能清楚看到万俟域的俊脸。 他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歌舞,一旁温柔似水的柳梦然亲自为他倒着酒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柳梦然在打量着自己,但当自己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并不是如此。 李芙兮不由有些恍惚,她伸长了玉臂,正欲捻起一粒紫葡萄,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旁服侍的小宫女,小宫女一惊竟打翻桌子之上的酒水。虽然李芙兮在这一瞬间下意识起身,后退了一、二步,但还是不可避免弄湿了衣裙。 “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宫女脸色一白,忙跪在地上求饶。 李芙兮蹙了蹙眉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端坐在主座之上的万俟域便问道 “发生了何事” “君主饶命,奴婢不小心打湿了大将军的衣裙”小宫女换了个方向连连磕头 “无事,是末将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李芙兮忙抢先道,本就是自己不对,她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宫女。 “还不谢恩”万俟域瞥了眼芙兮湿掉的襦裙,语气有些不悦。 “奴婢谢谢君主,谢谢大将军” “你下去吧”万俟域淡淡开口。 “君主,不若让妾身带大将军去换件衣衫吧,正好妾身宫殿离得近。”一旁的柳梦然却是适时开口了。 李芙兮心中觉得不妥,刚想说不必,没想到万俟域却直接发话了 “恩,这倒可行” 李芙兮只能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镇国大将军还请跟着妾身来”柳梦然柔柔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李芙兮瞥了万俟域一眼,待见后者微微点头,便起身跟上了柳梦然的脚步。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一路上柳梦然的态度好的过分,待李芙兮换上一身鹅黄的襦裙出来,她更是上下打量着,接着体贴地帮着芙兮理了理裙子下摆的褶子,随后拉起了李芙兮的手二人沿路返回。 李芙兮的眉头越蹙越紧,作为一个武者天生对危险的预知,她盯着二人相握的双手,觉得此刻的柳梦然行为过于异常了。 第12章 女配多娇12 这在此时变故突起,一道身影冲了上来,李芙兮正想闪开,谁料纤手还被柳梦然握着,她挣了挣竟发现她的手劲大的吓人,心中一突,正欲使用内力,下一秒却已被撞到,而柳梦然的手也即刻松开。 紧接着一道尖锐的呼叫声响起“来人啊,来人啊苏贵人小产了,快来人啊” 李芙兮甚至还来不及思考柳梦然这么娇弱的身子何来如此大的手劲,周围便涌了大批的官人,随着一声“君主驾到”她被迫跪在了地上。 “发生何事“万俟域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压迫之感。 “清儿,清儿这是怎么了啊!”许久未出现的右丞相见到女儿身下流着污血的惨状,也忍不住裂眼大呼。 太医很快便赶来了,证实了苏贵人确实怀有三月身孕,不过这只是在之前而已,望着地上一滩血迹,太医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毕竟王嗣已经没了。 “君主,你要为贵人做主啊,那是君主未成形的孩儿啊”苏丘猛地跪在地上声声控诉着。 李芙兮冷眼看着这一切,三个月?那岂不是万俟域最宠爱自己的那段日子,几乎每隔二日便来府中的日子?她纵然知道他是君主,跟妃嫔发生关系也无可厚非,但是不知为何此刻想来却是这般的讽刺。 “怎么回事”万俟域眼眸紧紧盯着李芙兮 “并不关末将之事,是苏贵人自己撞上来的”李芙兮一字一顿道,谋害王嗣的罪名可非同小可,她自然不愿承认。 “君主…是大将军…妾身…妾身的孩儿啊”这时被宫女搀扶着昏醒过来的苏妙清也左手抚着小腹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带贵人下去休息”万俟域大掌一挥随后看着一旁的柳梦然道“梦然你来说”。 “君主…”柳梦然瞥了李芙兮一眼,似乎有些后怕。 “无碍,你只管说” “君主”柳梦然猛地跪下,眼眶瞬间染红“君主要为妙清妹妹做主啊” “噢?梦然的意思是大将军冲撞了苏贵人?”万俟域眯起了狭长的双眸 “确实如此” “镇国大将军你可还有话说?”万俟域转头问道 “末将未做之事定然不会承认” “来人,镇国大将军贸然冲撞后妃,伤害皇嗣,罪责极大,但念其于朝纲大有功泽,只暂时收回虎符,打入大牢看后再审”简单的一句话,便将李芙兮定了罪。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李芙兮被关押到了一间牢房里,却并未像想象中的那般潮湿赃溃,反而除了简陋之外收拾得很干净,就连看管的狱卒态度都好得惊人,使得自己看起来倒完全不像戴罪之身。 李芙兮蜷缩在草堆之上,望着只余小小的尖角未被染红的最后一片花瓣,往事的种种犹如走马观花。 她忽的明白了什么。 就在此刻,牢房门打开,入眼的是一双明黄色的靴子,紧接着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芙兮,是孤,委屈你了”万俟域的声线带着内疚 “君主其实知道芙兮是无辜的对不对?”芙兮低垂着小脸喃喃自语。 “恩,孤知道”万俟域抚摸着人儿小脸,满是心疼。 “那君主放芙兮出去好不好?”抬起头来,芙兮凤眸闪着期盼的光泽。 万俟域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别开了眼眸轻轻道“现在…还不行” “不行么…”李芙兮忽的笑了起来,她的眼底化为一片苍凉“为何不行呢?是因为陛下早就发现了苏贵人与柳妃娘娘的不寻常么?想要借此探查到底?” 见男人未说话,芙兮接着道“酒水之事君主早发现不妥了对不对,却将计就计让芙兮跟着柳妃娘娘走,让芙兮猜一猜,或许君主更早就发现了柳妃娘娘的不对,于是故意频繁来将军府,将芙兮示之于众,好让柳妃娘娘按耐不住行动…” “你真当孤对你全然是利用?”万俟域的大掌紧紧握拳 “不然呢,君主就连自己三月大的孩儿都能不在意,芙兮算得了什么”李芙兮红了眼眶 “苏贵人怀的本就为死胎”万俟域忽的提高了声线 李芙兮一怔,心底蓦然一凉,是啊,他是君王,又岂会让苏妙清真正生下他的子嗣,怕那女人的身子早就坏了吧,那么自己呢?自己爱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男子。 “芙兮”万俟域语气一软,他柔声道“孤承认有利用你,但孤是有万无一失的计划的,确保了你在完全安全的条件之下,才安排的一切,蛇蛊之事本就为柳梦然自导自演的一出,而她很可能是前朝余孽,孤已然查出大碍,你不会受多少苦,安心等着孤接你出去好么?” “那么出去之后呢?君主会将虎符交还给芙兮让芙兮重新恢复身份么?” “不会”万俟域斩金截铁道“孤不会给你昔日兵权,等一切处理干净,孤会许你成为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呵呵呵…”李芙兮冷笑起来,她抬起凤眸仔细看着眼前男子,像是从未看穿过他 这样的眼神让万俟域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紧紧扣住她的腰身,双眸直直盯着眼前人儿,目光柔的像能将人溺毙 “乖乖在这里等着孤好么? “就算是如此,如若朝纲文臣全然反对呢?试问一个无才无德,无家族背景,只懂得行军打仗的鲁莽女子如何能担得了?” “孤…”万俟域沉默了。 “君主,该回去了”就在此时,方公公的声音传来。 万俟域看了人儿一眼,在她的饱满的额头落下如羽毛般的一吻,随后道“芙兮,孤爱你” 花瓣的最后一丝透明瞬间被鲜红覆满。 李芙兮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眸之中黯然无波。 前世她爱惨了他,纵使未得到他任何回应,甚至于自己惨死宫中无人问津,她都不曾后悔过爱他。因为她清楚他只是不爱自己而已。 而这一世,她得到了他的真爱,越了解他越觉得惊心,她扪心自问这便是自己爱了二世的男子么,是不惜几度利用自己达到目的的男子,同时更是制衡着朝纲的冷酷帝王。前世他这般对自己,她不怨他,因为不爱所以才能残忍对待,那么这一世呢?他同样的利用,同样的阴谋,像他这般的帝王,真的会爱人么? 如果说他爱着自己,还不如说是爱着一颗顺从他的棋子。那么柳梦然呢?前世是不是也是一颗为他所用的棋子?想来在自己死后的未来,她的结局也该是极惨的吧。 李芙兮不禁大笑,微红了眼眶。 她抚摸着胸口,看着被完全染红的花瓣,轻轻一笑,离开这个地方吧,她的二世都困在了万俟域的身边,或许她曾想过要跟万俟域一生一世,但是此刻,她忽的觉得… 累了。 这天夜晚,当李芙兮蜷在墙角时,门锁传出了声响,紧接着一道厚实的中音传出“李将军,快走吧” 而在另一处,火把几乎照亮了整座城池。 宫闱事变,柳妃携右丞相以及前朝余孽反叛逼宫,却未想君主早已设下埋伏,反贼被一网打尽,无一落下。 当柳梦然身中箭羽看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的尊贵男子,不由想起她初见他时心跳控制不住的悸动,曾几何时,她也真正动心过吧,甚至于想将满腔的复仇之心抛之脑后,只想着和他永世相伴。只是… “柳妃,你可还有遗言?”万俟域声音依旧平淡,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牵动他的情绪。 “呵,君主…是何时发现的?”她只想知道,这个男子究竟陪她演了多久的戏。 “你的衣着在胸前及裙摆,习惯要滚边、绣花或缕纱,还有睡觉时习惯点上甘松香,虽然孤临幸于你时,你都会盖上香炉,但一间房子被其熏陶久了,总归会飘出其味,再加之你煲的汤蛊总会习惯加一味苦药,虽对身体有益,孤却实在不喜。这些习惯,都是前朝之人惯有的吧。” 万俟域看了看她惨白的小脸,接着道“不过当下嬴天也有前朝的百姓,甚至是臣子,这些也算不得什么,但真正令孤正视的却是孤中了蛇蛊,据悉前朝国师鹿幺善用蛊术,你应当是他的后人吧?但孤也好奇得紧呢?你直接慢慢熬死孤不就成了么?又何必解了这蛊,是想跟孤玩苦肉计?” 柳梦然此刻也凄惨一笑,是啊,她又为何多此一举,正义言辞说服义父改变计划,以苦肉计让他爱上自己,同时让嬴天大将涉险采花,最好让李芙兮惨死戈壁。而自己则可以从义父那取来珍藏的蛇鳗花获取生的机会,但这种理由说出去都会觉得好笑吧,因为自己做这些不过是因为…不愿看着他死啊… 她贪婪地看了他最后一眼,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大笑道“万俟域你这般利用李芙兮,你永远也别想再挽回她的心了”成功看到他大变的脸色,柳梦然心中的恨意怅然,狠狠咬碎了牙龈中的□□。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当万俟域带着浓浓的不安到达牢房时,却发现门口士兵已然昏迷过去,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早已不见踪迹。 在一条的僻静的小路口,女扮男装的李芙兮朝着骑着高马的杨仓绝一拜,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我们有缘再见”。 走了几步,李芙兮最后回头望了眼这华丽的嬴天都城,脑海中浮现起那冷峻的男子… 万俟域… 山高路远,与君永决。 第14章 狐宠多娇01 虚无的混沌空间之中,一只白狐躺在白雾之中,蓦然,白狐睁开了蓝色的冰眸,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只见那地白光闪过,衣袂飘摇,凭空出现一名白衣女子。 这名女子自然是回到自己空间的芙兮,脱离上个世界的她现在内心一片平和,灵魂的回归使得芙兮周身都异常的舒适。见到灵狐,她微微勾起嘴角,随后勾了勾纤长的玉手,见后者朝着自己扑来后,她一把将它抱在怀里,细细摩挲着它柔软的毛发。 “小脩灵力又强了不少”她喃喃自语,随后纤手在虚空中一点,空间开始扭曲,一面水镜凭空出现,她素手一扬,抓住一张纸片。 待看到里面的字时,她手中动作一顿,长眉微微扬起 “这次竟然是修真界么,呵呵,灵宠和主人,真是有趣” 她瞥了眼懒洋洋的白狐自言自语道 “小脩,这次的居然是你的同类呢”但见后者依旧无精打采的,她只得微微叹了口气,手上动作却不停,迅速在纸片上打下了印记,吸收了上面澎湃的灵后,将其送回镜中,接着她的身形渐渐透明,直至消失。 下一秒,芙兮已经与原主的灵魂和*融合在一起,记忆如潮水般的涌进了大脑。 这是一个修真的世界,男主叫御离清(梵迹),性子十分淡薄清冷,是丘剑宗的供奉剑仙,而原女主慕灵幽是丘剑宗掌门的独女,虽说是独女,却是昔日丘剑宗宗主慕柯与一个凡人女子所生的私生女,尽管有灵力,但是五根皆废,注定终身过不了筑基坎,活不过百年。 慕灵幽从小在民间长大,直到她十岁那年才被慕柯带回宗派,本着对女儿的愧疚,再加之他也有心巴结御离清,于是在他闭关前将女儿交予御离清照顾。 御离清本是心神守一的修真者,却因着这人儿实在柔弱的可怜,让他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导致他对慕灵清产生了别样的怜惜之感。 一年后,御离清离开了宗派出去历练,事隔五年,再度回到这个宗派时,人儿已经长大,而此刻御离清因为修为达到了渡劫境,越发显得洒脱犹如清风,因幼时的相处,慕灵幽一度对这个强大的男人抱有好感,于是越发的粘着御离清,而御离清也渐渐被这朵白莲花软化,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而原世界的女配,唤作亓芙兮,身份有些特殊,是御离清的灵宠,说是灵宠,只是一层掩饰身份而已,倒不如说是恩师更为恰当,她本是白狐之身,后经过千年的修炼化形,万年之后的飞升雷劫让她道行毁于一旦打回了原型,被幼时的御离清捡了回去,从此二人便一直相伴着。 她本是半脚踏入仙门的修真妖兽,自然懂得许多,又见御离清资质上佳且勤奋刻苦,故而对他颇为照顾。尤其是亓芙兮擅长炼丹之术,御离清有了她可谓的如虎添翼。 二人一直亦师亦友地相处着,谁料慕灵幽的到来打破了平衡,因着慕灵幽的资质太差,注定走不上大道,便时常缠着御离清陪她游玩。而御离清对她也是百依百顺,离大道越来越远。 然剑修最注重的应是心剑合一,御离清一方面想潜心修炼,另一方面又担心慕灵,久而久之便产生了心魔,心魔一旦产生,修真大道注定走不远,亓芙兮迫不得已只得损己身修为幻化了人形为他温润心脉解除心魔,却未曾想被原女主碰见,狐族相貌一向妖艳惑人,何况是有狐中仙子之称的亓芙兮,原女主感到了危机之感,从而对亓芙兮抱有敌意,不准御离清与之接近,于是原女配与男主的相处越发尴尬了起来。 但这远远不算什么,慕灵幽为了排除后患,不惜多次伤害自己陷害亓芙兮,惹得御离清最终将原女配遗弃。后来御离清为了帮原女主淬炼灵根不惜走向了魔修之路,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魔修者,但原女主因为淬炼了资质却变成了一名资质顶尖的道修。 二人的情感开始变得坎坷,最后原女配得知化为了魔帝梵迹的御离清被正派修士围攻时,多年的感情让亓芙兮始终割舍不下,为了保护御离清连最后一丝魂魄的消散了,不再入轮回。 魔帝梵迹将小白狐葬在了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之后彻底黑化,成为了修真界人人痛恨的魔王,当然最后还是原女主出现拯救了整个修真界,他们相爱相杀了百年,原女主终于净化了御离清,千年之后原女主坐化,被奉为修真界的“白莲仙子”。 原主的心愿说简单也不算简单,她希望得到御离清的不离不弃,更希望御离清这世不要走入魔修之路。 但现在,亓芙兮瞥了眼被长软的毛覆盖的莲花瓣,很好,五片花瓣晶莹剔透,无半点红艳的迹象,不由感叹修真界真是淡薄无情。果然女主就是女主,只需撒娇卖萌就能让御离清这般冷傲如孤月的男子看上她这朵五根皆废的白莲。反观自己,从小一直的陪伴都抵不过好感为零的事实。 不过这也难怪,这副身子的原身到底是修炼的千年的白狐,虽对男主有情,表面却异常高冷,再加之男主也是个清冷的性子,二人只要不是练功遇到门槛,或者是有要事,好几个月不说上一句话也是常事。而且在男主心中,原女配是因为与他一起能吸收他周身的剑意,借此参悟天道,所以才降尊屈居跟随于他,互惠关系而已,因此更加不在意原女配了。 而现下剧情已经发展到御离清出行历练的五年,如今正是第一年,虽然对于御离清已经见到了原女主且陪伴了她一年的事实芙兮觉得有些糟糕,但现在自己还有五年时间刷好感度,想想心也稍稍放宽了。毕竟亓芙兮觉得想要一个男人的不离不弃,尤其是修真男子,必定要成为他的手足或者伴侣才行。 这样想来,亓芙兮已经迫不及待想化形了,毕竟以白狐之身攻略的话,还是有很大的阻碍的,御离清始终只会将自己当狐仙看待,要知道原主是在御离清对慕灵幽的感情已经根深蒂固的时候才化的形,那么这一世,亓芙兮要让它提早到来。 当冷艳妖娆的对上清秀可人,当天资灵宠对上五根皆废,慕灵幽你还能如前世那般得到御离清的心么 亓芙兮打了个哈欠,用毛绒绒的爪子挠了挠雪白的脖颈,瞥了眼一旁打坐入定的御离清,随后甩着尾巴朝他走过去,待不过一步之遥的时候,亓芙兮蹲坐了下来,透过高悬夜光珠散发的光芒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他身形极为欣长,身着月白色的道袍,垂感极好,领口缀上玄色的护领。腰束墨黑祥云纹的宽腰带,乌黑的墨发除却额前二侧各留一缕,其余用剔透的玉板一丝不苟地束起,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眼眸紧闭,五官轮廓分明,笔直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唇,他的周身散发一股冰凉的清华剑气,让亓芙兮倍感舒适。 似乎察觉到什么,御离清睁开双眼,一双狭长的眼眸深邃平静,似乎没有任何事物能激起他眼底一丝波动,待见到坐在自己的白狐之后,他又重新闭上了眸子。 “我们聊聊吧”思索了片刻,亓芙兮还是淡淡开口了,自从二人出了丘剑宗后还未说过话。 见后者无反应,亓芙兮又道“我知你现今对我有些看法” 御离清重新睁开了双眸,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什么,片刻又恢复了平静,不过还是被亓芙兮敏感地抓捕了。 “从本仙飞升失败被打回原形到如今,已然过去了千年,我们也竟相伴了快千年,这段时光本仙见你从幼童一路成长至今,也颇感欣慰。” 顿了顿亓芙兮接着道“这世上修者如云,以剑修行者更是不计少数,本仙却唯独与你相伴,你可知晓,是因本仙已将你当成最重要的之人,过去,我且见你对那唤作慕灵幽的女童不同,而她寿命注定不过百年,我怕你在她逝后产生心魔,故而不喜于她,你可懂?” 待见他眼眸有稍许动容之色,亓芙兮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便不再言语,等候着他的回答。 良久,只闻御离清淡然道“不过是个令人怜惜的女童罢了,仙子担忧了” 听到此话,亓芙兮知道御离清对自己的话语不甚认同,只得伸了个懒腰,摇了摇毛绒绒的尾巴起身离开,她本也不奢望通过三言二语便叫他歇了对原女主的好感,只是望他不要再对自己有隔阂而已。 毕竟,长达千年的冷漠相伴,亓芙兮不希望再这样下去。 “这几日天芒北部隐隐有异光流动,似有秘宝现世的迹象,不妨去看看?”亓芙兮接着道,虽然前世二人并未参与此次夺宝,但今世她却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她记得在那密洞深处的沼泽之地有一株幻嫣草,幻嫣草虽无增加修为的作用,却可以帮助妖兽提早幻化人身,只是所遭受的痛苦也异常巨大便是了。 亓芙兮未遭受雷劫之前虽经过千年便幻化人身成功,但现在她却达不到,且不说她的经脉遭到了本质的破损,就连体内的妖丹都差点遭罪,为了温养这副残破的身子便已经花费了几百年的时间了,但如果按前世那般再过百年幻化的话,到那时御离清早已与原女主厮混在一起了。 所以幻嫣草她是势在必得了。 “那便去吧”对于抢夺秘宝,饶是清心寡欲的御离清也会忍不住心动。 第15章 狐宠多娇02 次日天刚蒙蒙亮,御离清便带着亓芙兮御剑出行了。 慵懒的白狐蹲坐在御离清的剑器之上,顶着一对尖尖的小耳朵,低头看着云层之下的大好山河,剑风吹抚着毛绒绒的软毛,舒服极了。 因着亓芙兮本体早已飞升,她于空中来去行走犹如平底,不需借助灵器,甚至于想去一处地方仅在一念之间,她已许久没有体会过坐在灵器之上的感受了,如今受到天地法则的限制,只能使用原主这副身躯的灵力,现下品尝着不知多少万年前所做的事情,倒也不失为一件乐趣。 御离清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一人一狐便到达了目的地。这地由无数块巨石堆砌而成,看上去颇为杂乱丑陋,在巨石中央有处形状不规则的洞口,想来便是这异光的入口了。 而这洞口外面早已经汇聚了十几个修者,有的二三个一起聊着什么,有的则沉默寡言冷冷看着外来修士。还有些直接盘膝坐着老僧入定似在等人。 对于御离清的到来,那些修士们自然也稍稍关注了番,待见他身后背着的玄色剑鞘后,大多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少数则是怜悯之态,又接着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这些目光御离清自然也看在了眼里,但他并未理会,只是带着白狐径直朝着洞口行去。他心里明白,自打选择了剑修这条道路就少不得忍受别人的白眼,毕竟修真界有句俗话叫“剑修止于渡劫”是的,这万年以来,已经没有剑修过渡劫期了。 行至洞口,却见一名守着的络腮胡子大汉,他略略扫了眼御离清后,又瞥了眼白狐,没好气道“现在这洞府已属我们星河宗所管,若要进去还得先交二枚中阶灵石。” 既然已经被宗派所掌管了,那么里面的一切应当都扫荡得差不多了,御离清稍稍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掏出二块灵石递了上去。 罢了,既然来了,还是去看一看吧。 见此人交了灵石后,大汉直接侧过了身子,示意二人进去。 破开了结界,一脚跨入,却未曾想到里面竟是这般光景。 明媚的阳光下到处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空气中飘荡着令人醉人的花香,饶是自小在丛林中长大的亓芙兮都忍不住惊艳了番,她绒绒的爪垫向前一搭,夸张至极的伸了一个懒腰,随后抖了抖雪白的皮毛,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惬意。 亓芙兮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眸子,脑海之中的精神力却是铺天盖地地朝远处延伸,感受了下大致方位,随后锁定东北方向而去。 谁料御离清淡薄的声线却是响起“仙子可是有所需之物?” 亓芙兮脚步一顿,摇了摇毛绒绒的尾巴,并未回头“不过是株幻嫣草罢了,若你急着寻宝,我们三日后洞口汇合便好” “恩”御离清似乎对这个建议很是赞同,当下一甩长剑,御剑离开。 亓芙兮心中暗骂一句冷漠薄情之后,只得半直起身子,二只狐爪子变幻着打了个复杂的手势,感受到灵力汇聚至脚上,形成了片淡蓝色的云雾,这才腾空了身子飞起来,朝沼泽方向而去。 一路上看到了许多前来探宝的修士,好在白狐天生的精神力极佳,不废什么灵力地便避了开,毕竟亓芙兮怕他们将自己当成了魔兽,魔兽与妖兽不同,不能化为人形,他们无智商,却皮糙肉厚天生嗜血,很多修士都喜好猎杀他们夺取内丹增进自己修为或是将他们圈养起来做成傀儡帮手。而且就算不将自己当成魔兽,对于一只落单的妖兽他们也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约莫过了一刻钟,亓芙兮终于来到了一片泥泞不堪的沼泽地,由于杂草众多的缘故,形成了大量的草层,泥浆之上还飘着淡淡的红雾,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不过只要附近无人类修士便成,亓芙兮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亮出了透明锋利的指甲,随后在自己毛绒绒的身上轻轻划了个口子,专属初代白狐的古血液的香味很快蔓延了整片沼泽。 那泥泞之地开始冒出一片片的气泡,红色的雾气渐渐消散,一团团的泥洼拱了起来,变成一只只形似老鼠的妖兽,数量竟以万计。 “吱吱吱”其中一只体型稍稍大的从泥浆中游了过来,至亓芙兮前面后,低垂着脑袋微微发抖。 妖兽的世界非常简单,他们以初代古血脉为尊,初代者为万妖之王,来自血液的压迫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的束缚。就来亓芙兮来说,她自从被打回原形之后,现在也不过是3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化神期的修为。如果真的打起来她不一定是这庞大泥鼠群的对手,但因为她是初代狐妖,这群妖兽就都畏惧着她,并且听从她的命令。 “本仙乃初代白狐,现需要幻嫣草,你们知道该如何做吧” “吱吱“最前方那只泥鼠瞬间明白了过来,朝着沼泽之中大片的手下挥了挥爪子,泥浆瞬间翻滚起来汇聚起来,不过一息之间,泥鼠们便用灰黑干硬的身体为亓芙兮铺好了一条细长的道路,一直延伸到沼泽另一头。 “吱吱吱…”泥鼠王爪子比划着,示意亓芙兮踩上去。 “你是说这沼泽上方竟不能飞行?”亓芙兮微微诧异,这片沼泽竟然带着这般禁锢,也多亏了原主的身份,不然任何一位化神期的修士多半都会葬身于此处吧。 “吱吱” “你是说你们便是靠着这片沼泽捕食么?“ “吱” 得到泥鼠王肯定的回答后,亓芙兮不再言语,只是跟随着踩上了它们铺的“路”,她先用伸出前爪探了探,见似乎跟踩在石子上没有多大区别,这才放下心来跟着走。 亓芙兮未想到这片沼泽居然如此之大,这还多亏了泥鼠们的帮助,她约莫走了二个多时辰才看到前方一朵巨型褐色蘑菇伞之下闪着紫光的幻嫣草。 亓芙兮心中一片激动,不由加快了脚步。 而那蘑菇伞似乎也感受到有外物的接近,抖了抖伞柄,瞬间飞出了一大片昏黄色的孢子,亓芙兮当下抬起爪子飞速打的结印,以她为中心将所有泥鼠包含在内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巨大冰罩。 无数的孢子在遇到冰罩的瞬间被弹了出去。 蘑菇伞不甘示弱继续抖着身子,大量的孢子接二连三地飞了出来,冰罩渐渐变得稀薄,亓芙兮忙提起周身的灵力加强了罩身的防御。 “吱吱吱…”就在此时,泥鼠王叫了起来。 “你们的天敌么?放心,本仙会帮你解决的”亓芙兮凝心静气,原本蓝色的狐眸开始自瞳孔深处泛出红光,蘑菇伞像是被什么束缚了一般的瞬间不能动弹。 就是现在!亓芙兮抬起爪子,一支夹着丝丝蓝光的冰锥拔地而起,朝着蘑菇伞的柄根飞速刺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蘑菇伞倒地,植物系的魔兽一旦没有了根就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它开始迅速融化,最后化为了一滩发酸的黄水,被周围的土壤迅速吸收。 亓芙兮舔了舔自己雪白的爪子,爪背抚了抚微微发涩的眼眸,果然因为修为低的缘故,一旦使用摄魂媚术,体内的灵力便接近干枯。 “吱吱吱” “吱吱” 无数泥鼠欢叫的,对亓芙兮送上了由衷的感谢。 亓芙兮对着它们轻轻一笑,随后皮毛微微一颤,后退一蹬,瞬移到了幻嫣草旁边。 按下想一口吞噬的*,亓芙兮转身朝着泥鼠王 “现在本仙要服用它,你们为此护法,三日之内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吱吱吱…” 得到鼠王的肯定回答后,亓芙兮不再犹豫,直接一口吞下了整株幻嫣草。 不过数秒时间,她的下腹便升起了一阵火热,整个身子就像被烧了一般的疼痛难忍,白狐体阴,这从亓芙兮的冰属性便可以看出她畏热不畏冷,所以现在的痛苦对于她来说在加倍扩大,她甚至开始在满地的打滚,纤尘不染的雪白皮毛被弄得脏兮兮的,哪里还是平日看上去高傲的模样。 不过好在痛苦也就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停止了,因为亓芙兮痛昏了过去,当她再度苏醒过来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紫色的眸子。 那是一张过分俊美的脸,墨发垂散着直至腰间,身上穿着玄色的袍子,衣袍系得并非很紧,露出大片麦色胸肌,隐约可以看到健壮的左胸上有黑色的图腾,而他此刻正好奇地盯着醒过来的人儿。 亓芙兮一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然幻化成了人形,且□□地躺在这个男子的怀中,她当下瞪大了眼眸,强行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一念而起,下一秒已经站了起来身上披了件火红色的外袍。 第16章 狐宠多娇03 她看向他,却意外瞥见了他过分单纯的目光,感受着二人神识来自灵魂的牵绊之感,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你也是纯种妖兽?”亓芙兮问道 “恩”男子点点头,随后站了起来,二步行到亓芙兮跟前,搂住她纤腰随后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舒服地蹭了蹭“姐姐你的气息让我很舒服” “…”虽然心里明白现下这个男子没有别的想法,但是亓芙兮还是有些尴尬,她微微拉开了与他的距离,看着他如琉璃般的紫眸红唇微启 “你的本体是什么?” “黑蛟,姐姐可以唤我奚渊”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接着道“我刚刚都看到了哦!姐姐你是白狐” “嗯?” “姐姐方才的模样吓坏我了,奚渊耗费大量的灵力才帮姐姐抚平了多余的狂躁药力。幻嫣草虽能让我们提早化形,但所受的疼痛却是巨大的,姐姐何苦受这种罪呢?”奚渊眼中满是担忧 难怪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身上无半点疼痛之感,原来是因为眼前的少年…这只小黑蛟…还真是过分善良啊! “姐姐也是出来历练么?”少年接着问道 妖族的纯种后代每到成年便会被逐出去磨砺一番,这传统亓芙兮自是知道,看来这小黑蛟刚刚成年不久,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亓芙兮不由心头一软 “不是的,姐姐可比你大多了”算起来,他就算尊称她一声妖祖都不为过,没想到居然能占便宜被叫姐姐。 “嗯?不过姐姐长得真美呢,我很喜欢”他略显得稚嫩的脸上满是真挚的微笑。 “…” “姐姐…”少年还准备说些什么,下一秒却脸色一僵,有几分懊恼道“我得走了,同伴呼唤我了” “恩?你还有伙伴?”妖族历练不应该都是独行么。 “是啊…不过却不是妖族哦”奚渊调皮眨了眨眼眸。 “难道…”亓芙兮眉头微蹙,这个少年是跟人类修士一起么? “姐姐,再见啦”奚渊挥挥手,阳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等一下”亓芙兮忙叫住了他,略走二步,递给他一块剔透的玉佩“奚渊你刚刚出行磨砺,很多事情还未深入了解,人类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复杂,若有任何不测,你便捏碎这块玉佩,姐姐一定会赶来助你” “谢谢姐姐”少年眯起眼眸,紫色的瞳孔渐渐变暗,直到完全化为了与常人一样的黑眸他才转身离开。 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亓芙兮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的储物镯,从里面取出一套颇为保守的黑色衣袍穿上。 算下时间,现今也该出去与御离清汇合了。 亓芙兮出了结界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的御离清,他面容俊冷有如玄月,紧闭着双眸似已入定。她正欲向前,岂料却被几名修士挡了去路。 “不知姑娘是哪个门派的修士,可否赏个脸告之名讳?”其中一个容貌尚可,只是眸光满是猥琐的蓝袍青年修士问道。 “无可奉告”亓芙兮当下冷了脸,绕开他们便要走开,谁料另外一名瘦弱青年却是跨了一步,再次挡住了去路。 “姑娘这番冷傲,可是着实伤了在下的心呢”蓝袍青年再次开口,大掌捂住左胸佯作痛心疾首的模样。 亓芙兮见自己已被团团包围,心知对方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了,只得略略探了下他们的修为,除了一名黑袍老者是化神后期,其余三位都是化神初期左右,若是单凭自己话,肯定是没胜算的,不过嘛…她抬头瞥了眼御离清,只见对方还是一副老僧入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模样。只得开口唤道 “御离清,你当真不管?”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睁开双眸,疑惑地瞥了眼亓芙兮,四目相对的时候明显感到男子眼底一闪而过的细微波动,待见她白皙纤细手腕之上的储物手腕时,当下明白了过来。 一息之间,男子已经到了芙兮身旁,高大欣长的身躯紧紧挡在了娇小女子前面,他低沉道“不知各位想怎样?” 见美人竟然还有帮手,几名修士相互对视着,似乎在考虑什么,这位青年明显是位剑修,虽然剑修难以渡劫,但在同阶修士中却是最厉害的,尤其是眼前这位化神后期的剑修。 蓝袍青年有些不甘,他瞥了眼芙兮,眼中火热更甚,随后看向一旁的老者,见后者神情莫测,才壮着胆子道“哪里来的小子,识相点劝你早点离开。” 御离清周身剑气暴起,负在身后的玄色剑鞘微微颤动,似要出鞘。 见此架势,黄衣老者忙向前一步,讨好讪笑“阁下见谅,小子不懂事,我们这就离开” “青老”蓝袍青年不满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者目光一瞪,当下闭上了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男子一抛飞剑,带着女子御剑离开。 见二人背影在空中已化为黑点直至不见,老者才回头怒斥道“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多?那青年明显是化神后期剑修了,先不管对方能不能破渡劫,但光凭现下的实力就不是我等可去招惹的。” “就连青老你也打不过?”蓝袍青年满脸不可置信 黄衣老者叹了口气道“单打独斗我确实不是他之对手,小羽啊,你也长大了,何时学会将心思用到修炼上去啊,要知道你的资质可谓是上乘啊。” “知道啦知道啦”青年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边的小插曲李芙兮自是不知道了,现下她已经与御离清出了天芒地域向东而行。 她侧坐在飞剑之上,感受着剑风吹拂着发丝,晃动着黑色裙摆之下二条笔直白皙的美腿,漫不经心道“御离清,看此方向你是准备去魔兽森林了么?” “嗯”并未有过多的情绪,御离清双眸专心注视着前方。 “这趟寻宝可有收获?”李芙兮接着问 “嗯?”没料到身后女子话锋一转,御离清稍稍一顿,才道“并无” “…”他在说谎,李芙兮双眸闪动,但并未拆穿,只是心中开始思索前世这番秘境尚有价值的宝物。 接下来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直到剑速缓缓减慢,一片茂密的森林出现在飘荡的云层底下,御离清才淡然开口 “到了” 收了飞剑,二人站在入口之处举目远望,连绵起伏的群峰往下,是婉蜒无尽的翠绿的原始森林,重重叠叠的枝桠遮天蔽日,偶尔还能听到来自林海深处几声魔兽的嘶吼,像这种森林多的是初级魔兽,的确是修士历练的好去处,想着未来即将在这样一处地方度过,亓芙兮眼眸之中满是兴奋的光泽,属于妖兽的凶暴血液在蠢蠢欲动。 御离清寻了处有山临水之地,用巨剑开辟了一处洞穴作为二人的临时居所,他白天出去猎杀魔兽获取内丹,晚上则回至洞中盘膝修炼,至于亓芙兮,刚开始她还跟随着御离清一起出去,到了后面却只得作罢。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御离清用剑就是三个字,快、准、狠,反观自己,白狐的天赋本身偏向于精神力控制以及炼丹方面,单单说起打斗的话,她自是不如御离清,所以经常会出现男子清光一片魔兽,随后盘膝坐于枝桠上等着树下女子一人砍杀魔兽的一幕。而且最让亓芙兮郁闷的是,尽管她与御离清共进同出,但他根本就当自己是空气,先不说自己不与他说话他绝对不会理睬自己,更悲催的是,哪怕是自己与他说话他都不怎么回答,甚至是沉默不语。 亓芙兮知道自己大概是被嫌弃了,御离清估计觉得自己拖慢了他历练的速度,于是到了后来,亓芙兮寻了个借口独自历练,晚上便将白日所得的内丹用火炉鼎炼化,制成灵丹直接吸收增进自身修为。 这日,亓芙兮照样准备炼丹的时候,一旁打坐的御离清忽道“今日追寻一头魔兽时,发现了一个废弃山洞,我隐隐察觉里面有灵力波动,不知仙子明日可愿随我一行?” “好”对于御离清的要求,亓芙兮答应的爽快,尽管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并且那山洞之中并未有什么东西。 看了看胸前可怜的花瓣仅有末梢染红些许,亓芙兮为此深感头疼,果然有句话说冰山需得烈火融化么,可爱单纯的慕灵幽才是他的菜,像自己这般长相妖媚性子冷清尤其还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完全无可能啊! 如果不是因为原主提供了大量的灵,芙兮真正认为自己被坑了,二人相处在一个山洞,再怎样也能擦出火花吧,尤其是面对像原主这样的大美人,但人家就是老僧入定,无欲无求,亓芙兮严重的相信,就算自己脱光了倒在他怀中,他估计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偷偷瞥了眼不再言语的御离清,她叹了口气,心中无限忧愁。 第17章 狐宠多娇04 一夜入定,东方渐白。 杂草乱生的残破洞口出现了一男一女二名修士。男的一袭道袍,长身玉立。女的美到极致,似能勾人魂魄。 而在此洞口方圆的整片森林区域,竟是安静的过分,一只魔兽的嚎叫声都未有。 御离清与亓芙兮相视了一眼,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洞口内部极其狭隘,甚至仅供一人侧行,且非常潮湿,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走过一小段不长的泥路后,才渐渐变宽,地上被石子铺的极为平坦,又走了约莫一刻钟,豁然开朗,一间长宽十多丈的洞府出现在了眼前。 洞府的布置非常的简单,不过是一张石床,上面垫了个蒲团,正中央有张石方桌,其余的空空荡荡,再无他物。 御离清四下打量了番,二步向前,掀起蒲团,随后蹙了蹙眉头。 “灵力波动竟是从这物传出的”亓芙兮也跟着上前,用精神力扫了番,随后道“并无什么奇怪的地方” “恩”御离清开始认真摸索着洞府的每一寸。 见此,亓芙兮只是沿着石床坐了下去打算小憩一番。 毕竟前世来过此处,并未有任何的发现,她同样也不认为这世能寻到什么。 二刻钟很快便过去。 见仍在摸索着的御离清,亓芙兮不由开始佩服他的耐心,同时,她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说呢,因着这间洞府布有禁锢,她的精神力是无法直接穿透这些石制品的,包括中央那张方桌以及周围的石壁,但唯独蒲团以及现在自己坐着的这张石床,却能透过。 蒲团上隐隐有强大的灵力波动,说明并未被禁锢所限制,但这张石床无灵力波动,分明是被禁锢的表现,却为何能一透而过? 亓芙兮微微眯起眼眸,心中隐约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当下站了起来,素手一番,打了个复杂的手势,纤手贴于石床之上,源源不断的灵力传输了过去。 亓芙兮的动作自然也被御离清看在了眼里,他直接走了过来,随后大掌半合,长指一转分开,磅礴的剑气自周身而起,随着他大掌贴合的动作,纷纷涌入了石床。 “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试试…” “恩”御离清应道,手上动作却未停。 在二人的合力之下,约莫过去了十几分钟,石床开始有了变化,原本灰白平整的面上变得凹凸不平,出现一条条银灰色的暗纹,亓芙兮心头一喜,看来真的赌对了。 又过去了大约几分钟,形状也开始有了变化,渐渐趋近于圆。 直到整个都变成了个大圆形,二人才停止了灵力的输送。 这是…亓芙兮一惊,看上去竟像是一个传送阵。 她伸手抚摸着上端五个不同颜色凹凸不平的卡槽,琢磨了会,随后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了几颗魔兽的内丹。 粗略比划了番,竟发现意外的适合。 魔兽的内丹也是分属性的,比如火属性的魔兽包括噬魂龙之类的内丹是红色的,土属性的则是土黄色,木属性是绿色,水属性是蓝色,还有一种,像霹雳蝙蝠之类的变异魔兽则是雷属性的,内丹为紫色。 还好之前的历练收集了足够多的内丹,亓芙兮根据颜色依次将它们摁进了卡槽之中,待五颗全部排好,只闻“咔咔咔”的几声,传送阵泛起了微弱的白光,并挪动了几厘,五颗内丹随即变得灰暗。 “咦?”亓芙兮微微张开红唇,有些讶异,这个传送阵竟然如此消耗灵力。 “拿着吧”这时一只大掌伸到了眼前,掌中满满都是五颜六色的内丹,亓芙兮瞥了眼御离清,随后纤手捻起一颗,取出槽中已经废弃的,重新将新的按进去。 就这样来回换了约莫二十几次。 传送阵才发出了一阵刺眼的白光,轰的一声响,缓慢转动起来。 见此,二人忙站到了光圈中央。 传送的很顺利! 白光闪过之后,二人便出现在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中,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亓芙兮几乎下意识的一看脚下,却发现传送阵早已不见,难道这是个单向传送阵? 所谓单向传送阵,顾名思义,便是只能去,不能回。 但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亓芙兮竟发现自己的神识与灵力全部都被禁锢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她与凡人无区别,她当下心中一阵骇然。 反观御离清,他也是眉头紧蹙,看来也跟自己差不多。 “御离清,我…”亓芙兮娇脸之上满是懊恼,若不是自己,又怎会到这种地方。 “无碍”御离清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无半点谴责的意思,又道“跟上” 亓芙兮按下不安的情绪,只得迈着莲步紧随其后。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前路,也不见其后路。 御离清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停下了步子,转身看着身边的小女人道“静观其变吧”随后他盘膝就地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眸。 亓芙兮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有了灵力的运转,体力迟早会耗光的,更悲催的是,亓芙兮居然发现自己有了饥饿感。 要知道她已经辟谷许久,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现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给” 这时,一只大掌却伸了过来,手心中央是一颗赤红色小小的丸子,带着淡淡的香味,这是…辟谷丹? 亓芙兮一愣。御离清竟然还会携带这种东西么? 虽有疑问,但她并未多问,只是纤手捻起丸子,纳入口中咽了下去,很快的一阵饱腹感涌来,令人倍感舒适。 她当即朝着男人投过去一记感激的眼神。 然而就是这个眼神,让御离清稍稍一愣,千年沉寂的眸光似有波动。 二人在这虚无的空间之中呆了不知多少岁月,直到御离清别在腰间锦囊之中的辟谷丹全部消耗一空,四周都不见得有任何变化。 饥饿感与压抑感双重折磨着二人。 就在亓芙兮以为自己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一道浑厚的男中音响了起来 “呵呵,有意思” “是谁?”答话的却是御离清。 “这片天地都是属于我的,你说我是谁,哈哈哈哈”男人的声线狂妄至极。 “你想做什么?”御离清的声线虽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小厮的刚毅。 “是啊,我想做什么呢?让我想想啊”男人似乎想起了很好玩的事情,随后半开玩笑道“不如这样吧,你们谁先杀死对方,我便让活着的那人出去,并且获得我的传承,怎样?” 话音刚落,亓芙兮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御离清,却见他眸中闪过一丝什么,她心知自己的反应可能让他误解了,忙开口道 “你死了这条心把,我们绝对不会自相残杀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咦?有意思!那你呢?”这话却是问的御离清。 御离清看了眼身旁的小女人,神情莫测,淡淡开口“我的回答和她一样” “很好,很好!”男人似乎有些气恼,随后道“那你们便继续呆着吧” 果真,那道声音从此之后便再未出现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亓芙兮很惶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变得苍老,她的双手皮肤慢慢变得松弛,到如今,曾经如青葱般的纤指已然皱巴巴的犹如老树皮,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脸,却发现触感同样的硌手。 反观御离清,他也尽显老态。 亓芙兮咬了咬干裂的唇瓣,心底一片苍凉,自己都还尚未攻略成功,就将落得如此田地么。 她有些哽咽,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脆弱的模样 “御离清,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男人却是极为认真的审视了这张小脸,随后轻轻开口“不会” “你骗我” “世人皆看重皮囊,却不知相意知己的可贵,我觉得现在的你,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好” 他用的“你”而不是敬称“仙子”。 亓芙兮张了张小嘴,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人生真是何处无转机,她从未想过御离清对自己态度的变化,竟会是在这种鬼地方。 “哎呀呀,真是感人啊”消失了许久的男中音却是再度响了起来,阴阳怪调道“不过很可惜,接下来可不是给你们选择了,现在你们面前有二个深渊,黑色那个,是通往受尽无尽惨刑的死亡之渊,而白色那个,便是重返山洞的现实世界。只要你们其中一个甘愿跳进黑渊,那么另外一个则会被直接传送回去,反之,若其中一个进了白渊,另外一个则会被直接传进黑渊。 若二个都不选啊!嘿嘿,那么便准备一同进入死亡之渊吧” 语罢,眼前的景色开始有了变化,赫然出现了一黑一白二个巨大的裂缝。 “开什么玩笑”亓芙兮声线嘶哑。 “玩笑?哼”男人的语气变得严肃“这些可都是真实,给你们一刻钟做选择。” 二人都沉默了下来,半响后,亓芙兮似留念般看了御离清一眼,随后挣扎着站了起来,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的行至黑洞旁,轻言道 “御离清,若我就此魂飞魄散,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 “你答应我要一直在剑修道路上走下去,任何理由都不能让你…”顿了顿她接着道“让你…坠入魔道”。 见男人还是沉默不语的模样,亓芙兮只得微微叹了口气,紧闭双眸,张开双臂作势就要跳进死亡之渊。 第18章 狐宠多娇05 下一秒却被有力的臂弯搂住了腰身。 御离清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他依旧无过多的表情,只是另一手拔出了身后的长剑,搂着亓芙兮向右侧行了几步,猛地一剑破开。 “哗”的一道白光闪过,周身的空间开始扭转变得模糊。 再度清晰的时候,二人却发现又回到了石洞之中。 亓芙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纤手,还是白皙修长,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的脸蛋,更是细腻光滑,抬头望了眼御离清,他的面容一如过去那般俊冷脱俗。 那片虚无的空间,就像是一场梦境。 环顾四周,洞中的一切都未曾改变半分,除了…那石床的蒲团之上多了一副打坐的白骨。 “其实我们无论跳入哪方裂缝,都难逃一死”御离清瞥了眼白骨,接着道“走吧” 语毕,迈开步子便往外走。 “呃?”亓芙兮有些哑然,她分明见到那白骨手中有一枚玉简,看上去倒像是一脉传承,御离清就这般走了? “那混沌虚幻的空间中,虽不能使用灵力,身为剑修却能感受到周围流动的剑意,我借此参透出了那幻境的破绽,我敬他同为剑修,却悟他之剑邪意秉然,想必传承也是那等秘法。倒不若不看。” “…”亓芙兮听后微微弯起了嘴角,忙是跟上了他的步子。 当二人迈出山洞的那一刻,感受到了阳光温暖的普照,御离清抬头,眯起眼眸薄唇微启 “我手执剑,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 看着眼前的男子,亓芙兮心中有些许伤感,御离清,若你上一世也是这般想法,那为何在遇到慕灵幽之后连执剑的初衷都变了呢? 希望你这一世,在若干年以后,你都能铭记今日之话。 不过终究都是有改变的,亓芙兮用神识略扫了下自己锁骨之下的莲花瓣,已有二片染红,至少这次,你所牵挂之人,不会将你推入魔道深渊。 不久后,御离清便择了处更为隐蔽的地域开了新洞府,带着亓芙兮所炼制的丹药,随后封闭了洞口,闭起了生死关。 他已经触摸到了渡劫的屏障,这一次非破渡劫不出关。 至于亓芙兮则守在洞外为御离清护法,只要有魔兽接近,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它们。 这样一来,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修真无岁月。 直到四年后的某一日,一道冲天剑气直贯云霄。带着周围的灵力纷纷朝着洞内涌去。甚至在此山脉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 以此洞穴为中心的大片天空骤然黑了下来,乌云密布,狂风肆侵的大地,地面飞沙席卷,无数残影晃动,争先恐后地朝着石洞穿透而去。 引得林中魔兽嘶吼,飞鸟啼叫。惊得方圆百里内的修士,无论是出行狩猎的,还是清修的,甚至是历练的,都纷纷朝着这边飞来瞭望。 他们表情不一,有嫉妒的,有羡慕的,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竟是厉鬼劫!又有剑修要渡劫了”有修者喊道 “万年都没剑修能成功了,这不是自寻死路么”明显嗤笑的声音 “就是,要我说啊…以剑修行就是自讨苦吃” “…” 诸如此类的讨论不断。 但亓芙兮却无暇管这些,她紧紧盯着洞府,虽然上一世御离清渡劫成功了,却是异常凶险,若这一世稍稍有偏差,御离清将万劫不复。 她必须在察觉到任何不测的情况下,立即进去保他之命。 这风沙残影持续了约莫七日,到了第八天的时候,天空乌云散去,狂风骤停,天端竟出现了七色祥云普照着山头。 属于渡劫剑修的剑意铺天盖地笼罩着整个山头。 御离清成功渡劫了。 周围修士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眸之中流露出的光泽有羡慕,有嫉妒,大多却是直到现在还是不可置信。 就在修者们商量着要怎样与这名渡劫期剑修前辈结交时,御离清早已带着亓芙兮御剑遁走,化为了一道长虹。 亓芙兮原以为御离清会带她回丘剑宗,却未曾想到他会直接朝天芒城中飞去。 而现在,亓芙兮坐在天芒城坊市的一间店铺中,看着御离清忙里忙外打扫着,搬这搬那,他这是要…开店? “御离清…你这是?” “突破渡劫之后,隐隐有些领悟剑意之感,奈何觉得心智不够坚定…” 自从入幻境之后,二人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御离清很多事情都会与亓芙兮分享。 “所以你决定入世了?” 所谓入世,便是修者在修炼的过程中产生的因缘这一说,凡修者,都要讲究心无旁骛,只有尝遍世间百态,看尽花开花落,千帆过后的平静,才会是修真的最佳状态,于是便会有许多修者择一处闹市而栖身,混淆在凡人之中,佯装平凡地过着一生。 因着修仙本是逆天而为,不被天地法则所允许,故每进阶一次,就会遭到天地的劫难,只有平安渡劫,修途才能行的更远,身处闹市时,修者难免会结下善缘,因有了善因,往后天地的惩罚才不会过重,故为善果。 “恩,接下来的百年,我将在此佯装成一介凡人,度过此生。”御离清答道 “百年?”亓芙兮心思雀跃,再度问道“你可确定是百年?” “自是”御离清显然不明白亓芙兮为何开心,注视她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 “御离清”亓芙兮几乎开心得跳起来,她忙起身,略走几步,从一旁的木质柜上拿起一块旧布道“我们一起打扫吧”。 要知道前世御离清并未有入世的想法,而这一世,他居然在渡劫之后选择带着自己入世,这便是巨大的转折,若御离清真在这处地方呆上百年,到时候不能筑基的慕灵幽早就化为一坯黄土了。 光是这点理由,亓芙兮便觉得自己彻底爱上这处小地方了。 …… 店铺很快的便装修好了,空间不大,长宽不过三余丈,进门往右摆着一张木质柜台,柜台后面是药橱,用来装各种药材。 很快的,“丹药坊”这间店铺在天芒城最偏僻的这座小镇上火了起来,据说店铺东家是一男一女二位年轻人,虽让长相平庸心底却好的过分,一些贫穷的人家上门求药,即使少了那么几钱银子,东家都不会计较,有时候甚至不收费用。 若说这价格低廉也就罢了,但问题是人家的药材效果也好的惊人,甚至治好了许多人的陈年旧疾。 李二小便是其中受惠的一人,他的母亲患有腿疾,一到阴雨天气便疼痛难忍,自从在“丹药坊”抓了几贴药之后,旧疾竟是奇迹般的慢慢转好。 今日,他瘦小的身子背着一捆干柴,直奔城西的“丹药坊”而去,因着家里太穷,他只得每日上山砍柴用来换取母亲的药材,想到再服几日母亲的病便要好了,他心中满是欣喜,连带着脚上的步子也快了几分。 岂料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却是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最前方的那满脸油光的胖子他自是认得,是城东“万药堂”的东家,为人极其吝啬阴险,之前邻家的小姑娘在他那抓了一贴药,那费用直逼得他们全家做了三年的零工才还清。 他一向对这种人无好感,企图换路绕过去,没想到被强行拽住了胳膊。 “李二小你可知爷今日找你何事”胖子语气很是不善。 “不知”李二小只得低头回道 “你很快便会知道了,爷今日找你帮爷做一件事,事成之后,爷给你们娘俩在城东买间大房子” 李二小猛地抬起头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事?”他忙问道,自家那间屋顶盖儿长期漏水,刮风便摇摇欲坠的杂草屋他早就想换了。 “哼”见眼前之人渴望的模样,胖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随后道“只要你帮我作证丹药坊医得你娘旧疾复发便成” “不成不成…”李二小连连摇头,丹药坊的二位东家可算是自家的恩人,他再怎样也不愿恩将仇报。 “你敢拒绝爷的要求?”胖子双目一瞪,凶狠道 “不管怎样,就是不行”李二小难得硬气地回答 “他奶奶的熊,都给老子狠狠……”‘揍’字还未说出口,却是被一串笑声打断。 “呵呵…瞧瞧我听到了什么,生意抢不过人家便想着诬陷了么?” 众人目光寻至发声处,抬头一看,却见到巷子最前方的屋顶之上,坐着一位娇美之极的黑袍女子,姿势慵懒,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众人,似妖似仙。 第19章 狐宠多娇06 这女子自然是亓芙兮了。 之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与御离清在合开“丹药坊”的时候便施展了一个小法术,伪装了各自的容颜。 现下要救人自是不得以女东家的身份出现,于是便露出了真容。 胖子咽了咽口水,目光黏在了芙兮身上,眼珠子都不转了。 亓芙兮冷冷一笑,胖子立即惨叫出声,不知何处来的刺骨冰冷的凉水浇灌了他一身,他还来不及骂什么,旁边的下人便纷纷惊恐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什么”他伸出肥硕的大手一抹脸上的水,手掌一甩,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他的双腿已然控制不住的打颤。 “你…你…”他指着眼前妖艳的女子半响都说不出话来,明明之前还在前方的屋顶,怎么一下子就跑到人跟前来了,难道她…不是人? 胖子脸色一阵发白,嘴角微微抽搐着,依着下人合力扶着才没倒下去。 亓芙兮故意露出一个阴惨的笑容道“王大宝你平日作恶多端,你说我该不该替天行道呢?” “啊啊!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啊”胖子忙挣扎着甩开下人的手,身子剧烈抖动,直接跪着磕起了头。 “我可不是什么仙子,我是来索命的恶鬼” “恶鬼饶命,恶鬼…哦不,恶鬼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啊”胖子已经吓得语无论次了。 “那你还准不准备陷害丹药坊了?” “不了,不了” “那…之前你承诺这个小少年的房子呢?” “给他,给他,我什么都给他” “行了”亓芙兮一扫眼前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下人道“把你们的东家带回去吧” 话刚说完,一群人便扛着扶着胖子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中。 依着天地法则的规定,修士是不得随意杀害凡人的,其实说起来她根本就不能对王大宝做什么,但是,因着他平日实在作恶多端,吓一吓还是可以的。 亓芙兮瞥了眼前背着干柴沉默不语的瘦小少年,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你是丹药坊的女东家么?”这时,李二小却是迟疑着开口了。 亓芙兮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 “抱歉我…”李二小挠挠头道“女东家身上的味道和你一样,虽然长得不一样,但是我娘说普通药物都治不好她的腿疾,所以你们一定是神仙,。” 亓芙兮眼眸闪烁“你是说你能嗅到我的味道?” “恩”李二小有些不好意思 亓芙兮向前一步,捏住二小的手腕,丝丝的灵力探入他的体内,果然,这孩子竟有一半妖兽血统。他的母亲自己是见过的,不过是个普通凡人,那么二小的父亲一定是个妖兽了,就是不知道现今去了哪里,竟做出抛妻弃子这般不负责任的事。 妖兽的寿命普遍比凡人要长的许多,这也难怪二小的的个子比同龄的少年要矮小,亓芙兮思索了番,随后取出拿出一块玉简,贴至额头处,闭上了眼眸。 几秒后睁开眼睛,将玉简塞到李二小手中道“二小,你的寿命应比普通人要长,若有一天,你觉得这平凡人的生活不适合你,便离开天芒一路向西,去央丘以北的嵩石城,只要你拿出这枚玉简,城主便会收留你,那时候你就会过上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也会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究竟是成为妖兽还是像普通人一样平凡的过完这一身,这个权利,二小,我把它交给你自己。 看着眼前少年疑惑的模样,亓芙兮又拿出二贴药给了他“这是你的母亲腿疾所需要的药物,好生照顾她吧” 语罢,亓芙兮的身形渐渐消散。 早在几天前,御离清便告诉自己马上要回丘剑宗一趟了,因为剑宗突遇袭击,需要他的帮助,因此入世的计划不得不停止了。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亓芙兮一直在做着善后之事,将有些客人定制的药丸,或者是往后需要的药物都提前送了,毕竟她自己也不清楚还会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们二人便在一个月清风高的夜晚,御剑飞远了。 第二日有些求药的人们来到丹药坊时,却发现店铺牌匾已拆,店门已锁,二位少东家们来去匆匆,就像从未出现过。 直到多年之后,这里的人们谈起那昙花一现的丹药坊都称赞不已,感叹那二位宅心仁厚的少东家一定是活神仙。 …… 丘剑宗坐落于魔兽森林东北方向的小岚山之上,处于山海交界地带,该山虽然只是小型灵脉,但风光却极好,登上丘剑十二望月楼,便可将山海奇景一览无遗。 丘剑宗上任掌门莫一本为皇室后裔,但因他从小天资聪慧,且负有灵根,被恰巧游历的散修邱千重看中,强行领着做了闭门弟子。 莫一自从踏上了修真一途之后,便再未回过皇室,他早已对政治无感,在出师之后便以渡劫后期实力独自开辟了山门,创立了丘剑宗。 但他除却了前十年创派之时稍稍管事,到了之后的一切宗物都交予了丘剑宗大长老慕柯管理,自己则闭门苦修,后来莫一跨入了虚空境便将宗主之位传给了慕柯,自己则外出游历,从此再未在世间出现。 有人猜测莫一早已陨落,有人却说他步入大乘境,与自然化为一体,再也不理凡俗之事。但这些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丘剑宗实力不复从前,要知道光光依靠着莫一一个渡劫初期的掌门是远远撑不住整个宗派的。 如今慕柯早已年过八千余岁,而渡劫修士的寿命也不过万年而已,他入虚空无望,早已做好了坐化的准备。现在也只是希望守住宗派,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而已。 然而现在丘剑宗却是腹背受敌,前有实力相当的罗云宗咄咄逼人,后有潜伏在暗处心怀不善的星辉宗伺机攫取,原本这三大宗派一直都是互不打扰的关系,但在多日前罗云宗与星辉宗二派竟然联合了,有意打压丘剑宗,现在更是要强迫丘剑归属他们门下。 而打压的理由竟是因为慕柯的独女—慕灵幽,不得不说原女主的魅力光环还是挺大的,那星辉宗的少宗主不过惊鸿一瞥,便看上了这位五根皆废的少女,想着纳回去做妾,没错,只是做妾而已,修真界讲究资质,纵使她是丘剑宗宗主独女又如何,就算是真爱也得掂量着修为再决定。 对于此事,爱女心切的慕柯自是不同意,先不说那是他修行多年唯一的女儿,再者给他人做妾,那自己的女儿将来日子得有多难过。 于是他在星辉宗浩浩荡荡的一袭队伍上门提亲时,果断的拒绝了。 这无疑不是打星辉宗宗主的老脸,他当场红了一张老脸,竖眉瞪眼,一拍案桌吼道 “我儿资质非凡,能看上你那废物女儿是你们求之不得的荣幸,别给脸不当脸?” 当下暗中勾搭了另一宗派罗云宗,在许诺了未知好处之后,二派便形成了暂时的势力联盟。 暗察不妙的慕柯忙在第一时间联系了所有素有交情的修士,但很可惜……大多修士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真正愿意搭救的却是少之又少, 慕柯又忙着向宗派剑修长老求助,虽然清楚御离清现下处于入世状态,不得打扰,但是现在门派危机,他也顾不得其他了。而且慕柯也相信,凭借御离清的为人,别人敬他一尺,他必还他人一丈,这件事,他一定会回来帮忙的。 果然,在玉简传出去不过几分钟,御离清便回了且答应了下来。 这日,在慕柯急的焦头烂额之迹,一道冲天剑气直冲门派而来,这般气场…慕柯眼前一亮,果然,不过几息后,一道仙风道骨,犹如天上玄月般清冷的身形出现。 此人不是御离清又是谁? 虽早些日子知道了他步入了渡劫期,但却曾想到剑修至渡劫的气场给人压迫感是如此强大,慕柯将周身灵力运行了一圈,脸色才稍稍好些,忙迎接了上去 “供奉剑仙可是回了,哎” “宗主,此次二派合力对付本宗,可是因何故?” 慕柯只得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御离清听后微微讶异,没想到竟是因为那个小丫头么?真是意料之外啊,十年前那样怯弱的小女孩,时隔五年竟能惹发一场门派斗争。 哎,难怪有古人云:红颜祸水啊! 思至此,御离清竟是想起了另外一张娇媚至极的小脸,他们在赶回来的途中,恰逢她周身灵力膨胀,竟是控制不住,看此模样该是要晋升了吧。只得让她寻了一处僻静之地,而自己则先行离开了。 妖兽晋升与人类修行有诸多不同,他们不会有瓶颈,但每次的晋升却需要领悟自然道法,这些冥冥之中没有定数的东西,却是比人类修炼更难,所以每次机缘都难能可贵,需要闭关用心领悟。 御离清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自从二人出幻境再一起入世再到如今,她已然成为了自己身边不可缺少的一人,他现下很担心她。若是发传讯符又恐扰了她闭关。 “呃?供奉剑仙此次回来竟不见灵宠?”慕柯显然也发现了他身边少了只尾巴,要知道从前那只白狐可是紧随着他寸步不离的。况且那只灵宠实力也不错,若是加入应当是一份相当强大的助力。 “恩,她有些事。”御离清一句话掩了过去。 “哎,那可惜了”慕柯表面未显,心中却有几分不悦,恰逢门派危机,他竟让自己的灵宠去做别的事情,显然未将门派当回事。此时他却没想到御离清身为供奉长老,其责只是挂个名而已,也就是说门派发生任何事情,他都有权利置之不理。同样,若他有任何不测,也不关丘剑宗之事。 第20章 狐宠多娇07 “爹爹”就在此时,一道玲珑清脆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名十五岁上下的妙龄少女从侧门进入,个子纤瘦矮小,小脸白白净净,瞪着水灵灵的杏眸,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头侧分缕挽了二个小发包,绑了二根天蓝色的发带,显得整个人活泼可爱。 “幽儿啊”慕柯语气温和了许多,看了眼身边的男子道“这位是供奉剑仙,幽儿可还记得?” “恩,记得呢”慕灵幽露出了活泼的笑脸,朝着男人小跑过去,随后仰起小脑袋,一双眼眸闪着灵动的光芒,开口带着莫名的撒娇意味 “御离清,谢谢你愿意回来” “咳,没大没小,你该尊称一声供奉剑修或是御长老”慕柯语气严肃了些,却并未有多少责怪意思。 “好吧,御……长老”慕灵幽的唇瓣微微嘟起,似乎有些不乐意。 “无碍,本分之事”御离清淡然道,瞥了眼女孩,随后转身对着一旁的慕柯道“二派来袭之时,我迎战便是,现下先回小遥峰了。” 语罢,身形已然不见。 “爹爹,御离清对幽儿好冷漠哦,他是不是不喜欢幽儿了”慕灵幽扯了扯男人衣摆,眼眸满是失落 “怎么会呢,我们幽儿这般活泼可爱,谁会不喜欢,他天生性格便如此”慕柯忙安慰道,对于这个女儿,他可谓是疼到骨子里了。 “可是明明以前…”慕灵幽刚想反驳,却想起二人毕竟五年不见了,变得生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嘛…… 只要一回忆起五年前那个外表冷清,内心实则柔软的男人,每回都会被自己的调皮捣蛋捉弄得无可奈何男人,一旦自己撒娇便会妥协一切的男人。 慕灵幽的眼眸里藏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御离清,你一定是我的! …… 这几日丘剑宗的气氛甚是沉闷,给人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就连许久未启动的山门大阵都缓缓运作着。 这样的氛围持续到某日,一名外门弟子惨白着脸,跌跌撞撞的边跑边喊“星…星辉宗和罗云宗…他…他们…” 丘剑宗瞬间变得嘈杂混乱起来。 慕柯率领着丘剑宗各大执行长老以及内门弟子,赶赴山门入口。 只见前方天空早已火红一片,红雾翻滚沸腾带着丝丝黑色的电光,暗红色的细丝光束在红雾之间混乱穿梭的看上去异常阴森可怕,而在红色云端之上,赫然站立着星辉宗与罗云宗二大宗主以及几位黑衣长老,云雾之下是几只阴齿大雕,泛着血红色的三角眼,正呼呼煽动着墨黑的巨翼,带起一阵阵狂风,而大雕背上则是二大宗的各大精英修士。 “慕柯老儿,本宗主前些日子便给你时间考虑,未曾想到你非但不给面子,竟还想着拉拢各大散修,妄图反抗我等二大宗派,今日老夫便灭了你们丘剑宗“说话的人语气狂妄,身材却异常短小精瘦,皮肤呈惨灰色,颧骨高高突起,留着一撇山羊胡,可不是正是星辉宗宗主方逵。 他既长成这副模样,可以想象其独子生成何样。也难怪慕灵幽万般不愿嫁过去。 “小心点!方逵老儿的火凝云不简单,大家都呆在山门大阵内别出去”慕柯开口,此刻他的神情很是难看。 “渡劫中期才能练成的功法,难不成他的实力…”立在慕柯身侧的白衣长老,骇然的惊叫道。 “怕是到了中期才对”慕柯语气变得沉重,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与之对抗……除非… 就在此时,一道滔天剑气涌来,压制得众修士有瞬间的气闷。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一名身着道袍的冷峻青年从天而降。 此青年眉眼如画,仙风道骨。他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只是行至慕柯身边朝他点了点头,证明了自己的立场。 年纪轻轻修为便已达至渡劫,且是以剑修行,放眼望去整片封坵大陆,便只有他了。 “不是有消息说他已经不再宗内了么,怎的现在居然出来了?”方逵对着一旁的厉飞鸿密语传音,表情阴晴不定。 他心中思量着,现在自己是渡劫中期修为,一旁的罗云宗宗主历飞鸿则是渡劫初期,而且自己这边还有八名化神后期的护法,反观丘剑宗,仅仅二名渡劫初期修士,剩下的应该是三名化神后期长老,若是真打起来,自己这边胜率倒还是大些。 心想至此,他心中略略放松了一下,冷冷看了眼青年道 “御离清,我敬你如此年纪便渡劫成功,还是以剑修行,前途自是不可估量,可不要因为这次战役就此陨落了,况且你只是丘剑宗的供奉长老而已,完全没必要管此事,若你现在离开,我等二派自是不会追究“。 “哼,你这坏老头,休想劝走御离清,他才不会听你的话”一旁的慕灵幽忙插嘴道 “臭丫头,说话真难听,要不是钰儿看上你,老夫第一个宰的就是你”方逵脸色阴沉得厉害 “方逵老儿,你可别太狂妄,敢动老夫女儿,也得先过了老夫这关”慕柯自是护犊心切。 方逵未曾理睬他,只是再度沉声道 “御离清,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走…还是不走?” “出手吧”御离清周身剑气涌起,双手合击打了个手势,下一秒玄剑已然出鞘。 “自不量力”冷哼一声,方逵一挥袖袍,火红□□在手,之间此枪外形很是诡异,竟倒挂刺勾且遍布暗纹,尖端更是犹如毒蛇盘旋,通身带着丝丝紫色的光弧。 “竟是火纹蛇,方老头竟然炼制成功了,此灵器与他的火系灵根可谓是天生契合,有了它就算是遇到渡劫后期的修士,方老头也能对战一二吧”慕柯心中骇然,满怀苦涩。 御离清虽为剑修,但终究只是渡劫初期修为,又怎能斗得过身怀本命灵器渡劫中期的方逵,哎……看来这次…是天要亡我丘剑了。 他紧了紧手中浮尘,目光死死盯着那杆火纹蛇。 “呵呵,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呢” 就在双方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庞大精神力涌来。 御离清万年冷寂的眼眸微微动容。 一袭火红色的衣袍将女子魔鬼般的身材勾勒得完美无缺。肤色白皙如雪,眼角轻佻,薄薄的唇紧紧抿着,绝美的五官透着无比的魅惑,脸上的表情却是冷若冰霜。 只见她站在丘剑宗山门前的石柱巨剑之上,垂散的墨发随风飘动,她望着启动的山门大阵,墨黑的眼眸中藏着无边的清冽。 “世间竟有如此美人,飞鸿兄,这是你请来的帮手?”方逵料想那慕柯老儿应当请不到人了,便直接问向身边厉飞鸿。 “并不是”厉飞鸿摇了摇头,剑眉紧蹙。 不过很快的,他们的疑惑便解开了,因为那名冷峻的男子径直御剑飞出了山门阵法,随后长袖一甩,干脆利落地收了玄剑,落在了那艳美女子的身边。 见此一幕,方逵的脸色阴晴不定。 若只有二个渡劫修士,还可快意一战,现下居然多了一个,那便有些棘手了,他心中蒙生了强烈的退意。 火云上二大宗主相视对望了一眼,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方逵一收火纹蛇,开口大吼 “退” 火云翻涌,几个瞬移,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而其他阴齿大雕上的修士,自然也纷纷退去,甚至争先着唯恐落后。 留下山门之内丘剑宗的众多低阶修士面面相觑,眼中带着万般的迷惑不解,不明白一直狂妄叫嚣着要灭了本门的二派,为何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亓芙兮见人潮已退,稍稍放松了身子,小脸蓦然变得惨白,她纤手扶住额头,娇躯已然摇摇欲坠。 一旁的御离清立即发现她的不对劲,手臂一挥,搂住了她的纤腰。 “怎么回事” “嗯,刚刚晋级到了四阶,还未巩固根基便匆匆赶来了,现在灵力溃散有些许反噬了”。亓芙兮声线难得娇弱动人 “你…” “我忧心你”亓芙兮目光如水。 御离清搂在腰间的大掌稍稍紧了紧,一双狭长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人儿,再也未说话,只是另一手穿过她修长的大腿下,拦腰抱起女子。 待山门阵法彻底关闭后,他足尖一点,周身灵力大起,直接朝着小遥峰飞去。 他并未看到身后慕灵幽满是愤恨的眼神和亓芙兮小脸贴紧他脖颈处微微勾起的嘴角。 慕灵幽,这一世我不会再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 御离清抱着亓芙兮回到了小遥峰,他的起居室建在此地。 他不是个特别讲究住行之人,因此住宅看上去颇为简陋,一间石屋之内摆放着几把竹椅和一张方桌,而另一间则独独放了张床榻,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将亓芙兮轻轻放置床榻之后,随后盘膝坐于她身后,闭上眼眸,双掌手心朝上平放于二膝之上,缓缓抬起,行至胸前,大掌猛地向外翻转,最后贴在了女子削瘦的背脊处。 清凉温顺的灵力顺着大掌涌进了李芙兮的体内,这般带着月华之力的清冷剑气在她周身脉搏之间慢慢流动着,抚平着经脉中的狂躁力量。 待运行了一个周天之后。 御离清才收了手掌,睁开了狭长的双眸,薄唇微启 “可好些了?” “恩……”亓芙兮轻声回答,小脸上泛出丝丝的红晕,被狭长的羽睫掩盖的双眸却不是害羞,而且满怀兴奋的光泽。 因为她锁骨之下的莲花瓣,已有三片又余染得血红。 第21章 狐宠多娇08 亓芙兮想,或许御离清心动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便呆在石屋内打坐,修复被反噬力量冲击的受损经脉。 御离清也会经常陪着她一起盘膝打坐,环绕在他周身的月华剑气总会让亓芙兮倍感舒适,修炼起来自然也事半功倍。 偶尔亓芙兮睁开双眸还会抓住偷偷注视着自己的御离清,当他发现自己看向他的时候,便会马上挪开视线,这样的行为让亓芙兮心中暗笑不已。 二人这般相处得倒也温馨。 当然…若是没有那人便更好了。 亓芙兮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下一秒那道魔音又在石屋之外响了起来 “御离清,亓姐姐你们在么?” 只见一道粉绿色的倩影步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子,娇嫩的小脸之上满是明媚的笑意 “你们又在修炼呀”慕灵幽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妒意,却掩饰得很好。 见无人回答自己,她又开口道 “这挑花糕可是幽儿亲手做的哦,亓姐姐你要尝尝么?” 被点到名了,亓芙兮自是不得不回答,她只得瞥了她一眼,缓缓开口“不了,谢谢慕妹妹”。 “姐姐…”慕灵幽咬了咬唇瓣,娇俏的脸上显出几分难过的表情“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幽儿啊?” 面对她的有意提问,亓芙兮却依旧淡然道“慕妹妹误会了,修真之人是要忌口的” “姐姐你…”慕灵幽小脸白了几分,她垂下眼眸“姐姐说的是,或许也只有像幽儿这般资质的人不用在意这些” “慕灵幽你误会了,芙兮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御离清蹙了蹙眉头,随后睁开双眸。 “恩,我知道的”慕灵幽杏眸已经微微泛红,她喃喃自语道“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亓姐姐呢?” 语罢却是看向御离清,几步行至他前面,打开食盒。 甜甜的香味立即充斥着整个不大的石屋,只见里面的糕点切得方方正正地整齐排着,颜色是粉粉嫩嫩的红色,上面点缀着些许白色的粉末,看上去令人食欲大增。 她伸长纤指从里面捻起一小快,送到御离清薄唇前面,眸光满是乞求 “御离清你要不要尝尝?” 御离清面色稍稍一僵,他很不习惯这样的喂食,但之前芙兮已经拒绝过她了,自己若是再拒绝的话… 他只得抬手接过那片糕点,送至唇边咬了小口,很甜腻,并不是他喜爱的味道。但他还是咽了下去,将剩下的搁置食盒空处。 看着眼前的女孩眨着杏眸,一副期待夸奖的模样。 他只得开口道“还不错” “真的么?”慕灵幽白皙的脸上泛着轻微的红晕,她开心地询问到“那我以后做了其他糕点还可不可以带过来给御离清你试吃?” “……” “不可以吗?”慕灵幽满是失落 “…可以” “太好了,御离清你最好了”如若不是顾忌着亓芙兮在场,慕灵幽几乎都要像小时候那般直接扑到他的身上了。 亓芙兮见状,当场心里一凉。 慕灵幽这番举动再明显不过了,因着她是宗主女儿的身份,在丘剑宗活动自如,也给她更多的机会缠着御离清。 而凭借她父亲与御离清的交情,亓芙兮知道御离清自然不会对她态度多差,甚至于某些事情还会纵容着她,要知道宠着一个人,早晚可是会习惯的啊。 若就此种情况发展下去,对自己实在不妙。 不行,不能这样了… 接下来的几日,慕灵幽每天都会来小遥峰,并且带着各种自制的糕点。从一开始要御离清尝一尝,到强迫他吃完一整块,一直到现在的… 亓芙兮冷眼看着慕灵幽抓着御离清袖摆,撒娇着要喂他吃糕点的模样。心中满腹牢骚,暗骂一声慕灵幽脸皮真厚。 果然,御离清一开始是百般不愿的,接着被她缠着似乎有点无奈,只得认命地准备张开薄唇。 就在此时,亓芙兮冷哼一声,猛的站了起来,瞥了御离清一眼,一甩衣袍莲足一点,几个闪身已然不见。 “芙兮”御离清忙站了起来,作势就要追出去。 “御离清”一旁的慕灵幽见状忙拉住了他的大手,目光真挚地开口“我想亓姐姐可能对幽儿有误会,不若让幽儿去找姐姐吧” 语罢,也不等男子回答,她便小跑着追了出去。 …… 小遥峰后山的湖水被众多灵花异草环绕,湖水温沸且清澈,雾气氤氲,犹如仙境。而一旁的磐石之上端坐着一名绝色美人。 她半眯着眼眸,看着周围的花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亓姐姐”这时,一道宛如黄鹂般清脆动人的声音响起。 美人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 “幽儿知晓亓姐姐你厌恶我”慕灵幽在距离她不过几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轻轻笑道“不过…” “我又何尝不是同样厌恶你呢?”她的语气骤然变冷 亓芙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御离清是我的,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凭什么和我抢他?就凭你修为高么?我可不会畏惧你”慕灵幽小脸扭曲,不复之前单纯可爱的模样。 “噢?”亓芙兮挑起眼眸,形成一个妖冶的弧度,微微上扬的唇角似乎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你这是什么表情?”慕灵幽狠狠道“渡劫又如何,你不过一介散修而已,毫无背景可言,这是丘剑宗,是我爹地的地盘,识相点便早些滚出这里” “哈哈”亓芙兮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地纤手捂着红唇,随后道“怎么?看着这里只有我和你,不装了?” “装?亓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她又恢复了之前楚楚可怜的模样。 对于慕灵幽的变脸,亓芙兮心中一片了然,她的精神力强大的很,自是能感受到御离清的接近。 不过…慕灵幽竟也能知晓到御离清的到来?有意思,呵。 “亓姐姐,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慕灵幽连连后退,只听“噗通”一声,整个人掉进了湖水中。 “啊…救…救命啊”慕灵幽挣扎着大声呼救。 而亓芙兮却坐在磐石之上,没有半点搭救的意思,自始至终都像个路人一般看着她的自导自演。 不对,为什么她是这种反应?难道她早猜到了?不可能啊,慕灵幽思索着,却因着御离清的接近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 “救命…救命啊”她甚至吞了好几口湖水,眼看着就要坠了下去。 下一秒,一道破天剑气袭来,直冲湖面。 来人自然是御离清,他救起了人儿,半搂着她的纤腰。 “御…御离清,亓姐姐…她…她”话未说完,慕灵幽便昏了过去。 “为何不救人?”御离清大掌贴于人儿背部传输着灵力,眸光却是投向亓芙兮。 “她主动投湖,我为何要救”看着眼前二人相拥的一幕,亓芙兮冷言道。 御离清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眼前女子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怎么?不信?”亓芙兮嗤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是我推她的?” “……”御离清并未说话,他只是紧紧盯着眼前之人,他从来没怀疑过她,只是对她面对慕灵幽坠湖的这般旁观态度感到不满,况且慕灵幽还是自己故交的女儿。 还有…她这般言语是什么意思,好像她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高不可攀的芙兮仙子。 但亓芙兮却将他的沉默当初了默认,她纤手撑着磐石,站了起来,纤手打了一个复杂的手势,化为了一道长虹。 御离清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见到身旁女孩即将转醒,又微微松了松。 在确定慕灵幽无大碍之后,御离清将她送回了她的住所,之后便赶着回到了小遥峰。 回到石屋内却发现人儿早已不见,仅仅留下一枚玉简。 他周身气场爆戾,快步向前,抓起玉简,将它贴至自己饱满的额头处,闭上了眼眸吸收着里面的内容。 亓芙兮应该用了某种秘法,将慕灵幽落水前所发生的一切记录了下来复制到这枚玉简中,她这般意思,是在责怪自己么? 御离清的心有些乱,他并未怀疑她,只是对她那般冷漠的态度不满,却未想到这都是那看似单纯的女孩自导自演的一切,还有,她们这一番对话,是不是说明…芙兮她…对自己… 御离清平静了千年的心抑制不住狂跳起来… 他真想现在就抓住她问清楚…可是现下… 他眸中闪过一丝暗流,慕灵幽竟叫芙兮滚出丘剑宗? 还有,一个筑基都达不到的少女竟是可以察觉到自己的接近?这其中…御离清可不相信没有他人的帮助,至于那个人么… 当下他便御剑而行,去了慕柯所在的小秦峰。 第22章 狐宠多娇09 踏入主殿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慕灵幽竟也在,御离清的面容很冷,他直接开口道“上次帮贵宗解除了危机,就当还了当年慕宗主的收留之恩了,既然慕宗主帮着慕小姐陷害在下道侣,而慕小姐也容不下芙兮,那么御某自然也得离开了” 他竟是知道了一切…而且…还称呼那女人为道侣,慕灵幽紧紧咬住下唇,退后几步,直到贴到了自己父亲的身上,才靠着站立起来 “御离清,在幽儿年幼时,所有人都嘲笑我五根皆废的时候,是你给了我除爹爹以外的温暖,那时候…我在你的眼眸之中没有看到半分厌恶之意,所有才会一直纠缠着你,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她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男子道“未曾想到你也是只看皮相和修为的肤浅男子” “肤浅…”御离清慢慢吐出这二字,转身祭出玄剑,将其施法悬浮至空中,缓缓开口“就当御某是个肤浅之人吧,从此与贵派再无瓜葛” 语罢,踏上飞剑,身形呼吸间已化为虚无。 而另一处的亓芙兮在捏碎一枚玉简之后,匆匆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其实亓芙兮这次的离开是有目的而为之的,她心知御离清只要一直呆在丘剑宗,那么慕灵幽便有翻盘的机会,而且丘剑宗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很多时候都是占据劣势的。 若像现在这样以退为进就此离开的话,反而会激起御离清的保护心理。 所以很清楚慕灵幽一定会像前世一样耍些见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的芙兮,便干脆将计就计了不告而别。而且二人呆在一起久了,难免会平淡,倒不如暂时分开,也让御离清理清下他的感情。 但是现在,亓芙兮却有些着急了,因为就在刚刚,她收到了奚渊的一丝求助神识,对于那只善良得过分的小黑蛟,她还是有些许在意的,只希望自己赶到的时候,他不要出事才好。 思想至此,她只得将周身灵力运到极致,加快了速度。 终于一刻钟之后,她赶到了一家凡俗酒家,并未理会迎上来的店小二和众多在大厅喝酒凡人的眼光,只是匆匆上了楼,行至到一间被下过禁锢的房门前。 素手翻起,灵力翻涌,强行破了禁锢后,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内的一切却让她心中骤然一痛。 俊美的男子赤着上身,背部朝上躺在床榻之上,身上遍布伤痕,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而他的□□处更是惨不忍睹。 而这房间之内,除了端坐在木桌前的一位老者衣着整齐之外,剩下的三位全部衣衫不整,有的趴在男子身上,有的则坐在床头,还有一名更是挺立着那丑陋的一物,侧身错愕的看着打开的客房门,床上到处都是斑白的星星点点,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麝香味道,不难想象之前发生了什么。 同为纯种血妖兽的丝丝牵绊让亓芙兮震怒,她的眼眸转变成了诡异的蓝紫色,妖艳的小脸冷若冰霜,她似从喉咙深处吐出二字 “找死” 那坐着的黑袍老者在禁锢破除的一瞬间便暗叫不妙,现见到来人所带给自己的强烈压迫之感,更是惊恐起来,竟是渡劫期前辈!不是说这只是个毫无家族背景的散修么,怎会惹来渡劫期的前辈。 他抬了抬手,还未来得及施展灵力,便觉得脖颈一痛,他甚至感受到自己头颅的下坠,亲眼看到自己的断头的脖子上冒出大量的鲜血,随后一个诡异的身形出现在身后,一只纤长白皙的双手做爪状捅穿了自己的身体,挖出内丹捏爆了开,之后他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在见识到此女子一息之间便干掉了青老,三名青年男子几乎控制不住的双脚打颤,甚至于其中一位已经软滩在了地上脸色灰白。 亓芙兮自然也认出来了这几位正是当日在天芒北部秘境洞穴口调戏自己的修士,即使如此,那么便新账旧账一起算了吧! 她的瞳孔猛的一缩,眼底最深处泛出了复杂的图腾,对上其中一名修士的眼睛,只见那修士垂下了头,像是呆了一般转身直接将另一名同伴扑到在地,力气大的惊人,开始了最原始的耸动。而被扑到的修士则怪叫着挣扎反抗,却在亓芙兮再度的施法之下,浑身力气骤然一空,随后抱着身上之人开始享受的吼叫,至于那最后一名修士,亓芙兮看到他吓得半死的模样,微微眯起了蓝紫色的双眸,那名修士立即站了起来,也加入了进去。 你们不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么?很好,便一直做不要停,直到死为止。 亓芙兮搀扶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奚渊,使了个清洁术稍稍清理了番他的身子,又从储物镯中拿出一套干净的外袍给他套上,扣住他的手腕,丝丝灵力探入。 下一秒,亓芙兮脸色一变。 他们竟喂他喝了“魑魉”。 “这群人渣”亓芙兮狠狠啐道,纤手用力地握了起来,骨节微微泛白。 “魑魉”又叫“欲草”,乃一代魔修“死灵子”炼制,原本是用来惩罚背叛他的手下,后来药方不知怎的传开了,修士们一旦摄入这种药物后,便会全身麻痹,犹如废人,强行动用灵力的话,便会使得灵力狂暴逆流,经脉俱损。 像此类药物应当在修真界卖得火热才对,但是它却有个重大的缺点:此物为粉末状,需经清水调和才能发挥其药效,且气味十分浓烈,一般稍稍有心机的修士都不会上当喝下这等药物。 所以一般的修士都不会傻到用这样的药物去杀一个人,但对于方出行历练的奚渊来说,他自是不懂这些,还傻傻的当这些修士是自己的伙伴。 亓芙兮扶起奚渊,冷冷看了依旧重叠在一起的三人一眼,瞳孔渐渐变成了黑色,随后出了房间,走之前特地下了一个更为强大的禁锢,就算他们的尸体腐坏发臭了,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带着奚渊,亓芙兮一路往东,出了天芒境内,再连续飞了好几日,穿过央丘,来到了北部的嵩石城中。 嵩石城虽说是城,倒不如说是一道分割线,城以北是妖兽所在的崎咎森林,以南便是央丘了,人类所在的聚集地。 该地常年黄沙遍地飞舞,到处都是毒物,实在算不得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但是因为城主容秋子的管理得当,倒也不算及恶之地。 欲草的毒她是解不了的,但她知道有一人可以,那人便是容秋子了。修真界人人都知“百鬼毒修”邱容,却不知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便是以“徳”之称的嵩石城城主。 而亓芙兮不仅认识他,二人关系甚至还不错,因为容秋子也是妖兽,原形是条巨蟒,虽为蛇族,但他很多方面都与其他蛇族妖兽不大一样,兴许是因为他有四分之一人类血脉的缘故,容秋子异常的聪慧,不像一般妖兽过分单纯,但他又同时很好的传承了蛇族炼毒的天赋。 亓芙兮带着奚渊乍然出现在容秋子面前时,他正在研究新的毒物,见到亓芙兮,面容平静竟无半点讶然。 这样的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别人不知,但亓芙兮却是知道的,这老头早已步入了大乘之境,离飞升只差一步了,但他却在这一步停了下来,整天捣鼓着什么毒物,绝不提飞升之事。 看到奚渊的瞬间,他便伸手接了过去,从一旁柜架上的白玉瓶中倒出一小颗丸子,喂着他咽了下去,随后扶到一旁的榻上,将他平躺放置着。 自己则盘膝坐在一旁,闭上双眼,打开双掌直到手心冒出了丝丝的红光,才放到男子小腹前一路向上移动,行至到他咽喉处,再一顿,收了手,如此反复了七八次。 只听奚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污血,面色也稍稍好了些,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 容秋子缓缓站了起来,一甩手中的拂尘,似笑非笑地看着芙兮道“道友真是许久未见啊,这只小墨蛟做你的情人是不是太嫩了些?” 亓芙兮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想着修炼飞升,整日捣鼓着这些毒物也就算了,还学着人类修士的腔调与我说话,现在更是损我,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飞升?”容秋子挑了挑眉,接着道“然后像道友你这般被打回原形,又从头再来么?” “你这人真是…”亓芙兮当场黑了脸 “好了,好友,不逗你了”容秋子语气严肃了起来,瞥了躺在床榻上的男子一眼,缓缓开口 “墨蛟一族在妖兽界享有着至高的地位,我见这只小墨蛟应是纯种后裔吧,墨蛟向来护短的很,到底是哪方修士吃了豹子胆招惹了它们一族,这不是存心挑起战事么?”容秋子眉头紧蹙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亓芙兮叹了口气,或许这是天意吧,上一世自己并未见到奚渊,所以她推测若没有自己的相助,奚渊这次应当是陨落的才对。毕竟妖族试炼是有规定族中长辈不得监视且支援的。 但是这一世,他被自己给救了,那么问题便大了,只要奚渊回到崎咎森林,亓芙兮相信,以墨蛟一族龇牙必报的心理,这对修真界来说,绝对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23章 狐宠多娇10 “哎,罢了罢了,一切事出皆有因果,反正我也管不了这些凡俗之事了”容秋子揉了揉自己发涨的眉心,接着开口 “你好生照顾他吧” “对了”亓芙兮却忽然想起了一件琐事,问道“这些日子有没有一位叫做李二小的少年找过你?” “李二小?”容秋子思索了几秒“并没有。” “嗯”亓芙兮点点头,其实对于只有一半妖血脉的李二小来说,若他平凡的过一生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吧。 “怎的?好友又在外招惹了桃花债?”容秋子调侃道 “容秋子,你就不能不打趣我?”亓芙兮瞪着凤眼 “哈哈,好了好了”他开怀大笑,看了躺在床榻之上的奚渊一眼,随后开口“如无意外,他应是下任妖王了吧”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哎,看来迟早要出事啊!好友你……多多保重吧”。 语毕,人已化为一道浮光。 亓芙兮看了看还在昏睡之中的少年,眉头拧了一个小小的疙瘩,她就着一旁盘坐起来,开始闭目养神。 一夜入定,东方渐白。 一旁的床榻之上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亓芙兮第一时间察觉到动静后便起身走了过去。 “奚渊”她轻轻唤道“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但面前少年只是呆呆盯着天顶,像魔怔了一般。 “奚渊?” 见他还是无反应,亓芙兮只得伸手顺了顺他略显凌乱的发丝,不再说话。 …… “姐姐…”良久之后,少年缓缓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恩” “那天……你都看到了对不对” “奚渊”知道他在担忧些什么,亓芙兮就着床榻侧坐下来,揉了揉他墨黑的发丝“都过去了,我已经杀死那几个修士,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都…杀死了啊”奚渊的眼眸闪过一丝暗芒,他的声线甚至带了丝丝颤动“光是杀死他们怎么够” “奚渊…”亓芙兮纤手覆上他紧紧握拳的双掌,纤指试探着滑进他的手心,分开他用力收紧蜷缩着的长指,另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企图安抚他的情绪。 “那时候的我…是不是很令人恶心?”奚渊忽的将目光投向亓芙兮。 “奚渊…你想多了……” “姐姐不觉得那样的事情很恶心么,哈哈,姐姐知道我当时的想法么?我恨不得…” “奚渊”亓芙兮忙伸出纤手唔住了他的薄唇“我知道…我知道奚渊你的恨,也知道你是怎样痛苦,但是当下最重要是是先将身子养好,之后你想要怎么报复,我都陪着你行不行?” “姐姐…”奚渊顺从着坐了起来,任由亓芙兮行至他身后,一遍一遍为他温养经脉,当初为了传送出神识,他拼着灵力狂暴的痛楚捏碎了玉佩,其实他也不确定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姐姐会不会来,但是他对她的好感是如此的强烈,他一直坚信着…还好… “好些了么?”灵力的流动运行了几个周天,亓芙兮站了起来,轻轻道“奚渊你好好休息,我去容秋子那为你拿些灵药滋补下身子”。 “姐姐”奚渊却是在她走的瞬间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抬起脸,直直盯着面前的女人,瞳孔深处满是不安“姐姐,你会不会因此厌恶了我?” “……”亓芙兮轻叹一口气“奚渊,我永远不会厌恶你” “姐姐…”少年直起身子,猛地抱住了亓芙兮,他的臂力大的惊人,头枕在芙兮削肩之上反复磨蹭着“姐姐你可不许骗我” “傻瓜”亓芙兮手抚摸着他的背脊,唇角微微勾起。 她没有看到的是,此刻奚渊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狭长的羽睫半垂着,却遮不住眼眸深处的寒冷刺骨,完全不复当初模样。 待亓芙兮拿了灵药回来时,却发现奚渊早已不见了踪影,她蹙了蹙眉头,行至窗前,看着外面姣好的月色,心中满是不安。 但是这种不安却因为御离清的到来,冲淡了不少。 亓芙兮也没有料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快的找到自己,在容秋子暧昧的眼神之下,她走向他,随后淡然道“好久不见” 但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强有力的拥抱。 亓芙兮几乎瞬间便羞红了脸,御离清他怎么当众… 果真,下一秒容秋子阴阳怪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所以说还不是找了个比自己嫩的” “容!秋!子!”亓芙兮咬牙切齿 “哈哈,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还是去找我的小毒物玩吧” 语罢,他的身形便渐渐消散。 御离清还是那张万年的冰块脸,只不过他的黑眸却闪动着波光,稍稍放松臂膀,他低头注视着她娇媚的小脸道 “芙兮,若要你做我的道侣,可愿意?” “怎么?不怪我了?你的慕灵幽呢?”亓芙兮微微抬起下颚,柳眉轻扬 “芙兮……”御离清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目光闪烁“你吃醋了” “没有!” “那你为何不告而别?” “我那是……” “做我的道侣,往后让我们一起相伴千年乃至万年甚至万万年,或是永生,如何?” “……”芙兮不自然的别开了小脸“谁要和你相伴永生” “那你要和谁相伴永生?”御离清语气骤然变冷 “我……”亓芙兮难得傲娇道“反正没有那么容易原谅你”。 “我脱离丘剑宗了”御离清伸手抚了抚她光滑的小脸,薄唇微启“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光,你可以慢慢原谅我。” “……”谁能告诉我眼前这个说着情话的男子,真的是御离清? 斗转星移,日月乾坤。 时间如白驹过隙。 御离清在道修路上果然有着超乎一般修士的天赋,在与亓芙兮一起闭关数千年之后,他已经正式步入了虚空境,寿命延长至十万余年,而亓芙兮也进阶成为了六级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虚空中期的修为。 但这样的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一枚代表着修真界至高邀请函的紫色玉简,悬浮出现在山洞布下的禁锢前。 御离清将神识投进去之后,面色有微微的不虞,他看了看一旁打坐的绝美女子,几步向前,坐在她的身后将其搂在怀中。 “怎么了”?芙兮睁开眼眸,侧着头蹭了蹭男人坚硬的胸膛。 “芙兮,我们得出去一趟了…”御离清似乎有些踌躇,半响后才接着开口道“是关于妖族的……” 亓芙兮的担忧果真成为了现实。 修真界大乱了,这次的动乱来源与妖族对修士们的报复。 还要从奚渊回到崎咎森林说起,他经过几千年的潜心修炼,实力早非昔日可比,在继承了此代妖王之位后,他先派人灭了昔日那几个修士所在的家族。 但因为是妖兽袭人,而且声势太大,造到一些宗派的反击,但奚渊并不将此放在眼里,凡是招惹他的修士,无论是散修还是宗派修士,他全部剿灭。就在他年前派遣二个五阶妖兽灭掉一个大型宗派后。 真正的麻烦终于来临,奚渊的狂妄引起了风祈大陆的顶尖宗派注视,他们变相将此当成了挑衅,于是联合各大宗派,形成了结盟,并命名为“伐妖联盟”,由虚空后期的前辈乌秃散人,虚空初期前辈月华仙子以及虚空初期前辈莫狂三名顶尖修士带领着十几位渡劫期修者为头,专门对付妖王奚渊。 而像御离清这般的剑修,且为风祈本土修士,自然也在他们的邀请之内。 因着御离清并未像容秋子那样踏入大乘之境,已为半仙,受着天地法则限制,不必同时也不能插手凡尘之事。 御离清是虚空境界,也是修者金字塔的顶端,更是万年难遇破渡劫的剑修,自是要出来管事的。若他不去,必会遭到众多修者的谴责,毕竟这类种族战争,每个修士都应当出力。但他若去的话,他看了看窝在怀里的小女人,他去对战她的种族,她该多难受。 “你…去吧。我回崎咎森林看看”半响后,还是亓芙兮打破了沉寂。 御离清盯了她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便这样分开行动了。 芙兮匆匆赶回了崎咎森林,却并未见到奚渊,驻守妖界大门的低级妖兽告之亓芙兮,妖王已经率领着高阶妖兽去了央丘,与乌秃散人进行最后的战役。 这只低级妖兽看着像是刚刚成年,因为血脉过杂,品阶不高的缘故,他此生无论如何修炼应当都化不了形。 但他提起妖王奚渊却是一片仰慕,更是恭维地看着芙兮,表示他真的很羡慕能与妖王尊上一起战斗的纯种血高阶妖兽们。 芙兮听后稍稍勾了勾嘴角,转身眼眸却是一片忧伤,奚渊,你怎可因为自己过往的伤疤,将这片森林的妖兽带入战争的酷刑,因着妖兽的纯真,他们是多么尊敬以及奉养他们的妖王尊上,只要你的一声令下,甚至于让他们当场献出生命祭出妖丹,他们都会心甘情愿。而奚渊你呢? 纵使那件事给你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但你怎可因一己之私,至整个妖族的生命于不顾…… 第24章 狐宠多娇11 同为妖兽,芙兮的种族情谊是根深蒂固的,又因为她灵魂的变故,自然不如生活在森林深处的妖兽那般纯真,对于奚渊的做法,她实在是不能认同。 自古以来,天地种族之间,都是存在的相互制衡的关系,天地之法从来不会放任任何一方独大,奚渊若执意如此,他真的没想过后果么? 亓芙兮之后连续赶了几天的路, 到达央丘后,便一直搜寻妖兽的踪迹,但很可惜的是她并未找到奚渊,反而先碰到了驻守在央丘边缘地带的“伐妖联盟”,因为亓芙兮修为的缘故,只有高她一阶的大乘修士才能识破她的真身。 于是乌秃散人只当她是其他大陆的修士,故而在见到亓芙兮时,态度十分友好,又见她与御离清亲昵的模样,忙向亓芙兮发起了邀请函,问她愿不愿意加入联盟。 亓芙兮只得尴尬的看了看御离清,最后还是御离清寻了个她性子喜静的借口拒绝了此邀请。 为此乌秃散人还苦口婆心说了一通大道理,大意是妖兽多么猖狂,若修士们再不联合起来,迟早要被逐个击破云云。目的便是为了让亓芙兮加入进来。 见亓芙兮一直不回答,他只得叹口气,心里感叹这修真界的风气越发不复从前了,像他这般有责任心的修士太少了。 这事也就这样暂时搁置了,因着御离清的缘故,亓芙兮才得以不加入联盟却与之同行。她之所以跟着联盟走,也是为了尽快得到奚渊的消息,毕竟以她个人的力量实在有些微弱了,但是联盟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妖兽们的信息。 在此期间,亓芙兮竟然还见到了一位故人——慕灵幽,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慕灵幽居然已经踏入了渡劫期,且与联盟三大领头之一的莫狂关系暧昧。 慕灵幽的资质,亓芙兮最清楚不过了,她如想迈入渡劫期,除非洗淬了灵根。但洗淬灵根之法只有魔修的挪移梵术可以做到,虽然不知道慕灵幽付出了什么让虚空境界的魔修甘愿牺牲自己的修途,也要为她洗髓,但亓芙兮相信,慕灵幽此刻应该与魔修之间有一定的联系。 这几日亓芙兮也稍稍观察了番慕灵幽的行为举止,却发现她与从前判若二人,她平日里话不多,除了与莫狂能对上几句,几乎不理会任何人。并且无论是从说话的语气,或者是与别人交谈的态度,乃至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异常神秘。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她看到自己与御离清的时候,竟是一副完全不识的的模样。 就在某一日,亓芙兮发现慕灵幽与莫狂在密谋着什么的时候,联盟收到了探子回报,在央丘西部发现有妖兽的踪迹,于是乌秃散人立即召开了大会,并且整合了力量,雄赳赳出发了。 亓芙兮只得将注意力重新投到了奚渊身上,她思索着行到中途便得离开联盟,早些赶到央丘西部。 可是变故总会发生在不经意间,当他们踏入一处过分安静的风沙之地时,周围的天地猛地变色,四周升起了淡青色的雾气。 亓芙兮心中一片忐忑,她心知这是中计了。 几乎瞬间乌秃散人也反应了过来,忙低头一看,只见脚下浮现的道道图腾,他当场黑了脸,若自己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应当处于一座古型阵法中央。 问题变得棘手了,古型大阵一旦启动,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完全突破,况且阵法周围应该还有妖兽驻扎,就算拼尽灵力破的了阵出去,到时候也会被周围的妖兽给杀害。该死了,那群妖兽何时变得这么阴险了。 随着周围雾气越来越浓,人群也开始变得嘈杂不安起来,就在此时,不知哪位眼尖的修士大喊“看那” 众人昂首望去,只见白雾最前端变得渐渐透明,一群妖兽的身形渐渐浮现。 这是芙兮事隔几千年之后再度见到奚渊,他傲立于一只血芒九凤的背脊之上,血色凤尾在天地间摇摆着,他的墨发高贵竖起一个马尾,一袭黑袍,墨紫色的眼眸上笼上了嗜血的寒意。于万千妖兽之前,如同魔神降临,紧紧抿起的薄唇,无喜无悲。 他冷眼扫了一遍人群,最后将视线放到了她的身上,薄薄的双唇微微开启“姐姐,别来无恙啊。” 乌秃散人脸色一变,众多修士直勾勾盯着亓芙兮。 有的低阶修者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起来,他们神色各异,自觉围成了一个防御阵。 “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乌秃散人冷冷开口,目光却是投向御离清。 周围修士顿时安静下来,个个闭口不语,直到一道清冽声线响起 “没什么好解释,她没做任何对不起联盟的事,谁敢伤害她,我会让那人付出代价”御离清护在了她的身前,语气不带一丝感情,磅礴的剑气猛地爆发,镇压着众多修士脸色发白,不敢轻举妄动。 亓芙兮感激地看了御离清一眼,随后抬头,将目光投至远处风背上的那人,蓦然开口“奚渊,你真的要这样么…?” “姐姐,你曾说过,无论奚渊想要怎么报复,你都会陪着的我的是不是?” “奚渊,我…” “还是说…姐姐是在骗我?” “不是的!”亓芙兮急忙开口道 “姐姐,过来,让我们一起看看这群虚伪的人类修士是如何自取灭亡的”奚渊的双目闪过一丝柔光,朝亓芙兮伸出了大掌。 “奚渊…万物相生原则,道法是不会允许妖族一方独…”亓芙兮摇摇头,接着试图劝说什么,却被奚渊猛地打断 “是因为他?”奚渊衣袍飘扬,食指指向御离清,狭长的冰眸如同利剑,刺进了亓芙兮柔软的心底。 “若他死了,姐姐是不是就愿意陪着奚渊了?”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俊美妖冶的脸上却无半点笑意。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灵力笼罩,高约十几丈的飓风突起,天空瞬间变成了黑色,乌云翻滚,血芒九凤仰头啼叫嘶鸣,眸中血芒更甚,目标直冲御离清。 御离清双手翻转,玄剑出鞘,分出万千剑光,身形已然浮至半空中。 “去”他冷冷一喝。 剑光化为留影,直冲九凤背脊之上那道黑影。 三大虚空境修士见此,想飞身而上帮忙,却被妖兽识了个破,一个黑衣消瘦青年咆哮一声,化为了一匹黑色豹子吼道 “妖王尊上的斗争,尔等休想干预,若不听奉劝,吾等将重新启动古阵” 乌秃散人只得停下脚步,伸出大掌拦住了正欲上前的修士,咬牙切齿地看着古阵外斗法的二人。 几乎瞬间剑光便到了奚渊身前,只见他单手极其熟练的一掐决,袖袍一挥,无数光线形成了一个防御光圈,直到他周身泛出淡淡的紫光,那来势汹汹的剑光在碰到紫光的瞬间化为须臾。脚下座骑血芒九凤再度啼鸣,扑腾着巨翅带起一阵阵飓风,冲击的速度不减半分,近了,更近了,眼看就要撞上去。 御离清当下不在犹豫,手托玄剑,竖直立于胸前,双手分开,连续打了好几个结印,随后再度一合,一个太极八卦图凭空浮现,缓缓朝着九凤而去。 “碰”二者的碰撞发出了强烈刺眼的白光,待光芒完全消散后,只见血芒九凤妖身多了几道纵横交错的血痕,而她背上的奚渊却是衣袍完好无损。 看到自己的坐骑受伤,奚渊却无半点表情,只是脚尖一点,衣袂飞舞,离开了九凤。他通身紫光大盛,催动全身灵力,顿时铺天盖地的鬼泣之声响起。无数黑光环绕着奚渊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为一道咆哮的龙头朝着御离清飞射而来。 御离清脸色稍稍一白,鬼泣之声惹得他心神差些失守,猛地一咬舌尖才镇定下来,他双手掐决,周身剑气暴起,身形竟是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越来越多…□□动作整齐,全部剑指苍穹,二指竖起虚空中划了一个复杂古奥的图腾,剑气瞬间充斥天地之间。 龙头与图腾的相撞,甚至连整片大地都附带着抖了一抖,周围的空间像是被撕裂一般的发出阵阵哀鸣,最终图腾的灵力被消滞一空,而龙头却残余少许,直冲上来。御离清淬不及防击中,后退了半步,大掌捂住胸口重重咳了一下。 亓芙兮见此心头一紧,纤手握拳,她知道,御离清并未尽全力。 反观奚渊却是勾起嘴角,动作并未停下,长指一划眉心,只见他额心处出现一道艳红血色,精血悬浮于空中,他念着深奥的咒语,祭出一颗玄妙至极的墨色珠子,将二者缓缓融合起来,天地间的空气流动骤然变得缓慢,来自灵魂深处的束缚之感让万妖齐跪,甚至于众多修士龇牙裂眼、头胀欲裂。 亓芙兮瞳孔紧缩,脸色煞白一片,竟是“魂祭”,就连大乘期修士都难挡的一击,奚渊他…他是真想致御离清于死地。 第25章 狐宠多娇12 电光火石见,亓芙兮什么也顾不上了,她一掐手决,衣袍翻涌,直冲御离清飞去,在“魂祭”融合之时挡在了御离清的身前。 忽然的变故让奚渊俊脸骇然,他大掌朝里翻转,强行收了功力,已然鲜红的珠子化作长虹直接穿透了奚渊欣长的身体,他口吐精血,脸色瞬间灰白,高大的身躯朝后倒射出去足足十余丈,最后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掉在了地上。 “不!!!!”亓芙兮嘶吼出声,她双瞳瞬间染成了蓝绿色,里面满含泪水,几个闪身便来到了男子身边,猛地跪在了地上,双臂搂住奚渊的上身,铺地的衣袍被他的鲜血染红。 她垂下小脸,瑟瑟抖动的长睫毛被泪水浸泡湿,豆大的泪珠砸在了男子俊美的脸颊,顺着他下巴优美的曲线划过一道水线。 “奚渊,奚渊…”她语无论次地叫唤着他的名字,一手抚摸着他灰白的俊脸,另一手掐诀,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进了他的体内 “奚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死” “姐…姐”奚渊艰难地睁开了双眸,缓缓抬起手臂,却又因为力气不支垂了下去,他一字一顿谈吐极为困难 “姐…姐,别哭” 亓芙兮再也抑制不住沉重的感情,像洪水一般淹没了心脏,她的泪水大片涌了出来,胸口剧烈喘息着“奚渊,奚渊你坚持住,我们回嵩石,去找容秋子,他一定能救你的” 奚渊轻轻摇了摇,随后露出了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没有…用的,还…好,姐姐你…没事,奚…奚渊刚刚好怕,好怕…伤害到姐姐” “是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强烈的情感让她抑制不住自己脑海之中滔天的精神力,向天地间迸发开来。 周围的妖兽差点控制不住身体跪拜于地,瑟瑟发抖。 干爽的风沙之地气温骤然降了下来,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大片大片洁白的雪花,随风飘舞,感受到脸上的凉意,奚渊慢慢摊开掌心,刚想接住什么,还没等仔细感受到,它便化为了清水。 “呵…”他叹了口气,声音却越发的轻了“听说…白狐一族在悲痛欲绝之下,强大的精神力便会不受控制,甚至于操控天地,皑雪万里,姐姐…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爱着奚渊的?” “奚渊…我”亓芙兮紧紧咬住没有血丝的下唇。 “姐姐”奚渊的脸上浮现一抹倦意,眼神的的光渐渐溃散“这回奚渊相信了…姐姐从未骗过我,那些宗派本不是奚渊派人所灭,姐姐…也请相信我…” “我信,我都信…” “所以…才会那么痛恨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将罪名扣在妖兽身上的修士吧…奚渊相信…姐姐会帮妖族洗清罪责的对不对…而不是像奚渊这般…” “恩,会的…姐姐一定会的…” 听到了芙兮肯定的回答,奚渊俊脸稍稍放松,他的唇角向上微微翘起,似乎回到了初见时单纯不谙的模样。 “奚渊总以为姐姐对我的好,是因为姐姐你也爱着我的” “直到那天…” 那天他在嵩石抱着你的时候,姐姐可曾发现远处的奚渊? 这几千年的孤独,奚渊再也不愿品尝了… 他的眼眸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神彩。 “奚渊!!!!啊…”芙兮仰天痛呼,鹅毛般的大雪飘落,天地苍茫间早已白茫茫一片。而她怀中的少年已然变得渐渐透明,最后化为了点点星光… 魂祭…魂祭… 身魂俱灭。 万妖齐跪,双目含泪,嘶叫悲鸣。 亓芙兮缓缓站了起来,转身却与御离清四目相对,她稍稍一顿便移开了视线,双眸骤然变得冰冷,她纤足一点,立于万妖之前,随后纤手一翻,一枚玄妙至极的墨色珠子浮至空中,红唇微启 “我原为九百九十七代魂祭持有者,因进级八阶传位与后任,又因飞升失败打回原形,现今为六阶初代纯种妖狐,在下代妖王继位之前代为掌管妖界,可有问题?” “古妖王尊上” 万妖再度跪拜,齐声呼吁。 “很好”亓芙兮将魂祭收回,随后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古阵中的修士 “众位修士既说是妖兽袭击的宗派,可有证据?或是…有人亲眼说见?” 修士们面面相觑,无一人说话,他们也都是听闻妖兽突袭而已,随后凭着一腔热血加入了联盟,至于证据…这些还真没有。 “呵,妖王可真有意思,那些宗派早已被灭,死无对证,我们到哪里给你找证据”莫狂当下反驳 “哦?”亓芙兮将目光投向他,接着道“既是死无对证,又为何笃定是妖兽袭人?” 修士们神色各异起来,开始议论纷纷。 乌秃散人蹙了蹙眉头,沉吟了片刻,开口询问道“妖王的意思是…?” “我想…我们只是鹬蚌之类罢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乌秃散人面色一沉。 “还请问散人,最先发起这次联盟提议之人是谁?” 乌秃散人周身戾气暴起,他看向空中的女子满是怒火“你莫不是怀疑老夫?” “非也,散人仔细想想,可是有人怂恿?”亓芙兮微微眯起了双眸,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果然,乌秃散人像想起什么似得脸色一变,看向莫狂,伸手指着道“是你!竟是你!!” “乌秃老儿,你可不要含血喷人”莫狂怒骂 “昔日我曾与你切磋,见你露出那半截青黑色指甲,却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却是诡异,你莫非…是魔修?”乌秃散人试探着开口 “嘿嘿”莫狂低垂下了头,嘴角泛起一个诡异弧度,他阴森着开口“既然已被识破,那我也不便久留了,啊羽,我们走” 下一秒,他抓起“慕灵幽”一咬指尖,精血涌起,化作一道黑芒远遁。 “是‘夯血遁”,他果真是魔修”乌秃老儿骇然。 “敢跑?”亓芙兮面色一冷,却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拦住,竟是御离清,不知何时他已在她身边,对她摇摇头,指了指虚空。 只闻天际二声惨叫,容秋子的身形慢慢浮现,而他身边,还有三名修者,铺天盖地的精神之力涌于天地之间。 “好强大的力量…”阵中修士纷纷抬头,控制不住双腿打颤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 “嘘”有修士推了把同伴,示意后者不要乱嚼舌根。 “竟是大乘境前辈,而且一下子出现四位”乌秃老人呆呆注视着前方喃喃自语,老脸满是羡慕恭敬之色 “此次动乱为大乘之境修者‘死灵子’所操纵”容秋子一甩拂尘,面无表情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气势磅礴,回响在每位修士的耳旁 “大乘修者本应不理凡俗之事,不恋凡俗之位,专心求道飞升,但他却违背天地法则,实在该死,现在已被我等同阶道友诛灭,至于方才二只漏网之鱼,我等已帮你们解决,天地万物本应互生互德,望尔等引此为戒。” 语毕,四道身形蓦然消散。 … 弹指间岁月已过万年。 昆灵山脉。 亓芙兮望着洞外皑皑的白雪,细雪抚上她飘摇的发丝,而她的思绪早已飘远。 一个温暖的怀抱自背后环住了她。 良久。 御离清温柔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在想什么?” “啊清…”亓芙兮喃喃自语。 早在那次战役之后,锁骨之下的五片花瓣便早已染红,她知道身后这个男子对她的情义…可是… “嗯?” “啊清…我有了心结…可能此生再也无法迈进大乘之境了…”自从奚渊陨落后,她便再也做不到心无旁骛了,既放不下,又何以大乘? 感受到身后身躯微微一僵,芙兮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纤手抚向他俊冷的面容,指尖绕着他眼眸处徘徊,他有着双似深海般深邃的眼,带着些许孤傲冷清的意味,每每对上,她的心脏都会控制不住加快几分。 指腹的摩挲一路向下,到达他二片薄薄的唇瓣处,人都说薄唇的男子亦是薄情,但他的柔情专一却足以将自己溺毙。 “啊清,我怕是无法伴你永生了,若无法晋级八阶,怕寿元将至了。”亓芙兮别开了眼眸,轻言道“而啊清,却注定是要迈过大乘晋界,得以飞升的剑修第一人”。 感受到周围手臂蓦然的收紧,亓芙兮心中划过一丝心疼,她将小脸贴紧他的胸膛,静听着他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目光迷离 “啊离,我想离开这里,去世外看看三月的桃花。” “恩,我陪你。” “还有异度的蝴蝶谷” “恩,我陪你” “还有苍云顶的日出” “恩,我陪你” “还有,还有…” “无论去哪,我都陪你” 万年的陪伴,你的气息早已入骨,若你坐化,我岂会独活? 第26章 宗主多娇01 芙兮是在坐化之后抽魂回到的虚无空间,上个世界的悸动在脱离原主肉身的时候,都化为了平静。 回到自己白茫茫的混沌间后,没有想象中的那团柔软蹭过来,举目远望,才发现脩早已蜷缩着陷入了长眠。 “看来脩要晋阶了呢!”芙兮喃喃自语,并未上前去打扰它,只是从水镜中取出一张纸条,稍稍瞥了一眼后,纤手打了个结印,吸收了纸片之上的灵后,身形渐渐透明。 下一秒,芙兮已经与原主的灵魂和*融合在一起,记忆如潮水般的涌进了大脑。 这是个王朝与佛道各大家并存的架空大陆,此大陆被三国与佛道刮分。北有天玥,中东夏齐,南部圣御,极北道派,极南佛教。 而男主名唤亓官聿,是天玥帝君的长子,同时也是当朝太子,生的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为人更是温文尔雅,深受百姓爱戴。人称聿墨公子。 原女主楚别姬是当朝宰相的庶女,更是天玥第一美人,她原本心系着聿墨,却因当今天子赐婚嫁给了三皇子亓官靳,亓官靳的为人与太子恰巧相反,他暴怒无常,性子更是阴狠毒辣。 原女主嫁给男配之后,没少受到男配的冷眼与暴虐,为此,她经常一人暗自落泪,她与太子本为知己,因此一直有着书信往来,在书信中,她虽未明说,但略带着忧伤的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她过得并不好。 可惜在聿墨心中,一直有一朵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也就是原女配即墨芙兮。对于原女主,他仅仅是心存愧疚,因为他的父皇会下旨让三皇子娶她,也有他推澜助波的作用,他很清楚自家皇弟的性子,于是在后来亓官靳欺负楚别姬的时候,他都会明的暗的试着去帮助她。 渐渐的,亓官靳也发觉了自己的王妃与太子之间似乎有些什么,于是他心计顿生,逐渐对女主好了起来,故意让楚别姬以为自己爱上了她,然后利用原女主打击亓官聿,却未想到弄巧成拙,被女主的善良白莲属性彻底吸引,又因为知道女主一直心系的是亓官聿,导致他对亓官聿愈加憎恨起来,甚至开始使用各种计谋害男主。 最为狠毒的一次有计划的刺杀导致亓官聿深受重伤,被原女配即墨芙兮所救,之后他回到了王宫,不再纵容这个弟弟,开始了反击。 后来帝君病重,男配亓官靳与护国大将军密谋着逼宫,却因为女主的通风报信让他大败,最后被斩头,男主亓官聿登基成为了天子。 而原女主则被他破例认之做了妹妹,之后因为楚别姬的温柔体贴,二人的关系越来越近,一次亓官聿的醉酒与原女主发生了关系,于是楚别姬顺利成为了他的妃嫔,之后的步步高升使得她最终坐上了后位。 至于这个世界的原女配即墨芙兮,基本是个路人甲,她本是当朝宰相的嫡女,也就是原女主的姐姐,本名为楚芙兮,但因为自小被道宗掌门看中其根骨资质,便收了她做关门弟子,带回了坤霞山,之后被冠上道家姓氏改名为即墨芙兮。 道宗掌门人即墨云鹤也就是原女配的师傅,很看重他这个徒弟,为了让她彻底潜心修行,便抹去了她在宰相府的记忆(男主与原女配幼时的回忆),以至于她后来救了男主之后都没有认出他来,又因为她当上掌门之后修炼了梵水决,使得整个人异常清冷,导致男主心灰意冷,对她彻底死心。 男主伤势好了些便直接回宫了,然后即墨芙兮开始她了长达十年的闭关,等她修为大圆满时幼时的记忆也随之解锁了,她再度入世,早已物是人非,男主多年前就已登上了皇位,而原女主也坐上了后位。 于是她这一生都端坐于掌门高位郁郁寡欢,带着遗憾过世了。 原主的心愿很简单,她想在师傅不发现的前提下,与亓官聿在一起。 因为她的师傅即墨云鹤是即墨芙兮最为尊重之人。 这还得说起她幼时在宰相府之事,之前她虽贵为嫡女,但实际生活得并不好,她的母亲早已过世,而父亲又偏爱妾侍,也就是楚别姬的母亲,所以连带着她从小对楚别姬就没好脸色,这也导致她在宰相府生活得越来越艰难,直到即墨云鹤出现,拯救了她。 而即墨云鹤,是一个十分疼爱徒弟的倔老头,他会纵容即墨芙兮做任何事情,却唯独不准她与男子有任何暧昧关系。他一直认为世间唯情爱误人。这也跟他年轻时心系一个姑娘,结果却遭到人家的背叛有关,所以就算是原女配的师兄——即墨居月,也不能与即墨芙兮走得太近。 所以这攻略还得偷着来。 …… 即墨芙兮起身,打量着这间房子的一切,看上去挺宽敞的,左右约三丈,只是屋中的陈设少了些,但每一物都彰显着道派的大气。墙壁竟由白玉所铸,一张上古暖玉雕成的床榻,一张雅楠木雕花刻竹桌上面摆了些笔墨纸砚和乌木梳妆台,以及几把玉凳。东西虽少,却样样精致名贵不凡。 她行了几步,走到梳妆桌前,稍稍审视了番自己的容貌,果然是冰美人,传说中男主心中的高岭之花,一颦一动都带着不可侵犯的圣洁味道。 扯了扯嘴角,却发现面部表情很是僵硬,确实!因为不常笑的缘故,现在怎么动都很诡异,还是冷着脸比较适合自己啊。 拉开镶嵌着银丝边纹的衣领,精致美丽的锁骨露了出来,瞥了眼胸前花瓣,竟是有将近一片染红,看来亓官聿还真是个重情之人,毕竟小时候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能够放在心上这么多年。 尤其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丢了玉佩,还完全忘记了当年的事情之后,他竟然对自己还有好感。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不过是儿时的一场偶遇罢了,那时候自己跟着秋夫人,也就是楚别姬的母亲去王宫游历桃园,却不小心失散迷路。结果遇到了亓官聿,二人相伴游玩直到天黑,才被宫中之人找到。 后来凡是王族的宴会,亓官聿总会偷偷带着自己中途溜出去玩,就算二人都被苛责,也乐此不彼。这也算是从小懂事听话的亓官聿做过最调皮的事情了吧。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自己被即墨云鹤看中了,带去了坤霞山,临走前,亓官聿将一枚玉佩塞到了自己的手上,并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忘了自己。 但是现在这枚玉佩也被师傅收了去。 即墨芙兮轻轻叹了口气,将衣领重新理好,之前亓官聿受伤然后被自己所救,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忘了从前之事,很是失望,现在世界线也已经发展到了亓官聿下山,再度回到了王朝之中,接下来他该对亓官靳的行为采取报复了吧。 而自己之前的态度,已经伤害到了他。 即墨芙兮轻轻蹙起了秀美,此时却敏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果然,不过多久,只闻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掌门尊上,天玥王朝拜帖奉上” “恩”即墨芙兮淡淡应了声“拿过来吧” “是”一个穿着道袍挽着双鬓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恭敬地将一张镶嵌金银的红色帖子交到即墨芙兮手中后,便退了出去。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天玥王朝帝王亓官槐奉信道教,屡次发来拜帖,希望能来道宗畅谈事宜,而此目的,即墨芙兮是知道的,他不过是希望天玥王朝国师之位由道宗长老胜任。 要知道在这个架空大陆,佛道二方势力鼎盛,并且乃民心所向,纵使是王朝也不能撼动半分,像坤霞山脚下以及方圆千里内都是属于道宗的势力范围,那里的百姓不受任何一个王朝的管辖,每年却要向道宗交纳税款和粮食。道宗会放任百姓经营各种货物,这也导致了这片土地越加的繁盛,每年有数不尽的百姓涌入进来。 即墨芙兮略行几步,提起搁置砚台上的毛笔,沾了沾墨汁,便就着书桌之上的空白纸张提笔写了起来,即墨芙兮的书法是在即墨珛的特地栽培之下学成的,一笔一划有着说不出的空灵俊秀。 待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她将毛笔搁置砚台之上,稍稍检查了下信中的内容,待其半干了,她便叠好,装入信封之中,随后唤道 “来人”即墨芙兮的声音天生带着孤冷之意,犹如不可高攀的皎月。 “掌门尊上”挽着双鬓的小丫头走进来,恭敬地低下了头。 “将此交予天玥帝君” “是”小丫头双手接过信封,表情稍稍诧异却不问缘由,轻轻退了出去。 即墨芙兮稍稍眯起了双眸,这次,终于寻到了下山的理由了。 历届道宗的掌门都是不理杂事的,换句话来说,道宗的掌门一定是修为最高的,却是最空闲的,一切的大事虽都要禀报掌门,但除非特别重要的掌门提点一二之外,其余的都会交予给长老处理,道宗门下有五大长老,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却又互相制约。 所以像方才即墨芙兮亲自回信的行为,实在不像道宗掌门尊上应当做之事,故此那丫头才会面露惊奇之态。 第27章 宗主多娇02 翌日。 即墨芙兮来到一栋巨大的白玉楼阁前,之间上面挂着一块龙飞凤舞写着“即墨阁”三字的巨匾。 而楼阁的门口,还守着二名身着白蓝相间道袍的弟子,见到即墨芙兮后,轻轻弯下了身子齐声喊道“掌门尊上” 即墨芙兮微微点点头便仰起下巴径直走了进去。 大厅左右约十丈有余,里面装饰无一不精致,需四人环抱的雕花白玉大柱子每隔二丈排一根,分别伫立于中间走道的二侧,足足有八根。走道上铺了厚厚的绒毯,踩上去异常舒服。而尽头的台阶之后,赫然是一副祥云浮边太极八卦图,前面放置着一张白玉砌成的椅子,此为掌门之位。 而主座之下已然站立着五名头竖玉冠,穿着深色道袍的四男一女,见到即墨芙兮进来,低头齐声喊道“掌门” “嗯”淡淡应了声,即墨芙兮从他们中间穿过,稍稍用了些内力,呼吸间便到了主座之上,衣袂飘摇,转身慵懒地坐了下来,背倚着椅背,右手枕在椅扶之上微微撑着下巴,看着台下之人。 “掌门,闭关事宜已经准备好,还请问尊上何时前往沧祈洞?”一位白发老者率先向前迈进半步询问道 即墨芙兮纤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玉椅旁的扶手,半响后答道“暂时不了” “呃?”台下的人面面相窥,不明白为何尊上忽然改变主意。 “我想去趟天玥”即墨芙兮说完之后站了起来,扫了眼众人,随后抬起玉手,指向其中一位长相阴柔的男子“居月长老,你随本宗一起去” “是”即墨居月眨了眨挑花眼,目光之中带着丝探究意味。 “掌门,这…”另一位女修忽的开口,语气有几分踌躇。 “嗯?”即墨芙兮看向她。 “老宗主游历前曾交代过…掌门尊上您不可…” “不可如何?”即墨芙兮声线很冷,惹得那女修打了个寒颤,不再言语。 “我出行之事,你们一个字也不可透露给老宗主听,否则…”即墨芙兮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是”五人低头齐声应道。 “居月长老准备着吧,下午就出发”即墨芙兮声音刚落,人却到了大殿门口,下一秒身影消失得彻底。 徒留大殿中的五人心思各异。 … 天玥王朝位于风歧大陆北部,东临天玥海,西边是荒芜的沙漠地带,以北为道宗所在,以南是夏齐之地。 天玥四季分明,为了适应此环境,当地百姓穿衣风格多变。因此天玥的坊市中从冬日的袄裙,春日的襦裙再到夏日所穿的薄纱群应有尽有。又因为此地区夏日实在过于炎热的缘故,大多的平民女子都会选择穿上不透色的麻质长裙,里面不着裘裤,所以偶尔有逛集市的女子露出一截白皙的长腿也不足为奇。 “从女子衣着方面来看,这天玥民风倒是开放的很啊”即墨居月掀开车帘子看了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吆喝着的百姓,又见许多打扮得美丽动人且未戴面纱的女子,桃花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光泽。 “……”并未回答他,即墨芙兮只是闭上双眸进入入定状态。 即墨居月见后者没有理会自己,倒也不怎么在意,他这个师妹一向如此,若说是相貌,她真正算得上国色天香,可这冷冰冰的性子…… 啧!敢情也就师傅喜欢了,自己对她是无半点兴致的。 马车缓缓行驶着,很快出了市集,往偏僻的西城行去,沿路的风景也逐渐好了起来,波光浩淼的湖水,天边连绵起伏的绿色群山,就连空气中都带着阵阵的泥土芬芳。 约莫行驶了一个时辰,马车颠簸一顿,在一座布格雅致的山庄前停了下来。 即墨芙兮睁开眼眸,任由着即墨居月率先跳下马车,掀开了门帘子,自己才起身,缓缓走了下去。 夏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许灼热之感,略略抬头,“圣道小庄”四字在阳光的直射下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 今日朝纲一片喜气洋洋,谁都知道道宗掌门已经到达天玥,当今帝君亲自于今晚设宴天明园,邀其入席。 这晚月色极佳,星辰漫天挂满夜幕,王宫灯火辉煌。 天明圆更是热闹至极,此时宴会虽未开始,但早已高朋满座,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就连帝君都早来了一刻钟,端坐于主座之上眼眸含笑看着台下一切,时不时接过身旁宫妃的喂食。 “道宗尊上入席”就在此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通报声。 热闹的氛围瞬间有几分冷滞,众人不觉朝那发声方向望去。 只见来人一身青色衣裙,领口微大,浅浅露出雪白如酥的沟壑,同色系宽腰带将她纤腰束得紧紧不堪一握,腰间挂着月牙状的暖玉佩,随着她优美的步姿摇摇曳曳,三千青色用剔透的玉板一丝不苟的梳起,小脸精致却冷若冰霜,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当她从夜幕灯火中行来时,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 待走得近了,众人得以彻底观察到了女子的容颜,周围响起了一阵嘈杂,大多都是毫不吝啬的赞扬,甚至有些青年官员眼眸之中带着露骨的炙热。 “天玥王”即墨芙兮薄唇微启,看着高台那一人。 “孤从前曾听人说起道宗宗主圣洁绝世,翩然若仙。今日一见,方知那人真是句句发自肺腑,宗主风范,果真非凡人所及。” “天玥王赞缪了”虽是言谢,但语气却无波澜,再看其面容,更是无半点表情。 亓官珛不由有几分尴尬,一旁的小太监审时度势,忙开口 “还请宗主就坐” 使了个眼神,一位粉衣小宫女走上前,弯着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即墨芙兮瞥了眼最前方主座之下左方第一的位置,迈出莲步,稍稍运起内力,人影晃动,不过瞬间便到了座位旁,衣袂飘扬,入座。 “宗主内力果然了得”赫连珛眼眸之中满是赏识,他本就信奉道家,现在一见,更觉钦佩。毕竟这百步瞬移可不是一般人能练成的。 “天玥王赞缪了” “……” “宴会开始”赫连珛身边的公公向前一步,扯着尖嗓子喊道 丝竹之乐很快奏响,歌舞升起,大臣们相互敬酒,谈论着家事国事甚至是前方左侧坐着的美人,言笑晏晏。 即墨芙兮端坐于位榻之上,并无表情,偶尔与帝君洽谈几句,抬起眼眸才发现亓官聿竟就坐在她的对面。难怪之前总觉得有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二人四目相对,亓官聿有些尴尬的移开了眼,但下一秒意识到什么,忙重新看向自己,露出他一贯温和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即墨芙兮依旧无过多的表情,只是在听到帝君正唤自己,便挪开了视线,与之交谈起来。 亓官聿玄袍之下的大掌握了起来,心中不由自嘲了几分,过去是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可自己为何还要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接下来的时间里,亓官聿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再看那人。但听到自家父皇向她敬酒之后,还是忍不住地抬了头,目睹她微微抬起下颚,纤指端起酒杯,另一手抬起袖袍半遮面,一饮而尽。亓官聿的长眉不自觉微微蹙了起来。 即墨芙兮因为礼仪缘故,小饮了几杯后,平日里脱俗的姣好面容浮上了几缕红晕。直到宴会散场都没有消散。 正值四月。 月色姣好,凉风习习。 此时即墨芙兮已然出了宫门,行走在爬满了藤蔓的古道之上,一边是乱石堆砌成景,临湖而建的几座凉亭,另一边是辽阔的被葱郁环绕的古木群,真正让人心旷神怡。 忽的,即墨芙兮顿住了脚步,冷冷开口“出来” 但四一片周寂静,只余微风吹拂过树梢的声音。 “呵”冷哼一声,即墨芙兮刚刚运起内力,便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脚步声响起。 自暗处走出一人,身着玄色衣袍,衬得长生玉立,倾城无双,真是亓官聿。 “我就知瞒不过宗主,却还是有些担忧”他走了过来,透着暮色中的月光欣赏着眼前女子的容颜,她的表情淡淡的,似乎没有任何东西激得起她的兴致。 “忆得宗主尊上自幼喝酒便会长红疹,故而带了瓶清凉散,却一直寻不到好的时机给,所以…” “哦?”即墨芙兮开口,听不出悲喜。 亓官聿自衣袖拿出一个白玉瓶,正欲交给她,视线往下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女子领口处,白皙光滑的肌肤,一个红疹也没有,怎会… 他的大掌微微一顿,随后想起来,是啊,这么多年了,她幼时不得饮酒,并不代表现今还不能,她如今是一派宗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迷路了只会哭泣的小女孩了。 “是我唐突了”他的大掌正欲收回,却被一只白皙纤长的玉手拦住,她的长指有如削葱,轻轻从自己手中夺过了白玉瓶,他听见她说 “我记得” “嗯?”对上她的眼眸,亓官聿整个人都有些呆。 “从前那些,我都记得”她上前半步,抬起藕臂,环上了他的腰身。 亓官聿大脑“轰”的一片空白,她记得?她竟是都记得? 还来不及喜悦,却因着她的亲密举动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手更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知该往哪里放,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搂住佳人细腰时,佳人早已松开了手臂。 他不由有些懊恼。 见人儿转身即将离开,他忙抬头询问“不知宗主明日可否有空闲一聚?” “恩” 亓官聿的心跳快了几分,接着道“我明日一早便来圣道小庄接宗主” “恩”背对着男人,即墨芙兮眼眸之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下一秒面色一沉,猛地抬头,朝前方望去,那里一片夜幕,几只鸟雀飞过,引得枝桠微微抖动。 “先行一步”顾不得解释,衣袂飞舞,人已不见。 亓官聿呆呆站在原地,感受着怀中尚留的余温,心有几分怅然,但转念一想明日之事,又带着满心的喜悦。 第28章 宗主多娇03 这厢即墨芙兮已经回到了圣道小庄,她并未回自己的小院,反而绕了一圈,来到即墨居月所住的穹月院。 进了院子,却见那人坐在古树下的石凳之上,独自一人饮着一壶酒。月光散射所到之地,参天的树叶投下了巨大的阴影,看不清他此刻神情。 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即墨居月勾起一抹笑意,仰头喝了一口,用袖摆随意擦了擦嘴角,开口道“不知掌门深夜拜访所谓何事” “你知我为何而来” “呵,未曾想到师傅最疼爱的小徒弟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你说他知道了,会怎样呢?”即墨居月将手中的空酒坛随意往地上一丢,身子后仰,背靠着身后古树干,样子有几分肆意。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噢”挑了挑长眉,即墨居月抬起了头。 “三年前,你与师傅赌气下山,遭歹人袭击后重伤,后来被一名女子所救,我可以告诉你那名女子现在何处,作为交换条件,我的事情,你今后只当没看见。” “你是怎么知道的”即墨居月语气骤然变冷 “你只需要说是同意,还是拒绝” 即墨居月神情莫测,半响后才开口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便说一个人” “师兄”即墨芙兮蓦然道“你将我想得太复杂了些…” “你…”眼前女子的这一声师兄,使得即墨居月的心乱了几分,这是她当上掌门之后第一次这般叫唤自己,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好,我相信…”话未说话,却是被打断 “那名女子,右臂手肘之上有一块月形的胎记对不对?” “……”即墨居月的眉头紧锁,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子满是审视意味。 “如何?” “好,我同意” “那名女子,便是宰相府庶出二小姐——楚别姬,现在的三皇子妃” 听到意中人已嫁为人妇,即墨居月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失落。 “另外告诉你,现在她的生活可不太好呢” 语毕,即墨芙兮翩然离去。 次日。 即墨芙兮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端坐在铜镜前,既是要出去游玩,自然要穿的随性些。挑了一半发丝梳了个飞仙鬓,剩下的像瀑布一般泻在肩头,又着了身月白色的衣裙,系了根同色系的宽腰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 略施粉黛,便起身着了件外披轻纱,朝门口而行。 打开闺房门,却意外见到了端坐在树干之上的即墨居月,阳光在树叶细碎的遮挡下投在他的身上,留下斑驳的碎影。 并未理睬他,即墨芙兮径直朝院口走去。 未曾想树上那人蓦然开口“掌门尊上昨日唤我一声师兄,却叫我今日起了个大早,只为在此喊你一声…” 他顿了顿,接着道“小师妹” 即墨芙兮驻了脚步,转身看着他。 “小师妹…”他眨了眨多情的桃花眼,目光有几分真挚“你当真要与那男子…” “嗯”即墨芙兮语气依旧淡淡的,却有着异常的坚定。 “好,师傅那边,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即墨居月换了个姿势,头仰着,双手枕在脑后,开始闭目养神。 即墨芙兮转身,迈出了步子,待行到院口时,她脚步一顿。 “谢谢” 轻飘飘的二字,却叫即墨居月微微勾起了唇角。 …… 圣道小庄朱红色的大门打开。 待那一抹月白衣袂出现,庄门前等候的亓官聿眼眸满是惊艳。 月白裙裳,仿若绝世天仙。 盛颜仙姿,翩若惊鸿,她的一颦一动,都是自己深爱至极的模样。 看着她迈着莲步朝自己走来,亓官聿甚至有几分紧张,衣袍下的大掌紧紧握起,直到人儿已经到了自己身前二步的位置,他才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今日,甚美” “嗯”她淡淡回了声,让亓官聿的心七上八下,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太轻浮了些,却又不懂得如何挽救,只得随意扯了个话题 “今日的天气甚好,难得阳光不怎么炎热” 话说出口,他又忍不住唾弃自己,为何一遇到她就会变得痴呆,说的话也不尽人意。 “嗯?”即墨芙兮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们先上去吧”亓官聿只得自暴自弃地上前几步,掀开了马车帘子。 即墨芙兮见此钻了进去,亓官聿见人儿已经坐好,便也跟着上了去。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 行驶了约莫二个时辰,来到了一处水榭楼台。 待马车彻底停稳后。 亓官聿才掀开车帘子,率先上了地,将即墨芙兮虚扶一把下了马车。 李芙兮站稳身子后,才远目望去。 只见此处湖水潺潺流动,与远方天空融为一体。四周被葱郁所环绕,雾气缭绕,众多阁楼掩映在林间,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乃仙境也。 “太子殿下,您来了,这边请”一边等候着的侍从几步向前恭敬道 “宗主先请”亓官聿稍稍侧过身子,温柔注视着眼前之人。 “嗯”即墨芙兮淡淡应了声,随后迈出莲步。 走了不长的一段路,穿过了搭建在水面之上的木桥,绕过回廊,行至一栋阁楼处,但见其珠帘雕攥,金碧辉煌,周围更是鲜花馥郁,草木芬芳,阁楼分为上下二层,顶部四周每个护角都垂着透明的珠帘,在正上方潇洒肆意写着“临水阁”镶嵌着金边的三字。 登了木梯,上了二楼,只见上面摆着一张楠木圆桌,几把圆凳,四周是朱色的护栏,上方悬挂着半透明的浅色纱幔,行至琼窗前便能一览周围的风景。 “可喜欢?”见人儿站立着正欣赏着外面景色,亓官聿行至她身边轻声询问道 “不错” 仅仅二字,但亓官聿心中甚是满足,他知道她平日冷淡惯了,更是无所谓喜与不喜的区别,能说出这二字,是否代表她此刻心中也是舒适的? “凌楼水榭不仅风景优美,这里的菜肴更是出了名的好吃,宗主不妨尝尝”亓官聿伸出手掌“啪啪”二声,只见一群穿着青裳,挽着双鬓的小丫鬟鲁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双手端着各白玉托盘。 很快楠木桌上摆满了菜肴,一个小丫鬟上前掀开了盘上的盖子。香味顿时弥漫了出来。 看了看周围等候着伺候的丫鬟,亓官聿道“都下去吧“ “是”丫鬟们齐声回应后,一齐低头退了出去。 待见其背影全部消失后,亓官聿一手托着袖袍,一手拿起银筷夹了片鱼唇放到了即墨芙兮的玉碗里 “尝尝,白扒鱼唇是这里的名菜,据说由异族猛士从极寒之地捕捞的海中狼挖去最嫩最鲜的唇肉,再经过此地的有名药厨“掌勺子”亲自烹制七个时辰方能做出此菜。” “好”即墨芙兮纤手执起银筷,左手拢着右手袖袍,随后轻轻将其夹了起来,身子稍稍前倾,唇瓣微启,待鱼片送到嘴边时,小舌微微一卷,便没入了口中,她细细品尝着… 不一会儿,即墨芙兮才端起一旁的茶水漱了漱口,开口道“不错” “再尝尝这个山珍刺…”话未说话,却是被一道声音打断。 “哎,别拦着我,你看,我就知道皇兄在这边吧,哎,皇兄,皇兄” 亓官聿侧目,只见亓官靳在楼梯口呼喊着,风风火火的作势要冲进来,而她身边则是美目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阁楼中女子背影的楚别姬。 亓官聿执着银筷的手一顿,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心里思索着:看来下次出行还是得带着侍从比较好,毕竟暗卫只负责自己的人生安全,对于亓官靳这番行为,自是不会管。 他虽和亓官靳不合已经是众所皆知之事了,但表面上的面子还是得给的,而且他现在也未跟自己撕破脸皮。 心想至此,他伸出大掌挥了挥,守着阁楼的下人便知趣的退下了。 “哎,皇兄。我见水榭入口处的马车夫,便知道你在此处”他拉着楚别姬便走了进来。 “恩,巧了”亓官聿轻笑道,对于这个皇弟,他早已看穿,表面虽是无害,但眼眸深处的那丝阴毒是骗不了人的。 “太子殿下”楚别姬盈盈一拜,颇有娇弱美人之态。 “我当皇兄在此做甚,原来是有美人相伴啊”像是才看到一旁的背对着入坐的即墨芙兮,亓官靳甚是夸张的喊道。 “不得无礼”亓官聿眉头微微蹙起。 “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美人,竟是惹得皇兄邀其来凌楼水榭”亓官靳大步绕过圆桌,见到即墨芙兮清冷的面容后,顿时诧异了起来。 怎么是她。 “未曾想到是道宗宗主,多有得罪”他脸色一变,动作恭敬起来。 什么时候皇兄竟然和道宗扯上关系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亓官靳自是不知他们俩原本便是旧识,毕竟他比亓官聿足足小了三岁,亓官聿与即墨芙兮一起玩耍的时候他还不谙世事,时不时被奶娘抱在怀中,连进出宫殿的自由都没有。 即墨芙兮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而楚别姬在听到道宗宗主四字时,娇躯明显微微一颤,小脸变色了几分,她像个小媳妇似的躲在亓官靳的身后一言不发。 她的表情动作亓官靳自是没有看到,他拉开圆凳,就着坐了下来,大大咧咧道“不介意吧,皇兄?” “坐吧”亓官聿开口,随后又看了眼楚别姬,“靳皇子妃也请坐” 随后理了理衣袍起身,绕了个圈,来到了即墨芙兮身边坐了下来,又道“便这样吧”。 现下正是二二相对坐着。 他率先动了筷子,道“既然来了,就别拘束了,都吃吧” 夹了块嫩滑的豆腐放到了即墨芙兮的晚了,他语气很是温和 “尝尝” 亓官聿的表情自然被对面那二人看在了眼里,他们表情各异,亓官靳眼底暗潮翻涌,看着即墨芙兮若有所思,而楚别姬则紧紧咬住下唇,低垂着头,她不敢相信一直淡然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而且这样的柔情还是给了另外的女子。 …… 第29章 宗主多娇04 即墨芙兮并未有多少食欲,吃得不多时便放下手中银筷。 亓官聿见此轻声询问道“不吃了?” “嗯”淡淡的口吻,惹得对面二人频繁的注视。 亓官聿见此也放下了手中银筷,对面二人也只得跟着放了下来。 之后四人便相继出了阁楼,行至马车前,亓官靳忽的开口道“过几日便是天玥一年一度的花灯节,皇兄不妨带着宗主一起去看一看” “皇弟有心了,那么就此别过了”亓官聿掀起马车帘子,见女人进了马车后,这才钻了进去。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拐弯不见。 亓官靳才恢复了以往的阴冷面容,瞥了眼身旁的女子,状似不经意开口“皇兄对道宗宗主可真是上心,我从未见过他为哪位女子布菜,甚至亲自屈尊为她掀车幕。” 成功见到了身边女子小脸发白,亓官靳接着道“那般傲冷冰洁的女子确确实实是皇兄喜欢的类型啊。” 楚别姬似乎听不下去了,转身直接就想走开,却被男子拽住了手腕,她挣扎了片刻,却发现他手劲大的惊人 “你对本皇子就这种态度?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本皇子的人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楚别姬娇躯一僵,瞪大了眼眸,瞳孔微缩。 见此,亓官靳升起一丝怜惜,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上前大步搂住人儿,大掌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温柔道 “那晚是我粗暴了,可是你怎么就学不乖呢?好好爱着本皇子不好么?恩?” … 虽然路段有些颠簸不平,但马车内却异常的平稳舒适。 亓官聿掀开车帘子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身边闭目养神的女子,开口询问道“现下应快申时了,今日可累着了?” “还好” “恩,那便好”亓官聿注视着眼前之人,眼眸中满是柔情。 一路无言。 直到马车行驶到了圣道小庄门口,亓官聿才忍不住再次开口“过几日花灯会,宗主可愿与我一道前往?” “嗯” 佳人的回答让亓官聿心雀跃起来。 … 天玥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很快来临,这日的东城异常的热闹。 到了晚上,大街上熙熙攘攘,街道二旁的灯笼甚至是挂在树上的花灯全部点燃,一团团、一簇簇闪烁的灯火,为夜色铺上了华美的彩袍。 小摊贩的吆喝声,各种擂台之上的敲锣打鼓声起此彼伏,百姓手中几乎人手一盏花灯,流经东城的汾河旁更是驻足了许多少女,她们将许愿签小心放到莲花灯中,然后放入河中令其随波逐流。 亓官聿将一盏粉白的灯放到即墨芙兮手中,随后轻轻开口询问“可有心愿?” “心愿?”即墨芙兮纤指拨弄着花灯的花瓣,低头不语。 “恩,若你将心愿写到这张纸上,说不定会实现”亓官聿将一张裁好的不大不小的纸片塞到她的手中。 “没想到太子殿下也会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却将纸片直接放到莲花灯中,然后小心提着裙摆蹲了下来,将花灯轻轻放置到水面上,一拨河水,泛起阵阵涟漪,莲花灯缓缓打了个旋,随着水波越飘越远。 即墨芙兮起身,看了看身边的男子道“我的心愿从来都不是心愿” 迈开莲步便往城中走去。 亓官聿呆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思考她话中含义,便见佳人早已走远,只得大步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欣赏走这热闹的大街。 只要即墨芙兮驻足停下多看了一眼某样东西,亓官聿便会上前低声询问“可喜欢?” 但得到的总是她轻轻的摇头。 直到二人行至到一处擂台,只见正上方悬挂着一盏剔透的桃花灯。 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栩栩如生,甚至用桃色的粉末轻轻勾勒出机理暗纹。灯中的火焰轻轻摇曳着,一闪一烁衬着灯身越发玲珑剔透起来。 感受到身边女子的目光。 亓官聿顺着她的视线朝上方望去,薄唇微启“可喜欢?” “不错”即墨芙兮终于吐出这二字 亓官聿嘴角轻轻上扬,他行了几步,至擂台旁的青衫老者面前,询问道“那盏桃花灯可卖?” 老伯上下打量了亓官聿一番,半响后却是摇了摇,指了指擂台上已经站立的几个青年道“年轻人,等会有夺灯大赛,要是想要花灯,就上台去比试一番吧” “不必了”这时即墨芙兮却是冷冷开口 “我自会为你摘得”.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径直登了台。 即墨芙兮眼眸的担忧一闪而过。 但台上已经锣鼓震天响,比赛即将开始了。 下方立即汇集了大量的人流,四周变得嘈杂不已。 只见一位年过半百的灰衣老叟上台稍稍抬了抬膀臂,示意台下安静,随后轻咳一下,缓缓开口“又到了天玥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今日,锦绣访还是按着往年的来,老身也不用多做介绍了,相信诸位都清楚规矩。” 扫了眼台下的百姓,又接着道“谁攀爬夺得那竹架之上的大红花,便可得到老舍身后的这盏花灯之宝” 台下一阵哗然,只见那竹架足足有七丈余高,而在此顶端,悬挂着一朵锦缎红花,长长的带子迎风飘荡。 “哎,方大师,这架子怎么比去年高了不少啊” “去年的就已经够高了啊” “就是,这也太坑了吧” 台下一阵抱怨声。 灰衣老者眼皮都未抬,只是接着开口道 “今年的花灯可不同于往年,方某可以提前透露给大家,这花灯之王可是王朝御用的女红大师秋姑姑亲自制作,材质更是我们锦绣坊从夏齐一路运送而来的,不然怎能这般玲珑剔透。” 什么?王朝御用?夏齐? 听到老者的回答,许多百姓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耳中所听的言语,现场的气氛有几分的凝固。 毕竟对于寻常人家来说,王室这二字,本就遥不可及,一想到自己竟是可以同皇亲贵族共用一人制作的花灯,许多人都表情亢奋,跃跃欲试起来。 “好了,今年参加的就这些人了?”老叟一扫台上十几名青年男子,似乎有些不满。 “我,我” “还有我” “…” 瞬间台上又多出了十来个,灰衣老者这才满意地抚了抚山羊须,开口道“大家先活动活动筋骨,等会可有得受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擦拳磨掌之声… 直到几声沉重的钟声响起。 老者才缓缓走到台子的一侧,使了一个眼色。 之间几名粗衣大汉抱了大量的绵软铺在了竹架底下。 见差不多了,老者拍拍大掌,轻飘飘道“开始吧” 顿时,台上一番杂乱无章。 三十多位青年争先恐后地攀爬着架子,有的甚至直接在上面掐架起来,有一个青衫青年一时未抓稳从上面掉了下来,他从地上起来后神情沮丧,垂头丧气地下了台子。 看来从架子上掉下来便等于失败了,即墨芙兮瞥了眼那个青年。 后来几名因为各种缘故掉在地上的青年也都纷纷下了台子,验证了即墨芙兮的猜想。 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身材欣长的男子,与其他人不同,即使做着这样的事情,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旁人难及的风采,他的速度虽不是最快的,但也并非最慢,居第五的样子,看他的速度,隐隐有超前的趋势。 这样的男子,自然吸引的不止一人的目光,甚至在即墨芙兮身边就有二名姑娘大方地讨论着。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玄衣男子” “我方才讲的就是他,刚刚你看到他正脸没有” “哎,没有,你给我讲讲?” “…” 即墨芙兮的眉头轻轻蹙起。 此时亓官聿已经超过了第四名,离架子顶端不过二丈远,这时第二的壮汉和第四的干瘦小伙又互相争执打了起来,他稍稍绕过他们,紧紧咬在第一名身后,快了! 二人距离渐渐接近。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只见那第一的布衣大汉蓦然回头,表情狰狞,对着亓官聿的左掌便是狠狠一脚,亓官聿一时不察,被踩了个正着,他左手一松,俊脸一白,五官扭曲了几分,右手却死死握住不放。 那布衣大汉见此,又伸出脚正欲再踩,却是被亓官聿左手死死扣住,虽然手背处传来阵阵剧痛,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松手。 “他奶奶的!” 大汉吐了句脏话,索性二手抓紧竹竿,放开另一脚,对着亓官聿修长的脖颈直直踹去… 这时却是传来几道“刷刷刷”的破空声。 只听“轰”的巨响,那大汉直接坠到了台子之上,好在上面垫了厚厚的绵软,倒也不至于伤胳膊断腿。 是亓官聿的暗卫,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主子被欺负,当场飞升而出,把那大汉踢下去了。 “这这这,怎么回事”一旁干看戏的老叟及时站了出来 “规定是不得使用轻功的,这群人怎么回事,还有你” 他指了指攀附在竹架之上的亓官聿“你可以直接下来了” 亓官聿正欲说些什么,脚下却是一松,他直直往下坠去。 “殿下”暗卫一齐惊呼出声,同时松开了手,足下一点,纷纷朝下飞去。 这在此时,即墨芙兮身影晃动,呼吸间已经来到亓官聿身旁,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袍,另一手一挥,指尖夹住一枚破空而来的银针。 二人飘然落了地。 “照顾好你们的主子”亓芙兮吐出这句话,衣袂飘扬,人已不见。 几番追逐至一处幽暗的树林处。 一轮明月高高挂在树梢之上,涂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即墨芙兮看到前方的黑衣蒙面人已经停下了脚步,背对着站在一片胡杨树前。 她的步子很轻,踩在地上犹如无声。 “来了?”黑衣人缓缓回头。 熟悉的声线让即墨芙兮莲步一顿。 黑衣人却是低声笑了,抬起手臂取下了面罩。 “师傅”即墨芙兮猛的跪在了地上。 第30章 宗主多娇05 “为师不过出去历练二年,你,很好” 他似乎被气的不轻,神色不见过去的和蔼模样,满头银发也有些轻微凌乱,看样子像是风尘仆仆赶来的。 “芙兮竟不知师傅到来,请师傅责罚”即墨芙兮低垂着头 “责罚?”即墨云鹤冷笑道“不知为师到来是小,但你不顾为师临行前的叮嘱私自出山,又下命封了五行长老的口,现在更是与男子厮混在一起才是大事,你说,为师要如何责罚?” “无论何种惩罚,弟子都受得…但…”她顿了顿,索性讲开了“虽知晓师傅并未起杀心,但师傅不该用影匿针对待一个不会武功之人。” “噢?你这是在为了一个男人教训为师吗?” “徒儿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即墨云鹤扬起手掌,内力翻涌,周围顿时风沙骤起,沙地碎石颤动起来。 即墨芙兮轻轻闭上了眼眸。 意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风声渐渐小了,而她身边多了一重呼吸。 厚实温暖的大掌抚摸着她柔软的发顶,即墨云鹤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皎洁的月色道 “这事间诱惑总是太多,情爱本是一场空,徒儿,随为师回去吧” “师傅,徒儿知晓自己错了,他是天玥的太子,若是师傅真的伤了他,岂不是挑起二方的战事?” 言下之意便是告诉面前的之人,方才之言并不全然是为了那男子。 果然,即墨云鹤的脸色缓了缓 “罢了,你现在便随我回坤霞山” “师傅…“即墨芙兮轻轻开口“可否…缓一日?” 即墨云鹤置于发顶的大掌一顿,随后收了回去,负手而立,冷言道 “你竟还不知悔改?” “徒儿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况且…天玥王那边…” “亓官珛那边为师自然会去请辞” “求师傅…”即墨芙兮仰起头,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小脸此刻却浮现一丝乞求之色。 即墨云鹤稍稍一愣,眸中神色莫测 “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那…” 并未说完,他一甩衣袍大步走开 “仅有一日” …… 擂台之下,亓官聿拿着一盏灯笼蹙紧了眉头,周围是四名守护的暗卫,不顾围观指指点点的百姓,在一名暗卫蓦然出现的时候,忙问道“怎样?” “殿下,并未找到”这名暗卫虽低着头,心中却是想着,殿下不觉得当下是要先调查那背后暗算之人么?反而要我等去寻找宗主,虽然宗主是追寻着那黑衣人而去的。 好吧,其实找到宗主或许也等于找到了暗算之人,但此刻他可不认为殿下是这等打算。 暗卫的心思亓官聿自是不知晓,他只是将眉头锁得更紧了,抬起头漫无目的地扫视一番,却意外瞥到了那一抹月白,当下喜上眉头,顾不得什么,忙几步上前 “芙兮” 即墨芙兮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男子。 “怎的去了这么久,有没有受伤?”他语气之中带着焦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只是追的久了些,再说…谁有那个能耐伤我”即墨芙兮语气淡淡的,越过他朝前走去。 “我并未追到那人” “无碍,芙兮…”亓官聿跟上了女子的脚步,将手中玲珑剔透的灯笼晃了晃,塞到她的纤手中,道“喜不喜欢” 即墨芙兮脚步一顿,侧身定定看着他。 “往后,别做这般危险的事情了。” “芙兮…”亓官聿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你…关心我?” “…” “嗯?”男子上前半步“芙兮,你是在关心我么?” “傻子”即墨芙兮喃喃自语“一个灯笼而已…” 听到她的回答,他的眼眸骤然爆发出喜悦的光泽 “芙兮”他试探着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见后者没有反抗,才收拢了长指,将她小手全部握在了自己手心中。 “跟我来”亓官聿满怀欣喜带着她跑了起来,到了城门口,二人登上马车。 月亮被云层缓缓遮住,夜渐渐凉了。 马车内的气氛却异常温馨。 “芙兮,你可以睡会,路有些远”他温柔地注视着她。 “嗯”即墨芙兮闭上了眼眸,身子稍稍倾斜,头枕在他的臂膀之上。 亓官聿的身子有瞬间的绷硬,片刻后才放松了开,换了个姿势,让人儿靠起来更加舒服。 山路虽崎岖,但好在马车足够柔软,即墨芙兮睡得也很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 当即墨芙兮悠悠转醒,马车还在行驶中。 剔透的桃花灯搁在一旁一明一暗地闪着。 而身边的男子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坐姿,她的心蓦然一暖。 目光带上了几分柔情,自从修炼了梵水决以后,她已经多久没有这番感觉了。 是的,这次攻略的难度并不在于亓官聿,而是在于这副身子本身,本就寡淡的性子再加上梵水决的修炼,会淡化她本身的情感感知,直到修为达至大圆满后,之前堆积的情感才会骤然爆发,这也是原主为何会遗憾终生的缘故。 所以她除了让亓官聿爱上自己的同时,也要抵制梵水决与生俱来的作用,用心爱上他。 “醒了?”亓官聿微微侧目看着身旁的女子,伸手帮她敛了敛垂散下的一缕发丝,随后温柔开口 “马上就到了” “嗯”即墨芙兮轻轻应道,目光却不自觉看向他的侧颜,从薄而轻抿的唇瓣到直挺的鼻梁,再到他那的温和而平淡眸子,当他用心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瞳孔深处含着水水的温柔,倒映的全都是你。 “可好看?”不知何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即墨芙兮不由挪开了视线,心跳蓦然加快了几拍。 亓官聿却眼尖地瞥到了她微红的耳尖,眼眸中的温柔转为深深的宠溺,他就知道他的芙兮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握着柔荑的大掌不由紧了几分。 马车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四周的景色却是叫即墨芙兮稍稍一愣。 他们现在立于一处高地,视线异常的辽阔,放佛置身于深蓝色的天空之中,幕落星辉给人带来神秘和宁静之感,让时间在这一刻沉默中仿佛凝固了。 碎石子路旁都是没过脚踝的杂乱草丛,前方有几棵高大挺拔的树木,即使在黑夜中也格外显眼。 亓官聿拉着即墨芙兮朝前走了几步,行到最前方大树下的磐石之上,脚下万丈深谷不见其底,夹带着一阵阵冷飕飕的风,吹得二人发丝凌乱,衣摆更是晃的厉害,但亓官聿毫不在意,反而遥望前方,语气带着几分兴奋 “应是快了,芙兮,我想带你来看…” 话未说完。 却是一道惊天雷声响起,闪电斜刺刺地划破了夜空,猛地瞬间照亮了半边天,但下一刻四周又骤然暗了起来。 天玥的天气便是这样,说变就变。 狂风已经卷起了地上的尘土叫人睁不开眼睛,高地之上的大树摇晃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地上。 亓官聿敛下了眼帘,略略叹了口气“罢了,现下也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拉着她上了马车。 只余外面隆隆作响的雷声,狂风怒吼、雨水砸在马车顶部的声音。 … 次日,艳阳高照。 经过一日洗涮的天空蓝的透明,圣道小庄的院落显得更加清幽了。 即墨芙兮推开闺房门的瞬间,便见到了躺在院内树干之上的即墨居月,他还是一如过往闲散,独饮着一壶酒,姿态荡然。 似乎听到了门声,他将目光投向自己,闪动着桃花眼,咧嘴一笑 “师妹,早啊。” “嗯”淡淡应了声,径直朝院口行去。 “唰” 忽的一道破空声袭来。 即墨芙兮抬起玉臂在虚空中一挥,手中便多了一物。 只见那物为长条状,上宽下窄,玲珑剔透泛着幽蓝,最顶头那端刻有小小的“玥”字。 “我今早醒来便发现房中多了此物,师妹这是何意?” “我今日便回宗派了,你好好留在此处当你的国师吧”即墨芙兮将玉条重新抛给他。 “哎?” “你不愿?” “咳”即墨居月将玉条收好,开口道“自是愿意” 做了天玥国师之后,便能更加轻易地接触到自己的意中人了,这等好事谁不愿? 即墨芙兮看他模样便知道他应下来了,便迈开了步子,出了院落。 今日是最后一天,她得前去王宫向亓官珛请辞。 和料想中的一样,亓官珛果然出言挽留,但知晓即墨云鹤的到来,便住了口,只是感叹道宗的大隐、自由让他真正羡慕。 即墨芙兮听此话脸色虽未变,但心中却在臆想,如若师傅早生几十年,收走的徒儿会不会眼前这位帝君? 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世间万事万物哪有那么多如果。 当晚即墨芙兮便随着即墨云鹤回了道宗。 至于亓官聿,她未当面与他道别,她不善言语,只得寄托于文字了,于是塞了封书信给了即墨居月,让他转交给亓官聿。 回到宗派的第二天,即墨芙兮便直接闭关了。 与亓官聿接触这么久,她也知晓了梵水决的霸道,若想破除此障碍,还是得修炼到大圆满,而且有了前世的经验,想必这次应当会快上许多。 胸前的花瓣已然染红四瓣,亓官聿确实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但即墨芙兮却不想让没有感知的自己去坦然接受这样真挚的爱情。 第31章 宗主多娇06 直到三月后的某天,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沧祈洞。 左右看看无人,便将一封信件透过石门的细缝塞了进去,匆匆走了。 端坐在石门之内的即墨芙兮自然听到了声响,她起身,行至石门前将信件捡了起来,随后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上面记载着即墨云鹤年少时的一些琐事,是的,即墨芙兮现在在调查自己的师傅,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原主不想让自己的师傅失望,但又想与亓官聿在一起,所以即墨芙兮便只能调查即墨云鹤希望能找到突破口了。 信件不长,大意是讲的即墨云鹤在入道门之前,有位从小一快长大的青梅,二人感情很好,后来不知是何种原因,那女子一声不吭嫁给了一名商贾,导致即墨云鹤认为自己被背叛,从此再也不信了情爱。 信件后面粗略交代了下那女子现在何处,现今的生活等。 即墨芙兮看完之后便行了几步行到一旁的烛台前,将纸张点燃,看着它被火焰吞噬。 之后满腹心事回到蒲团之上打坐。 那名商贾虽是腰财万贯,但是为人十分吝啬,导致那女子现下状况也不是很好,让即墨芙兮疑惑的是,那女子也不像是贪财之人,她时常逛坊市都会给一些乞儿铜板,但她又确确实实是看上了那商贾的财产。 因为昔日她曾以书信告之即墨云鹤,“宁为富家妾不做穷□□。” 也就是这句话,成就了现在的即墨云鹤。 即墨芙兮觉得她什么时候得去拜访一下这位夫人,毕竟师傅的心结不解除,她与亓官聿之间始终无法圆满。 …… 不过半月,即墨芙兮又收到了一封书信,却是来自即墨居月的。 除了絮絮叨叨写了些他在天玥与楚别姬的相识、相知之外,还提到帝主即将西巡之事。 关于此事即墨芙兮自然也是知道的,因为前世也有过这样一遭,亓官珛去西部菩提山等地视察民情,亓官聿与亓官靳一道随行。 而这次出巡,还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途径菩提山上时,山体竟是崩塌,看似是自然灾害,实则是亓官靳以火药所安排的一场精心的刺杀计划,但因为原女主楚别姬始终与亓官聿呆在一起,一向心狠手辣的亓官靳竟然心软了。 结果导致亓官聿逃过一劫。 亓官聿本就是个颇有心计和野心的人,只是一直隐藏在温和的表皮之下,这次事件大大刺激了他,之后他不再抱着防守的姿态,反而主动出击起来。 这也是最后亓官靳狗急跳墙,直接逼宫的引火线。 不过好在知晓有楚别姬在,他此次并无生命安全,即墨芙兮稍稍心安了些。 但她却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她与即墨居月的插手,尤其是花丛高手即墨居月的存在,楚别姬的心还在不在亓官聿的身上就不一定了。 果然,即墨居月下一封书信便让她平时冷淡的小脸像结了一层冰霜,她没有想到即墨居月的进展居然如此之快,这次西巡,楚别姬以身体不适的由头,并未随行。 她的心底升起了一阵躁意,这次亓官聿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起身,直接烧了信件,随后走了几步,按下了石壁之上突出的石块。 随着一阵轰隆隆声的响起,沉重的石门向上缓缓升了起来,待至头顶不过二尺位置顿了下来,刺眼的白光直射进来,让亓墨芙兮的眼眸微微酸痛,不由抬起玉臂用手背遮了遮强烈的光线。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道宗的后山的沧祈洞,此地杂乱无章,野草横生,却是人迹罕至,是处清修的好地。 既然即墨芙兮已经决心下山,自然不会沿着道路前往道宗殿中。她拔开草丛,纤指并拢敲了敲地面,土块微微颤抖,出现了一个小暗格。她将随身携带的流苏玉佩解了下来,放到了格子里面,又将土块挪动回原位,转身朝着与主殿相反的方向行去。 若她的心腹见不到她人,自会拿此玉佩代替她呆在沧祈洞内。 她得在亓官聿到达菩提山之前找到他,时间紧迫。 好在亓官珛这次西巡意图在于视察民情、查看各州郡大臣的政务要领等,走走停停的自然行的比较缓慢。 即墨芙兮不过十日便赶上了他们的行程,并换上了男装,易容成一个相貌平庸的小厮,加入了队伍,她无法向亓官聿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所以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其实她能成功混进队伍也颇有几分运气成分,随行御厨成大鱼的伙计因水土缘故一病不起,正好缺个打杂的下手,于是即墨芙兮灵机一动使了个计让成大鱼召了自己。 小厮的每日要做的事情也不算复杂,大抵不过是帮随行的厨子打打下手,或是拿下调味之物。闲暇时还能听他们侃大山。比如哪个娘娘比较受宠,连带着那大宫女是得罪不得的,或是哪位公公偷偷与小宫女结成对食云云。 因着她平时沉默寡言,不像个巴结趋势的小人,那厨子倒也对她还算和颜悦色。 车队也就这般缓缓前进着,一行车马终于在十天后到达了菩提山脉。 菩提山脉之所以被叫冠名“菩提”二字,正是因为一个传说。 此山在上古时期曾有人修炼佛法得到成仙,成仙后的当日,七彩祥瑞笼罩山头,那仙人一挥衣袖,一连馈赠三宝给当地百姓。 一为菩提山上的菩提真佛,此佛傲然伫立于山峰之上,竟是栩栩如生。 第二则是从菩提山之上流下的甘甜河水,在干旱少雨的西部地域,这水源被当地百姓奉为至宝,且专门派人看管。 这第三嘛,便是菩提山之上的菩提寺庙,据说无论是求姻缘还是求子孙,只要来此庙拜上几回,保管灵验。 此地百姓对这个传言深信不疑,因此奉信佛教,并将此山命名为“菩提山脉” 而这“菩提山脉”也是亓官珛执意西巡至此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如今这个佛道如斯强大的大陆,尤其还是在亓官珛自己的领土之上,他自是很不乐意见到此类佛教凌驾于王权之类的现象。 他虽奉信道教,但也是因为天玥与坤霞道教互邻且百年友好的前提下,有的属于他自己信仰,但极南之地的佛教,明显与圣御更加密切。 所以他这番巡视也有示威的目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王权,让他们看清自身本为天玥子民。 这日天气甚好,艳阳高照,似是个好日子。 菩提山上树木繁茂,翠竹成阴,鸟雀鸣叫。 但危险往往隐藏在平静的表皮之下。 但就在一队豪华又庞大的车马通过菩提山蜿蜒曲折的山经时,变故突生。 随着“壁咚”一声响起,无数碎土,石块夹着树根一起砸了下来,刹那间山崩地裂,宫女太监们立即乱成一团,尖叫声、嘶吼声跌宕起伏,他们四处乱窜,更多的却是被砸倒在地上,有的身子都折断了,还有的甚至直接歇了气,空气中很快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番轰炸也不过持续了不到几息,却是死伤无数,临近的山峰已经塌陷的一半,而这番惨伤衬着这景显得异常萧索。 即墨芙兮自事故发生之前便攀附着躲在了马车底下,现下忙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地,有些狼狈地爬了出来,稍稍理了下身上的袍子。 看了眼周围的死伤人群,动作一顿。 促使事件发展的法则主线她无法更改,故此这次的山崩即使她以“道法”名义骗取天玥王的信任,告诉他此行有难也没用,就算这次逃过了,下一次的会更加惨烈。虽然依着梵水决的缘故,她无法深切为这群人感到悲哀,但她依旧默哀了片刻,才运转起内力,去寻找亓官聿。 越过几具缺断的尸体,绕开已经奄奄一息的死伤,她虽未有表情,心却是越发的沉重起来,直到她看到不远处满身是血挣扎着的黑衣人,忙是快步向前问道 “殿下呢?” 黑衣人明显带着浓浓的戒备,明明已是垂死之态,却瞪着眼睛盯着即墨芙兮。 “殿下在哪?快告诉我?”丝丝颤抖的声线暴露了即墨芙兮此刻的焦急 黑衣人似是相信了,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缓缓伸长食指指了一方向,头便一歪,咽了气。 怎会!即墨芙兮向前几步,看到脚下不见其低的万丈深渊,风卷起衣袍,吹乱了她的墨发。 她提起周身内力,随后纵身一跳。 攀附上了峭壁之上生长的树枝,随后弯起身子足尖一点,身躯便落到了另一处树根处,沿着绿色的藤蔓在空中来回荡着,待离谷底不过一丈余远。 即墨芙兮手稍稍使劲,奋力一跃,便落了地。 第33章 宗主多娇07 山崖底下杂草生得很是繁茂,长度几乎没了半条腿,即墨芙兮双足落地时隐隐觉得下面有东西,忙移开脚尖,弯腰拨开杂草才发现地上躺着一具死状极惨的尸体,不仅胳膊和腿都对不上位置,就连头都被什么东西给拧断了。 通过衣袍判断应是亓官聿的暗卫。 蹙了蹙眉头,即墨芙兮小心地拨弄着周围草丛,二指并合从一片草叶子顶端滑下,指尖摩挲了片刻,抬起纤手一看,果然是血迹。 她先伫立远目了番,随后顺着此血迹的方向一路追去。 四周杂草渐渐少了起来,眼前变得一片开阔平地,光秃秃的黄土连颗树都没有,。 这种地方可不适合逃生啊,即墨芙兮心中升起莫名的烦躁。 她足尖一点,依着地上斑驳的血迹朝前飞去,不一会儿便影影约约听到前方的打斗声,待离得近了才看到,原来是十来个黑衣人与几个伤痕累累的暗卫搏斗着,李芙兮加快了速度,解开腰间的软剑,直接上前加入了战斗。 身为道宗宗主,她的武功自是极为厉害,有了她的协助,不过几息之间暗卫便占据上风。 很快,那群黑衣人被制伏,即墨芙兮提着一人的前襟,膝盖朝他下颚狠狠一踢,顺手卸掉了他的下巴,抽出他口中的毒牙,将人往暗卫身上一丢,开口道 “带回去审问吧,太子殿下呢?” “还请问阁下是…”其中一名暗卫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抬头艰难询问 “自是帮你们的人” 几个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放心,若我有恶意方才便不会救你们了“即墨芙兮接着道,但见对方还是一副不肯开口的样子,她只得自袖袍中掏出一包粉末,指尖沾了沾,一抹小脸。 蜡黄的肤色开始变得白皙,平庸无奇的五官也渐渐立体起来,双眉修长,眼眸之光冷若冰霜,薄唇紧紧抿着,冷漠却是脱俗。 “竟是道宗宗主”暗卫一惊,叫了出来。 “现在可以相信了吧” “殿下被河水冲下去了,我等伤势过重,还请宗主伸手援助”暗卫们一齐跪下喊道。 “我自会找到殿下,而你们”她指了指在场的暗卫,“务必将这等刺客带回去,交给天玥王严加审问” “是” 即墨芙兮看了奄奄一息的刺客一眼,转身提起周身内力,朝下流飞奔而去。 若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被菩提山脉当地人称为“圣河“的菩提河其中一条分支流,所以这条河流平日里一定有人巡视,而且中下游也一定会有居民。 只要亓官聿还活着,就极有可能被巡视的人所救。 就算不被人救助,那么他也会被河水冲到中下游的浅滩中去。 思想到此,即墨芙加快了速度,她目前位置应是处于上游,尚不知这条河究竟有多长,看此水流速度如此湍急,亓官聿应该被冲得老远了。 就这样一路飞奔,直到翌日的午后,即墨芙兮才看到了不远处上升的炊烟。又赶了约莫一刻钟的路程,一个村子影影约约出现在了视线中。 走得近了才看清这村子的大体格局,大多都是零零散散的茅草屋,偶尔二、三个土坯房。外面东拼西凑围了几个栅栏,里面有些吃草的牛羊。 这是一个很落后的小村庄。 正想前去最近的一家敲门询问一番,即墨芙兮却眼尖看到了二位拿着一端削尖的长杆子在河边巡查的村民。 当下也顾不得去那村子了,直接朝那二人而去 “二位壮士,请问是否看到一位像我这般年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 面对身边忽然出现的年轻人,那二名村民自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忙将长杆尖端对准了亓墨芙兮。 “我没有恶意,只是在找人而已”亓墨芙兮解释道 二名村民互相看了眼,满是戒备地摇摇头。 “好的,打搅了”亓墨芙兮只得再次抱拳,带起一阵风,人已不见。 而在亓芙兮走后不久,一间茅草房的竹门打开,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抱着一个水罐出来打水,只见少女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肤色有些蜡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活泼的气息。 她见到二名巡视的村民后,大方地招了招手,甜甜喊道 “李伯,王叔,你们又在巡视圣河啊” “哎,芳丫头”那二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其中一位身着灰色粗布衫的男子才轻声道“方才我可是见有外地人前来打探那人消息哦” “啊!”那被叫做芳丫头的少女忙放下水罐,小跑着过去询问“那后来呢?” “被我们俩糊弄过去了”灰布衫男子哈哈大笑起来。 “哎,李伯,王叔你们可真厉害”少女也跟着娇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谢谢啦,那我先去打水了” “哎,好的,芳丫头还真是勤快” “可不是嘛,就是不知道我家二顺子什么时候能找个这么懂事的媳妇哦” “哎,你可别打芳丫头注意,我儿大福可是看上人家很久了” “去你的,就你家那胖小子…” “…” 谢芳一蹦一跳地来到河边,打了满满一罐水,随后朝着那二村民挥了挥手,这才抱着水壶朝家里行去。 推开竹门,进了茅屋,她先将清水倒进鼎里,又弯腰往灶中添了些干柴,见火烧得旺了这才拍拍手,转身到一旁的破旧木桌上倒了碗水,朝一旁的木板床行去。 只见那破旧的木床之上躺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 少女行得近了,轻轻扶起那人上半身搁置在自己双膝之上,随后一手扶着他后脑勺,一手拿起碗勉强喂了点水,这才将碗搁到一旁,放下男子,自己则盯着他发呆。 她是昨日日落时去河边洗衣发现这名男子的,当时他趴在河滩之上一动不动,可把她吓坏了,好不容易壮起胆子向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他尚有呼吸,正准备扶起他的时候,却见他猛的睁开双眼 “姑…姑娘,有人要害…我,无论谁打听…求姑娘…不要透露在下的行踪…” 说完人便昏了过去。 弄得自己好生惶恐。 最后费了好大劲将他搀扶回了家,进门的时候把娘亲也吓了一跳。之后娘亲请来里长商议了番,里长说看此人衣着打扮绝对不是一般人,救了他说不定还能带着整个村子富裕起来,所以大家都得尽心些。 过后娘亲又唤来隔壁大福哥帮他换掉了湿衣袍,昨晚自己也是照顾了他半宿。 其实她倒不是贪图他的财富,只是觉得这眼前男子长得太好看了些,她从未见过这样俊的男人。若是以后自己真能嫁给这样的男子…… 谢芳忍不住伸出纤指轻轻触碰了下男子的脸颊,入手的触感叫她小脸通红。 “芳儿啊,他还没醒么?”一位四十岁上下脸色黝黑的村妇走了进来。 “嗯,娘,还没呢”谢芳忙收回了手。 “哎,要不要请你梁伯来看看” “嗯,也好”她刚准备起身,却听到木床上那人有了动静 “芙兮…芙兮…” 他似乎在说些什么。 “扶起?”谢芳盯着喃喃自语的男子,好奇问道“扶起什么?” “芙兮!”亓官聿猛地坐了起来。 “啊”谢芳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而亓官聿睁开眼眸后,瞳孔之中满是茫然。 “这是…哪里”他环顾四周,弓起背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痛的额头。 “这里叫牛山村,我叫谢芳,这是我的娘亲谢氏,你掉进我们的圣河中昏迷不醒,是我救了你” 亓官聿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个少女。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谢芳眨了眨眼睛询问 “我…”亓官聿像是魔怔了一半,半天都没了动静。 “你…没事把”谢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脸色很不好 “我…我不记得了” “什么!”谢芳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该不会被河水冲坏脑子了吧。 “我是谁?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亓官聿垂头双手抓着墨发,五官痛苦地拧在了一起。 “哎,你…你别急啊”谢芳忙坐在木床旁握住他乱动的双手,像想起什么似得开口道“我刚刚好像听见公子你在梦中一直叫着扶起,扶起什么的,你仔细想想,要是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以后总能记起来的”。 “扶起?扶起?”亓官聿反复嚼着这二字。 “怎么回事啊”这时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 谢芳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娘亲不知何时请来了梁伯,忙起身让开了位置,立在一旁满是担忧道“梁伯伯,你快看看他,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梁伯是这个村子唯一一个懂医术的人,几乎所有村民与他说话都要揣上几分恭敬的态度。 “嗯,我看看…”他几步走到木床前,左右看了看男子面向,随后又将粗粝的二指探到亓官聿手腕处摸索了番,才缓缓开口 “这……应该是被水冲坏了吧,兴许过些日子便好了吧” 随后摆摆手,起身便出了门。 “娘亲…”谢芳拉着谢氏手腕摇了摇,看向木床上发呆的男子,心中有些怜悯。 “哎,年轻人,你也别想太多了,在这安心住着吧,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说也不迟,今晚我和芳儿继续去邻里借宿,你好生休息着”瞥了自家女儿一眼,谢氏接着开口“走吧,芳儿” “娘…”谢芳欲言又止。 “走了”强行拉着自家女儿走了出去,竹门缓缓关闭。 房间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第34章 宗主多娇08 翌日,天刚蒙蒙亮,炊烟已经袅袅升上天空,牛山村苏醒过来,鸡啼狗吠,燕语莺啼,村民的吆喝声、谈笑声吵得亓官聿睁开了双眸。 木床硌着他浑身不舒服,他昨晚辗转反侧都睡不着,但现下被吵醒他也没有睡意。 外面的吆喝声越来越大,他坐了起来,裹了裹身上的袍子,便起身下了床,走了几步拉开竹门。 旭日浑圆,大地早已一片大白。 外面很是热闹,男人们已经开始扛着工具进行农务,孩童们围着栅栏跑着,乐此不彼地玩耍;参天大树底下,几个农妇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什么。草屋的右方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年轻的姑娘们正在打水。 他蹙了蹙眉头,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好像离自己很远。 “哎?公子你起了?”这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亓官聿回头一看,是昨天那位姑娘,他思索片刻,开口道“姑娘便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了吧,昨日未及时道谢,心中实在愧疚。” “呃?没有啦”谢芳连连摆手,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个…公子还未用膳吧,我在邻里借了灶台,煮了点白粥,这就给你端来” “多谢”亓官聿勾起一抹淡笑。 谢芳瞥了眼,忙垂下了小脸,这人…怎可生得这样好看。 亓官聿喝过米粥后便将空碗递给了少女,看着她手脚麻利地洗着碗筷,之后又扛着一盆脏衣物到河边清洗,而亓官聿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忙里忙外料理着杂物,有心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 随着正午的接近,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人踹不过气来,亓官聿用手勺了一捧清水,洗了把脸,看着湍急的河流中倒映着摇曳的影子开始发呆。 刚刚一瞬间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待现在仔细回想又记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丢失的记忆很重要,却不知该用何种方式将此找回来。 “哎,公子…公子”直到身后传来呼喊声,他才回了意识,起身回头看着那跑得气喘吁吁的姑娘。 “谢姑娘?” “公子,你可识字?”谢芳微微喘着粗气,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衣角。 “识得” “太好了,刘大娘的儿子寄来家书了,但村中无人识字,哎,要跑上几里路去另一村的先生那给他看才能知晓写些什么,我情急之下便想到了公子你…所以”她红着脸声音越来越小 “那便走吧”亓官聿心想这姑娘还真是心善,就是太羞了些,动不动就红脸。 “嗯”谢芳忙答应着转身带着路。 当亓官聿念完这封薄薄的信时,刘大娘黝黑的老脸上满是泪水,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又塞了好几张自制的烙饼子给亓官聿,这才放了人出来。 亓官聿一出门便与一玩耍的幼童撞了个满怀,他也不恼,蹲下来揉了揉孩童乱糟糟的发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围着老树玩耍的孩子们,半响后开口问道 “谢姑娘,村里没有先生吗?” 谢芬垂着头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哎……你说我教他们识字怎样?” “什么?”谢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我说,我做他们的先生” “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谢芳眼眸中满是喜悦“牛山村所有村民都会很开心的” “嗯?”亓官聿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 “公子你…是个好人”她的声线不由带上几分哽咽。 …… 这厢亓官聿已经做起了教书先生,而那厢即墨芙兮却一直在奔波中。 她花了七日时光,一直找到了圣河的下流流域,却依旧寻不到亓官聿的踪影。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抱着最后的希望,她又沿着河岸往回搜索,这一次比来时更为的仔细。 在归途中,她甚至遇到了好几队天玥兵马,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应是也找了不短的时日了。 又过了五日,亓芙兮看了看圣河中下游的最后一个村落,也就是她询问的第一个村子,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她运起轻功,不过几息间便来到了村口处。 “这村中的人呢?”她四下看了看,不见一人踪影,又来到一间茅草屋前敲了敲竹门,没有任何动静。正深感奇怪,此时却隐约听到几个孩童的背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确认了发声地所在,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 透过破旧的木窗子,她看到了那人。 一时之间,心中感慨万千,她呆呆地看着他细心教着孩童识字,看着他的薄唇洋溢着轻笑,看着他的眼眸对着身边的少女充满了温柔,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快看,外面那人是谁啊”坐在后面的一位村民眼尖发现了即墨芙兮。 “哎呀,还真有人”旁边的大婶叫了起来。 “不会是来伤害先生的吧” “不行,我们得保护先生。” “走走,大家伙儿操着家伙出去” 很快的,即墨芙兮被村民们团团包围了起来,但她不在意,只是看着人群前方那一人,他还是一如从前般温文尔雅,身边的娇小少女紧紧靠着他,满是敌意地盯着自己。 “那个…请问这位公子,我们相识么?”他似乎被看得尴尬,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 “即墨芙兮,你可认得?” “即墨芙兮…芙兮…”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侧,眼眸微微眯起“抱歉我…” “先生他失忆了,这位公子你与先生可是旧识?”一旁的谢芬忙踮起脚,伸出柔软的小手帮他揉着太阳穴。 不适渐渐缓解,亓官聿对着身边女子温柔一笑。 “失忆呵…”即墨芙兮冷冷看着他俩互动,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淡然拿出粉末擦去了脸上的伪装,随后扯掉头后的发带,任由三千青丝泻了下来,盯着面前的男子道 “可记得?” “哎呀,居然是位姑娘”村民甲嚷嚷道 “还是个漂亮得像天仙的姑娘“村民乙瞪着三角眼 “死鬼,你眼睛往哪看”旁边的胖大婶揪起那人耳朵 “哎呦,我没看…” “呸,还没看,眼睛都粘那狐狸精身上去了。“ 听到狐狸精这三字,亓官聿的眉头轻蹙,二人四目相对,情绪万千,却是隔着白雾,触及不到彼此的心。 亓官聿寻着她的小脸一寸一寸看得仔细,心跳渐渐快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公子…”就在这时,一旁的谢芳轻轻扯了扯亓官聿的衣摆。 他回过神来,看了身边女子一眼,随后朝着即墨芙兮恭敬地拱了拱手“这位姑娘,或许我们曾经相识,但现在在下实在不记得了…所以” “不记得?”即墨芙兮冷冷吐出三字,深深看了亓官聿一眼,转身离开。 “……”亓官聿向前一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他紧紧抿起了薄唇,按下心中的不适。 …… “呜呜…呜呜…”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坐在花瓣纷飞的桃园中哭泣。 “小妹妹,你…没事吧” “呜呜…”小女孩抬起小脸,眼睛红肿得如核桃般,但她不知晓般继续流泪。 “怎么啦”小男孩走到她身边轻轻擦去了她的泪水。 小女孩爬起来扑到了小男孩怀中“呜呜…小哥哥,我…我迷路了,好害怕” “不哭噢!不哭,哥哥带你去找家人…告诉哥哥你的名字好不好?“ “芙…芙兮…楚芙兮” “……” 画面一转,却是到了大雪纷飞的腊月。 “小芙兮…你真的要走吗?”小少年眼眸中满是不舍 “嗯”女孩低垂着头 “万一许多年不见,你忘了我怎么办。” “聿哥哥…芙兮一定不会忘了你”女孩抬起头,轻轻握着了小少年冻红的双手。 “我不信” “聿哥哥你…”小女孩眼眶微红 “除非你拿好这枚玉佩,这是母妃生前留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如果…如果你觉得有些淡忘我了,一定要拿出来看看…”将一枚玲珑剔透绑着明黄流苏的玉佩塞到了女孩手中,小少年接着道 “我知道你在宰相府生活得不好…所以,小芙兮去道宗我应该高兴才对,只是,你不可以忘了我,等我长大后,我一定会来找你。” “芙兮…芙兮…” 亓官聿从梦中猛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东方已然肚白。 他的心像撕裂一般痛苦。 披上外袍跌跌撞撞地下了木床,一把拉开竹门,只见门外以即墨居月为首整整齐齐列了好几排的兵马 “参加殿下” 他却顾不得这么多,径直走到即墨居月面前问道“芙兮呢?” “宗主昨日告之殿下的行踪后便已经离开,殿下准备下回王朝吧”即墨居月不卑不亢地答道 “不行,我要去找芙兮”亓官聿推开即墨居月,径直朝外面行去。 “太子殿下,现今帝主病重,朝纲一片混乱,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上前一步猛地跪地,他充斥着皱纹的脸上涂满了疲倦。 “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士兵们一齐跪地。 第35章 宗主多娇09 “你说什么?父王病了?”亓官聿脚步一顿,回头满脸不可置信。 “太子殿下,这次西巡帝主本就受了惊,再加上殿下失踪,导致帝君忧思成疾,如今卧病在床怕是…”那老臣深陷的眼窝内浑浊的眼珠满是忧伤。 “太子殿下,师妹说了,她回宗派后就闭关了,还请太子勿惹了师妹清修”即墨居月也适时插嘴道。 “那便…回宫吧”亓官聿苦涩一笑,抬头瞥了眼站的远远的围观村民,对着身边一个年轻将领吩咐道 “这个村子的所有村民都是本太子的救命恩人,李将军知晓该如何做吧?” “属下明白” “嗯”亓官聿应了声,率领着众人便往外走。 “先生,先生你要走了吗”这时一个孩童挣开大人紧紧拽住的手朝亓官聿跑来。 “放肆”二个侍卫忙上前架住了那孩子。 “放开我,放开我,先生别走”那孩子奋力挣扎,小腿胡乱踢着。 “放开他”亓官聿转身呵斥道。 “是”侍卫忙松开了挟制的大掌,站回了原地。 “小福”亓官聿走了几步摸了摸他糟乱的头发,随后牵起他的小手,将他送回了他的母亲身边,又看了看一旁眼眶微红的少女道 “谢姑娘,这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了” “公子你……真是太子殿下…?” “嗯”淡淡的语气,客套却带着疏离。 “公子…”谢芳向前一步,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垂在身侧的小手紧紧拽住衣角,随即又松开,鼓起勇气开口道 “芳儿能否…陪在公子身边?”此话一出,一旁的谢氏忙扯了扯女儿的衣摆,表情惶恐。 亓官聿脸色一沉,深深看了少女一眼,甩袖离去。 谢芳则连连退了好几步,脸色苍白,她听见他冷言道 “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救了我,我便要娶你?” “你太贪心了” … 尘世浮华,五年光阴转眼即逝。 这几年来天玥发生了许多大事。先是天玥王病重,三皇子亓官靳连同护国大将军逼宫谋反,幸得太子与国师的联合镇压才得以绞杀反贼。接着天玥王驾崩,太子亓官聿继位,成为天玥新一代王。 据说新王怀瑾握瑜,仁政爱民,改进了天玥科举制度,选拔人才,重视各地域教育,哪怕是穷困山地,都拨款新办学府。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生长,甚至派使者出使其他各国,加强经济文化的交流,使得天玥一跃成为了三国之首。 但唯一让朝纲大臣担忧甚至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事情便是帝君的婚配问题,帝君生得翩翩如玉,性子更是谦和温顺,惹得众多闺中女子暗生情愫,许多朝臣之女更是明着暗着示意想入宫为妾。于是不止一位臣子提出要帝君充盈后宫,但每次帝君都以国事繁忙缘由拒绝了,可如今举国上下一片欣欣向荣之态,各地百姓福泰安康,边关又无战事,何来国事繁忙? 众人想,这或许不过是帝君的托词罢了。而帝君又与国师走得较近,免不了被人怀疑新王是否有龙阳之好,有心人更是编了一些小段子隐晦地将帝君与国师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历程唱了出来。 这日,国师即墨居月又一次来到了宣宁殿中,却是一甩衣袍,单膝跪于地上,双手呈上刻有玥字的玉条道“君主,今日臣是来请辞的” “噢?”亓官聿的笔尖一顿,抬起头来,如今他的长相比起之前少了分温润多了些凌厉,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帝王之威。 “臣想从此做个山野村夫,与心爱之人云游四海” “是吗?”亓官聿指节有节奏地敲着书桌,随后淡淡开口“芙兮愿意见孤了吗?” “这…”即墨居月有些尴尬道“君主知晓臣师妹的脾性……” “噢?”亓官聿继续提笔批阅起了奏折,不再说话。 “君主知晓的,国师终生不可娶妻,臣…” “那便不娶好了” “哎,君主,那不能啊,臣都与别姬商量好了…”即墨居月忙开口争辩 “与孤何干?”亓官聿合起奏折,将其丢到一旁“多一个孤家寡人,朕心中也舒坦些” “陛下,你不能这样啊”即墨居月心中顿时泪流满面,身为臣子他容易么,道宗、天玥来回跑也就算了,还二边都不给好脸色。陛下得罪了师妹,师妹不理陛下,最后受苦受罪的却是自己! “等什么时候芙兮答应见孤,你再去过你的闲云野鹤的生活吧” “陛下,臣也无能为力啊!”即墨居月一阵哀嚎,真不明白帝君看上师妹什么了,为何自己跟她呆了这么多个年头也没瞧出她哪里好了,那性子…啧,果然还是自家别姬温柔。 “现下芙兮已然出关,一月之内,我要在天玥见到她,之后你便可以跟你的美人双宿双飞了,否则……你还是呆在天玥继续看守天坛吧”亓官聿起身,理了下衣袍,随后大步朝殿外走去。 “陛下!!”即墨居月望着男人背影,伸出大掌颤抖着,心中满满都是泪。 而在坤霞山的某处,山崖之上,仙花馥郁,异草芬芳。 一月袍美人正在磐石之上打坐,却闻脚步声临近,一位青衫小道士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封书信。 拆开了信件,美人一目十行,随后轻轻一笑,喃喃自语 “呵,师兄倒是个随性之人,竟是要与楚别姬远游了么” 这女子自是即墨芙兮,因着已经修炼至大圆满,梵水决的副作用也降到了最低,如今的她的气质相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活泼之感。 “想要骗本宗去天玥便直说,还要寻个践行的理由,还真是…”她摇摇头,随意将纸张交给了一旁的小童子,似想起什么的问道 “云鹤太老呢?” “太老他……”童子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去哪里了?”即墨芙兮的声音不威而怒。 “掌门尊上”童子忙跪在了地上“太老他…下山…下山去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即墨芙兮一挥衣袍。 果然从师傅到师兄没一个正经人,想当初师傅口口声声 “徒儿啊…一切情爱皆是空” “徒儿啊…红尘皆是牵绊” 结果在查出来自己那青梅是被师祖所迫嫁给那富贾之后,马上屁颠屁颠回头找爱人去了。 而自己那便宜师兄,自从与楚别姬确立了关系,除却亓官聿的旨意,他便再未因私事回过宗派…… 这二人还真是…哎,师门不幸啊! …… 这日,万籁俱寂,落日偏西,圣道小庄在彩霞的笼罩下镀上了一层昏黄色泽。 一片落叶飘到凉阶之上,随即被来回踱步的大脚踩在底下。 “师妹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好今日的么”即墨居月伸长的脖颈看了看远方,满脸焦躁之色。 直到弥漫的霞光渐渐消退,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悬挂至空中。 即墨居月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推开小庄大门走了进去,虽然他很想回国师府见自家的小别姬,但师妹一日不来,他一想到君主那张黑得冒烟的俊脸,就…… 罢了,今晚歇在圣道小庄吧。 他一步三回头进了庭院,又走了几步,推开了房门,只闻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 “师兄,久见了” 即墨居月抬头,这才发现大厅上座之上慵懒地坐着一名月袍女子,一手托腮,正对着自己笑。 “你你你…”即墨居月伸出手指着,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师兄,你说叫我来此地为你践行,就你一人?” “咳,师妹,没想到你修为大圆满了,性子倒是变得亲和许多”即墨居月几步向前,不动声色地拿起白玉水壶倒了一杯茶,递到即墨芙兮手上。 “难道我之前的性子就不好了?”即墨芙兮一手端起茶杯,另一手掀起杯盖拨了拨,轻轻吹了吹,微微张开红唇抿了小口。 即墨居月见此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垂下了头,心中默念师妹对不住啊,师妹对不住了,为了师兄的幸福你就牺牲些吧,君主他不会伤害你的… “师妹…”他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 “嗯?“ “我要是做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相信师兄是被逼无奈,而且我保证不会害你…” “什么事?“即墨芙兮站了起来,头却一阵晕眩,她后退了半步,纤手撑着扶椅 “你…” 话未说完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第36章 宗主多娇10 恍恍惚惚转醒,浑身像被抽去筋骨一般绵软无力,动了动身子,却有种被禁锢的感觉。 即墨芙兮抬起小脸,映入眼帘是亓官聿棱角分明的俊颜,在摇曳昏黄的灯火照耀下,显得越发深邃迷人,她想挣扎着起身,但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来。 “芙兮”亓官聿环抱着的大掌紧了紧,满是柔情地看着她“都过去这么久了,别生气好不好?” “下药将我带到这里,这便是你认错的方式么?”即墨芙兮气坏败急地质问道。 “我…芙兮,五年了,你都不愿见我,我只能…”他语气有些哀怨“而且是你师兄下的药” “不管如何,立刻,马上送我回宗派” “芙兮…”亓官聿修长的手指忽然抚摸上了她的小脸,另一手搂着她纤腰,往前一带,即墨芙兮就这样没有防备地被他紧紧揽在了胸前。 “都是我的错,我认错。” 二人四目相对,情愫在彼此眸中蔓延。 “谁稀罕”即墨芙兮别开了小脸。 轻轻叹了口气,亓官聿将她的小手包裹进他的掌心中,低头将薄唇贴近她的颈窝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喃喃自语 “昔日,芙兮你说你遗忘我时,我便在想,再也不要忆起幼时之事,再也不要被你所吸引,可…你光光站在我的面前,便让我的理智全然崩溃,我总是控制不住去注视着,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你可知晓,我有多爱你。” 他的眉头微微蹙气,目光有些迷离,薄唇在她白皙的脖颈处轻轻吻着,声音低沉而沙哑“我如今说这些,也不是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他将她的小手带着放到自己的胸膛之上,透过薄薄的衣料,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每一下都跳在了芙兮的心上。 即墨芙兮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羽睫投下了半月形的阴影,看不清眸色。 当初…她又何尝不是遗忘了他呢? “芙兮“他盯着她的容颜,长指撩拨着她的发丝,将其拢到一边,露出了小巧精致的耳朵和修长的脖颈,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印出微红的烙印,随后将炙热的唇瓣印了上去,细细啃咬着,慢慢下移。 “别…痒啊”即墨芙兮小手推搡着他的头,羞得小脸通红。 她难得露出的小女人之态叫他眸光一闪,微抬起头,大掌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就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即墨芙兮发出一声惊喘,大脑一片空白。 唇舌交融间,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周围的气温越来越高,她的身子也越发没有力气,只等软在他的怀中…… “陛下,到点了” 小太监的声音响起瞬间打破了暧昧的氛围,即墨芙兮忙将小脸埋进了男人的怀中,亓官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稍稍平复了些情绪,这才应了声,直接抱着芙兮站了起来。 “你…”即墨芙兮只能环住他的脖颈,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他俩身处帐篷之中。 “你…放我下来” “国师说那药会让你一日都使不上劲,所以…”他的唇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心情很好, 迈开长腿,径直朝外行去。 五月的夜晚月明星稀,照的山谷笼罩了一层银纱。草儿来回摆动着,树叶悠悠荡荡,晚风轻轻吹拂起二人的发丝,在空中纠缠交织,窝在男人温暖的怀中,芙兮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与脚步声。 “还记得这里吗?”亓官聿蓦然开口“上次因为下雨错过了,今夜我们补回来” 行到最前方大树下的磐石之上,亓官聿轻轻放下了芙兮,随后席地而坐,抬头朝着身旁站着的女子轻轻一笑,长臂一揽,即墨芙兮便失了重心朝他倒去。 接住了人儿,将她放置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换了个令其更加舒适的坐姿,亓官聿才附在她耳边温柔道“看前面,马上开始了” 脚下便是万丈深谷,一阵阵冷飕飕的风吹来,但芙兮却觉得心底满是温馨。 远方渐渐亮了起来,数以万计的孔明灯升起,天空变得流光溢彩起来,灯火摇曳,山谷的景色缓缓浮现,竟是一大片开得繁茂的桃花园。 “从你离开那天开始,每年春天我都会亲手种上一颗颗的桃树,盼你我长大一起看,芙兮,做我唯一的眷侣,天玥的王后,如何?” 等待身边之人答复的时间是漫长的,亓官聿的环住着人儿的双臂紧了紧,尖起耳朵,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岂料怀中之人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因着这声叹气实在过于悠长与感慨,亓官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嗯?”故装平静地回了声,尾音却带着颤抖。 “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下我师兄现在身在何处?” “嗯?什么?国师?”亓官聿明显没反应过来,呆呆回道“他现在应该已经去云游四海了吧” “他居然敢对我下药,你说该怎么办?”芙兮推搡了下他,言语中有着不满。 “就是,敢对天玥的王后下药,我这就下令把他逮回来”抓住她的小手,亓官聿一本正经地承诺道。 这男人还真是够无赖的!明明是他下的令!现在居然厚颜无耻地撇开一切!什么的温文尔雅,什么翩翩君子,都是装的!心里万分鄙夷他这般行为,但她一时之间又挑不出他的过错,只得含糊道 “这还差不多” “嗯?芙兮这可是你亲口答应了的” “什么?” “我说的是天玥的王后,芙兮可没拒绝,等下回去我便昭告天下,不准反悔。”他耍起了无赖 “……” 而处于某处的即墨居月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后紧了紧身边女子握着的小手,心里思索着这天玥的天气变得还真快啊! 【小番外—缘定一生】 桃园内,帝君携带帝后相伴席地坐于一棵桃树之下,看着漫山遍野的桃树,在黄昏的映照下镀上了温情的光泽,桃花瓣飘零,落到了二人的衣袍、发丝之上。 忽然,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缠上了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在她耳畔轻言道“我为你种下的桃园,比起昔日御花园那个,是不是更美一些?” 即墨芙兮不着声色地解着他的大手,环顾了下四周,心有触动,却故装镇定道“都差不多啦” “你…”亓官聿不由有些恼怒,蛮横地见她搂到了自己怀中,随后席地一滚,便将人儿压到了身下,语气带着几分酸味 “我为你种下桃园,你都不在意,我那么想你,你都差点遗忘我,还有…我的玉佩呢?” “我…”之前她也有向自己师傅索要过,谁料即墨云鹤眼睛一瞪,反问道“什么玉佩?”敢情他已经忘了这事,自然那玉佩也不知被他丢到何处去了。 “丢了是不是?”亓官聿声音怎么听怎么哀怨。 “我…”芙兮却是提高了声线,一下子有了底气“你要与我算旧账对不对?昔日在牛山村是谁……唔…” 话未说完却是被某人的薄唇直接封住了小嘴,芙兮小脸羞得通红,这光天化日的,他身为帝君怎么可以… 用力推搡着,身上之人却不为所动,芙兮又不能运用内力,怕伤着了他。 发丝纠缠着,漫天飘零的花瓣落到了他们身上,添加了些许艳靡的色泽。 良久,他才在她唇角轻轻一吻,随后抬起了头,乌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指腹摩挲着她的小脸,声音低沉沙哑 “我已下令所有侍卫在园外候着,放心,没有人看见的。” “那也不行…”她红着脸嗔斥道“你可是帝君,要是被人知晓了…” “知晓什么?嗯?”他一手玩把她的墨发,另一手却伸进她的衣襟里,轻轻揉搓着。 “你…”芙兮瞪大了眼眸,身子猛地绷紧了,他怎可如此胆大,但接下来她已无暇思考,因为身上之人已经埋下了头,或轻或重地亲吻着她的脖颈,缓缓往下,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之上,让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墨聿,墨聿”她只得紧紧拽着他的衣袍,无助地喘息着、唤着他的名字。 “乖,放松些”他低声安抚着,解下她的小手,分开五指摊开来,随后与之十指相扣。另一手徐徐而下,挑开她衣袍的束带,很快,罗裙散了一地,墨发凌乱,白皙光滑的小脸泛着潮红,混着飘零的桃花瓣,阵阵桃花之香,这是何等香艳之景。 亓官聿自是忍不住再度俯身而上,在她亲昵的吟叫声着释放了他强烈的占有*。 嫣红的桃树之下是纠缠交织的二人,一阵微风拂过,花瓣纷纷飘落。 此时正值五月,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正浓,花瓣儿铺满了小路。 第37章 魔使多娇01 芙兮是在即墨芙兮与亓官聿相伴了一生之后抽离的灵魂,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混沌空间,上个世界一切悸动化为了平静。 因着白狐脩还在沉睡,她也未在虚无做过多的停留,抽去一张纸片瞥了一眼后,便匆匆开始了下个世界的穿越。 她的身形渐渐的消散,灵魂与宿主融为了一体,记忆与感情如潮水般的涌来。 还未来得及整理思绪,就被连续的鞭刑抽得满地打滚,浑身上下满是伤痕,污血裹体。 这是一片武侠大陆,魔教势力强大,魔尊穹翊是此世界的男主,他靠着阴谋与武力屠杀了上一任的魔尊从而上位,为人十分凶残多疑。 而原女主容雪则是一名医者,她在山林间采药材时救治了重伤的穹翊,导致穹翊对她心生好感,他从未想过这间有如此善良温柔的女子,一向不屑与正道人士为伍的他,为了容雪特地伪装成一名正道弟子,借此与之亲近。 后来因为教中事物,他不得不返回魔教,但因着容雪不会武功,他怕她受到伤害,特派魔使萝芙兮(原世界女配)保护容雪。 穹翊旗下有二大魔使,分别是光护法萝芙兮与暗护法萝芙瑟。二位护法情同姐妹,亲密无间。萝芙兮一直暗恋着穹翊,对于容雪本就不喜,后来容雪被挟持受到了伤害,她因为保护不当受到了惨烈的惩罚。 导致她产生妒忌,最后竟是向容雪下毒,未料被魔尊发现,当着容雪的面亲手处置了萝芙兮,在此期间,容雪曾为萝芙兮求情,谁料萝芙兮非但不领情意,反而开口谩骂,最后被穹翊一掌击毙。 萝芙兮的前世的世界线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通俗来说,便是一个炮灰,而芙兮穿来的时间也很不凑巧,便是她下毒残害容雪,被魔尊处置的这天。 现下她浑身火辣辣得疼,就连睁开眼眸的劲都没了,如同烂泥般瘫软在了地上。 “穹翊,你就饶了芙兮姑娘吧,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有如娇莺初啭,甚是好听。 “雪儿,这等毒女不值得你为她求情。”穹翊大掌一挥,萝芙兮胸口骤然一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穹翊,她已经够可怜了”容雪伸手握住了男人大掌,眼眸闪过一丝不忍“她好歹是你的手下。” 穹翊神情莫测,动作缓了下来,搂住了身边女子沉声道“看着雪儿为你求情的份上,本尊便饶了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光护法,去后山断崖之上思过吧。” 萝芙兮最看不惯的便是容雪在穹翊面前这副模样了,放在前世,她早就出言反驳了,但若不想落得那般结局…萝芙兮双手死死握着,指尖掐进了肉里,随后又放开,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了地上 “谢容雪姑娘求情,谢尊上开恩。” “嗯”穹翊瞥了眼,哼了声,便将目光重新投到了深爱之人身上。 而萝芙兮此番言语,倒是让容雪若有所思起来,她太了解萝芙兮了,依着她的性子,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啊。 她微微眯起眼眸,仰起小脸看着身边男子撒娇道“你派遣芙兮去后山了,那谁保护我啊?” “本尊自会重新安排人的”穹翊抚摸着人儿秀发,柔声道。 “别人哪有芙兮厉害”容雪难得小女人脾气,不依不饶道“我就想要芙兮嘛…” “雪儿,别闹”穹翊沉下了俊脸。 “芙兮愿意前去保护容姑娘”就在此时,萝芙兮却是开口了。 “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魔尊放心,经过之前的一事,芙兮已知悔改,若蓉姑娘有半分不测,芙兮甘愿以死谢罪。”萝芙兮低垂着头,声音不卑不亢。 这回容雪倒是真的有些讶异了,萝芙兮是被打昏了头?脑子不清醒了么? 上次的挟持本就是自己有意安排使得自己受伤,导致她被魔尊惩罚受尽折磨,最后被妒忌蒙蔽了双眼,下毒迫害自己。按理说她该对自己恨之入骨,急迫想远离自己才对,怎么还主动要求保护自己? “呵…”穹翊冷哼一声“你不觉得死这个惩罚,对于魔教中人来说,有些轻了么?” “魔尊教训的是,若芙兮保护容姑娘不当,便甘愿千万吞噬关受罚。” 吞噬关是魔教最残酷的刑牢,各种变态的刑罚方式层出不穷,是用来教训魔教叛逆之人的,据说到了吞噬关,猛虎也迟早变成猫,现在芙兮竟然主动开口,穹翊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 “我相信芙兮,我相信她是诚心改过了”容雪在穹翊面前便是这般圣母,惹得穹翊全心呵护着她这朵黑莲花。 “好,记得你自己的承诺,既然雪儿开口了,本尊便再信你一次,若还有下次,呵…”他冷哼一声,随后拿出一颗乌黑的药丸,大步向前,扣住萝芙兮的下巴道“吞下” 不问缘由,芙兮直接张口,咽了下去。 穹翊的脸色缓了缓,又道“这是尸蛊丸,蛊虫进入你的身体后会休眠一段时刻,每逢双月十五便会苏醒活跃起来,那时候你将痛不欲生,你需在双月十五前一天回来领取当月的解药,若你照顾好雪儿,我自会给你解药…若你…哼” “我知晓,谢尊上不杀之恩”她顿了顿,再度开口“容姑娘宅心仁厚,过去种种是芙兮不对,芙兮被妒忌蒙蔽了眼,还望容姑娘海涵” 她抽出短刃,直接朝着胸口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却在距离心脏三寸的地方停下,死死咬住干涩的唇瓣,艰难说道 “这条命便留着往后保护容姑娘了,而这伤口,当时芙兮赔罪了” 尊上,芙兮这条命是你昔日所给,你若叫芙兮死,我不敢有丝毫怨言,那是我欠你的,但我却不欠容雪的,今日这一剑,便当还她求情之恩。 “哎,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给你包扎一下”容雪脸上露出不忍 “不用,她死不了”穹翊大掌拦住正欲上前的人儿,魔教之人,命硬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死。 “容姑娘放心…”芙兮丢了匕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倚着一旁的柱子喘息着道“芙兮死不了”瞥了男人一眼,低声道“不知尊主可许芙兮回明尊堂处理下伤口” “去吧”秦君翊大掌一挥。 “谢尊上”萝芙兮一拜之后便捂着左胸,步履蹒跚地出了大殿。 …… 明尊堂 萝芙兮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身后是同样盘膝坐着的红衣女子,只见她撑着双掌,源源不断的内力输进了萝芙兮体内,滋润着萝芙兮残破的身躯。 “哇…”直到萝芙兮吐出一口脏血,红衣女子这才收了手,满脸疼惜地轻声询问“兮儿,可好些了?” “瑟姐姐,我无事”一抹嘴角,萝芙兮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们姐妹为尊上出生入死,尊上竟为了一个正道女人这样对你,真是该死”红衣女子一甩红袍,表情狰狞,咬牙切齿道。 这名红衣女子正是暗护法萝芙瑟,与萝芙兮的活泼相反,萝芙瑟性子十分阴沉,使得她看起来深不可测。除了自己妹妹,她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就像个没感情的兵器一般。 “瑟姐姐,这样的话往后少说,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魔教中人。”萝芙兮回头,朝着自家姐姐摇了摇头,只有她知道,其实罗芙瑟的真实性子非常刚烈,爱便是爱,恨便是恨,也不知道前世自己死后,她的结局如何了。 这样想来,萝芙兮有些莫名的伤感,只有这个无血缘关系的姐姐,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怎么了?傻丫头,怎么露出这种表情,放心吧,外面的守卫都被我支开了,姐姐又不是那般没脑子的人”她起身,行了几步,随后蹲下来拉起芙兮的手,领着她朝床榻行去,又道 “兮儿身上的伤口有些深了,得涂些膏药,不然会留下疤痕” “嗯”芙兮闷哼一声,乖乖爬上了床榻褪去了衣袍,盘坐着任由芙瑟帮她上药。 药膏带着丝丝的凉意与轻微的刺激性,让本就疼痛的伤口胀痛得更加厉害,萝芙兮双眸紧闭,脸色泛白,豆大的汗水滴落下来,但她咬牙一声不吭。 “若是痛,便叫出来吧,在姐姐面前不需要忍着”萝芙瑟眼眶泛红,声线沙哑,她都不知道芙兮居然伤的这般严重,纤指划过她胸口狰狞的伤口,萝芙兮紧紧握着白玉药瓶,只闻瓶身咔擦一声,竟是裂开了。 “瑟姐姐…”萝芙兮睁开了双眸,轻轻开口“这次是我下毒在先,受罚也是应该的,我…” “你不必说了,定是那女子使得诡计”萝芙瑟身子前倾,卷起白布条,撒上药粉,一圈一圈为芙兮包扎着伤口,动作异常的轻柔。 “瑟姐姐…”萝芙兮满是感动,只有眼前的女子,才会这般不论缘由的相信自己。 嗅着眼前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看着她尚未全张开的面容,萝芙瑟一时有些伤感,她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小脸,开口询问道“兮儿,你就这般爱尊上?” “瑟姐姐…我…我的命是尊上救的…” 少女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了,萝芙瑟手上动作一顿,随后站了起来,理了理红袍,转过身神情莫测“兮儿为尊上效命多年,已经够还清了当年的救命之恩了,你好生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语毕,便朝殿外行去。 第38章 魔使多娇02 萝芙兮这一修养,便足足躺了一个月,好在她年纪不大,恢复能力强,又有着萝芙瑟的精心照顾,身上倒是没留下疤痕。 养伤期间,她顺便看了下自己胸前的花瓣,非但没有染红,除却四片透明的花瓣之外,还有一片沾染上了黑色,鲜红代表着喜欢,那么毫无疑问,黑色便是代表着厌恶了,一想到穹翊竟是厌恶着自己,萝芙兮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 她自五岁那年被年少的穹翊所救后,便一直追随于她,她刻苦训练着,只为以后足够强大,为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从十一岁开始接任务,到如今已有四年,从未失败过,他的要求自己从来不会说半个不字,十四那年,向他表明的心迹,但他却不屑一顾,反而让自己去保护他心爱之人,容雪。 那天,自己抱着芙瑟哭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便服从了他的命令,去保护那个看起来万分柔弱的女子,实际上,那女子比自己大了足足三岁。 后来,自己克制不住内心的妒忌,向容雪下了药,结果却被穹翊发现…也许因为这件事情,他彻底地厌恶了自己吧。 萝芙兮坐在铜镜前,伸手抚摸着锁骨下的花瓣,尤其是那片乌黑色的,更是被她的指腹磨出了道道红印,实际上萝芙兮看起来异常的娇小,通俗来说就是一只小萝莉,圆圆的鹅蛋脸,杏眼大大的,小小鼻梁下有张嘴角微向上翘的薄唇,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弯成半月状,脸颊更是会浮现小小的酒窝,煞是可爱。 按理说这样的人儿应该会很逗人喜欢才对,可惜原主性子过于耿直,又是遇到了容雪这样的黑莲花,自然遭人厌恶,一败涂地。 “光护法,容姑娘说她要回司药坊了,还问护法是否随行?”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 “自然随行”萝芙兮起身,一手抓起芙瑟为自己准备好的包袱,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敢不跟随么,要是容雪出了任何事情,她都是要用命抵的。 好在路途不算遥远,马车行驶了约莫一周左右,便到了司药坊。 司药坊是容雪在民间所经营的一间药铺,却不是幕后的东家,容雪是神药谷的外门弟子,旗下弟子所经营的店铺全部都归神药谷所管。 神药谷顾名思义,便是医者之地,尤其是神药谷的谷主,据说哪怕是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在他的妙手回春之下,都能活过来。 神药谷非正非邪,实际上只要付得起酬劳,无论何人他们都会医治。 医者这种东西,其实是很讲究天分的,若是有此天分者,自会被收了做内门弟子,得到神药谷长老们的尽心教导,但没有天分的话,便只能做外面弟子了,虽然也会教一些东西,但终究只是皮毛而已,过不了几年就会被打发到旗下的店铺去经营,很明显容雪便是后一种。 但也别小看了这些皮毛了,纵使外门弟子,在民间也是神医一般的存在。毕竟神药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每隔十年收一次弟子,每次收的都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容雪一直以她是神药谷的弟子为荣,而这片地带的百姓也将她吹捧得老高,称呼她为“妙手仙子” 这日清晨,萝芙兮在司药坊的柜台前万般无聊看着容雪为一位老人看诊,忽然自外面走进一名男子,一袭白衣胜雪,眉眼如画,温润得如沐春风。 容雪适时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连萝芙兮这样的外人都感觉得到气氛变得暧昧。待那看诊的老人抓了药走后,容雪便吩咐萝芙兮守着店门,又叫新来的小厮帮忙看着点,自己则与那名公子去了后边的厢房。 萝芙兮随意应了声便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平凡的小厮,经过之前那一遭,她知道穹翊一定对自己不放心,即使给自己下了尸蛊,但他也一定会派人来监视自己,那么眼前这个小厮极有可能是他派来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不用特地讨好,但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总没错的。这样想来,萝芙兮主动和他打起了招呼 “你是新来的?” 岂料这小厮木着脸,并不搭理自己。 萝芙兮自讨没趣,当下也不再说话。 说来也是巧,自从容雪进入内室之后,这司药坊便再无人来访了,一时之间,大厅气氛冷到了极点。 二人便这样干坐着。 “你不进去看看”那小厮竟是主动开口了,他的嗓子异常沙哑,就像喉咙里梗了什么东西一样,听了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容姑娘只叫我等守着店铺。”萝芙兮在心中一乐,只盼望着这小厮真是穹翊派来的人,这样他便可以早些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了。 只见那小厮脸色阴沉了下来,忽然起身,似乎准备往内室去,但迈出了一步之后又就着原位坐了下来。 不过一会儿,容雪与白袍男子一起走了出来,那男子手上托着一个玉盒,见到萝芙兮后眼眸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 “芙兮,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师兄,神药谷的内门弟子纪千宇,师兄,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起过的萝芙兮” “萝姑娘好”纪千宇的声音于他的气质一般,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 “纪公子好”萝芙兮朝他点点头。暗自思索着这纪千宇不简单,竟是能入神药谷成为内门弟子。 “师兄,芙兮武功高强,若有她护送绝对万无一失”似乎不满意自家师兄的注意力被身边的女子吸引,容雪适时插嘴道。 “噢?”纪千宇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 “别看芙兮年幼,她可是从小习武长大的,杀人更是家常便饭,若她护送血莲回神药谷绝对万物一失。” “可护送雪莲之事非同小可…” “师兄你出行这么久,就一点都不想雪儿么?再说秋老并未说让你亲自护送啊,你这一路已经够累了” “这…”纪千宇似乎有些犹豫。 “师兄…”容雪纤手抓住纪千宇衣袍摇了摇,撒娇道。 “好啦,好啦,就依雪儿了”纪千宇揉了揉容雪乌黑柔顺的发丝,眼眸之中满是宠溺。 萝芙兮冷眼看着他俩一唱一和,面无表情道“我听你们说是要护送什么血莲对吧,既是你们神药谷之事,又与我何干,我何时说过要帮你们护送了?” “芙兮你…你忘了公子的委托吗?” 在外人面前,他们都很自觉的称呼魔尊为公子,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容雪对于自己与魔尊之间的关系,更是隐瞒得天衣无缝,毕竟被有心人知道了,对她的名声不好。 “公子只叫我保护你,所以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司药坊是安全的,但师兄若去护送血莲,我自是要陪同的,到时候…”容雪瞥了萝芙兮一眼,接着道 “到时候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呢?” “你的意思是说叫我替你师兄去冒这个险了”萝芙兮伸手敛了敛垂下的几缕发丝,似非似笑地反问 容雪小脸一白,退后了二步“芙兮妹妹你怎会这样想?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忍心看到师兄身处险境,而且…芙兮你的武功这么厉害,怎会有事呢?” “雪儿,算了吧”一旁的纪千宇扶住了人儿,随后看了萝芙兮一眼,目光之中有着不满。 “嗯,师兄,我们一起护送吧,秋老怎会将这番凶险的任务交给你?”容雪抬起小脸,眼波盈盈。 “够了,我去便是”萝芙兮皱起了眉头,真是不知道这样虚伪的女人,为何惹得这么多男子怜惜。 “芙兮妹妹,是真的吗?”容雪迈着莲步向前,想握住萝芙兮的小手,却被她闪开,只得尴尬一笑 “谢谢妹妹了”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去收拾一番,午后便出发,争取早去早回”萝芙兮走了二步,又看了眼纪千宇,没好气道 “这些日子容姑娘麻烦你照料了” “自是应该”将玉盒递到了芙兮的手上,纪千宇温柔一笑。 午后萝芙兮背上简单的行囊,将玉盒塞了进去,直接出了门。 神药谷位于南部的沧萃山上,那里四季如春,清涧流水,幽径曲桥,极其适合草木生长,山腰处飘荡着浓雾,与山峰纠缠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是仙境一般。 司药坊是神药谷旗下的店铺,到神药谷路程倒也不算太远,依着萝芙兮的轻功,来回也就四五天的模样。 翌日的傍晚,萝芙兮行至一处生长着大片紫薇花林的河畔,远远望去,河的对岸便是沧萃山,但她停下了脚步,冷冷斥道“都跟了这么久了,不妨出来一见?” 一阵风吹草动,她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 第39章 魔使多娇03 “交出火莲”最前面方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沉声喝道,像是这群蒙面人的头头,他拔出手中的长剑,将剑鞘随地一扔 “否则…” “噢?否则怎样?”带着点捉弄的意味,萝芙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开口。 “否则,休怪我们以多欺少,刀下无情”黑衣人紧了紧手上的刀刃,露在外的眼神锐利逼人,隐含锋芒。 “呵,除了主上,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叫嚣之人,废话少说,直接动手吧”萝芙兮当下也没了逗弄心思,冷哼一声,一拂袖,带起一阵寒意凛然的剑风,掌中短刃已然出鞘。 魔教光护法善用短刃与人贴身战斗,身形犹如鬼魅,江湖人称魔影,一个人即使速度再快,都不可能逃过自己的影子,而萝芙兮,恰恰就是那影子。 一阵河风吹过,带起紫薇花树沙沙作响,花瓣纷纷被卷起,漫天飞舞。 手起,刀落。 甚至连花瓣都未落地,黑衣人便倒下一大片,全部都是被割喉致死,诡异的是伤口处只有一抹嫣红,不见一滴血流下。 一片片的花瓣散落在尸体之上,竟显出了几分怪异的美感。 那矮小的黑衣人顿时头皮发麻,却还强装镇定“你不是神药谷中人?” 萝芙兮冷冷嗤了一声,淡淡扫了眼倒下的尸体,几缕发丝落在额前,划出淡淡的阴影,她羽睫下垂着,看不清眼底神色。 “既…既然不是神药谷之人,那我们也不必在此纠缠了,兄弟们,退”语毕,黑衣人头目一挥手中长剑,足下一点,打算动用轻功仓惶而逃。 “想跑?”萝芙兮稚嫩的脸上划过一丝诡异的笑意,一股寒意凝在了她的唇角,嗓音骤然变得冷桀“可惜本姑娘不打算放过” 她的身影闪烁不见,下一秒,竟是突兀地出现了黑衣人的身后,右手做爪,嵌在五指的暗刃出鞘,竟是将那人的脊椎骨深深掐断。 “嗷!”黑衣人哀声嚎叫,从半空中坠落,痛不欲生地满地翻滚,沾染上了一身凋落的紫薇花瓣。 萝芙兮面无表情地落在了他身边,杏眼之中是不符合年龄的阴鸷深沉 “你既然这么痛苦,我不妨送你一程吧”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便如此狠毒,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一道阴柔的男声传来,语气带着些许悲天悯人之感。 萝芙兮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平静的河面之上,竟是飘着一叶扁舟,只见那人手持折扇,慢悠悠地摇着,墨发披肩,身着一袭青袍,倒有着几分世外高人的洒脱之感。 萝芙兮眯起了双眼,黑眸冷冽噬人,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她紧了紧手中的短刃,步子向后迈出小步,腿部稍稍曲弓,做好了进攻姿态。 这人能无声无息地出现,武功绝对不在她之下。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青袍人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薄唇吐出的语调也十足的徐缓轻柔却带着三分调侃,下一秒却是一收折扇,身形蓦然消失。 河面之上只余孤零零的一叶扁舟。 来了!萝芙兮身子朝左侧一闪,躲开了一道劲风。待那青影浮现,当下挥刃直上,二人过了百招,分开数丈远,各立于一处蔷薇树枝顶端。 而地上是满地花枝残骸。这一片的蔷薇花树,竟是被二人折磨得残枝败叶,顶着光秃秃的树干,不成形态。 萝芙兮微微踹息着,握住短刃的纤手紧了紧,面色阴沉了下来。 这人的速度和爆发竟是比自己还要迅猛,而且好几次他明明可以致自己于死地,都及时地收回了折扇,他到底想做什么?有何目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头一遭这样吃瘪,萝芙兮抑制住心中几欲喷薄的怒气,难得语气平缓地问道 “嗯,这才是跟前辈说话应有的态度”他徐徐地点了点头,眼眸里迸发出意味深长的光芒,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 他接近审视的目光让萝芙兮浑身不舒服,原本抑制住的怒气顿时高涨起来,正欲开口怒斥,却是一阵头昏目眩。 萝芙兮心尖一窒,脸色一变,杏眸死死盯着对面的男子,眼底满是冰霜,目光犹如一道道冰刃射向他。 这个卑劣之人,竟使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啧啧,这是什么眼神,看得小生我可是心中发毛啊”那男子撑开纸扇半遮面,眼神故作惊吓。 “卑鄙“狠狠地将字眼从牙缝中一字一顿地挤出,萝芙兮强行提起内力,掌心翻涌,作势便要冲上去,下一秒却是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地从树梢之上跌了下去。 “哎”那青袍男子一惊,足尖一点,借力飞向萝芙兮像是要接住她。却是在即将碰到的瞬间闷哼一声,捂住左肩失去了平衡,掉在了地上。 而萝芙兮则被另一紫袍男子抱在怀中,缓缓落地。 “谷主你好狠心,竟用冰针对待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青袍男子从地上挣扎起来,音色骤然一变,带着女子嗓音独有的清脆嘹亮。 “缚鸡之力?”那被唤作谷主的男子轻哼一声,瞥了地上那人一眼,扬起了斜飞入鬓的剑眉,狭长的双眸锐利逼人 “方才逗着兮儿可好玩?” “我也就想看看这个被谷主放在心尖之上的…” “闭嘴,休在外面提起此事”他冷喝道,凛冽的目光慑得人几近呼吸窒息。 扫了眼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黑衣人,紫袍翻涌,一抹寒光倒射发出,穿透了那人眉心 “兮儿说得对,既是这番痛苦,倒不如死了罢。” “是是是,对对对,她说什么都对”盘膝坐在地上之人一面运动逼出银针,一面随意地附和道,心中却早已将芙兮骂了个千百遍。 紫袍男子看不出喜怒地瞥了青衫女子一眼,淡然道“幻心,你女伴男装私自与人斗殴,回去自己与殷回解释吧” “谷主!不要!!”被唤作幻心的女子打了一个激灵,也顾不得疗伤了,连滚带爬地闪身抱着了紫袍男子的右腿,狠狠一咬舌尖,顿时泪流满面 “谷主,是属下错了,呜呜…” 他撩起袖子一抹泪水,接着道“属下立马回神药谷领罚,日夜浇灌料理草药,只求谷主万万不可告之殷回啊!!谷主……” 紫袍男子面色毫无波澜,一甩衣袍,挣开那人之手,便抱着人儿径直朝那江上行去,其内力之深,竟是踏上水波如履平地。 徒留在河畔边悲痛欲绝,声声唤着谷主的青袍“男子”和被紫薇花瓣覆盖的尸体… … 翌日,萝芙兮悠悠转醒,睁开双眸的瞬间猛地坐了起来,内视了一番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后,这放下心来冷眼打量起了这个厢房。 与魔教的幽暗不同,这虽是一间竹房,却胜在明亮、布局雅致,紫檀木雕花书桌上放置着笔墨纸砚,墙上挂有好几副墨宝,窗前的小几上更是摆放了二个白玉瓷瓶,瓶口插有紫色花卉,左边隔着一帘烟纱,使得后面之景看不真切,影影约约可见几把竹椅。因着床榻旁的木案之上的青铜小鼎点着香料,使得整个房间的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甚是好闻。 就在萝芙兮打量着厢房入神时,却敏感地察觉到外面的脚步声,她当下绷紧了身子,微微曲身,做好了备战姿态。 “嘎吱”竹门被推开,却是走进来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他似乎没察觉到萝芙兮此刻的动作,反而和蔼一笑 “姑娘,醒了?放心吧,你的身子无大碍,只是不小心中了幻心丫头的*散而已,这丫头素来调皮,哎…” “丫头?”萝芙兮见来人无恶意,便稍稍放松身子,收了藏在薄被中的短刃,反问道“我记得分明是位青衫男子” “幻心丫头素来喜欢扮作男子欺负他人”老者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随后仔仔细细地将萝芙兮打量了好几遍 “姑娘可是护送血莲而来?” “嗯,正是”萝芙兮点点头,四下扫了一眼,发现了挂在架子之上的包裹后,径直掀开薄被下了床榻,行至架子前,几下解开了裹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玉盒。 转身,递给身后的老人。 “就是这个了” 老者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接过玉盒后,便将其打开来,只见里面黑色的布帛之上躺着一只血红色的花骨朵。 老者将玉盒抬高轻轻一嗅,眯起老眼,露出了一个沉醉之态。 半响后他才盖了盒子,将其收纳进袖袍之中。 “姑娘,你代替试炼的内门弟子为神药谷护送了珍贵的血莲,这份恩情,老夫铭记在心,他日,若你至亲之人有难,只管上沧萃山寻秋老便是。” 第40章 魔使多娇04 “多谢”萝芙兮恭敬地做了个揖,并未将话太放在心上。 “哟,醒啦?”一道清脆的女声蓦然响起。 萝芙兮循声望去,只见门口倚着一位妙龄少女,容貌秀丽,穿着一身嫩黄衫子,笑靥如花。 “你是幻心?”萝芙兮锁着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哈,看来你都知道了。”少女笑嘻嘻地走向前,目光澄清如水却带了些狡黠意味“不要这么严肃嘛,我虽迷晕了你,但一路将你背回神药谷可是很累的。” 萝芙兮瞥了她一眼,尔后,转身开始收拾起了包裹。 “你这是做什么?”少女歪着头,有几分不解 “血莲送到了,告辞了”将包裹往肩上一甩,芙兮淡淡开口,越过幻心对着那老者点点头。 “这么快,不在这边呆几日么?谷里很好玩的,喂!” 见到那背影消失在竹门外,幻心自言自语地喟叹了一句:看来又要无聊好长一段时间了。 “幻心,你这样的性子何时能改改?”秋老言辞之间,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需要你管”幻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眼角微微上斜,眼底中透着几分讥讽,大步走出了竹屋。 “哎…”秋老长长叹了口气,望着那门口,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而在神药谷的阁楼之上,一道挺拔的身影屹立于楼顶,一声曳地的紫袍,三千墨发除却额头一缕用同色系丝带绑至头后,余下散披着,薄唇紧抿,俊脸面无表情,他远远注视着谷中小路之上那道小小身影的离开,周身气场冷漠得摄人。 … 萝芙兮回到司药坊的时候已是二日之后,一见后院便看到纪千宇半搂着容雪挥笔作画的场景,她只当没看见,径直回了自己厢房。 舒适地泡了个热水澡,一夜好眠。 翌日却是被一阵谈话声吵醒,她蹙了蹙眉头,起身,干脆利落地穿好了衣袍,拉开厢房门。 一向冷清的院子里站了四个人,分别是一名灰衣老者和一位黄衫少女,剩下的自是容雪与纪千宇。 纪千宇正对着为首那名老者说些什么,容雪静候在一旁,而那少女则玩把着手中的七彩珠子,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院子,待看到门口的萝芙兮后,眼眸一亮,直接朝萝芙兮挥挥手,眨了眨眼睛 这黄衫女子自然便是那日的幻心,自从她女扮男装捉弄了萝芙兮之后,萝芙兮便对她没有好感,她当下木着张脸直接转身进了厢房。 少女的动作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幻心师姐,你认识她?”容雪瞥了眼关闭的厢房门,转过头柔声细气问道 “一面之缘,上次的血莲不就是她护送的么”幻心饱含深意地看了纪千宇一眼。 “千宇,你可知错?”一旁的老者锁紧眉头,沉声喝道。 “弟子知错”纪千宇垂着头忙开口 “医者最讲究一始而终,虽然试炼内容是叫你采得血莲,但你也应当亲自送回谷中,而不是假借他人之手,可懂?”裴老语气虽是严厉,但仔细一听却无半点责怪意味。 幻心闻后只是面无表情地嗤哼一声,眼角挥洒着不屑的光芒。 神药谷内斗严重,这次试炼是秋凡所安排,而裴拓早就看那老头不顺眼,只怕纪千宇这样既完成了试炼,又打了秋凡老脸的行为深得裴拓意愿才对! “裴老,师兄只是前些时日过于劳累,这才寻了他人帮忙,还望裴伯切勿责怪他”容雪适时劝说着,小脸满是担忧之色。 “雪儿你不必为他辩解”裴拓一挥衣袖,带起一阵微风,注意到了身边的女子,又哑着嗓子道 “雪儿你倒是乖巧,心性也是个好的,只可惜这天赋…哎”裴拓眉梢处闪过一丝遗憾。 “能作为神药谷的外门弟子,容雪已经很知足了“容雪的浅笑似雪莲一般缓缓绽放,带着些许圣洁的味道,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的幻心,眼角微弯,眸中似有盈盈水波,惹人心怜”芙兮妹妹脾气素来不大好,幻心师姐不必在意” “嗯,确实”幻心深有感触地点点头,那小丫头,不过是逗弄了她一番而已,她便对自己没了好脸色。 “好了,不提这些了,我们这番来此,你们应是知晓原因的,剑意山庄老庄主丘北晟寿辰将至,我们神药谷自得备上寿礼送去,此次去剑意山庄,千宇你也一道前往,等谷主来此与我等会合时,我也好向他推荐下你”裴拓看了眼纪千宇,缓缓开口 “什么?谷主要亲自前往剑意山庄?” “这是自然,神药谷这份大礼,可是被许多人惦记着呢?”裴拓老眼眸光之中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是”纪千宇低垂着脸,眼眸中暗藏的光芒却仿佛波涛汹涌的大海,掀起层层海浪,衣袍中的大掌紧紧握拳。 能被神药谷这番重视的,便只有那物了,所以这次的大礼一定会是那东西。 而他,势在必得。 深夜,孤月高悬。 厢房内,昏黄的灯火摇曳。 “师兄,你当真要如此…” “雪儿,那万年雪菇我是一定要的,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血海深仇”纪千宇哪还有往常半分温和的模样,脸色森冷吓人,眼眸微微眯起,目光阴鸷深沉。 “我自然不会忘记,可是…” “没有可是,现下正是个好时机…等谷主亲临,我们就真没下手的机会了,雪儿…你会助我的对不对?” “师兄…”沉默了半响,容雪才抬起了小脸“我只是有些不安,万一不是…” “雪儿,能让门主亲行一趟的,除了万年雪菇外,还能有别的么?”纪千宇蓦然伸出手臂揽住了容雪的纤腰,向前一带,便环住了人儿,他细细摩挲着她的腰肢,薄唇靠近她的发髻,低喃道“只要带回万年雪菇,我一定能受到义父的重视,坐上长灵门门主之位” “师兄…”容雪倚在他身上,伸出小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眸光神情莫测。 “雪儿…” 心爱之人的低沉私语让容雪心中一悸,她当下有了决定“好,师兄我助你” “雪儿…雪儿,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纪千宇顺着她雪白的脖颈细细亲吻着,感受着怀中人儿身子一软,他双臂环得更紧了,摸索到她的红唇,轻柔舔、舐着。 厢房内满是温情。 而窗外,一布衫小厮看着摇曳的灯火下,倒映着的二人相拥的身影,双掌狠狠握拳,周身气场更是慑得人几近窒息。 第41章 魔使多娇05 小厮转身朝外走去,却在经过西厢房的时候顿住了脚步…鬼使神差地,他一个闪身绕过院中的参天古树,三步上了围墙,足尖一点,借力蹬上了屋顶,踩在瓦片上的步履轻缓,犹若无声。 掀开一片瓦砾,他匍匐着,看着厢房中的一切。 房内很是阴暗,琉璃灯罩下的红烛已然快燃尽,烛光轻轻摇曳,透着一缕寂寥之感。 而在一旁的床榻之上,萝芙兮正在盘膝练功,昏黄的光线给她白皙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泽,而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和微微敞开对襟处的沟壑。 她对房顶之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静静盘膝坐着,直到红烛将要燃尽,她才微微睁开眼眸,瞥了眼灯罩,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纤手捂住薄唇打了个哈欠,带起泪光点点,下床迈着步子,朝着一旁的木桌行去。 拉开柜门,不知在翻找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拿出一个木匣子。又从里面扯出几缕玄色的丝线,线的一头是编织了一半的络子,她细细摩挲着,动作徐徐而轻柔,似乎透过络子在想些什么。 萝芙兮这絡子自然是为穹翊编织的,她五岁那年初遇他,他高高在上,面容似神却是魔,而她,浑身脏兮兮,活该一个小叫花子。 她瘦小胆怯,受尽□□,被一些无赖推搡殴打,蹲在墙角瑟瑟发抖,却意外入了他的眼,他走到她的面前,却被惊慌失措的她挣扎着弄糟了衣袍,甚至打碎了他佩戴多年的流苏玉佩。但他丝毫不在意,甚至伸出大掌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而如今,一晃多年过去,而那一幕的穹翊却永远刻在她的心上,她知晓他从不过生辰,但每年他们相遇的这日,萝芙兮都会偷偷将编好的玉佩送到他的木桌之上,尽管他从未佩戴过,但她依旧坚持做着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事实上,她只是不愿断了她与他之间唯一的羁绊吧。 红烛摇曳得厉害起来,终于彻底燃尽,厢房陷入了黑暗之中。 而瓦砾之上的小厮神情莫测,他轻轻将瓦片放归原处,衣袍飘扬,屋顶之上再无人影。 是日,风和日丽。 容雪携着萝芙兮一道逛着市集。 却不料萝芙兮帮容雪拿胭脂的空档,就见容雪被黑衣人挟持朝着城外而去,萝芙兮虽觉察到不对,但也顾不得太多,忙追赶而去。 那黑衣人着实狡诈,一路七拐八拐的专挑狭隘的石子小路,最后更是离开了市集,一路向北进了一处密林,几番躲藏终是不见了踪迹。 萝芙兮站在密林中,远远望去,竟是白雾缭绕看不真切,她试图用轻功飞出林子,却发现无论如何最终都会绕回原地,雾气交织着,树林摇得沙沙作响,每一棵都伸长了树干变得张牙舞爪了起来,呼啸的北风刮得天昏地暗,孤月高悬,透着噬骨的寒意。 萝芙兮知晓自己应是陷入他人的机关迷阵之中了。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容雪所安排的,若为她安排,其目的应该不是单纯困住自己这般简单。 而在雾林之外,容雪与一蒙面男子再确认了萝芙兮已入陷阱再也无法逃脱之后,这才相视一笑,转身离开。 …… 司药坊 “怎样?可有找到?”裴拓坐于大厅主座之上,神情威严,眉宇皱成一个川字。 “裴老,并未找到” “到底何等宵小敢在老夫房中盗走万年雪菇”裴拓压抑着心中几欲喷薄的怒火,一拍桌案,引得青砖地都抖了抖。 “对了,怎么一大早不见容雪?”幻心环顾四周,不经意问道。 “雪儿与萝姑娘一大早便去集市了”纪千宇解释道 “哼,还真是凑巧啊” “今日天气尚好,她们出去逛市集也无不妥” “并无不妥,就是赶巧而已,千宇师弟与容雪师妹的感情还真是好呢!我记得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平日里接触甚少吧?”幻心敛眉漫不经心地玩把着手中的七彩珠,珠子摩擦间轻微的“滋滋”声在这种时刻显得格外刺耳。 “师姐你这是何意?”纪千宇抬起头来,眉头微蹙。 幻心瞥了眼纪千宇,面无表情地嗤哼一声,语气带着三分嘲弄“就怕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秋幻心,你不要欺人太甚”纪千宇脸色一变,沉声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姑娘指名道姓”幻心一听到有人叫到自己姓氏,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纤指翻转,将珠子纳入掌心,一挥衣袖带起一阵凌冽的劲风“今天你姑奶奶就让你…” “够了!”裴拓猛地站了起来,一掀桌案,老眼寒光凛凛,冷冷喝道“现今雪菇不翼而飞,你们还有心情吵架” 尔后,他看向纪千宇,目光冷峻得近乎无情“辈分摆在那,马上给你幻心师姐道歉”。 “幻心师姐,是千宇冲动了,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在下”他弓着腰,低垂了脸看不去神色,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道歉不必,原谅更可笑,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幻心没好气地回了句,转身坐上了座位,不再看那二人。 “幻心,我知晓因为殷回之事,你对千宇一直有意见,但一码事归一码,现下这种时刻还是希望你不要带有偏见为好” 听他提到殷回,幻心顿时怒了,但因为眼前之人的辈分,她只得狠狠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抬起头来眼底满是讥讽 “裴老,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你仔细想想除了亲信,还能有谁能卸下你的心防再哄你喝下“引鸩”忘记前一时辰所发生之事,同时盗走雪菇”。 “……”裴拓难得沉默了。 “也许那盗雪菇之人就是故意诱导裴老喝下“引鸠”从而要我们互相猜疑呢?幻心师姐,我知晓你不喜我,但千宇自小来神药谷习医术,裴老待我视如己出,我怎会做出这番忘恩负义之事?”纪千宇眉梢处满是些许动容,语气带着丝丝抖音,像是顺从内心有感而发。 “别说了,我相信千宇,也信雪儿,倒是那萝芙兮……”裴拓眯起了眸子,双眼锐利逼人,隐含熠熠锋芒。 “不可能是萝姑娘”幻心直截了当开口 “噢?”裴拓看向幻心,深沉的老眼紧紧锁着她的小脸,目光饱含狐疑“你似乎对那萝芙兮很有好感?” “幻心师姐,千宇也很不解,为何师姐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将这份信任给神药谷的同门?” “我…” “有这个闲暇时间互相猜疑,不妨想想寿礼之事吧”一道声音凭空而入 众人循声望去,待瞥见那一抹深紫衣袂后,齐弯腰作揖。 “谷主” 因谷主常年不在谷中,这是纪千宇第一次见到神药谷的谷主暮隐,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现下一看,心中满是诧异,因着他看上去竟是比自己还显年轻,这般年纪的男子,应该会有浮躁之气,但他却给人满是稳重淡然之感,周身气场更是卓越不凡。 “老朽因故丢失了雪菇,实在愧疚,自愿接受处罚”裴佑上前一步,低头跪拜。 “裴长老不必放在心上,那雪菇丢了便丢了吧。”暮隐缓缓道,语气淡然叫人捉摸不透。 “谷主…这”裴佑低垂着他,神情莫测,他现在无法参透谷主是真不在意还是留有后手。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们不必管了”看着裴佑一副局促难安的模样,暮隐又淡淡开口。 “谷主…老朽已经可以确定,这雪菇十有□□是被那萝芙兮所盗,你看这…” 暮隐微微眯起了眸子,俊逸迷人的脸庞依旧是平静的神韵,但眼神之中的冷峻却是一闪而过。 幻心更是一张俏脸憋得通红,这裴佑还真是个榆木脑子,谷主都说不用他管了,他还一股脑撞上去,她知晓那女孩对谷主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裴佑却是不清楚,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她目光灼灼,烦躁的心结一扫而光。 暮隐瞥了幻心一眼,带着一抹告诫之意,指了指木桌之上的茶杯“凉了,幻心你去给我倒一杯新茶。” 明明那茶还冒着热气,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幻心的笑意凝结在了脸上,她瞬间敛了笑,撇了撇嘴,满是不愿地上前拎着白玉水壶下去了, 心里虽满腹牢骚,但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脚下动作加快,如生了风一般,她只盼着早些回去看热闹。 拎了满满一壶水,幻心迈进了大厅,但里面却是安静得之余她轻轻的脚步声。 她偷偷瞥了眼裴佑,只见他消瘦纵横的老脸憋成了猪肝色,而一旁的纪千宇脸色也很是难看,就是不知道谷主到底说了什么,导致这二人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就结束了?太快了吧?她心中一阵失落之感,但表面不显,极为狗腿地讪笑着将暮隐身前的白玉茶杯倒满,随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行了,散了吧”暮隐一挥衣袍,起身走出了大厅,徒留干站着的三人。 幻心望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发呆,谷主这是故意耍着自己玩? 第42章 魔使多娇06 纪千宇本来和容雪商议好,将萝芙兮引到林子以长灵门的机关术困住她,再将一切推到萝芙兮身上,让她成为盗窃雪菇潜逃之人。 但因为谷主的到来,让一切算盘落了空。 容雪直到日落时分才赶了回来,面容疲倦,眼眶红红一片,她也察觉到司药坊的气氛不大对劲,瞥了眼纪千宇,见后者对自己摇摇头之后,这才将欲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草草应对了裴老的一番盘问后,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后来经纪千宇解释,她才知晓谷主先前来过,并且当众袒护萝芙兮,就算她想使苦肉计也已经没了用。 容雪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萝芙兮那魔教妖女怎么会和谷主扯上关系,不过好在萝芙兮现下已经入了林阵,她只有被活活困死的份了。 容雪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冷月高挂树梢,寒风将黑呼呼的树枝吹得张牙舞爪。 萝芙兮拿出短刃奋力在枯树之上刻着记号,放眼望去,在如同迷宫一般的树林中大大小小的树干几乎都刻上了标记。 这林子昏暗诡异,她自从意识到自己不断兜着圈子之后,便开始使用用记号的方式寻找出路,萝芙兮知道若这事真为容雪所为,那她应不仅仅是为了困住自己,极可能是为了某种目的在做这件事情。 她蹙紧了眉头,心中难免有些焦躁不安,在划完最后一笔之后,她就地坐了下来,走了这么久,实在有些疲倦了。 就在这时,却在前方不远的枯树后,钻出一位青衫小厮。 “是你?你怎么会来?”萝芙兮顿时站了起来,紧了紧手中的匕首,谨慎地看着眼前之人。 青衫小厮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萝芙兮,随后拔下头上的二根簪子,平庸无奇的五官瞬间变得深邃立体,他又在自己身上各个穴位点了几下,身材猛地高大起来。 “尊…尊上?”萝芙兮讶异,猛地跪地。 穹翊竟然如此重视容雪,为了她不惜伪装成小厮潜伏在司药坊,穿着粗布衣袍,做着蛮力粗活,吃着粗粮淡饭,睡着简陋床榻。 萝芙兮压下心中的涩意,再度开口声线不由带上几分酸味 “芙兮说到做到,绝对护得容姑娘周全,尊上何必屈尊自己呆在司药坊” 穹翊盯了她半响,才看不出悲喜淡淡开口 “走吧” 他的声音在呼啸的晚风中缥缈若浮萍。 萝芙兮神色恍惚,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那一年初遇时的画面,少年穹翊也是这样问她愿不愿意跟他离开。 她慢慢靠着树干站了起来,缓缓跟在了他的身后。 二人七拐八拐走着,约莫走了一刻钟,才出了林子。 一轮明月悬挂于空中,微风吹拂着带着淡淡的泥土芬芳。 “容雪与纪千宇之间,你为何不告之与我?”他脚步一顿,蓦然开口。 “属下也是近几日才…” “你一早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对不对?看着我心系于她,你是不是也是满心嘲弄,看我被她耍的团团乱转,你是不是也在嗤笑我的愚笨无知?本尊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容雪我迟早会夺回来,而你,纵使编制一辈子的流苏,本尊也绝不会倾心于你。” 他双眸凛冽,眉宇锁得死紧,脸色森然吓人,语气更是冷漠得近乎冻人。 他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道一道地剜着萝芙兮的心脏,冰冷的鲜血蔓延了整个胸口,一寸寸地将其淹没,让她大口踹着气,企图抓住那一缕空气。 她的纤手抬了抬,随后又无力的放下。 “是属下奢望了”。 穹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胸口升起一阵躁意,表情愈加不耐烦,深邃无底的眸子深处似波动的火焰“司药坊你不用回去了,直接回魔教与暗护法一起镇守魔宫吧,现下本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萝芙兮低低应了声,随后抬起头看他,只见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似乎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愫。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尊”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凛冽,一挥衣袖,大步离开。 徒留萝芙兮一人呆呆站在荒野之中,胸前的花瓣又一片沾染上了黑色。 …… 萝芙兮回到魔教后,便急匆匆朝着萝芙瑟所在的暗尊堂而去。 只有呆在芙瑟身边,她才能放空一切思绪。 她此刻只想拥着她狠狠哭一场。 推开殿门四下寻找了番,却不见罗芙瑟的踪影。 “瑟姐姐又去后山了么?”她喃喃自语,足尖一点,借力朝西南方向而去。 四周静谧,甚至连鸟雀的啼叫声都没有,天色昏暗,树木遮掩下没有一丝月光,□□的岩壁、峭石之上开满了血色的曼珠沙华。周围漫着淡淡的雾气,涂添了一抹神秘的色泽。 走得近了,山涧下的温泉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萝芙兮绕过一片彼岸花花海,沿着小路朝发声处行去 “瑟姐姐?你在吗?”萝芙兮的视线被泉水旁的山石挡住,看不到泉水中的景象。 水声戛然而止。 “瑟…姐姐?”她有点迟疑地刹住了言语。双瞳紧紧盯着正前方,步履轻盈的往前走,慢慢绕过陡峭的山石,温泉的一角渐渐浮现,水波荡漾,冒着丝丝的热气。 她慢慢挪动着,右手藏在身后,袖袍之下的短刃已然出鞘,最终,整片温泉都完全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雾气缭绕着,四周的曼珠沙华开得正盛,却是空无一人。 下一秒,她身子一僵,正准备回头,却是被一双大手捂住了眼睛。 淡淡的香味传来,是熟悉的味道, “瑟姐姐,你可吓到芙兮了”萝芙兮收了短刃,纤手覆上盖在自己眼眸上的双手,隐约摸到食指处小小的疙瘩,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幼时萝芙瑟与自己训练时造成了伤口,后来虽是结了疤,但这痕迹却是去不掉了。 这样的琐碎之事,也只有自己清楚。就像自己心系着魔尊,第一个告诉的人便是芙瑟一样。她们之间总是互相分享着彼此的小秘密。 身后之人并未开口,只是腾出一手缓缓抚摸着人儿的发丝,动作十分轻柔。 萝芙兮微微眯起眸子,感受着她手上轻柔的动作,神色恍惚“瑟姐姐,今日尊上告诉芙兮,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倾心于我,他甚至更加厌恶我了…明明小时候他对我这样温柔,为什么现在…” 萝芙瑟收了手,专注地倾听着她的诉说,半响都没了动静。 雾气在空气中蔓延着,微风吹拂着夹带着湿润的甜香潮气,渲染出了一种略微感伤的氛围,耳畔忽地感受到湿湿的触觉,像某人将头埋在脖颈处磨蹭着。 萝芙兮不由觉得鼻子略略发酸“瑟姐姐,只有你对兮儿最好。” “兮儿…你当真那么喜欢穹翊?”幽幽的声音似清风却染上几缕忧伤,似黑幕星辰下婉转悠扬的音律。 这个声音…他不是瑟姐姐! 萝芙兮身子猛地绷紧,眼眸瞪得老大,瞳孔微微缩着,她手中短刃已经出鞘,向后猛地划出一个凌冽的弧度,待身上的挟制松开,她转身连连退了二三步,抬头。 这是个极其俊美绝伦的男子,一头青丝垂散着带着三分水汽,紫袍披在身上徒显慵懒高贵之感,月光在他身后撒下,勾出一圈细碎的白光。在他四周,长长的藤蔓缠绕着磐石,石旁长满了鲜红色的彼岸花,迎着晚风、随着他曳地的衣袍轻轻摆动着。 但此刻萝芙兮却顾不得自己悲伤的情绪,更顾不上欣赏此刻的美人美景,冷冷呵斥道“芙瑟姐姐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还有…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魔教?” “兮儿一下子问了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呢?”他专注地看着她,桃花眼中水光盈盈,充满了柔情,薄唇微启,声音虽是淡淡的,但若仔细一听却是能感受到里面浓浓的宠溺味道“而且在此之前,不应当先回答我的提问么?” 萝芙兮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人既能自由出入魔教且不被人所察觉,那他的功夫自然不容小觑,自己要小心应对了,还有他对自己的称呼,自己和他很熟么?光有一副好皮囊,一看就是个登徒子。 “兮儿是在想怎样对付我么?”紫袍男子眼眸中的水光化为了柔和的潋滟,看着她充斥着警戒的黑眸,薄唇勾起浅浅的苦笑“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我与你朝夕相处,你却识不得我。” “你说什么!”萝芙兮心尖一窒,满脸不可置信。 “兮儿还不识得我吗?”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芙兮身前,压低的嗓音透出微微的沙哑,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低着注视着人儿,狭长的眼眸满是关注,满心倒映着都是她的身影。 “芙…瑟…姐…姐?”她低声一字一顿吐出这四字,抬起头去看他,四周寂静,随着他湿热的呼吸,他的俊脸变得渐渐模糊起来… 身子软绵绵地倒进了男人的怀中。 “睡吧…”暮隐长长叹了一声,言辞间满是萧瑟。 将人儿抱了起来,按下一旁磐石之上的凸起。 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传出,那满园的彼岸花田竟是裂开形成一条密道。 待人完全走进去之后密道才重新合上,彼岸花田又恢复成了原样,映着月光,越发显得妖艳美丽,晚风吹过,花香四溢。 第43章 魔使多娇07 萝芙兮悠悠转醒的时候,望着头顶的纱幔发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昨日自己回到了魔宫,而且去后山找了芙瑟…后来… “醒了?”一道柔和的女声传来。 萝芙兮转动着黝黑的眸子,看向一旁的红袍女子,眸光中透着几分恍惚 “瑟姐姐…我记得昨日好像是去后山找了你…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兴许你这段时间太累了”正在盘膝练功芙瑟模棱两可地回了声,接着闭上了眸子,“好好休息几日便好了” “瑟姐姐…”萝芙兮下了床榻,几步行到了她的身前,坐了下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萝芙瑟睁开眼眸,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相望。 气氛骤然凝固了起来,半响后,萝芙瑟才别开了视线,目光隐晦难懂,她缓缓道 “是,但……我现在还不能说”。 “姐姐不愿说,定是有自己的理由,芙兮自然不会逼迫瑟姐姐。”萝芙兮站了起来,背过身子,神情黯然,似对她说着,又似在自言自语。 “兮儿不开心?”骤然被人自后背紧紧环住,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萝芙瑟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低沉着声线似的疑问的口吻,言辞间却满是笃定。 “怎会…”她低垂着头,其实说不开心确实是有的,毕竟二人从小便形影不离,她从未想过瑟姐姐会有不愿告之她的秘密。 “还狡辩”萝芙瑟的头在她白皙的脖颈处蹭了蹭,声音低沉轻柔“兮儿你只需要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背叛你。” “嗯…兮儿明白…不打扰瑟姐姐练功了,我先回明尊堂了。”萝芙兮说完这句话便挣开了怀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留下萝芙瑟一人站在寂寥的寝宫之中脸色怅然。 萝芙兮回到明尊堂后却收到了穹翊传回来的加急信件: 槐沧林,魔尊有难,光、暗护使待命。 并未叫自己或是萝芙瑟前去援助,只是待命而已。 但往往这种等待才是最漫长磨人的,萝芙兮无时不刻不是提心吊胆着,她害怕穹翊真会出事。 秋风瑟瑟,魔宫主殿外的小道已经被枫叶铺满,萝芙兮每日都会在此来回踱步,心绪难以平静,她这些日子都很焦躁不安,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这样过了几日,直到下属通报,魔尊已经回归,让光护法速速前往主殿 她当下松了口气,多少天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当下运起轻功朝着主殿而去。 魔教的主殿位于魔宫的中心地带,整个建筑群呈红褐色,周围满是古树环绕,以至于楼阁总是掩盖在缭绕的雾气与交错的树枝之中,因为穹翊喜好曼珠沙华,以至于魔教到处可以看到盛开的血红,就算是白日也会给人阴森诡异之感。 推开殿门,却见穹翊慵懒地坐在台阶奢侈浮华的血色浮华雕花主座之上,薄唇紧抿,俊脸面无表情,玄袍曳地,高高在上。 “魔尊”萝芙兮单膝跪地。 穹翊并未说话,若有所思地反复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一旁刻有蟒龙头的扶手,尔后,站了起来,身形晃动,瞬移到了萝芙兮身边 “抬起头来” 萝芙兮顺从地仰起了小脸。 穹翊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他略微弯下腰,伸出大掌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掐住她尖尖的的下巴,用力手紧! “说!你和暗护法是不是一伙的。” “咳…尊上…你在说什么…芙兮听不懂…“萝芙兮疼的脸色发白,牙关更是疼痛难忍,她完全一头雾水,不懂到底发生了何事。 “呵,暗护法已经背叛了魔宫,你与她朝夕相处,就没发现她有问题?”他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剑,狠狠捅在了萝芙兮的心上,形成巨大的血洞,但她却还是死死咬着牙,低垂着头用力摇着 “瑟姐姐不可能背叛魔宫的…尊上…” “你可知晓她本是正道之人?竟敢通风报信,若不是因为本尊内力深厚,早被他们那群正道狗联合给灭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英挺的眉紧紧拧在了一起,一字一顿狠狠地似从牙缝中挤出几字“你们都一样” 他周身戾气暴涨,内力压制不住形成了风暴扩散开,很快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欣长的身躯连连退后几步。 “尊上你…你受伤了?” “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他狠狠抹去嘴角的血渍,模样有些狼狈,一甩衣袍,朝高座行去,右掌捂住胸膛,步履蹒跚。 看着他此刻的模样,萝芙兮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慢慢地站起来,轻声道“我相信瑟姐姐她不会背叛魔宫,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还有……属下确实在肖想着尊上,但也并非尊上想得这样不堪,尊上若不喜芙兮,芙兮大可离开,但请尊上不要侮辱芙兮对尊上的情意。” 见男人脚步停了下来,萝芙兮又接着道“尊上虽活在阴暗中,却无时不刻不再渴望着温暖,属下永远也变不成容雪那般模样,尊上是不是很厌恶?” “多年前的今日,芙兮被尊上所救…虽然知晓纵使我编制一辈子的流苏,尊上也不会看芙兮一眼,但是…” 她从袖袍中摸索着拿出一个玄色的流苏玉佩,向右行了几步,轻轻放置在大殿二侧的乌木椅上。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转身朝殿外走去。 “站住” 穹翊骤然冷喝道,转身,面无表情地嗤哼一声 “世间的女子总是口腹蜜剑,本尊倒是很想知道你所谓的心悦能为我做到哪一步?” 见萝芙兮转过身来,他袖袍中的大掌紧紧握了起来,目光慑得人几乎窒息“本尊现下受了内伤,需要另一名习的“栾魔功”内力深厚之人将其魔功渡给本尊方能痊愈,你能做到么?“ 见对面之人沉默不语,他眼角的冷光化为了不以为然的讽刺,呵,这就不说话了?所以这世间哪有所谓的真爱,不过是利用罢了。 “虽同为魔功,但是阴阳相冲,确定不会对尊上的身体造成伤害么?” 呵,不愿意便是不愿意了,何必找这么浅薄的理由,他轻挑眼眸冷笑道“本尊自然能化为己用。” “好” “你确定?”穹翊敛了脸上的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女子。 “嗯”萝芙兮低垂着头,一缕发丝垂散下来在她白皙的脸蛋划下了淡淡的阴影,显得纤瘦而脆弱。 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她这样,穹翊心中总会升起一股躁意,他强行压制下去,身形瞬移向前,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大掌抬起,内力翻涌,衣袍飞舞,一股股黑色的气流通过白皙的手臂向穹翊涌去。 好难受,浑身上下像是被抽血扒筋一样疼痛,手脚动一动便是彻骨钻心的疼痛。不知持续了多久,实际也不过几息之间,萝芙兮便觉得她浑身丧失了触觉,变得麻木,脸上惨白得吓人,白嫩的手臂更是染上了萧瑟的青灰。 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反抗一下,甚至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唇瓣被反复碾压泛出鲜血,她都不肯开口喊疼。 穹翊见她如今这副模样,心中的躁意更加高涨起来,他狭长的冷眸掀起层层汹涌的波澜,猛地加快了内力的运转,黑雾的涌动更加迅速了,萝芙兮的身躯摇摇欲坠,几乎倒地。 “蠢女人”穹翊狠狠道,双眼泛红,最终收了大掌,张开铁臂一把捞住人儿,看着她双眸紧闭犹如破布娃娃的模样,他挣扎着伸出大手,像是想抚摸她的小脸,却在不过几厘的位置顿住,收了手,蓦然开口 “来人。” 一名穿着暗黑袍子,头戴黑色斗笠的魔使很快出现,他面无表情,单膝跪于地上。 “将光护法送回明尊堂休息”。 “是”闪身向前,他接过了萝芙兮,转身便朝殿外而去。 “慢着”似想起什么,穹翊又冷冷道“顺便把暗护法叫来,有些事情,本尊要听她的解释” “是” 宫殿大门缓缓关闭,穹翊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内力,却是脸色铁青,眉峰紧蹙。 …… 翌日,萝芙兮醒来时,身上却是无半分酸痛之感,她细细操纵着内力流转了一番,竟是发现自己除却功力倒退了些,并无其他的大问题。 吸食他人功力的做法除却功力倒退外,还会造成经脉的亏损与内力的溃散,若是吸食之人稍不留情面,即使被吸干致死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现下… 萝芙兮蹙了蹙眉头,起身下了床榻,沉声唤道 “来人” “光护法有何吩咐”很快进来了一位黑袍丫头。 “昨晚我回来后,可有其他人来过?”抬起眼眸,萝芙兮扫了一番眼前的小丫头,淡淡询问 “禀告光护法,昨夜暗护法来访,而且…”小丫头低垂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而且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萝芙兮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暗护法走的时候并未用轻功…她…身体似乎很不适,步履都有些不稳…” “你说什么!!!”萝芙兮大骇,她强行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潮,足尖一点,借力朝殿外而去。 第44章 魔使多娇08 萝芙兮到了暗尊堂,那里却没了她要找的那人。 守殿的魔使只道暗护法接到了秘密任务,详细他们也不知晓。 萝芙兮只得怏怏而归。 途径前花园时,却见到了被曼珠沙华拥簇着的容雪。 “芙兮妹妹,真是好久不见啊”容雪转身温婉一笑,白衣飘飘,颇有几分出尘之感。 萝芙兮却觉得她搭配着这鲜红的彼岸花不伦不类。 斜了她一眼,萝芙兮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之人“是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呵,芙兮妹妹说的什么话,我和妹妹无冤无仇,妹妹莫名失踪一事,我也是担心得紧呢?”她微微叹了一声,柳眉轻轻蹙起” “不过…妹妹能平安归来自是再好不过了…就是不知道暗护法有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你什么意思?”萝芙兮听她提起萝芙瑟,双眸寒意凛然,衣袍之下的纤手紧紧握起。 “呀!瞧我,真是嘴笨!翊可是下了死令不准人说出去的,这可怎么办。”容雪露出一个懊恼的神色,纤手唔起红唇,似对着萝芙兮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芙兮妹妹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她似想通一般露出浅浅的笑意,随后转身准备走开。 “站住,你解释清楚”萝芙兮不由呵斥出声。 容雪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纤手刚碰到一旁开的火艳的彼岸花,一柄寒刃已经抵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 “快说,瑟姐姐怎么了?”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气,萝芙兮耐着性子问道 容雪却并不在意架在脖子上的刀刃,纤指一卷,摘起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着,她慢悠悠道“翊派她去槐沧林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芙兮妹妹又何必拔剑相向、动刀动武的呢?” “你说什么!” 槐沧林现下是正道的地盘,穹翊这时候派出萝芙瑟目的不言而喻。 萝芙兮拿着寒刃的纤手不由一抖,容雪修长的脖颈之上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呲…你…”容雪手中的彼岸花轻轻滑落,她小脸苍白,娇躯微微颤抖着,眼眸带起泪光点点。 “放开她”一道盛怒的呵斥声传来。 循声望去,前方三丈余是一身黑袍曳地,脸色森冷的穹翊。 萝芙兮紧了紧手中的短刃,心中满是不甘与失望,她盯着不远处的黑袍男子,狠狠开口“尊上可以原谅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却不肯给芙瑟一个解释的机会,现下更是派遣她去槐沧林无疑不是叫她去送死,你这样黑白不分,昏庸无道,真正叫魔教众教徒寒心“ “背叛?我怎么听不懂芙兮妹妹说什么?”容雪眼眸瞪得大大的,满是不解。 “闭嘴,少装了,别以为我不知你与纪千宇之间的猫腻”萝芙兮心中一阵反胃,这样虚伪做作的女人,真恨不得一刀宰了她。 “芙兮妹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千宇是我的表哥,与家族之人亲近本就没什么吧” 芙兮手中刀刃朝女人脖子处紧了三分,语气冰冷“我和主上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她紧紧盯着前方的男子,一字一顿道 “尊上可信?” “本尊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纪千宇的确是雪儿的表哥,至于萝芙瑟,她确实有问题。”纵使脸色十分难看,但穹翊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着,见芙兮咬着牙,微微垂着头的模样,他又接着开口“若你现在心里还有整个魔教,还有我,就放开雪儿,我可以看在你为我疗伤的份上既往不咎”。 一向狂妄自大,唯吾独尊的穹翊竟是用的“我”而非“本尊”,这个细节萝芙兮没有察觉到但容雪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表情未变,眼眸中却有微光闪烁。 “那瑟姐姐呢?魔尊殿下,我们姐妹为了魔教出生入死,尊上只是查出她有问题而已,就下这样的命令让瑟姐姐去送死么?” 魔尊殿下?呵,他在她眼里竟是不敌一个女人,这就是所谓的心悦么?未免太浅薄了。 穹翊身上怒气暴涨,大力一拂袖,带出一股浑厚的内力“所以你现在是拿雪儿要挟本尊么?” “尊上下令让芙兮率领众魔使救瑟姐姐,我便放了她” “好,很好,萝芙兮!你很好”穹翊眼眸犹如腊月寒冰,薄唇里吐出的字眼似从牙缝中挤出,一字一顿饱含狠绝。 一阵寒风袭来,满园的曼珠沙华微微颤抖着,带起一股红潮。 二人僵持着,萝芙兮握刀的手用力收紧,容雪脖颈的伤口加深,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脖颈流了下来,滴落在血色的花瓣上,诡异地和谐。 “翊…”容雪吃痛,忍不住轻声唤了出来,声音柔软的惹人怜惜。 “雪儿别怕…”穹翊柔声安抚了下她,接着看向萝芙兮寒眸凛冽,衣袍下的大掌翻转,带着丝丝黑色光芒,沉声道“放开雪儿,我让你去救萝芙瑟。” 萝芙兮挟持着容雪慢慢后退着,眼眸中却满是戒备。 穹翊看到她这样防备的眼神,强行压制住的怒火又忍不住升腾起来。 但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容雪乘着萝芙兮不备,一把推开她,窝着身子险险躲过刀刃,急急朝着穹翊跑来。 萝芙兮瞳孔一缩,纤手一转,挥刃而上。 穹翊见此身影诡异移动,大掌直接挥了过去。 待其触碰到女子柔软的胸腹时,他心中一悸,猛的收了力。 但已经太迟,他看到人儿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他呆呆站在原地,眼眸紧紧盯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萝芙兮,像是魔怔了一般。 直到容雪扑到他怀中,他才反应过来,急急推开了容雪,几个闪身便来到了萝芙兮的身边,看到她小脸煞白即将失去生机的模样,接踵而来的心痛感吞噬着他全部的感知。 他抱起萝芙兮大掌贴至她的身后,温热的内力一股股传输进了她的体力,直到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心跳平缓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子一僵,将其交给了下属。 站了起来,他背对着萝芙兮,神情莫测。 若是萝芙兮此时清醒着,便会看到她锁骨下的花瓣其中一片染成了红色,而另外的五分之四,竟是黑色。 “翊,我精通针灸之术,现在就为芙兮妹妹治疗,她不会有事的”容雪强行压制住心中的妒意,走到男人身边,柔声道。 “噢?” “昔日我原以为翊厌倦了芙兮妹妹,也是为了帮助表哥,才将其引入林阵之中,现在看来…翊好似很在意她的模样,若是…” 在意?她在意她么?穹翊眼眸之中有一瞬间的迷茫。 待看到容雪脖颈之上的血痕后,顷刻之间便恢复了清明,他微微眯起眼眸,那狭长的眸子似抹去了所有的感情,暗沉沉的叫人心悸 “不必”他冷冷开口“她为了一个叛徒挟持你威胁本尊,本就该死,不必管她” 他搂着容雪,回头扫了萝芙兮一眼,一挥衣袍“来人,将她带回明尊堂,好生看管,不准魔使为她处理伤口” …… 【魔教明尊堂子时】 萝芙兮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处,脸色煞白得无半点血色,头发凌乱,嘴角还有已经发黑发硬的血渍。 若不是此刻的痛楚提醒着自己,她都快忘记了今日是双月十五,尸蛊发作的日子。 她本已经在昏迷的状态,但蛊虫的啃蚀让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醒来,受过一掌的胸口处传来灼烧之感,但比起尸蛊发作的疼痛显得微乎其微,无数个虫子啃咬着自己的骸骨,酸痛的感觉让人生不如死,她没了□□,没有呼痛,所有的力气都用来蜷缩着身躯。 她双目眦裂,舌尖已经被咬的出血,痛,真的好痛好难受,萝芙兮心知这晚她是没有解药了,当下强忍着剧痛扶着身后柱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二腿发颤,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但她双手却摸索着,慢慢挪动前行。 昔日瑟姐姐曾告之与她,若有一天,她被困明尊堂,万不得已便可走密道逃亡。 当时她还信誓旦旦说绝不会有这一日,嘲笑瑟姐姐顾忌得太多。 现在想来…她心中溢满了苦涩。 终于挪到了琉璃灯盏旁,她的手颤抖着按下。 只闻“哗”的一声,床榻缓缓移开,一条阶梯随之出现。她一路跌跌撞撞,最后终于钻进了密道之中。 … 阴森的竹林,雾气缭绕,枯枝烂叶铺满地。 萝芙兮的视线已经看不清晰,她不知晓自己已经在何处,地面好似泥泞不堪,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艰难。 “砰“的一声,她被一根枯枝绊倒在地,大片大片的枯叶飘零下来,萝芙兮瘫软在了地上很快被叶子掩盖。 猛地撞击使得体内蛊虫活动得更加厉害,浑身骨骼像被活活拆散了般,口腔被自己咬的满是鲜血,她痛苦的痉挛不止。 “嗒” “嗒嗒嗒” 是谁?是谁走过来? 勉强睁开双眸,一双月白色的靴子映入了眼帘,但她已经浑身无力,甚至于连咬舌头的力气都没有,她颤抖着抓住那双靴子,喃喃自语“求…求你,好…好难受,求你杀了我…” 下一秒后颈一痛,她失去了知觉。 第45章 魔使多娇09 而在另一处的魔宫正殿。 穹翊抓起倒满酒水的酒樽,一饮而尽。 敛眉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下弹琴的女子,眉眼如画,文静优雅,一袭白衣的她气质脱俗,而曾经自己也认为这样如新月清晕般的女子是自己的所爱。 可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掌,目光莫测。 弹琴的容雪自然也察觉到了穹翊的心不在焉,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果然男人都是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么?呵,还真是可悲啊! 是时候了,她陪他演了这么久的戏,不就是等着这一刻么? “硿…”琴弦骤断。 穹翊反应过来,看向台下的女子。 待见她泪光点点,纤瘦柔弱的模样,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不过是琴弦断了而已,雪儿不必伤心,改日我命人寻得沉香木制一把上好的古琴赠与你。” “琴弦断了易续,若一人的心弦断了,该如何续好?” “雪儿你…” “今夜便是尸蛊发作的日子,芙兮妹妹那么虚弱的身子当真受的了么?”容雪纤指捻起断弦,细细摩挲着,徐缓轻柔缓缓道。 尸蛊!穹翊瞳孔微缩。 猛地站起来,甚至打翻了酒樽,任其酒水撒了一地他都顾不上,急急朝殿外而去。 “翊…你这是要去明尊堂么?”容雪拂了拂衣袖,缓缓站了起来。 穹翊脚步一顿。 “呵呵…现在才想着去找她么?”容雪自言自语地喟叹了一句“不觉得…太迟了么?” “什么意思?”穹翊大掌紧紧握起。 “算算时辰,现在已经卯时了吧,你真以为重伤了的萝芙兮能撑过三个时辰?” “只要有本尊在,定然不会让她有事”穹翊言辞间透着冷漠与不悦。 “呵…你?”容雪嗤笑一声“穹翊,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萝芙兮么?” 语毕,只闻穹翊闷哼一声,面色难看起来。 而此时殿外传来了嘈杂的厮杀声! 看着眼前满是阴霾的穹翊,容雪也适时敛了笑,冷冷道“现今你魔教的二大护法,一个不知所踪,还有一个正忍受着尸蛊的折磨,四大魔使早已离心,而你!呵,穹翊你已被我下了毒,没想到吧,时至今日你的下场会是这样!” “你…容雪!你扪心自问,难道本尊待你不好?为何你要这样背叛本尊?”穹翊手捂着胸口反手撑着大门质问道 “昔日,若我知道你就是那人人喊杀的魔尊,我根本就不会救你,穹翊!我只问你,方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你可杀得尽兴?”容雪红了眼眶,纤手指向穹翊,那清脆的声音饱含无法隐忍的愤恨! “原来你是方随的后人啊。”穹翊一挥衣袖站直了欣长的身躯,刀削般的脸上满是冷漠,微微眯起眼眸,一双冰眸含着凛冽,哪有之前半分虚弱模样。 “你…”容雪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的,她将慢性毒蛊下在了他的日常饮食中,而且是亲眼看着他饮下的,时至今日他应该中毒已深才对,怎么会… 轰! 宫殿大门打开。 “尊上,长灵门众人已被我等一举歼获。” 四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一齐跪拜,正是容雪所说的早已离心的四大魔使。 “很好”穹翊沉声道出这二字,尔后,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容雪,眼眸染上阴鸷、嗜血的光芒。 他一个闪身便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用力收紧! “本尊连从小带大的护法都不敢轻易相信,又怎会轻信你这个外人。纵使本尊从前对你有几分情义,也被你这个与自家兄长乱、伦的女子寒了心。” “乱、伦”二字让容雪原本愤怒的眼眸变得黯淡,是的,她与纪千宇并非表兄妹,而是真正的兄妹,她此刻已经不想去问穹翊是如何得知,她只是呆呆的愣着,那二字的分量已经足够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她与兄长的情1事被人知晓了。 他们不仅无法为家族报仇,还会遭到世人的耻笑。 这一刻,她心如死灰。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推开穹翊,朝着一旁的雕花大柱狠狠撞去。 却不料被一旁的黑衣人拦了下来并挟制住。 “想死?没那么简单”穹翊面无表情地嗤哼了声,身形模糊了起来,下一瞬已经端坐在了主座之上,修长的指节有节奏地敲着一旁的蟒头椅扶,道出的言语如同冰锥 “将她送去吞噬关。” “是”其中一名黑衣人直接拖着容雪退了出去。 “光护法现在情况如何?解药可有送到?”在心中酝酿了无数个时辰想说出的话语终于在此刻说出了口,穹翊的眉梢不由带了一丝柔情。 台下的三名黑衣人却是面面相觑,垂着头,谁也不肯先开口。 穹翊心尖一窒,脸色变得森冷吓人“出了什么事?” “尊…尊上…我们赶到的时候…光护法早已不见踪迹。” “混账”穹翊猛地站了起来,大力一挥袖袍,带起一阵劲风,惹得台下之人一齐抖抖瑟瑟地磕着头哀求。 穹翊大掌因怒不可遏而微微颤抖,脸色因为盛怒而变得铁青,双眸更是冷的冻人,他向前一步,却是打了个趔趄,强行压制住内力的翻涌,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找,都滚去给本尊找,找不到光护法都别回魔教。” “尊上你体内的毒…”其中一个黑衣人强行止住颤抖的身子,抬头嗫嚅着 “本尊叫你们出去找光护法,你们是不是没听懂?”穹翊闪身下了台阶,大掌提起一人衣襟将其丢了出去,俊冷的五官因愤怒极其扭曲 “滚,再多说一个字,本尊就劈了你们” “属下告退”二名护法架起躺在地上那位飞也似的退了出去。 大殿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秋风萧瑟。 穹翊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 昔日他是真心喜欢容雪,那毒,自然也是中了。 他迎风而立,望着满地的鲜红的曼珠沙华,神色中透着哀戚的落寞。 … “瑟姐姐…” “瑟姐姐不要…瑟姐姐” 萝芙兮打了个激灵,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虽已入秋,但她却满头大汗。 她坐了起来,神色恍惚,失魂落魄地下了床榻。 行了几步推开木窗,一阵冷风吹来,让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月色皎洁,外面的一片紫色的花海。 那景色虽美得似在仙境,但她却无心欣赏,呆呆回味着方才的梦境,她竟是梦到了瑟姐姐与一俊美男子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或者说她的瑟姐姐……本为男儿身。 那无数个空白的记忆通通被那个男子填满。 三千墨发披肩,那一袭紫袍,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冷风吹得久了,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无法理解自己在中了穹翊一掌和尸蛊发作之后还能如现在这般无半点不适之感,伸手敛了敛遮住眼眸的几根青丝将其别至耳后,举目远望,这才发现那花海之中似站着一人。 鬼使神差地,她转身迈出碎步推开未落锁的竹门,出了竹屋,朝那人行去。 待离他二丈余远时,她停下了脚步,举目远望。 他独立于一望无际的花海中,月光洒在他的身后,微风轻拂着他雪白的发丝,他吹奏着一支玉笛,背影是淡淡的萧瑟,音律缓慢且悲凉,透着无限的苍凉,清涟花枝摇曳,竟是相继吐出花蕊,花瓣伸展着,徐徐绽放了开。 刹那间,月光花影,只此一人。 “兮儿…你可知晓我是谁?”一曲过后,他转身,定定望着她,那低沉却透着寂寥的声音传来,字里行间满是萧瑟之意。 芙兮心尖一窒,他的话语像一枚细针猝不及防便刺进了她的心扉,她茫然失措,慌忙垂下了小脸,身侧的小手握着止不住地颤抖。 心底有万千情绪涌起,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从前或许不知晓他是谁,但是现在又怎会不知道? 那无数次似眷侣间的亲密举动…那低声轻吟的柔情称谓… 原来那些梦境即是真实么? “兮儿…” 这一声低唤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一下子便打断了萝芙兮的思绪,她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她慌忙朝后退了一步,不料却是踩到了一块碎石子,身子不由打了个趔趄。 “小心” 他急急出声,长臂一揽,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骤然撞上了一副坚硬的胸膛,呼吸间满是男子特有的气息,萝芙兮小脸绯红,她一时手足无措地抬起头,入眼却是他泛着柔光的桃花眼。 心弦一颤,她急急抬起小手覆上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他,却未曾想到二人因为这样的姿势更加暧昧的几分,她又忙是放下,却被男人另一大掌抓了个正着。 挣扎了片刻,却发现他的力气大的惊人。 “你知晓的对不对?”他低头注视着她,声线低沉沙哑,带着些许引诱的意味,炽热的气息喷洒在了萝芙兮的耳侧,引得她娇躯微微颤抖起来。 几乎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萝芙兮紧紧咬住唇瓣,低低唤了声“芙瑟…姐姐。” 第46章 魔使多娇10 暮隐薄唇含着几分抚慰的笑意,将她微凉的小手包裹进他的掌心,随后将其带着搁在自己的左胸之上,任其感受着这强有力的搏动。 “穹翊弃之似敝履,却不知晓我视你如珍宝” 这番暧昧的言辞,饶是萝芙兮再不谙世事也能听得懂这个男人的意思。 这一瞬间,过去的时光如潮水一般的浮现在脑海中,那些相处的细节历历在目,其实这些年的陪伴,她早已将芙瑟视为自己的长姐,她与他一同任务,一起用膳,一块游玩,甚至与之同榻而眠。 如今她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乍然知晓了此事,难免会惶惶不安,更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若说她对暮隐没感情,那都是假的。 多年的陪伴就算是个冰块也该焐热了。 可她现下脑子乱得很,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将其当成了家眷,还是说… 若真是另外一种,那么自己二世对穹翊的坚持又算得了什么呢? 芙兮虽为宿主,但现下她的感情早已与原主融为了一体,她即是原主,而原主亦是她,她忽地忆起了自己的初心,不过是想为二世的情愫求个答案罢了。 她确实想得到穹翊的真心,却不代表在经过他反复的伤害之后,她还能做到初心未泯。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伤痕累累之后还能道出“原谅”二字。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锁骨之下的莲花瓣,那四片黑色的花瓣儿已经渐渐化为了鲜红光泽。呵,穹翊,你还真是个可悲的男人啊。 … 见眼前人儿之上垂着头,局促地看着自己脚尖的模样,暮隐轻微地叹息一声,搂着纤腰的手臂紧了些。 起初进入魔教是因着自己的血海深仇,现在已经查明与穹翊无关,既是如此的话,他也没有必要再回到魔教了。 只是她… “兮儿”他忍不住再次开口,他此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的心思。 他是否,真的比不过那个人? 纵使那人从不知道珍惜,他是不是都无法代替他? 许久许久之后,萝芙兮才唤了声 “暮隐…” 随后抬起了小脸,静静看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隔着迷蒙的夜幕,发酵了无限的柔情。 这是她才注意到他雪白的发丝,她顾不得被他悟出薄汗的手心,轻轻挣开他的大掌抚摸上那三千银丝,眸光闪烁着恍惚 “你的头发…怎么会…” 见人儿问起此事,暮隐的俊脸之上蒙上了萧瑟的青灰,声线不由带上了几分颤抖 “兮儿…不喜欢么?” “是不是因为我?”萝芙兮黝黯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开口,声音带着肯定与干脆。 待见到眼前之人眼眸微光闪烁,她当下一目了然,怒火兀地喷薄而出,酝酿成了风暴,她几乎用劲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眼前的男子 “谁叫你管我的!谁叫你将内力渡予我帮我疗伤,纵使我被尊上吸干了内力又关你什么事?我中了蛊毒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谁让你损失自己的精气为我解蛊!”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强烈的翻涌,心扉似跌入了无尽的火渊,备受煎熬,萝芙兮红了眼眶 “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么?你这是在耗损自己的寿命。” 鼻子一酸,眼前的视线变得朦胧,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滑落。 被人儿推开,暮隐心中满是苦涩,张了张了口,却觉得那股苦味已经蔓延至上哽住了喉咙,心中的涩意也如同涟漪一圈一圈地泛滥开,他无法言喻自己只是不愿她受任何伤害,恨不得事事以己身待之。 见到眼前人儿哭泣的模样,他的心脏骤然一痛,如同被利剑刺穿,这番痛苦甚至溢满了整个胸腔,他当下一阵慌乱,急忙上前不顾她的挣扎,再度牢牢环住了她。 “兮儿,兮儿…”他抚摸着她纤瘦的背脊,满腔的话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低沉反复唤着她的名字,眼眸之中满是疼惜。 良久之后,感受到怀中人儿渐渐安静了下来,墨影才低头看着她的小脸,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大掌缓缓往下,覆在她微凉的脸颊之上,轻柔地摩挲着。 四周寂静,随着男子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萝芙兮的心扉似涌入了一股热潮,如同潮起的海浪花此起彼伏。 微风轻拂着,她嗅着男子身上清爽而熟悉的香味,心中之余暖暖的热潮。 他是她的芙瑟姐姐,是陪伴她快十年的长姐,是为了自己不昔折损自身精气与修为、唯一给予她宠溺与情愫的男子。 那一瞬,芙兮眼眸微弯,眸中是释然的柔和笑意。 缓缓抬起小手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她低垂着头,不再看向他,密而长的睫毛投下了浅浅的阴影,将脸颊贴覆至他坚硬的胸前,轻轻唤道 “暮隐…无论你成了何样…我…都很喜欢。” “兮儿,兮儿你说什么!”似不可置信,暮隐的心剧烈跳动起来,那样欣喜若狂的亢奋让他抑制不住将人儿拦腰抱起,死死搂在怀中低垂着俊冷紧紧盯着她灵动的黑眸 “我没有听错对不对,兮儿!兮儿我真的好开心!” 他像极了一个得到糖果的大孩子抱着芙兮便转起圈来。 “咳…咳咳,暮…暮隐好难受,快放下…我”萝芙兮被转的晕头转向,小手忙拍打着他坚硬的胸膛,脸颊上飞上了一片绯红。 “兮…兮儿抱歉,我只是太兴奋了”暮隐笑的匪气十足,他牢牢地抱住人儿,身子像后一倒,连带着芙兮也一块滚到了他身上。 暧昧的姿势让萝芙兮满脸通红,心跳愈来愈快,想要推开他却被大掌牢牢扣住了腰身,惹得她只得哀声乞求 “暮隐…别这样…” “嗯?哪样?”暮隐挑了挑长眉,勾人的桃花眼中满是戏虐的光芒。 “就是…” “嗯”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压着嗓音带着丝丝的沙哑,满是勾人的意味。 萝芙兮觉得连身子都热烫起来,她只好低垂着头将小脸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心弦战栗着,连带着身躯也微微颤抖起来。 似乎感受到了身上之人的紧张,暮隐搂紧人儿一个翻身,将其压制在自己的身下,大掌轻轻敛了敛芙兮略显凌乱的青丝,随后轻轻摩挲着她白皙的脖颈,指腹粗粝的刺激让人儿禁不住低吟出声。 暮隐眸光一暗,俯下身子,薄唇封上了她的小嘴,迫切地却不失温柔地细细吻着,哄着她张开粉唇,大舌探入其中,吸取着她的湿润。 而芙兮的意识早已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 这夜,暮隐带着萝芙兮飞至神药谷的望月台之上。 大地一片朦胧,浓雾夹着晚露的微凉,芙兮窝在暮隐怀中看着东方天际泛出的鱼肚白,二人一起等候着日出的来临。 渐渐的,大地光亮起来,而天边也变成的淡红色,接着一轮红日升起,周围缭绕着瞬息万变的彩霞,而神药谷的紫色花海也染上了深红的色泽。谷中神妙幽美、涤荡心神;空中彩云缭绕,轻柔多彩的薄雾飞来荡去,和着远方飞鸟的啼鸣…… 萝芙兮抬头看着环住自己的男人,阳光在他的脸色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芒,使得他的五官越发深邃起来,此刻他正低头凝视着自己,眼眸中映着彩霞的光辉。 相依相偎,天地长久。 【番外——神药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谷中,紫色的花海中一名身着月白袍的男子正用着药铲子采着药草。 “殷回、殷回!今日阳光这般好,我们出谷逛逛吧”幻心着着黄色裙裳兴高采烈地跑来。 殷回却并未抬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殷回…你看外面风景那么好,那般自由自在…我们不妨…” “不去”简洁地回了二字,殷回起身,行到一旁的药篓旁,将药草放置好,背起来便往回走。 幻心见此,心底泛出了一缕涩涩的涟漪,她赌气似的道“若你不陪我,我便扮成男装出去调戏姑娘,然后报上神药谷殷回的名讳,到时候一群女子上谷中来讨说法!” 殷回脚步一顿,回头看着眼前的姑娘,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波动“去吧,到时候我替你受了那些姑娘便是。” “殷回!!殷回你这个混蛋!!本姑娘这样温雅含蓄、香艳夺目的美人你看不到!反倒想着谷外那些女人!我不准!!”幻心气的狠狠地跺了跺脚,踢飞了一块碎石子,待见那一抹月袍早已行远,这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殷回你昔日出谷救回尸蛊发作的芙兮,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她可是谷主的女人啊!!” “想太多…”他当日不过遵循谷主的命令而已,毕竟那时候暮隐将内力渡予芙兮,又受了内伤,难以出谷 “那你看不上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 “殷回你等等我,外面的姑娘都是豺狼虎豹……” …… 而在不远处刻有“花海”的磐石之后,走出来二人。 “噗,真是没想到幻心姑娘也有吃瘪的时候!”萝芙兮小手戳了戳了男人坚硬的胸膛,似笑非笑开口 抓住她乱动的小手,暮隐一把将其带入自己的怀中 “她昔日这样逗你,你不与她置气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哪有这样小气。我倒是没想到任性刁蛮的幻心竟会被温尔儒雅的殷回吃得死死的!”慵懒地倚在男人的怀中,萝芙兮挑了挑柳眉 玩把着她柔顺的青丝,暮隐眼眸深处闪烁着缕缕幽沉 “那我呢?不也同样被兮儿你吃得死死的!” “那可不一样!毕竟我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子可是很少见的。”萝芙兮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果然跟某人呆得久了,脸皮都养厚了么? 见怀中女人这番傲娇的模样,暮隐薄唇微扬,感受着弥漫着花香的微风,吹拂起他的银发与她的青丝在空中纠缠交织着,他紧紧抱住她,至死不渝! 【番外——魔殿】 魔教正殿之中穹翊坐于高座之上小憩,却忽地满头冷汗惊醒。 他做了一场虚无缥缈却又是早已远去真实的梦。 他年幼时,被魔尊司流云收为义子,司流云暴虐无常,凶残嗜血。他经常被司流云折磨得死去活来。 仇恨在他幼小的胸膛内埋下了种子,渐渐生了根发了芽,他慢慢长大…直到他的实力足够强大,他一举屠杀司流云从而上位成为了新一代魔尊。 司流云一生放荡不羁,妻妾成群,但子嗣却少得可怜。穹翊深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将其家眷一一屠尽,却独独留下了那一人。 一个被司流云早早抛弃的女子,她病逝前曾生下了一女,流落在外沦为乞丐。 辗转多日,他终于寻到了那个小女孩,见其受尽欺凌,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模样,他神情恍惚似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鬼使神差地向前柔声询问了她 “你可愿意跟我走?” 其实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了,他成长至今,又何时这番心软过。 但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受伤的小动物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孩,他又想她不过是司流云抛弃的可怜虫罢了,真正算起来,她连司流云面都没见过,往后更谈不上复仇一说。 他宽慰着自己,就这一次吧!一次就好! 他伸出手臂想要抱起她,但她却像是被吓坏了般,拼命挣扎着,打碎了他随身别至腰间的流苏玉佩。 “咚”的一声,玉佩落地破碎的清脆声响让她安静了下来,杏眼瞪得大大的,瞳孔之中满是惊恐。 “无事,一枚玉佩而已”知晓她的恐慌,穹翊听到自己这样跟她说,大掌抚摸着她瘦小的背脊,安抚着她的不安 “往后,你便是我的贴身护法了。” 小孩总是能感受得到他人对她的善意,下一秒她的小手便死死攥住了自己的衣袍,黝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怯怯开口 “你…叫…” “我叫穹翊,是你的主上。” “穹…穹翊……” “对,往后你便叫萝芙兮。萝!芙!兮!这三字是你的名字!” “萝…芙…兮。” 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小脑袋,穹翊迎着温热的阳光,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 但又是从何时开始,他对她渐渐变得不耐烦了呢? 是看到她二分神似司流云的面容? 还是说…他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莫名情愫?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多年的心理暗示让他时刻提醒着自己,她是司流云的女儿,是那个折磨着自己死去活来,是曾经将自己逼上绝路的司流云的遗孤。 他可以随意戏耍她,可以厌恶她,但绝不可以…绝不可以爱上她! 但如今,他一人孤坐于高座之上,拖着中毒已深的残破身子,心脏却是空荡荡的,自从她离开后,他便时常摸着她为自己编制的络子,从深夜静坐到天明。 他狭长的双眸染上了迷离的痛楚。 何为恶?何为爱? 原来他心底以为的厌恶,不过是被强行掩盖的爱恋么? 第47章 美人多娇01 萝芙兮与暮隐在相伴了一生之后,终于在一日安详地闭上了眸子,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而芙兮也适时抽离了自己的魂魄,甚至于未回到自己的空间,只是飞升上界时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精神执念,召唤出水镜,看着那股执念化作的透明纸片,她暗压下心中的怜悯,纤手滑过虚无,薄唇微启 “真是个可怜的人呢!我…允了。” 那股滔天的执念像是找到发泄口一般的快速消散,只余下浑厚的灵力。 在吸收了灵之后,芙兮的身形蓦然消散。 “陛下,兮儿只想知道,你当初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哪怕是一点点心动也好?” 这是在毓秀宫病死的尹芙兮最后的念头。 随着芙兮灵魂的融合,前世的记忆如海水般涌入了大脑。 “蜀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顾倾帝心。” 这是在蜀国一句连寻常妇人乃至孩童都会念的诗词,谁都知道尹府有女名唤尹芙兮。生得花容月貌,从小便深得尹相宠爱。与蜀国三皇子楚胤更是秦梅竹马,两情相悦。三皇子在夺得帝位后,于同年五月初举行了封后大典,红锦万里、举国同庆,帝君更是亲自出来迎接。一时之间,尹相之女尹芙兮风光无限,尹相之地位也水涨船高,引得无数官员上门巴结讨好。 但好景不长,忠臣魏明的一纸谏书引得当今圣上对尹仲心生疑虑,他特派暗卫私下搜查尹相书房,果真找到尹仲私吞官饷的证据。 帝君盛怒,拍案而起。 直接派遣精兵围抄了尹府,但念尹仲先前于帝君有恩情,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尹府上下百人均被流放至塞外,就连身为帝后的尹芙兮都受到牵连,被摘取了后位,以美人之称移居毓秀宫。 韶华易逝,光阴苒冉。祸福相依,荣与衰不过帝君的喜怒之间。 尹家倒后,朝纲格局开始有了变化,最终由掌管兵符的大将军李昇和新任丞相宁贺以及连太后方的连家形成了三方势力,相互牵制。 而帝君似乎也乐见其成,居于高位看着自己的臣子们私底下的动作,不出手干预半分。 很快大臣们也逐渐斗得乏味起来,也不知谁起的头,大家将眼光投向了久空的后位,朝堂之上的谏言半句不离君王后宫之事。 帝君也难得的豪迈,大笔一挥,一道圣旨随之颁布。 凡事蜀国年龄适合,且家底清白的官员女子,均可经府衙统计上报,经过朝纲专门负责此事的大臣验明后,参与选秀。 一时之间,举国上下热闹非凡。 沉寂了多时的后宫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而原女主宁歆瑶就是在这一次选秀中入的宫,之后更是因为她有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聪慧与才气,引得帝君侧目,从此一路晋封,成为了蜀国一代帝后。 而原女配尹芙兮,自尹父被流放后便一直愁眉不展,在得知帝君新立帝后之后更是一病不起,最终含恨而亡。 芙兮与原主的情感和记忆相濡的时候,正值深秋。 秋风瑟瑟,愁云惨淡。 恰巧是她移居毓秀宫的第三年,毓秀宫的宫女太监们已经开始不给尹芙兮好脸色,就连每日送的伙食,也会克扣不少。 她前些日子因为连续的秋雨感染了风寒,今日才刚刚好了些许。 喝完无几粒米的清粥,将碗搁置床前的小凳上,尹芙兮掀开破旧单薄的被褥,起身,踩着洗得脱丝的绣鞋,想着下床走动。 岂料脚刚着地,身子便是一阵发虚,她忙是倚靠着床头破旧的木柱子,才勉强站立起来。 “主子,主子你怎么就下床了?风寒还没好全呢?” 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接着是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下一秒芙兮便被一双纤细却有力的双手扶了起来。 入眼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小宫女,容貌顶多算是清秀,微微发黄的发丝挽成二个小发包,分别用绿色带子绑扎在头两侧。一袭绿色宫装洗得发白,甚至有的边角处已经缝上了不大不小的补丁。 “无碍的,小怜,躺了数日,也该出去走走了。” 尹芙兮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小怜是自己的陪嫁丫头,也是前世唯一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人,从她对自己的称谓便可以看出她的衷心了,不是“娘娘”亦或是“小姐”,而是“主子”。盲目的信仰促成了永久的跟随。也不知道自己前世病死之后,她又落了个怎样的结局? 这样想来,她一阵心悸,脸色变得越发的差。 “主子?可是心病又犯了?”小丫头的眼眸之中盛满了担忧,自从尹家族人被流放后,主子便落了心病,时不时会心痛难忍。 “放心,你家主子还没那么脆弱呢?”尹芙兮长吁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又有力,眉宇间饱含着隐隐的傲气。 曾经的尹府嫡女——尹芙兮,是真正的贵女,她的祖父曾对先皇有恩,而父辈又于新皇有义,纵使与帝君相处,都不曾放下她骄傲的一面。她从小被骄养长大,从前帝君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便处处呵护着她,更甚她看哪个妾侍不顺眼,楚胤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那个妾侍。现在想来,帝君也不过是因着她背后的家族才给她应有的娇惯罢了。 她十四岁便嫁给楚胤成为了三皇子妃,连着她背后的家族也选择了楚胤,在五龙夺嫡中,尹家给予了楚胤莫大的支持,使得他轻而易举成为了最后当权者。 过去的种种想得深了,便是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尹芙兮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不变,但隐藏在体内翻涌的情绪,猛烈地撕裂着心扉使之承受不住痛楚似要被搅得粉碎。 “主子…”小怜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但见自家主子此刻的模样,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从一旁的木架之上取下一件旧披风,披在了主子身上,系好带子,随后扶着尹芙兮,跟着她的步子,缓缓朝着门口行去。 推开宫殿大门,冷风呼啸着迎面扑来,小怜忙是手脚麻利地为尹芙兮裹紧了身上的旧披风,看着自己主子望着满园萧瑟的景象发怔的模样,她再度忍不住地开口 “主子,外面风大,咱们还是进屋吧?” “不碍事的,小怜,你看外面的风景多好?还记得我们年少时曾经偷偷一起出去看花灯吗?那时候可急坏了爹爹呢?率领着全府上下的侍卫一起出来找我们,那个架势……惹得琉州城的百姓惶惶不安,不知发生了何事,那时候我们就躲在鸳鸯河的断桥之下,看着来回奔波的侍卫和鸳鸯河面上飘荡的花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哈……那时候还真是调皮呢?” 似是怀念一般,尹芙兮语气轻柔,唇角微微向上扬起一个美好的弧度。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时候自己非但没有管好主子,反而跟着主子胡闹,可惹得老爷生气了,后来老爷舍不得处罚主子,便将自己做了出气筒,扬言要拖下去狠狠揍十几板子,当时主子便像护幼崽子的母鹰挡在自己面前,扬起小脑袋颇为豪迈地开口 “都是我逼迫小怜跟我出去的,论过错我才是主使者,所以若是要处罚,爹爹便罚我好了。” 兴许从那时候开始,自己便打心底认定了主子吧。 “还有啊,你记得尹府后山的那片梅花园吗?我们幼时常攀爬的那颗梅树,是不是与这颗有些许相似?” 尹芙兮不由朝前走去。 小怜抬头,入目的是一颗光秃秃的梅树干,秋风扫过,枝桠沙沙作响,这颗梅花在小怜记忆中便从未开过花,兴许树根早已坏死了吧。 看着满园杂草丛生,秋风扫落叶的景象,小怜不由鼻子发酸。 皇宫向来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地方,但先前见帝君对主子宠溺的态度,她从未想到主子她会沦落到今日这等地步。 但见主子离自己有些远了,她又强行压下自己的发涩的情绪,小跑着追上了主子的脚步。 行至梅树前,尹芙兮不在意已被泥泞不堪的土壤弄脏的绣鞋,细细打量着这颗梅树,蓦然开口 “细看起来,倒是比梅园那颗生得丑陋得不只一点,奇怪,方才竟会觉得相似?呵……” 扯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尹芙兮伸出纤手来回摩挲着干枯的树干,喃喃自语 “这人与树又何其相似,远看时觉得好似看到了全部。可却不能细看,尤其是像现在这般仔细观摩,一旦仔细着了便会发现和预想的大相庭径……果真是……” “哟?瞧我看到了什么?我们的皇后娘娘竟是有着这般的闲情雅致,出来欣赏秋景?”一道娇媚的声线乍然传来,在这幽静萧瑟的庭院之中,显得异常刺耳。 “柳姐姐,什么皇后娘娘,现在不都应该称呼为尹美人么?”犹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随即应和着。 “喔?瞧瞧我,都过去三年了,这记性啊,还是这般不好!棋妹妹,多亏了你的提醒啊!不然姐姐我可是识错了品阶,失了身份呢?呵呵……” 第48章 美人多娇02 “主子……”小怜低低地唤了一声,抬起头去看自己主子,只觉得立于秋意甚浓的院落中的主子分为可怜,她的眼眸之中是掩盖不住的担忧之色。 主子从前是多么骄傲的人,可是自从尹府倒后,一切都变了。 到了今日,就连昔日上不了台面的妃嫔都敢来嘲笑自家主子了。 她多想自己主子像以往那般直接处罚这二不长眼的妃嫔,但又怕主子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毕竟主子已经失了帝君的宠爱,她不再是昔日的帝后了啊。 感受到身边小丫头不安的情绪,尹芙兮抬起玉手将其放置在她的手背上,两人的肌肤触碰,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背,使得彼此心底升起了阵阵暖意,也成功地安抚了此时的小怜。但另一只玉手握紧了,却又轻轻地松开,尹芙兮唇边忽然勾起一丝浅笑,她甚至都未曾看那二人一眼,直接转身朝殿门口行去。 见此,小怜也松了一口气,忙跟上自家主子的脚步,主子不与这两人一般见识便好,若真是惹恼了主子,以主子的脾气指不定又要闹起来,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能少惹些便少惹些吧。 “哟?瞧瞧这尹美人的态度,这是完全不屑理会咱们姐妹呢?” 冷嘲热讽再度传来,惹得尹芙兮脚步稍稍一顿。 棋美人见尹芙兮还是没有搭话的意思,这番示弱倒让她越发肆意起来,柳眉上挑,她嗤笑一声 “呵,柳姐姐,你说咱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啧……瞧瞧这可怜的模样?真是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帝后?” “诶…棋妹妹,这话可说的不对了,我们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人啊!总得学会看清事实不是?现在的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而已,说白了帝君是念着旧情才留着她这条命而已,否则……呵呵”纤手半掩着唇瓣,柳美人也跟着嗤笑起来,平日里娇媚的眼眸此时却挥洒二分嘲讽八分快意。 素手紧紧握成拳头,尹芙兮倏地回转身,黝暗的黑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二人“你们可以说我的任何不是,但没那个资格说尹相是罪臣!” 棋美人被那眸子盯得心里有几分发怵,但转念一想尹芙兮现在也不过是个区区美人而已,况且还是罪臣之女,说到底宫里那最低等的秀女都比她高贵些,自己又何须畏惧她?这样想来她越发大胆起来 “尹美人,你可别搞错了,这“罪臣”二字可是帝君在朝堂之上亲口说的,我等也不过是效仿而已“ “妹妹,不必理会她,呵,还真当自己是昔日的帝后呢?如今这尹府之人就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呢?” “就是,毕竟贪污的可是朝廷赈灾的银两啊?多亏了帝君英明做了二手准备,不然该饿死多少百姓啊?” “啧啧,真看不出前丞相心这么狠。哎,想必生出来的女儿…” “也难怪遭帝君厌弃了” “父亲不是这种人!!!” 顾不上称谓上的礼仪,也抑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尹芙兮几乎是呵斥出声。 而那二位显然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柳美人轻轻哼了声,瞥了眼尹芙兮后玩把着手中的粉色丝帕,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尖锐的声线打断 “吵什么吵什么,都在这给咱家吵什么呢!扰了帝君与宁妃娘娘的赏菊兴致,可有得罪受。” 当下正值秋季,是秋菊开得繁盛的季节。而未馨宫宁妃娘娘独爱菊花,故此趁着时节相邀帝君一起赏菊。而这番举动却惹得一些品阶低下的妃子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她们想着与君王来个偶遇,哪怕是只在帝君面前露个脸,也不枉此行了。 所以便有了这二美人无故出现在毓秀宫外的一桩。 “苏公公”那二位一见来人是帝君身边的红人——苏岳,忙换了脸色,声音也变得柔声细语起来。 “嗯”苏岳一甩拂尘,斜了二人一眼,思索着这是哪个宫里的娘娘,虽然他是帝君身边之人,但帝君平日里也很少给他好脸色看,所以对于这番别人的刻意讨好,他还是很受用的。 这样一番考虑,他也实在未想起面前的这二位是谁,他一向以过目不忘自恃,凡是帝君稍稍感兴趣的美人,他都会多少有点印象,看来这应当是及其不受宠的主了,他当下摆足了架子,蹙起了眉头,扯着尖嗓子道 “帝君现下在闭月亭中为宁妃娘娘作画,知趣点的便速速离去吧,不然惹恼了帝君或是宁妃娘娘,莫说是咱家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因苏公公久伴君王侧,这后宫之中许多妃嫔都敬着他,所以他这番姿态倒是让那二美人畏惧了几分,虽然见不到帝君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当着苏公公的面耍小心机,当下瞪了那院中人,相携着离开了。 “哼,也不拿张铜镜照照自己的模样,还妄想效仿前朝孟贵妃在御花园中勾引帝君,果真是恬不知耻,呸。” 苏岳对着那二身影露出了鄙夷的眼神,随后翘着兰花指理了理衣袍,顺势环顾四周。 本来只是随意看看,岂料却是越看越觉得这地儿熟悉。 这是… 鬼使神差地,他朝院口走去。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转身离开时,却已经见到了那人,他当下懊恼不已,怎么把这茬子忘了。 毕竟过去了三年,而且当初帝君又下了死令谁也不准前往毓秀宫探望废后,而这宫殿处得偏僻,他也只有当初遣送废后时来过一次,到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现在对上那双乌黑的眸子,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何等反应,只得讪笑一声,转身离开。 “苏公公” 听闻身后传来的声音,苏岳脚步却不敢有任何停顿,只得硬着头皮走得越发快起来。 “苏公公…” …… “小岳子!” 这一声像喊在了苏岳的心弦之上,那音波像有千丝万缕般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甚至是他的全身,让他再也迈不动那步子。 他久伴帝君身旁,对于帝君的秦梅竹马,他自然再熟悉不过了,昔日他也曾将这位当成自己的半个主子,只可惜…哎。 “小岳子,如今是连你也不愿理睬我了么?是否因为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后,所以………”那语气夹杂着万千的哀愁。 “皇……哎!娘娘…”苏岳应了声,转过了身子却是低着头不敢看女子一眼,手指反复搅着拂尘,声音少了往日的尖锐 “并非咱家不想理,而是……帝君下了命令不准我等再与娘娘您有接触……且…且……”他吞吞吐吐却接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且如何?” 见她这般询问了,苏岳也索性一咬牙说的明白“且不得在帝君面前提起娘娘您的任何事情,包括……包括娘娘的名讳!” 成功看到眼前的女子小脸瞬间变得惨白,苏岳叹了口气,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历代君王又有哪个不薄情呢? 他也算是看着帝君与眼前这位长大的,这二位间的情愫他多多少少也是看懂了些,娘娘有多欢喜帝君他是知道的,可帝君……虽然他摸不透主子的想法,但有一点他还是明白的,就是帝君对娘娘的宠爱,多半是因为娘娘背后的势力啊! 当然这些话他可不敢讲出来,若是传出去了,指不定自己的命也就到头喽! “呵,他竟是厌恶我至此,就连名讳都不愿听人提及了么…”打了一个趔趄,尹芙兮退后了半步,勉强扶着小怜才站稳了身子,神色间满是痛楚,轻柔的声线夹杂着脆弱,言辞间皆是凄凉之色。 “主子…”忙搀扶住自家小姐,小怜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心疼。 “呵…” 尹芙兮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是她自己错了,错的太离谱。 从小青梅竹马的情感让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前世孤零零的死去还没看清楚么?清醒点吧,尹芙兮!你居然到现在还奢求着楚胤的爱情,你将他做夫君看,却忘了他是个帝王啊! 他是蜀国的帝君,他可以坐拥天下美人,多的是美人讨好他,而你呢!还任性着要他宠着你,他稍稍和哪个女子亲近些你便吃醋,想方设法将那个女子逼离他的身边。 他对你话语越来越少,看着你冷脸的次数越来越多,以国事忙的理由拒绝你为他送汤蛊,甚至于同床共枕的次数都少得可怜,难道你还看不明白么? 他一点都不爱你,只是需要你背后的尹家势力而已。 而早在三年前,在尹府上下百口被流放的时候,你连最后的价值都没了,更是因为贪污官饷的证据,他对你!便只剩下厌恶了! 心脏像被掏空一般,那犹如灭顶的痛苦像要将她淹没,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自喉咙深处蔓延上来的都是苦涩的味道… “小岳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这…”方岳垂着头表情复杂。 “苏公公!您忘了昔日我们主子还是三皇子妃的时候对你的恩情了吗?”小怜蓦然开口,她的眼眶微红,言辞间夹杂着哽咽“难道您真的不记得当初苏老母病重,是谁求得先皇,请得华御医为之诊断么?” “好!我答应!”咬了咬牙,苏岳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地憋出了这句话。 第49章 【】美人多娇03 是夜,一轮明月高悬于夜幕星空,撒下姣白的月光,给整片宫殿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 宣明殿外。 苏岳无视守在殿门口的二名侍卫的眼神,自顾自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朝着殿内望去,表情满是纠结与焦躁。 直到手中拂尘上的马鬃尾都叫他扯得所剩无几,殿门口这才有了动静,他赶忙迎了上去弯腰低头,待瞥到殿门打开那一抹水蓝的衣袂露出一角,这才尖声细语道 “恭送宁妃娘娘” “辛苦苏公公等候这么长时间了”宁歆瑶迈着莲步出了大殿,将手中的汤蛊交给了一旁候着的宫女。 “卑职职责所在,娘娘这样说可是折煞奴才了!” “您谦虚了,这蜀国上下有谁不知道帝君身边的大红人苏公公啊!” “宁妃娘娘过奖了,您如今才是真正帝君心尖上的人呢?奴才可是没见过帝君为谁作过画呢?”除了从前那位…… “咯咯”宁歆瑶眼眸盛满笑意,丝帕半捂着红唇轻笑道“与苏公公聊天可真是让人愉悦之事,若不是时候有些晚了…”她的言辞间含着三分歉意。 苏岳当下忙接话道“时候有些不早,娘娘路上仔细着的,奴才就在这恭送娘娘了” “有劳公公了,改日定要来未馨宫小坐”丢下这含义十足的话语,宁歆瑶也不做过多逗留,领着自己贴身宫女千华离开了宣明殿。 “恭送娘娘!” 苏岳抬起头来,见宁妃已经走远,这才转身看着宫殿大门眉头紧蹙。 秋意甚浓,四周静寂,高悬在头顶的二个镶着金边绘制着祥云暗纹的大红灯笼来回晃动着,一如苏岳此刻摇摆不定的心。 直到大殿内君王的召唤声响起,他才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强行压制着内心的焦虑,尽量显得面色如常地走进了大殿。 “帝君”他很自觉地弯腰行礼。 但大殿内一片沉默。 许久,他都未曾听到君王的赦免之声。 苏岳开始忐忑不安,帝君往日虽不好伺候,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一言不发! 方才见宁妃娘娘出来时脸色如常,那应该不是她得罪了君主。 莫不是…自己去毓秀宫与娘娘交谈的事被主子知道了? 思索至此,他心底慌乱起来。 “苏岳!” 声线不同于以往的淡漠,竟是夹带着丝丝的怒火与上位者的威严,压迫得苏岳大气都不敢出,虽是寒秋,但他的脸上却是冒出了细碎的汗珠。 “孤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将你隐瞒的事情讲清楚,否则,你很清楚孤的脾性!” “扑通”一声,苏岳直接跪在了地上。 “帝君……奴才,奴才不敢有任何隐瞒…” 如同倒豆子一般,他将那日自己如何劝退那二妃嫔以及见到尹美人的之事,不放过枝干末节全数倒出。 但他未看到的是,在提到“尹美人”三字的时候,端坐于高位的帝君眉宇锁得死紧,薄唇紧紧抿起,似是内心的怒火无处释放般的,他的大掌紧紧扣着手中的朱笔,只闻“卡擦”一声,笔杆竟是应声而断。 跪于殿中的苏岳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忙闭上了嘴。 “继续说下去,她要你帮她做何事?”纵然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但楚胤从薄唇吐出的语调却是十足的徐缓。 “尹美人叫奴才将此物交予君主” 此刻苏岳也摸不清帝君的想法,只得顺从着往下说着,随后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锦盒,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 楚胤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良久之后,他才站了起来,走下了阶梯,来到了苏岳的身边,像在思索什么似得,半天都不再有动作。 直到苏公公举得手臂都僵硬了,才感到自己双掌一空,接着苏岳听到了不可置信的话语 “退下吧” 什…什么? 主子这是不打算追究自己了? 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了!他此刻只想飞奔回去抱着自己干儿子狠狠哭上一场。 顾不得酸麻的双腿,行了个君臣之礼后,苏岳忙退出了大殿。 待殿门关上的那瞬间,冷风一吹,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袍早被汗水浸湿了大片。 哎,都说帝君喜怒无常,他今日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 而在宣明殿殿内,帝君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玩把着手中的锦盒,神情莫测。 许是那檀木桌上灯盏散发的灯光过于柔和,平日里不言苟笑的帝君此刻嘴角竟是微微弯起一个细微的幅度。 一手扣着锦盒底部,另一手轻轻揭开了盖子。 下一秒,他脸色的笑意便敛尽了。如同波涛怒吼前的宁静,他并未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死死盯着盒中那物,那凛冽的目光似要将其刺穿。 在锦盒内,一枚断成二截的玉簪子上面赫然躺着一张纸条,那上面留有娟秀的字迹 “亦爱亦恨,亦梦幻泡影” 他原以为得到的是她妥协的话语,或者是她知晓了自己的过错了。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 “好,很好”楚胤气急反而笑了起来,一向漠然的语气在这瞬间完全变了调。 怒火在他心中翻涌,像要焚烧掉一切。 他承认他当初娶了后很大程度上是因着她身后的尹家,但他对她确实是有几分真心的,加之对她的愧疚,他才会这般的宠爱她。 但他对她的宠溺是竟是成了她任性的资本?她从不肯为自己放下她的骄傲与任性,在他还是三皇子时便是这样,当他成为帝王时,她还是如此。 她没有身为帝后应有的宽宏大量,他宠谁一些,她必定不给那妃嫔好脸色,甚至是用一些幼稚至极的手段将自己留在她的身边,试问这样的女子,如何能母仪天下? 尹府族人被自己流放后,她对着自己哭闹也就算了,竟会说出出宫随父前往边塞之话? 将她关去毓秀宫是为了让她反省自己,谁知三年过去了,她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好一个“亦爱亦恨,亦梦幻泡影”,尹芙兮你当真是可以的! 三年前他一面讨厌着她的某些行为,却又因为许多因素宠溺着她。 之后,他废了她的后位,让她移居毓秀宫。 他对她心存愧疚,因为无法面对,所以才下了死令不得提及半点她的信息。 他同样也承认,他曾做过许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他从未想过她会对他道出这句话。 楚胤站了起来,双掌扣成拳头,一袭玄袍衬着俊容越发冷了几分。 第50章 【】美人多娇04 毓秀宫。 尹芙兮已经好几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今夜她索性掀开薄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瞥了眼耳房内睡得正香的小怜,披上单薄的外袍朝殿外行去, 月明星稀,晚风吹过草丛,吹动树枝沙沙作响。 下了台阶,她并未再走远,而是就着台阶坐了下来。 仰起头,望着几许迷离的月色。 而在那斑驳交错的树影下,高大的身影似已融入了夜色当中。 楚胤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趁着夜色一探毓秀宫,只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便已入了殿中。 令他愤慨的是,这么大的宫殿竟是连一个守夜的宫女太监都未曾见到,就连原本守在殿外的侍卫都不知去向了何处。 而这满园的荒芜,更是让他的愤怒上了一个台阶。 三年的不闻不问,他从来都不知晓她过得如此清苦。 即使自己再怎样冷落她,她也是曾经的帝后,更是他的妃嫔,他都不知道这后宫的奴才竟是这等嚣张了。 看来,是时候让苏岳管教一番了。 他如是想着,却见那台阶上的人儿已经起身,虽隔得老远大约只得看得些身形,但他却肯定她消瘦了许多。 他静静看着她往回走,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好容易跨出一步,却又硬生生地定住了脚步。 …… 而那厢尹芙兮在即将推开殿门的时候,却是动作一顿,慢慢转过身子。 似有感应一般,她朝院中少有的几株梅树方向望去。 她看得仔细。 纵然月色迷蒙,夜幕幽深,但她只一眼便知晓他来了,曾让她念念不忘的那人便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时之间她有些发怔,心里五味陈杂,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被遣至毓秀宫时的第一个月,她曾发誓就算他站在自己面前,像以往那般哄着自己,自己也决不会妥协。 然而他并未出现,她开始茫然失措,甚至开始反省自己的过错。 于是那一年,她学会了妥协,学会了乖巧听话,其实只要他来见她,便是发现她的不同。 然而,并没有。 岁月如同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第二年,毓秀宫的宫女太监们已经看清她失去了宠爱,纷纷找关系往别宫跑,而她自己却浑然不知,呆在这冷宫之中,一天又一天地盼着他出现。 花开花谢又是一年,她倚在梅树之下,望着满院子的荒芜景色才恍然大悟起来,原来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人,帝王所谓的欢喜是如此浅薄。 她渐渐懂得了…等待,真是一只噬心磨人的兽,它吞噬了她所有的感知,爱也好,恨也罢,都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 梦幻泡影呵! 她曾无数次幻想再次见到他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前世无望的等待,今生却是得以实现。 恨?爱?亦或者爱恨交织? 她抬起素手,敛了敛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低垂着小脸,感受着自己胸腔之内的跳动。 咚,咚,咚。 不快不缓,并未因为他的到来快上一分或是慢上半分。 原来…她的爱情早伴随前世今生无边无际的等待下化为须臾。 她,早已不在期盼! 她微微仰起小脸,看着他一如往昔的俊颜,狭长入鬓的剑眉,黝黑的墨子过于幽深乍一眼便会叫人乱了心跳,沉溺其中,但在现在的她看来,这样的男人太过复杂深沉了,她这一世不会再爱又或者说是,不敢再爱了。 … 尹芙兮的心思楚胤自然不知道,自他收到锦盒的那日起,他对她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她,乍然得知这个从小便爱慕自己的女人要斩断对自己的情丝,他难免有几分愤怒,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翼而飞一般。 但愤怒过后,他便开始思考自己起初的决定是否对她而言过于绝情?最初的愤怒到此刻心中已化为仓惶之感。 他不爱她,甚至说是利用她,但他却习惯了她爱着自己,在他心中,她从他年少时期开始便已经刻上了他的标志,她的身心都是他的,他从未想过也不允许她放手! 时隔三年再度相见,他也说不上来是何等感觉,只是觉得心头有些痒痒的,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楚胤曾想再次见到她,她会是怎样的表情,愤慨?恼怒?亦或是羞怯? 但惟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 “妾身见过帝君”规规矩矩行了礼,声线带着平静与疏离。 她何时这般乖巧了? 若是早些年她有现在这样的性子,自己又怎么会烦了她呢? 他见她低垂着头,昔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已经蜕变成了完美的瓜子脸,身子较之从前消瘦得不只一点。 楚胤的眸光暗了几分,看来这宫中的宫女太监是时候清理下了,若非被克扣了伙食,这三年以来她又怎会瘦得如此厉害。 他想得太多,却忘了眼前人儿还半跪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中自然划过一丝懊恼,从前她下跪都只是做做样子,哪里像现在这般较真。 “平身吧” “谢帝君”慢慢站了起来,素手死死拽住身侧衣角,纵使膝盖胀痛得厉害,但尹芙兮的表情却是不显露半分。 二人就这样隔着数丈远站着,也不曾再说话。 直到看到她微微发抖的身躯,他才注意到她竟只着了单薄的二件,若是以往,她早该撒娇抱怨开了,但是如今自己就站在她的眼前,她却是低着头不卑不亢。 楚胤的眉头微微蹙起,薄唇微启 “芙兮那日锦盒之中所写之词,可是当真?” 其实他本欲叫她回房歇着的,但一开口却是换了另外一番话。 但他这样的质问在尹芙兮看来却是理所应当。 整整三年都对自己不闻不问之人乍然出现,不难想象他是所谓何事。 所以她同样也很清楚今日的回答将决定了她往后的日子。 纵然她不再爱他,但她也不愿活的太憋屈,若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得了她,那么她重活一世的意义又何在呢? 嘴角勾起一个极为浅淡的微笑,尹芙兮的皮囊本身便是出色的,不然也不会有那首赞美她外貌的民谣流传了整个楚国。 常言道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这月下美人笑同样也是极为赏心悦目,饶是坐拥天下美人的君王也免不了被吸引,尤其在他眼前的还是与他有几分情愫的美人。 他的心情不由好上几分。 “君主昔日将臣妾软禁在这毓秀宫之中,臣妾出不去,而帝君也未曾来探望过,臣妾便想着,或许帝君早已忘却了罢,倘若真是这样…那还不若…不若…” 她过去确实没有一天不是在盼望着他的到来,所以这番话也是实情,但那终究是过去而已,如今的她,早已不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了。 但她并不想在这时候再次得罪楚胤,故此才说得这般模棱二可。 但很明显此刻的君王并不是这样想的,楚胤听了她这番解释后只是将那锦盒事件当做了她变相认错的一种方式。 楚胤想,若是她的性子一直如现在这般,他不介意再次宠爱她。 “孤知晓了!” 楚胤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叫人听不出情绪,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早已泛起了阵阵涟漪。 …… 自那晚后,毓秀宫便换了一批新的下人。而整个宫殿院落也开始大幅度的整修,瓷器绸缎大批送进了宫殿。 虽然位份并未有任何的升迁,但这后宫哪个又不是精明的主,谁都知道昔日帝后怕是又要一飞冲天了。 而下人都在陆陆续续忙进忙出的时候,尹芙兮正坐在新搬进来的楠木雕花靠椅之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坏死的梅树被连根挖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繁盛的红梅树,满园的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摆上了各式各样的盆栽。 乍一眼看着院子,芙兮竟有种回到三年前的错觉。 但这终究不是凤栖殿,而自己也不是昔日的帝后了。 …… “主子,您看这二批布帛您更倾心哪种颜色,小怜觉得这妃色更适合主子您呢?”小怜抱着二批布帛走了过来,小脸之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随意“芙兮只是瞥了一眼,淡淡吐出二字 “主子!”小怜跺跺脚,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主子好不容易重新受到了帝君的宠爱,不应该每日打扮得美美的,等待帝君的到来么?她怎么觉得自家主子不在意的样子。 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主子尚且年少时便倾心帝君了,被帝君冷落这三年,主子变得越发的沉默,自己都看在眼里的。 这样想来,小怜觉得定是自己多心了。 第51章 【】美人多娇05 虽说这些日子毓秀宫赏赐不断,但楚胤实际来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这后宫之中最受宠的仍旧是宁妃娘娘。但是以便如此,宫女太监甚至妃嫔也无人敢给芙兮脸色看,毕竟冷落了三年的废后都能重新获得帝君的青睐,谁也不能保证往后她会重新复位。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尹芙兮却是应了连太后的相邀前往慈昔宫。 连太后本为上任御史大夫之嫡女,与先帝感情虽谈不上感情多浓厚,但也相敬如宾。她虽 帝君的母后,却并非生母。楚胤的生母莲妃娘娘早在生下他之后,不过半月便因病逝世。而连太后的大皇子也最终没撑过天花早夭。 因着连太后在生下大皇子时落下病根,从此再难受孕,先帝怜悯便将楚胤过继到了连太后名下。这么多年过来,连太后倒也将楚胤当着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五龙夺嫡时她背后的连家更是没少出力。 连太后与芙兮的父亲本为旧识,故而她对芙兮态度也算得上亲昵,昔日芙兮被帝君冷落时,连太后还时不时派人过来送些必需品到毓秀来。尹相倒台后,这位太后更是派遣她身边的心腹李嬷嬷过来安慰了尹芙兮一番。 对于连太后,芙兮是感激的。 知晓连太后信佛,芙兮便亲自抄了佛卷打算在今日献给太后,也算是她的一点微小心意。 步入慈昔宫的时候并未被侍卫相拦,看来是已经提前打过召唤。路过宽敞的庭院,行至宫门前正巧听到连太后的笑声,看上去她心情很好。 芙兮也勾起唇瓣轻轻一笑,在大宫女通报后便入了殿。 太后模样甚是慈眉目善,一看就是个脾性好的,此时她正端坐于主座之后与李嬷嬷谈论着什么,见到芙兮进来当下喜上眉睫,甚至在芙兮还未来得及请安时便招着手道 “快过来让哀家看看,可怜的孩子怎消瘦了这么多。” 芙兮只得盈盈一拜后走了过去,纤手被太后握住来回摩挲着,让她心底一暖。 “我可怜的孩子,这三年苦了你了”连太后来来回回仔细打量番后,这才从李嬷嬷手中接过丝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后沉声道 “来人啊,赐坐” 很快的二个太监便抬着一个雕花楠木椅上来,放下后又匆匆离开。 芙兮知道连太后喜好自己与她亲近,也不拘束就着坐了下来,对小怜使了个眼神,见她会意后这才薄唇微启 “这是芙兮亲手抄的佛经,今日特意献给太后” 听到芙兮说到佛经,连太后先是表情欣慰,待闻眼前的孩子不再像往昔称呼自己为母后,不由露出几分不喜,但是想到她现在的位份,只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的不悦也转为了怜悯,接过佛经翻阅了几页,便将其递给了一旁候着的李嬷嬷。 “放到哀家书柜的最上格里” 那娟秀的字体一笔一划的极其用心,她又怎会看不出来呢?这佛经她自然会好生保管着。倒是眼前的孩子,哎!脾性太倔强了些,胤儿又是个性子冷漠的,这后宫之中最不缺乏的就是女子,肥环瘦燕各种美人应有尽有,如今她又失了尹相这座大靠山,往后无论得宠或是不得宠,日子都难过的很啊! 二人又唠嗑了一番,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尹芙兮见太后面露倦意,便起身准备请辞,却是被太后强行留了下来。她只当是许久未见,太后不愿自己过早离开,但不一会儿殿门前的大宫女通报帝君前来请安了,芙兮这才悟了太后的意思。 朝纲政务甚是繁忙,连太后又并非帝君的生母,因此楚胤来给太后请安的次数屈指可数,芙兮也未曾料到他今日会过来,而连太后挑着今日让芙兮过来慈昔宫,那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楚胤给连太后请过安之后,见到芙兮显然有几分惊讶,但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端坐在一旁主座之上,听着太后与尹芙兮唠嗑后宫之事,偶尔太后问起他才应了二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连太后便以身子乏了的由头,将二人“赶“了出去。 已是深秋,凉风习习,带着秋花清清甜甜的气息,让人倍感清爽。 楚胤难得的兴致并未乘坐龙辇直接回宣明殿,而是与尹芙兮在这御花园中散步。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着不足一丈的距离,而身边的宫女太监们自觉离得几丈远。 楚胤素来冷漠孤傲,甚少主动,而尹芙兮自从进了毓秀宫之后便变得沉默寡言,二人一路无言,气氛很是僵硬。 直到路过一座琉璃瓦的凉亭旁,楚胤才停下了脚步,转身兀地开口“可还记得这凉亭?” 尹芙兮微微垂下了眼睑,墨黑的眸子中饱含讽刺,怎么可能不记得,昔日她与父亲进宫,就是在这里年幼的她与楚胤相识,从此,开始了她一生的不幸。 楚胤却是未曾察觉到她这番心思,自顾自地说道 “孤记得那时候的你小小的,又调皮的很,竟然躲在凉亭的圆桌后扮厉鬼吓唬孤,可当真是胆子大得很!”忆起当年之事,楚胤的语气难得轻快起来,平日里冷冽深邃的五官此刻却是柔和了不少。 “还记得吗?那年的月夕,宫中设宴,孤与你偷偷跑出来,爬上这凉亭顶,看了几个时辰的月亮,最后还就着这琉璃瓦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前来寻人的侍卫。”楚胤如是说着,狭长的眸子之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笑意。 “嗯”含糊地应了一声,尹芙兮将目光投向那亭子,只是那眸光却是飘忽不定带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恍惚。 似乎察觉到眼前之人的心不在焉,楚胤微微蹙了蹙眉,上前一步,大掌扬起扣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小脸与他对视,深邃的眸子带着洞察一切的寒光,似能看穿她的内心,他沉声询问“忘了?” 纤手紧紧握成拳,嫣红的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尹芙兮抬起眼,坦然与他对视,目光澄澈如水,唇瓣上扬起了一个甜美的弧度 “那时候妾身可调皮得很,少不得捉弄陛下,帝君可莫现在与臣妾算昔日旧账。” 见她如此小女人的言辞,楚胤不由心底升起几分愉悦,他带着些许捉弄的意味,故意板起脸“昔日芙兮这般欺负孤,如今可是想好怎样偿还了,嗯?” “诶?”眼前人儿似乎很是讶异,薄唇微启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字,半响后只得垂下了小脸,似有万般不愿地盯着自己脚尖,模样甚是委屈。 看她一副局促难安的模样,楚胤只觉得自己心尖被挠了一下,痒痒的,他的唇边含着几分笑意,强壮的臂膀顺势一揽,将人儿带入了自己怀中,埋下头嗅着她发间熟悉的香气,感受着二人周身缓缓升起的热度,心脏像被什么充溢了一般满满的。 楚胤忽然的亲近却是叫尹芙兮心脏骤然一紧,僵直了身子不敢有动作,小脸埋在他坚硬的胸膛之上,呼吸间充斥着男性的气息,她的眼底却犹如一潭死水无半点波动,她听到他轻言细语“孤真是越来越爱呆在芙兮的身边了,昔日孤对你是残忍了些,说到偿还,也该是孤欠了你的。” 广袖下握着的纤手缓缓松开,慢慢放松了自己的身子,薄唇正欲张开说些什么,却是被一道惊慌失措的呼声打断。 “帝君,帝君不好了!” 来者是一名穿着宝蓝色宫服的小太监,此刻他正被侍卫拦着扬着手大呼小叫。 酝酿的温情被打破,楚胤斜斜地扬起入鬓的剑眉,眼眸中划过一丝温怒之色,放开怀中的人儿,他冷声道“何事?” 一旁候着的苏岳忙对侍卫使了个眼神,小太监感受到身体的挟制一松,忙是连滚带爬地来到帝君面前。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否则……”楚胤的言辞间满是不悦。 “奴才…奴才…”小太监不由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匍匐着的身子微微颤抖“是宁妃娘娘,宁妃娘娘忽然晕倒了。” “马上带孤前去!”楚胤斥了一声,越过尹芙兮大步朝前走去。 …… 周身的温度骤然消退,尹芙兮呆呆站在原地,直到小怜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袂询问是否回宫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敛了敛被秋风吹得微微凌乱的发丝,突兀地绽出一抹笑,那笑容,带着数不清的悲哀与自嘲,张了张唇瓣,却只道出二字“走吧。” …… 回到毓秀宫后,几乎同时地,苏岳便带着几个小太监双手托着楚胤的赏赐来到了殿门口,特别是一个锦盒,苏岳更是亲自交到了芙兮的手中,千叮万嘱记得打开看。 芙兮让小怜拿了些银两赏给了那些小太监,更是给苏岳包了个大红包,才将人送走。尔后,芙兮坐到软榻之上玩把着手中的锦盒,想着苏岳临走前的话语 “奴才在这恭喜娘娘了,帝君说今日晚些再来毓秀宫,娘娘仔细准备着罢。” 唇瓣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她掀开镜盒的盖子,一枝玲珑剔透的玉簪躺在盒底…… 这只玉簪无论是形状、大小、色泽都于过去那只一模一样,但却终究不是从前那只。毕竟,断玉又怎可能复原? 她永远记得那晚的花灯节,她与他约好着一起去鸳鸯河旁放花灯,却被拥挤的人流冲散,最后是在那鸳鸯河上的断桥之上相遇。 她与他一起放了莲花灯,看着莲花灯顺着水波越飘越远,他兀地将自己锁在了他的怀中,为自己戴上了那枚玉簪,随后轻轻开口“芙兮,嫁我可好?” 那一刻,她的心在胸腔中跳得如此的急迫。 后来,尖锐的簪子划破了她的指尖,在毓秀宫的第三年,她终究是亲手打碎了那簪子,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缕缕情丝。 尹芙兮端坐在铜镜前,手抚着锁骨下染红的一片莲花瓣,半垂着的眼睑下的瞳孔抹去了所有的亮光,带着数不尽的冷冽。 而这晚,楚胤最终还是没有临幸毓秀宫。 第52章 【】美人多娇06 像是为了弥补前日的失约,翌日还未到酉时,楚胤便早早来到了毓秀宫并在此用了晚膳。但他却没有歇在毓秀宫,近来朝着事物繁忙,他还需回宣明殿处理政务。 接下来的几日,楚胤一到酉时便准时出现在了毓秀宫门口,与尹芙兮一道用晚膳,虽然并未让她侍寝,但帝君的此番举动还是惹得后宫议论纷纷。 不过好在月夕即将到来,宫妃们也逐渐忙碌起来,倒是没有人刻意针对尹芙兮。 照着蜀国历年的习俗,月夕之夜应在宫中设宴相邀文武百官共同庆祝,今年自然也不意外,久居后宫的妃嫔们想到能在宴会上见到家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意,连带着这段时日宫中是非都少了许多。 但这之中却不包括尹芙兮,尹府之人早已被流放,前三年她被迫迁到毓秀宫,每年的八月十五陪伴她的仅仅是小怜和天空那一轮圆月。而今年,她虽依着楚胤的宠爱能出席晚宴,但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用她人的团聚讽刺她早已支离破碎的家而已。 而她却不得不去。 很快的月夕来临,这晚这晚月色极佳,明月如同剔透的玉盘一般孤傲地悬挂在夜空之上。 蜀王朝更是一片灯火辉煌,宫殿甚至周围的古树之上都悬挂着镶嵌着金银织线的大红灯笼,坤明殿中更是热闹非凡,大臣们欢聚一堂,举杯共饮。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宫女们来回穿梭着呈上各色饮食,乐师奏响着丝竹管弦之乐,殿中央是随之翩翩起舞的舞女们,好一派欢乐至极的景象。 尹芙兮坐在不前不后的位置,恰好能清楚地看到高台之上楚胤的俊颜,他今日看上去心情很愉悦,平日里生硬的五官此刻都柔和了不少。而端坐在她身边的宁妃,更是一袭水红色衣裙,妆容精致,眉眼含笑,她时不时看向身侧的帝君,目光中的柔情似能将人溺毙。 微微抬起下颚,尹芙兮纤指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只见杯中的酒水泛起了阵阵涟漪,她看着那一圈又一圈扩散的波纹,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周围的热闹与她无关。 觥筹交错,鼓乐齐鸣。 直到宴会散场,楚胤携手宁妃下了台阶,在百官的注视下朝殿外行去。 尹芙兮看着楚胤的侧颜,灯火为他面部的轮廓勾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双墨瞳忽明忽暗,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他走得近了,更近了。 尹芙兮广袖下的纤手紧紧握了起来。 就在此时,变故骤起。 随着一道破空声响起,一只箭羽从远处袭来。 “小心!”几乎在瞬间尹芙兮便喊出了声,忍不住朝前行了步。 楚胤脚步一顿,一把搂住身边的宁歆瑶一个侧身旋转,箭羽从手臂不过一拳的位置飞速擦过,还未来得及放松,只闻一声闷哼,接着是殿中宫女的尖叫声响起。 “主子!” 楚胤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只见尹芙兮苍白着小脸躺在贴身宫女小怜的怀中,左胸之上插着黑色的箭羽,嫣红的鲜血染红了胸前大片的裙裳。 她眸光望向自己,双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了纤手,闭上了眼眸。 她记得前世这次晚宴他受了伤,险些丧命,后来王御医用国库里唯一一株“千年雪莲”作为药引才勉强将楚胤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之后在宁歆瑶的悉心照顾下,他才恢复过来,也就是那段时间,他看到了宁歆瑶除了多才的另外一面,她的柔情如无声细语渐渐暖化着他冷傲的心。 她知晓今日会有这么一遭,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携手而立,他的目光不曾分给自己半分,她原本以为心如止水的心竟也会泛起阵阵疼痛,她想,就这样吧,置之不理便好了。 但,眼见那只箭羽朝他冲来,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喊出声来。 若是这一世出了差错呢?若是他没有熬过来呢? 她容不得他有任何危险。 那一刻她一颗心系在了他的身上,甚至忘记了,那箭羽朝他射来,亦是朝她。 他原就携着另一个女人从她前面走过,不曾在意,又怎会发现周围还有一个她? 在他护着他的爱妃转身的瞬间,那箭自然直冲冲没入了她的胸口。 … “传太医!”楚胤抱着尹芙兮一路小跑回了离坤明殿最近的宣明殿,顾不得身后苏岳尖叫着“保护帝君”也顾不得所谓的礼仪,一脚踹开了殿门,将尹芙兮放置在龙榻之上,自己则俯身擦拭着她额前的汗珠,大掌紧紧扣住她的纤手。 他明黄的衣袍之上已经沾染了大片鲜血,但楚胤却像没看到一般墨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躺在床榻上的人儿,她胸前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淌出,竟已将身下明黄的被单濡湿。 将掌中柔若无骨的纤手扣紧,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才收敛一些。 “太医呢?太医为何还不来?” 君王一怒,惹得后跟来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妃嫔跪了一地。 “君主,太医马上来了,小顺子已经去催了”苏岳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目光不由地朝着殿外频繁地望去。 此时此时,楚胤的表面虽然平静,但握着纤手颤抖的大掌却是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的内心已经濒临奔溃,悔恨、不安、痛苦交织着折磨着他,他的芙兮,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了。 不,他不允许。 这个女人生来便是属于他的,他不允许她就这样离开自己。 救活她,无论何种代价! … “君主,君主,太医到了”随着苏岳的声线再度响起,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背着药箱步入殿中。 王太医是楚胤御用的太医,只为君主一人服务,现在竟被喊来为尹美人疗伤,一时之间殿中之人各怀心事。 “老臣给君主请…”话还未说完却是被楚胤的呵斥这声打断。 “还行什么礼,快给孤过来看看芙兮的伤口”将她的纤手紧紧攥在手心里,这种实实在在握在手心的感觉才让他的心神安定了些。 王太医忙快步上前,放下药箱,打开拿出一块素白的布帛,盖在尹美人手腕之上,隔着白布为其搭脉查看伤势。 四周静寂,只闻殿中颤抖的呼吸之声。 王太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地跪地 “君主,请恕老臣直言,娘娘本就体弱,这一箭离心脏不过半拳位置,即便现在尚有生机,因失血过多也撑不了四个时辰,但若是现在强行拔出箭羽,娘娘怕是要当场毙命啊!除非……” “除非什么?”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楚胤将目光投向那跪地之人。 “除非用千山雪莲作为药引,再以其他名贵药材熬成汤药喂娘娘服下抑制血崩,老臣趁着拔出箭羽方能获得一线生机,不过…看娘娘的体质要想撑过去…着实是…难啊!” “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取雪莲熬药!”对着一旁的苏岳呵斥一声,楚胤的面容异常森冷冻人,他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王太医,压低了嗓音,一字一顿极其缓慢地说道 “记住!她死了你也得陪葬!” …… 芙兮! 芙兮!芙兮! 好吵,谁在喊我? 尹芙兮睁开了双眸,才发现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是…哪里…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看着过路的各色百姓。 他们大多都是二二结伴而行,脸色洋溢着喜悦,高声谈论着什么。 而她自己站在路中央,显得这般格格不入。 “哎呀,好疼!”直到一个小孩因为嬉戏打闹撞到了她身上,她才反应过来,忙将摔倒在地的小孩扶起来,将一旁落在地上的莲花灯捡起重新还给了孩子。 “谢谢大姐姐”小男孩仰起头朝她咧嘴一笑,又将花灯塞到了尹芙兮的手中“姐姐也是出来看花灯的吗?这个就送给姐姐吧!” 花…灯? 她站在原地拿着那盏莲花灯,看着张灯结彩的街道和渐渐远去的孩童,才恍然大悟。 今日,是花灯节。 她与楚胤约会了今日一起去鸳鸯河放花灯的! 想起楚胤,尹芙兮的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忙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得快些见到他然后早点回去才行,万一让爹爹知晓自己又偷偷跑出来可就死定了! 近了,更近了,前面就是鸳鸯河了! 她站在断桥上寻找着,却许久都未曾看到那一抹玄色的身影。 楚胤,楚胤你在哪里! 手中的莲花灯忽明忽暗,大有灯火燃尽即将熄灭的趋势。 风吹起她长长的发丝,吹动她嫩黄的衣袂,尹芙兮傻傻地站在桥头,迷惘的眼眸满是无措与伤痛。 她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与另外一名白衣女子站在一起,他们相携着一起放了桃花灯,男子轻笑着将那女子拥入怀中。 而那女子似乎早已发现了不远处的她,不经意间故意对她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尹芙兮瞪大了双眸,瞳孔微微紧缩,是宁歆瑶! 怎么会是她? 莲花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尹芙兮看到楚胤回过头来,似看到了自己,她狠狠地咬住唇瓣,泪水蓄满了眼眶,转身就跑。 楚胤!楚胤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兮儿!兮儿!” 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小,但她却不想回头! 楚胤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过我? “主子!主子!呜呜…” 这个声音…是小怜? 她为何哭得如此伤心?难得她又被父亲责罚了么? “小怜,小怜你别哭!” “主子!主子您醒了?主子!!太好了!快来人啊!!” “醒…了?” 头!好痛… 第53章 【】美人多娇07 刺眼的白光射进瞳孔,费力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淡紫色的纱幔,若隐若现的暗纹随着薄纱浮动,坠着的流苏很是有垂感。 “主子!主子您终于醒了!” 耳畔传来抽泣的声音,尹芙兮这才发现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怜,张了张唇瓣想说些什么,嗓子却是又干又痛,只得对小怜露出一抹安抚性的笑容,随后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方桌上的白玉水壶。 到底是相伴多年的主仆,尹芙兮一个眼神,小怜便能明白主子心中所想,忙起身倒了一杯清水,小心翼翼地半扶起自己主子的身子,喂她喝下。 清甜的水滋润着干涸已久的口舌,喉间的燥热顿时清爽了不少,舔了舔微微干裂的唇瓣使之镀上了一层水泽。 微蹙的黛眉徐徐展开。 “老臣给尹妃娘娘请安,请娘娘允许老臣为娘娘把脉,确定伤势的愈合情况”一道声音兀地响起。 尹芙兮循声望去,这才看到不远处跪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对了!主子您还不知道吧!在您昏迷的期间已经被君上册封为尹妃娘娘了!”小怜适时插嘴,轻快的语气彰显着此刻她的好心情。 “嗯”尹芙兮却并无过多的表情,只是应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伸出自己的玉臂示意王太医上前看诊,随后闭上了双眸,掩盖住了眼眸中的倦意。 “娘娘既已醒,便无过多危险了”王太医稍稍查看了番,转身提笔写了张补血的方子,提醒了些要忌口的东西,便提着药箱请辞。 尹芙兮这才重新睁开了双眸,对小怜使了个眼神。 小怜见此,忙跟上去塞了荷包,王太医再三推辞,实在推脱不了这才收了赏赐,谢恩后便出了宫殿。 见太医已经走远,小怜这才到了自家主子身边,有些局促地盯着自己脚尖,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低低喊了声 “主子…” “嗯?” “主子…帝君晋升了您的位份…您…不开心么” “他不过是因为愧疚罢了”沉默了半响,尹芙兮这才回答。 “可是…”小怜咬了咬唇瓣,接着道“主子您昏迷了将近一月了,这些日子帝君一下早朝便来看您…主子您不知道,帝君还亲自喂您吃药呢!” “小怜觉得呀,帝君是心悦主子的呢!” 微微抬起头,尹芙兮将目光投向小怜,眼眸中迸发出意味深长的光芒,她面无表情地开口“那一箭来得突然,小怜你知晓我是怎么中的箭么?” “那一箭…” “是楚胤抱着他心尖上的宁妃,躲开了箭羽,于是您的主子自然成了肉盾。”尹芙兮神色淡然地开口,像讲述着一件无自己无关之事。 “主…主子…” “往后别在提及‘心悦’这二字了。” 我早已不再奢求了。 “……” 好半天都没了声响,尹芙兮抬了抬眼睑,这才发现小怜平日里清秀的小脸早已挂满了泪水,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显得格外可怜。 尹芙兮蹙了蹙眉头,漠然的水眸之中划过一些感动 “傻丫头,哭什么!” 小怜死死咬着下唇,奋力地摇了摇头,因太过悲伤而抖动着双臂,哽咽道 “主子,小怜只是替您难受…” 她原以为帝君这段时间对主子的温柔是因为爱上主子了,她心里万分的喜悦,可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君主他…怎能对主子这么残忍。 看着她此刻这副哭得呆呆傻傻的模样,尹芙兮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待瞥到门口那一抹玄色之后,她脸色的笑意便敛尽了。 “臣妾参见君主”她掀开锦被,挣扎着就要下床榻。 小怜一惊,忙用衣袖抹去泪痕,转身跪了下来。 但楚胤却是快步上前及时地制止了芙兮的行为,他示意她重新躺好,随后大掌一挥让小怜退出内室,这才坐在软榻旁半扶起人儿。 “身体可还好?”他的语气较之往常少了冷冽,多了几分未知的情愫。 “回帝君,已经好多了” 纵使心头万分不想与他相见,但他是君王,她在他的面前只得俯首。 尹芙兮的这番思虑,楚胤自然不知晓。他低下头,审视着她苍白的小脸,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大掌隔着外袍抚上精致的锁骨,一路往下,动作徐缓轻柔,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品。 尹芙兮身子一僵,不知他此刻想做何事。 “是这里?”他忽然凑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线轻声询问。 “什…什么?” “这里疼么?”他埋下头,强壮的臂膀倏地一紧,将她牢牢锁进了自己的怀中。 内心的空洞被填满,他的心扉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从来都不知晓,如果失去她会是这样痛苦。幼时青梅竹马的相伴,他早习惯了她的追随,心里甚至对她满是不屑。但后来又变得不一样了,具体何时开始在意的她,他也想不明白,那日看到她躺在殿中毫无生气的模样,他只觉得心脏像是活活被撕裂开,那一刻,他才敢直面自己的心。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怀中。 灼热的吻一路往下,顺着她的脸颊寻到她的唇瓣,撬开她的牙关,吞没了她所有的气息。直到怀中的人儿身子越来越软,甚至于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他才在她唇角印下如羽毛般的一吻,低声笑了起来 “兮儿…” 他这番温柔的低吟,让尹芙兮心弦一颤,眼眸之上蒙上了淡淡的雾气。 昔日他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她刁蛮任性经常做些无理取闹的事情,那时候他总是无奈地抱住她,唤她“兮儿” 只是后来,巴结他的官员越来越多,送来的美人他也从不拒绝,皇子府的妾室自然也越来越多。她嫉妒,她不满,凡是他宠幸谁一些,她都要想尽一切办法赶跑那个女人。 说她善妒也好,说她恶毒也罢。 她只是…只是想自私地霸占着他。 后来他当上了君王,她成了他的王后,但她并没有因身份对自己行为做一点点地约束。 他对她越来越冷漠,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但她浑然不知,哪怕自己满腔的热情被他泼了一次又一次的冷水,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做着他所厌恶之事。 最终,她遭到了他彻底的遗弃。 所以说,尹芙兮,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都是你自作自受! 被褥之下的纤手越握越紧,直到指甲陷进手心的嫩肉之中。 似乎察觉到怀中的人儿心不在焉,楚胤蹙了蹙眉头,大掌扣起她的下颌,使之微微仰起,深邃的眸子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直直入了她的眼 “在想什么?” 尹芙兮却是别开了眸子,眼睑半敛着,几缕青丝垂落下来,划下极其浅淡的阴影,小脸之上是显而易见的倦色 “妾身有些累了。” 当下的意思与下了逐客令无异。 楚胤注视着眼前的人儿,凤眸深处划过一丝受伤,但俊脸之上却未泄露半点情绪 “嗯,休息着吧!” 他轻柔地将她放下,在她唇瓣落下一吻,随后为她盖好锦被,待确认她睡着之后,这才转身朝殿外行去。 一时之间,四周寂静,尹芙兮紧闭着的双眸打开,那瞳孔如水一般清澈见底,哪有半分睡意。 尹芙兮半坐起,微微拉开衣袍,锁骨之下的莲花瓣已有将近三片染红。 … 在太医的调理之下,尹芙兮的身体康复得很快,伤口更是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这些日子楚胤几乎每日都会来毓秀宫用晚膳,歇在毓秀宫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对于承宠芙兮倒是看得比较开,她从来都不指望楚胤会与她做精神伴侣。 但楚胤这番行为,却惹得后宫妃嫔一片怨声载道,许多妃子看向毓秀宫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妒意。 而朝堂的些许大臣更是箴言君主应当雨露均衡,万不可独宠一人。但他们却未曾想到昔日宁相之女宁歆瑶集万千宠爱于一生,但也未见一人谏言,说到底,只是因为尹相已倒,这群进谏的臣子不过是群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楚胤不理会,那些臣子自然也没了法子。况且帝君的心腹魏明大人都未曾进谏,他们又何必再去戳君上的逆鳞呢! 光阴如水,悄然而逝。 鹅毛般的大雪悄然落下,苍茫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尹芙兮天生畏寒,纵使穿上厚厚的裘衣,抱着暖手捂子,她仍旧冻得小脸泛白,整日窝在炭火旁的软榻上无半点精神。 “主子,帝君已经好几日未来了,听宣明殿的小宫女说近来国事繁忙,君主一直在殿中批阅奏折,他宫娘娘都熬了汤蛊亲自端送给帝君,主子我们真的不去探望下君主吗?”小怜在一旁为尹芙兮按摩削肩,轻声询问道 “不用了,即使熬了君主也不一定会喜欢,说不定还会嫌我等多事,多的是妃嫔为他做这等事,少我一个也不会怎样。”尹芙兮一字一顿地开了口,言辞间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情感。 “可是……”小怜张了张唇瓣,最后还是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主子说帝君对她只不过是愧疚而升的情感,但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帝君看主子的目光不经意间总会露出丝丝的柔情,那是他对其他妃嫔不会有的。 但是一想到主子从前受过的那些苦,小怜又觉得主子确实不该对帝君再有情愫。 小怜的想法尹芙兮自然不知道,她如今不再给楚胤送汤蛊不过是因为多年前被他多次挡在宣明殿外的拒绝,所以她如今再也不想做那等事情了。 第54章 【】美人多娇08 是夜,楚胤端坐在高位之上批阅着奏折,俊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灯罩内的火光摇曳,勾出一层暖金色的完美轮廓。只是他锁起的眉宇以及紧抿着的薄唇却无时不刻在诉说着此刻他的糟糕心情。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朱笔划下最后一笔,将册子合上,楚胤搁下笔,大掌扶额指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几时了?” 一旁候着的苏岳忙向前一步,弯腰低声回答“回禀君主,再过二刻钟便亥时了,帝君可要安寝?” “不急”楚胤修长的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半响后才再度询问道“今日可有哪些妃嫔前来探望孤?” “回帝君,这可多着呢!”苏岳一甩拂尘,清清嗓子道“这未馨宫的宁妃娘娘,萃明宫的姬妃娘娘,紫秋宫的孙昭仪,永宁宫王贵怡,昭宁宫的华荣华…还有…” 楚胤却是看不出喜怒哀乐地瞥了苏岳一眼,缓缓开口“毓秀宫那位呢?” “这…”苏岳却是身子一僵,低垂着头没底气地嗫嗫嚅嚅。 看到苏岳此番表情,楚胤还有什么不明白,但他却未曾再说过多的话语,只是大掌一挥,示意他退下,随后执起朱笔继续批阅着奏折。 苏岳只得弯下腰子慢慢往后退,待到殿门口的时候,他才再次轻声询问道“君主今日还是歇在宣明殿?” 笔尖一顿,凤眸中原本的凛冽化为平静,楚胤头也不抬,声线一如往常听不出情绪“去未馨宫” “奴才这就命人去宁妃娘娘处准备着。” 苏岳退出了宫殿,将殿门轻轻带上。 … “主子…主子…帝君今日又去了未馨宫了!” 尹芙兮斜躺在软榻之上,透过烛台的亮光津津有味看着杂集,小怜却是风尘仆仆闯了进来,她柳眉微微蹙起,瞥了自家小丫鬟一眼,不紧不慢道 “这后宫本应雨露均衡,君主去其他宫殿也是应该的,大惊小怪做甚?” “可是…可是主子,帝君已经足足半月未曾踏入毓秀宫了。”小怜折腾着手中的丝绢,小脸皱成一团。 “傻丫头,你难道还指望你家主子冠宠后宫么?”看着小怜此刻的模样,尹芙兮她睫角微弯,眼眸之中满是笑意。 “……”小怜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若我像往常那般去打搅他,只会遭到他的厌弃,还想被他冷落么?傻丫头,自古君王多薄情,我们能在毓秀宫安详度过此生,便谢天谢地了。” “主子…”小怜放置在身侧的小手拽紧了衣角,好半天才张开唇瓣“主子当真不再欢喜君上了吗?” 大概没想到小怜会这般询问,尹芙兮翻阅书页的指尖一顿,眉梢处的落寞一闪而过,好半天都不再有动作。 沉默了半响,这才抬起小脸,眼眸之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叫人看不清其心底所想,她似望着她,又似没有望着她,压低着的嗓音透着微微的沙哑 “其实…爱与不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能好好活着,还能做自己想做之事,除了被束缚在这宫闱之中,除了永远见不到的家人,其他的一切…都好,若是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爹爹一面…” 若能远离这千百女人争的一人,若能再次与家人重逢,那么便不枉重活了这一世吧。 月色迷蒙,灯罩下的红烛摇曳,空荡的宫殿中只余美人低声叹息。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着,虽是平淡,但也足够在安宁。 难得腊月的一天未曾下雪,温煦的阳光透过银色的松针洋洋洒洒地散射下来,印上了点点金色的斑斓。 御花园中的梅花含苞待放,白里透红的花瓣点缀着银白的世界,风吹过,花随风落,几缕暗香浮动。 “主子,这梅园可真美啊!”小怜四处打量着,小脸满是兴奋,提着小竹篮跟在尹芙兮的身后。 “嗯,宫中梅花种类齐全,又植得茂密,万梅齐放甚是好看。”将采摘的娇嫩花朵儿放进了小怜手中的竹篮里,尹芙兮扬起隽秀的眉眼,勾起一抹浅笑“而且…这些梅花用来泡茶再好不过了。” “主子说的可是之前在丞相府时泡的梅花茶?”小怜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眉头紧蹙“那苦涩的味道小怜至今还记得……” “你啊!”尹芙兮将广袖卷了起来,露出一节白嫩的手腕,摘下枝头的红梅,转身看着自己的小丫鬟,言辞间饱含些许无奈“这梅花茶不仅喝完口舌之间留有余香,还是一味滋补身体的良药呢!多少人可是求之不得!” “无论这茶多好,在小怜眼中都比不上桂花糕!主子您饶了小怜吧,小怜再也不想尝第二遍了!”小丫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连连摆手。 “你可知晓…”尹芙兮还欲说些什么,却是被小怜打断 “主子您看,那边的梅花竟是白色的,乍一眼望去还以为是花瓣上覆了新雪呢!” 顺势看了一眼,尹芙兮漠然的翦水瞳眸化作了柔和的潋滟,伸手弹了下小怜饱满的额头,轻声解释道“那是绿萼梅,生来便是粉白之色。” “主子真厉害,什么都懂。”小怜瞪大着双眸,瞳孔之中盛满了仰慕。 “别以为我不知晓你故意转移话题!”佯装生气的模样,尹芙兮故意板着俏脸。 但是毕竟多年的相伴,小怜自然能一眼看得出自家主子不是真的生气,当下涎皮赖脸地讪笑着,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好啊!你这丫头胆子肥了!”尹芙兮扬起柳眉,提起裙摆便追了上去。 花瓣纷飞,一粉一紫在梅园中追逐着,嬉戏声不断。 “小怜!当心!”尹芙兮乍一眼瞥到那一抹妃色,惊声喊道,但还是晚了一步。 只闻“啊”的一声,身着妃色的宫装美人被小怜撞倒。 竹篮中的嫩梅撒了一地。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一旁的绿衣小宫女忙迎上去扶起倒地的美人,小心地捻去落在她衣袍之上的梅花,随后转身尖着嗓子伸手指着小怜骂道“哪宫的小蹄子,竟敢莽撞我们姬妃娘娘。” “姬妃娘娘饶命,姬妃娘娘饶命啊!小怜不是故意撞到娘娘的。”反应过来的小怜忙爬起来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磕头认错。 姬辞画好不容易在贴身宫女浣衣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现下只感觉膝盖处一阵胀痛,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管她哪宫的,浣衣!掌嘴!” “慢着!”尹芙兮忙上前几步,挡在了小怜身前,黝黑的眸子直视着姬辞画的眼眸“姬妃娘娘,小怜她并非有意,得饶人处且饶人。” “尹妃?”姬辞画显然认出了眼前之人,她心里的不忿顿时被放到了最大,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老老实实当她的废后不好么?竟是咸鱼翻身夺走了帝君的宠爱,原想着扇这丫头几巴掌也就算了,现在她突然不想这般轻易解决了 “来人,将这冲撞本宫的丫头押回萃明宫,本宫要慢慢折磨她!” 几个身材高大的绿衣宫女冲了上来,七手八脚架起了跪在地上的小怜。 “慢着!小怜是本宫的贴身宫女,谁敢动她?”看着脸色吓得苍白的小怜,尹芙兮压下心中的焦急与不安,挺直了腰板气场全开。 “哼,尹妃娘娘,你我虽同为宫妃,可论资历,你还得管我叫声姐姐,现下你的小丫鬟冲撞了本宫,本宫代你教训又有何不可?还是说,你仗着帝君的宠爱,就敢肆意妄为?”加重了“肆意妄为”这四字的语气,姬辞画上挑的凤眼中划过一丝狠辣。 “你…”广袖下的纤手紧紧握起,尹芙兮压抑住心里几欲喷薄的怒气,语气平缓回答“方才是本宫与小怜在梅园中嬉戏打闹,论过错都在本宫身上,若有惩罚本宫一并担着!” “哼,嬉戏打闹?这种逾制僭越的奴才,留着何用。”姬辞画柳眉倒竖,瞪了眼傻愣着的宫女,怒斥道“还站那干嘛!本宫命令都敢不从了?将这丫鬟押回萃明宫去!” 几名绿衣宫女忙架起小怜。 “放开她”尹芙兮上前正欲拉住小怜的衣角,不知晓被哪个力气大的推搡了一把,打了个趔趄,重重摔在了地上。 脚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尹芙兮面颊一片苍白。 “哟,妹妹怎么自个儿就摔倒了这寒天地滑的,妹妹可得注意些阿,呵,我们走!”嫣红的指尖绕着手绢,姬辞画的眼眸挥洒着恣肆的笑意,扭着腰肢正欲离开,此时却是一道女声响起 “这是发生了何事?”这音色如涓涓细流直沁心田,叫人听了倍感舒适。 姬辞画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怨恨,但又被很好地掩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端庄高贵的雪衣美人,而在她身旁,那一抹明黄晃了她的心神。 君上又陪这个贱人逛御花园! 按压下心中的妒意,她福了福身子,声线略带着些许娇嗔“臣妾见过宁妃姐姐,见过君上。” 楚胤微微抬了抬手臂,示意姬辞画起身,随后视线越过她,看向不远处的尹芙兮。他斜斜地扬起入鬓的剑眉,薄唇紧抿,好半天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第55章 【】美人多娇09 姬辞画心头一紧,急忙开口“今日臣妾觉得天气甚好,于是带着下人出来逛逛梅园,未曾想到被尹妃妹妹的宫女撞到在地,臣妾觉得委屈便想着对那以下犯上的丫头略施惩罚,谁料想尹妃妹妹不但护着下人,更是仗着君上您近日以来的宠爱开口谩骂臣妾,臣妾…呜呜…君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妹妹,别哭了!”宁歆瑶见此,忙上前几步抚摸着姬辞画的背脊,试图安慰她。 听她如是一说,楚胤却是无半分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尹芙兮,薄唇微启“姬妃所说可是属实?” “启禀君上,并不属实!”抬起眼,尹芙兮坦然与之对视。 “噢?”楚胤挑了挑眉头。 “君主…”姬辞画正欲插嘴,却是被宁歆瑶拉住了纤手,见后者对她摇摇头,这才将正欲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强忍着脚踝的剧痛挣扎着站了起来,尹芙兮半蹲着行了个礼,随后将整件事情的原委道了一遍,最后轻声言语 “若小怜当真做错了何事,臣妾自会好生训斥,就不劳姬妃娘娘费心了。” 楚胤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目光在尹芙兮的脚踝处一顿,又淡淡地撇开视线,敛眉漫不经心地询问“可有人作证?” 作证?他明知晓自己自从被冷落之后,便只习惯带小怜一个宫女,现下说这话不是明摆着袒护姬辞画么? 咬了咬牙,尹芙兮倔强地瞪着楚胤,语调里满是冰冷无情 “无人!” 反观姬辞画喜上眉梢,瞥了眼身后跪着的浩浩荡荡的宫女,眼眸盈盈“臣妾的下人皆可为臣妾作证。” “姬妃妹妹虽然平日里性子傲了些,但也不至于做出像尹妃娘娘所说的这番不近人情之事,还请君主酌情处理。”宁歆瑶也适时应和道。 楚胤看着尹芙兮眼眸之中显而易见的愤恨,心底满是苦涩之意,强行压制住心头的不适,面色却是平静如水 “既是如此…” 就在此时,花丛分开,从梅花交错的枝桠后爬出一个粉衣小宫女,她匍匐在地,声音颤抖却很清晰“启禀君主,奴才…奴才可以为尹妃娘娘作证,尹妃娘娘所说属实。” “哪宫的下人,竟然敢污蔑本宫,来人阿…”姬辞画脸色一变,对下人使了个眼神,便想着将人拖下去。 未曾想到却被楚胤大掌制止,他斜瞥了她一眼,双眸的寒光仿若可以摄人心魄,姬辞画的脸色一阵苍白,他薄唇微启,言辞间带着少有的怒气 “住口!让她说!” “奴才…奴才是个三等粗使宫女,不是哪宫主子的丫鬟。”粉衣宫女低声解释了一番,偷偷看了姬辞画一眼,但见她那番吃人的眼神,吓得她身子一抖,双手死命地揪住垂放在腿间的衣角。 “奴才平日里负责清理梅园的落叶,今日正巧看到嬉戏玩耍的尹妃娘娘。奴才自小便是个胆小的,再者又怕惊扰了娘娘,这才躲了起来,谁料却看到了姬妃娘娘欺负尹妃娘娘的一幕,姬妃娘娘更是扬言要将小怜姐姐带回宫中教训,尹妃娘娘不愿,于是姬妃娘娘便令人强行将人带走,双方争执了起来,姬妃娘娘的下人还将尹妃娘娘推倒在地,后来…后来帝君与宁妃娘娘便来了。” 一时之间,四周寂静。 楚胤的眉宇高高隆起,微微眯起的双眸显示他正在努力隐忍的怒气,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深邃的眼眸似掩去了所有的光亮,暗沉得无半点波动,叫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尹芙兮,大掌轻轻抚上她娇俏的小脸,而后,半蹲着身子竟是将其拦腰抱了起来。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在宁歆瑶不可置信与姬辞画憎恨的目光下,他强壮的臂膀紧了紧怀中的人儿,语气不带半点情愫“姬妃妇德有亏,从今日起便在萃明宫闭门思过,没有孤的允许,不准出宫门半步。” “君主…”姬辞画身子一软,倒在了浣衣的怀中,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冷冰冰的声线打断。 “来人,遣送姬妃回宫。” … 推开毓秀宫的大门,将人儿轻柔地放置在床榻之上。楚胤则坐在一旁小心地卷起她的衣裙,待见脚踝处的红肿之后,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大掌轻轻地托起她的玉足,脱下半湿的锦鞋,随后从一旁扯过被褥盖好,这才起身对着候在一旁的苏岳沉声道“去把王太医喊来。” “君主,小伤而已,让小怜为我敷上药膏便好了。”尹芙兮急忙开口,楚胤何时对自己这番温柔过,他这样的行为叫她升起了几分惶恐。 尹芙兮的制止让楚胤升起了几分不悦,他大掌一挥屏退了宫人,直到殿门关上才回头看着她的小脸,眉头轻轻蹙起。 “君主这番行为,芙兮又该遭到其他人的妒忌了。”尹芙兮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他对她的荣宠来得突然,而现在的她并不想接受。 尹芙兮的话语却是惹得楚胤沉默下来,四周静寂。 只余二人浅浅的呼吸之声。 “哎…”许久许久之后,空荡的房中响起了君王的叹息之声,因为这一声叹息过于悠长且饱含了太多的宠溺与无奈,让尹芙兮的心微微一跳,锦被下的小手紧紧握起。 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想法,尹芙兮暗嘲自己想得太多,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又有什么事情会困扰到他呢? “兮儿…是孤对不起你。”男人的声线透着微微的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萧瑟之感。接着尹芙兮身子一僵,因为她落到了一个炽热的怀抱中,身子被禁锢,呼吸间充斥着男性的气息,让她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孤……”心里酝酿了良久的话语此刻却怎样也说不出口,过去的记忆如潮水在脑海中流淌,想到昨夜魏明上谏的奏折,楚胤的心扉猛然一抽,竟是升起了强烈的仓惶茫然之感,若是…若是那件事被她知晓了…他不敢再往下想。 臂膀不由收紧了几分,直到怀中人儿吃痛,他才反应过来放松了些。 “兮儿…”他唤了一声,声线低沉浑厚“孤给你上药吧!” “臣妾…”芙兮微微张开唇瓣刚想拒绝,下一秒却被微凉的薄唇堵上了话语,灼热的气息包裹着她,被迫压抑着呼吸,她的思绪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脚踝处传来微凉的触觉,她才回过神来,待见那孤傲的君王屈居在床榻的一角细心为她上药膏的模样,她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 “还痛吗?”楚胤抬起头来,轻声询问,却是直直入了尹芙兮的眼,四目相对,暧昧的情潮在彼此眼眸中蔓延。 尹芙兮慌忙别开了视线,一缕发丝顺着她的脸颊轻柔地垂下,软软地搭在削肩之上。她的羽睫半敛着投下月牙形的阴影,叫人看不清她此刻想法。 楚胤的凤眸有一闪而过的痛意。 “君主,妾身…有些倦了”芙兮低垂着头,轻轻开口。 原以为楚胤会离开,却未曾想到他自顾自地褪去了外袍,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屈身上了床榻,牢牢将她锁在怀中,扯过锦被轻柔道“孤陪你睡会。” 她的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耳畔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尹芙兮不由升起几分烦闷,这样的禁锢让她透不过气来,但她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紧紧咬着唇,蹙紧了柳眉。 “有心事?”察觉到她此刻的僵硬,楚胤轻声询问出口。下颌顶在她柔软的发顶,嗅着她身上的清香,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梳理着她柔顺的发丝,心底一片柔软。 许久不见怀中人儿回答,他只得勾起一抹浅浅的苦笑,眸光之中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神情恍惚“兮儿,还记得幼时父皇带着孤微服出行那事吗?那日在丞相府你爬在树干之上,穿着一身红衣,挥着手臂高喊着‘胤哥哥’,孤当时就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调皮的女孩,与孤在书籍上看到的端庄女子截然不同。” “后来,孤被皇兄刻意刁难,也是你第一个站出来维护的孤,孤当时心安理得接受着你的袒护,但内心却始终不忿,毕竟被一个女孩保护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孤对你的感觉就连孤自身都捉摸不透,那日你站在梅树之下亲口对孤表白的时候,孤其实是很欣喜的,但那时候的欣喜很大程度是因为多了尹府这方助力…” “其实孤那时还是有几分真心欢喜你的,但你的脾性实在太差了些,倔强也就罢了,还那么的…那么的善妒,惹得后宫怨声载道,孤是天子,又怎能容忍你这番胡闹。” “孤冷落你的三年,不准旁人提及你的半点信息…其实,并不是孤冷清,而是因为孤实在不知晓,该如何面对你…毕竟…就连孤自己…也摸不清对你的心意呵…” “后来你将孤亲手为你戴上的玉簪折成了二截,再送到了孤手上,你知道孤当时的心情么…孤恨不得…哎…” “那日你倒在血泊之中,孤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惶恐,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身后的你呢?自责与愧疚交织着折磨着孤,那灭顶般的痛楚让孤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孤不得不承认…或许…或许孤是真的…”楚胤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为了绵长的叹息之声… 他微微偏了身子低头看着她的小脸,却见她早已熟睡,羽睫敛着落下浅浅的阴影,嘴角微微上翘,乖巧得惹人疼惜。 在她饱满的额头落下如羽毛般轻柔的一吻,紧了紧怀中的人儿,楚胤也跟着轻轻闭上了眼眸。 第56章 【】美人多娇10 尹芙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望向床榻空荡荡的另一边,心里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 掀开锦被,正欲下床榻,脚踝处的胀痛却是让她倒吸了口凉气,当下黛眉微蹙,轻声唤道“小怜?” “醒了?” 自门扉外走进一人,却是楚胤。 “君…上?”尹芙兮微微张开薄唇,眼眸之中闪过几分诧异。 “怎么?兮儿见到孤很惊讶?”楚胤的语气难得带着一分调侃的意味,几步便走到了床榻旁,弯下腰一把抱起人儿,微微勾起的嘴角可以看出他此刻心情很好,而窝在他怀中的尹芙兮却是神色赧然,欲言又止,好半响才轻声开口 “臣妾…自己可以走的…”她不过是崴了一脚,并不是不能行路,他这样的行为倒显得自己娇气了。 “孤喜爱与兮儿这般亲近。”楚胤低下头注视着她,眼眸中的光泽仿若可以摄人心魄,直叫人失了心跳。雕刻般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她从不知晓平素冷傲的他竟也会擅长花言巧语。 他抱着她行至乌木桌旁,将其轻轻放置到圆凳上,自己则就着她身边的位置坐下,随后拍拍大掌。 一群粉衣宫女托着托盘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 很快,乌木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小怜上前掀开了盘上的盖子。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内室。 待苏岳试吃之后,楚胤才大掌一挥屏退了宫人,看了一眼一旁吃得安静的尹芙兮,夹起一块脆笋放在她的碗里 “尝尝,我记得兮儿很爱吃脆笋的”他深邃凌厉的五官难得的柔和,添加了几分儒雅的味道。言辞间更是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温柔。 尹芙兮执起银筷的纤手一顿。 其实她早就不再爱冬笋了,昔日她被冷落至毓秀宫时,膳食上经常被苛刻,实在饿极了的时候她与小怜便经常趁着夜色,挖着庭院翠竹下的竹笋煮着充饥。 纵使你再爱一道菜肴,再连续吃上几年时,只会厌恶极了那股味道吧。 垂敛眸光,尹芙兮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她将其轻轻夹了起来,舌尖一卷,便纳入口舌之中,几乎未咀嚼便咽了下去。 “味道不错”她轻轻开口,确实,比起那时候白水煮的冬笋,这个不知要好吃了多少倍。 “兮儿,是不是不合口味?”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楚胤敛眉询问出声,随即也夹了一块冬笋放入口中。 半响,他放下银筷,眉宇锁得死紧。 “这御膳房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越发不堪了!看来是时候考虑换个主厨了。” “君主切莫乱责罚宫人,是妾身没有食欲罢了。” 尹芙兮忙开口解释,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无辜之人。 “兮儿…”拉长了尾音,楚胤轻而柔缓地唤了声,看着她此刻的模样,却最终没再能将到嘴边的话说完。 无数波澜在眼底翻涌,最后都化作无法掩饰的痛楚。 她,是怨自己的吧。 哎…… 差不多时二人都放下了银筷。 沉默了半响,尹芙兮还是轻声开口“今日在御花园那名为妾身辩解的小丫头,臣妾想收了做贴身宫女,不知帝君意下如何?” 那粉衣丫头这番为她说话,若不将其纳入她的羽翼之下,以那丫鬟的身份,得罪了姬妃娘娘,恐怕好日子估摸着到头了。 楚胤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狭长的眼眸中幽光一闪,薄唇微启 “兮儿开心便好,孤即刻命人…”话未说话却是被殿外一阵嘈杂之声打断。 “何事喧哗?”温情骤然被打破,楚胤抑制不住怒气,几乎呵斥出声。 殿门推开,苏岳快步走了进来,眉梢之上满是喜意。 他一甩拂尘,屈身作揖后抬高了声线 “奴才在这恭喜帝君了。” “噢?” “未馨宫的宁妃娘娘今个儿被查出三月喜脉了!”苏岳的声线不自觉带了几分喜悦的颤音。 “当真?”楚胤猛地站了起来。 “千真万确!恭喜君主了!” 就像是怒吼着的大海最汹涌的时刻,楚胤的心头激起了层层浪花,大掌紧紧地握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 “叫孙太医好生照顾她,差人送些头面字画,你先下去吧。”顿了顿,他又接着道 “孤…改日再去探望她,。” “这…”似乎讶异君王的反应,苏岳抬头瞥了眼,但见到端坐在一侧表情莫测的尹芙兮后,这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叫苦不迭,慌忙福身告退。 待殿门重新关闭后,楚胤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坐着的人儿,极力镇定地俊脸还是透出了一丝慌乱,鹄望已久的心在这一刻紊乱如麻,他紧握着的拳头止不住微微颤抖,好半响都怔怔地望着人儿,不知该如何开口。 顶着楚胤的目光,尹芙兮翩然起身,忍着脚踝痛楚盈盈一拜,举手投足间带着从前未曾有过的洒脱之感。 “妾身恭喜君主喜得龙子!”语调里无喜无悲,竟是连一丝人情味也不见了。 倏地,楚胤的心脏像被人活活捅出血窟窿般绞痛难忍,搅得胸口满目疮痍,搅得体内气血翻涌,他张了张口,竟是觉得血腥之气弥漫着哽住了喉咙。 “兮儿你…没有一丝感觉?”他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低沉。 “感觉?”尹芙兮抬起眼,朝着面前的男子淡淡一笑,对上他的眼眸“那自然是有的。” 待见他他屏息凝神,紧张注视着自己的模样,她瞬间敛了笑,声线满是清冷之意 “君主喜得龙子,臣妾心头自然是欢喜的。” 若她没记错的话,三月之前正巧是她身中箭伤卧病在床榻之际。 而宁歆瑶,正巧怀胎三月。 这个口口声声说心悦你男人,在你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之时,竟与其他女子行翻云覆雨之事。 这便是君王的爱意么?未免太浅薄!太可笑了些! 纤手捂上胸口,心脏一阵抽痛,尹芙兮小脸一片苍白。 心悸又犯了么? “欢喜?欢喜……”反复咀嚼着这二字,高傲的帝王一张俊脸变得扭曲,愤怒的情绪一时之间如同风暴侵袭而来,遮天蔽日。 他猛地上前,大掌狠狠捏住她单薄的削肩,紧扣着的指节几乎将她的肩胛骨碾碎,他的俊脸是从未有过的狰狞之态 “孤不需要你的欢喜,孤要你像往日那般会嫉妒、会吃醋,孤和其他妃嫔在一起,你当真没有一点点的心痛吗?听闻其他女子孤的孩子,你怎可像现在这般气定心闲?尹,芙,兮!孤要的是你的爱!你的爱!你懂不懂?” “呵呵…”尹芙兮抬起头来,冰冷的视线犹如一柄寒刃狠狠地戳穿了楚胤的心,她的眼角挥洒着满满的都是嘲讽 “尹氏芙兮,深蒙圣恩,曾持凤印,协理后宫;然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威胁命妇,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今夺凤印,贬为美人,移居毓…” 她的每一字每一词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削着楚胤满目苍夷的心脏,每一片真心都像是被扔在烈火之上反复煎熬,直到五脏六腑皆化为火海深渊,那铺天盖地的悔恨之感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 极度的痛苦,交织裂变成永久的心魔。 仓惶失措后退了半步。 紧扣削肩的大掌渐渐松开,楚胤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指尖缓缓靠近,像是想去触摸,却是骤然停在了半空中,他低头注视着她苍白的小脸,似有情思万缕在眼眸浮现,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 “兮儿…过去的种种…都是孤做错了。” 他不顾她的挣扎,小心翼翼却又强力地将她拥入怀中,强壮的手臂紧紧地揽住她的腰身,大掌寻着她冰冷的小手,将其包裹在他的掌心之中,薄唇附在她的耳际缓缓低吟 “为孤生个孩子,可好?” 他将姿态低到了尘埃之中,语气盛满了乞求与哀痛。 … 但回答楚胤的只有怀中之人急促的呼吸与越发绵软着的身子。 楚胤稍稍拉开了与人儿的距离,这才注意到她不正常的脸色,他的心脏骤然失去了频率,心头满是惶惶不安,平日里清醒的大脑此刻却是紊乱如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当下拦腰抱起人儿朝床榻行去。 “来人,快给孤传王太医前来,快!” 帝君震怒,惹得殿内殿外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此刻他才从一旁抽泣着的小怜处知晓,原来她被他冷落的这三年,她竟是患上了心悸之病。 只有曾经被情感伤得刻入骨髓之人,才会患上这等心病啊! 过去的种种在他眼前回放。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恨自己。 第57章 【】美人多娇11 “水…水,好难受”床榻之上的美人眉头紧蹙,痛苦地□□着。 一旁侍候的粉衣丫鬟忙从一旁的乌木桌上倒了一杯清水,小心翼翼地扶起美人身子,喂她喝下。 甘甜的水流滋润着干涩的喉咙,抿了抿薄唇,长了密的睫毛动了动,芙兮缓缓睁开了眼眸。 “小怜…”头晕晕乎乎的,隐约见着眼前粉色的人影晃动,芙兮喃喃自语。 一旁侍候的丫头手上动作一顿,却是赶忙跪了下来“尹妃娘娘,奴婢是芸衣,小怜姐姐为娘娘熬药去了。” 芸…衣? 意识回笼,尹芙兮才缓缓看清面前这位小宫女的面孔。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儿,模样还算清秀,只是肤色有色暗黄,像是日晒风吹的结果,一双清澈的杏眼正凝视着自己,眼波深处带着丝丝的胆怯意味。 是那日为自己作证的小丫头。 尹芙兮心底不由软上一些,她睫角微微弯起,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薄唇微启 “原来你叫芸衣,那日多亏了你。” “奴婢还没谢谢娘娘提点之恩呢,让芸衣贴身伺候娘娘,奴婢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芸衣脸蛋二颊晕上淡淡的粉色,显然是有些羞涩了,但言辞间却十足地清晰。 “你既不顾自身安危站在我这边,我自然要保全你。”尹芙兮的语气带着柔而软的宽慰,看了还跪在地上的芸衣一眼,又轻言道“起身吧,往后在我身边不需要这么局促。” “多谢娘娘”芸衣慢慢站起来,迈着碎步向前,轻手轻脚扶着尹芙兮背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一边按摩捏着尹芙兮的削肩,一边轻声开口“娘娘,您醒来时君主才刚刚离开不久,这些日子帝君一下早朝便来陪着娘娘呢?帝君对咱们娘娘可真好。” 见芸衣提到楚胤的名讳,尹芙兮的小脸顿时变得冷落冰霜,当下抿直了薄唇,不再说话。 而一旁伺候的芸衣却并未发现芙兮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奴婢觉得阿,这后宫三千佳丽,若说被帝君放在心尖儿上的,也就只有娘娘您了,娘娘…”但她的话未说完,却是被强行给打断 “好了,别再说这些了”尹芙兮的语气较之方才不知差了多少倍。 似乎察觉到主子的不开心,芸衣也知趣地闭上了嘴。 直到小怜端着药蛊进来,尹芙兮的脸色才好了些。 芸衣候在一边看着二人主仆间的互动,唇瓣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眸深处似有微光闪烁着,也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尹芙兮并不想让楚胤知晓自己已经醒来之事,但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君王。 楚胤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会来毓秀宫,哪怕是尹芙兮并不怎么理睬他,他也一点都不恼,大多数都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或是见她畏冷了便强迫将她冰冷的小手包裹进他的大掌里,任其取暖。 在王太医的精心调理之下,尹芙兮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脚踝处的肿胀也消下去了,一双玉足精致嫩白如初,完全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尹芙兮身子彻底好起来的时候,此时已经步入隆冬时期。 蜀国的冬日尤为漫长,尤其是这段时日,哪怕内室中准备了大量的炭火,尹芙兮稍稍坐下便会觉得手脚发冷,冻得全身血液都像停了一般。她恨不得将整个儿身子都窝进锦被之中,整日不下那床榻才好。 她已经好几晚都未曾睡个好觉了,每到深夜总会让守殿的小宫女准备好热水,将冰冷的身子泡热乎了再重新入睡,但未到天明,窝在被窝中的身子又会凉了大半。 明明这些事情除了一些贴身侍奉的宫女外,尹芙兮未曾对外人说起过,但楚胤却像是知晓一般,只要那日天气过于寒冷,他总会临幸毓秀宫,以及其强硬的态度拥着她入眠。 楚胤虽为君王,平日里政务繁忙,但他对于自身身体的锻炼却是不曾松懈半分,与尹芙兮相反,他的身体像个大火炉,将芙兮包裹在其中,让她一夜好眠。 天大寒,往年这段时日,北国西岐总会向蜀国进献贡品,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值得一讲的是,北国第一猛士竟在秋猎时捕获百年难遇的白狐,连同西岐国库里珍藏的几张白狐狸皮毛,刚好做成了一件珍贵的狐裘披风,此披风通体莹白,尊贵大气,活活能将女子衬出几分仙气来。而北国西岐向蜀国进献的贡品中,这件狐裘披风便在其中。 哪家女子不爱美,何况是后宫妃嫔呢?许多妃嫔甚至做梦都想得到那件披风,明的暗着旁敲侧击着询问久伴君王侧的苏岳公公,想从他口中探出帝君有意将披风赏赐给哪宫娘娘。 一时之间,苏岳倒成了各宫娘娘争先恐后巴结的对象,为此,苏岳这几日都是高扬着头,用鼻孔看人的! 但未曾想到的是楚胤在史官清点贡品的第一日,便大笔一挥,将那狐裘披风赠给了毓秀宫的尹妃娘娘。 后宫妃嫔立即红了眼,手帕绞了又绞,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了。禁足在宫中的姬妃娘娘更是不知砸碎了多少物件。 尹芙兮再度被楚胤推上了风口浪尖。 腊月飞雪,朔风凛冽,这个冬日即使芙兮整个身子都裹进狐裘中,还是冻得小脸苍白。 好在再过一月便至开年了,春季也不远了吧。 按照蜀国的传统习俗,每年的开年前夕,君主都要前往蜀国的皇寺——修明寺祈福,祈祷来年蜀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照往年惯例,楚胤会带着宁妃与姬妃前去,但今年因着宁妃有孕在身,行动多有不便。而姬妃尚未解禁足,当前往妃嫔的名单下来时,竟只有尹妃一人。 帝君此举无疑犹如在深海投下一枚重型炸弹,激起了层层翻涌澎湃的浪潮。引得后宫议论纷纷,朝堂大臣更是谏言不断。 但君王不以为然。 甚至在一大臣直言废后妖媚惑主时,被帝君当场狠狠地责罚了一顿,并扣下了一年的俸禄。大臣们见君王态度如此坚决,又想到祈福左右也不过半月不到,这才抖抖索索息了声。 于是这场朝堂风波在帝君看似一意孤行的行为之下被强行压制了下来。 当尹芙兮斜躺在软榻之上,听着芸衣添油加醋地将着此事描绘成——帝君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传奇故事时,却也只是抬起眼,对着面前的小丫头淡淡一笑。 芸衣是后来才过来侍奉她的,自然不知晓她与楚胤之间的纠葛。 尹芙兮心里明白楚胤这番行为看似是宠爱,实则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她既已经上了宠妃这个位置,那势必就是被整个后宫的女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有一天自己再度失了他的宠爱,可不是像从前那般无人问津这样简单了。那些后宫的女人们只会想尽一切办法置自己于死地。 而没有了家世背景的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便是楚胤,只有牢牢抓住他的宠爱,才能走得更远。 所以这些时日无论自己怎样小打小闹,不理睬他,他也未曾与自己置气,只是让整个后宫乃至朝堂的人看到了他对尹妃的宠爱。 尹芙兮坐在前往修明寺的马车之上,虽行着山路,道路崎岖不平整。但马车内却因着垫了厚厚的锦被绒布,一点也不颠簸,甚至如履平地。 楚胤知晓尹芙兮畏寒,故此她乘坐的马车四壁都是加厚过的,密不透风,这样外面的寒气不易侵入。 但尹芙兮却觉得有些气闷。 掀开车帘子,一股寒气迎面扑来,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但胸口的郁结却消散了许多。 尹芙兮看着外面如柳絮般飘扬的飞雪,漫山的琼枝玉叶,将吹得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楚胤,我何德何能让你费尽心思想要将我紧紧拴在你的身边。” 锁骨之上已有将近四片的花瓣染红,但尹芙兮并不认为楚胤懂得什么是爱。 他所谓的爱,只是满足自己强大内心的利用与禁锢罢了。 左右不过行了三日时光,便到了修明寺。 到底是耗巨资修建的皇寺建筑,外形甚是雄伟壮阔,金色的释迦牟尼佛石雕栩栩如生,杏黄色的墙壁,青色的瓦砾,显得古朴醇厚。背靠崇山峻岭,寺庙周围绿树环绕,花草簇拥,建筑群在薄薄的云雾之下若隐若现,颇有仙境之感。 登上石阶,远远地便可以听到不远处悠扬钟声,更是有阵阵梵音缭绕,令人心神放松。 尹芙兮清楚地记得上次来修明寺祈福时,还是在三年之前。那会儿楚胤刚刚登上皇位不久,而她,是他的帝后。 本着对佛祖的敬仰,这段石阶是不能乘坐轿子的。她向他抱怨这台阶太长了些,爬上去太费劲,不过只要他在身边她便不觉着累了。而楚胤却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而她只能撅着嘴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 那时候她所求的不过是他的一颗真心罢了。 而现在,她与楚胤并肩而立,纤手正牢牢被楚胤包裹在大掌之中。她不由蹙了蹙眉头,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怎样也挣脱不开。 他执起她的手,领着她一步一步登上台阶,她比三年前更像一个帝后,但却终究不是,毕竟她早心知肚明。 前世宁歆瑶尚未怀孕,帝后之位都是她的,那么这世母凭子贵的她,更是毋庸置疑的帝后了!而自己,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罢了。 所以,楚胤这番姿态,又是做给谁看呢? 第58章 【】美人多娇12 修明寺内修有专门供给皇亲国戚使用的别院,在寺庙的引路僧人带领下,尹芙兮带着二个贴身宫女很快安置下来。 她所住的别院名叫梵音院,坐落于修明寺的中央偏西的位置,东面则是楚胤所在的梵空院,二人院落仅仅隔了一条石子小道。 梵音院虽比不上梵空院宽敞华丽,但也难得精致典雅。推开木窗便可以看到修明山脉的秀丽风光,梵音院修有侧门,出门沿着小路走得不远有一座别致的拱桥,桥下是湍急的小河流,河岸边花草长得及其茂密,经常会有长腿的白鹤、鸳鸯等在此处觅食,这里风景甚好,据说是特地修造供皇室欣赏的。 虽说梵音院与梵天院离得很近,来回一刻钟都不到,但实际上除了头日尹芙兮与楚胤一起跪在蒲团之上祈福之外,其余时间她根本与楚胤没有接触。 帝君来此所要做之事本就繁琐,再加上修明寺的主持“了空大师”乃楚胤的恩师,楚胤私底下更是称呼他为亚父,他平日里与了空大师谈经对弈一坐便是整个日夜,自然无暇理会尹芙兮。 夜阑人静,夜幕笼罩着大地,梵音院中厢房内灯火摇曳,透过被火光照得通明的窗纱可以依稀看到房内的玲珑倩影。 尹芙兮慵懒地坐于雕花木椅之上,白皙修长的纤手此时正玩把着一个红色的小果,若有所思。 一旁候着的小怜忙上前一步,轻声开口“这是修明寺的小僧人送来的,说是在修明山上采摘的,想献给娘娘尝尝鲜。” “噢?”尹芙兮神情莫测,红唇微启,将小果子送到唇边,咬了小口,酸酸甜甜的汁液流淌在口舌之间,熟悉的味道几乎让尹芙兮鼻子一酸,眼眶微红。 “小怜,你先下去吧”咽下口中的汁液,尹芙兮拿起桌上的食盒,转身朝床榻行去 “记住,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 待房门重新关闭之后,尹芙兮才掀开食盒,将里面的小果子一股脑地倒在床榻之上,再将空盒子翻转过来,取下别在墨色发丝之上的发簪,用尖锐的一端撬开里层的木片,果然,里面藏着一张小纸片。 尹芙兮的水眸之中迸发出一抹亮光,呼吸变得急促,甚至于拿着发簪的右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挑了出来,细心展开,抚平。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她才压下心中澎湃的浪潮,起身行至木桌旁的油灯旁,拉开灯罩,将纸片丢入火光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火舌吞没。 翌日。 尹芙兮起了大早,着了件轻便的衣物,支开了身边的二位贴身宫女,独自一人朝修明山上行去。 许是常有僧人上山采摘野果,这条山路虽是蜿蜒但却被人踩得平整,也不难行。只是此时正值清晨,水汽氤氲,裹着远山近岭,辨识度不高。四周极静,偶尔几声雀鸟啼叫,和着沙沙的脚步声,平添了几分诡异之感。 尹芙兮就在这样的山路之上缓缓向前行着。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尹芙兮行至一个分岔路口,此时却是惊起一阵雀鸣,她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腰上一紧,下一秒便被一双粗粝的大掌捂住了口鼻,整个身子都腾空起来。 再度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树梢之上,身子却被一个体型高大的男子牢牢地禁锢着,骤然停在了半空之中,她不由脸色发白,眼底闪过惊惶之态,纤手紧紧抓住身边男子的衣摆。 “呵呵”耳畔传来男子低沉的笑声,让尹芙兮蹙紧了眉头。她很想回头看清男子的长相,却是被他的大掌扣住了下颌。 “嘘,别动别出声,你后面跟着的小尾巴武功可不一般呢!” 果然,他话音刚落,自那林中缠绕的雾气之中走出一人,着着一身青色衣裙,像要与这山林融为一体,那人站在小道之上四下查看了番,最后足尖一点,朝山上飞奔而去,竟是无半点声响。 芸衣?怎么会是她? 尹芙兮垂眉敛目,思绪一下子飘得老远。 直到她稳稳地落了地,停在了一处杂草丛生的空地之上,下颌的禁锢松开,她才赶忙回头对上一双星眸。 尹芙兮的大脑一片空白。 “李昇?”她小脸之上闪过一阵慌乱,猛地推开男人,连连退后几步。 这个男人的到来如同投入她心湖的石子,让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前世他在自己嫁给楚胤之后,便请旨驻守塞外,从此他们之间便彻底断了联系。而这一世,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他。 一想起她嫁给楚胤的前一晚,他喝醉酒夜闯相府逼问她为何下嫁给三皇子的跋扈之举,她不由绷直了身子,将柳眉锁得死紧。 见芙兮一把推开自己,李昇也不恼,反而双手环胸轻笑道“小兮子,久见阿!” “怎么是你?”尹芙兮满脸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噢?“李昇见她这般态度,挑了挑剑眉 ”不然小兮子以为是谁呢?嗯?“ “……”不可否认,李昇生得高大威武,皮相也是极好的,长期练武使得他的肤色偏暗,阳刚气息十足。兴许是因为武将天生脾性豁达,他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眸,如同清泉一般一眼便能见底。 但这一切都只是表相而已,只有尹芙兮知晓面前这人有多么的讨厌。 李昇见她蹙眉一眼不发的模样,当下也收了吊儿郎当的姿态,微微眯起眼眸注视着她。 半响后,他才轻笑出声,眼神之中多了分缠绵的温度。 “小兮子,多年不见你的态度就不能对我好一些?” “呵!”尹芙兮嗤笑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李昇与楚胤是拜把子的兄弟,昔日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只是后来楚胤登上了皇位,二人关系才因为君臣这一层淡了些。在尹芙兮看来李昇生来便就是涎皮赖脸之人,小时候没少干捉弄她之事,甚至在楚胤面前都不说她半分好话。 她永远都记得少年时那次鸳鸯河边的花灯会,她与小怜躲在桥底之下,便是李昇在爹爹面前告发自己偷跑出来。 楚胤送给自己的一些小玩意,更是被他强行破坏得七七八八。 李昇此人与自己八字相冲,他就是见不得自己好! “好了小兮子,我不逗你了,讲真的…多年不见,我…很想你。”见人儿就要离开,李昇长臂一揽,挡去了尹芙兮的去路,语气难得的认真,甚至隐隐约约透着些许寂寥的味道。 呵?又是这般骗人的口吻。 今日满怀希望前来,结果见到的却不是心中想的那人,尹芙兮本就满腔不忿,现下听他这番轻佻的话语,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抬起小脸,言辞间充斥着咬牙切齿之意 “我不管你又想到什么整我的点子了?好歹我现在贵为妃嫔,你这番话逾越了!” “妃嫔?”李昇却是斜了尹芙兮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看是‘废’嫔还差不多吧!” “你……”见他如是嘲讽自己,尹芙兮全然说不出自己如今的感受,胸口起伏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到底是多么厌恶我,才会自小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嘲讽于我,相府已倒台,我也不是昔日的帝后了,你见我如今这副落魄的模样,是不是就让你开心了?” “我不管你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有意为之用果子引诱我前来…我都…” “姐姐”就在此时,一道清冽的声线自身后传来。 心弦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尹芙兮转身,只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名白袍少年,手执折扇,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身后,薄厚适中的唇瓣此刻正洋溢着浅浅的微笑。 “小…苏?” 蜀国人人都知晓尹相嫡女尹芙兮,却不知道她还有个同胞的弟弟尹芙苏,与她不同的是,芙苏自娘胎中出来身体便很是不好,据当时的神算子说是因着芙兮在胎中抢了本身属于芙苏的养分,这才导致他先天不足。 对于芙苏,尹芙兮从来都怀着愧疚与心疼的。 芙苏从小便被尹相送去外界医仙处修养身子,因着尹相位高权重,怕有心人的迫害,这才一直未对外宣传。 昔日她还是相府嫡女时,每年腊月都会陪着尹相偷偷去外界看芙苏,这等事情就连她的贴身丫鬟小怜都不知晓,只当是小姐每到此时总会出行游玩一番。 芙兮清楚地记得,芙苏最爱吃的,便就是山间的红果儿,每次芙兮前去探望他,他都会不管自己羸弱的身体,与当地的农户一起上山采摘着那些果儿,欢天喜地地捧到自己面前与自己一同分享。 芙苏是相府唯一的嫡子,当初相府被流放时,芙苏侥幸逃过这一劫,如今…芙兮的暗下眼眸中的暗芒,纤手紧紧握了起来。 第59章 【】美人多娇13 “姐姐…”少年快步向前将芙兮紧紧地搂在怀中,下颌枕在她柔软的发顶之上,贪婪地吸纳着她身上的气息,多年来的担忧才稍稍淡了些。 他真的…好想姐姐。 “小苏…”尹芙兮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垂在身侧紧握着的纤手缓缓松开,徐徐向上,反复抚摸着少年的背脊,带着轻柔的安抚性质,尹芙兮心中溢满了疼惜。 “芙苏好久好久都未曾见到姐姐了,真的好想姐姐…” “芙苏发现自己真的很没用…什么都不能为姐姐做…” “对不起,让姐姐受了这么多委屈!!” 太久的岁月未曾见到,芙苏有太多话语藏在心底,这些话语在见到芙兮的瞬间,再也忍不住地倾泻而出。 少年的声线徒添了几分沙哑,尹芙兮甚至能听出他言辞间的内疚之意,她只觉得心中微微发苦,这个傻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她对不起他阿。 他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为身子的缘故终日离不开药物,若非自己夺了他的养分,他又怎会像现在这般。 一时之间,尹芙兮有些哽咽。 好半天她才轻声开口“小苏,一直以来你都很乖,是姐姐对不住你…” 似乎猜到了芙兮心中所想,芙苏轻轻放开了怀抱中的人儿,低头看着芙兮,扬起如水墨画一般的隽秀的眉眼 “那些说是因为姐姐缘故,才导致芙苏身子骨不好的人。都不过是胡编乱造,为他们粗浅的医术找一些冠名堂皇的借口罢了,也只有姐姐你傻傻地当真了。” “芙苏…”尹芙兮长叹一声,心中涌起了数不清的感动。 她抬起头注视着少年俊美的面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在墨发的衬托之下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感,乌黑的眸子此时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那眸光之中饱含了太多的思念。 芙兮伸出手,温柔地为他整理下衣襟,将落在他肩膀之上的落叶轻轻拂去,眼中一片潋滟“不知不觉,我家小苏已经长得这般大了呢?可有心仪的姑娘?” “姐姐!”尹芙苏苍白的面颊之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他未曾想到芙兮会有这样的言语,当下局促地放开了她,退后二步,轻轻偏过羞愤的俊脸,含糊其辞地答道 “姐姐就别打趣芙苏了。” “好,好,姐姐不问了便是。”尹芙兮轻笑着摇摇头,芙苏天性纯真,往后若是能有个同样率真善良的姑娘与他一起便再好不过了。 也不知道自己往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尹芙兮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言语,只是细细端详着少年清秀的容颜,像要将他牢牢刻在脑海之中。 “咳咳…”直到一道凭空响起的声线,打破了二人重逢的温情。循声望去,不远处是无聊到踢着脚下碎石子的李昇。 这一刻,尹芙兮才想起了不该在此的李昇。她的心中满是矛盾,她瞥了眼远处的李昇,又看着眼前的芙苏,沉默地皱起了眉头。 芙苏怎会与李昇一同前来?李昇又是怎么知晓芙苏的存在的? 他与楚胤关系这般好,又怎会带着芙苏前来找自己呢?他到底想做什么?芙苏生性纯真,他此番举动到底有何目的。 这样想着,尹芙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朝李昇行去,待二人相隔不过一丈远时,她停下脚步,神情漠然地开口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这般误会着自己,李昇倒是半分都不意外,他知晓自己在她心中是何模样,从小时候调皮害她掉落进湖水中开始,她便一直防备着自己,哪怕是自己有意去讨好她,在她看来自己都是有何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也未曾解释,只是气定神闲开口 “现下时辰已经过去大半,若再耽搁下去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便长话短说吧!”他顿了顿,注视着面前的人儿 “我若能助你远离那宫闱,你可愿意走?” “你说什么?”尹芙兮猛地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眸直视着眼前之人,完全猜不透他此刻是何种想法。 “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么?”芙兮此番神色显然取悦了李昇,他适时轻笑出声,重复道 “我说,我能助你远走高飞。” 此话一出,尹芙兮一时之间竟是哑口无言,她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直到半响后她才嗤笑出声,再度看向他眼眸挥洒着满满都是奚落之意,语气冷得如同腊月的冰锥 “李昇,你在开什么玩笑?如今我父亲被流放至塞外,你却叫我远离皇宫,你至我父亲于何地?你知晓妃子私逃出宫的罪名,你想让我父亲再度承受君王的怒火么?” 听她此番言语,李昇的表情却是浮现了几分怪异之态,他张了张薄唇,想说些什么,却是住了口。 楚胤竟然没有告诉她? “姐…姐…父亲他…”芙苏也适时轻声唤了声,下半句话却是消逝在这薄淡的微风之中。 尹芙兮的心骤然一紧。 “是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情?” 她转身看着一旁神情黯淡、沉默不语的芙苏,又回头盯着李昇,沉声喝道 “说阿!” “小兮子…”苦笑一声,李昇的声线变得暗哑,他垂下眼,似乎酝酿了番情绪,这才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尹芙兮只觉得眼前一黑,连连后退了二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姐姐…“芙苏忙大步上前,手臂一圈将其揽住。 尹芙兮脸色透着死灰一般的青白色,大脑嗡嗡作响,脑海中反复循环着李昇的话语。 “当地农户暴动,尹丞相…被活活打死了。” 死死地咬住惨白的下唇,鲜血顺着唇角缓缓流下,她的身躯因为怒火猛烈颤抖着,眼眸之中是从未有过的狰狞之态 “怎会突然暴动?我父亲就算被流放,身边总不至于一个侍从都没有吧?” 此番问话却让李昇生生沉默了下来,他半敛着羽睫,平日了清澈见底的双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粗哑的嗓音带着少有伤怀 “小兮子…我…” 他该怎样告诉她呢?若他真说了,她当真…受得住么? “好!你不说是吧!”尹芙兮昔日的凤眸像染上了墨泽一般,幽暗深邃充斥着无边的寒意,她转身望着芙苏,脸色很是平静 “小苏,你说!” “姐姐…”芙苏抬手想握住人儿的纤手,但她却避了开,神情淡漠地看着自己,重复着方才的话语 “小苏,你说!” 尹芙苏看她此番模样,知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得困难地点点头,握紧了双拳,别开了视线 “不知哪里来的流言说姐姐魅惑侍主,尹丞相凭借女儿有望再升高位,再加上当地遭了旱灾,颗粒无收,农户不知怎的就联想到父亲贪污赈巨款一事,大波农民沆瀣一气拿着做农务的锄头、扁担等器物,将父亲给…给…” 那一抹殷红的记忆,如同血迹一般触目惊心。尹芙苏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眸,掩盖了眸光中的愠怒,艰难地吐出那几字 “将父亲给活活打死了!” 原来…竟是因为自己… 尹芙兮惨笑一声,双眸早已被涌出的泪花所氤氲,视线变得模糊,泪水如同决堤的水流一般倾泻而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姐姐…姐姐你别难过…”芙苏慌忙地擦去了芙兮满脸的泪水,他眼眸浮现的哀戚之色蜕变为从未有过的凛冽寒光,眼底是苍茫似雪的冷漠,他一字一顿谈吐清晰“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父亲与我的姐姐,说父亲贪污受贿,说姐姐魅惑侍君,这等荒谬之词,芙苏半句也不信!” 芙苏的这番话语犹如一记响雷,当场炸醒了浑噩之中的尹芙兮。 原来,就连身居外界的芙苏都比自己看得更清晰明白! 芙苏自小生活在郊外,性子单纯至极,再加上身子薄弱,实在不适合在朝野生存,而自己的父亲在朝堂风风雨雨多年,心中也早有了退意,若非当初自己与楚胤之事,只怕父亲早就向君请辞了吧。 试问早有隐退之心的尹丞相,又怎会做出贪污受贿这等事情? 怕是有心人有意为之吧! 尹芙兮脑子本就不笨,只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现在她斩断了情丝,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思考着这一切,很快地便想到了一个词 “功高震主!” 风吹乱了她柔顺的发丝,卷起她素色的衣袍,整个人看上去张狂而凌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翻涌的平静,尹芙兮咬住牙,强行压抑住内心即将爆发的浪潮,喃喃自语 “楚胤!最好别是我想的那样!” 第60章 【】美人多娇14 芸衣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跟丢尹妃娘娘,她兜兜转转饶了好几个圈子,最后才在一处偏僻的空地之上找到了娘娘。 看到娘娘额头那一抹刺眼的嫣红,脸色苍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模样,她的内心升起万分惶恐。 她本来就是帝君派来保护尹妃娘娘的人,如今娘娘这副模样她无法想象君王会怎么处罚自己。她将娘娘带回别院时,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帝君盛怒的脸庞。 “自行下去领罚吧”。 芸衣跪拜在地,目送帝君抱着娘娘离开的背影,纤手紧紧握住,锋利的指甲划破了手心。 因着帝君宠爱的尹妃伤及头部昏迷不醒,回帝都的行程只得提前,太医院的御医总比修明寺附近的民医强得太多。 当尹芙兮再度苏醒过来,已经在七日之后了。 她重新睁开水眸时,入眼的便是楚胤棱角分明的俊容。 “兮儿…你醒了?”楚胤声线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泛红的双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欣喜。 “胤哥哥”尹芙兮看到楚胤的瞬间眸光骤然一亮,挣扎爬起来起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楚胤身子一僵,脸上充斥着不可思议。 “兮儿…你…唤我什么?”他询问得紧,甚至一度以“我”自称。 多少年了,从他还是三皇子的时候,纳了第一个妾室开始,她便再也未曾这样称呼自己了。 “胤哥哥阿,难道兮儿唤得不对吗?”稍稍拉开与男人的距离,尹芙兮抬起小脸,坦然与眼前的男子对视,目光澄净如水。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只有多年前的芙兮才会有的。 难道…… 果然,下一秒人儿的反应验证了他的猜想。 “胤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呀?”她顺势伸长了脖颈,瞥了眼绮窗,黛眉微蹙“看天色好像有些晚了,再不回去的话爹爹会生气的。” 楚胤看向芙兮,微微眯起的眼眸之中饱含了太多的东西。 怀疑?不解?还有一闪而过的……欣喜? 直到王太医匆匆到来为尹芙兮看过诊后,抚了抚发白的胡须表情凝重,再三斟酌后才道 “尹妃娘娘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导致她失忆,忘记了一些事情了。”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楚胤望着身子过于虚弱又匆匆睡过去的人儿,大掌一挥让太医退下后,他独自一人走出了内室。 关上殿门,望着殿外跪了一地宫女太监,尤其是最前方身着粉色衣裙的小怜,他沉声开口 “好好伺候尹妃,你,跟孤出来下。” 小怜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起身低垂着头跟在君王后面。 直到出了院子,楚胤才屏退了侍从,负手背对着身后的丫鬟冷冷道“兮儿如今伤到头部,忘却了一些事情,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不能说,想必不要孤提醒你吧?” 楚胤言辞间带着极浓烈的告诫意味,如同刺骨的寒风一般冰冷,让俯身跪地的小怜打了个寒颤。 …… 夜已深沉,窗外是阵阵夹杂着新雪的寒风,覆着雪花的枝桠摇曳。 宣明殿中灯火通明,楚胤端坐在高台之上批阅着奏折,一旁研磨伺候着的苏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君主,天色已晚,是否就寝?” 楚胤勾下最后一笔,搁下朱笔,粗粝的指腹揉了揉眉间,化解些许倦意才开口道“走吧,去毓秀宫。” 苏岳心里一惊,思忖着君王已经连续几天都歇在尹妃娘娘处了,未馨宫那位主子还怀着龙种都未曾过去看一眼,但他却不敢在表面显现半分,只是低垂着头退出大殿吩咐下人仔细准备着轿辇。 …… “君主,毓秀宫快到了,真的不通知尹妃娘娘出来迎接吗?”苏岳一面走着,一面询问着龙辇之上的帝君。 “不用” 行至宫门前。 楚胤微微抬起手臂,示意众人停下,随后走下了龙辇,遣散了随从,又命令殿外的守卫不得声张,独自一人推门而入。 “主子,小怜真没有说谎…主子你真的不记得了?” 楚胤脚下步子一缓,眼眸中有寒光一闪而过,这个奴才想跟兮儿说什么 他当下握紧了大掌,穿过挂落迈进内室,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一团柔软就扑进了自己的怀中。 “胤哥哥”这声线含娇细语,带着些许娇嗔与依恋的味道。 楚胤的心扉蓦然一软,方才升起的戾气即刻化为了须臾,他松开紧扣的双掌轻松地环住人儿,示意房中候着的小怜退下后,这才轻声询问 “嗯?怎么了?” “胤哥哥,兮儿是不是…真的忘了许多事情?”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之上,小心紧紧地拽着他玄色的衣袍,神色满是不安与无措。 稍稍分开了二人的身子,楚胤透过一旁昏黄的灯盏审视着人儿泛白的小脸,犹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娇嫩花儿,十分惹人怜惜。 “兮儿…你当真不记得了?”虽知晓她伤及头部,昏迷不醒有可能失忆,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许怀疑,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突然到…他竟然会升起几分惶恐。 “胤哥哥…你是不是讨厌兮儿了?”抓住衣袍的小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言辞间充斥着难掩的哀伤意味。 “是不是方才那丫鬟乱说了什么?”他的语气虽听不出任何变化,但冷峻的脸庞却徒增了几分凌厉之感。 “不是的胤哥哥……小怜只是告诉我,胤哥哥已经是帝君,后宫有多少妃嫔……是我……是我自己觉着……” 强壮的男性臂膀骤然收紧,将她牢牢锁进自己怀中,低垂着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尖,耳鬓斯磨 “孤的兮儿是独一无二的,乖……不要多想了好不好?嗯?” 怀中的人低垂着头半响都没有声音,脸颊之上却浮现出二团红晕,想来是害羞极了。 楚胤腾出大掌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线徐徐引/诱着怀中的人儿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兮儿……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吧!” 装作不经意间试探着说出这句话,不可一世的帝君在这一刻竟如同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般,心中隐隐升起了莫名的期盼与紧张。 直到胸前的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 他深邃的眼眸在这一刻如同璀璨星辰,心脏多日以来的空虚骤然被填补满,他不敢相信让他怅然若失的人儿就这样回到了自己身边,自内心迸发出巨大的喜悦铺天盖地,让他的心猝不及防陷入情感深渊。 “胤哥哥……明明才一日未见……兮儿却好想胤哥哥。”怀中的人儿低垂着头,言辞间带着些许的试探与羞怯。 “噢?想胤哥哥什么?嗯?”他语气充斥着调侃意味,加长了尾音满是暧昧的色泽,成功地看到了人儿泛红的耳尖后,他低沉地笑了。 将人儿拦腰抱起,大步朝着床榻行去。 这夜楚胤满是柔情与宠溺,却是强势地索要无度。 窗棂下红烛摇曳,漾出满房的旖旎缱绻。 …… 帝君近来心情很好,朝野上下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后宫却是一片怨声载道,谈起毓秀宫那位任谁都是咬牙切齿的。 “真不知晓她给帝君灌了什么*汤,引得帝王频繁往那处跑。”一位妃嫔搅着丝娟,妆容精致的小脸满是不忿。 “帝君从前不会这般的。”另一名美人也应和道。 “就是,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纵然那个贱人了!” “……” 再君王连续十几日未曾踏入未馨宫后,因怀孕身子稍稍发福,性子也开始浮躁不安的宁妃终于沉不住气了,拜帖邀请众多嫔妃与梅园赏花,近日来最为受宠的尹妃自然也在其中。 这日,楚胤于宣明殿与众臣议完国事后,照列问起隐于角落中的暗卫他心尖上的人儿今日的琐事。 自从尹芙兮昏迷醒来之后,他便将芸衣调离了她的身边,私底下加派了二名暗卫负责她的安全,并汇报她每日的行踪。 他害怕她再次受伤,却又无比庆幸她那次伤及头部,这样他与她之间就能回到最初,他贪念着她对自己全心的依赖与爱恋,却同时害怕着她恢复记忆。 他不允许太医再为之看诊,对她的占有欲更是到了变态的地步。 在这些日子里,他日日夜夜与她缠绵,更是命太医调制着各种易受孕的汤药哄她喝下,这样她纵使想起一切也晚了,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儿。 他们之间的牵绊再也无法被斩断。 现下闻她今早去了梅园与那些女子赏花,他心中有瞬间的惊慌失措。 第61章 【】美人多娇15 楚胤急忙起身,快步走出殿中,连轿辇都未乘便朝着梅园行去。 他与他温存多日,早告诉她自己登上了皇位,而她,是自己的妃子,却独独未曾告之她后宫有多么复杂,现在的她如同新生孩儿一般纯洁无暇,一笔一划都由着自己亲手描绘上去。 他下令封锁了她下人的口舌,谁也不敢多言,却唯独忽视了后宫之中妒忌的妃嫔。 腊月阴风阵阵,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风夹着鹅毛般的大雪寒气彻骨,但他饱满的额头却是覆着了一层薄汗。 苏岳手拿着玄色的披风小跑着跟在后面,心中叫苦不迭,生怕高高在上的主子生了风寒,但好几次迎上去都被他一掌一挥神色不耐地拒绝。 一簇簇娇嫩红艳的红梅映入眼帘,花瓣夹着新雪纷纷扬扬飞舞着,几缕暗香浮动,但他却无暇欣赏,穿过纵横交错的花枝,寻找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待看到一株梅花旁孤零零站着犹如冰雕的那一人时,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的心止不住地颤抖。 看到雪花覆上了她柔顺的墨发,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天真的太冷了些。 从苏岳手中拿过披风,他大步走了上去,从她身后将宽大柔软的披风为她裹上,强壮的臂弯环住她系好了披风的扣结。 紧了紧怀中的人儿,他低垂着他轻吻了她柔软的发顶,柔声开口“这梅园太冷了,同孤回去好不好?” 但怀中的人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一动也不动。 她如今的模样,着实让他心痛。 “对不起…” 自从他时隔三年再度看到她时,他好像就一直在与她说这三字,一如他害怕失去她的心,显得苍白却又无力。 而他,别无他法。 一滴一滴灼热的水珠滴到他环在她胸前的大掌之上,他的心猛然一抽,大掌用力扳正了她的身子,这才看到她险些被泪水淹没的小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 从前她举止投足间充斥着傲慢的贵女气度,又何曾像现在这般娇弱。 “……胤哥哥……”她哽咽着,甚至连话音都带着抖音,断断续续无法自控“……兮儿好难受……” “……宁妃娘娘……有了胤哥哥的孩子……” “……对不起……兮儿忘记尹哥哥现在已经是君王了……不可能只有兮儿一个……可是兮儿还是觉得好心痛……” 这个傻丫头。 内疚与哀痛充斥着楚胤的心扉,他无法言喻此刻对她快要溢满整个胸腔的爱意,只得搂着人儿柔软的身子,一寸一寸反复摩挲着她娇嫩的小脸,拂去她脸颊之上的泪珠,眼眸之中是化不开的疼惜与痛楚。 灼热的吻带着轻柔与怜惜锁住了她微微泛白的唇瓣。 她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他心底满是焦躁与不安,胸口更是拧着痛,他只得加深了这个吻,动作蛮横而鲁莽,全然不顾口舌间那股浓浓的腥咸之味。 他彻底放纵了自己的心与之沉沦。 这样炙热的情潮竟有溶解满园寒雪的趋势? 午后,下了多日的飘雪骤停。 尹芙兮亲手熬了汤蛊,行至了宣明殿门口。 “尹妃娘娘!”门口守着的二侍卫见到来人,忙弯腰讪笑着。 如今尹妃是帝君心尖上之人,君王特意吩咐过,若是尹妃前来只管放行。 尹芙兮轻轻推开殿门,一步一步走得及其缓慢。 “君上,老臣愧疚阿,这些年来老臣时时刻刻都遭受着良心的谴责,当年之事……” 一道浑厚的声线从内室传来,让尹芙兮步子一顿,停在了原地。 “当年之事孤也有错,魏大人不必再提了!”楚胤的声线很冷,似乎很不想被提及这件往事。 “哎,当年要不是老臣被人利用,也不至于害得尹相……罢了……老臣年事已高,想必是不能再为君主效力了,还请帝君允许老臣辞官归隐,自此做个闲散人。” 此话一出,整个殿中都陷入了沉寂。 尹芙兮脸上重新扬起浅笑,眼眸中泛着柔和的潋滟,无一丝阴霾。 “胤哥哥……你在吗?猜猜兮儿为你准备了什么?” 紧接着内室之中传来了声响,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从挂落后走了出来,瞥了眼尹芙兮,慌忙福了福身子 “老臣叩见尹妃娘娘。” “不必多礼。”尹芙兮却未曾看他,只是提着食盒行到了楚胤身边,纤手握着他的大掌捏了捏他粗粝的指腹。 楚胤则一把搂住人儿,拥着她朝那高台行去。 “老臣告退。” 看到二人的互动,魏明很自觉地退出了大殿。 当年之事,是他对不住尹相,如今朝野上下都在上谏君主,道是尹妃娘娘妖媚祸主,他不曾有半分谏言,这都是因为他内心愧疚阿! 在调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是活在自责之中。如今能远离这争权夺利之地,远离朝纲…… 长叹一声,望着远处的宫闱一角,魏明老眼泛红。 “胤哥哥……你每日都要批阅这么多奏折,不累么?“尹芙兮一手挽起广袖,露出了半截白嫩的藕臂,另一手手腕来回动着,为楚胤研墨。 “兮儿可是累了?”楚胤抬起头,注视着身边的人儿,目光在她被溅上墨点的衣摆处一顿,薄唇上扬起一个小小的幅度。 这个小笨蛋! “才没有……”忍着手腕处的酸痛,尹芙兮嘴硬地回答。 搁下笔,楚胤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大掌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迫使她放开手中的墨锭,稍稍使劲,人儿便扑到了自己怀中。 “胤哥哥……这个位置……”尹芙兮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这个座位她怎么能坐上去。 “无妨……兮儿……”他臂弯使劲,迫使她坐在了自己身上,大掌扣住她的下颌,狭长的眼眸深情地注视着她娇俏的小脸。 她的眼眸很美很干净,带着一丝丝的羞怯,瞳孔清澈见底。 唇瓣薄薄的,嘴角稍稍上弯,像是对着自己浅笑。 她的性子比起从前多了分娇嗔,少了些娇纵。 怎么办……现在的她是这般合着他的心意。 就这样吧,就这样宠着她,护着她,再也不松手。 …… “胤哥哥……兮儿的爹爹是不是犯了错误?罪臣之女是何意思?”尹芙兮玩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楚胤俊脸之上的浅笑瞬间便敛尽了,像是蒙上了一层谁也无法参透的朦胧雾气,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他的声线却一如往昔地轻柔 “兮儿……告诉胤哥哥……是谁说的?” “还不是胤哥哥的女人们……”尹芙兮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腔,声音闷闷的“年关将至,胤哥哥……到时候是不是就要为宁妃姐姐举行封后大典了?” “兮儿……”楚胤的嗓音变得暗哑,声线透着一丝寂寥之感。 他圈紧了她的腰身,目光盛满了疼惜“兮儿……宁妃身怀龙嗣,她的父亲又身居高位,再加上如今朝野上下蠢蠢欲动,孤只得先立她为后,借此安抚人心。你可懂孤的难处?孤今日向你保证……那后位一定会是兮儿的,给孤一些时间……” “兮儿也绝不会是罪臣之女,待时机成熟,孤一定会还尹相一个清白的!” 所以宁歆瑶,也不过是另一个从前的我么? 所以楚胤,有些真相你早已明了了对不对? 尹芙兮窝在楚胤怀中,素手划过锁骨之下已经染成鲜红色的五片莲花瓣,环住楚胤精壮的腰身。 “兮儿……等着尹哥哥呢?” 昔日你教会了我的谎言,我尽数还予你。 在你没有一丝防备、彻底爱上我的时候离开你,这种滋味可还好? 元日,蜀国上下普天同庆,封后大典如火如荼地进行。 而这样热闹的日子却是衬得毓秀宫冷清了些,尹芙兮倚在门前,看着不远处宫闱之上的一方蓝天,目光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才移开了视线,对着前方开得正艳的梅树轻轻一笑 “你来了?想必都准备好了吧,那便……走吧!” 第62章 【】美人多娇【番外】 【楚胤】 “走水了,走水了!!!帝君不好了!毓秀宫走水了……”一个宫装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到举行典礼的高台之上,匍匐在地满脸惊恐。 时至五年后的今日,楚胤依旧记得当日的情景。 当侍卫扑灭了大火,从残垣断壁中拖出二具烧焦的尸体时,灼热的窒息感将他牢牢笼罩,他的心坠落到了深渊,被深渊之火狠狠地蹂/躏摧残,一寸寸吞噬了他所有的感知,腥咸味涌上了喉咙,他终于喷出一口鲜血。 “君主!!!快!快宣太医,君主吐血了!” 苏岳的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宫女太监的抽泣声不绝于耳,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明明身置冰天雪地中,却恍恍惚惚竟是分不清梦幻与现实。 他的心像被活生生地剜去一块,痛到让他全身麻木…… 从此之后,他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吧。 记得尚且幼小的时候,他便下定决心要成为像皇祖父那样坐拥天下之人,年少时他自负文韬武略,见到兮儿第一眼时,他便牢牢记住了她! 并不是因为她娇媚的容颜,也不是因为她不同与其他大家闺秀的鲜明性格,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没错!她是尹仲唯一的女儿,光是这点,便足够让他离那个位置近了一大步。 所以他用自己作为诱饵,一步一步引诱着她走向自己,直到她彻底沦陷。 后来,他如愿以偿地娶了她,但她这般骄横、善妒的性子却着实令自己不喜,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开始娶各种各样的女人,但是但凡他宠幸谁一些,她总是有理由刻意刁难那个妾室,也是因着这样,他对她越来越冷淡。 之后他顺利登上了王位,迫于形势他只得立她为后,但她的脾性非但未改,反而变本加厉,甚至于每日派遣宫人邀他去她的宫殿,她这样的行为让他厌恶到了极点。但想到尹相权利滔天,他也只能忍了。 不过她永远不会知晓,她每日侍寝之后他吩咐手下赏赐她的补药,都是极其阴寒的汤药,她永远也别想怀上他的孩子。 之后爆出尹相贪污之事,他虽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但却将此当做一个契机,他假借魏明的手,除掉了尹仲,并与宁相瓜分了尹仲旗下的势力。 一切都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着,但他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了他的心,他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原本作为他的棋子的女人。 他开始为从前所做的一切赎罪,他给予了她万千宠爱,与她夜夜缠绵,他盼望着能与她有个孩儿,为她搜集各地的补品,让王太医为她熬药滋补身体。 在他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真心的时候,她却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他无比悔恨当初立后时,调离了原本看守她的二名暗卫。 即便后来他在瓦解了宁相势力后,重新为尹相正名,以帝后之礼厚葬了她。但,那又如何?他所爱之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 以恨之名囚禁她,以爱之名将她推向风口浪尖。最终让心爱之人彻彻底底地离开了自己。 “尹芙兮”这三字终于成了楚胤终身无法渡过的心劫。 …… 又是一年开春。 楚胤独自一人登上了城墙,望着眼前壮阔的大好河山,眼眸之中却是难以掩盖的疲倦。 他正值壮年,鬓角却早已发白。 暖风吹起他明黄的衣袂,吹乱了他并未束起的发丝,他站在无人为伴的高墙之上,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君王冷峻的脸庞。 【尹芙兮】 白嫩的小脚在清澈的流水中来回晃动着,尹芙兮穿着嫩黄/色的儒裙,指挥小河中的那人抓着鱼。 “这边!哎呀!是那边!” “又跑了!!” 河水中的青年衣衫半湿,发丝凌乱,弯曲着腰身乱窜着,很是狼狈。 “我说李昇!你还是大将军呢!怎么连条鱼都抓不到!”尹芙兮半调侃地笑道。 水中的青年闻之脸色瞬间黑了。 他默不作声地转身,从一旁的岸边扯了跟废弃的竹竿,像挥舞着□□一般舞了个花色,尔后,直冲冲地插/进了水中。 白花花的浪花四处飞溅。 再度提起来时,竹竿的一端插了一条挣扎着的肥硕鱼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兮子,怎样?”他将挂着鱼儿竹竿丢到一旁,自己则飞身而起挨在尹芙兮身边坐下,朝着她眨了眨眼睛,一副待夸奖的模样。 李昇的眼眸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还……还好啦!”尹芙兮有些尴尬地别开了小脸,顺手拿起一旁的鱼竿,收回裸/露在外的小脚,作势起身 “我回去给小苏做鱼汤了,他该饿了。” …… 看着眼前佳人欲离开的举动。李昇微微皱起了眉宇,踌躇了许久,才问出了藏在心底的话语。 “小兮子……你还在想着他吗?” 成功看到了人儿动作一顿,李昇只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耳畔才飘来她轻浅的话语。 “过去的事,过去的人,就别再提了吧!”稍稍整理了下衣摆的褶子,尹芙兮穿上编制的草鞋,拿起竹竿便准备离开。 “他为你废了宁后,建了一座念兮宫,追封你为帝后,并昭告天下当初尹相贪污之事为奸人迫害,为尹相证名……”李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尹芙兮打断 “逝者已逝,他的弥补能换回昔日的尹府吗?能让我的爹爹复活吗?” “小兮子…” 许久许久之后,李昇才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尹芙兮,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一直以为你已葬身火海,这些年来,他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甚至再未步入后宫,他经常整夜不安寝,身体更是快速衰败着……” “前些日子他找我饮酒,跟我说起你与他年少之事,说着说着,竟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哭了……然后……不停地呕血,之后王御医便来了……说是……” 看着眼前女子微微颤抖的娇躯,李昇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他患了心疾,最多三年可活了。” “李昇……”尹芙兮低低地叫了一声,回过身来看着男子,眉梢处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哀愁。 最终,她还是淡淡地开了口 “从前我爱他,我愿意等着他,哪怕他将我丢在那无人问津的毓秀宫整整三年……” 又何止三年,上一世她孤零零地窝在那处,到死都无人知晓。 “可是,现在我不爱了,自然也不愿意等了……毕竟……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那一个人!” “你……好好劝慰他吧!” 以自残的方式塑造一个新的自己,用失忆的计策夺取一颗帝王心。 楚胤,过去那个跟在你身后一声一声唤你“胤哥哥”的芙兮早已死去。 现在的芙兮,只为自己而活。 …… 见到那嫩黄衣袂彻底消失后,李昇才落寞地长叹一口气,望着那流淌的河水发愣。 他多想告诉她,若她不爱那人了,是不是……会爱上自己。 可他明白这样的问话到底太自私了,他只敢……只敢永远藏在心底。 她等了那人三年,她可知晓,自己等了她多久。 从他在相府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便住进了他的心里,只是……他年少时不懂得如何表达这份爱恋,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调侃于她,他的初衷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力的,谁曾想却将她越推越远。 李昇勾起一抹苦笑,无数的波动在眼底闪动,却都化为了落寞。 “小兮子,你说爱一人便会一直等着那一人,若我一直等下去,你……会爱上我吗?” 第63章 【】仙子多娇01 混沌空间内灰色的气流浮动着,缠绕的雾霭中坐着一个红衣男子。乌黑柔顺的发丝披散着发梢没入浓浓的雾气之中。 这是个极美的男子,狭长的羽睫半垂着,却遮不住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性感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这样勾人的眸子上却独独生了副上挑的剑眉,使得皮相多出了几分阳刚之态,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微波流转间是遮掩不住的淡淡忧愁。 良久,他眯了眯眼眸,大掌一挥。 只闻混沌变色,空间中的灵力顿时翻滚起来,他自飞舞的衣袍之中拿出一枚玉简,将其抛下,下一瞬身形已经化为须臾。 气流还在狂暴地乱窜着,白雾升腾,混沌的一切悄然变化着…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前方的雾气慢慢散开,虚空中浮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形凝固成人形后,自雾中走出,正是化为道仙的芙兮。 芙兮是在上一界面安详地度过了一生之后,抽出了自己的灵魂,回归了本体。 她此刻返回空间,感受到混沌间更为充足的灵力,却是脚步一顿,蹙紧了眉头,扬手虚空一抓,张开手掌,只见掌心处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 她将玉简贴紧自己饱满的额头,闭上了眸子。 许久之后,她才睁开了水眸,勾起一抹苦笑。 “小脩…连你也走了么?” 她看了看已初显生机的空间,这意味着自己所开辟的领域已经得到了升级。 “小脩,这……便是你给我的回报么?” 她喃喃自语,纤指反复摩挲的手中的玉简,良久,又幽幽一叹 “罢了,你既已化形,便有了自己的思想,你有了想做的事,我也不能多加阻拦什么,只愿你从此安好罢…” 芙兮稍稍使力,手中的玉简即刻化为了扬尘。 空间慢慢扭曲,水镜浮现,一张暗黄的纸片悄然出现。 就在芙兮的指尖碰到纸片的瞬间,只见其周身光芒大盛,铺天盖地的灵朝着芙兮涌来,如此强横的灵力竟是让早已飞升为道仙的芙兮都稍稍吃痛,周身气流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才平稳下来。 待灵被芙兮全然吸收干净,她才注意到纸片之上的内容,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这个任务……” …… 随着灵魂与*的融合,芙兮再度恢复意识时已经到了下一界面,她还未来得及消化原主的记忆,这副身子的倦怠便让她有些吃不消。 “小兮儿再忍忍,穿过这大片芦苇丛,我们就去找吃的。”稚嫩的少年音传来,却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沙哑。 姬芙兮这才发现自己的小手正被另一只稍稍大些的手牢牢锁住,顺着手臂向上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小少年的面容,长长的羽睫半敛着,盖着的墨色双眸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但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带着难掩的柔色,高窄的鼻梁下是紧紧抿着的双唇。发带早已松散,几缕墨发松散地垂泄下来有些狼狈。 殷……无言? 姬芙兮似雪的脸上显出了几分苍白,被握住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了?还在想那天的事情?”小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身低头注视着身边的小女孩,他墨黑的眼眸之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小兮儿别怕,一切都有言哥哥呢!” 姬芙兮并未说话,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瓣,消化着脑海中的记忆。 在这样一个以修士为尊的修真世界里,她与殷无言原为修真世家的后代,本应无忧无虑的童年却因仇家的报复,不得不走向流浪的道路。 就在半月之前,殷、姬二家惨遭灭门,除了她与姬无言被姬家家主用隐遁符咒强行送出去,躲过一劫之外,此二家再无一人生还。 前世的身魂魄散导致宿主的精神力不佳,连着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脑海中闪过的片段告诉着芙兮,是眼前的小少年,是十年后的他一剑让自己魂飞魄散。 她无法言喻此时此刻这副身子对这个小少年的情感,幼时的陪伴,让她深深依赖着他,但十年后的那一幕,却让她打心底害怕着他。 芙兮没有完整的记忆,不清楚自此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她与殷无言又是怎样落得最后相互残杀的下场的,但她对他却并不是单纯的憎恨,相反,更多的竟是眷念与不舍,这样极端的矛盾情感如同洪水猛兽般翻涌着,搅得她的脑海一阵胀痛,小脸煞白。 “小兮儿,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告诉言哥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少年强装镇定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慌乱,他稍稍弯下身子,板正了女孩的肩胛骨与之对视着,眉宇微微蹙起。 殷无言的眼眸过于清澈与温柔,如同一汪清水洗涤了姬芙兮藏在心脏深处的伤口,芙兮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少年,她不敢与只对视,只得垂下头,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连续几日不分昼夜的赶路,二人都已经十分疲倦。浑身灰扑扑的,衣袍也凌乱不堪,姬芙兮右脚上的绣鞋更是破了个大洞,露出了圆圆的脚趾头。 殷无言看在眼里,握着芙兮的手紧了紧,薄唇也跟着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感受到殷无言注视自己的目光,姬芙兮甚是窘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自己露在外面的脚趾头。 见此,殷无言只得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反复摸了摸女孩软软的发顶,随后转身背着她蹲下了身子 “来,言哥哥背你走。” 罢了也不管姬芙兮的反应,手臂向后环住人儿,手掌托起她软翘的小屁股,往前一带,姬芙兮猝不及防地打了个趔趄,身子趴在了殷无言的背上。 “我……”姬芙兮反过神来涨红了一张小脸,还未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却是被殷无言几分戏谑的声音打断 “原来是因为小兮儿是想偷懒让言哥哥背你呀!” “我……才没有……”姬芙兮挣扎着,手掌搭在他消瘦的后背之上撑起身子,作势就要站起来。 “乖,别动!”殷无言稍稍偏过头,声音犹如三月春风般柔和。他拍了拍姬芙兮的小屁股,示意她安静下来。感受到背上的人儿动作一滞,他才收紧了手臂,起身迈出了脚步。 姬芙兮僵直了身子,横在殷无言背部与自己胸前的手臂始终没有放下。 殷无言一手环着背上的人儿,另一手拿着根细长的竹竿,拨开杂乱无章的芦苇丛,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的洼地上,他的靴子上已经沾染了黑黄的泥土,泥块飞溅到他半扎着的裤管之上,很难想象在数日前他还是殷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因着二人身上皆被仇家中下了印记,一旦使用灵力,便会让他们追踪到,为了避人耳目只得伪装成凡间的流浪儿。 姬芙兮趴在殷无言的背上,看着他细心为自己拨开每株可能刮伤自己的芦苇杆,从他们俩家被灭门的那天起,殷无言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他像一个大哥哥给予了自己无穷无尽的爱护。随着殷无言挥舞着竹竿的动作,姬芙兮不由将目光投向他右手的手背,一大块紫红的淤青就这样跳入了她的眼帘,那是前二日与一个小乞丐争抢半个馒头留下的伤痕。 明明是他费力抢来的馒头,最后却全部塞给了自己。 姬芙兮觉得鼻子莫名发酸。 殷无言的脚步一顿,漂亮的指尖微动,紧了紧身上人儿,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峦,阳光折射出耀眼的白光,让他的眼睛稍稍眯起,长而密的羽睫投下了半月形的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小兮儿看到前面那座山了吗?混元宗便在那儿,只要我们再行几天的路,就可以到达,到时候找到了梁爷爷,我们就能为家族报仇了!” 小少年微微上扬的的语调拉回了姬芙兮的思绪,她也跟着扬起了小脸,炫眼的阳光让她的瞳孔微微刺痛。伸出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分开了手指,姬芙兮好奇地看着远处傲立的山峰。 “马上就要到了呢!小笨蛋,这个时候可不要哭鼻子哦!” “言……哥哥”姬芙兮压低了嗓子轻轻唤了声,将头埋在了他并不宽广的后背上,小手拽紧了他的衣袍,贪婪地吸取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这一刻她不再想前世支离破碎的记忆,只想遵循她的内心,全心地依赖着他。 察觉到了背上人儿的动作,殷无言眼角微弯,浅浅的笑容沿着嘴唇弧度慢慢延开。 而在北面的秦岭山上,一位白袍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眸,他拍案而起,一甩手中的拂尘,捻须神色忿然,捏碎了手中的玉简,身形化为一道流光。 第64章 【】仙子多娇02 黄昏时刻,夕阳西斜,赤红的晚霞渐渐褪了色,天地间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淡雾。 几缕乳白色的炊烟升起,给这座临山而建的小镇增添了不少生活气息。 这是一个十分落后的小镇,主街道只有一条东西方向的碎石子路,家家户户门扉紧闭,路旁的一些铺子甚至酒家都早早落了锁,只能从那纸窗口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微弱的烛光判断有人居住。 除却主街道两旁的酒家,这附近大多都是以黄泥糊成的土坯房子,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甚至遍布裂痕。 在这穷困的小镇上,交通极其不便利,路过此处的商户、旅人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之依山而建,自然灾害繁多,该地又贫困至极,流落之街头的乞丐当然也不会少。 这日傍晚,自小镇东面入口走来了二位衣衫褴褛的小孩,蓬头垢面看不清其样貌,偶尔路过几个行人见到两人都赶忙捂着鼻子走开,就像怕被传染了什么疾病一般。 当地百姓都是因为闹饥荒饿怕了的凡夫俗子,啥时候遭个天灾,便不知要断多少天的口粮,遇到行乞的叫花子自然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两乞丐的行踪才不易被人过多注意,是的,这二乞儿,正是自南向北匆匆赶路的殷无言与姬芙兮。 二人穿过那泥泞的芦苇丛后,又费了两日光景到了这偏僻的小镇,在此途中,他们穿过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森林,在一处废弃的洞穴处遭遇了一只落单的野狼袭击,虽然殷无言从小练气,但因为不得用灵力,加之多日奔波劳累耗力过渡,导致他虽杀死了野狼,却也受了些伤,于是后面的路程他们多多少少走的有些狼狈,这才变成了如今这副小叫花的模样。 不过那晚那顿烤狼肉,倒是他们连续几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大餐。 二人沿着主街道的碎石子路,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了一座久经失修的废弃寺庙,这寺庙实在是太破旧了,半边土墙都塌了,屋顶盖儿也都快掀没了,但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眸中的喜悦,毕竟这好歹也算得上是个落脚点,比宿在野外要安全了太多。 二人走进庙内,才发现里面比想象中的还要脏乱。烂框子、破衣袍丢的到处都是,一堆杂草之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约莫十一、二岁的乞儿,听到门口的响动,他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来人,那眼神满是警惕与告诫。 “言哥哥……”对向那些人的目光,姬芙兮的身子不由向后缩了缩,拽紧了身边小少年的衣角。 殷无言却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后伸手搂住身边的小人儿,展开一抹浅笑 “别怕,我们去那里。” 他指了指一旁无人的角落。 破庙中的其他乞儿见二人并未主动犯事,也就收回了目光,不再理会俩人。 殷无言带着姬芙兮寻了处稍微干净点的角落,草草收拾了番,将周围零散的杂草集起来,铺整坐了上去。 多日来的疲倦终于得到些许缓解,姬芙兮半倚着靠在殷无言的怀里,半敛着眼帘放松了身子,然而鼻尖下萦绕的,是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这血腥味……是殷无言身上的? 姬芙兮不由想起前几日殷无言在森林里赤手空拳屠杀野狼之事,她虽知晓他受了伤,但殷无言总告诉自己是小伤口不碍事,而他表现得也不像受了重伤的模样,她自然也就没想太多。但现下细细回想,在不能使用灵力的条件约束下,他若是想杀死一头野兽实在非易事,而且……小伤口会有如此浓郁的血腥味吗? 思索至此,心里有一股焦灼不自觉地燎了上来,姬芙兮转过身子看着身后的小少年,紧接着稍稍拉开了二人的距离,抬头望着他。 “怎么了?小兮儿?”殷无言疑惑她此时忽然的动作,低声询问道。 “言哥哥你受伤了!” 肯定的语气不容人辩解。 殷无言稍稍一愣,目光顺着她略微凌乱的发丝一路往下——黑白分明的杏眼中盛满了担忧。 他的唇瓣勾起一抹浅笑,伸手捏了捏她秀气的琼鼻。 “只是小伤口而已。” 接着他又勾起修长的食指划了下她挺翘的鼻梁,轻声道“乖,早些休息吧,明日可还得起早赶路呢!” 他搂着姬芙兮作势就要躺下去,岂料怀里的小人儿却是不领情,直接伸手去解殷无言外袍的腰带。 “我要看看言哥哥的伤口” 殷无言慌忙握住了芙兮的小手,制止了她的行为 “兮儿……别……” “如果真是小伤口,言哥哥为什么不让我看?还是说言哥哥骗了兮儿?”姬芙兮的骤然质问让殷无言有些惶然无措。 乘着他发愣之际,姬芙兮“哗”的一下拉开了他的衣襟,里面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痕让她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 怒火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姬芙兮咬紧了牙关猛地抬起头,黝黑的眸子笔直地望入他的眼睛,恼怒的眼神却是遮不住眼底深深的心疼之意。 “我……兮儿……”殷无言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几番停顿却又咽了下去。 俩人四目相对,许久之后殷无言才轻轻别开了双眸,叹了口气 “我本来不想让小兮儿你担心的,结果还是……” 回眸,但见人儿咬着唇瓣一言不发的模样,他却是只顾自地扣住她的小手,将其锁在掌心之中,浅笑沿着嘴唇弧度慢慢伸展开 “兮儿是在心疼我?” 他的眼底盛满了柔和的潋滟,看向芙兮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她并不回答。 “小兮儿…” 他摇了摇她的小手,一如幼时一般哄着她,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 “不准动了!”姬芙兮恶狠狠地开口。 他果然乖乖听话。 姬芙兮抽出自己的双手,翻开自己外袍的下摆,露出素白的里衣,接着拽下里衣的一角布料,取下别在腰间的水壶,拧开盖子,倒出些许清水浸湿了薄布,接着微微侧过身子趴跪着为殷无言轻轻擦拭着化脓的伤口。 月光透过残破的瓦砾洒进寺庙,给二人周身晕染上了月华般的光芒。 殷无言的身子微微僵硬,眼眸中的光忽明忽暗。 发黑的血痂被一点点擦去,脓血被清洗干净,露出了原本的伤口,因为多日的奔波劳累,伤口并未愈合,皮肉外翻着,看起来分外狰狞。 姬芙兮欲抬起手触碰那些伤痕,却最终停下了动作。 下一瞬,腰身却是一阵温暖,殷无言将她轻轻搂在怀中,扬起如画一般清隽的眉眼,温柔地轻笑:“放心,等到了混元宗,我们便能使用灵力了,这点小伤口不碍事的。” 其实对于修真者来说,只要不是神魂受到重创,这些伤口确实算不上什么。 姬芙兮轻轻哼了一声,瞥了殷无言一眼,扭头不再看他。 “即便如此……言哥哥下次不准再瞒着我……否则……” “咕噜……咕噜……” 姬芙兮还想说些什么,她的肚子却适时不争气地抗议出声,到嘴边的话语因为这不和谐的声响硬生生地掐断。 “噗……”殷无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抬眸看着她咬唇气闷的模样,他脸上的笑意不知觉加深几分。 尔后,他伸手摸了摸姬芙兮柔软的发顶。将身上衣襟拉拢,重新系好腰带,站了起来 “小兮儿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出去找点吃的。” 正欲离开时,衣摆却被一双小手紧紧拽住。 “不要走。” 垂眸,殷无言能清楚地看到瘦小的女孩瞳孔中的不安与担忧。 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也并非像表面上那般淡然,每时每刻,他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 这种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日子让他每一天都活在煎熬之中。昔日的锦衣玉食对比如今的风餐露宿,昔日阖家团圆的画面还映在脑海之中,转眼间便已经背负了血海深仇,他一直支撑着,他只有她一个亲人了,他努力在这种逃亡的日子中,为她制造一抹温暖。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阿! 然而……每个午夜梦回,他夜夜惊醒都是那日灭门的场景,满腔的愤恨无处释放,他痛恨自己的弱小并发誓一定要变得强大! 无论用何种方式换取的强大! 哪怕…… 殷无言的眼底隐含熠熠锋芒。 “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不会有事的。”他弯下身子摸了摸姬芙兮脏得跟花猫似的小脸,见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是用食指抵住了她的唇瓣,又道 “放心。” 偏殿的大门开启又闭合,扬起一阵灰尘,四周寂静了下来,只闻不远处几个小乞丐的细微鼾声。 他却不知晓,他这次出去引发的意外是造成了他长达十年不幸的开端。 第65章 【】仙子多娇03 姬芙兮蜷缩着身子坐在干草之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乞丐翻了个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坐了起来,目光四处一扫,便停顿在了姬芙兮身上。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了草垛,套上二只大小不一的破烂鞋子,大摇大摆地走到姬芙兮身边一屁股坐下,大大咧咧地抖着腿目光肆意地打量着姬芙兮。 “嘿,哪个村的?” 姬芙兮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只是双手环膝,头埋进臂弯里。 “喂!”语气显然多了几分不满。 但见她还是不搭理自己,小乞丐顿时火了,撸了撸袖子声线顿时拔高 “奶奶个熊,居然敢不理人?” 他推搡了芙兮一把,结果发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娇弱,一下子便倒在了草垛之上,他当下就瞪直了眼 “你这小子,怎么跟个女娃娃一样。” 敢情将芙兮当成男的了,不过也难怪,如今她这副身子才6岁左右,尚且是在雌雄莫辩的年纪,再加上连续十几日的奔波赶路,早已蓬头垢面看不清模样,也难怪别人会认错。 因为这样一闹腾,其余的小乞丐也陆陆续续被吵醒,将目光投了过来。 其中一个坐在最中间草垛之上,约莫十六、七岁面容憨厚的乞丐,他上下打量着姬芙兮,微微眯起了眸子,目光之中是与之相貌不相符合的狡诈。 哼,这群见识短浅的蠢蛋虽看不出,但自己却瞅的明白,这分明是个女娃娃。 虽然这女娃娃看不清相貌,但从她破陋的衣袍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臂来看,倒是细皮嫩肉的,要是抓着送给三爷,以三爷的重口味准会满意,或许一个高兴赏自己些许银两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之前那个跟她一块过来的小少年,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倒不是好惹的……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姬芙兮,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几分狰狞之色。 而他旁边一个头上缠着白布的小乞丐见此,哪里还不明白自家老大的想法,十分狗腿地凑了过去,俯身附耳说了些什么,但见头儿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时,这才讪笑着退下。 “狗子”那乞丐头儿忽然沉声喝道。 本来在芙兮身边转悠的小乞丐立马回头,小跑着凑过来,十分恭敬地询问 “黑爷醒啦?” 那被称作黑爷的乞丐头儿瞥了手下一眼,从鼻子中哼了一声算是回了他,接着挥挥手道“狗子你去通知三爷,就说又有小糕点了。” “小……小糕点?”狗子听闻之后,面色僵硬,他慢慢地转过头,看了眼蜷缩在角落的芙兮,随后吞吞吐吐道“黑爷……您是说……” “废话哪来这么多!还不快去!”怕自己手下露馅,黑爷神色已是不满,他怒斥出声,语气十分不善。 “是,是……”思索着曾经被三爷折磨的女孩惨状,狗子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但他却不敢深想,忙点头哈腰,一溜烟地往外跑去。 “砰”寺庙大门猛的合上,带起一阵灰尘。 一连串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甚至有的小乞丐还露出了热切的眼神。 此时姬芙兮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盯上了,之前她一直未曾开口说话,便是不愿透露自己的性别,毕竟流浪在外多有不便,现下看来情况是不好了。 她当下只得祈祷殷无言快些回来,若有他在,对付这些小乞丐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光被乌云遮住,寺庙内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 小乞丐们也逐渐放松了警惕,东扯西扯聊起了天。 就是现在! 姬芙兮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去。 几个呼吸间她便到了大门口,她面上露出几分喜色,伸手欲拉开寺庙大门,却发现大门纹丝不动,她心里一惊,再度用力使上了吃奶的劲。 身后的乞丐们哄堂大笑,黑爷的话更是让姬芙兮的心坠入了谷底 “这丫头倒是不蠢嘛,还知道逃走,可惜阿……你黑爷我早就让狗子将门从外面用木栓子牢死了。” “所以你阿,还是省点力气吧!”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声。 芙兮回过头,毫无疑问地对上了一双讥讽的眸子。 黑爷翘着二郎腿,抖着大脚,半倚着靠在草垛之上,缠着白布的乞丐正半跪着为他捶着肩膀。 芙兮死死咬着唇瓣,纤手紧紧握拳,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乞丐们。 就在此时,寺庙的大门却是传来一阵响动。 黑爷顿时喜上眉头,挥手示意身边的手下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嘎吱……”大门被打开。 下一秒,芙兮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怕。”耳畔传来殷无言清冷的声线,那么近,语气间的柔情犹如三月微风,吹得芙兮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在看清楚来后人,黑爷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俩人的目光也跟淬了毒一般地狠辣。 这狗子怎么办事的,三爷的住宅离这里来回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怎么会让这小子先回来? 而在另一处大宅里。 狗子看着眼前这位膀大腰圆正慢吞吞穿着衣袍的大汉,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他刚刚打断了正在做某项运动的三爷,险些被一拳打到墙角去。好在自己打了个激灵,及时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三爷的脸色才好一些。 “嗯……三爷这就要抛下奴家了嘛~”床幔内传出一句娇嗔声,一只白皙的藕臂伸了出来,纤指划过男人壮硕的后背。 乍然听到这般娇媚的女子之声,狗子一阵面红耳赤,忙垂着头不敢偷看半分。 “小乖乖,舍不得爷?”三爷转身抓住那柔荑便连连亲了好几下,掀开床幔又狠狠地抓了几把软肉,这才气息不稳道“你这个小妖精,等着爷办完正紧事,看我怎么折磨你!” 狠狠放下帘子,转身斜了狗子一眼,似乎对他低眉顺手的模样很是满意,大掌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才大步朝外走去。 月色逐渐变淡,夜风也变得清冷。 破庙内,殷无言搂住姬芙兮被一群小乞丐团团围住。 这些乞丐,手上持着各种短棒,竹竿,甚至有的拿了从草垛下抽出的尖刀。他们全部目不转睛地盯着俩人,弯腿做弓,伺机出手。而那被奉为头目的黑爷,则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玩把的手上的小刀,慢悠悠道 “小子,只要你交出怀里的小丫头,我们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爷看你也是个练家子,甚至能破格收你做小弟,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温饱问题,有大哥的一顿,便有你的一顿,如何?” 殷无言背光而立,月色自他身后洒下,给他周身晕染了一层暖色,而他的面容却藏进了黑暗里,黝黑的眸子半敛着,黑压压的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如果……我不同意呢?” “呸,不知好歹的小子!”一个乞丐叫嚣着向前一步,挥舞着手上的木棒道“黑爷,咱们不跟他废话了,直接干他!” 黑爷此时也没了耐性,冲身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直接朝着被困的俩人冲去。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小少年附耳说完这几句轻柔的话语之后,猛地转身,双掌握拳,冲了出去。 殷无言做为殷家唯一的少爷,自然被寄以厚望。 他自小便练气,在不动用灵气的条件下,能徒手杀死野狼的他,身手自是不凡。他的速度很快,几乎瞬间便到了一名小乞丐的面前,他迅速出拳砸在了那人的腰腹位置,那乞丐便捂着腹部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根长棍悄然无息地欲袭击殷无言的后脑,他却头也未回地弯腰避开,接着转身一把抓住木棍,借力向后一堆,正中那人胸口,只闻那乞丐闷哼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殷无言手持长棍,舞了个花色,直接冲进了人群之中。 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周围的小乞丐已倒下大片。 殷无言冷冷地看着坐在草垛之上的黑爷,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抬起了头,对着自己诡异一笑,殷无言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 寺庙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此刻他正如同抓小鸡一般提着姬芙兮,而姬芙兮的挣扎甚至拳打脚踢都不能让他的臂膀晃动一分,此刻他正沉着脸看着寺庙中的一切,面目狰狞。 殷无言的眼眸如同淬了冰般的寒冷,他张了张薄唇,吐出三字 “放开她” “哼”被称为三爷的大汉却是嗤笑一声,眼睑轻轻地一跳,眼底满是讥讽,他瞥了草垛之上的乞丐头儿一眼 “废物!” 见后者赶忙起身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抖抖索索的模样,他眼底的不屑之意更浓了。转眼将目光投向殷无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少年,他微微眯起了眸子,沉声喝道 “敢这样对我胡三爷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你!”他伸出粗粝的食指头比了比殷无言,尔后缓缓开口“很好!” 胡三爷,绰号“拳霸天”,人如其名,一手“熊拳”耍的极为霸气,在这小县城与他交手之人无疑都跪败在了他的铁拳之下。他的暴戾成就了如今的他,他的威名就连该地的县令都要敬上三分。 这些年,他在这个小县城混的可谓是风生水起,现今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动了手下,这事要是不扳回去,传出去他的颜面该往哪里搁? “看好这丫头,别让她乱动!”胡三爷将手中的人儿随意往地上一丢,对着身后的狗子冷冷命令道。 狗子听闻忙向前几步,牢牢地锁住摔在地上的姬芙兮。 胡三爷敛眉双手交错,狠狠地压着指关节,“咔咔咔”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格外响亮。 第66章 【】仙子多娇04 在这番紧张的氛围之下,殷无言却低头看了姬芙兮一眼,在确保她只是摔昏过去,尚无大碍之后,这才将视线投到了眼前的大汉身上。 被人无视的感觉让胡三爷心中的愤怒更甚,他双目赤红,双掌握拳,低声吼了几声,猛地冲出去,一出手便用上了熊拳的必杀技“泰山压顶”。 黑爷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自家老大的凌厉拳风,他当下吸了口凉气,瞪大了眼珠子,心中对三爷的畏意又上了一个层次。 殷无言面对这样的对手却是不躲不闪,他迎着拳风而立,气沉丹田,双手叠加做掌置于胸前。 只闻“砰”的一声,拳掌相撞,连着破庙都跟着抖了抖,破碎的瓦砾从头顶上方刷刷坠落,带起阵阵混沌的尘埃。 殷无言闷哼一声,眉宇锁的死紧,俊冷的面容更是白了几分,连连退了好几步后。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手捂着胸口重重咳了几声,猩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反观胡三爷,他却是在接下一掌之后,只是手腕一抖,脚步不偏不倚,不曾后退半分。 殷无言见此,双眸中寒光一闪,心沉到了谷底。是他想的过于简单,如此浑厚的内力,眼前这个大汉绝不是一般的莽夫。 他擦去嘴角的鲜血,瞥了眼手背之上的嫣红,双掌紧紧握拳,今日恐怕…… 他又看了眼一旁昏睡不醒的女孩,表面虽能做到平静如水,墨黑的瞳孔深处却划过一丝哀戚。 而另一边,胡三爷伸出黑厚的大拳,不意外地看到上面道道红痕之后,面色一沉。心里思索着这小子的来路怕是不简单,小小年纪居然有此功夫,留着怕是个遗祸。 这样想来,心中杀心已起。 他大掌往腰间一按,“唰”的一声,寒光一闪,一把弯刀已然出鞘,他挥舞着兵器恶狠狠地朝着殷无言冲了过去。 再度出手,招式凌厉狠辣,直冲对方命脉而去。 殷无言眉宇死死皱起,身形晃动,锋利的刀刃从脸前险险划过,一缕发丝随即飘落。 “铛”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破庙,弯刀因为来不及收力,已经□□了遍布裂痕的墙壁之中。 胡三爷低吼一声,猛地使力拔出弯刀,手臂猛的一挥,手中的弯刀舞成了一道凌厉的剑花朝着殷无言直刺而来。 殷无言身形一动,在剑光即将到达自己身前时才晃了开。 “刺啦” 布帛撕裂声响起,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殷无言捂住了右臂的手掌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诡异的色泽沿着外袍晕开,开出一朵朵血花。 胡三爷显然不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他持刀的臂弯一抖,二话不说再度冲了上去。 双方过了十几招,胡三爷黝黑的皮肤上很快蒙上了一层汗水,油的发亮。他脸上的笑越发的扭曲起来,挥舞着弯刀的招式也越来越快。反观殷无言的状态却很是不妙,因为年龄与力量上的悬殊,再加上修真者不怎么注重练体,他的反应速度变得更加迟缓,虽然每次都险险避开了致命伤害,但身上却早已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终于在胡三爷再次挥舞着弯刀迎面而上,殷无言屈身避过时。却不料胡三爷另一掌作拳状,几乎蓄积了身上八分力,挥向少年的腰腹。 “噗……”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殷无言的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快速地飞了出去,砸到破庙的墙上后滚落到了地上。 受力之大引得破庙一阵震动,瓦砾纷纷醉落,很快盖住了殷无言破败的身子。 殷无言抠住地面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面颊更是一片骇人的死白,他双臂使力,想要再度爬起来,却最终呕出一口浊血,无力地趴在了地上。他的眼帘半敛着,身上全是血泥混合物,模样十分狼狈。 “三爷威武,三爷霸气阿!”这在此时,一道声线凭空响起。 躲在一根残垣断柱后的黑爷十分狗腿地跑了过来,但见到胡三爷冰冷的眼神时,吓的他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却也像条狗一样跪趴着,不敢再抬头看一眼。 胡三爷一直冷眼旁观着黑爷的全部动作,心里头不屑之意更甚,当下不再看自己软弱无能的手下。 “你……”他指了指一直守在姬芙兮身边的小乞丐,淡淡开口“将那丫头提过来。” 听到了胡三爷的吩咐,狗子也不敢怠慢,赶忙将姬芙兮几步带到了头儿脚下,自己则抖抖索索地垂着眼,站到了一边候着。 胡三爷就着黑爷的粗布衣袍擦了擦自己的宝贝弯刀,收好后回头瞥了眼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殷无言,又看了眼脚下昏迷不醒的姬芙兮,露出一抹极其阴沉狠辣的笑。 他弯腰一把提起人儿,打了个手势,便从手下手中接过水壶,一把将清水倒在她的脸上,用厚实的大掌随意抹了几把,又用水冲了冲,姬芙兮原本娇俏白皙的小脸就这样露了出来。 “啧,看不出这女娃娃竟长的这样精致。” 将手中的水壶随意一丢,胡三爷自顾自欣赏着,捏了一把人儿的小脸,成功在她脸颊留下一道红痕后,他眼中流过一丝暗芒 “这么水嫩的娃儿,今日爷倒是有福了。” 他又瞥了眼地上的少年,咧嘴嗤了一声“今日爷就要留你一口气,让你看着爷是怎么玩弄这个女娃娃的。” “放……放开……她”殷无言的一字一词像从牙缝中生生挤出来,如同困兽灭亡时最后的嘶吼,带着狠绝。 他挣扎得抬起了头,额头的青筋鼓得老高,墨黑的瞳孔是从未有过的阴鸷深沉。 却见胡三爷倏地回转头,对着殷无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伸手毫不怜惜地一把抓住女孩的衣襟。 只闻“嘶“的布帛碎裂之声,姬芙兮的外袍就这样变成了碎布。 心中绷直着的弦被彻底拉断,指节在紧握下变得青白,体内压抑多时的灵力以一种狂乱的速度运转着,滋补着破损的身体,殷无言半敛着眼眸,瞳孔之中是一片猩红。 就在胡三爷正欲撕碎女孩身上最后一层衣物时,却是感觉自己腰腹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低头,却看到一只缠绕着白雾的手穿过了自己身体,捅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鲜红的血液顺着那白皙修长的指尖滴落在了地上。 一滴,二滴……很快地上便形成了一大滩血渍。 “轰”的一声,胡三爷粗犷的身躯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他双目眦裂,到死都没来得及看到杀害自己的人。 殷无言低头瞥了眼飞溅到自己身上血渍,眼眸之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他跨过三爷的身体,弯腰抱起人儿。 “修……修真者……这个人竟然是神仙……”一旁的黑爷早已吓得头皮发麻,瘫软在地。他分明看到这个少年前一秒还只剩下一口气,下一秒便身形晃动,手指间光线缠绕,掌如刀刃直接结束了三爷的性命。 这种能力,除了曾祖父提到过的修真者,他还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做到。 虽然平日里三爷对他的态度就像吆喝一条狗一般,他也曾无数次心底诅咒着自己的头儿早些下去见阎王,但现在胡三爷死在了这个小少年的手上,他竟升出了兔死狐悲的仓惶之感。 他当地是多没眼力,才会为了几个铜板儿招惹眼前这个小阎王!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再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如今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而一旁的狗子更是跪在了地上,整个身子抖得厉害,头都快埋进了胸膛,大气都不敢出。 在这雾气甚浓的夜色中,四周静寂,只余少年缓缓走近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踩在了那二人的心尖之上,他们憋紧了呼吸,脸上甚至蒙上了青色的死灰。 终于,殷无言在一个微妙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二人几乎双双闭上了眼睛。 然而…… 死亡的那刻却迟迟没有降临。 “呵,我可以不杀你们。” 殷无言淡漠的声音在晚风中缥缈若浮萍。 但跪在地上的二人却听了个真切。 此言一出,俩人不禁面面相觑,好半天反应过来又惊又喜,赶忙咚咚咚地磕起了头。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从此我等愿为公子您做牛做马,对公子绝对的衷心,只要是公子的吩咐我等一定……” 话还未说话,头皮却是一阵冰凉,殷无言的话语让俩人的心再度降到了谷底。 “我想你们已经清楚我为修真者的身份了,虽说修真者受到天地法则限制,不得“主动”对俗人出手,但若是你们先犯事,我正当反击便算不得什么了,所以……我也已经在你们身上种下了印记,若你们有不轨之心,灵力便会在你们体力运作引得你等爆体而亡。” “小的明白了。”俩人心里虽然叫苦不迭,脸面上也是一个遍布乌云,一个垂头丧气,但回答却是异口同声,不敢有丝毫怠慢。 毕竟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哪敢再说半句不是。 俩人的想法殷无言又怎会不明白,他双臂紧了紧搂在怀中的女孩,指腹轻柔地划过她额头隆起的乌青大包,另一手平摊着放置在她的背脊之上,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向芙兮。 “我即刻便要离开此处,但是我的妹妹,她尚且年幼,你们便帮忙照顾她几日吧。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一名老者前来接她……待那名老者来临之时,便是你二人解除印记、重获自由之时。” 顿了顿,似乎感受到俩人心底暗藏的窃喜,殷无言再度开口,言辞间充斥着告诫之意。 “记住,我在你们身上种下了灵力,即使天南地北我也能感知你们心中所想,并且控制你们体内的灵力,若你们存了别的心思……” 第67章 【】仙子多娇05 见自己当真是无半分侥幸逃脱的可能了,俩人皆是慌忙表态。 “小的明白了,小的明白了,我等万万不敢有异心阿!” “公子宅心仁厚饶了我们一命,我等自然会好好照顾小姐。” “……” 殷无言一直冷眼观察着俩人的神色变化,在看出二人是真心归顺之后,当下也就不再说什么,抱着芙兮踱步朝着一旁较为干净的草垛走去,只抛下了淡淡的一句话。 “将这地儿收拾干净。” 就着一堆杂草坐了下来,殷无言腾出一手,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别在腰间的玉佩,手中白光暴涨,只见玉佩轰然炸碎开。 而在一处高空之上御兽而飞的老者,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面色一阵欣喜,双手掐诀一算,确认了方向之后,身形便化作了一道流光。 …… “言……哥哥……”姬芙兮睁开双眸的第一眼便见殷无言放大版的俊容,下意识喊出声来,还欲说些什么,却是猝不及防地扫到了不远处的血色狼藉。她的瞳孔微微紧缩,甚至未看仔细,便被大掌捂住的双眸。 “别看,兮儿乖。一切都结束了,不要害怕。” 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竟让姬芙兮原本惶恐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待破庙收拾得差不多时,殷无言便示意那俩人出去,等寺庙大门重新关上后,他才将自己的手掌拿开。 此时寺庙已经颇为整洁,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被那俩人拖到了寺外处理,一些干涸的血渍也用杂草遮掩了起来,所以姬芙兮再度睁眼之后看到的便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画面。 “小兮儿……”殷无言压低了嗓子轻轻地唤了声,见芙兮抬头目光对上了自己的眼眸之后,他深邃凛冽的眉眼流转出温柔的色泽,浅笑开口 “再过几日应该就有人来接咱们了,开不开心?嗯?” “真的吗?”乍然听到此消息芙兮先是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儿后,见小少年那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才确定了他话语的真实性,心扉也一扫先前的惶惶不安变得雀跃,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欣喜之情。 “嗯,是真的。”殷无言扬起了他清隽的眉眼,轻声应和道。 待看到她眼眸中放大的喜悦时,他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另一手则伸进自己的衣袍中,从里面掏出一个缠着粗线的油纸包。 指尖灵活地挑弄着,很快将绕在外面的绳结打了开,又剥下一层层裹着的油纸,露出了里面的米白的糕点。 本应是方方正正的糕点,因为之前与胡三爷的战斗已经被碾得粉碎,黏糊糊的一团,甚至有些恶心,但这却丝毫影响不到俩人的食欲。 “哇……!”果然,姬芙兮在看到糕点的那一瞬间便惊呼出声,眼眸中的光芒亮若晨星。 见她的反应如料想中的一般,殷无言嘴角含着笑意,无奈地摇摇头,将糕点递到她的眼前。 “小馋鬼,快吃吧。” 那言辞间,饱含了太多的宠溺。 姬芙兮用手抓了一小团糕点,有些迫不及待地塞进嘴巴里,舌尖上传来了香甜的味觉让她的眼眸都轻轻眯了起来,多日来的疲倦似乎都因为这小块糕点得到了纾解。 咀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她很快扯下另一小团,刚放到唇边,却瞥到了身边带着浅笑的小少年,姬芙兮有些不好意思地咽了咽口水,而后将糕点递到了殷无言的面前。 “言哥哥,你也吃。” 一阵清甜斥于鼻下,殷无言却是在看了一眼后稍稍侧过了脸。 “我不饿,兮儿你吃吧。” 他从薄唇里吐出温和的话语,目光投向寺庙一处的残破窗棂,那横七竖八的木杆子糊上破破烂烂的油纸,根本挡不住外面射进来的微弱白光。 快要天明了罢。 他心事繁重,未注意到怀中的人儿已经伸长了小手,将糕点斥于他的唇旁,待他转过头时,几乎是猝不及防地开口咬下了那一团香甜,直到软甜流淌在口舌间,他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去,果见姬芙兮扬起了眉眼,对着自己笑得开怀。 “你阿。”他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用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她饱满的额头,眸中原本的萧瑟染上些许暖意。 “言哥哥,我们一起吃。” 那一瞬,姬芙兮杏眼流转出的那如同水莲一般纯真美好的光芒,让殷无言的心狠狠一颤。 以至于他后来在长达多年囚禁且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在他浑浑噩噩分不清梦境与真实的虚幻中,在他的精神力遭受重击濒临奔溃时,他总会想起这一日,这一秒刻入骨髓的笑容,那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的妹妹……他的小兮儿在等着他回去。 所以……哪怕是沦为魔修,他也不能死。 绝对不能! 很快,那一包糕点便被俩人分食完了。殷无言用油纸干净的一面将姬芙兮的油腻的小手擦拭干净,尔后将其锁在掌中,又沉默了半响,到唇边的话语经过几番停顿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要离开了。” “嗯?”芙兮本能地抬头望着眼前的小少年,神色有些木讷,半响后却又扯出一抹笑容“好阿,言哥哥……我们现在就离开这边吗?” “兮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殷无言顿了顿,他轻轻别过了脸,薄唇微启“只是我一个人离开而已,而兮儿……你在这边等梁爷爷来接你。” 姬芙兮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敛尽了。 四周静寂,只余二人浅浅的呼吸声。 衣袂沙沙声过后,姬芙兮周身一暖,殷无言已将她圈入怀抱之中。 姬芙兮好似才反应过来,她神色慌乱地猛然揪住了殷无言的衣襟,手指微微颤抖,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出的话语带着几分哽咽 “言哥哥……你要抛下兮儿了么?” 见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殷无言也是心头一痛,嘴角兀自带着苦笑,他埋下头,附在她的颈窝呢喃细语 “我怎会舍得你,小兮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阿……” 耳畔传来女孩低低的抽泣之声,胸前浸透着湿热的触觉,殷无言的身子僵了僵。 尔后,他轻轻闭上眼眸,掩盖住了眼眸中的痛楚。 臂膀轻轻松开,殷无言再度睁开的眉眼喜怒不露,宛如深海最宁静的一刻,就连一丝潋滟也不见。 他的背挺的笔直,扳起她的小脸与之对视,待见到对方哭得红红的眼眶时不由轻笑出声“瞧瞧,怎么跟个襁褓中的幼儿一样爱哭鼻子。” 姬芙兮没有回答,只是兀自流着眼泪。 “兮儿,你要学会坚强,这样随随便便就哭泣可不像姬家的后代。”这一刻,殷无言敛去了所有的神色,只是从薄唇吐出淡淡的话语 “若是这样软弱,你又如何在这奉强者为尊的修真大陆生存下去。” 殷无言的话语让姬芙兮没由来地心慌,她饱含泪水的眼眸带着一片迷惘神色呆呆地望着他,显得十分茫然无措。 直到殷无言又交代了一些事情,甚至将祖传的血暖玉都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姬芙兮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样小少年绝不是开玩笑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了。 仿若深海最汹涌的时刻,惊心动魄的浪花在姬芙兮心底炸开,她几乎四肢并用抱住了眼前的少年,再也抑制不住地哭泣出声 “言哥哥,求你,兮儿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兮儿很乖的,求言哥哥别抛下兮儿一人……” “兮儿害怕……兮儿真的害怕……言哥哥……不要留下兮儿一人……” 殷无言僵硬着身子,手掌握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许久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气,强行抑制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开口道 “兮儿……我已经被仇人锁定了气息,很快他们便会找到我。而在你苏醒之前,我已经用灵力震碎了含着梁爷爷注入的精神力的玉佩,他自会寻来这里。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分开。” “不管如何,哪怕是现在就要死去。兮儿……也要和言哥哥一起。”姬芙兮小手死死地揪住了殷无言的衣袍,力气之大就连指尖都泛起了白色。 殷无言却是狠心地一根一根扳开了她的手指,语调上扬 “死?呵?死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可是……小兮儿……你忘了姬、殷二家的血海深仇了?若我们二个都这样死去了,谁来为我们的家族报仇?” “报……仇……”姬芙兮喃喃自语。 “是的,报仇。所以,兮儿你必须好好地活下去,进入混元宗后努力地修炼,成为修真界顶尖的存在,只有这样你才能为家族报仇。” 只有这样…你才能不再受别人欺负,兮儿……只有成为顶尖的存在,我才能放下心,你这么小这么柔弱,往后没了我的保护可该怎么办。 殷无言唇边含着一分抚慰的笑意,伸手反复抚摸着姬芙兮柔软的发顶,柔声道“生死还不一定呢!若我侥幸逃脱,就一定会来混元宗找兮儿。” “会吗?言哥哥你会来吗?” “会的,所以兮儿一定要坚强起来,等着我回来!” “好了,天快亮了吧,小兮儿乖乖睡吧……” “睡…吧…” 姬芙兮听着耳畔小少年温柔的低语,慢慢合上了眸子,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色水雾,朦朦胧胧淡化了小少年的身形。 衣袂沙沙声过后,少年的步伐渐行渐远,而那白雾也越来越刺眼,直至少年的背影完全不见,姬芙兮在梦中拼命呼唤着少年的名字,却依旧换不回他一个回头。 “言哥哥……” “言哥哥…你不要走”她惊慌失措,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发现就连小少年刻在脑海中的面孔也渐渐模糊起来。 “不!!!”她大喊出声,猛地睁开眼睛。 此时天已大明,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棂懒洋洋地射进了石室之中,白色的石壁折射出的光芒使得冷冰冰的石屋变得温暖起来。姬芙兮微微眯起双眸,明晃晃的白光刺的她的瞳孔微微胀痛,她坐起了身子,又让体内的灵力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这才满是清爽地翻身下了石榻。 事隔十年,有些事情本该变得模糊,但那段记忆却像是刻入了自己的骨髓一般,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有一点变化,而她每每梦到当年之事时,心神往往久久不能回归平静。 而当初的那个小少年,就像是在这世间蒸发了一般,再无半点踪影。 第68章 【】仙子多娇06 行至石案前坐下,姬芙兮透过铜镜审视着自己的容颜。 镜中美人墨发垂散,未施粉黛,却是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身材纤瘦,蛮腰羸弱显得楚楚动人,唯一不足的是那双眼眸过于沉寂,宛如一汪死水无半点潋滟。 伸手将白色的里衣领口拉开,露出了精致迷人的锁骨,白皙的肌肤之上,栩栩如生的灰色莲花分外显眼。姬芙兮的纤指划过莲花瓣,若有所思地发着呆,就在此时,一道灵力的传讯却是在她脑海中响起。 姬芙兮忙拉上了衣襟,快速地拿起一旁的玉梳子,将垂散至臀部的三千青丝梳理好,并用剔透的玉板一丝不苟地束起,起身披上蓝白的道袍,系好同色系的宽腰带后,她撤下石屋内的禁锢,便朝外走去。 推开石屋门。 果不其然,外面空地上已经站了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此时那名少女正迎着晨风,半仰着小脸望着天边被群山遮挡住一半,即将升起的红日发着呆。 许是听到了动静,少女转过身来露出笑吟吟地瞅着来人 “早阿,芙兮师姐。” 她的声音极其清甜,让人倍感舒适。 姬芙兮见此,也勾起了淡淡的笑容,回应道 “比不得若灵起得早。” “那是!我今日可是天还未亮便起床梳洗了!”常若灵有些傲娇地扬起了小脸,眉眼上皆是喜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映着说不出的灵动。 她用余光瞥了芙兮一眼,转身几步上前便挽住了芙兮的玉臂,笑嘻嘻接着道 “一想到今日便可以出宗门游玩,我昨晚都没有真正合上过眼,好容易见天亮了,就来找芙兮师姐了!” “你阿!都快十五了还这般小孩儿心性。”姬芙兮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忍不住提醒道“而且我们是去秘境历练,并不是游玩,还有……若灵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更加重要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啦!”常若灵直接打断了芙兮絮絮叨叨的话语,有些气闷地开口“不就是去寻找凝渊草嘛,我说芙兮师姐你怎么比我父亲还要唠叨了!明明你也就比我大了一岁,你再这样下去,可都成老妈子了!” “你说谁老妈子呢!”芙兮佯装生气地瞪着她。 “整日里对着我念叨,比我爹爹还烦,可不就是老妈子!”常若灵也嘟着嘴,不服输地伸长了脖颈。 “……” 见身边的少女沉默了,一眼不发地冷着脸,若灵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赶忙拉起芙兮的纤手,言辞间满是小心翼翼 “芙兮师姐……对不起阿,若灵不是这样意思,我知道芙兮师姐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一时口快便……” 常若灵此刻的心情有着说不出的懊恼,她明白眼前这个少女背负着血海深仇,所以导致她从小性子便孤僻的很。 她还记得芙兮师姐刚来宗派时,除了梁老几乎谁都不理,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与她说话,她大多时都是沉默,那时候的她总是独来独往,闭门苦练功法。 她还曾对她这样的蒙头苦修不屑一顾。 但谁能想到,五年前的大比,眼前这个女子竟是夺得了第二,名次仅仅屈居在她那个修炼狂魔的大表哥之下。 常若灵本就是信奉强者之人,那一战,她便起了要与这个少女做好友的心思,后来因为种种的机缘巧合,她们还真成了最亲密的朋友。 而姬芙兮也逐渐对自己敞开心扉。 谁料…… 哎,自己说话怎就这般没轻没重呢! “知道错了?”芙兮的声线淡淡的。 “嗯嗯,芙兮师姐你就别生气啦~”常若灵拉住芙兮的玉手摇了摇,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谁说我生气了?” “嗯”常若灵抬头,却看到女子素来冷清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明白过来对方在故意捉弄自己,当下气的涨红了小脸扑了上去。 “好阿!芙兮师姐没想到你这么坏,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别,痒阿!” 芙兮一边笑着,一边躲着若灵捣怪的双手,欢笑声一时间响彻了整片山涧。 …… 混元宗上上下下共有弟子一万余人,但筑基的人数却只有寥寥百人,剩下的全都是练气期的弟子,至于结丹期的高手就更少了,整合宗里四大分门也不过数人而已。 整个宗派的弟子又被分为三类。 地位较为低级的被成为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大多为练气修为,他们资质粗劣,有的甚至终身都无法筑基。有的就算侥幸筑基也因为年龄过大等原因,注定在修真道路上走不了多远。这些弟子通常要负责宗派中大量的杂物,并且每月的月奉也极少。 另一类地位较高的则是内门弟子。内门弟子大多都是根骨优质、已经进入筑基期的弟子。这些弟子在宗派里面备受重视,不仅不用做杂物,就连每月的月奉都是外门弟子的好几倍,更不提宗派还会定时配送一些稀有药材了。 至于最后一类,则是直属四门大长老旗下,直接受到大长老亲自指点的亲传弟子,亲传弟子的名额极其可贵,四门各个大长老每人也仅仅只能限收三名弟子而已。这寥寥数个的弟子才是整个门派的宠儿,他们无一不是从内门中精心挑选出的作为门派后继人的存在,所以每个长老在收亲传弟子之前都会慎重考虑,毕竟嫡系弟子未来能成长的高度,关乎到整门的荣与衰。 混元宗现任宗主常丹,便是出自四门中的谷门。也正是因为如此,其他的三门都隐隐以谷门为尊。 总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里,一切都得用你的修为说话。 这些道理,姬芙兮用了十年时间将其领悟得彻底,她的资质本就极好,再加上与她已亡家族交好的梁长老正是四门中的药门大长老,所以她一进入宗派便受到了重视,到如今已是梁老的第二嫡传弟子,加之修为又步入筑基中期,所以在门派也算是举足轻重之人。 至于方才与她嬉戏打闹的女子,则是姬芙兮在混元宗唯一的好友,也是混元宗宗主常丹之女——常若灵,常若灵样貌清纯可爱,修为又步入了筑基初期,在整个门派中都备受男修士追捧。传言有男修为了她大打出手,甚至差点伤及灵脉。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言而已,具体如何芙兮也不得而知,她平日里便显少与这些内门弟子交谈,只是埋头苦修,况且这些情爱之事她也着实不感兴趣。 她的心,早在十年前便…… …… 俩人在芙兮所居住的山涧中戏耍一番后,便双双踩着菱形法器朝东南方向而去。 飞了约莫半刻中时间,飞过几座烟雾缠绕的小山峰,最终在一处较为狭隘的山道上落了下来,再往前面走,便是混元宗嫡传弟子的修炼地所在了。该地设有禁锢,不能使用飞行,故而需收了法器步行进入。 着地之后,常若灵便朝着姬芙兮俏皮一笑,接着转身一蹦一跳走在了最前面。 “芙兮师姐,快点快点,等会又迟到的话,爹爹估摸着又要生气了。” 姬芙兮并未回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脚上的步子快了几分。 俩人沿着一条小道七拐八拐,走了一段时间后,视线才豁然开朗起来,一座气势恢宏的山门出现在眼前,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三字“灵眼台”,张牙舞爪的字体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金光。 顾名思义,所谓灵眼,便是整座秦岭的灵气核心,也就是灵气最浓郁之地,在此地修炼速度会比外面快上将近三倍。但这等优厚的待遇也只有亲传弟子能够享有,普通的内门弟子却是连进此台的资格的都没有。 站在石门前,常若灵素手一扬,一枚代表身份的玉简便悬浮出现在胸前,见此,姬芙兮也召出自己的身份玉简。在经过禁锢扫描之后,俩人身前出现了一道光束,那白光闪动的速度很快,几乎瞬间,俩人身形皆消失不见。 一阵短暂的炫目过后,二人已到达一处空地之上,四面皆是苍峰峻岭,山石间开辟了许多个供给修行的洞府,天地间蕴含着的浓郁灵力在此处流淌,此处的气息直叫人心神为之一振。 淡蓝色的穹隆下,几名身着蓝白相间道袍的年轻男女正三、二抱团在聊些什么,见到二人过来,当下都投以友好的目光,毕竟亲传弟子放眼整个门派都是资质顶尖的存在,他们彼此之间也都记得住样貌,此番聚集在一起自然少不了一番寒蝉。 果然,俩人刚刚上了台子没几步,便有一名模样清秀的少年小跑着过来,眉眼间满是欣喜。 “若灵,你来啦!” 常若灵听到少年的声音却是脸上的笑容一滞,她瞥了少年一眼,有些不高兴地嗯了声,随后转身拉起姬芙兮的手,指了指少男少女们聚集之地,询问道 “芙兮姐姐,我们去听听师兄师姐们聊些什么吧!” 这时少年才注意到芙兮的存在,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后朝着姬芙兮扯了一抹笑 “原来你就是鼎鼎有名的芙兮师妹,那一次大比不知听多少师兄谈论过呢!可惜那时我并不在宗派,也一直无缘见到师妹本人。平日里我常常听若灵谈起你,真是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成为这样亲密的好友,我是谷门旬老旗下的亲传二弟子,也是若灵的亲传师兄——林子衍。” 林子衍,这名字芙兮倒是有所耳闻,资质虽好,然却算不得拔尖,按理说他是怎样也达不到亲传弟子的标准的,但因为早年他的父亲侥幸救过常谷主一命,于谷主有恩情,在他筑基之后也就被旬老破例收为了谷门二弟子。 思索至此,姬芙兮当下回以点头,薄唇轻启 “我也常听若灵师妹提起过林师兄,今日一见果然……” 她本想客套几句,却不料话未说完便被少年急急打断。 “若灵真的常常提到我吗?” 林子衍的眼眸在那一瞬间亮若晨星。 第69章 【】仙子多娇07 这迫不及待的追问语气倒让芙兮愣了片刻,就在她不知作何回答之际,身边娇小的少女却是跺了跺脚,有些气急败坏地嗔斥 “谁提到你!林子衍你少自作多情了!” 说完也不管少年失落的眼神,拉起芙兮的手就朝人群走去。 “这是……”芙兮有些迟疑地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别人的私事,还是不要太好奇的好。 但她不询问,却不代表对方不想倾诉。 待离那少年够远时,常若灵的密语便传了过来,字词间皆是嘲讽与恼怒。 “也不知道谁给了那林子衍这么大的脸,他居然堂而皇之地说他爱慕于我,想与我结成双休眷侣。” “他这番行为,引得许多谷门弟子都在背后议论纷纷,弄得我好不丢人!” “他不过仗着他父亲救了我父亲,便想着与我结成道侣?未免也太可笑了吧!他父亲与我父亲的恩情,早在破例让他成为谷门亲传弟子时,便皆数还清了!” 若灵越说越激动,因着是密语,她的唇瓣虽未动,但娇俏的小脸却因为怒火遍布潮红,她的眼眸闪过一丝讥讽,又道 “哼!他就算想攀高枝,也得看看自己的分量吧!做我常若灵的道侣,必须要是资质顶尖的少年,他会拯救我于危难之中,会带着我游历整个苍予大陆,会与我成为修真界人人谈及羡慕的一对!而不是像他这种资质平庸之人,整日里只知道跟在我屁股后面刻意讨好!!!” “其实……”姬芙兮回头瞥了眼呆呆望着若灵窈窕的背影、满脸落寞的少年,张开薄唇想要说些什么,可言及唇边,却终究还是转了话锋。 “若灵,此次若是寻到了凝渊草,你有几分把握采摘成功?” 天地万物无一不具有灵性,何况是上品灵草,更是开了慧眼,他们生长于天地间,极其懂得保护自己,如若感知到外来修士的到来,便会立刻隐匿身形。 但万物相生相克,而具有轻水体质的修士,则是这些灵草的克星。他们对灵草的感知异常的灵敏,哪怕是已经能幻化成人形的极品灵草,若那轻水修士将精神力修炼至巅峰状态,便能在瞬间辨别出来。 而常若灵,恰好便是轻水体质的修者。 一般轻水体质的修士,往往修炼资质都会异常的差,就连能筑基成功的都少之又少,但常若灵却是个特例,她的资质拔尖,修行速度快,就连精神力较之同阶修士都要强上许多。这也是她受尽众人追捧,养成傲慢的性子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毕竟她有着这样傲人的资本。 “芙兮师姐,你猜猜?”原本气得咬牙切齿的若灵,听到芙兮如是一说,像是想起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唇线上扬起了一个弧度,语气较之方才不知好了多少。 见她这番模样,芙兮哪里还猜不到,对着她淡淡一笑,薄唇微启 “看来若灵信心十足呢!” “是势在必得才对!”常若灵眉眼弯成了月牙状,扬起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她不再说话,却用密语传音道 “我的精神力已经晋级中阶了,那颗灵草我自然有着百分之百的把握得到手!” 姬芙兮微微诧异,她知道若灵的天赋一向好,却未曾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毕竟这般年纪精神力便晋级中阶的轻水者还是鲜少见的,尤其是她同时还是个筑基的修士,这便是放眼整个苍予大陆,也寥寥无几。 二人又聊了一些关于此次出行的事宜,在此期间有几个同宗嫡传弟子前来搭讪,俩人也报以友好的态度回应着。 只是林子衍却再未前来打扰。 很快地,随着一道破空声的响起,弟子们纷纷抬头望天。 只见一叶流线型的飞行舟上,站着五名修士,他们头竖发冠,衣衫皆是清一色的墨袍,衣袂迎风飘动,颇有仙人的姿态。 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位样貌俊朗的男子,正是混元宗的宗主常丹,只见他负手而立,眉眼不怒自威。而他身后则分别站了四名老者,皆是面无表情。 到底是步入结丹期的高手,竟是能无视灵眼台的禁锢,驾驶着法器来去自如,这番肆意洒脱的行为,不知让多少弟子暗自仰慕着。 随着飞行舟的接近,周围的劲风也越来越大,风刮起了众年轻弟子的道袍,但修士们却无半点动作,都低眉顺眼地站着,恭候着宗主与四大门主的到来。 常丹领着长老门落在了空地的一处高台之上,收了飞行器后,又扫了众弟子一眼,眼眸中含着几许赞叹。 清了清嗓子,他沉声道 “想必大家都已清楚本宗主召你们前来所谓何事吧!” “此次苍予打开的秘境有二个,一为西北越古国边界地带的石林秘境,二是东南墨山顶的灵丛秘境,俩秘境皆是十年又十月才开放一次,只允许筑基期的侠士进入,所以机会十分难得。” “本宗派同十年前一样,得到了六个名额,本来嫡系弟子有七人,但因着谷门一派的延陵又清尚在闭关期,故而这名额也就不需要争夺了,便……就是你们六人罢。” 在台子底下的弟子门纷纷露出欣喜的神色中,常丹大掌一挥,手中便出现了六枚长条状、上宽下窄的令牌,那令牌玲珑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含着温润的光芒。 将令牌分发给众修士后,他转身与身后一名留着灰白山羊须的老者耳语了一会,随后沉吟了一番,望着众弟子若有所思地开口 “此次秘境出行,我与众门主商量了一番,现下你们分为俩队,药门弟子与谷门弟子前往石林秘境。剩下法、器二门弟子去灵丛秘境。” 闻言,最左侧面容肃冷的老者却是轻皱了下眉,他瞥了下站在台下的姬芙兮,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接下来时光,常丹又讲了一些秘境中要注意的事件,吩咐众年轻修士午时前必须出发之后。便叫各长老带着各门弟子离开,自己则转身往灵眼台最深处那片苍翠的竹林行去,那是灵眼汇聚的中心地带,延陵又清正在那处闭关。 姬芙兮在与常若灵、林子衍俩人商量好会面的地点和时间后,便跟随着自家的师傅坐上了他的飞行血雕。 一路上,梁老都是沉默不语,表情凝重。 飞行兽的速度很快,毕竟梁老已为结丹期修士,御兽飞行的速度自然不是一般筑基期的修士能比拟的,血雕的翅膀煽动着刮起狂躁的劲风涌动,吹得姬芙兮即使用灵力凝起了一层薄薄的防御罩也有些受不了。但梁老平日里对她甚是严厉,她也知晓自家师傅在想心事,更加不敢轻易打搅他老人家,只是提起周身的灵力形成保护层以阻挡劲风,呆在他后面一言不发地默默忍受着。 好不容易到了梁老居住的药峰,梁老驱使着灵兽缓缓降落,他率先下了坐骑,回头瞥了自己徒弟一眼,待见到她微微泛白的小脸时,素来严肃的老脸似乎绷得更紧了。 他向前一步,伸出宽厚温柔的大掌斥于芙兮背脊约莫一指远的位置,浑厚的灵力涌向她,带动着芙兮体内的灵力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待见她面色好转,这才收了力,转身向不远处的石屋行去。 见此,芙兮稍微踌躇了番,也跟着走了过去。 梁老平素最大的喜好便是炼制丹药,不然他所居住的山峰也不会被称作“药峰”。他并未像其他三门的长老一般住在华贵的大殿之中,反而屈居于简陋的石屋内。 虽然同是石屋,但梁老的却比普通内门弟子的屋子要大上几分,屋内更是凌乱不堪,各种级别的灵草、废丹堆得乱起八糟,除却这些外,还有许多摆放毫无规律的瓶瓶罐罐,芙兮环顾四周,连一处供人休息的地儿都找不到。 不过结丹期的修士已经算是半仙状态,根本不需要靠睡眠补充体力,这样想来,芙兮也能理解自己师傅为何连一石床上都堆满了物什的缘故了。 梁老一进石屋便在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约莫一刻钟的时光后,二个白玉瓶子便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中。 他拿出一个储物袋,将瓶子收了进去,又依法炮制丢了好几件法器进去,这才将目光瞅向了自家徒儿,向前几步,将手中的袋子塞到了芙兮的手中。 “之前为师给你的储存戒空间太小了,这储物袋的大小相当于一丈长宽高空间,你现在给它中下烙印吧,这袋子带去秘境应当绰绰有余了,给你准备的一些丹药与法器也都放在了里面,以备不时之需。”梁老看向芙兮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无感情起伏的声线倒像是在吩咐下人做事一般,顿了顿,又捻须道 “为师应当想到的,延陵又清尚在闭关,宗主肯定会选取余下六人中修为、武学最高之人与他的女儿同行,除却你之外另外二人的修为甚是平庸,凡事可能还需你照应。不过好在此次秘境危险倒是没有多少,只是寻找凝渊草却难得很,你自己万事小心罢。” 不待芙兮回答,梁老便把脸一板,转身背对着自己徒儿负手而立,冷冷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便回去收拾番出发吧,我也就不送了。” 说完,他便继续捣鼓着丹炉,准备炼药。 见此,芙兮只得叹了口气,将储物袋收入袖中,转身朝外走去,待行至门口时,才轻轻道了句 “谢谢师傅。” 第70章 【】仙子多娇08 一月后,姬芙兮等三人已平安到达了越古国。 他们在城内的坊市补充了一些必需品,好好休息了一晚上,这才朝着越古国边境飞去。 此时距离十年又十月的秘境开放日还有三天。 因着时间充足,三人的速度倒是慢了些许,甚至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异国的景色。 随着越来越接近边界地带,周围的树木也变得稀少,大片大片的黄沙出现在眼前。在浮沙漫天的空中飞行实在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不过好在修真者本就有灵力护体,在周身凝结出一层淡白色的防护罩用来隔绝黄沙,也就清爽多了。 三人就这样慢悠悠地飞行了约莫二日有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点。 当下均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催动着灵力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黑点由远至近越来越大,渐渐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原来是个巨型的石门,那如擎天柱般立在黄沙中的景象,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等三人飞得更进时,这才发现秘境外零零散散站着好几队修士,他们彼此为营站在不同的地方,并互相打量着,眼神中含着浓浓的戒备之意。 三人收了飞行器落地时,还引起了一番注目,样貌皆出众的少男少女总是能很快地吸引他人的目光。 但看归看,却没人敢试图向前搭讪,毕竟能得到令牌并来到这里的修士,无疑都是各门各派顶尖的存在,谁会嫌得自己命长去招惹未知的人呢。 所以这也是梁老说的此行甚为安全的一个原因。 此次开放的俩大秘境,主要是针对各个修真门派的弟子开放的,只要不进入秘境的中心地带的话,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有的人运气好还能得到到几件法宝,甚至采到珍贵的灵草。 所以在常丹说出那六个名额时,台下的亲传弟子才会一个个表现得这样兴奋,毕竟秘境即是机缘,谁会嫌自己的法宝与功法太少呢! 不过……若是想采摘到凝渊草,倒是有些难度阿。 姬芙兮暗自思忖着。 她正想着出神,却不知哪派弟子忽然扯着嗓子喊出声来。 “快!你们快看那边!” 她挑了挑眉,顺势抬头朝天上望去。 只见天边一团白色的光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接近。 很快地,那光团便到了秘境的上空,竟是一只通身雪白的飞剑,只见那剑身上站了二名身着黑色袍子的大汉,那大汉均生的虎背熊腰,背上背了二把巨剑,一看便是个力大的。 待落地收了剑,那俩人也不啰嗦,直接便走到入口前,二人打了个复杂的手势,皆伸出一手,只见手掌上面噼里啪啦的火光涌动,持续了几秒才渐渐淡去,众人凝神一看,只见那俩人手中均出现了一张古奥的昏黄色符咒。 就在众人看得目不转睛之时,其中一名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扫了众弟子一眼,才面无表情开口 “这秘境是我派对各小宗派每十年供奉的回礼,各宗派弟子应都到齐了吧,就算没到齐我等也不会因此误了时间。” 他顿了顿,接着道“每次开放秘境我等都得从派中元婴修士手里采集开启秘境的灵力,这灵力保存在符咒中也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你等都速度一点。” “还有,你们有二月时间在这秘境中获得各种天地灵宝,记住!二月之后必须赶回入口处,到时我等会打开大门放你们出来,支撑大门通道开放的灵力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所以,你们若不能及时赶回,届时大门关闭了,便在这秘境中呆到下个十年吧!” 大汉说完便转身,大步朝着秘境大门走去。 待行至大门前,他们相望着点点头,大喝一声“起” 那符咒便慢慢悬空起来,待到某点停下后,符咒猛地一震,一大片的白光涌向大门,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那秘境大门像被白光牵引一般地缓缓上升起来。 就在所有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之际,那操纵着符咒的二名大汉却是异口同声地沉声喝道“速度!!快进去!” 众修士们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后忙是提起灵力,朝着秘境飞遁而去。不过瞬间,荒芜的空地上变空无一人。 二大汉见此,均松一口气,慢慢撤了灵力。 但就在秘境大门即将合上时,一道白光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闪了进去,而那二名大汉竟是无一人察觉。 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洒在树叶上,晶莹的露珠顺着叶片儿滑落,水珠儿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花香。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漫着白雾隐隐约约只能看得见个大概轮廓,偶尔森林深处传出几声魔兽的低鸣。 很难现象,这番荒无人烟的沙漠边境的秘境,竟会有如此动人的景色。 然而这样美丽的景色,秘境中的人却是完全无心欣赏。 现下芙兮等人进入秘境已过一月。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前二日追踪到灵草活跃的迹象,并来到了此处。 此时,林子衍在山脚处来回踱步,面色焦急,他看了看不远处的血色沼泽,又瞥了眼身边盘膝打坐的姬芙兮,最终还是忍不住地开口 “不行,我有些担心若灵,我得去看看。” 林子衍的反应自是在芙兮的料想之内。 在这一月马不停蹄的赶路中,她也看得出林子衍对若灵怕是用上了真心,不然也不会对若灵言听计从。 甚至于林子衍看到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多看了若灵几眼,都会用恶狠狠的目光瞪回去,那神色满是警告之意。 此刻若灵独自一人前往沼泽深处寻找灵草,林子衍若不着急,那便不是他了。 芙兮这般想来,觉得有好笑,在她看来,林子衍这样妻控的性格,实在不像能降得住若灵的男子,若二人真在一起了,只怕要被若灵吃得死死了。 不过想归想,她却没忘了正事,在林子衍抬腿就要走之际,她开了口 “若灵不会有危险的,我已将我灵力导入进了玉佩之中,若她有难,直接捏碎了玉佩,我便可感知到她的方位。” 芙兮寻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闭目养神 “你现在过去,只会打搅到若灵采摘灵草。方才你也听若灵说了,这一株并不是普通的凝渊草,而是血乌凝渊,隔着百尺便能感知修士的存在。” “你现下过去也没用,还不如守在这边路口,阻止其他门派的修士前去打搅。” “也对……”林子衍自嘲地笑了笑,颓废地席地而坐,有些苦涩地开口“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打扰到她。” “你……”芙兮张了张嘴,安慰的话语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毕竟若灵讨厌林子衍也是事实,作为若灵的好友,她有时候说些什么,说不定眼前这个少年都会把她的话当成若灵的看法。 芙兮摇摇头,嘲笑自己管得太多。 而在另一处。 常若灵娇小的身躯藏匿在草丛之后,半弓着身子,紧张地看着不远处水潭附近一株紫红的灵草。 她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快要爆炸的喜悦,这可是血乌凝渊阿,传说中哪怕灵脉断裂只要在七七四十九日内服用都能强行治愈的血乌凝渊,离极品灵草只差一步的品阶的灵草。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变异灵草竟然会出现在这般低级的秘境,那可是连元婴期前辈都渴望得到的存在。 常若灵紧紧握拳的纤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越发地小心运起了体内的灵力,将精神力提升到了最大,辐射了周围百尺的区域,她的周身浮现了一层淡淡的蓝光,将她的气息彻底地包裹起来,然后慢慢地朝着灵草而去。 灵草没有感官,只能靠气息辨别是否有外人接近,而现在,常若灵的身形与自然融为了一体,灵草竟是无半点察觉。 近了,更近了,就在常若灵伸手将灵草连根拔出,放入玉盒之际,沼泽内传出一阵翻涌,一条青绿色的巨蟒破土而出。 常若灵当下打了个激灵,心里叫苦不迭,她从前只听闻极品灵草有神兽保护,这株变异灵草怎的也有? 但现下也不是思考的时候,她匆忙提起灵力,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随后素手扬起,准备捏碎手中的玉佩。 但一秒,她忽然脸色大变,此处竟是有灵力禁锢,无法传出精神讯息。 此时巨蟒已经上了岸,直冲她呼啸而来,速度快如闪电,几下便到了若灵身前,只见金光一闪,蛇尾便狠狠地拍向她。 常若灵匆忙避开,身上的白光因为受到劲风影响而黯淡几分。 一招攻击落空,巨蟒也变得狂躁。 “嘶”的一声鸣叫之后,一团乌黑的液体冲它的嘴里喷出。 那液体本是圆溜溜一团儿,但见到空气后,便瞬间炸开,所溅射的地方皆是被腐化,冒出阵阵白烟。 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见此,常若灵小脸一阵发白,她自幼受尽宠爱,又何时经过这等残酷的实战,一想到这毒液一旦沾上,便会腐蚀自己的肌肤,她便是觉得万分恶心。 接下来的战斗中,她也开始畏手畏脚,不敢正面对上这巨蟒。 常若灵本为筑基初期修为,以她的功力对上这头蟒蛇虽说不能轻易取胜,但应对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但她心怀怯意,又无多少实战经验,自然便落了下乘。 此时她正避无可避,蜷着身子躲在一个泛着白光的蓝色巨型护盾后面苦苦支撑着,她的身形已然摇摇欲坠。而那护盾已是被毒液腐蚀得千疮百孔,随时都可能穿洞。 那巨蟒终是不耐,嘶吼一声,扬起带着黑色烈焰的尾巴,目标正是常若灵。 遭受了剧烈的一击,常若灵整个身子倒射了十几米,尔后狠狠摔在了青岩上,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都像被移了位置一般,剧烈的疼痛充斥着整个身体。 至于那蓝色的护盾早已支离破碎。 而那蟒蛇则是发出一阵高昂怪鸣,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常若灵而去。 常若灵趴在地上,吓得整个人已经呈呆滞状态,她望着呼啸而来的巨蟒,甚至闻到了它口中的腥臭味。 就在她面如死灰,甚至撤去了身上的灵力护体之际,周身却是骤然被一层冰凉舒适的灵力所包裹。 一道白色的剑芒悄然无声地穿过了蟒蛇的身体。 那巨蟒甚至还未来得及哀鸣,身子便断层了二截,那断口处喷出了大量黑色的腥臭液体,滚滚的黑雾弥漫了这方天地,所到处都是腐蚀的斑驳。 但被灵力包裹的常若灵却是安然无恙。 “已经安全了。” 一道男声从她身后响起,那声线犹如冰玉相击,清润之极。 常若灵猛地回头,猝不及防地抬头却是不禁看呆了去。 这是个罕见的美男子,约莫双十年华,少年俊美如玉,墨发如缎,周身弥漫着浑然天成的古奥气息,似月华之气让人忍不住靠近,又似那高高在上的皎月让人可望不可即。 只见他将手中之剑插入背后玄色的剑鞘之中,姿态带着日久生成的从容不迫。尔后,他看向常若灵,那乌黑深邃的眼眸似乎敛去了所有的光芒,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再往后走便是秘境的中心地带了,还是不要独自深入的好。” 对上他的双眸,常若灵竟是心跳不能控制地快上了几分。她脸上一阵燥热,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当下心扉竟是絮乱如麻,胡乱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摆。 少女春心萌动,再也无以往半分傲慢模样。 但眼前的男子乌黑的眸子中却是一片清明,他朝着少女轻轻一笑后,才提步朝着不远处的沼泽行去。 待行至一处位置,他停了步子,半蹲着用修长的手指拨了拨那红色的泥土,轻轻一嗅后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已经被人抢先一步了么?” 常若灵心里突突一跳。 待那少年起身,步伐渐行渐远之际,她才猛然一惊,忍不住地喊道 “你是在找血乌凝渊?” 少年步子一顿,回过身来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常若灵在话说出口的瞬间便有些悔意,毕竟她是遵了宗派的旨意前来寻找灵草的。如果……她的小手顺势握住了别在腰间的乾坤袋,心底犹豫不决。 但她见少年朝她点点头后,心中又有些雀跃,沉默了一会,她终是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快步向前,在少年面前驻足,有些羞涩地开口 “若非道友相救,若灵怕是早已陨落,这血乌凝渊便当是谢礼了。” 少年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讶异的光芒,尔后低头看向面前的少女,只见她脸颊晕红,微现腼腆。 他伸手接过少女手中的玉盒,用神识略略一扫后,便将其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接着他拂袖,虚空一抓,手中便多出了几张符咒和一枚玉佩,将其递给少女 “若非实在需求这灵草,我也不会这般夺人所爱。现在我身上也未有其他好东西,这几张上等符咒便当做我的回礼了。此外……” 他顿了顿 “我欠道友一个人情,他日道友有难,只要捏碎手中的玉佩,我定前来相助。” 少年说这话时候,深邃的眉眼之中仿佛都带了微温的暖意。 “在下还有些事情,便现行一步了。” “诶?”本应在专注倾听的若灵听说他的话,忙是抬起眼“你……要走了吗?” 少年闻言,淡淡点了点头。 “那……”常若灵忍不住向前一步,抬头差点撞上了少年消瘦的下颌“可否告知我……你的名讳……” 少年稍稍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二人暧昧的距离,从薄唇里吐出淡薄的话语 “殷无言。” 话音刚落,少年周身的灵力暴涨,身形便化为一道遁影。( ) 第71章 【】仙子多娇09 山脚下。 姬芙兮盘膝而坐,双手分开、掌心朝上置于膝盖上,正在闭眼修炼。林子衍则靠在一颗古树干旁,正呆呆望着远处的山脉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子衍双目一亮,周身灵力暴涨,朝着不远处那一抹淡蓝色的倩影飞遁而去,几个闪身便到了那身影身边。 “若灵你还好吧?有没事遇到什么危险?” 林子衍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心心念念的少女,生怕她受到了什么伤害。见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有些焦急地抓了抓后脑勺,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更是絮乱如麻,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常若灵微皱了下眉,淡淡瞥了他一样,便提步越过他向芙兮走去。 “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你救得了我么?” 少女的这句话让林子衍的脸色白了又白,他双拳紧握,难以抑制地吸了一口气,沉默地望着常若灵离开的背影。 半响之后,他才松开紧握着的手掌,勉强跟上了少女的脚步。 “若灵。” 对于他们俩这样的互动,姬芙兮早已见怪不怪,现下见她朝着自己行来,便一佛衣袖,缓缓地站了起来。 “芙兮师姐……”常若灵几步便走到了芙兮跟前,她拉住芙兮的纤手,将头埋到芙兮的颈窝处,声线带着难掩的疲倦“若灵……没有完成任务……” 乍然与人亲近,姬芙兮身体微微僵硬,但她还是顺势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若灵垂着头不说话,模样甚为委屈,好一会儿才用灵力传音,叙述了大致经过。 芙兮闻言,眉头微蹙,沉默了良久才密语道。 “他没有趁机杀人夺宝,反而还救了若灵师妹,足以见此人的品性。如此高洁的修士,若非是真的需求那灵草,定然不会夺人所爱。若灵你将灵草赠与他,我也可以理解。,只是……掌门那边……” “芙兮师姐,你可千万别将此事告诉父亲……” 常若灵摇了摇姬芙兮的玉手,焦急地祈求道。 “你阿……” 姬芙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 “罢了,我们再找找吧,指不定运气好,发现了另一株凝渊草呢?” “谢谢芙兮师姐,就知道师姐最疼若灵了!”常若灵闪动着明眸,瞬间笑魇如花。 姬芙兮看了看眼前笑容甜美的少女,又扫了眼不远处一脸失落的林子衍,忽然间有些好奇,那到底是怎样的男子?竟是一面,便让这番心高气傲的少女春心萌动,并且不惜为此违抗父命?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人又在秘境中寻找了将近一月,但却没了之前的好运气,别说是血乌凝渊了,就连普通的凝渊草都未曾寻到。 不过林子衍倒是侥幸在一处废弃的洞穴中得到一本功法,也算是小有收获。 俩月时光悄然而逝,很快便到了秘境大门再次开启的日子。 古灰色的石门内,汇聚了十几名年轻修士,他们无一不是筑基以上的修为,皆为四宗精英的存在。 芙兮等人自然也在其中,只是未曾完成宗派的任务,他们的眉眼间皆是掩不住的失落与倦怠。 常若灵伸长了脖子,朝人群中望了几眼,却没有见到她心中的那道身影。她不由有些郁结地收回了目光,神色黯淡。 而林子衍则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顺着若灵的目光,将他派的男修一一扫了个遍,心里不由升起几分烦闷。 姬芙兮望了望俩人,面对骤然变得尴尬的气氛,也只是闭上了双眸,平息修炼。 太阳渐渐西斜。 夕阳洒在众人身上,晕染了一层橘色的光芒。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石门缓缓开启。 众人望着缓缓升起的石门,皆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忙提起灵力便朝外遁飞而去。 …… 随着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姬芙兮抬头看着这片绵延至天边的沙漠,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秘境中的风景虽好,但受禁锢影响,天地间的灵力实在过于稀薄,不利于她修炼,现下出了秘境,她只觉得心神都得到了放松。 “又清表哥” 正在她感叹之际,若灵清脆的声线却是乍然响起,姬芙兮闻言转头,这才看到不远处的磐石之上站着一个黑衣少年,那少年面容冷峻眉眼深邃,浑身上下透着不容人近身的煞气,剑眉入鬓,薄唇紧抿,双眸锐利逼人,目光所及,更是让人心生胆怯。 “延陵又清?”姬芙兮眼脸轻轻一跳,心中的舒适感一扫而空,眼底压抑着几分阴郁。 因为这个少年,她曾差点断了灵脉,幸好自己防御得及时,而他当初的修为又未曾高她多少,这才侥幸躲过一劫。否则真的灵脉俱断,自己别说复仇了,能不能继续修行下去都是个问题。 连门派选拔这样的切磋,这个少年的下手这么狠辣,可见他是多么的冷血无情。 不过延陵又清在修炼上确实很有天赋,年级轻轻却已是筑基后期,据说就连修真界顶级的上二派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对于这样的天才(变态)男子,姬芙兮一向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除非迫不得已的门派任务,她与延陵又清之间几乎无任何交际,而她也打心底抵触与他交往。 果然,延陵又清面对朝自己打招呼的若灵,只是抬眸瞥了眼,却是无半点回应的意思。 他面目平静地看着芙兮一行人向自己走来,目光在芙兮脸上一顿,尔后又扫了眼另外二人,接着双手合十,打出一个复杂的手势,一个光团便出现在手掌心,他单手往高处一抛,光团便化为了一艘飞船。 那飞船通体莹白,上面镌刻着精致的纹理,长约二丈上下,很是宽敞舒适。此刻正悬浮在半空中,延陵又清站在船上,冷眼看着众人。 “上来,掌门叫我来接你们。” 闻之,姬芙兮稍稍松了口气,这倒是可以解释这个修炼狂魔为何会出现在这偏僻之地了,不然他这幅冰块脸,她真以为他是上次没打过瘾,专门来找自己干架的。 就这样,待众人全部上了飞船后,延陵又清大掌一挥,任由着淡蓝色的光罩包裹着船身,那飞船便化为了一道白光。 飞船飞行了二日后,青山渐渐淡去,民俗房屋多了起来,甚至能看清那蜿蜒曲折的长城上竖起的高高旗帜,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一个“皖”字。 只是这风光却是姬芙兮从未见过的。 坐在飞船后的三人相互望了眼,皆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不解与疑惑。 “表哥,这……好像不是回宗派的方向阿……”常若灵到底还是耐不住性子,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坐在前方背挺得笔直的少年却是无点反映。 常若灵不由撅起小嘴,鼓起了腮帮,满心怨气。 “表哥……”她拔高了声线,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少年满是煞气的声音打断 “闭嘴。” 若灵一惊,小脸煞白。而一旁的林子衍看若灵受了委屈,几乎控制不住怒火就要站起来。 芙兮见此,忙伸手按住林子衍的肩膀,对他摇摇头,尔后才缓缓开口 “抱歉打扰到了延陵师兄的修炼,不过我们现下的方向并不是回宗派的……” 这一言吐出,延陵又清皱起了眉头,他双掌置于腹前打了个手势后,这才站起来转过身,阴鸷深沉的眼眸凝视着芙兮,他的目光摄得让人几近呼吸窒息。 姬芙兮抬起头,二人四目相对。 只看了一眼,芙兮便移开了目光,轻声道“若延陵师兄有其他事情,我们便不麻烦师兄了。秦岭据此路程也不算遥远,我们可以自己回门派。” 她这话一出口,延陵又清的脸色变得越发森冷吓人,他英挺的眉锁得死紧,眼眸之中的光芒如黑暗中的阴火般冰冷冻人,他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扫了眼众人后,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芙兮身上,似乎稳定了下情绪,这才吐出几字 “你们疑我?怕我?” 芙兮心尖一窒,低眉敛目果断地回道 “延陵师兄多虑了。” “呵!” 延陵又清嗤笑一声,沉着脸一步一步缓缓朝着芙兮走近,直到二人的距离不过半步远时,他才停了下来,冷冷问道 “你很讨厌我?” 岂止讨厌?应该说是怨恨了吧? 虽是自己技不如人,但他身为同宗师兄,竟然在宗派大比时下狠手,将自己伤得如此之重。 他这般心狠手辣之人,自己又怎能不怨恨? 这事情无论换做谁,芙兮相信那人不一定比自己来得淡然,竟然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与之说话。 姬芙兮虽说心有怨念,却也心知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低垂着眼淡淡回应 “无,断无此想法。” 她这样的回答,果真让延陵又清的脸色缓了缓,他望着芙兮颇为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宗派任务。” 语毕,他转身走了几步,一甩衣摆继续盘膝而坐,在闭上眼眸之际,又补充道 “四个人的。” …… 第72章 【】仙子多娇10 皖丹不过是东部沿海的一个小国家,统治者重农抑商的政策导致该国算不上富裕,甚至可以说是贫瘠落后。因为河流众多,水上贸易倒是较为发达,但却被限制每年的进出口。 如若不是皖丹的三皇子早年被游历的万崖宗长老看中资质,带入门派修行,且在门派中混有一定地位,恐怕这等小国家早被周边大国吞并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皖丹的统治者一直依仗着身后有宗派撑腰,从而对周边国家多番挑衅,皖丹这样自大的行为,已然引起了诸多国家的不满。 而延陵又清此行的目的,便是除掉一个呆在皖丹皇室中饮酒作乐,无恶不作的筑基期修士,并以此行警告皖丹统治者切勿再肆意妄为。按理说,这番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得罪万涯宗的苦差事,是没有修士甚至门派愿意派人前去的,毕竟凡俗间的斗争,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己的家族后辈,又有多少修真者愿意出力呢? 至于凡俗与修真者间的平衡,那是分神期的大能者管的事情,又与我们何干呢? 所以掌门能派延陵又清前去管此事,倒是让姬芙兮深感意外。 众人在一间凡俗酒家落了脚后,延陵又清便独自出去了,直到傍晚时他才回来,一张脸甚是冷漠,二话不说便带着大家上了飞船,远遁而去。 一口气御器飞离了皖丹,延陵又清紧绷的脸才略微放松开。但下一秒,他却是脸色一变,沉声呵斥道 “阁下等人若是再这样躲躲藏藏,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看向某处虚空,手中被灵力缠绕的短匕灵刃已然出鞘,泛着寒光。 “哈哈,混元宗的嫡传第一人果真不简单,纵使我等用着遁影符箓竟都能被道友你察觉到身形,实在令人叹服阿!” 西边的天空中,云层忽然翻涌起来,接着一只巨大的四翅怪鹰渐渐显现,而那怪鹰背上,正站着老少共三人。 为首的男子面容俊朗,周身上下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气息,他手持一柄折扇,正徐缓轻慢地摇晃着,而他身后的二名老者,皆是头戴斗笠,一副隐隐以其为尊的模样。 见到此三人,延陵又清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另一大掌扣在储物袋上,伺机而动。 而身后的芙兮见状,也忙向前几步,站在了延陵又清的身边,冷着双眸紧紧地盯着来人。 见此,那青年男子却是“唰”的一下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爽朗笑道 “道友这番拔剑相向的姿态,着实令燕某寒心阿!” “你是燕珏!”延陵又清的眉宇锁得死紧,双眸异常凛冽。 燕钰,正是皖丹的三皇子,当初那个因为资质出众而被万崖宗长老带回宗派的皇室子弟。他现下出现在此地,难道…… “呵呵,在下正是燕珏”那青年男子将折扇在手心之中有节奏地轻敲着,目光却缓缓扫过飞船上的男男女女,最后盯着最前方的男子,待见他几乎隐忍不住要出手之际,才笑着再度开口 “道友何必如此粗鲁,燕某此次前来,可不是来打架,反正是真心实意跟道友你道谢的。” “噢?”延陵又清面目平静地看着男子,握住灵刃的手却并未收回。 “道友是不知晓,我那父皇老了,不仅目光短浅、愚昧无知,还偏爱听信小人言。他将国家治理得可是一团糟,惹得百姓苦不堪言,更是经常仗着我的名号得罪了周边不少国家。他到底是我父亲,有些事情碍于孝道我不好出面,但其他人又忌讳我,不敢反抗我父皇。近年来,我父皇更是信了王榫的谗言,大耗民力物资修建天坛,说什么要炼制长生不老药,他是毫无灵脉的一介凡夫俗子,又何来长生不老一说?果真是老了,头脑也不清醒了罢。” 那男子颇为无奈地蹙眉,叹了口气道 “那王榫本是万崖宗的一个小药徒,虽是侥幸筑基,但也已是百多岁的高龄,终身结丹无望。又因为他在管理丹房手脚不干净,经常私自偷药出去贩卖,早被扫地出了宗门。他若能炼制什么长生不老药,哪至于呆着万崖宗百年还是个小药徒?” “为此,我不仅一次劝诫过我父皇,但他却疑神疑鬼,误以为我想害他,不让他延年益寿。但那王榫与我也算有过同宗之谊,我也不好动他。所以这次,道友真是帮了燕某大忙了。” 燕珏说完,竟是腰板一弯,朝着延陵又清一拱手,朗声道“这事便算是燕某欠道友一个人情,他日若道友有难,燕某必定相助。” 语毕,燕珏“哗”地展开折扇,虚空一挥,那四翅怪鹰扑哧扑哧闪动着巨翅,带起一阵劲风,朝着远方飞去,很快便没了踪迹。 直到连最后一丝气息都已消失,延陵又清这才收了动作,转过头来盯着姬芙兮 “你方才想助我?” 虽是疑问的语句,但言辞间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口吻。 姬芙兮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才点点头,回道“若真免不了一番战斗,芙兮定然会出手。” 延陵又清定定地看着姬芙兮,眸中的光芒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燕珏不过筑基中期修为,你尚可与之一战,不过他身后那二名老者却是真正的后期修士,我应付一个都吃力得很。你方才正确的做法应该要跟那二人一样… 他扫了眼身后的俩人,目光黯沉沉的犹如钝器的冷光。 “躲在后面一声不吭,伺机逃走。” “表哥……”常若灵听闻,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她方才确实是害怕了,但却没有想丢下同伴逃走的意思,她刚想解释,却对上了延陵又清寒光凛凛的黑眸,以及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暴戾之气,惊得她忙闭上了嘴。 她从小娇气蛮横至极,却唯独怕极了这尊煞神。 见此,芙兮终是神色淡然地开了口“若灵师妹与林师弟不过筑基初期修为,惧怕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面对后期修士的精神压制,我都有些气郁,更何况是他们呢?” “呵”延陵又清难得扯出了一抹笑,转身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将着修真界的人心看得太简单了些,不然又怎会有皖丹长达多年的飞扬跋扈。” “可最终宗主不是派延陵师兄以及我等去管这事了么?”林子衍瞥了眼身边咬唇不吭声的若灵,忍不住地反驳道。 “我有说过此事是宗主派遣的么?”延陵又清斜斜地扬起入鬓的剑眉。 “你……你…你……”林子衍指着延陵又清,憋红了一张白净的俊脸,又急又气,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事情本就是我私下应下的,只是顺路带上你们而已。”延陵又清毫无感情地平板叙述着,见到林子衍愤怒的表情,眼睑轻轻地一跳,冷眸中带着几许讥讽 “你觉得……你有拒绝的权利?” “所以,如若此事被宗主知晓,我们三人便会与你一同承受这罪责,对么?” 芙兮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冷着小脸道 “延陵师兄好心计。” 她大力一拂袖,带起了一股清冷的微风,盘膝而坐,闭上眼眸不再说话。 …… 飞船的速度很快,不过二日时光便能看到脚下从团团云层缝隙中露出的郁郁葱葱,距离秦岭山脉已是不远。 又过了半刻钟,飞船终于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山门前,只见那长梯的尽头,一块形状奇特巨石上并列插着二把巨剑,那巨剑直入云霄,剑身上分别书写着刚劲有力的三字 “混元宗” 颇有一脉大宗派之气势。 收了飞船后,延陵又清看着正欲飞身离开的芙兮,沉声道 “我有话对你说。” 言毕,他也不等人,便纵身朝远处的山涧飞去。 “芙兮师姐……”常若灵向前一步,眼眸之中隐隐闪动着忧虑的光泽。 姬芙兮则是回头朝她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转身朝着延陵又清离开的方向飞去。 混元宗引水涧的风光放眼整个苍予的修真界都是极其有名气的,姬芙兮一入其中便险些被美景晃了眼。 绕过几颗古树,仰头就看到悬崖之上负手而立的延陵又清,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给他俊冷深邃的侧颜晕染了一层暖色。 延陵又清的皮相是极好的,五官深邃、棱角分明,跟他本人一样极其具有攻击性,有一种不羁的俊美。只是因为平素冷傲的性格以及狠辣的凶名导致许多人都会畏惧于他,更别说认真打量他的外貌了,现下仔细看来,就连芙兮这样心性淡漠之人,在这一瞬间都不由看呆了些。 这在此时,延陵又清却是转过身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芙兮。 他的视线富有极强的侵略性,徒然对上,芙兮下意识地别开了眼眸。 “你讨厌我!” 不同于上次的询问口吻,这次他话语间已带上了笃定。 他抬步往芙兮这边踱来,那步伐声越来越近,直到芙兮被一团黑影笼罩,那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 “为何?” 他低头盯着面前的少女 “为何讨厌我?” 他离得太近,带着咄咄逼人之势。芙兮避无可避,只得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芙兮竟看到了他素来凝若深潭的黑沉凤眼之中不同于以往的光芒,有一丝未知的的……情愫? 芙兮一惊,后退了半步。 第73章 【】仙子多娇11 纵然她的动作让他很不喜,但他却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眸,等待她的回答。 好半响之后,芙兮才慢慢地开了口 “我……” 只是她话未说完,便被眼前的男子打断 “那老叟手持玄元令,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前来求救。” “嗯?” “你该知晓玄元令是何物吧?”延陵又清从薄唇里吐出淡淡的话语,语气难得徐缓亲和。 关于“玄元令”这一物,芙兮倒是有所耳闻的。 “玄元宗”是混元宗万年之前的曾用名,那时候混元宗还没有现在这样强大,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修仙小门派,后来正魔大战,大宗派中的翘楚都被强行征集出战,伤亡惨重,而像玄元宗这样的小帮派反而因为躲过了一劫保留了实力,接着玄元宗便通过搜刮和掠夺元气大伤的大宗派得以发迹,又经过千年的大小斗争,这才成为了现今的四宗之一,并正式更名为“混元宗”。 而玄元宗这番行为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宗派的不满,他宗在前方战斗,尔等却在后方坐收渔翁之利,这实乃小人行径,于是各派联盟便将此事告到了修真界里顶级的二派。 二派之人皆为不问凡尘资质极佳的修真者,本不欲管此事,但因为这事情闹得太大也索性放话叫玄元宗给个交代。 玄元宗主也是个狠辣之人,当下选了宗派中一些修为颇高,但年迈再无进阶可能的修真者出去顶罪,并自愿以死平息众怒。而之后宗派会给予他们家族一笔丰厚的财产,并给各个家族留有一枚“玄元令”。若那些家族后代遇到生死存亡之际,只要手持玄元令前来求助,宗派必定会派人救助,但每枚玄元令只得使用一次,所以各大家族若非生死关头,一般都不会轻易使用玄元令。 “竟是玄元令,那老叟所求为何?”芙兮被勾起了几许好奇心。 “除去皖丹君王身边妖言惑众的国师,也就是王榫,并告诫君王断不可再听信谗言,劳民伤财,多方扰乱他国。” 芙兮听闻,却是叹了口气回道“我猜那老叟定然是个很注重君臣之仪的忠臣,否则怎会在君王这般不堪之下,还未放弃自己的国家,甚至为此动用家族的玄元令。” 芙兮说到这里,终于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 “虽然有可能得罪他派,但既是玄元令,宗主应当不会拒绝才会,你之前为何说……” “不,宗主一口回拒了那老叟。”延陵又清背光而立,深邃俊冷的脸显得有些阴沉 “他断不会因为区区一介凡夫俗子便与其旗鼓相当的宗派结怨,当然,他随后便命人送了一些灵石灵草给那老叟以做补偿。” “于是你便私下收了那老叟的令牌?” 这一刻,芙兮陡然发现延陵又清或许不如宗内传闻那般冷血。 延陵又清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踱步朝着那悬崖边走去,风呼呼地刮起他黑色的衣袍与墨发,竟有一种即将乘风而去的豪迈之美。 夕阳映照下,延陵又清负手而立看着远方的苍穹,深邃的眉眼似乎也被晕染了些许的暖意。 他清冷的声线在呼啸的风声中缥缈若浮萍。 “不忍罢了。” 芙兮一时愕然,她从未想过“不忍”二字会从眼前这个男子的嘴里说出。 似乎感受到了少女的情绪,延陵又清的嘴角竟是勾起一抹微乎其微的笑意,唇瓣上扬的弧度柔和五官的凌厉,显得侧颜的轮廓越发的俊美立体,他看向她 “很意外?” 姬芙兮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回道 “凡事无绝对,况且我与延陵师兄并不熟悉,也难免猜不透师兄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芙兮扬起下颌,目光悠远地望着天边,慢腾腾地说道 “包括今日师兄特意告知芙兮这些,让芙兮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满心疑惑……毕竟……”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心里思忖着些什么,慢慢垂下了眼眸。 延陵又清静静地望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他转身脚步一提,向她迈出几步,放在心底多年的话语终于倾吐出声 “那日,我已经收了力。” “……” 见她如此反应,他英挺的剑眉不自觉已然打了无数个死结,又道 “我修炼的功法本就极其霸道血腥,我并非有意伤害于你……” 他那原本清冷的声音中,含着些许苦涩。 在我闻到你身上淡淡的述还香时,便知晓你是血色禁炼赠与我丹药的女修,我又怎会伤害于你? 听他这番言语,芙兮终是摇了摇头,轻声回道 “从前只是觉得师兄有些不近人情了些,但是经过今日的谈话……”她顿了顿,低声道 “是芙兮想错了。” 听到她这句话,延陵又清的眉宇终是慢慢舒展开。 “传闻与你打斗的修士皆是灵脉俱断,伤得极其严重。那日,许多弟子见对手是你便选择不战而降,可我偏偏不信,非得与你争个第一的位子,我虽是败了,却也不是最惨的一个,现下想来,并不是我防御得当,而是师兄手下留情了罢。” 芙兮言及于此,不由踱步向前,越过他,走向那悬崖边沿,俯视着看着脚下盘旋的巨鹰,风吹起她及臀的青丝,扰乱了她的视线。 她神色清浅,拂手将那一缕捣蛋的青丝别在耳后,清隽的眉眼带着些许迷惘的神色 “师兄不像是会在意他人想法的人,为何要特地告诉芙兮这些呢?” 延陵又清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慢慢走向芙兮,缓缓地,轻轻地,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柔“若我想与你结成一世道侣,你可愿意?” 轰—— 宛若晴天霹雳的响雷。 在芙兮的脑海之中炸开,她猛然转身,却撞上了一副男性宽阔、坚硬的胸膛,惊得她慌乱地连连往后退。 “小心——”随着一道清冷又浑厚的男声响起,芙兮打了个趔趄,向后倒去。 而她的身后,正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不过下一瞬,她便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鼻尖萦绕的是浓郁又陌生的男性气息。 延陵又清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大掌紧紧扣住她纤细的腰身,周身灵力运转,腾空而起,带着她远离了那险地。 芙兮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动,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直到不远处的传来一阵错愕的惊呼声,她才反应过来此时姿态的暧昧。 几乎一落地,芙兮便猛地将他推开,素来清冷的小脸此时涨得通红,她转身,对上了十几步外一双瞪大的眼睛。 那修士似乎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半响都没回神来,直到延陵又清阴冷的视线扫了过来,这才打了个寒颤,哭丧着脸道 “宗主有要事宣布,让所有嫡系派师兄师姐均前往灵眼台。” 那修士说完这句话,竟是双腿发软,倚着古树干才不至于瘫软在地上。他此刻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到底是倒了多大的霉运,才撞破这尊煞神与姬师姐之间的秘密。 他尚且沉浸在自己营造的痛苦思绪中,却没发现那山崖边上的二人早已双双遁远。 芙兮驶着飞行器,脑中一片混乱,又恼又怒又羞的,竟是在这秦岭山上兜了好几个圈子,才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心中痛骂自己不争气,居然会这般惊慌失措,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延陵又清也就算了,还因为仓皇失措没有发现其他修士的接近,倘若那男修是个嘴不严实的,估计自己的名声就该毁了。 她望着脚底下连绵起伏的山岭,又扫了眼那镌刻着“灵眼台”气势恢宏的山门,满心怅然。 ……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叹一声,敛了敛略微凌乱的发丝,操作着飞行器缓缓在山道前降落,步行至山门前,她素手一扬,一枚精美的玉简浮出,她脑海中却是不自觉蹦出了那张冷峻深邃的脸庞。 想到等会又要再见到那个男人,她便有些气郁,心中徒然升起几分不知所谓的情感。 手腕隐隐有些温热的触觉,她不由抬手拂开左手的广袖,只见那白皙的藕臂之上,红线缠绕悬挂的暖玉正泛着细微的红光。 这暖玉正是十年前那个小少年留给她唯一的物品,只是那鲜红的暖玉悬挂在脖颈之上过于显眼,她便将其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整整十年,这块暖玉都不曾离过她的身。 不过这玉佩却是第一次像如现在这样玉身含光,玉表发热。 难道…… 姬芙兮只觉得心脏砰砰地急跳起来,有什么要破喉而出,心扉的澎湃如同深海时最汹涌的浪花,所有的思念,那一天天的翘首以盼,都让她涌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之感。 你还在期盼什么? 她自嘲一般地喃喃自语,那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怅然,还有一些萧瑟。 直到脸上的情绪尽数敛尽,芙兮才将玉简投入禁锢之中,白光一闪,那身形便是不见。 第74章 【】仙子多娇12 短暂的炫目过后,芙兮已被传送到灵眼台的一处空地之上。 浓郁的灵力迎面扑来,叫人精神为之一振。 此时灵眼台的空地之上已经聚集了数十个嫡系弟子,他们皆是二三个抱团闲聊,等候着宗主的到来。 芙兮略微扫了下人群,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向着自己做鬼脸的若灵,她不由觉得一阵好笑,当下提步向她走去。 “芙兮师姐,见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常若灵眨了眨杏眼上下打量着姬芙兮,尔后神秘兮兮地小声询问 “芙兮师姐……表哥找你什么事情呀?” 芙兮看了若灵古灵精怪的模样,却没有回答,反而打趣道 “若灵还真跟个孩童似的,对什么都感兴趣呢!” 若灵闻言却是撅起小嘴,神色间有些不满。 “我哪有!我明明是在担心师姐你……” 扁了扁嘴,若灵低低地哼哼“师姐二话不说便随着延陵表哥离开,我能不着急么!” “那现在师姐完完整整地站在你面前,你这颗心是不是该放回肚子里了?” 芙兮不由笑着摸了摸若灵柔软的发顶,本来她心情郁郁,现下倒是放松许多。 “芙兮师姐你别扯开话题嘛……告诉若灵好不好…”常若灵撒着娇,只是话音刚落,余光便瞥到那道陡然出现的挺拔傲然身影,见到那煞神的目光扫向此处,惊得她慌忙闭上了嘴。 转眼间,那身形便到了二人跟前,延陵又清身材高大,腰细肩宽,这样陡然靠近,那强大气势便是逼人而来。 延陵又清用一双黑冷的眼眸锁住芙兮,低声道“我在等你的答案。” 不同于以往阴冷的语气,竟带了些许温柔。 若灵不由瞪大了眼睛,有些愕然地看着俩人。 芙兮心里一突,垂眸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延陵师兄你……我……”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子 “延陵师兄,算起来我们之间还未曾见过几次面,不管是玩笑也好,认真也罢,芙兮现下都无此打算,只想专心修炼。”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延陵又清的声线骤然变冷,双眸里的光芒又阴又烈。 芙兮没有再说话,只是别开了眼,拉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若灵便朝着人群行去。 寻了处空地站好,她瞥了眼一边欲言又止的若灵,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只是自顾地敛目沉默不语。 好在没过多久,随着一阵嘈杂声响起,宗主领着众长老已然到来。 常丹似乎心情很好,站在高台之上扫了眼众人,便是朗声笑道 “今日召集众嫡系弟子在此,便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宣布。”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独自一人立于古树之下的延陵又清,眼中饱含赞赏之意。 “谷门嫡系大弟子延陵又清资质极佳,如若他能在五年内结丹成功,将被明虚派收为派中弟子,此外,为了二派平衡,清虚派还将在吾宗挑选另一名根骨资质极佳的嫡传弟子纳入派中,在往后的几年里,谁率先结丹,便最有可能被挑选中,机遇难得,还望各位多加努力,潜心修炼……” 语毕,台下一阵哗然,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亢奋与炙热。 见此,常丹也是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又道 “现在算下时辰,清虚派的使者应该已经快要到了罢。” 他话音刚落,恰时一道冲天剑意破禁而入。 常丹一惊,忙堆笑着脸朝天上望去。 却见那飞剑速度极快,甚至还未能看清其身形,那人便稳稳落在了高台之上。 收了玄剑,撤去了周身的灵力,那人兀地转身。 恰若一道耀眼华光射入了众人的眼。 台下的吸气声骤起。 饶是常丹这番经历良多的人也在看到此人样貌后,也是杵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番年级轻轻便进入二派,且拥有此等修为,可以想象他的资质是何等变态,而他将来会达到何种巅峰境界。 这样想来他忙向前几步,丝毫不敢怠慢地开口 “常某在此恭候殷道友已是多时,道友不远万里而来,着实辛苦了。” 艳阳的光辉甚浓,洋洋洒洒照在那万人瞩目的男子身上,男子墨眸微弯,微微勾起唇角。引得台下女修几乎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场面如此嘈杂,芙兮却是木呆呆地看着台上了男子,几乎感受不到周身的一切声音。 这……是梦吗? 这一刻,所有的人或者物都化为了须臾,天地间仅此一道身影,那漫天的光芒,都照在他的身上,照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 芙兮再三眨了眨眼眸,那身影却还在。 蒲扇似的羽睫带起了点点晶莹,眼前蒙上一层氤氲,那哽在喉咙里的苦涩,那心的怦然而动,那饱含苦涩与欣喜的情感充斥着她的心扉,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张了张红唇,却说不出话来。 只是傻傻地望着台上的男子。 少年不知与常丹密语谈及何事,只见他大掌一挥,手中便凭空出现了一只玉盒,他将此盒交予再三推迟不得的常丹之后,常丹又笑着与之说了些什么,然后少年便将视线投至了台下。 少年的目光所及,女修们大多显现出了羞怯的表情,有些大胆的女修更是朝着男子流露出露骨的神情。 芙兮怔怔出神,广袖下的纤手紧紧握住,片刻后又松了开。 “言……哥哥” 她终是低低喊了出来。 纵然心潮澎湃,她却……不敢向前,唯恐大梦一场。 俊美少年像有感知一般地转头,那眉宇神色之间,有一种神秘古奥的气质,似远在苍穹不可亵渎的皎月,又似那吹皱湖面的冷风,如那雪山上的冰,那是一种极致的清冷,极致的……疏远…… 他便当着众修士面前,提步朝着她的方向行来。 周围的弟子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看了过来,嘈杂的议论声一声盖过一声。 倏然,纤手兀地被人紧紧抓住,耳边是若灵兴奋中带着颤抖的声音 “他……他过来了,芙兮师姐,怎么办,怎么办……”若灵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惶恐与欣喜。 “……”芙兮侧目,这才发现身边女孩不同与以往的羞怯与紧张,她的纤手甚至被她抓得疼痛,她张了张唇瓣,声线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若灵……你……你也认识他?” 但旁边的女孩却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那迎面走来的少年,沉寂在兴奋情绪中她并未在意芙兮说些什么。 直到那少年走到俩人跟前。 他身材欣长,俩人甚至要微微抬头,才能与之对视。 她看向他,那视线溢满了心酸与思念,那般的炙热灼烈,但他却不曾望她一眼,只是盯着她身边的女孩,那俊逸清华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一时之间,她的眼前闪过一阵炫白,好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眼底的灼热退去,只余满目的仓皇无措与失落。 他?没有认出自己吗? 她垂下眼,看着左手被若灵捏得微红的手臂,半透明的广袖下,那纤细白皙的手腕一截处,被红绳缠串的暖玉那样显眼。 “殷……殷无言”她听到了若灵娇羞而又略微兴奋的声音。 “久见了。”这是她阔别十年再次听到他的声音,那清冷若玉石与清水相击之声,清雅动听至极,但她此时却只感受到了无尽的冷意。 不知不觉,她广袖下的纤手已将袖袍捏的死紧。 恰巧这时,却听到高台之上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殷道友,那便是在下的小女若灵,现下年芳十五,已是筑基初期修为,想必你们之前已在秘境会面过了吧。” 芙兮敛目。 殷无言看了若灵一眼,那黝黑的双眸清冷无波,一望到底,他语气轻缓地说道 “若不是当初女修慷慨将灵草转赠于我,我那故友也不会这么快修复灵脉,这份恩情无言自当铭记于心。” “诶,殷道友这是说的什么话,”常丹打了个哈哈,心情大好,朗声道 “那灵草本也是准备上奉于二派的,万万没想到道友与我那小女倒是有缘,竟是能在那秘境中相遇。” “好好好,这倒是有缘了。”常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看了看自家的女儿,又看了看那清冷的男子,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之意。 “殷道友初来乍到,还不曾见识过我派的风光,不妨在此住上一些时日,也好叫若灵陪你逛逛,如何” “也好。”二字一吐出,他便收回了目光,转身踱步朝高台行去。 随着男子的离开,常若灵才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耳语道。 “芙兮师姐,芙兮师姐你看到了吗?他便是那日秘境救我之人,他竟是那顶尖的二派弟子。”常若灵的小脸红红的,声音满是欣喜 “芙兮师姐,你说他,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吗?” 耳畔传来了若灵的密语,芙兮垂下了眼眸,嘴唇动了动,却没有了声音。 而常若灵显然也不指望能得到她的回答,她现在只是迫不及待想找个人分享她的快乐与激动,纵使那人没有回应,周围的弟子也都散去,她也拉着她的手倾诉了许久。 直到延陵又清踱步走来,瞥了眼她抓住芙兮不放的纤手,凤眸中寒光陡然。 若灵这才猛地松开,小脸变得惨白。 她看了芙兮被她捏得红肿的手腕一眼,眼底有些愧疚。 “芙兮师姐……” 恰时风骤起,芙兮伸手拂了拂耳际的青丝。抬头,对俩人扯了一抹艰涩的笑 “若灵师妹,又清师兄,芙兮先行回去修炼了。” 延陵又清闻言转头定定地看向她。 芙兮也不再言语,转身便提起了周身的灵力远遁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出了事情,对于我来说很沉重的打击吧。 脑子很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其实打算弃坑的。 不知该怎么说了。 没有看你们的评论也不敢看。 抱歉。 第75章 【】仙子多娇13 阵阵微风吹动着扎根于石缝中的秀丽树枝,片片奇木异树迎风摆动,千枝婆娑,万枝摇曳,好一片林海。 崆峒峰的小径上,一道曼妙的身形正望着那漫着浓雾的林海发呆。 这缭绕着的白雾如同有生命一般地滚动着,似乎能吞噬一切外物。而这番景象,是崆峒峰从前从未有过的。 “他……设了禁锢么?” 芙兮喃喃自语,纤手一挥,将一枚玉简传入那白雾之中,尔后紧握着玉手,有些紧张却又期盼地望着那浓浓的白雾。 她回到居所后始终静不下心来,得知了使者被安排在混元宗风光秀丽的崆峒峰后,便再也忍不住地飞来此处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男子。 她有太多的思念与困惑。 他真的是自己的言哥哥吗? 如若是真的,他又怎么会忘了自己?如若不是,这世间真有这样相似的俩人吗? ……不……绝不可能不是…… 芙兮垂下眼,纤手反复摩挲着手腕上悬挂的暖玉,低声喃喃自语 “言……哥哥,是你…是你对不对……” …… 谁知这一等,便是三日时光。 竹林内的主人看上去并未有见客的打算,甚至连一个回复都未曾给芙兮。 此时明月当空,林中的夜风吹来,寒气逼人。 而芙兮一动不动地站在这夜风之中,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她孤零零地耸立在被风刮得张牙舞爪的交错枝桠深处。 夜色正深,雾气更加浓郁,雾潮翻滚,无休无止。 不知过了多久,芙兮抬起了略显苍白的小脸,怔怔地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像是魔怔了一般。 随后,她朝前迈了一步,抬起纤手就想去触碰那浓郁的雾气。 再即将碰到的瞬间,一道凌厉且霸道的剑意直冲她而来。芙兮一时没有防备,那一道剑意让她气血积郁,竟是提不起半分灵力,她那身子便如那断线的风筝般快速倒飞出去。 倏然,滚滚雾气骤然消散,自里面冲出一道俊逸的身影,不过呼吸间便到了她的身边,纤腰被强有力的臂膀牢牢锁住,而她也跌入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 夜幕笼罩,树叶萧条。 月泼洒而下,少年眉眼喜怒不露。 芙兮颤声道“言哥哥?” “是我” 她遽然侧身,将头埋到他的胸前,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眼眶微红,哽咽道 “言哥哥…言哥哥……” 她不停地唤着他,使劲揪住他后背的衣袍,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 “言哥哥我是兮儿阿,言哥哥……” “言哥哥……” 纵然怀中少女情绪这番失控,但少年的眼眸之中却尽数淡漠色泽,他搂着她的臂膀紧了紧,破开禁锢后,便朝着这交错的枝桠深处飞去。 少年身形淡去后,团团雾气升起,在这如墨的黑夜中,添加了不知几许的神秘。 越过禁锢,里面是大片的竹林风光。 殷无言搂着芙兮在一栋雅致的竹屋前驻足,他低下头,静静地看着紧紧环住自己的少女。 因为连续三日的等待和被剑意伤及身体的缘故,导致她的脸色泛白,眉头轻蹙,时不时露出痛苦的神情。 “竟想着闯入禁锢,可真是大胆呵。” 殷无言摇摇头,像是对着少女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抱着芙兮,大步踏入了竹屋里。 竹屋布置得很是精致而整洁,没有大多数修者对住处的随意与将就,布局讲究,屋内充斥着冷冽的清香,窗棂处还蒙上了一层淡淡墨绿色的纱幔。 殷无言抱着芙兮行至竹榻前,将她轻轻放在竹榻上,接着侧身坐在一旁,抬手,运功,将大掌贴于她的身后,浑厚的灵力滋润着她被剑气所伤的经脉。 他低着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芙兮,当她轻蹙柳眉时,便会放缓掌中灵力的输送,过了半刻钟,直到她的眉头完全舒展开,他才收了力。 悬挂竹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那暖暖的色泽照在少女脸上,显得她的睡容恬静而美好。 慢慢地,殷无言的手渐渐向上移。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地在她苍白的小脸之上游离,但不过瞬间,他便收了大掌,起身,从一旁的竹架之上拿起一个白玉长颈瓶。 殷无言从瓶中取出一颗滚圆的丹药,喂芙兮吃下后,他静静地站在竹榻前,俊美无暇的脸上尽数漠然,清隽的眉眼之中是无关几身的云淡风轻。 这时,竹门外传出一阵细微的声响,怯怯的声线随之响起“无……言……” 殷无言转身,果不其然见到了一道淡绿色的纤瘦身形。 “我感知到了其他修士的气息…便过来看了看……”少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模样精致清秀,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她话刚说完,目光便被竹榻上那一抹倩影给凝住了。 明眸之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殷无言便踱步朝少女走去,直到行到了她的面前才驻足,轻声询问“苣菱的身体好些了吗?” 见男子如是询问自己,少女收回了目光,手搅着衣角,咬了咬唇瓣,有些羞怯地回道 “服用了灵草了之后已经好多了……” 顿了顿,她抿着唇,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未曾想到我也会因为几身的原因食用自己的同类……纵使它们是下等的灵草,未曾开过灵智……” “是我欠了你的。”殷无言薄唇微启,俊逸迷人的脸庞虽仍旧保持着平静的□□,但那墨黑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狞色。 他忆起了非常不好的往事。 “那个女修……”苣菱朝着竹榻望了望,只见那女子背对着自己,像是昏睡了过去,那柔顺墨黑的发丝铺散在榻上,薄薄的衣裙勾勒出女子美好的曲线,再看看自己过于淡薄的身子。 不知怎地她却想起了莽谷时的回忆,在她尚且年幼还未幻形时,便有早已成形的灵草告知自己,世间男子多是贪图美色,身姿曼妙的女子越发受男子疼惜。 那么……他呢? 苣菱抬起眼眸,注视着眼前男子俊逸的容颜,饶了看了这么多年,每次多看一眼仍还是会觉得惊艳,心脏更是抑制不住地快上几分。 这样谪仙一般的人,应当和这世间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吧。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将这陌生的女修带回来? 衣袖内的小手不知不觉已经牢牢握拳,这个疑问在她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犹豫再三后还是询问了出声。 “那个女修……是无言的好友吗?” “故人。”殷无言闻言先是一怔后,随即淡然地回答了出声,末了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她受了些伤。” 此言一出,苣菱原本绷紧的小脸也松了开。 殷无言望向眼前的女子,又徐徐说道“我探得苣菱气息尚且紊乱,现下时间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修炼,巩固一番修为吧。” 他这话状似关心,但细细听来却无疑跟下了逐客令一般,只是那素来清雅动听的嗓音中似乎也带了一丝令人沉醉的温柔? 这样如皎月般耀眼的男子,但凡露出一点点的爱怜,想必这世间绝大数女子都会沉醉于他的情意之中吧。 苣菱仰望着他,那精致的小脸上含着浅笑,杏眼之中带着三分灵动七分眷恋。 “我这就回房修炼”她乖巧地回答,转身挪动着脚步,快到门口时,又转身看了男子一眼,眼眸之中波光流动“无言……等完成了任务……陪我回清水村看看吧。” 月光透过半开的竹门照进来,更衬得少女半边侧脸娇俏可人,月色下,少女眉眼之中是掩盖不住的期盼光泽。 在她的期待中,殷无言轻轻点了点头。 少女见此,果然满是欣喜。 淡绿色的衣裙迎着夜风飘动,那离开时的步履声一如女子的心情般地轻快。 待外面恢复了宁静时,殷无言才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竹榻上的女子,那清澈之极的眼眸之中,露出了少有的伤感,似有似无,转瞬不见。 月色渐渐被乌云遮掩,竹门开启又闭合,随着一声细微的叹息过后,少年的步伐声也渐行渐远。 … 随着一声鸟儿的啼叫,天边缓缓升起了一抹红光,天已大明。 芙兮慢慢睁开了迷茫的眼眸。 直到视线渐渐清明,她才回过神来,忙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布置得极其风流雅致的竹屋里,还未来得及仔细欣赏,她的目光便被窗棂外古树之下的墨袍男子所吸引。 殷无言坐在石棋盘旁,零零散散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衬得肤色晶莹如玉,薄薄的唇更是色淡如水。幽黑似绸缎般的墨发披泻下来,几缕发丝在冰冷的风中飞舞着,平素清冷的气质多了几分慵倦。 落叶儿似枯蝶,轻悠悠落在他的眉间发际。 他却似无察觉一般,淡漠却又极其清澈的双眸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石盘上的棋局,白皙修长的食指慢慢敲击着棋盘,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姬芙兮使劲眨了眨眼眸,这才确信了这并不是梦境。 倏然,她眼眶微红,猛地从竹榻之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下了床,推开了竹门直朝着男子奔去。 她跑得是如此地迫切,毫无章法,几乎瞬间便到了他跟前。 她的心扉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炸出了一朵朵绚烂的浪花,她有太多的思念与疑惑,有太多的话语,想要迫不及待地分享给这个男子。 但这一切就在她对上一双淡漠的黑眸之后,一切的喜悦与兴奋都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般变得寒冷刺骨,连同脚下的步伐有千斤重一般,再难以向前一步。 第76章 【】仙子多娇14 那是怎样的眼神? 眸光淡然深邃, 宛如夜幕最深沉的一刻,无风无月, 无波无澜, 充斥着清冷之意。 章节更新最快 如果说他先前对自己的冷淡, 姑且是可以理解为他并未认出自己。 但昨夜在林中自己抱着的男子是他,亲口承认身份的也是他,所以此刻神色漠然, 带着疏远与清冷之意的男子, 真的是殷无言吗? 若他便是那个不惜牺牲已身保护自己的言哥哥,为什么他会有这样陌生的眼神?心底的落差让芙兮本能地望着殷无言, 迷茫的眸色皆是无措。 殷无言淡淡瞥了眼笑容凝结的少女后, 又将目光投至自己的棋盘之上。 他二指相抵夹起一枚黑子,看着眼前的棋局又陷入了沉思。 芙兮的心便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一般,钝痛起来,她张了张唇瓣,也不知晓应该说些什么, 眼底里掠过一丝悲痛。 她想过千万种再相见时的场景,却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般。 殷无言略微分开二指, 将黑子置入棋盘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徐徐开口 “坐吧。” 他适时左手轻抬, 朝着对面一指 这声线虽是清冷动听,却又生疏孤冷至极。 芙兮垂着眼,一言不发地慢慢转身朝着另一边的石凳上行去。 “不妨对弈一局吧。” 刚刚入座,她便再度听到他清冷的声线传来。 芙兮低垂着小脸并未回答, 但对面的男子却是一拂袖,刹那间带起一阵清风,原本错落着黑与白的棋盘一扫而空。 “芙兮道友,请。” 他如是说着,语气稍稍一顿,又补充道 “一别数年,或许该称呼女修为……故友??” 纵使说着这样绝情的话语,但他的声线依旧淡淡的,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他竟是唤她“故友”? 故友……故友…… 呵… 芙兮反复咀嚼着这二字,不知不觉纤手做拳,指尖都掐进了手心之中。 她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灼灼。 四目相对的瞬间,芙兮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带着不甘与伤痛,声线都颤抖起来。 但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后,不知怎地便想到多年前那个夕阳下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在泥泞洼地的小少年,冲到嘴边的愤怒最终也化为了绵言细语 “言哥哥……我是小兮儿阿!” 殷无言深深地看了芙兮一眼,尔后才微微额首,轻声回答 “嗯,我知道”。 “我……”芙兮急切地开口,可见到他俊秀非凡的脸上那淡漠的神色,却怎样也无法再说下去。 她抿着的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别过了脸,对着错落有致的竹林自嘲一笑。 最初的喜悦已经消失殆尽,满心只余下空洞与怅然。 殷无言注视着她,注视着她 半响后,他才开口 “凡是修道大能者,又有多少是会被凡尘琐事束缚的?” 只是凡尘琐事么? 可是……芙兮敛目,纤手慢慢张开,她看着手心那一抹艳红。 于他而言的琐事,为何自己每次回想起来,那些过往都历历在目,那些感动仍在心中流淌? 她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从棋钵里捻起一颗白子,细白的手指抚了一遍又一遍,许久才挨着棋盘上唯一的黑子轻轻落下。 艳阳的光辉透过竹林洋洋散散地落在棋盘之上,芙兮敛目一瞬不瞬看着眼前的大片的黑与白,直到她无子可落。 “故友既是无心于棋局,便到此为止吧。” 芙兮垂眉敛目地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地、说不上来地悦耳动听,她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将手中的白子放回钵里。 “咚” 随着棋子相撞的清脆响声,殷无言站了起来,见眼前女子怔怔地,好半晌回不过神来的模样,只得轻叹道 “伤势好了便早些回去吧。” 那声线,较之方才不知少了多少冷意。 芙兮终是抬起了头。 就在她抬眸的瞬间,对面的男子也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目光交织间,他那俊逸清冷的面容,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芙兮的眼前。 竹叶片儿缓缓飘落,微风徐徐,他的墨发轻轻晃动,他一袭墨袍,眼神清澈且高远,一时之间,芙兮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仿佛从未近过。 十年前的那些过往…… 只是南柯一梦吗? 芙兮望着他,望着他,慢慢地垂下了双眸,感觉到有什么从眼眸中淌出,一颗一颗,砸在棋盘之上。 或许,就像若灵从前对自己说的那般,她总是活在自己永远无法释怀的世界里,却不知时间会改变一切。 天道无情,漫漫仙途从来都没有长情这一说。 她又有什么资格奢求她的无言哥哥还像过去那般呢? 况且,从十年前开始,便是她一直欠了他的阿! 可她明明有那么多话语想要与他倾诉,她的疑问她的担忧她多想问问他当初是怎样逃离出来的,有没有受伤……后来过得好不好…… 可此时面对眼前这个曾经最熟悉的男子……她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姬芙兮的目光半敛,长而密的羽睫微微颤抖。 玉手交织着搅着衣摆。 殷无言站直了身子,俯视着芙兮,眉眼间却尽数淡漠色泽,那墨黑的眸子无喜无悲,看不出情绪。 尔后,他才轻飘飘地开口 “这世间,除却生死,哪件又不是闲事呢?” 闻他此番言语,芙兮整个人犹如被浇上了凉水一般不知所谓,十年的期盼彻底被打碎,迷茫与疼痛一起涌上了心头,甚至于呼吸点都是苦涩的味道。 从前的一切真的都是无关紧要之事吗? 她垂着头,感觉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这才用手背轻轻蹭了蹭,才发现手背上蹭到的全是泪水。 这一刻,数不清的过往如潮水般涌入芙兮的脑海中,惨遭灭门之祸的家族,相依为命的漂泊日子,都在眼前重现,那些细节还历历在目,可眼前之人……却早已疏远。 她满心皆是茫然失措。 直至日落西山,竹林内寒风阵阵,吹着枝丫猎猎作响。芙兮仍是傻傻地坐在石凳之上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低慢慢向外走去。 竹屋内,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殷无言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窗棂前,他逆着光,黑暗笼罩了他俊秀的眉宇,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态。 一连好几月,芙兮都是闭门不出的状态。 好在修真者本身与他人隔绝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在修炼时最忌讳他人的打搅,故此芙兮这番行为也有人只当是她在闭关。 不过这一状态却因延陵又清的来访被打破。 当芙兮撤去禁锢,推开石室门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空地上的延陵又清。 天是碧波万顷,他今日难得穿了蓝白相间的道袍,多了几分飘逸少了些阴鸷之感,四目相对时,那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也悄然变得柔和。 他抬步朝着芙兮行来,直到二人距离仅隔了半步远才停下,低头专注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有侵占性,芙兮不由偏过头询问出声 “延陵师兄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依着延陵又清的性格,除了外出试炼和必要的门派任务,他鲜少离开修炼台,更别说亲自来找自己了。 “倒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望着她,忽然勾起了一抹浅笑,延陵又清平素总是冷着一张俊脸,这会一笑,竟然有种冬雪融化的美感。 芙兮怔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延陵又清,眼神中带着询问意味。 “我想见你了。”他望着芙兮,目光有着专注,隐隐约约还带着些许炙热,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轻很轻,带着温柔和些许蛊惑意味 “自从我对你表露心迹之后,芙兮往后见到我都是这样疏离的模样,我这些日子时常自我反省,大约是我个性所致,若……” “不” 芙兮嗖地抬起了头,目光中盛满了果断与坚定“延陵师兄表面虽是冷漠嗜血,却是难得的真性情,性情随心而生,师兄并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什么。” 她顿了顿又开口 “只是万分歉意,延陵师兄的心意芙兮却是不……” “好了。”似乎预料她后面的言辞并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延陵又清眉头一皱,打断了她的话语,他转身负着双手,看着不远处的天空。 他紧紧抿着薄唇,侧脸俊美而立体。 “我今日来并不是向你索求答案的。” 在芙兮低头不语慢慢走到他身侧时,他那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昔日游历时曾顺手救起一个落魄的修者,他便是现今修真界小有名气的百晓生,多年前我便叫他帮我调查你家族灭门之事。” 他望着芙兮,目光灼灼 “我知道你也一直在托人寻找幕后的真凶,芙兮,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有结果了吗?”几乎下意识地,芙兮急忙抬头询问出声。 延陵又清对上那双如同水洗过后明亮又隐隐带着期待的眸子,不知为何心就软塌了一块。 “这正是今日我迫不及待来找你的原因,若调查没出差错,应该就是密宗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