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世子后,我翻身了》 第1章 重生 四月的夜,微凉。 苏安安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月,激动的神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记忆最后一幕是在穷人巷,寒冬,洛城终于下雪了,初雪。 她披着一件早已破旧不堪的披风,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的望着空中白雪。 如花的容貌被划的斑驳丑陋,连最脏污的乞丐看到都吓一跳,踢她走远点。 曾纤细柔软的十指全部冻疮溃烂,冷意侵袭的她已经没了痛觉。 漫天的雪花多情的摇曳,犹如当年在洛城梅花宴上的雪,那么梦幻。 颤巍巍伸手接了一片,洁白与脏污瞬间形成鲜明的对比,提醒她,再也不是那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了。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一刻,她内心无比苍凉,眼角划过一丝温热的泪。 手倏地垂落,颠簸的生命到了尽头。 何其短暂,何其荒唐。 再醒来时,是粉色的纱帐,宁神的香,温暖的褥子,还有那双依旧白皙如玉的手,没有冻疮,没有溃烂,完好如初。 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抓住一个二等丫鬟问了年份,得知是永嘉十八年三月二十三日时,忽的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床边。 三月二十三,是她出嫁的前一天,也是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那一天。 就是在那天,她被苏萍萍撺掇着逃婚,然后人生从此天翻地覆。 现在,她回来了? 推开搀扶的丫鬟,她走到窗边猛然推开了窗。 栀子花馥郁的芳香瞬间袭来,凉风吹动了她披肩的发,郁郁葱葱的葡萄藤爬满支架,翠绿欲滴,生机勃勃。 是她的芝兰院。 她真的回来了。 丫鬟翠烟端了一壶新茶进来,入目就见小姐午睡醒来一直站在窗边,忙放下托盘送去了披风,“小姐,窗边风大,您莫要站太久,染了寒气。” 温暖覆盖,苏安安才恍然回神,看着眼前久违的面孔,生涩的喊出那曾经喊过千百遍的名字,“翠烟?” “嗯,小姐,奴婢在呢。”翠烟乖乖的应着,手中帮她系着系带。 低头看翠烟熟练的帮她打上蝴蝶结,苏安安忽的眼眶温热。 翠烟还在。 系好系带,翠烟抬眸看着小姐忧愁的样子,以为还在愁婚事,又没忍住碎碎念道:“小姐,听奴婢一句劝,您就别犟了,明天安心嫁了,虽说那沈公子身体不好,幽居于乡下,但是好歹以后也是宣懿侯府世子,您嫁过去,虽为冲喜,但身份上也算不得吃亏。” “且这事儿如今也已经算的上板上钉钉,再无变数,明天花轿一来,您从此以后就是沈家的人了,如果您非要闹着悔婚,日后名声铁定坏了,谁会再敢向您提亲呢?” “小姐,咱认命,嫁过去好好服侍夫君,保不齐那沈公子离世时,能给您一纸和离,放您自由呢。” 苏安安以前最烦听翠烟唠叨,翠烟比她年长两岁,是母亲生前替她选的大丫鬟,可惜,这个丫鬟性子太直,总是说教似的说她,导致她厌烦,最后隐瞒了出逃的计划,而后万劫不复。 如今在听到她的唠叨,苏安安无比怀念,怀念的让人眼眶发酸。 前世,她私自逃婚后,再也没听到过一句良言。 也再没见过翠烟,只是听说翠烟在她走后被卢氏发卖了,随便许了一个庄头,日子并不好过,去的比她还早。 那时,她才知道,翠烟的好,翠烟的苦口婆心。 苏安安压下眼眶中的涩意,握住了翠烟的手,“嗯,我知道,我明天会乖乖出嫁的,你别担心。” 翠烟诧异了一瞬,小姐突然想通了吗? 前几天还吵着闹着要跑呢。 但是既然小姐这样说,翠烟总是宽慰的,只当小姐或许看到了不可抗力。 翠烟又适时的劝几句,“小姐明白就好,莫怪奴婢多嘴,那沈公子,坊间传闻脾性极好,温文尔雅,虽说体弱,但若是精心照顾,或许能好也不一定,小姐不要太悲观。” 不悲观,现在的苏安安一点都不悲观。 嫁给一个病秧子如何,冲喜又如何,难道还能比她前世颠沛流离,冻死街头,被断绝关系,族谱除名,从此无家可归差吗? 再也没有比那更差的了。 她拍了拍翠烟的手,“放心,我很好,也没有悲观,人啊,有时该认命,就得认,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翠烟,你别担心了。” 翠烟眸中溢出一丝欣慰,小姐终于不犟了。 又叮嘱了几句,翠烟打算下去看看厨房的菜怎么还没上,刚动一步,门外传来通报,“大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翠烟一顿,担忧的回头看了看大小姐。 二小姐是大小姐继母卢氏的女儿,是苏宅的嫡次女。 两人关系交好,大小姐一向无比信任二小姐,拿她当嫡亲妹妹对待似的,可是这二小姐的心思,就未必是那么回事了。 翠烟明里暗里说过二小姐不是表面的那么单纯,偏偏大小姐不信,还认为她挑拨,一怒之下,罚她去厨房打杂三个月,后期在母亲祭日时,才想起来她,又给调了回来。 如今,大小姐好不容易想通,可千万别跟二小姐一通唠,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翠烟欲言又止,无奈的行礼退下。 因为她们姐妹俩说话,一向不喜欢旁边有丫鬟服侍。 苏安安猛地听到二小姐时,指尖不自觉收拢,原先平静的眸子,瞬间起了狂风暗涌。 可惜,苏萍萍未觉,踩着小碎步欢快的走来,挥退婢女后,上前亲亲热热的挽起她的胳膊,道:“姐姐可还是在忧心?” “别忧心啦,姐姐,妹妹想到一个好主意可以帮你哦。” 一声姐姐,瞬间将苏安安的记忆拉开。 前世油尽灯枯之前,她最后见的一个人是,苏萍萍。 在穷人巷,她一身华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诸多积压的不甘嘲讽,通通一股脑的发泄。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叫你一声姐姐,自己都觉得恶心,明明我比你大,你凭什么做我的姐姐,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姐姐,不过是个仗着一个嫡出的身份罢了。” “现在,你嫡出的身份也没了,就是你要喊我一声姐姐,也是不配的,你就适合窝在这穷人巷,与狗抢食,哈哈哈。” 第2章 算计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苏萍萍对自己心生不满不是近两年,而是一直都是,从未改变。 可惜,她发现的何其晚。 她看着眼前的人,忽的笑了笑,前世如何就瞎了呢。 苏萍萍蹙眉,她笑什么?阴阳怪气的。 但是面上还很乖的说:“姐姐是不是以为妹妹在逗你玩呀,” “不是的哦,妹妹真的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保证姐姐明天不用被迫去冲喜。” 苏安安目光落在了被拉着的手上,自然的抽出,道:“什么方法?” 苏萍萍一愣,总觉得今夜的苏安安态度有点淡,转念一想,或许是明天要嫁给病秧子,心情不好的缘故。 没放在心上,她凑过去,神秘兮兮的说出了自己的方法。 呵,和前世一字不差。 撺掇她逃婚,跟着柳亦然私奔。 说柳亦然放不下她,不愿意她后半生守着快要入土的病秧子过,于是夜半时分,在后门口等她,带她一起远走高飞,从此天高海阔,恩爱不相离。 苏萍萍还拿出了柳亦然的亲笔信,信里句句真情流露,仿佛对她多么情根深种,爱的无法自拔,她若真嫁人了,自己就活不了一样。 时过境迁,再看这信,苏安安只觉得嘲讽,嘲讽如此随便浮夸之词,当初自己竟然相信了。 前世她对柳亦然是有一些好感,但是私奔根本谈不上,最终会同意,都是因为这封信,让她误以为柳亦然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肯定会待她好,加上苏萍萍的一番劝说,才决定跑的。 不曾想,这一跑,才是噩梦的开始。 柳亦然不爱她,一切都是和苏萍萍联合的计谋罢了。 他骗光了她所有的细软钱财,最后把她高价卖到了妓院。 苏萍萍叮嘱过柳亦然直接毁了她清白的,可惜,柳亦然爱财胜过爱美人,初夜还在的美人,能卖出高价,所以,柳亦然没动她。 苏安安宁死不屈,自己划伤了脸,划得面目全非,能吓得人再没有食欲。 她不用接客了,但却被赶去做最粗等的活,一双细嫩的手,从此沾了阳春水。 大小姐,最终沦为了下等奴仆,在脏乱的后巷里,永无天日,被磋磨了四年。 回想那四年,苏安安猛地闭眼,往事不堪回首,但终究是往事,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苏萍萍看她拿着信,半晌不动,以为苏安安被打动了,连忙道:“姐姐,人常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看这柳公子对你一片深情,你可不能辜负了呀。” “妹妹都帮你打点好了,今夜子时三刻,后门那里的守卫我会想法调走,姐姐快些收拾些细软,等时间一到,就随那柳公子走,从此田间风光,天涯自在,再没有人拘束你啦。” “哦,还有这个。”苏萍萍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这些是妹妹的私房钱,但愿也能帮助姐姐一二,莫要嫌少。” 苏安安收起了信,接过了银票,五百两,和前世一样。 以她一个次女来说,一次拿出五百两,怕是积攒了好久,前世看她如此慷慨的为自己解囊,还为自己疏通打点,苏安安可谓是感动至极。 可惜,后来才明白,苏萍萍现在失去的是五百两,而后得到的是,自己所有的嫁妆,以及苏家嫡女的身份。 看着那日,苏家二小姐变成了大小姐,用她娘留给她丰厚的嫁妆攀上了高枝,风光出嫁,苏安安才知道自己傻的多可怜。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说的就是她啊。 敛去思绪,她故作为难道:“五百两,这怕是妹妹所有的积蓄了?姐姐怎么好意思拿呢。” 苏萍萍忙道,“诶,姐姐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好姐妹之间,理应互相帮助,我的也就是姐姐的,出门在外,一切都需要打点,不能委屈了姐姐呢。” 话落,苏萍萍又把银票塞在她的袖子里,一副你不收我不心安的样子。 苏安安笑了笑,收下了。 不收,对不起你的演技。 苏萍萍见此,满意了,鱼儿上钩了。 她又叮嘱了些事宜,什么从哪里走没有家丁,走时要换一身衣服,衣服她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哪儿哪儿等。 前世听着的都是感动,现在看到的是满满的心机。 早早下好套,等着她。 她装作配合的听着,听到她又在抒发自己多不舍得她走时,忽然打断道:“萍萍,其实相比私奔而走,姐姐有个更好的法子,能不让我嫁给沈公子且还能留下来,与你不分开。” 苏萍萍一愣,攥紧了手帕,“什么办法?” 苏安安冲她笑了笑,一如当年对她的宠溺,“就是妹妹帮我代嫁咯。” “反正只说苏家女儿,又未曾一定指名道姓嘛,妹妹今年年初已经及笄,想来,就算嫁过去,沈家那边也不会说什么的,你说是不是?” “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得空,姐姐也能过去瞧瞧你。” 苏萍萍的表情瞬间僵住,“姐,姐姐是在开玩笑吗?这门亲事儿,表姑母虽未指名道姓,但是众所周知,苏家大小姐就是你呀,若是妹妹贸然嫁过去,怕是,怕是引起沈家不满,表姑母若是发怒,牵连到了苏家,可如何是好?” 她一副忧愁的样子,“妹妹不是不愿意,只是怕苏家担不起沈家发怒的后果呀。” 苏安安笑了,她若是跑了,不比代嫁更严重吗? 不然,父亲何故那么生气,认为她损了苏家名誉,决绝的与她断绝关系,任由她自生自灭,从此苏家只有二小姐。 苏萍萍生怕她头脑发热,真让她替嫁,忙细数着她代嫁的危害,而后又拿着帕子都揩起了眼角,扮可怜是她一贯的计俩。 苏安安笑了笑,忍着不适,演了一出姐妹情深,“好了,不逗你了,妹妹对我那么好,我又怎么忍心,让妹妹嫁过去呢。” 苏萍萍这才收起了眼泪,又嗔怪了几句,姐姐就会吓唬我。 苏安安只是笑,笑的让苏萍萍硬是感觉心里不安,只好再说些诱惑的话,劝她。 最后看她又是恢复成往日感激的样子,苏萍萍才放下心。 叮嘱完了,将走之际,苏安安一副忧愁的样子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妹妹,不知,晚上走时,妹妹能否来送我一程?” 苏萍萍犹豫。 第3章 捉虫 她做伤心状,“怎么,妹妹连送都不愿意送吗?” 只是送一程而已,应该没事,只要送走她,那么苏家就再也没有大小姐了,也不需要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大小姐。 苏萍萍想到此,又换成了笑脸,“嗯,怎么会,就是姐姐不说,妹妹也会去相送的,那今夜子时三刻,我们后门见,姐姐。” “好。” 苏萍萍走了,翠烟连忙进来,苏安安知道她的担忧,将刚刚的对话告知了她。 翠烟瞪大了眼睛,“这个二小姐,竟然怂恿您私奔!” “不行,小姐,您可万万不能做啊,一旦走了,您此后声誉尽毁,后果比嫁到沈家严重多了啊。” 翠烟急忙细数离开的危害,苏安安表示明白,而后让翠烟附耳过来。 翠烟楞了一瞬,而后眸中露出欣慰的光,但是又担心道:“可行吗,小姐?” 苏安安淡淡一笑,“可行。” 在没有比她知道这事儿的后果如何了。 翠烟看小姐坚定,也不犹豫了,立马配合的出去办理。 夜半,子时更已响过,马上就到了三刻。 苏萍萍倒是守时,到点就现身在了后门。 后门的灯笼不知为何都熄灭了,只有远处走廊的光线传来一点,苏萍萍为了安全,一个丫鬟都没带,偷跑出来的,此刻黑漆漆的,倒是让人有点不安。 她环顾了一圈,什么动静也没有,正疑惑呢,忽的,就听得后门被推开了,而后一个男人过来,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拉着她走,边走边道:“可让我好等,你终于来了,快走,再不走该被你父亲发现了。” 苏萍萍吓了一跳,刚想大喊就想起了这声音是柳亦然的。 第一反应是,柳亦然认错了人。 不能喊,一喊柳亦然和苏安安就跑不掉了,于是压下惊慌忙甩开胳膊,小声说,“柳亦然,你抓错人了,”只是话还没出口,忽然四面八方涌来了打着灯笼的家丁。 周围瞬间被照亮。 苏盛看见二女儿被人拉着走,那男人手里还有包袱,气的胸腔都在颤抖。 好,好,可真是他的好女儿,亏得他听到消息,还这么相信她。 苏盛恼怒的上前就是一巴掌,“逆女尔敢。” 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若是宣扬出去,苏家在洛城岂不沦为笑柄,他还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苏萍萍被扇的眼冒金星,口角渗出了血迹,缓了一瞬,看清父亲震怒的面容时,才反应了过来。 苏安安呢,为何是父亲过来了? 难道? 她瞪大了眼睛,反应了过来,那个贱人,竟然,竟然反将她一军! 柳亦然则看势头不对,立马就要逃跑,刚走一步,就被家丁给擒住,苏父上前就是一脚,“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想拐带老夫的女儿。” 柳亦然瘦弱的身板被踹了一脚,忍不住咳了咳,一看旁边的是二小姐,顿时也懵了,不是说苏安安跟他跑吗,这苏安安呢? 怎的摆了这么一副阵仗等着他,难道苏萍萍想害他? 可是,这样苏萍萍不也跑不掉吗,她应该没那么傻啊。 一时乱糟糟,家丁还踹他,柳亦然顾不得想太多只得先求饶,只好想了个蹩脚的理由,说是来送东西给大小姐的,不知怎么送错了人。 呵呵,夜半私会送东西,还是个包袱,还拉着人急匆匆的走,当他傻啊。 苏盛甩袖,直接吩咐家丁扭送官府,以这人偷盗为由。 柳亦然一听就慌了,坐过牢,他还如何进京赶考,于是急忙解释,可是苏父不听,一时急了,柳亦然直接开问,“苏萍萍,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 “爹啊,您冤枉我了。” 怕柳亦然这傻货说出更多,苏萍萍反应过来,立马跪下一声哀嚎,打断了柳亦然。 内心却暗暗咒骂,这个柳亦然真是蠢笨,这个时候还质问她,不该想个好一点的借口糊弄吗? 果真是个没用的。 柳亦然指望不上,她只好靠自己,眼里唰的一下蓄满了泪,声声哭诉,“爹,爹,您冤枉我了,萍儿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这人我都不熟啊,私奔就更是荒谬啊。” “我只是在大明湖畔的吟诗会上,见过这人一次,那时,他和姐姐在游湖,态度亲热,您一直教育女儿端庄稳重,贤淑品良,我当时就劝过姐姐呢,莫要与外男走太近的。” “可姐姐偏偏不听,我今夜过来,也是因为听到了小道消息,说姐姐意欲今晚与人逃跑,又怕消息不实,惊动了人,宣扬了出去,对苏家不利,所以才悄悄前来看看,若是真的,就打算来劝阻的呀。” “您若是不信,可找当时的丫鬟对证,姐姐确实与他情愫暗生,并非是女儿呀。” “女儿深夜前来,只是为了维护苏家的颜面哪。” 她说的情真意切,不似作假,苏盛蹙眉,似乎在判断。 苏萍萍赶忙再接再厉,又哭诉道:“这位公子,你深夜出现于此,是不是在等大姐,好带她走?” “你这样,可就错了呀,纵使你们相爱,也不能选择这个方法呀,大姐婚事已定,你在多情也是无用的了,快跟父亲认错。” 说完,她就暗暗给柳亦然使眼色,快配合啊,傻子,说成与苏安安两情相悦,把自己诉说的可怜点,深情点,把自己和苏安安绑在一块。 毕竟,苏安安明天就要出嫁,此时名誉受损不得,父亲绝不会扭送官府,只会私下解决的,就可以解了他的牢狱之灾。 顺便还能摘除了她,让父亲怀疑苏安安不检点。 可谓是一举三得。 只是可惜,可惜,苏萍萍的一番暗示柳亦然硬是理解成她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还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的身上,要他承认了和苏安安有私情,以刚刚那苏老爷的架势,还不立马给他杖毙了。 他一个没见识过宅斗心机的人,如何理得清里面的弯弯绕绕,看到苏萍萍为了自保,还暗示他承认当即气的双目圆瞪,要下水踏马的一起下水。 他吼道:“苏萍萍,你他么骗我。” 苏萍萍懵了,见过蠢的,绝逼是没见过这么蠢的。 第4章 穿帮 柳亦然气的口不择言,直接将苏萍萍买通他来勾引苏安安,并且要将苏安安骗走的事儿说了出来。 还报复性的说,苏萍萍许诺,带走人之后苏安安身上的所有钱财,包括那五百两银票,还有人以后都是他的了,随他怎么作践,最好作践的越狠越好。 苏萍萍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苏老爷一听,简直是气炸了,原来,她是要害安安。 若是安安真被蒙骗走了,那刘氏追究起来他该如何交代,别看刘氏笑呵呵的,但实际性子可狭隘了,安安要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绝逼要牵连到苏家,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事业啊。 差点就毁到这个逆女手里了。 “都给我住口!” 苏老爷气的指尖都在颤,“来人,把二小姐拉到祠堂去,再把这个无耻之徒,私下交给李捕头。” 他使了个颜色,“吩咐他,以后再也不能从这人嘴里听到一句关于苏家的事儿。” 送衙门是不能送衙门了,看这人的嘴,怕是真把他家女儿的名声搞臭了,只有私下交给李捕头用刑。 李捕头平常没少受苏老爷恩惠,帮人做这种事,那是得心应手,当即保证苏老爷尽管放心就是。 苏萍萍则被拖到了祠堂,苏父拿来了戒尺,巴掌宽,一米长,吓得苏萍萍立马爬过来,抱着他的腿哭诉,“爹,爹,我是冤枉的,肯定是那人和苏安安串通一气,故意陷害我的,我跟他不熟,真的不熟,与他相好的是苏安安啊。” 这时,姐姐也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苏安安。 呵呵,苏父气笑了,道:“好,你口口声声说你冤枉,那为何是你打点了家丁故意将后门巡防空出片刻,为何半夜去后门,又为何这个男人拉着你走时,你第一时间没有大喊大叫,你说啊。” 苏萍萍瞬间哑口无言,说不出啊,说那是为苏安安打点的,可出现在那里的却是她。 说为何不喊,怕柳亦然被发现,苏安安跑不了。 她完全无从辩解。 苏父神情阴鸷,猛地一甩戒尺,划过空气,烈烈作响,“你当真以为为父老糊涂了不成。” 家里女儿们的小心思,争点宠爱无伤大雅,但是若这心思影响了苏家的名誉和生意,那就万万不能行。 尤其是苏萍萍这一计,阴狠至此,他就更生气了。 真是猪脑子,只想到自己的好处,完全忽略了家族利益,白养这么大了。 一怒之下,苏盛手就没有把门的,直打的苏萍萍皮开肉绽,浑身染满血色,昏迷了过去才罢,而后下令幽禁,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探望,也不许他离开祠堂。 门外赶来的苏母被拦在外面哭嚎,苏盛正在盛怒,直接连她也狠狠骂了一通,到底是外室扶起来的,就是没脑子,女儿都教不好,一起禁闭去反思。 刚走出苑,他往芝兰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顿,又吩咐管家悄悄的加派家丁守着苏安安的闺房,明天大婚,一点纰漏都出不得。 他自是知道安安不愿意嫁的,但那又如何,父母之命,由不得她,养了这么久,该是她回报家族的时候。 芝兰院主卧已经熄了灯,苏安安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只是翻了个身而已。 叹了口气,余音散在微凉的夜。 深夜一场闹剧结束,院中柳树上一抹融于夜色的的身影悄悄离去。 毓秀村,沈家庄。 书房的门被敲响。 “进。” 推开门,走进来那抹暗色的身影。 沈君承闲适的翻着书,眼眸未抬,淡淡道:“她跑了吗?” 潮声行了个礼,恭敬道:“回少爷,那苏安安没跑,不仅没跑反而突然算计了帮她打点的二妹。” 潮声将之前的那场闹剧说了出来。 沈君承挑眉,有点意外,倒是有点脑子,还以为她窥不破要跑呢。 片刻,他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退下。” 潮声顿了顿,本想问问少爷,当真要娶那个女子吗?但是看少爷淡漠的样子,还是没问出口,禀报完事情,就退下了。 门闭,沈君承才缓慢的放下了书,抬眸望着窗外的月,瞳色莫名的很浅,浅淡的让人感觉几分凉薄,眼尾狭长,眼睫绵密,是很美的一双眼。 只是眼里,勾着玩味,散漫,又惑人。 翌日。 苏府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全然没有人提昨天晚上的事儿。 沈家的花轿来了,苏安安早已换好一身凤冠霞帔,在喜娘的搀扶下去前厅与父亲拜别。 前厅没有苏萍萍和卢氏的身影,苏安安并没诧异,也没有询问,柔顺的与父亲说着拜别话。 昨日那场动静,苏父压了下来,并没有宣扬除去,也没让人告知她,但苏安安岂能不知呢。 就看房门口突然多出的家丁守卫,苏安安也懂了。 翠烟还欣慰的说:“小姐,您听,老爷定是知道二小姐欲加害您,给您报仇了。” 瞅瞅苏萍萍哭喊的声音,嚎啕的都传到她的芝兰院子了。 苏安安却只是垂睫,面上并未有任何欣喜,父亲打苏萍萍这么狠,真的只是为了给她出气吗? 她知道,不是。 不过是因为苏萍萍犯了他的大忌。 他不介意女儿争宠的那点小伎俩,却介意那伎俩俩最终带来的后果,若是牵扯到名誉利益,挨打都是轻的。 父亲这人眼里,利益名誉,都比女儿重要。 就像前世,她流落至此,以为自己好歹是父亲的女儿,知错了,悔改了,便费尽心机的偷跑出去回到苏家,满心欢喜的去找父亲。 结果,是被家丁狠狠的扔出门外,父亲冷漠的宣布,从此断绝关系,族谱除名,此后再没苏安安这人。 苏安安当时跌坐在苏宅门口懵了很久很久,直看着父亲揽着乖巧懂事的苏萍萍的背影,才忽的大笑了出来。 原来一直宠爱她的父亲,要的只是乖巧听话的女儿,不是有污点的。 一旦有了污点,最先撇弃的,竟是她的父亲。 难怪,从她走后父亲没派人找过她,也没过问她,因为从她傻乎乎走的那一刻,苏安安就没了价值,注定了苏家再也用不着苏安安了。 她跌跌撞撞爬起来走了,再没回过苏家,直到冻死街头都没回去过。 第5章 拜堂 记忆恍惚,苏安安深深叹了一口气。 重来一世,她怎么还能看不出,父亲打苏萍萍那么狠,让她哭声传这么远,是存了敲打的心思呢。 敲打她乖乖出嫁,歇了所有心思,不然,苏萍萍今日受的痛,来日你也能受。 毕竟,苏家最不缺的就是女儿,她庶妹一堆呢。 吉时到,苏安安敛去了思绪,行了拜别礼。 苏盛叮嘱了几句到了夫家,好好照顾沈公子之类的话,然后送她出去。 苏安安低头应是,态度从头到尾都是以前的乖巧。 苏盛满意的点了点头。 迎亲的不是新郎,而是他的随侍潮声。 苏家自是明白新郎的身体,表示体谅,苏安安便在欢快的唢呐声和各种看热闹的议论声,上了花轿。 花轿起程,吹吹打打,很快就出了洛城繁华的地段。 苏安安挑帘看了一眼绵延的绿,又放下了帘子,盖上了盖头,想起了那沈家大公子的传闻。 她并未见过他,只知道那位沈家大少爷叫沈君承,八岁丧父母,而后又不幸得了眼疾,因为治愈不及时,导致无法视物,此后身体愈发羸弱,于是九岁那年,便主动要求去了乡下养病,这一养,就是十年。 沈家似乎也遗忘了十年。 直到他病重,似乎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二房主母刘氏,也就是他的婶娘,为了彰显他们一直是在乎他的,才匆忙为他娶亲,名为冲喜。 而苏安安,就是那个被刘氏选中的人。 前世,她自命清高,自是不愿意被人摆弄命运,才落得那么一个下场,但愿今世…… 咳咳,咳咳…… 思绪忽然被一阵细微的咳嗽声打断,苏安安才回神,原来都下了花轿,快走到前厅了。 敛去思绪,她双手合礼,端庄的走来。 距离拉近,那咳嗽声愈发明显。 一声接一声的,隐隐能听到婢女紧张的声音,“少爷,少爷您不要紧?” 那少爷咳了半晌,才用帕子捂着唇说了句,“无碍,莫慌。” 音色是病态的无力,但是意外的,带着清润的少年感。 苏安安诧异,透过盖头下的缝隙,偷偷望了一眼前方的人。 红色的绸裤紧紧的扎在靴筒里,两侧的红色衫摆因他走动微微错开,能看出,是一双修长的腿。 视线再往上,就来到了腰际,腰封并没有繁复的花纹,纯色的大红,其上挂着一块铭佩,到没有觉出这礼服寒酸,反而意外给人一种简单利索的感觉。 再往上,就受盖头限制了,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能感觉出,他应该挺高的。 苏安安收回视线,乖乖站好。 新人就位,司仪立马上前,喜娘也牵着红绸,一头递给了苏安安,另一头递给了新郎,正准备拜堂,新郎又低低的咳起来。 坐在高堂之上的夫一身华服的夫人关怀道:“承儿,你没事,要不要先歇一歇,拜堂暂且停下?” 新郎温声道:“真的没事,婶娘莫要担忧,还是赶紧拜堂,莫要误了吉时。” 那夫人道:“嗯,好,那拜完堂你立马回去歇着,这外面的事宜,会有李妈帮着操持,你就放心。” 新郎应是,音色温润。 司仪立马主持仪式,高喊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咳咳,咳咳。” 新郎忽然又捂着胸口狂咳了起来,且这次咳的来势汹汹,不像最初那种压抑的咳嗽,这可吓坏了周边的一群人。 “不好,少爷犯病了,快去,把少爷的药丸拿过来。” “再去端一些秋梨水来,快啊。” 丫鬟们手忙脚乱,高堂上坐的夫人哀呼起,“承儿,承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婶娘啊。” “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用,不用请大夫了,”新郎勉强出声,“是老毛病而已,吃了药……咳咳……就好……咳咳……” 夫人眼睛转了转,一副担心的样子,“不行呀,承儿,你咳嗽了这么久了,一直以来也不见好,婶娘实在不放心,还是请个大夫去稳妥。” 她扭头就斥责身边的婢女,“都瞎了吗,没看到少爷这么难受,还不快去把本夫人最信任的陆大夫请来。” 她使了个颜色,婢女领命,一溜烟的就没了人影。 新郎似乎想阻止,只是有心无力,才刚动一步,就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丫鬟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送水的,拍背的,还有宾客们过来聊表关心的,来来往往,乱的跟一锅粥一样。 苏安安都被宾客不小心撞的踉跄了一下,盖头晃起,她忙伸手扶着,趁此往新郎那边看了一眼。 新郎被围的严实,什么都没看到,只听到他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丫鬟边跑边喊。 大夫一来,丫鬟又惊呼,“不好了不好了,少爷昏过去了。” 夫人一听立马吩咐人将少爷小心翼翼给抬回静室歇着,大夫赶忙跟上去,呼啦啦一群人都跟着那位少爷离开,总算安静了下来。 这堂也看来也拜不成了,先前那个接亲的随侍,吩咐丫鬟将新娘直接带去了新房。 静室那边,陆大夫以看病需要安静为由遣散了一屋子丫鬟仆人还有些无足轻重的亲戚,只留下之前高堂之上的那位夫人。 那夫人是刘氏,新郎的婶娘。 刘氏一副关心的口吻道:“陆大夫,承儿这孩子咳嗽了好久,一直以来他的那个乡下大夫治理的也不见好转,本夫人真是担心死了,这次你务必帮承儿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放心不下啊。” 陆大夫表示明白,马上开始把脉。 片刻后,陆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叹气道:“脉动无力,微紧相搏,则为短气,少爷现在的身体,虚的很哪。” “这种体质,最是容易风寒入侵,少则一个月能好,多则数月不愈,反反复复也是常见之态,急躁不得,只能仔细将养着。” 刘氏敛眉,还真是身体不好? 咳咳咳,都咳了八百年了,也没见死呢。 她暗暗嘀咕,面上没表现出来,仍是表现的一脸关心道:“那今日,为何他咳嗽的如此厉害,可是风寒加重了?” 其实她想问,能咳成痨病不? 第6章 助兴 陆大夫道:“估计今天是他大喜之日,有些激动,刺激了气道,故而引发了咳疾,稍后心情平复了些,自然就会清醒的,夫人宽心。” 刘氏捏着帕子,故作叹气道:“没事就好,就好,刚刚那孩子咳得,本夫人还以为……” 似乎是怕后面的话不吉利,刘氏停住,转而惆怅道:“大夫,承儿如此虚弱,将养这许久也不见果效,本夫人真怕他哪一天突然就走了。” 大夫安慰道:“生死有命,能活多久,只能看造化了,侯夫人莫要过分担忧。” 刘氏道:“陆大夫,那承儿此番模样,是否影响日后子嗣?” 她说的含蓄,但是大夫哪儿能不懂,这夫人不就是想问影响洞房吗? 专门为这些高门大户的人看病,大夫也算是通透,当即捻着胡须说,“无碍,只要时间得当,少夫人配合,子嗣不是问题。” 好…… 陆大夫开了药方,刘氏遣丫鬟去送,又遣了贴身李妈妈通知那些门外看热闹的宾客,都去吃席,大少爷没事儿了,一会儿就会醒来。 念及大少爷身体欠佳,拜堂就直接作罢。 看热闹的都懂,纷纷回了席面,小声议论起来。 刘氏才懒得守在这病秧子的屋里沾晦气呢,见人群都散后,自己也去了隔壁偏院小憩。 看着这院子寒酸的布置,她嫌弃的不行,不是为了慈爱大度的形象,她才不来这乡下,给这病秧子主持婚礼呢。 丫鬟忙有颜色的把凳子擦了又擦,刘氏才落座,大丫鬟青禾在一旁捶背,道:“夫人,看来,那病秧子是真的身体不好,不是作伪呢。” 刘氏想到这,就郁闷,陆大夫都说了是体质不好,想来应该是真的,毕竟陆大夫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且医术精湛。 她这次来乡下,特意请了陆大夫同行,为得就是趁机想检查下这病秧子到底是真弱,还是装的。 没想到是真的,可是咳咳咳的,这些年了,没见好可也没见死啊,你说气人不气人。 青禾见夫人一脸郁闷,忽然一记涌上心头,凑过去耳语了一番。 刘氏瞥眼,小丫头就是鬼主意多。 “去,办的干净点,办好,有赏。” 青禾眼睛一亮,应了是,立马着手去办。 新房内。 苏安安已经揭下了盖头,晃了晃发酸的脖颈,翠烟看到,立马过去拿起盖头,“哎呦,小姐,这个得要新郎来掀开的,您可不能私自掀哪。” 苏安安笑道:“我知道,待会我就盖上嘛,一直带着这个,闷得慌,放心,这屋里就你我二人,不打紧的。” “快来,帮我按一下,这个凤冠好沉,我脖子疼。” 翠烟无奈,暂且由着小姐一会儿,而后去帮小姐捏着肩膀,力度刚好。 苏安安无聊环视了房间一圈。 是非常空旷的一个房间,布置的很简单,桌椅一套,一两副画,窗前一盆兰花,朴素的不行。 京城一个芝麻小官拉出来,怕是家里都比这布置的富丽。 可见这沈公子,待遇如何。 翠烟倒是没有心情注意布局,而是想起了刚刚拜堂之时,姑爷的病情。 都传姑爷病重将死,翠烟曾抱着侥幸,想着会不会是谣传,实际没那么严重,直到刚刚亲眼目睹。 她不由叹气,“小姐,姑爷的病,看起来,似乎比传闻的还要严重些,刚刚咳的那么厉害,奴婢真担心……” “担心他当场一命呜呼了吗?”苏安安无所谓的调侃了句。 翠烟立马呸呸呸,迷信的保证,“小姐幼时有高人算过卦,说您是旺夫相,就算姑爷现在病了,说不定以后能被您旺好呢,哪里会一命呜呼,小姐才不会守寡。” 听翠烟说起算卦,苏安安蓦的想笑,似乎还真有那么回事。 母亲还在的时候带自己出去游玩,一个道士非要给她看相,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什么她命格好,以后是贵人之相,旺夫之相,说的母亲开心,直接赏了一锭银子呢。 现在想来,那道士真是一样没说中,纯属骗钱的。 她前世颠沛流离,没有遇到贵人相助,也没做成贵人,今世嫁到了沈家,这沈公子,她也旺不起来,怕是最后还会被说成克夫呢。 因为她知道,这沈公子,活不长了。 前世在消息最广泛的卿玉楼后巷呆了几年,她听到最多的就是各种八卦和小道消息。 在一个凛冬的早晨,她起来干活时,不慎听到了沈家大公子,沈君承,于永嘉二十年,病逝…… 而现在,是永嘉十八年,还有两年的时间,这沈公子,就与世长辞了。 苏安安蓦的叹气,不知道前世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病离世了。 这种高门大户里的藏着的暗潮云涌,一样能要了人的命。 既然这一世她过来了,这两年,她会尽好本分,若是能帮,也会帮一把的。 回头拍了拍翠烟的手,她安慰道:“莫要愁了,既来之,则安之。” 翠烟焉能不懂,只是徒劳担心罢了。 不再说这些伤感的话题,她专心给小姐捏肩,忽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青禾姑娘。” 声落,门被敲响。 翠烟忙把小姐的盖头盖好,说了声,“进。” 青禾进来后,扫了一眼主仆,而后微微行了一个礼,道:“少夫人,奴婢是青禾。” 苏安安自是知道青禾,她是刘氏身边的大丫鬟,而刘氏,是她远房表姑母。 她客气道:“青禾姑娘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青禾娓娓道来,说是夫人怕您担心少爷安危,特来说明一番,大夫已经诊治过,少爷已无大碍,稍后就会醒来,只是旧疾突发而已,不要紧的,请少夫人宽心。 苏安安客气的谢过,表示少爷没事就好。 青禾淡淡一笑,忽然说,厨房给少夫人备了些点心,劳烦翠烟妹妹去看看好了没。 这是有意支开翠烟了。 翠烟望了小姐一眼,没动,苏安安抬了抬手,“去,翠烟。” 她好奇,青禾要说什么? 翠烟离去,青禾就往苏安安手里塞了一个小药瓶,凑近压低声音道:“安安小姐,夫人操心少爷的子嗣,怕少爷体力不济,洞房前,你只需要在合卺酒里下一点点这个助兴的药就好。” 第7章 洞房 苏安安蹙眉,让她下药给病秧子助兴? 就今日看他咳的那程度,怕是一点,他都受不住,说什么担心子嗣,不就是想让他死? 原先就知道表姑母怕是不待见他,不然也不会放养乡下这些年,就是没想到,表姑母竟然这么容不得他。 她抿唇,捏着药瓶往外推,装作害怕的道:“不行,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那些会以为我想害少爷,不妥不妥。” 青禾哄道:“不会的,你只要下一点,就一点点,不会被查出来的,只是自然的情动而已,这本也只是助兴的,再说,新婚夜不都有这个习俗嘛,主要还是担心你们第一次见面,洞房羞赧,又不是什么坏事,你尽管放心。” 青禾将一场陷害说成长辈的担忧,且洞房之夜,是有些家庭怕新人拘谨,往酒里添加一点助兴的药的,但那是对正常人,不包括病秧子。 真当她一点都窥不破里面的玄机吗? 若是她单纯的信了,中途出了意外,第一个被推出来的,就是她。 表姑母可以找任何理由摘除她与苏家的联系,反正只是一个远房表亲。 青禾见她不语,以为被说动了,而后又拍了拍苏安安的手,“别怕,大夫人可是想让你好好的伺候少爷呢,你只要乖乖照做,大夫人就把苏家绸缎庄的生意,往京城引荐引荐,你父亲不一直想在京城混出名堂嘛。” 青禾搬出父亲,名为提拔,实际也是暗示,你若不做,你父亲的事业也会受损的。 苏家的生意说到底还是要仰望着表姑母,谁让表姑母家是有权势呢,攀亲带故,苏家才发展起来。 苏盛是万万不敢开罪她的。 青禾深谙其中道理,料定她定会同意。 苏安安望了一眼青禾的鞋面,看来,她不松口是不行了。 只好装作犹豫的样子,“表姑母此言当真?” 青禾:“自是不会骗你,快收好,别被人发现了。” 苏安安忙作慌乱的藏在衣袖里,青禾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才开门离去。 一离去,翠烟就回来了。 苏安安的眼神暗了下来,将那个药瓶吩咐翠烟处理掉。 翠烟一愣,也知道这是个两难的选择,担心道:“万一……” “没事,我自有分寸。” ~~~ 一个时辰后,丫鬟传话,少爷醒了。 刘氏像模像样的过去关心了番,“承儿,你可算醒了,你刚刚可是吓死婶娘了。” 沈君承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慢的坐起,红纱覆眼,遮住了他的情绪。 扯了一个病弱的笑,道:“沉疴旧疾,劳婶娘担心了,君承不孝,现在已经没事了。” “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氏的声音听着真诚又担忧,只是表情,却淡的出水。 反正是个瞎子,做个样子就算了,怎的还真要她为这瞎子做出一副掏心样不成。 沈君承透过覆眼的薄纱,看着眼前“慈爱”的婶娘,唇角划过一抹一瞬即逝的笑。 就这么你来我往,“婶慈侄孝”一场,刘氏打算起身走了。 走时,她还不忘试探一番,“承儿呀,这新娘子是婶娘的表侄女,婶娘千挑万选找高人算过的,是个旺夫相,且与你生辰八字极为符合,绝对是你的良人。” “就是出身商户,有点委屈了你,但是,若能冲去你的霉运,于你身体有益,咱也就别介意了,你说是不是?” 沈君承安眉眼微垂,覆着的红纱敛去了眸子里的淡漠,莞尔道:“是,婶娘一片美意,君承明白。” 刘氏装作欣慰道:“嗯,你明白就好,婶娘也就怕你多想,以为沈家不在乎你,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二叔一直都非常疼你的,这次不是归途耽搁,你二叔一定赶得及来参加你的婚礼的。” 沈君温润一笑,表示理解。 刘氏看着他谦顺的模样,唇角弯起,而后又道,“那待会儿吃了药,若是无碍就去看看新娘子,新娘子可一直在等你呢。” 刘氏一走,潮声就过来,将青禾的行动报了上去。 沈君承微微嗤了一声,不愧是她,一贯下作的套路,难怪刚刚走时还特意暗示他去看新娘子,生怕他称病不去洞房。 潮声恭敬问道:“爷,要处理掉吗?” 沈君承顿了顿,唇角勾出一个笑意,“不必,将计就计。” “是。” 戍时初,夜幕慢慢的笼罩了下来。 走廊上挂着红色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红色的绸带兀自飘零,白天热闹的气氛,轰然散尽,只余无限的安静与萧索。 沈君承一步三咳的,在丫鬟的搀扶下穿过走廊,来到新房门口。 另外两个丫鬟忙有眼色的推开门,吱呀一声,门又被关上,隔绝了一切视线。 大红牙床上,苏安安盖着盖头,双手合握,很是标准的闺秀坐姿。 尽管对方看不见,但是该有的礼仪,苏安安并没有懈怠。 沈君承瞥了眼新娘,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手中盲杖轻点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苏安安只能看到他的鞋面,往前缓慢的走着。 就在她以为他是要摸过来掀盖头时,忽然看他掉转了方向,而后温温道:“盖头劳烦夫人自己掀,为夫眼睛不便,便是掀开,也看不到你。” 苏安安略微诧异,以为越是有残疾的人,往往越是忌讳,没想到,他说的如此淡然。 柔顺的应了一声,“是,”她掀开了盖头,视线明朗,终于看清了新郎的样貌。 肤色冷白,发色很黑,唇薄,鼻梁挺,下巴轮廓流畅,眼眸被红纱所遮,看不清全貌,但是红烛葳蕤,愈发衬的他身形单薄,一眼望去,倒是一副病美人的姿态。 打量了一瞬,她的目光落在他覆眼的红纱之上。 听说这位少爷得了眼疾后,遇到强光眼睛会流泪,所以,即使瞎了,白日仍然会覆上白纱,久而久之,成了一种习惯,周边的人也都习以为常。 大概是今日大喜,那白色的纱被换成了红色。 收回视线,她缓缓走来,看着桌上的酒壶,提起开始倒合卺酒。 本是新郎做之事,奈何他眼睛不便,只能自己来倒。 沈君承不语,余光瞥着她倒酒,又看着她的衣袖,看她何时下药。 第8章 试探 直到酒杯递到他手里,苏安安温柔的来一句,“夫君,喝合卺酒了”沈君承都没看到,苏安安下药。 奇怪,明明青禾不是叮嘱她了吗? 为何不下? 还是已经提前下在了酒壶里? 指尖摩挲了下酒杯,他莞尔一笑,与苏安安交杯。 倒要看看她喝不喝就知道了。 杯子已经触碰到了唇边,余光看苏安安竟是一脸坦然,没有半丝犹豫。 沈君承蹙眉,立马装作咳嗽,而后自然的放下酒杯道:“抱歉,为夫体弱,旧疾又犯,这合卺酒,怕是不能陪夫人喝了。” 苏安安闻言,顺势也放下了酒杯,忙道:“是妾身考虑不周了,忘了夫君身体抱恙,那夫君快喝些茶水润润。” 她又倒了一杯秋梨水递过来,这个季节,府里常备秋梨水,就是给少爷润肺止咳的。 沈君承又看着她会不会在梨水里下毒,可是,没有。 抿了一口,是秋梨水一贯的甘甜。 难道,是在菜里? “夫人该饿了,快些吃点东西。” 苏安安其实也不太饿,毕竟之前吃了糕点垫肚,她拿起筷子,道:“嗯,夫君也吃些吗?妾身帮您布菜?” 沈君承摆手,“我不饿,夫人吃,多吃些。” 苏安安应了一声,往碗里夹了一点菜。 菜色冷了,味道大打折扣,但苏安安心思也不再菜上,而是落在旁边之人的身上。 堂没拜完,盖头没掀,合卺酒也没喝,可以说是他身体不好所致,那是不是也可以理解,其实,他也不想成亲呢。 蓦的,又想起前世,她私自逃了以后,沈君承并没有过分追究,那淡薄的态度或许是因为,他也不愿意? 思及此,她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看来,都是对命运无奈之人。 沈君承敛眉,她往这边看,是在想什么? 垂睫,看到她吃了那些饭菜,面色并无异常,沈君承暗想,难道,她不打算下毒? 可是…… 心思微转,他抬手,装作看不见不甚拂掉了两只酒杯,啪嗒一声,惊了苏安安低头看。 一瞬,他掌心微抬,指尖一弹,一粒白色的药丸瞬间稳稳的落在了酒壶的壶嘴里。 杯子碎了,他装作一脸歉意,表示自己只是想与她碰个杯聊表歉意。 新婚夜不能喝合卺酒,他过意不去,便想着以茶代酒,与她碰个杯表示。 苏安安莞尔,吩咐丫鬟收拾起了碎杯子,重新换了两只杯子,而后为他单独倒了一杯秋梨水,自己倒了一杯酒,虚虚一碰,一饮而尽。 酒不是烈酒,或许原本就体贴了新郎的身体。 饭毕,沈君承食指曲起,轻扣了两下桌面。 门外的小婢女立马进来,识趣儿的将饭菜撤下去,又续上了一壶秋梨水。 剩下就该沐浴就寝了,丫鬟去备水,两人干坐着,一时无声。 苏安安绞了下帕子,想起待会儿的洞房。 看他之前的表现,应该是不会洞房的? 但是,万一他要真洞房呢? 倒不是苏安安不愿,既然嫁过来,那就是自己义务,只是…… 她下意识在沈君承清瘦的身躯上扫了眼,他,行吗? 走一步都要咳几声,半途万一…… 思索间,丫鬟来报,水已经备好,苏安安才惊觉自己思绪跑远了,咳了一声,微微尴尬。 沈君承起身去了另外一间房沐浴,云袖一甩,微冷冽的风拂在苏安安的耳边。 她回眸看了看他的背影,总感觉那一瞬,他好像不悦。 错觉。 罢了,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在耳房沐浴。 翠烟帮她把凤冠钗环全部卸下,一头泼墨般的秀发就落了下来,垂在腰际。 再洗掉那一脸夸张的胭脂,白皙的小脸就露了出来。 瓜子脸,多情眼,肌肤白皙,吹弹可破,十六的年纪,可已然发育的很好,身段也是玲珑有致。 另一个侍奉的丫鬟看到少夫人这么漂亮,愣神了一瞬,随后一直夸赞。 翠烟与有荣焉,她家小姐就是漂亮,洛城有名的美人呢。 苏安安看她那骄傲的神情,浅浅一笑,视线落在铜镜之中,蓦的几分恍惚,不由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前世,这白皙的脸庞最终变成蜡黄土黑,其上疤痕遍布,似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盘旋,吓得人退避三舍。 洛城美人最终沦为了洛城第一丑,人人厌弃。 无人的深夜,她摸着这一条条疤痕,多少次痛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何尝狠得下心毁了容貌,她何尝不留恋呢。 终于,上天恩待,她又看到了这张完好如初的脸。 翠烟看小姐对着镜子发呆,不由笑了笑,小姐爱臭美的毛病又犯了,以前总是时不时要照镜子,看仪表妆容,生怕自己不美了。 她摇了摇头,笑着催促,“好啦,小姐,别臭美了,姑爷来了,您快起来迎接。” 苏安安恍然回神,嗔了翠烟一眼,而后站起来去门口迎接。 这一回眸,她就愣住了。 只见沈君承一身大红绸衣,外披罩衫,乌发轻散,先前覆在眼睛上的红纱换成了一贯的白色。 烛光拉长了他清瘦的身影,冷白的肤色让他身上的红愈发刺眼,褪去繁琐的婚服,此刻更显得他身形单薄,一举一动,那种病态的美更为明显。 蓦的,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在卿玉楼里的姑娘们说的骨相。 这种柔美的骨相,大多红颜薄命。 而他,确实也没活长远…… 沈君承看到了这女人愣住的表情,本是不悦的,可是下一秒,又在这人的眼中看到了同情。 他讨厌看到那种同情的眼神。 他从不需要,眉头微蹙,音色偏低,“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夫人。” 苏安安回神,自觉刚才失礼,忙上前来,“那妾身扶您去歇息。” 她走过来搀扶住他的手臂,沈君承却停住了脚步,装作不经意拂开她的手,一脸为难道:“为夫今日咳疾又犯,大夫说恐会传染,所以今夜……” 苏安安抬眸,她猜对了,果然他是不愿洞房的,那刚好。 于是她莞尔一笑,道:“妾身明白,妾身今日睡榻即可,夫君尽管好好休息。” 沈君承挑眉,倒是反应的快。 第9章 引诱 他又咳嗽了一声,把病弱的样子演绎的很好,“但是婶娘又特别关心我的身体,还牵挂着子嗣,明天定要问你……” 苏安安明白,他这是怕刘氏问起,自己说出实情,惹得刘氏再生疑虑,顿时保证道:“明天婶娘那里,妾身自是知道怎么回答,夫君放心。” 沈君承诧异。 她还有刘氏的命令,就算不用药,沈君承也以为她可能暗藏后招的,没想到,她却平淡的很,甚至面上还有一丝庆幸,仿佛不用洞房,她也舒了一口气般。 敛去疑虑,他场面式的说了句,“那就委屈夫人了。” “不委屈,夫君身体为重。” 说完,她就把床上两床被子抱了一床过来,铺到上面,然后还体贴着,“夫君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 “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即可。” 沈君承余光瞥了她一眼,应了句,“好。” 两人从头到尾都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 苏安安铺好了床,下意识摸了下袖口,空空如也,顿时心惊,一扭头,才发现落在新床之上了,想来是刚刚抱被子不小心从袖口滑下去的,她松了口气,连忙走过去准备拿回来。 许是心急,快到床边时,左脚忽然不甚踩住了裙摆。 “啊……”伴随着一声惊呼,她整个人直直的往前跌去。 沈君承已经到了床边,只感觉身后忽然一阵疾风,眉眼立马严肃了起来,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打算光明正大的袭击? 他下意识转身,掌心蓄力,可迎接他的不是偷袭,而是美人入怀,馨香幽幽。 哐当一声,动静略大,沈君承被苏安安一下子扑倒在柔软的大红牙床上,震得帷幔晃动。 门外的两个小丫鬟听到这软糯的呼声,还有动静,瞬间红了耳尖,而后两人默契的走到走廊那边,主子行房,这些丫鬟可是听不得。 走廊侧边,李妈听到动静,老脸堆起一层得意的笑,悄然转身。 苏安安楞了一秒,看着眼前咫尺距离的俊颜,瞪大了眼睛。 面色爆红,忙从人身上爬起,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过来拿一个东西,不慎踩住了裙角,没站稳,撞倒了你,真的很抱歉。” “你没事?” 她道歉的语气挺诚恳的,只是刚刚的动作,让沈君承暗讽。 呵,就想着她怎么没有后招呢,原来是想弄出这一出。 怕用药被查出端倪,所以打算直接引诱他? 刚刚那架势直接奔他怀里,说是不小心,沈君承才不信。 这苏安安倒算是个谨慎的。 眸子微暗,他慢吞吞坐了起来,先咳嗽几声,来个虚弱的不行的样子,而后装作惊讶的问,“夫人这是想洞房?” 苏安安囧的不行,“不,不是的,我只是……” “抱歉,”沈君承打断了苏安安的话,故作无奈道:“为夫最近身体每况愈下,实在是有心无力,哎……” 他欲言又止,一副超级为难的样子,“且再等一段时日,等为夫健康些。” 苏安安囧的头顶生烟,感觉越描越黑。 确实,刚刚她的动作,堪称虎狼之举,直接把人推倒了。 她闭眼,再次解释了一遍,真的只是来拿东西的,绝非你想的那那样。 面色看着很认真,半分不作假。 沈君承没出声,余光打量了她一瞬,捂着唇又假装孱弱的咳了起来,问:“那夫人要拿什么?” “哦,刚刚抱被子时,腕上镯子不甚滑落在床上了。” 苏安安忙走上前,将他旁边的东西拿了起来,放进了袖口。 沈君承眯了眯眼,这明明不是镯子,而是一个精致小巧的蝴蝶玉佩。 她这么紧张的过来拿,难道这玉佩有什么玄机? 还是,心上人送的? 他暗自思衬,没有说话,只是惯性装作咳几声, 苏安安听这一连串的咳,内心有点不安,心想该不会刚刚那莽撞一扑,把人扑内伤来了? “你不要紧,要不要我给你叫个大夫?” 沈君承止住了咳嗽,摆了摆手,“不用了,老毛病了,歇会儿就好。” 苏安安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夫君快快歇息。” “嗯,你也是。” 苏安安莞尔,走时体贴的帮人把帘帐落下。 回到榻上时,她摩挲了袖口的玉佩,心想,回头还是做个挂绳,带在脖子上。 这玉佩,今世万不能再没了。 一炷香后,房间陷入了寂静中,苏安安折腾了一天,疲倦的很,已经进入了梦乡。 可是,梦不安稳。 她仿佛回到了后巷,在炎热的天气里洗衣,劈柴,忙不完的活计。 她很累,很热,很渴。 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水,太阳异常毒辣,晒得她大汗淋漓,举步维艰。 她走不动了,倒在后巷,热气蒸干了她体内的水分,她渴的无以复加,就在这时,忽然有个男人走来…… 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他搓了搓手,露出一个猥琐的笑,然后伸手过来,似乎想…… “不,不,”她恐惧的后退着,“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啊……”苏安安猛地睁开眼坐起,下意识的就看自己的衣服。 完好,没破。 龙凤喜烛,彻夜不熄,照着整个房间昏昏暗暗,苏安安看了一圈,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内心的恐惧。 是梦,是梦而已。 不是真的,她已经重来了,重来了…… 再也不会回到后巷去了。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而后无助的抱着双膝。 沈君承微微撩开床帐,看着她蜷缩的背影,眼波深沉。 等梦魇的后劲儿过去,苏安安才反应过来,她是真的渴,而且还挺热,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赤脚下榻,鞋都没穿,她去桌边到了杯水,一饮而尽。 还是渴,她又倒了两杯。 一连三杯过后,稍微有那么一点缓解,但还是很热,她诧异,不过是四月的夜,为何会那么热?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她心想,这是怎么了? 慢慢走回榻前,忽的感觉体内像是有蚂蚁啃噬,血液似乎在躁动。 腿一软,跌在了榻前。 第10章 能忍 热浪翻涌,袭击着她的理智,这感觉很不好,像是,像是……中药了一般。 前世在卿玉楼的后巷,见的最多的就是被下这种药的女人。 想到这,苏安安忽然瞪大了眼睛。 难道青禾不放心自己,所以私自在饭菜里也下了? 可是没道理啊,青禾来找自己,目的就是想把自己摘除干净,可见其谨慎,不该是这么莽撞的。 且以她身体之内那翻江倒海的程度,若真是下给沈君承,肯定会直接害人一命呜呼,随便来个大夫一查就知道问题所在,这刘氏,更不应该这么蠢。 所以,这药到底是谁下的,何时下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是有别人想害沈君承? 她倏地回眸,看着床那边紧闭的帘帐,烛光只倒映出一个模糊安静的轮廓,他似乎陷入了沉睡…… 她一连串疑问,可是体内却越来越热。 这药极烈。 烈的苏安安瘫在榻前,难受的蜷缩在一起。 血液滚烫的能灼伤肺腑,喉间干的能着火,想要冰凉的东西…… 她又看向帷帐那边,睡着的人毫无所觉,整个房间里只充斥着她急促的呼吸声。 不行,她不能对沈君承做什么。 她得出去,出去喊人。 扶着榻想起来,但是双腿竟丝毫用不上力,不仅如此,眼前也越来越晕,先前那股热感也逐渐变成了恶心难受。 来人……来人…… 她难受的喊着,嗓音弱的如幼兽,呜呜咽咽,根本没有人听到。 爬不出去,喊不出来,她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模模糊糊之际,好像看到床帐被撩开。 那人摸索而来,微凉的掌心覆盖在了她的额头,眼前倏地一黑,她没了意识。 沈君承看了看她潮红的面色,收回了掌心。 倒是能忍。 深夜,万籁俱寂。 忽然,一声丫鬟的急呼打破了安静,“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昏过去了,快去找陆大夫。” 霎时,东苑新郎那边变得嘈嘈杂杂,丫鬟们忙进忙出的。 这丫鬟声音挺大,瞬间惊动了偏院和西苑歇息的客人。 沈君承久居乡下,有些偏远,许多宾客过来,不能及时赶回,便要在这宿一晚。 此刻,听到东苑的动静,又要找大夫干嘛的,所有人都以为是沈君承不行了,赶忙爬起来看热闹去。 偏院里,刘氏还未就寝,就等着好戏呢,果然,要上演了。 主仆两人对视了一眼,刘氏赶忙起身换了一身马面绛紫裙过去,细纹横生的眼角,带着丝丝期待。 走时青禾还细心的故意把大夫人一丝不苟的发髻弄乱点,显得是睡着后因为担心匆匆起身没来得及打理的效果。 刘氏扬眉,表扬了青禾心细。 青禾谄媚一笑,看来,好处八九不离十了。 东苑有事,丫鬟小厮穿梭,忽的一下,有人撞到了匆匆而走的青禾,忙怯懦道歉,刘氏心思不在这,直接往前走,青禾也就不好计较,连忙跟上。 一进门,还未看清躺着的是谁,刘氏就哀呼,“承儿,承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婶娘啊。” 边嚎,还边打算干挤两滴眼泪,只是这眼泪还没挤出来呢,忽然,就听到了一道温温的声音,“婶娘,我在这呢,承儿没事,您莫要担心。” 第11章 烈药 “承,承儿?”刘氏回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人,有点懵,“这是怎么回事?婶娘听得丫鬟又去喊了陆大夫,还以为你……” 沈君承道:“不是我,婶娘,是夫人,夫人不知何缘故,忽然昏了过去,我心急,就让丫鬟快去找大夫过来瞧瞧。” “安安?”刘氏诧异,怎的是她晕了,“她为什么会晕?” 沈君承故作窘迫,“咳咳咳,侄儿不知,大夫正在给安安检查呢。” 刘氏往床上瞧了瞧,确实躺着的是苏安安,陆大夫也被请来了,正在为苏安安针灸。 眉心微蹙,她看了一眼青禾,意思是你怎么交代她的?怎的是她躺下去了? 青禾一脸茫然,她明明好好交代的了,就是苏安安不听话,没有下药,也不该是她昏迷啊? 再说,那药也不是昏迷的啊? 既然搞不懂,那就静观其变,刘氏面上表情马上管理好,“你没事就好,听得这边动静,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吓了婶娘一跳。” 沈君承再次摆出那一套:“又劳婶娘担心,君承不孝。” 刘氏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但是又猜不透变数,只好又命人赶紧给少爷看座,而后一直盯着陆大夫。 半晌,陆大夫收回银针,苏安安猛地咳嗽出一口血,颜色发紫,显然是中了毒。 刚好,那些看客们也赶到,西苑偏远,走来的脚程都没有刘氏快。 一进来就看到新娘子吐血,众人吓了一跳,叽里呱啦的问这是怎么回事等等,吵得刘氏脑瓜子疼,一摆手,道:“安静,且听陆大夫怎么说?” 陆大夫收了银针,赶忙起身去开了个药方,让小厮连夜去抓药,看那情势,似乎蛮紧急的。 一行人更加好奇了,将这个房间围的快水泄不通。 陆大夫收了医药箱,道;“诸位莫慌,现在少夫人已无大碍,稍后静养几天即可,”说到这,他叹了句,“幸而老夫赶来的及时,不然,怕是夫人就要毒发身亡了。” 闻听毒发,刘氏眼神一暗,“毒发?陆大夫,此话怎讲?” 陆大夫却道:“能否请少爷把少夫人之前的吃过的剩菜取来,或者餐具也行。” 沈君承立刻吩咐人去拿。 片刻,潮声回来,说剩菜已经被倒掉,盘子也清洗干净了,唯有一壶合卺酒酒,一小厮贪下来,准备自己喝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喝呢。 现在被他们找到了。 小丫鬟恭敬的递上哪壶酒,陆大夫忙上前查看,只需打开盖子一闻,就变了脸色,“回侯夫人,少爷,找到了,这便是毒源之头。” “此酒里面被下了大剂量的极乐散,若是身体强壮之人,喝一杯可助兴,但是,若是体弱之人,喝一杯,怕是承受不住药性,进而导致中毒。” “少夫人身体孱弱,如何受得住这烈性药,所以,才会导致直接昏了过去。” 一听极乐散,有些经常混迹风月场所的宾客不乏唏嘘,那是青楼专门调教妓子的药,其效果可想而知。 第13章 飙演技 刘氏面上径自稳着,道:“是有这么回事,你先前拜堂时忽然昏迷了,后面大夫说无碍,婶娘便遣立马青禾去给安安报个平安,省的新娘子挂心。” “怎么,”刘氏敛眉,“承儿怀疑是青禾做的?” 沈君承:“不敢,婶娘待承儿宽厚,承儿自是知道,只是,青禾毕竟进入过新房,为了婶娘的名声,还是搜一搜为妥,不然,怕是有人借题发挥什么的,无端的累了婶娘的名声。” 刘氏忽然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即便知道不是青禾下的,但仍觉得不安。 于是心思一动,而后掩帕,一脸难过道:“自你八岁得了眼疾,婶娘日夜不离的照顾你,看着你长大,为你娶亲,婶娘怎么会害你呢,承儿,你这般,分明是怀疑婶娘是不是?” 刘氏涕泪,好生伤心,一副我处处为你好,结果你竟然怀疑我的样子。 立马有几个旁支家的夫人有眼色的过来安慰,有的还指责沈君承不懂事,怎的能怀疑事事疼你的婶娘呢,瞅瞅你婚事一切事宜,不都是你婶娘为你操办的。 众人七嘴八舌,仿佛沈君承若是执意搜身,是多么过分的行为一样。 是啊,刘氏这人,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所有人都传她心慈良善,贤良淑德,这么一个善良之人怎么会害自己的侄子呢? 再说,这些人站在刘氏那边,是真的为刘氏委屈吗? 不是。 只是因为他们想借机刷个好感攀上刘氏,谁让刘氏现在才是沈家的主母,他不过是一个父母均去的孤儿,一个还占着世子头衔的碍事鬼罢了。 青禾看阵仗往大夫人那边倒,自是明白这其中因果关系,于是立马加大劲儿的哭来表忠心。 沈君承看着这一幕,似乎是早就猜到的结局一样,温温道:“婶娘这是做什么,承儿怎么会怀疑您呢,只是怕这些宾客不知婶娘的好,误会了婶娘,既然大家都如此“通情达理”,承儿又怎会非要搜青禾之身呢,承儿是最相信婶娘的。” 刘氏拿着帕子揩泪,眸里闪过一丝得意。 真以为这些人会站在你这边吗,天真。 她拍了拍沈君承的手,道:“好孩子,婶娘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你放心,今儿这事,婶娘一定给你查出幕后凶手的,绝不会委屈了你。” 到时随便弄个丫鬟出来顶罪就行了。 沈君承表现的很是相信刘氏,又是一派“婶慈侄孝”的场景。 青禾的心放了一放,在大夫人的命令下起身过来伺候,只是刚站起,腿窝忽然一疼,一个踉跄她跌倒在地,而后怀里掉出一个香囊,且这香囊的口还没系好,死巧不巧的漏出了一个药瓶。 一时间,全部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药瓶之上。 青禾瞪大了眼睛,立马去捡那个药瓶,只是潮声眼疾手快,更快一步拿到了药瓶,递给了陆大夫。 陆大夫打开一闻,当即变了面色,“这正是少夫人所中的极乐散。”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默了。 你就算再有心包庇刘氏,但也不代表这么多人,就赤裸裸的说瞎话啊。 这药,可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从青禾身上掉下来的,且还正是少夫人所中之毒。 第16章 城府 至少这次试探出了,那个病秧子果真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知道她们的计划不说,还能反利用,呵呵,隐藏的够深啊。 这些年不争不抢的,差点真的以为这沈君承是个安分等死的了。 没想到,还能扑腾。 刘氏甩袖,哼,这一点她自然也想到了。 这病秧子在乡下呆了这些年,虽说身体不好,但是苟到现在都没死呢,要是没一点心机,刘氏是不信的。 这次贸然采纳了青禾的建议,她也是存了试探之心的。 李妈见夫人气怒不消,又道:“夫人何须动怒,就算被他得逞了一时又如何,他那身体,想跟您斗,也得看看有没有精力呢。” 陆大夫可是亲口说了他身体不好,余生多少,都看命数的。 “如此一个人,夫人何必较真,大不了放任他自生自灭,还不沾染您的手。” 刘氏蹙眉,她之前就是这么想的,可关键是他到现在还没死呢。 眼瞅着明年就及冠了,到时候势必要回府,那延儿的世子之位就没希望了。 刘氏跺脚,现在肯定不能在做什么,只好回去从长计议。 所有人散去后,夜又慢慢恢复寂静,沈君承朝陆大夫感谢了番。 陆大夫叹气,像模像样的开了药方,而后叮嘱几句离去了。 静室内,潮声来报:“爷,青禾已经杖毙。” 沈君承嗯了一声,青禾若不是出这个主意想邀功,也不会被杖毙,自食其果罢了。 “明天把此事儿散出去。” “是。” 沈君承装昏迷,这一夜两人自是分开睡。 新房内一直昏睡的苏安安,在所有人散去后,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青禾被发现,要拖出去杖毙时就醒了,只是故意没睁眼,听外面动静而已。 翠烟忙扶着小姐坐起来,问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没? 苏安安摇头,原先潮红的面色已被苍白取代。 翠烟忙去端药,喝药期间,又将刚刚刘氏杖毙青禾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 “小姐,您不知道,大夫人竟然不放心您,还在酒壶里下了极乐散,那可是要命的药啊。” “幸亏姑爷没有喝,不然,怕是凶多吉少。” 翠烟一脸担心的念叨着,没想到大夫人如此容不得少爷,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安安淡淡一笑,“翠烟,你真以为那极乐散,是表姑母下的吗?” 翠烟:“?” 不过是中计罢了。 苏安安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青禾不会那么莽撞,表姑母也不蠢。 原先以为可能是别人想害沈君承,直到,听翠烟说毒是在酒壶里。 当时她明明也没打算喝酒的,是某人,突然要与她碰杯才喝的。 可见,某人一早就知道酒里有毒,更怕是一早就知道刘氏的计划,来了个将计就计。 果然,高门大户出来的孩子,哪儿能有一个是单纯的不谙世事。 他只是眼瞎,不是心盲。 翠烟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姑爷利用了小姐! 苏安安淡淡一笑,仅仅是单纯的利用吗? 不,不是。 第17章 敲打 他既然下药,也可剂量再重一点,直接把她弄死省事,这样倒是更能彰显刘氏的恶毒,他还能清净些,少了个眼线,且还不用摊上什么责任。 但是他没有,反而及时为她喊了大夫,存留她一命。 一,或许是因为弄死了她,他知道刘氏肯定还会想法塞人进来,嫌弃麻烦。 二,他这也算是存了敲打,告诉她只要安分,便会相安无事。 他不想应对刘氏想法子塞进来的人,盼她能识破,做个安分的人。 苏安安叹气,没成想,传闻中的病秧子,透彻至此。 翠烟还在生气中,碎碎念着,“姑爷竟这般不管小姐死活,亏得小姐之前不愿意害他,硬是违背了大夫人的命令,让奴婢把药处理了,可扭头姑爷就毫不手软的用小姐做筏子,真是太不公平了。” 苏安安摇了摇头,无甚好生气的,受制于人,哪儿有什么公平可言。 再说,她本就是刘氏的远房亲戚,沈君承不信任她是自然的。 她劝了翠烟两句。 翠烟自是也明白,她们其实最没立场,只是替小姐喊两句罢了。 她愁道:“这事儿砸了,那明天表姑母势必拿您撒气了,小姐。” 此事没办好,还折损了她的名声,依照刘氏的脾气,怕是小姐要受苦了。 苏安安摇头,“不必担心,她不会惩罚我的。”顶多骂一顿。 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需要一个线人。 翌日。 沈君承称病不去敬茶,刘氏不仅什么都不能说,还得表现大度亲自去探望一番,毕竟,面上的关系还要维持住。 刘氏这次可是把慈爱展现的淋漓尽致,一直解释昨夜真的只是青禾死到临头胡乱攀咬,让沈君承莫要放在心上。 过了一晚,沈君承表现自然淡定些了,表示明白,自是相信婶娘的。 刘氏笑,笑的攥紧了帕子,一头病秧子狼。 苏安安也中了毒,虽然清醒了,但也是体弱,敬茶也没有的。 刘氏和蔼的笑着,笑的脸都僵硬了,一个二个都这么弱,活该凑成一对儿。 心里腹诽,但面上无可挑剔,看完了沈君承,又去那看个苏安安。 苏安安表现的受宠若惊,忙拖着病体下来行礼。 刘氏一脸关怀,免了她的礼,又嘘寒问暖的问了几句,送了一些补品,面子做足了之后,才使了个眼色,李妈立马遣散了丫鬟,关上门,自己亲自在门口守着。 屋内只有二人时,刘氏面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苏安安早已想好了应对,当即眼眶一红,委屈的喊一声,“表姑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 她将自己想好的应对之词说出来,什么当时她按照命令下了药,且只下了一点点,可是沈君承却以咳嗽为由,不宜饮酒拒绝了,侄女本想下到茶水里的,谁知他眼盲,不小心打翻了原先的酒杯。 她低头捡杯子的一瞬,就见他已经拿起茶杯要与自己碰杯了,无法,为了应付他,就喝了一杯酒。 苏安安嘤嘤哭着,说的真假参半,且沈君承这一计,本也暴露了自己,那她何不趁机把这事儿也推到他身上。 第19章 多亏 潮声领命离去。 昨夜一出计,是他和二房宣战的开始。 忍了十年,是时候反击了。 风起,吹得枇杷晃动,沈君承望着那饱满的枇杷,淡淡道:“出来,殿下。” 话落,门口之处走来一蓝衣华服的公子,甩着折扇,笑嘻嘻的说:“沈兄不够怜香惜玉呀。” 那娇滴滴的妻子,竟然能来一句不听话就除了,那怎么着也该嘿咻嘿咻完,除掉啊。 不然,暴殄天物啊。 折扇一收,他无耻的来一句,“除之前,你把房给圆了,不然你多亏。” 都被拖成二婚了。 沈君承瞥了他一眼,对他调侃的语气不做搭理。 殿下摸了摸鼻子,故意来了句,“该不是沈兄真病的不行?” 沈君承扫了一个眼刀子过去,那人哈哈的笑了起来,原来,沈兄也是在意的。 他坐下,熟练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八卦道:“那刘氏走了?” “嗯。” “啧,听说,昨夜新婚夜,你那好婶娘,为了给侄儿助兴,下了烈性春药,可惜,新郎没中,却被新娘误喝导致中毒了,现在,外面的茶楼可都聊的津津有味啊。” 众说纷纭,且有人推波助澜,刘氏的名声,可是远播了。 刘氏以为昨夜敲打了那些人,就传不开了吗? 等她到了京城,听到这消息,保证是个惊喜。 殿下一脸玩味,对昨夜究竟如何没有追问,只是道了句:“你这婶娘啊,未免太急性了。” 沈君承淡淡:“她是该着急了。” 还有一年,他就及冠了,到时候势必回到侯府,拿到世子之位,她不想把这个位置给他,可不是得着急吗。 殿下耸肩,沈兄这是打算出手了。 沈君承无视他的表情,径自问道:“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被称呼殿下的是七皇子,闲王宋行远,今年已经封王搬出了宫里。 他挑眉,笑的几分苟,“这次来,有事请沈兄帮忙呗。” 他将自己的要求说出来。 沈君承挑眉,“堂堂一个殿下,竟然走私盐?” 你是有多缺钱。 宋行远坐的随意,神色还是一贯的慵懒,“没办法呀,本王很穷的。” 沈君承淡淡一笑,闲王穷? 呵呵,他自是不信的,怕是没有哪个皇子有他富裕,却又没他能装,天天喊穷。 囤这么多钱财,不过都用来招兵买马罢了。 宋行远见他不语,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哎哎,叫你那博彦给开个后门呗,抽税照样。” 博彦是沈君承的一大亲信,禹都商会的会长,但实际商会背后真正的主子,是冷莫言。 也是沈君承,冷莫言这个名字不是过他方便行走的另一个身份罢了。 鲜少有人知道冷莫言就是他,眼前这个王爷算是个意外,谁让这厮,就认得出他呢,也不知道他怎么认得出来的。 禹都商会近两年势头发展很猛,不得不说,沈君承也是很有经商的头脑,现在,禹都已经有了比拟闵中的架势,且还有一个很赚钱的营生。 漕运。 所以,闲王想走私盐,就盯上了禹都的漕运。 沈君承顿了顿,挑眉,“五五开。” 宋行远跳脚,“沈君承,你过分了啊,你就帮我运一下而已。” 沈君承莞尔,“那可是犯法的事儿,被逮到我们商会好不容易积攒的信誉会崩塌的,且这么风险极高的事儿,除了禹都,怕是也没人接受,所以五五开而已,莫要激动。” 犯个屁的法,这些年你自己犯法的事儿干的不比本王还多,也没见你信誉崩塌。 你就是要趁火打劫。 你造不造本王是王爷啊,连我都敢宰。 沈君承面色淡淡,将前后风险细细说一遍,朝廷最近查的确实很严格,皇上有意监管私盐,大肆整顿,现在所有靠这个发家的人都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停,也就宋行远,还敢顶风作案,那不多收一点利益,岂不亏死。 宋行远眯眼,“对了,你让本王帮你找的那个崔叔,本王有些眉目了。” 沈君承蹙眉,“当真?” “嗯,本王骗你作甚,他就在……” 宋行远拖了个音,半天不说关键字。 沈君承直接道:“四六。” 宋行远挑眉,果然,这个消息有价值。 能多一成是一成呀,他也不卖关子了,道:“早年他似乎被追杀过,后逃到寒山避难,然后没了消息,本王已经派人去查探了,但是寒山千里之远,来回怕是耽搁数月,你且先安心等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放心。” 沈君承虽说也有自己的渠道,但若是查父亲当年战场上那些忠将后续的安排变动等,还是需宋行远这厮出面内务府查的快些。 果然,他查了两年没查到,他不过三个月,就有了眉目了。 若是能找到那人,父亲的冤案昭雪,就会往前走近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真心实意的道了句,“多谢。” 宋行远立马趁机讲价,道谢要有诚意,比如你的这个抽成呀…… 回应他的是,沈君承的招牌温文一笑,“那禹都可能没这个荣幸帮殿下走这批货了。” 宋行远闭了嘴,你行。 沈君承扬眉,唤来了潮汐,让她去跟博彦说一声,具体什么时候走货,后续和博彦商量即可。 宋行远看到潮汐,小折扇瞬间又展开,抛了个媚眼,一句“汐汐”刺激的潮汐想拔剑。 那冷漠的样子,让宋行远直眯眼,折扇轻甩,浪荡的来一句,“啧,真冷,本王喜欢。” 沈君承挑眉,“想必她的朝阳剑法,你也同样喜欢。” 宋行远笑容一僵。 潮汐直接无视他,向主子行了礼,一个纵跃出了院门,身影利索潇洒。 宋行远叹气,摇着折扇说,下次他也培养些女护卫。 正事儿说完,沈君承就赶客。 宋行远啧了一声,难得正儿八经的问:“我还有正事说呢。” “闵中商会打算先动手了,禹都毕竟刚刚窜出来两年,不比闵中底蕴深厚,且那个周清,脑袋瓜子也不傻,本王得知消息,他打算联合另一家才迎商会,一起打压你,你可得撑住?” 第20章 表妹上门 倒是难得见他正经,沈君承莞尔,“劳殿下关心,沈某已有对策,暂时还撑得住。” 宋行远挑眉,行。 他起身,“撑不住的时候跟本王说,好歹咱俩认识那么多年了,能帮的本王一定帮。” 沈君承:“放心,到时候需要用得着殿下,沈某不会客气。” 宋行远笑了笑,又恢复成那懒散的样子,摆摆手,“走了。” 沈君承没回头,倒是友情提醒了句,“你最近动作有些频繁,靖王注意到你了。” 靖王是宋行绎,宋行远的三哥,也是夺嫡里,最受拥戴的那一位。 最近宋行远暗地里招兵买马,培养自己的势力,即使做得在隐秘,也难免出纰漏。 宋行远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放心,此次过后,本王暂时不会再有动作。” 言罢折扇唰的一下展开潇洒的走。 院里又恢复了安静,只余沈君承,继续望着那金灿灿的枇杷出神,眸光深远。 搬来这乡下十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为父亲报仇雪恨。 当年,欺他年幼,当真以为他一无所知吗。 他只是没能力罢了。 现在,他逐步发展,暗庄也建立了起来,是时候一步步揭开沈雍的真面目了。 宋行远将至门口,忽然迎面走来了一对父女,老者头发半白,精神矍铄,少女娇俏可人,一身杏黄襦裙,欢快的走来。 见到他,均纷纷行礼,“见过王爷。” 宋行远摆手,示意两人都不必多礼。 这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梁广文,沈兄的表舅师傅兼大夫,一个是他的女儿,梁明玉,也是沈兄的青梅竹马。 客气的和梁广文寒暄了番,看到愈发亭亭玉立的少女,宋行远夸道:“玉儿姑娘真是越来越漂亮咯。” 梁明玉立马害羞的低头,“殿下莫要打趣儿玉儿了。” 宋行远哈哈一笑,爽朗坦然。 寒暄片刻,他道:“那本王就不耽误先生给沈兄复查了,告辞。” 梁广文忙恭敬相送,望着宋行远离去的背影,浑浊的目光透着清明。 清静轩。 “表哥。” 梁明玉看到院里一袭白衣的沈君承,立马高高兴兴的走过来。 好久没见到表哥了,她很是想念。 沈君承早知道他们来了,早有小厮通传,已经备好了茶水,起身道:“舅父,玉儿,坐。” 梁广文实际是沈君承的远房表舅,但是因着他当年施以援手的恩情,加上这些年的教导,沈君承一般以舅父相称,感觉更为亲近。 梁广文捋着胡须,坐下后,关怀道:“承儿,最近怎么样?眼睛可还有不适?” “劳舅父费心,承儿一切都好。” 其实他的眼睛早在一年前就彻底好了,遇到白光也不会被刺的流泪,现在之所以还会覆着白纱,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梁广文道:“摘下白纱,舅父给你再瞧瞧。” 沈君承应是,取下了白纱。 或许是眼疾的原因,他与常人的瞳孔不同,颜色有些淡,淡让人感觉几分凉薄,但是瞳仁又很亮,在柔和的阳光下,像是水面上倒映出的波光粼粼。 第22章 挑衅 说完了昨夜,两人又聊起了当今的局势。 老皇上似乎不行了,七子夺嫡,争的厉害,各个皇子都在暗地里拉拢势力。 想夺嫡,钱财也不能少,三个商会,更是被暗地里拉拢的重中之重。 据调查,沈雍已经暗暗投靠了靖王老三,才迎商会投靠了老二舜王。 只有禹都,哎,跟那个游手好闲的闲王绑到一块了。 梁广文叹气,虽说那个闲王确实也有几分城府,但背景太单薄,但愿承儿的眼光是准的,不然,一朝跟错主,牵连了自己不说,复仇也是无望了。 梁明玉找到了月落,正是拉着月落开心的去赏花,途径听雨阁,刚好看到了一女子款款而来,身后的丫鬟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 梁明玉每年都来沈庄,这庄里的人她几乎都认识,那这个不认识的,应该就是苏安安了。 月落也适时的介绍,“明玉小姐,那便是少夫人。” 她撇了撇嘴,一脸待见,屁的少夫人,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表哥才不承认呢。 懒得与苏安安碰到,拉着月落就要走,谁知苏安安忽然朝这边看了一眼,梁明玉顿时就愣住了。 先前的角度她是侧颜的,只能看出大致身形,看不太清容貌,而刚刚那一回眸,明玉看清了。 是个很美的女子,一身淡雅的茉莉广袖裙,肤色白皙,眉眼多情,与梁明玉的美不一样。 梁明玉属于娇俏可人的,看着让人觉得可爱,而苏安安,是偏魅惑的,正是男人喜欢的那一种。 她没想到,那个苏安安,当真这么漂亮。 先前打听的时候,说她是洛城第一美人,她还觉得那是夸大而已,毕竟很多流言都是夸大了说,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不是。 这么漂亮的人放在表哥身边,万一,表哥爱上她了怎么办? 苏安安也看到了梁明玉,陌生的女子,但月落她认识,早上还给她送早膳的。 顿了顿,见那边的人没有动静,她也就没过来打招呼,有月落跟随,肯定是沈君承的客人? 还是不要擅自去攀谈了,以防那人人以为自己别有居心,是去套话或者打探消息什么的。 她一转头走,梁明玉更不忿了,什么啊,看到客人都不知道来打声招呼,就直接走,一点礼貌都没。 果然是小门小户的。 空有一副皮囊,哼,倒要去会会她。 她拉着月落,“走,我们去看看少夫人。” 月落知道明玉小姐性子,怕闹出什么,便想阻止,梁明玉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哎呀,我有分寸,月落放心就是啦。 片刻,梁明玉就走了过去。 “这位就是姐姐了?”她眨了眨眼,一副俏皮的说样子,“我叫玉儿,是沈大哥的表妹。” 苏安安看着眼前一脸娇俏的少女,回忆了下。 似乎沈君承搬到乡下后,所有的亲戚几乎都不跟他来往,只有一个娘家远房的表舅偶尔来看看。 听这少女的介绍,想必就是他的远房表妹。 她微微点头,婉婉有仪,喊了声“玉儿小姐。”并没有冒昧亲近的也喊表妹。 第23章 挑衅2 梁明玉挑眉,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配喊她表妹。 她笑了笑,“姐姐唤我玉儿就行啦。” 往前一步,好奇的看着翠烟手里的托盘,问:“姐姐端的是什么?” 翠烟道:“回表小姐,这是罗汉果雪梨茶,姑爷昨日咳疾发作了两次,小姐不放心,便一早能下床后,亲自熬了罗汉果雪梨茶,希望对姑爷有所帮助。” 罗汉果有润肺止咳化痰的作用,梨也有润肺止咳的功效,两者一起煮水代茶饮,可以治疗咳嗽、咳痰,达到润肺的效果。 昨日沈君承咳疾连续发作两次,又晕了过去,苏安安一早送完刘氏,想着还是过来看看。 人不待见她是一回事,但是面子做足也是一回事,便让翠烟熬了这茶来,去聊表关心。 梁明玉一听是亲自熬的茶,瞬间就感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会不会在茶里给表哥下毒? 她道:“姐姐真贴心,但是这时想必表哥正和父亲叙话,姐姐过去了也还是要等,不如,陪玉儿说会儿话,这个茶让丫鬟送去好了。” 说完,她示意月落上前去接。 苏安安看出她眼里那一瞬的怀疑了,也是,她是刘氏的亲戚这身份,怎么解释都苍白的。 这汤交给她,是送不到沈君承面前的。 虽说她也知道自己送过去也是枉然,但是过程还是要走一遭,不然,翠烟白熬了半个时辰没人知道。 她笑了笑,“没事,还是待会儿我亲自送去,毕竟我还要看看夫君身体如何,没看到人,我有些担心。” 夫君!! 梁明玉是真的觉得夫君那二字听得刺耳,行,你送啊。 瞟了一眼莹白的汤盅,暗自哼了一声,就你送过去又如何,表哥肯定不会喝。 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道:“那这样,就待会儿送嘛,我感觉与姐姐一见如故,我们聊聊天呗。” 一见如故? 苏安安不敢苟同,聊聊几句话,虽说对方看似热情,但是她硬是能敏锐的感觉到对方不喜她。 罢,也无大事,那就聊一聊。 两人坐在了听雨阁。 丫鬟们上了茶水瓜子,梁明玉拉着她聊得欢快。 确切来说,是她一人聊得欢快,苏安安只有听的份儿。 她多半都在聊沈君承,什么幼年得了疾病,在乡下养病这些年,都是她每年来陪着呀等等。 两人算的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话里话外表达的无外乎就是两个意思,表哥看重我,表哥很疼我。 你是哪根葱,最好看清自己的身份,别瞎蹦跶。 语气不自觉上扬,带着无法忽视的高傲。 苏安安勾唇,就说呢,这第一次见面就热情的要跟她唠,感情是跟她显摆呢。 哎,显摆,随便你俩感情多好,我又不吃醋。 你要能感情好的让沈君承纳了你,我举双手赞成。 梁明玉说了半晌,对方只是一脸淡定,还笑着来了句,“玉儿说这么多,渴了,来,喝杯茶。” 梁明玉:“……” 一拳捶在棉花上。 她不说了,安静的喝口茶,余光看到苏安安也端着茶抿了一口,美人举止优雅,姿态优美,是真的养眼。 可惜,遇到比自己漂亮的美人,梁明玉只觉得刺眼,眼疼。 她忽然笑着夸道:“都说姐姐是洛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姐姐真的是玉儿见过最漂亮的女子,比我看过那戏台子上的伶人都漂亮。” 苏安安喝茶的动作一顿。 小姑娘一脸单纯烂漫,但出口却直接把她比作伶人。 辱她身份卑贱吗? 她没恼,反而笑了笑,“是吗,玉儿也不差呢,活泼可爱,嗓音清脆,比那悦方阁的凝嫣声音都好听。” 悦方阁凝嫣,是歌姬。 在洛城,无人不知凝嫣的歌声婉转甜美。 梁明玉顿时黑了脸色,这女人,竟敢把她比作下等歌姬。 可恶可恶! 月落看气氛不对,连忙插声:“夫人,想必少爷和表舅爷已经谈的差不多了,您的茶,再不送去,怕是要凉了。” 梁明玉眼珠转了转,压下不耐,故作笑颜,上去亲亲热热的拉着苏安安的手,道:“月落不提醒,我都忘了姐姐是要送茶的,那快去,玉儿就不耽搁姐姐了。” 手背霎时一凉,苏安安诧异,没想到小姑娘家家的,手竟然如此寒凉。 她不太适应这般亲热的举动,也可能是来自苏萍萍的影响,她也总是这般亲热的牵着她,可满心,只想着算计自己。 低头看了看,装作不动声色的拂开她的手,微微一笑告辞。 梁明玉望着她的背影,眼底一丝狡黠划过。 看你晚上有的受。 走出听雨阁,翠烟就恼道:“那玉儿小姐,有些过分了。” 看似那么天真单纯的一个人,没想到开口就把小姐比喻成戏子伶人。 小姐又没得罪她。 苏安安淡淡,“谁说我没得罪她,我可是把她得罪透了呢。” 看着玉儿叫她的第一句是姐姐,而不是表嫂,加上后面的一系列炫耀,苏安安焉能不懂,这姑娘,怕是心悦沈君承。 撇去自己的身份,单就嫁给了沈君承这一条,可不是把人得罪透了。 “走,别想那么多,她反正偶尔才来一次,以后避着她就是。”苏安安没放在心上,小女儿一时的心思罢了,她未曾多想。 小姐不生气,翠烟自是不会再碎嘴什么,主仆俩去了清静轩。 到了门口,就被潮声拦下,说少爷还在和表舅爷叙话,不宜打扰。 苏安安看了看天,都午时了? 看来,叙话是假,不见是真。 罢,本也就是走个过程而已,新婚第一天,不好太凉薄,心意到了就成。 她把那一盅茶水留下,问候了几句夫君身体如何,而后安静离去。 暗处的梁广文和沈君承看着离去的身影,收回了视线。 梁广文道:“表现的是个乖巧的,但却是个嘴利的,这心思……就更说不准了。” 刚刚在听雨阁的事儿,已经传到了清静轩,她怼玉儿的那话,可一点亏都不愿吃。 沈君承淡淡,“无妨,任她乖巧或者嘴利,或是暗藏祸心,只要她不安分,承儿会除去她的。” 第25章 有点凉 少夫人要真是吃不来呢,可以自己做,东苑配有小厨房的。 那态度,哪儿有一点尊卑可言。 小姐再怎么不得你们少爷喜欢,那也是苏家的小姐,锦衣玉食长大的,身份比你们强,你们凭什么你们这样对她? 翠烟看不得小姐如此委屈。 苏安安听到争执,及时出面拦住了她,让人把饭菜送了进来,面色淡然,没有任何恼怒之意。 翠烟气愤,“小姐,您拦着我作甚,就该让我跟他们辩辩理,闹一闹。” 让她们知道,您也不是好欺负的。 苏安安扒拉下清的见底的汤,而后平静的给自己盛了一碗,“闹什么,闹也没用,徒增笑料罢了。” 这是沈庄,他呆了十年的地方,街坊邻居的都传沈公子脾性好,你去闹,人家也以为你是无理取闹或者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吃不来苦,百般挑剔罢了。 翠烟抿唇,看小姐盛了汤,立马抢过去,“小姐,您怎么能喝这个汤呢,一点营养都没有,就算沈家苛待您,但我们还要自己的嫁妆,奴婢这就给您去小厨房做。” 说完,翠烟就要去倒掉。 “翠烟。”苏安安叫住了她,起身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不用倒掉,粒粒都是粮食,倒掉何其浪费,又不是不能入口,就这么吃。” 最主要的还是,她的嫁妆真用来日日在小厨房只出不进,是挥霍不了多久的。 沈家的聘礼刘氏给的本就马马虎虎,就是箱子好看而已。 父亲精明,知道对方不怎么受宠,便也在嫁妆上动了手脚,同样也是给够了箱数,但是内里的东西,怕是值钱的不多。 若不是重来一世,她怕是不知道母亲留下了多少嫁妆,还是前世苏萍萍攀高枝出嫁后,来给她炫耀,她才知道,母亲为她存留了一大笔嫁妆。 而现在,她远不如前世苏萍萍出嫁攀高枝时,父亲为了抬她,大手一挥的多。 所以,她并不宽裕。 再说,她还有件事要办,怕是需要用到不少钱,那些嫁妆暂时分文动不得。 翠烟垂睫,眼眶微红,“可这样,这样就太委屈小姐了。” 小姐出生以来,何曾吃过连下人都不如的饭菜。 苏安安浅浅一笑,拉她到饭桌旁坐下,“何来委屈,又不是不能果腹,不过是吃食罢了。” 前世她在后巷,日日一个窝窝头,杂菜粥,白米饭都是奢侈。 后流落到穷人巷,她甚至饿的与狗抢食,便是那窝窝头,都是幻想了。 所以,重来一世,有什么吃不得呢,好歹有米有菜呢。 苏安安很平静,只是看着翠烟略带歉意道:“就是要委屈你,现在只能与我吃一样的了。” 翠烟的膳食并没送来,那些丫鬟也孤立了翠烟。 这个庄子里,她们俩真的是被遗忘的存在。 翠烟看着小姐如此懂事,心疼蔓延,年长小姐两岁,在她眼里,或许总认为小姐还是孩子脾性。 但是今天,她忽然觉得小姐长大了,懂事了,会忍了。 “不,奴婢不委屈,”翠烟抹了下眼眶,笑着道:“能与小姐一起吃,是奴婢的荣幸。” 主仆俩笑了笑,温馨的吃完了这顿饭。 未时,梁明玉和梁广文走了。 沈君承送到清静轩外,梁明玉趁着表哥和父亲说话,拉了霜满去一个角落悄悄的叮嘱,“霜满,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帮我盯好那个苏安安啊,可千万不要让她去勾引表哥。” 霜满连连保证,梁明玉满意的扬起了唇角,又许下次来,给霜满带东西。 申时,厨房又送来了饭菜,炒青菜,白萝卜,还是素的油腥都看不见。 翠烟接下,看着那送饭丫鬟离去的背影无奈回去。 晚饭过后,夜色逐渐弥漫。 清静轩的月落来传话,说少爷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以后歇在静室,少夫人无需挂怀,也无需探看。 新婚第二天就被冷落在东苑,然苏安安却表现的安静懂礼,笑着说知道了,并且关怀了他身体状况,贤良的模样无可挑剔。 月落探究的看了这个少夫人一眼,而后礼貌告退。 人走,翠烟上前来,劝道:“小姐,这样也好。” 姑爷主动避而不见,就不是小姐不用心去探听了,到时候刘氏问起来,总算也有个借口。 但翠烟又生怕小姐被苛待,又受冷落了,伤心难过,连忙说出其中的好处。 苏安安笑着摇头,焉能看不出翠烟的担心,“放心,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最好沈君承能一直这样不管不问她,这样,她才能方便去做自己的事儿。 好歹重活一世,她总要为自己谋一份安稳的生活,然后再给翠烟指一户好人家。 夜色浓重了起来,苏安安吃完饭,发了会儿呆,就觉得乏了,然后沐浴就寝。 沐浴时,她总觉得水凉,“翠烟,水有些凉,帮我加些热水。” 翠烟摸了下水温,诧异:“小姐,不凉呀,奴婢感觉都太热了,您看看,皮肤都给您烫红了呢,不能在加热水了。” 苏安安低头看了看胳膊,确实有些泛红,她皮肤白皙水嫩,稍稍一掐,也就能红一片,她不以为意,“是吗,可是我觉得有点冷。” 翠烟一听冷,立马摸了摸小姐的额头,不烫,应该不是发烧。 她道:“许是昨夜您中了毒,今日有些虚,小姐还是莫要泡了,赶紧去床上躺着?” 苏安安觉得有道理,匆匆擦洗完,换了一身白色的寝衣。 新婚三天,本都是大红绸衣的,但是新郎又不来,她也不用讲究那俗礼,换好寝衣爬上了被窝,希望能暖和点。 翠烟要给她守门,但是被苏安安赶回去睡了。 守什么门,白日还要伺候她,晚上还不睡,哪里撑得住,当自己铁打的不成。 再说,晚上她又没什么事儿。 翠烟无奈,只得去了隔壁耳房歇息。 夜色浓重,时至深夜,沈庄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村头某家养的狗,偶尔吠几声。 书房内,沈君承看完最新季度的账本,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第26章 要不要救? 最近生意下滑,才迎和闵中可没少出力,这两家竟然还能合作。 正在他思索期间,忽然苑外传来了吵闹声。 “少爷,少爷,奴婢求求您,求求您,帮小姐找个大夫。” 他微微蹙眉,“潮声。” 潮声立马来报:“少爷,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在门口与小厮争执,说少夫人生病了,听着很严重,希望我们帮她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生病? 白天不还好端端的,晚上就生病了? 还是,用这个借口偏他过去? 呵,沈君承微哂,听月落回来说她的反应,还以为她却是个安静的呢,没想到,手段如此低俗。 云袖一拂,“让月落去走一趟,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生病,真病了,给她找个大夫去,不是病的话,给我警告一番。” 他没功夫应付这种小手段,再不听话,直接除了。 月落领命随着翠烟匆匆而去。 不过片刻,月落就回来了,“少爷,少夫人好像真的生病了。” 沈君承正准备沐浴,闻言挑开腰封的手顿了下,还真的生病了? “何病?” 月落恭敬道:“奴婢也不太懂,就一直听少夫人喊冷,被子裹了好几层,但触摸她手,手心竟然很热的,可能是染了风寒有些发烧。” 娇气,今天不过微微降温了而已,就染了风寒。 罢,他继续宽衣,“若是风寒,就直接去帮她找大夫。” “是,少爷。”月落告退。 刚走出房门,忽然又听到少爷出声:“慢着。” “你说她掌心热,那么脸色红吗?” “回少爷,不红,倒是惨白惨白的,也一直在打哆嗦。” 沈君承蹙眉,停下宽衣的动作,又将系带系了回去,带上覆眼的白纱,“本少爷亲自过去一趟。” 月落一怔,忙前面带路。 翠烟把屋里能御寒的东西,恨不得都堆在小姐身上,看着小姐还是一个劲儿的喊冷,急的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小姐,您别吓我啊。” 夜半,她刚入睡不久,就听到隔壁一声哐当,赶忙起身查看。 这一推门,就看到小姐跌坐在衣柜前,说是冷,想拿被子,但是天太黑,不小心撞倒了椅子。 翠烟赶忙把小姐扶到床上,去衣柜里抱了一床冬天的被子出来,小姐明明裹得严严实实的,可还是说冷,翠烟摸了她的额头和手,不凉啊,甚至热的过分,但是胳膊甚至背部,就很凉了。 哪儿这种手心额头正常,偏偏浑身冰凉的病,她当即急的去了清静轩找姑爷。 这里她们人生地不熟,她一个小丫鬟能找谁啊。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伴随着时不时的一声咳嗽,而后门被推开,翠烟扭头,一看姑爷竟然来了,顿时往前猛地一跪,使劲儿磕头,“姑爷,姑爷,我求求您,帮小姐找个大夫,小姐真的生病了。” 沈君承余光瞥了一眼床上的人,没说话。 月落忙上前来,拉起翠烟,道:“快起来,翠烟,不要挡着少爷帮少夫人诊脉。” 翠烟泪眼朦胧的,“少爷会诊脉吗?” 月落解释,“少爷自幼身体不好,也是易染风寒,与大夫接触多了,自是略通些医理,你不要出声,省的吵到少爷。” 翠烟忙起身,站在一旁,姑爷体弱,与药为伍十年,会些医理是无可厚非的,且诊脉靠的是感觉,看不见也可以的。 她忙擦干眼泪,抽噎声都憋了回去,生怕扰了姑爷。 沈君承师承梁广文,医术自是不差的。 他点着盲杖,装作看不见的往前走,期间还不忘了装装虚弱,咳嗽两声。 到了床边,摸索着坐下,抓到了苏安安的手腕。 手腕冰凉,手心滚烫,指尖搭在脉上,他就明白了。 玉儿胡闹! 竟然给她下寒冰散。 寒冰散是白色的粉末,遇到体温立马融于无形,只觉一凉而已,没任何症状,但是三个时辰后,寒冰散融于血液,就开始发作了。 梁明玉的父亲精通医术,他的女儿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懂,玉儿对用毒也很有天赋,且身上经常带着一些捉弄人的毒。 定是中午时分,玉儿下的。 沈君承蹙眉,这毒分量控制的好,只是会让人冷上一夜而已,第二日,血液里的毒性逐渐散去,就无大碍。 他相信玉儿还不至于没分寸到如此地步,只是,玉儿不知,这苏安安竟然有心疾。 也是刚刚为她把脉时,沈君承才探出。 这心疾大概是她从娘胎里带的,可能后续一直调养的好,且她也无忧无虑,导致她心疾没怎么发过。 而恰巧这寒冰散,就像个引子,引发了她的心疾,才导致她现在看起来这么严重。 若是真由她这么发作一夜,怕是凶多吉少…… 可若是救的话,得浪费他一颗珍贵的护心丹…… 沈君承犹豫,要不要救? 一个刘氏的线人而已,不如就趁着这机会…… 苏安安意识已经模糊,周身冷的让她牙齿都在打颤,她紧紧拢着身上厚厚的棉被,蜷缩在一起。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穷人巷,下雪天。 那一天,也是这么冷,无论她怎么裹紧身上破碎的披风,都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意,她冷极了,也怕极了。 那是濒死的感觉,清晰的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一点点消融。 可,她不想死啊。 她多么想活着,想再听到翠烟喊她去吃热乎乎的红豆薏仁汤,想听母亲曾慈爱的说,“安安,快来,披上披风,不要冻着了。” 记忆里温暖的一幕涌来,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母亲身旁。 娘,娘…… 苏安安语无伦次的喊着,“安安好冷,好冷,娘,娘……” 沈君承垂眸,看她。 她面色苍白的紧,蜷缩起来小小的一团,看着脆弱无比。 忽然,记忆里温暖的色彩褪去,母亲的身影一下子消失。 苏安安猛地睁眼。 瞳孔涣散,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可唯有那一抹白,她看的真实。 那抹白就像是她前世死前,那纷飞多情的白雪一般,将她覆盖,也将她浑身的脏污掩埋。 第28章 温暖的怀抱 潮声速度很快,片刻就拿来了护心丹,沈君承倒出一颗,给她喂了进去后,而后道:“潮声,去把潮汐唤来。” 潮汐是女子,比较方便。 潮声道:“回少爷,潮汐今晚去帮闲王殿下出任务去了,不在沈庄。” 沈君承蹙眉,那厮这么着急走这批货。 “那,你来……” 潮声恭听。 沈君承想说,你来输内力,但转念一想,潮声是外男。 犹豫了下,猛地一叹气,算了。 再不喜,现在名义上也是他的妻,总不能让别人来触碰她的身子。 坐在床沿,别过头不看她,拉开了锦被,摸索着挑开她的衣襟。 女子腰身纤细,肤如凝脂,滑腻的如上好的绸缎。 沈君承闭上眼,忽略触感,开始专心倾注内力,为她催发药效。 苏安安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黝黑的冰窟窿,哪里都是冰冷的,黑暗的,她四处寻找,寻找一丝火源。 忽然,前方亮起了一束光,光的尽头里,站着熟悉的身影,她欣喜,不顾一切的往前奔跑,冲进那束光里,紧紧拥抱住了那个身影。 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温暖,像是六月初阳,不骄不躁,且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令人安心…… 沈君承忽的瞪大了眼睛,内力都忘了输了。 翠烟熬好了药,急忙端过来,将推开门,正也巧逢少爷出来,翠烟忙行礼。 沈君承淡淡望了她一眼,道:“去给你小姐喂药去。” 声音莫名有点凉,似乎非常不快,翠烟下意识抬头,看到的却是少爷清冷的背影,以及,袍裾处的褶皱。 翠烟没在意褶皱,只是心想,许是大半夜扰了少爷,惹得少爷不快。 她收住思绪,忙起身去喂小姐喝药。 喂了药之后,小姐的情况似乎好多了,不在抽搐,也不再一直喊冷,额头甚至还冒了绵密的细汗,翠烟的呼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下。 没想到少爷这药当真是好用。 她不敢再睡,一夜都守在小姐床旁。 沈君承回房后,立马吩咐人备水沐浴,解去一身衣衫。 沐浴完毕后,余光瞥道衣桁上的白衣,他蹙眉,忽然唤来潮声,拿出去,丢掉。 潮声诧异,主子好端端的把衣服处理了作甚?难道是因为少夫人之前昏迷时,拉了主子的袖口吗? 哎,主子的洁癖越来越重了。 潮声乖乖拿走。 夜,终于恢复了寂静,连犬吠都慢慢消失了下去。 沈君承却翻来覆去,总觉得怀里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和温度。 还有触感…… 翻个身,想起那一幕,不禁暗恼一声,该死,就不该救她。 翌日。 阴天,凉风起伏,吹过东苑的柳枝。 苏安安坐在门前,看着柳枝晃动,若有所思。 昨日惨白的脸色已经褪去,恢复了正常的红晕,风略过她的裙摆,愈发显得她身形清减。 不过才来两天而已。 第一天晚上中春药,热的她昏迷。 第二天晚上中寒毒,冷的她如坠冰窖。 一冷一热交替,导致她的精神有些恹恹,望着空中自由的小鸟,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29章 让人留恋的味道 翠烟走来,看着小姐坐在外面,忙去拿了披风过来,担心道:“小姐,今儿天气不好,您昨儿才退了烧,万不能在过了凉气。” 苏安安回眸,莞尔一笑,“翠烟,我昨夜似乎梦到母亲了。” 梦到自己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淡淡的药香环绕,真的好安心,好温暖,好让人留恋。 翠烟披着披风的动作一顿,“小姐……” 苏安安眼神很温柔,“没事,我并未伤怀,只是感慨下而已。” 抬眸看着翠烟眼里的红血丝,心疼道:“你昨晚守了我一夜,辛苦了,快去歇会儿。” 翠烟摇头,心里黯然,小姐定是太孤单了,才说想夫人了。 她不肯去,只说熬一宿算什么,只要小姐无事就好。 而后又转身,端来放温的药,催促道:“小姐,快把药喝了。” 苏安安接过黑乎乎的药,没动。 翠烟以为小姐是怕苦,忙说:“少爷这药还挺有用的,昨儿一副下去,您就退烧了呢,虽说苦了点,但是良药苦口嘛。” 昨夜是沈君承为她诊脉,救了她的事儿,翠烟在她刚醒时说了一遍,只不过那会儿她头痛的厉害,未理思绪罢了。 刚刚坐在庭中思索半天,她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翠烟,你真以为昨日我是感染风寒了吗?” 翠烟:“小姐?” 苏安安放下了药,“不过是中毒罢了。” 翠烟瞪大了眼睛,“中毒?什么毒?小姐,您何时中的毒啊。” 昨日饭菜,她均与小姐同吃,为何她没事? 苏安安解释了一遍。 她就算有点娇弱,又怎会吹个风就感染了那么严重的风寒呢。 昨夜冷彻入骨的寒意,可不单单像是是风寒啊。 她忽然想起了梁明玉走之前亲亲热热拉了自己的手,手背凉的让人一哆嗦。 原以为小女孩一时的炫耀,未曾有多大坏心,却不曾想,竟然能直接给她下药。 倒是她一时看晃了眼。 看着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然还能随身携带毒药,苏安安不禁怀疑,这人,当真是沈君承的表妹吗? 还有那沈君承,与药为伍,略通医理,是可以理解,但是,从他昨天淡薄的态度来说,有负责任到需要半夜亲自来为她诊脉吗? 正常情况下,应该请大夫,而他却亲自来了,只说明一个问题,他知道自己中的是毒,并非风寒罢了。 翠烟也想起了在听雨阁,那玉儿小姐上来,忽然亲热的拉了小姐一下。 原来,竟是那时候下的毒,看着那么明媚的一姑娘,没想到手段如此凶狠。 她揩着帕子,两眼汪汪,忽的跪下,“小姐,您骂奴婢,都是奴婢的错。” 都是她当时劝着小姐嫁了,才落得这么一个境地。 新婚夜就中毒,第二天又被人害,如此哪儿半分宁静可言,翠烟这一刻非常后悔当时自己劝小姐嫁了。 苏安安忙扶起了她,安慰了番:“放心,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那沈君承,不像是个残忍的,从昨夜出面救她就能看出一二。 或许只要我们乖乖的当个透明人,不去替刘氏做什么,日子也是会安稳宁静的。 第33章 劝其倒戈 苏盛并没多怀疑苏安安,因为苏安安确实非常喜爱她的生母,冯氏离世几年,那一方手帕,他记得安安都揣在怀里留着呢。 所以,若说只是想拿到母亲遗物,无甚怀疑。 月落的视线收了回去,落在了少夫人的背影之上。 苏念折了珠钗,又被冷在一旁晾着,心里不忿极了。 忽的又想起苏萍萍的丑事,当时苏萍萍嚎着说都是苏安安害她,她还以为那时苏萍萍的开脱,毕竟苏安安就一直傻傻的听苏萍萍的啊。 现在想来,怕是这苏安安,不简单。 罢了,忍,她一定要忍。 苏安安落座,瞥了一眼苏念的身影,内心微叹。 以为父亲忽然对你这么好,是要为你挑选青年才俊吗? 错了,不过也是被送去当个妾。 有点脑子现在也不是想法针对已经出嫁的她,而是如何证明自身的价值,让父亲重新考量。 若是苏念没有上场就奚落暗讽,苏安安或许会提点两句,现在,算了。 别人未必领情。 用了午膳后,苏安安支开翠烟和月落,去芝兰院亭里的葡萄藤剪下一枝带回去,种在院子里。 说那葡萄滕是母亲为她栽种的,看不到那葡萄滕,她怀念。 两丫鬟奉命离去,苏安安看着她们的背影,转身进了屋,道:“父亲,女儿有话跟您说。” 苏盛正准备去铺里看看生意呢,闻言一顿,看着女儿认真的神色,道:“走,去书房。” 两人到了书房,苏盛径自坐下,问道:“是不是你表姑母让你做眼线的事儿?” 苏安安也顺势坐了下来,给父亲到了一杯茶,道:“嗯,是的。” 苏盛接过,淡淡道:“我们家的生意,毕竟要仰望着你表姑母,你既乖乖嫁过去,就按她说的做就是。” “也不过就是看看他是否真病,真瞎,又没别的事儿,你不必忧心,若是你真能递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你表姑母不会亏待你的。” 苏安却安一脸正色,“父亲,那您当真以为那个沈君承,就这么好窥探的吗?” 苏盛蹙眉,“何意?” 苏安安将新婚夜中毒的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 苏盛诧异,“什么,竟是那沈君承一手陷害的?” 第二日传出消息,他还想着是刘氏按捺不住,新婚夜就动手了,毕竟刘氏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也并没有怀疑。 却不曾想,那刘氏竟是被冤枉的。 既如此,看来,沈君承却不是一傻乎乎的病秧子,至少,有点城府。 苏安安又道:“父亲,表姑母什么脾性您还不清楚,狭隘善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个性,那沈君承一病躯能活到明年快及冠,您觉得他只有这一点城府吗?” 苏盛放下了杯子,瞬间一脸凝重,“你探听到了什么?” 苏安安故作神秘,“并未探听到什么,只是女儿夜间偶见黑影出没,总觉得这沈君承不简单,且女儿嫁过去的第二夜,还中了毒。” 苏安安把梁明玉的陷害说成沈君承的试探,又把当时的情况说的凶险万分,什么不是女儿当时表现的乖巧,就看不到您了等。 她根本没看见黑影,就胡诌,想让父亲倒戈,得把沈君承的逼格往上提提,好让父亲重视起来。 第34章 改奔对家 果然,苏盛眉头紧蹙,“如此,就要赶紧告诉你姑母,让她防范了。” 苏安安一跺脚,“父亲,沈君承若真是有城府之人,你觉得我们的消息递的出去吗?女儿刚嫁过去三天,就在鬼门关走了两遭了。” 苏父甩袖,“那该如何?” 不传消息,日后沈君承万一真是个有用的,反杀了刘氏,他们岂不是没了倚仗? 苏安安就等着父亲问这句,当即一脸凝重,道:“女儿有一法子。” “哦?说来听听。” 苏安安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苏父震惊,到底是小女儿思想,简直是胡闹,“你以为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家的货源渠道可都是来自闵中,你竟劝为父改投他的对家,这岂不是生生断了我们苏家的活路。” 苏安安平静道:“父亲,您先别动怒,且听女儿分析。” 苏家是靠着闵中不错,但是闵中的回扣也吃的特别厉害,且分给父亲的货源渠道也有限,这不,父亲一直想在京城里开一家苏家绸缎分铺,都没开上,还不是闵中不给机会。 父亲难道一点怨言都没有? 有的,肯定有,父亲也是无奈而已。 再加上刘氏选中她去做眼线,若是递来的消息不满,就威胁他们的生意。 那沈君承若真是个有城府的话,有用的消息他们怎么能轻易探出,到时候刘氏认为她不尽心,沈君承那边打草惊蛇,两边都得罪,第一个死的,就是夹在中间无关轻重的苏家啊。 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苏安安道:“父亲,我观那沈君承,不是个残忍的,至少两次他都救了女儿,所以,要想我们苏家安然无事,必然不能在他那里做手脚的。” 又想不受刘氏操控,唯有我们另找一个靠山。 而这个靠山就是最新突然发迹起来的,禹都。 自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禹都仅凭三年就有能比拟闵中的架势,可见后生可畏。 再说,苏安安是实打实的知道,禹都后面会吞并其他两家商会,一家独大,在京城横着走都不成问题。 且背后还有洪门扶持,亲王撑腰,日后前途无量。 苏家届时也会受到波及,生意一落千丈,只得沦落送庶女各种巴结。 然,苏盛现在谨慎,坚决认为不可行,他虽然不满闵中的待遇,但也不是没脑子贸然脱离。 再说,禹都凭什么接受对家的示好,没准以为他是眼线呢,不妥不妥。 苏安安又道:“女儿自知贸然去投靠不妥,所以,我们需要准备一份礼物,能让禹都同意成为我们的庇护伞。” 苏盛:“什么礼物?” 苏盛以为女儿是说送礼什么的,刚想说这根本没用,禹都会缺什么奇珍异宝吗,就听得苏安安说出了她的想法,顿时瞪大了眼睛。 苏安安要送的,不是贵重物品,而是一个消息,一个连他都完全无法得知的消息。 她说,她从小道消息无意得知才迎和闵中在打压禹都,并且买通了线人,准备在他们最近出北塞的一批布匹里,掺加了私盐托运,到时候打算以走私的名义逮捕,顺势步步瓦解禹都。 第35章 搬出冷莫言 其实不然,苏安安在前世知道,禹都遭遇了叛徒。 前世禹都会长得知两家的计划后,打算将计就计,故意改了出运时间,与才迎那天同行。 才迎本来每年四月初四都会出一批陶器到西关,所以禹都并未起疑。 出西关和北塞,其中先要同行一段时间,从临安港口过后,才分道扬镳,一般都会在港口暂歇一夜。 前世,禹都借着那夜,迷晕了才迎守船之人,计划把那些私盐搬到才迎的船上,来个将计就计,等才迎出港口检查的时候,便会被逮个正着。 可谁知,在搬运的途中,临安水督蔡明伟,忽然就突查了起来,正好看到了禹都往才迎那里搬私盐,当场被拿下。 那时,禹都的人才知道,他们被骗了。 送消息的人故意递出这个消息,也了解他们的计划,从都到尾不过是替对方办事,请君入瓮而已。 负责那次运行的,苏安安记得好像是个叫付豪的人,禹都的二把交椅,后面为了不拖累禹都,一人承担了所有,称全部都是自己的私心贪婪等,最终被处刑,禹都受创。 皇帝讨厌走私,此举就相当于在藐视王法,在太岁头上动土,可想而知,一道圣旨下来,禹都被迫勒令停止各种营业,短短几个月,被蚕食的厉害。 所有人都以为禹都垮了的时候,禹都再次在两年后再次崛起。 所以,若是自己能提前帮避免这个坑,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禹都只会发展的更快,父亲提供了如此重要一个消息,要求得到庇护不是难事。 不仅如此,还可以谈谈条件,分红,渠道,货源,禹都都有,不比闵中差。 等苏安安一通冷静分析,苏盛震惊的瞪着眼,“你从何处得来这些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苏盛才不信。 一个女儿家,足不出户如何能得知禹都商会的风向,还有计划并且内情?这些消息,他都探听不出。 苏盛都怀疑,眼前还是自己的女儿了吗? 苏安安自知这小道消息的借口糊弄不了父亲,当下装作怯懦道:“不瞒父亲,这消息,确实不是什么小道,而是有人好心告诉女儿的。” 苏盛狐疑,“是谁?” 苏安安说出了早已想好的台词。 大致意思就是出嫁前几天,她不是出去祈过一次福,偶然救了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那人好像被追杀,躲在了她的马车底下,她害怕,当时就没说,带那人出了城。 那次,她确实是晚归了,也救了一个人。 不过救得那人不是什么黑衣人,只是一个病恹恹的书生而已,她给了银两,让周边人帮忙去找个大夫就走了。 但现在她不能这样说,她得说一个闺中女子不可能听过名号的人,比如那人。 苏盛一脸不信,“那黑衣人就感谢你的恩情,告诉了你这个消息?” 苏安安一脸单纯,道:“嗯,是的,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嫁过去过的心惊胆战,在昨夜,那黑衣人再现,将这个消息告诉女儿了,并且说,这样就算还了女儿当时的恩情。” 苏安安又做后怕的补充,“那黑衣人昨日突现的时候,可是吓死女儿了,带着一张青面恶鬼的面具,在夜里委实瘆人。” 青面恶鬼的面具,黑衣? 苏盛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他腰间有没有一管玉笛?” 苏安安装作回忆,“好像有……” 苏盛凝眉,青面恶鬼的面具,玉笛随身,难道,是洪门门主冷莫言? 第36章 一损俱损 传闻冷莫言奇丑无比,导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行走必然带一个面具,逐渐,这面具也成为他的特征,一说起青面恶鬼,黑白两道的人无不知晓。 自他接管了洪门以来,洪门逐步巅峰,现在俨然算得上是江湖第一帮派了,并且门下还有最让人忌惮的情报网。 苏盛敛眉,安安一介闺阁女子,不可能听过冷莫言,所以刚形容的外貌除非亲眼所见,否则她不可能知道。 那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 闻听冷莫言手段狠辣,但他也有个原则,从不欠人情。 但凡他承了一点恩情,都会加倍回报,所以,可能为了还恩情,将这消息透露给她。 毕竟,洪门现在最主要做的是情报网。 苏盛陷入了凝思,如果消息可靠,他透露给了禹都,可是实打实帮了禹都一个大忙,那么,别说得到他们的庇护,岂不是还可以谈一下条件? 闵中一直不重视苏家,好的生意线都被主干旁系或者嫡系做完了,他们这种旁枝末节,要想在闵中出头太难了。 苏盛何尝没有胜负抱负之心,苏安安适时提供的这个消息,可真的是一个极大的诱饵。 苏盛并未当场给回复,而是说自己想一想,另又叮嘱苏安安,此事万不可告诉第三个人,也不要提及自己救过那个黑衣人。 一女子救了外男,传出去可是有损名誉的。 苏安安自然懂,小鸡啄米的点头,道:“那无事女儿就回去了,父亲,您慎重考虑。” 苏盛嗯了一声。 苏安安柔顺告退,刚走一步,又装作忽然想起来的样子道:“父亲,那我去库房看看母亲的遗物可还有漏?” 苏盛正在想事情,摆了摆手,让她尽管去。 现在哪儿还心思想那点遗物,要是安安说的事儿成了,得到比这点遗物多多了。 恰巧,翠烟和月落也剪了葡萄枝,还带走了她之前养的君子兰,还有别的花卉。 主仆三人离去,影子投落在长廊。 苏盛从窗外望着女儿的背影,忽然眸光深沉。 刚刚安安的一番话,到是让他意外的发现,这女儿思路何其清晰,那眉眼不惊的模样,着实让他惊讶。 何时,安安成长这么快了? 苏安安走的淡定,忽略背后的目光,背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她知父亲多疑,但那又如何,她给的消息是真的,且有说辞,并将其中利弊分析了一通。 她相信父亲会去禹都的。 没有人比她清楚父亲其实很有野心,只是一直伪装。 他怕是也早有想过脱离的心思,只是时机没到。 苏安安此举,不过是将父亲脱离的时机提前了,并且换了一个更稳定的靠山罢了。 途经花园,苏安安顿住了脚,望着风中摇摆的胭红海棠出神。 宛转风前不自持,妖娆微傅淡胭脂。 花如剪彩层层见,枝似轻丝袅袅垂 依稀还记得,她在海棠下玩耍,背着这首关于垂丝海棠的诗,父亲曾宠溺的夸她的样子。 时间一晃,她长大了,出嫁了,父亲也变了。 尽管父亲凉薄,但苏安安该帮还是得帮,不仅为了自己不再受刘氏掣肘,也希望苏家不在以后三家商会的争斗中,沦落成牺牲品。 毕竟,父亲确实养育她十六载,恩情该报得报。 且她也明白,女子若无夫家看重,娘家在垮台,于她没有任何益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她岂能不懂。 她与苏家,暂时是一条线上的,无可分割。 去库房拿走了母亲的遗物,满满一箱子,小厮抬着放到了马车里。 来时空手,走时满箱,翠烟暗暗冲小姐使了个颜色,意思是小姐真棒。 苏安安淡笑,示意她莫要多言。 翠烟焉能不懂,又说起了别的话题,拉着月落研究,这葡萄藤能不能养活。 月落莞尔,说只要浇水保湿,及时遮光,适当控温,只需半个月左右就能生根。 翠烟诧异,听月落的口气似乎还挺懂得养花。 月落莞尔,略懂一点而已。 苏安安不语,思绪似乎飘到了车外。 马车晃动,车帘起起伏伏,透过缝隙,猝不及防的瞧见了穷人巷。 还是那么潮湿,阴森,位于阳光背面,阴暗遮住了巷内深处一切的污浊。 苏安安恍惚,曾经,那巷里也有她的身影…… 时间善待于她,一转眼,她回来了。 敛下思绪,她看着巷口的乞丐堆里,下意识的寻了一圈,后又想起了什么,遂作罢。 刚刚放下帘子,一个瘦小的身影就从巷子里跑出来,身后几个年轻的乞丐,气急败坏的追。 边追还边喊,“小子,知不知道什么是孝敬,在这一片乞讨,懂不懂规矩,快把馒头拿出来。” 那瘦小的身影急了,乱窜,忽的就撞到了苏安安的马车上,惊了马匹,马儿嘶鸣,几个乞丐都吓一跳。 车夫勒紧了缰绳,稳住马儿,扭头一看几个乞丐在争抢,开口就骂了句,“找死是不是?” 乞丐们态度瞬变,看这车,咋的也算个有钱人,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忙道歉,说只是追这个孩子才不小心冲撞了贵人马车,望贵人见谅,莫要计较。 而后又恶狠狠的对滚到马车底下狂吃馒头的小崽子说:“小子,快给我出来,听到没有,将我们的食物还来,老子不跟你计较。” 边说,另外两个人还边去拖拽。 那小子怕是饿得很了,就躲在底下,嘴里馒头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道:“才不出来,这是我的馒头,好心人给我的,是你们要抢我的。” 乞丐啐了一口,给你的又如何,这可是在老子的地盘,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乞丐忙钻到车底下去拖拽。 小子挣扎的厉害,但仍然架不住两人的力气大,一扭头就给他拽了出来,动静大了,碰到了马车边缘,翠烟挑开一条缝隙看,苏安安也好奇望了一眼。 这一望,就怔住了。 是他。 “住手。”她当即出声,制止那两个拖拉那孩子的乞丐,而后从荷包里扔了一锭碎银道:“拿去,够你们买吃的了,这个孩子,别动。” 第37章 买个小厮 乞丐一看到银子,眼睛都亮了,可以买多少个馒头了,谁还惦记这死小子手里的两个馒头啊。 几人立马道了谢,松开了那个孩子离去。 苏安安本是靠在车窗口,车帘只是挑起了一角,但偏偏这会儿起了风,将车帘吹得飘起,忽的映出了她的容颜。 啃馒头的孩子,瞬间愣住了。 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般天仙的人。 关键,这天仙还对他笑了,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无措的咽了干干的馒头,结巴道:“李,李三”。 原来,他叫李三。 依旧如前世一般,瘦的像竹竿,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衣衫褴褛,头发结垢,唯有那双眼睛,还和前世一样。 炯炯有神,澄澈透明,无论经历什么,似乎对生活依旧充满了希望。 刚沦落到穷人巷时,她什么都讨不到,快饿死的时候,是这人将自己黑漆漆的馒头,掰了一大半给她。 还嫌弃的说了句,“你这样乞讨,是讨不到吃食的,要换个地方,这里拉帮结派的,你就是讨到东西,也落不到自己手里。” 她道了谢,记住了这个善意的少年。 想着下次自己讨到了东西,也分他一些,可是下次,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穷人巷出了人命,打架斗殴,抢夺食物,官府也没人管,一张草席,卷走了他的身影,留下的只有一滩血。 尽管最后她自己也很快的死了,可是,那张善意的脸,那双澄澈的眸,她不能忘。 刚刚路过穷人巷时,她还下意识的搜索了下他的身影,回忆着他曾说过的,早些时候,并不在穷人巷乞讨,正盘算着瞅个时机出去找找,没想到,猝不及防的,就遇见了。 她笑了笑,温柔如水,“你还有家人吗?” 李三呆呆的摇了摇头。 苏安安顿了顿,忽的扭头看向月落,客气问道:“月落,我院里地方大,杂役不多,这人也委实可怜,不知,我能否将他买回去,做个粗使小厮?” 月落诧异少夫人竟然会询问一个丫鬟,恭敬道:“少夫人做主即是,月落不过一奴婢,无需征问奴婢的意见。” 虽是奴婢,但在沈庄却有话语权。 苏安安看得出,沈君承信任月落霜满,庄里大小琐碎事宜,都是二人在打理。 她初来乍到,又不得沈君承待见,行事还是仔细三分为好。 既然月落让她自己做主,她便回头对李三道:“李三,我院里还缺一杂役,你可愿随我回府?” 李三瞪大了眼睛,仙女要买他回去吗? 他一激动,说话就磕巴,“包,包吃吗?” 苏安安莞尔,“包吃包住,每月还有月银。” 李三立马回,“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月落抬眸,看到李三的模样,以及少夫人眼里的怜悯,内心微叹,夫人太善良了,没见过疾苦,像这种乞讨的人,何其多,夫人要买,得买多少? 乞丐大多匪性,也懒惰,不然有手有脚的,为何要去当乞丐? 且乞丐不是那种人牙子手里调教过的,当奴怕是都当不好,所以,月落犹豫了下,又委婉的劝一番,若夫人实在觉得他可怜,给些银钱打发便是。 第38章 她在做什么 但买回去当小厮,怕是略微不妥。 苏安安知道月落的意思,估计生怕她乱发善心,今儿买一个,明儿买一个,将沈庄搞得乌烟瘴气。 于是便保证道:“我自知不妥,但我保证,只买这一个,以后绝不乱买行吗?” 话已至此,月落自是不再说什么,只道,任凭少夫人做主。 苏安安冲她笑了笑,笑容友好。 然后吩咐李三坐在马车前端,跟随她回去。 李三看着干净的马车,再看自己一身脏污,挠了挠头道:“小人跑回去就成,不敢坐脏了小姐的马车。” 苏安安没说话,翠烟却探出头,说了句,“让你坐就坐,你两条腿还能跑过四条腿呀。” 李三尴尬的笑了笑,爬到了马车前沿,车夫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马鞭一扬,马儿嘶鸣,很快的驶离了城里。 她们都没注意,在马车刚行驶出几十米,对面的裕丰街走出一位翩然公子,衣冠华贵。 贵公子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而后召唤了小厮,吩咐道;“去,查查,刚刚那是谁家的小娘子。” 生的如此貌美,导致车帘飘起的那一瞬,他都看呆了 小厮一看大少爷的表情就知道少爷又动心思了,忙讨好的出去打听。 那少爷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眸中尽是志在必得。 啧啧,洛城真有如此美人,君旭兄没骗他啊。 到沈庄时,已经霞光漫天,铺满道路。 回去后,月落拜别少夫人,第一件事就去了清静轩,将今天所发生之事告诉了主子。 包括中间她被支开去了芝兰院,少夫人和其父在书房谈了两刻钟。 沈君承在泡茶,动作慢条斯理,手指白皙,指尖修长,是很美的一双手。 在听到她与父亲叙了两刻钟没怎么在意。 左右不过是女儿出嫁,过的不好,回去诉苦而已,还能聊什么。 倒是对她将嫁妆要了回来,微微挑眉。 苏盛那人,他又不是没调查过,攀炎附势,势利自高,养着一群女儿就想着日后用来攀关系。 本以为苏安安肯定以为他是慈父,百依百顺,倒没想,能窥破一二,还知道把自己的嫁妆给讨回来,也不傻。 月落说完这些,又提及了少夫人买了一个半大的乞丐孩子做小厮。 沈君承无甚在意,“盯着就是,若安分,就留下。” 月落明白,恭敬告退。 带来李三后,翠烟先让李三去洗个澡,把形象捯饬下,而后又去寻了套小厮的衣服递给了李三。 李三连连道谢,赶忙去洗澡。 污水换了三遍,才褪去他一身灰,等他被干干净净的领到苏安安面前时,晚饭都开始了。 苏安安放下碗筷,诧异的看着李三。 没想到,李三洗干净,面容还挺清隽的。 就是太小了,身高比翠烟还矮一点,前世遇见他的时候,是四年后了,已经成年,比现在高好多。 她问:“你今年多大了。” 李三腼腆:“小人今年十四了。” 十四? 翠烟和苏安安非常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还以为是个十一二的孩子,没想到,十四了。 收起诧异,苏安安关怀了几句,闻听他名字是因为家中排行老三,就叫李三时,她道:“我重新为你取个名字,可好?” 李三这名字,市井气息略浓,作为小厮名字,不妥。 李三点头,“好,好,劳烦少夫人赐名。” 苏安安思索了下,道:“李良如何?” 温良谦顺,李三就给她的这种感觉。 李三忙激动的说好,仙女姐姐为他取名,无论取什么他都觉得好。 苏安安莞尔,唤来了一个小厮,带他下去熟悉熟悉。 翠烟见人走,才好奇道:“小姐,为何您要买一个乞丐呢?” 苏安安道:“李良可不单单是乞丐。” 他市井长大,没人比他更熟悉底层的生活机制,还有,前世她知道,李良为人圆滑,颇有些小聪明,有很多小渠道,他也靠贩卖消息换钱的。 所以,苏安安除了报恩,还想顺势找个可靠的人,帮她在外奔走,毕竟,她不好老是外出。 经历一世,她知道一些先机,总也想着为自己置办些产业傍身,不再全部倚靠父家。 翠烟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苏安安不过多解释,只让她对李良好些就成。 苏安安走后,苏盛沉思三天天,最终,决定拼搏一把。 翌日一大早他悄悄去见了禹都商会的会长博彦。 博彦诧异,少爷的老丈人找来干嘛,还悄咪咪的。 犹豫了下,他还是接见了,会面持续了一刻钟,博彦就匆匆离去了。 沈庄。 “什么?”沈君承同样诧异,“苏盛所言当真?” 博彦道:“回少爷,应该不假。” 因为苏盛还扬言,不仅用此消息除了换他们加入闵中,得其庇佑,还想要洛城布庄的总经营权。 胃口略略有点大。 不是对消息的真实性有把握,怕是不敢直接来就这么大胃口。 沈君承蹙眉,“去查证了吗?” “属下也已经派人去查证了,明天估计能有消息。” “尽快核实,我要确定的结果。” “是。” 博彦走后,沈君承凝眉,若消息属实,苏盛何以得知? 他的人脉之小,不可能探听到这么机密的事儿,除非,有人告诉的他? 可这么大一个消息,谁出面去禹都都能做个人情,何故要告诉苏盛,让他出面? 没道理。 沈君承沉思,倏地,想起月落说,前两天苏安安回门后,与苏盛在书房谈了两刻钟。 想法才起了一瞬,他又摇了摇头。 据调查,苏安安未出嫁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典型的深闺女子,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机密之事。 罢了,沈君承止住蔓延的思绪,先静等博彦核实的结果。 没到明天,酉时博彦就已经查到了结果,小六叛变了。 暗地里用他小舅子的名义置办了产业,还悄悄取了两房貌美的姨娘。 横来的财富,无不表示,他被发现了,且被对方策反,拿了对方的好处。 博彦霎时惭愧,这人是他选的,没想到,看走眼了,当即跪下,道:“少爷,属下这就去亲自了结了他。” “不用。”沈君承反倒是淡定了起来,“不要打草惊蛇,依旧一切按照计划而行。” 不过,他们那么豪放的送了自己这么一个大礼,自己怎么着也要送点回礼,才过意的去。 博彦闻听少爷计划,立马连夜去置办。 刚好,前一段时间,他暗暗劫了闵中的一批货。 沈君承望着空中寂寥的明月,若有所思,半晌,忽然问了一句,“这几天,她在做什么?” 第39章 半夜来访 月落顿了下,才反应出来这个“她”是谁,忙恭敬道:“回少爷,少夫人这几天苑门都没有出,就待在东苑种花。” 种花? “是的,少夫人上次回娘家顺便带了葡萄枝还有几盆兰花,还有一些花种子,说是东苑空旷,种些植物观赏。” 沈君承又道,“那她对这些天的饮食,可有微词?” 月落摇头:“并未。” 这些天送什么,少夫人就吃什么,也没给自己开小灶。 月落也诧异,明明少夫人有钱,完全可以给自己开小灶的。 明玉的小动作沈君承自是知道,不过是因为他也存了试探之心,看这苏安安会不会觉得艰苦,委屈,吵着要回去呢。 没想到,倒是能忍。 云袖一拂,“走,去东苑看看。” 月落诧异,少爷竟然主动要去东苑,忙示意霜满去拿少爷的盲杖,和覆眼的白纱,跟着过去。 夜色弥漫,月光悄然而至。 到东苑时,门口只有李良在认真看门。 他还没见过少爷,但是看打扮,还有那覆眼的白纱,也猜出来了,忙拿出最近几天学的礼仪,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少爷。” 沈君承垂眸扫了他一眼,没应,略过他而走。 到了院子时,脚步一顿。 原先空旷的院子,栽了几株花草,插了葡萄枝,还围了小篱笆,最关键还弄了蔬菜苗…… 清冷的地方,瞬间有了一丝烟火气。 房门口并没有守门丫鬟,所以,里面的人也不知外面来了人。 月落上前,轻扣了下门,道:“少夫人,少爷来了。” 耳房正在沐浴的苏安安一愣,沈君承怎么突然来了? 顾不得诧异,她忙让翠烟先出去迎接,自己匆忙起身,拿着大巾擦身。 翠烟开了门,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见过少爷。” 霜满瞅了一眼苏安安没出来迎接,当即蹙眉,“少夫人呢,怎的不出来迎接少爷?” 翠烟解释道:“小姐不知少爷突然会过来,于是便准备早些歇息,所以,此刻正在沐浴。” “但听闻少爷来,小姐已经在更衣了。” 霜满瞥了一眼,这才戌时不到,就沐浴就寝了? 她往耳房的位置瞧一眼,心想,可别是有什么猫腻。 还待寻个借口趁机发难呢,沈君承就抬了抬手,道:“无妨,让她先沐浴更衣,我坐会儿,你们都退下。” 月落和霜满应是,翠烟则有点不安,不知少爷忽然前来,所谓何事? 看了眼耳房的位置,也只好跟着退了下去。 苏安安听到了沈君承的话,知他在房中等待,也不耽搁,擦干身体后,匆忙体换上就寝的中衣绸裤。 头发来不及完全绞干,只得随意擦了擦,让它不在滴水,然后暂时堆在肩膀左侧。 推开耳房门,就看到沈君承已经坐在了桌旁,烛光将他清瘦的影子拉长,投在半边屏风之上,几分幽暗。 她看了一眼,缓缓走来,语带歉意道:“夫君,妾身刚刚在沐浴,不知夫君突然前来,未能来迎,还望勿怪。” 沈君承抬眸,猝不及防就看到她绸衣雪白,乌发轻散,随意笼在肩膀左侧,淡淡的水痕氤氲,晕湿了单薄的面料,紧紧贴在身上,隐约能看到内里小衣明艳的颜色,和薄衣之下微微起伏的曲线。 一瞬间,脑海里莫名闪过前几天救她的那一夜…… 苏安安还站着不自知,主动走过来,在他对面落座,“不知夫君找妾身何事?” 沈君承回神,敛去思绪,道:“无事,就是想问问你,上次回门,为夫身体不好,没陪你回去,岳丈可生气了?” 苏安安诧异,不知他提到回门那天何意,只温温道:“怎会,父亲知道夫君身体不佳,并未责怪,反而还叮嘱妾身回去后多多用心,照料于你。” “哦,是吗?” 苏安安面不改色:“是的。” 沈君承勾唇,又问道:“听说,你这次从娘家回来,带了些花卉。” “嗯,这几样是妾身母亲生前所爱,妾身见这院子空旷,刚好回门,便想起带些回来种在院内。” 沈君承嗯了一声,道:“若是夫人喜欢种植,走花坊的花卉甚是不错,尤其是杜鹃,听闻种的尤其好,夫人可去采买些。” 她依旧乖巧的应着好,心里诧异,沈君承到底何意,还跟自己谈论起种花来了。 原以为他觉得自己动了他的院子,来开罪呢,刚都想着解释下呢,结果没想到,他还建议她多种点。 沈君承说完那段话,就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闲聊七八句之后,又故作调侃道:“听月落说,夫人此次回门后,在书房里与岳丈大人谈了两刻之久,可是在埋怨为夫亏待了你?” 苏安安一顿,狐疑的看着他。 他这么问,是不是以为自己在书房与父亲谈论如何害他?所以故作试探? 当即柔柔一笑,道:“怎么会,妾身自来沈家,过的很“安稳”,怎么会觉得亏待,夫君多虑了,妾身不过是在跟父亲叙叙旧而已。” 沈君承看了她一眼,又是那句玩味的:“是吗?” 苏安安笑的面无表情,“是的。” 呵,收回了视线,他结束了话题,打算回去。 苏安安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夫君且慢,妾身有一事相求。” 他停住,没动。 苏安安道:“再过几日便是清明,妾身能否去东泉寺为母亲烧香祭奠?” 往年清明都是父亲带着她们回祖坟那边祭祖的,但是祖坟地方略远,需得住两晚才能回,所以,今年唯有去趟寺庙,为母亲诵经祭奠。 沈君承随意道:“你去便是。” “谢夫君。” 沈君承转身,苏安安忙起身相送。 这房里到底是她住进来了,之前的布局打乱了很多,可能沈君承不知道,还是照着原来路线走,眼看下一秒就撞到了花盆,苏安安眼疾手快的,将花盆端走。 沈君承微垂眸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推开门,月落和霜满守在门外,翠烟被支开了。 沈君承跨过门槛,苏安安乖巧的跟在他身后,也打算跨过,将人送到苑外。 第41章 财路之一 苏安安早早起来,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发饰也除去,只绾了一根白玉梅花簪,挎着提前准备的篮子,和翠烟上了马车,出发去东泉寺。 李良别看瘦小,但学习什么非常快,这不,马车就上次坐了一次,现在就会驾车了,所以,此行是他驾车。 途径裕丰街时,看到了一队官兵肃穆的压着一群人走过,周边百姓立马自动聚集,指指点点。 翠烟好奇,挑帘微看,“这些人是犯了什么事,这么大阵仗被官兵押走?” 苏安安也顺势瞧了一眼,刚好看到了李彪。 才迎负责水运的分会长,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前世,可是卿玉楼的常客,苏安安自是认识。 他被抓了,那就证明,父亲去通报了消息,禹都赢了。 果不其然,人群里已经有个大汉,看似压低声音的在八卦,“嗐,你们都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吗?” 众人摇头,一脸懵逼。 大汉双手一拍,叹道:“这人是才迎的分会长,李彪。” “听闻昨夜,在临安港口,水督突然检查,查到才迎走私铁器到西关。” 西关那是什么啊,都是蛮子列强,给他们走私兵器,那其心可是昭然若揭,置国法何在? 皇上一早连下多道圣旨,将才迎查封,其昨夜涉事的全部人员,全都杀无赦。 众人诧异,“走私铁器啊,那罪名可就大了。” “可不是吗,才迎是想钱想疯了啊,竟然走私铁器。” “何止啊,我还听说,”一个略瘦的中年人,悄咪咪道:“才迎是和闵中合作的,他们这次走私的铁器,是闵中暗地里购买的呢。” 查到铁器的时候,李彪一个劲儿的喊冤枉,称自己根本都没有采买过这些东西,水督就配合查啊,这一查,呵,好家伙,查出闵中前一段时间暗搓搓购买了铁器,后不得其行踪。 现在出现在船上,赫然不就表明,两个商会是一伙的吗? 闵中会长周清,脸色都黑了,这个蠢猪李彪,非把闵中拖下水。 众人更是诧异,“真的啊?那不得了,两家商会勾结,那皇上不得大发雷霆?” 可不大发雷霆,简直差点就要气晕了过去,当即也准备下诏书一并关押的,只是不知为何,后又改了主意,消息被压了下去。 反正,闵中最后没事,只是被敲打,最近行事都要低调。 众人唏嘘,到底是闵中背景够硬? 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忽的官兵一声大喝,众人立马哄散,只余流言后的各种叹息。 苏安安收回了视线,思绪飘远。 东泉寺不大,一间小小的寺庙,门前两颗银杏树,笔直挺立,叶子翠绿,看着生机勃勃。 苏安安进去拜了拜,又捐了香油钱,请人为母亲诵经祭奠。 可能她香油钱捐的多,小沙弥很热情,诵经超度一条龙,总之,保证你逝去的亲人肯定在天堂之上安安稳稳。 苏安安道了谢,虔诚的跪下来,双手合十。 娘,您在天上还好吗? 前世私自离去后,再没有机会回去给母亲上一次香,祭拜一次。 再次跪下,仿佛模糊了多年。 苏安安眼眶泛红,在心里默默与母亲说着话。 最后一句是,娘,安安回来了,求您在天之灵保佑安安……… 保佑她就如母亲为她取名字的寓意,平平安安。 将近午时,她才从东泉寺出来,祭奠完毕也不耽搁,主仆三人离去。 途径毓秀镇,各种小摊的吆喝络绎不绝,因着今天是清明,卖纸钱纸人纸元宝的倒是尤为多。 苏安安撩开窗帘瞟了一眼,翠烟好奇道:“小姐,您想买什么吗?” 苏安安道:“随意看看。” 翠烟懂了,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是对市井也是好奇的,翠烟不再说什么,也兴起的看。 马车行着行着,苏安安忽的被一个画摊吸引住了视线,“李良,停下。” 李良立马勒紧缰绳, 苏安安稍稍将帘子缝隙挑大了一点,往对面看去。 那画摊旁坐着一个寒酸的书生,身上打着补丁,旁边搭着破烂的架子,挂着许多画。 有些人也喜欢烧些画给逝去的亲人,所以书生今儿特意画了很多适合祭奠的画,一早来摆摊。 苏安安瞅了瞅,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那个人? 毕竟,她前世没有见过真人。 她想看看印章,但是离得远有些看不清,她便让李良在这等,自己和翠烟去了画摊前。 正巧,也有一妇人去看画,拿着一副问:“多少钱?” 书生笑呵呵道:“二十文钱。” 妇人撇嘴,“嘁,这一副破画要二十文,抢劫呢,五文钱,最多五文,不卖拉到。” 书生听到那句破画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可以说不喜欢,可以嫌贵,请不要说它破,因为每一幅都是他的心血。 他当即抢过来,气的轰赶道:“不卖不卖。” 不懂欣赏,卖之也糟蹋,爱哪儿买哪儿买去。 妇人被轰赶,气的骂骂咧咧的走了,还扔了句,这什么画,灰不拉几的,一点都不好看,不是看你摆摊可怜,老娘还不来问呢。 书生气的手都在抖。 旁边的几个小贩都在看热闹,这文书生总是这样,本事不大,脾气却大,老是自命清高的觉得自己能画一幅画,识得两个字就高人一等似的。 小贩们的议论书生早已习惯,不予理睬,专心挂好自己的画,弄平被妇人抓的褶皱,而后微微叹气。 生活不易。 苏安安走了过来,瞥了一眼画风,确实偏灰色。 看又来了客人,书生收起叹息客气的道:“这位夫人,买画吗?”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符合清明主题的,可以祭奠,您看看?”他推销着自己的作品。 苏安安莞尔一笑,示意自己先看看,素手执起一幅画,第一时间看的是落款的印章。 文道子。 真的是文道子! 文道子的画多以山水为主,色调不是特别繁复,略微单一,且偏暗色调,主要彰显山的大气磅礴之感。 但时下的人喜欢色彩绚丽的花鸟画,风景画,和浪漫主义系列的,对这种偏暗色系的画似乎不感兴趣。 第44章 货物被抢 刚走一会儿,就听到有人问,“喂,老头儿,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妇人,长得跟天仙似的。” 苏安安抱着双膝,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生怕大爷露出破绽。 不曾想老大爷挺圆滑,一本正经道:“好像看到了,往那边巷子里去了,官爷。” 几个大汉立马又去那个巷子。 苏安安心里倏地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想说谢谢,但是时机不宜,心想下车再说。 送菜车又被推起,车轱辘叽叽的,逐渐远离了喧嚣的人群…… 宋岩跟到巷子一看,除了乞丐什么都没有,当即一巴掌拍到随身的小厮脸上,“人呢?人呢!” 小厮嗫喏,那女人还挺能跑。 废物,都他么废物,宋岩气的大骂,四个大男人,追一个弱女子,还能追丢了,老子养你们作甚? 他气的抽出腰间皮鞭,当即挨个抽,小厮也没幸免,被抽得皮开肉绽,只敢小声吭叽。 谁让宋岩想来喜怒无定,又残忍至极,若是嚎了,怕是下一秒他能让你再也嚎不出来。 宋岩打累了,气的一甩鞭子,妈的到嘴的鸭子飞了,下回,下回再碰到,绝对直接让人抓回来捆起来,绝不玩游戏了。 这边苏安安窝在筐子里,感觉越来越安静,心想,可能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搜索范围,便推开菜筐,露出一双眼睛瞧了瞧。 这里是哪里? 周围好像没几户人家,四周怪荒凉的,不像是村庄呢。 她顿时也起了警惕,推开菜筐跳出来,道:“好了,大爷,这里停就行。” 她又从怀里拿出两块碎银子,道:“这个是您的报酬,刚刚真是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差点就被坏人抓走了。” 老大爷接过银子,笑的慈祥的让人立马就能放下戒心,“姑娘客气了。” 苏安安环顾四周,感觉是很偏僻的地方,又问,“大爷,这里是什么地方,离毓秀镇的梨树湾远吗?” 老大爷揣好银子,笑着道:“不远,很近,顺着前面那个道一直走就到了。” 苏安安眺望,前面那个道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去毓秀镇的路,那是上山的路,这个老大爷,为何要给她指个错误的方向? 心下顿感不妙,她拔腿就要跑,可还没动呢,可下一秒,后颈钝痛袭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糟了…… 老大爷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露出一个奸诈的笑,拿走了她的钱袋,将人塞到菜筐子里,继续晃悠悠的走。 别看年纪大,腿脚意外的利索,腰也不佝偻了,双手推着菜车,步履生风。 沈庄。 再次不请而来的宋行远大喇喇的坐着,手里拿着白子,看似随意的放下,微微挑了挑眉,道:“沈兄,妙计呀。” “本王佩服,佩服。” 沈君承莞尔,如玉的指尖执起黑子,并未抬眸看他,只是温温道:“殿下过誉了,沈某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并未做什么。” 还未做什么,都把人直接推大牢里去了啊。 今儿一早,他就收到了才迎被查封的消息,于是派人稍作打听,就猜到了是沈兄的手笔。 因为唯有洪门,有这么广泛的消息渠道,能查到这种机密。 才迎有意陷害,沈兄将计就计,先让才迎顺利把盐运上船,中途又悄悄把盐放到小型客船上运走,而后又拿出曾劫下闵中的丢的那批不敢宣扬的铁器,神不知鬼不觉的塞在了他们的货物里。 届时,水督来查,禹都是干干净净,就看好戏的看那些官兵,从才迎船里搜出铁器。 走私铁器,那可比走私盐,罪名大多了,才迎这下,重创。 闵中也被拉下了水,虽然被保住了,但是这一段时间需得安分,给了禹都足够喘息发展的机会。 宋行远看着眼前的人咂嘴,最黑不过沈兄啊,操着天然无害的模样,淡定来一句,我没做什么。 他又拿起一白子,随意放下,而后悄咪咪道:“沈兄,为了陷害你,才迎那批盐,应该不少?需不需要本王帮你出?” 那批盐是不少,沈君承损失了一些铁器,换来这些私盐,也换来了才迎重创,对比下,那可是是划算太多了。 再说,那铁器本也不是他的,也是他劫的闵中供给靖王的。 沈君承抬眸,“这么快就惦记上那批货了?” 宋行远挤眉弄眼,“诶,怎能说惦记,本王只想好心帮帮你。”顺便拿一点回扣。 论走私盐,宋行远不仅有经验,有渠道,还能给你完美善后呢。 绝对靠谱。 沈君承只道:“不要急,该出力的时候,定会找你的。” 宋行远眼冒金光,啧,又能赚一笔咯。 兴致大好的正准备好好杀一局,忽然潮声捂着胸口满身狼狈的来报:“少爷,不好了。” 沈君承道:“出什么事了?” “就是……”潮声刚想说,余光瞥道闲王也在,顿时止住了话头。 沈君承摆手,“但说无妨。” 潮声这才一股脑的说出来。 才迎送的那批私盐,被龙虎帮抢了。 昨夜悄悄把那批盐运回岸上,本是按着计划,暂时存放到少爷所说的一个地窖里,谁知半路忽然杀出了个一队人,虽然黑衣蒙面,但是从其中一个人交手,潮声判断,是龙虎帮的人。 潮声暗地里带着人藏这批私盐,根本没想到有人敢光明正大拦截,所以带的人不多。 双方一交战,潮声就落了下风,只好舍弃那批货,命人撤退。 潮声挂了彩,一路回来也是躲躲藏藏,生怕被人发现行踪跟过来,继而找到少爷,所以,才耽搁至现在才把消息传来。 沈君承把玩着手中的黑子,眸子微眯。 宋行远也诧异,这龙虎帮竟然敢直接抢他们的货。 道上的人都知道,禹都商会背后是洪门保驾护航的。 龙虎帮这么做,是赤裸裸的挑衅。 宋行远一笑,“龙虎帮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既然敢劫这批货就是笃定了洪门不能去光明正大的抢回来,因为那批货,来路不明。 两大帮派动手,势必闹起来,若是被查到是因为一批私盐动的手,官府肯定会介入。 第51章 护妻 若真是他的女人,现在见到他应该是喜出望外,直接奔到他怀里的,而不是走的慢吞吞的,还客气的站在他两步远的位置。 微凉的语气让苏安安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感觉像是毒蛇在你颈项环绕,发出嘶嘶的警告,吓得她一个机灵,反应过来现在什么情况,立马回抱住了他。 这个时候哪儿还顾得起男女之防,必须抱,不抱就被看穿了。 柔软的胳膊环住他的腰际,她唰的一下就哭了出来,“你终于来了。” 是真哭。 她怕,怕的很。 重来一世她格外惜命。 龙浩则眯了眯眼。 刚刚看这苏安安僵硬的姿态,他正在揣测这两人到底是不是爱人呢,下一秒,苏安安就抱着人哭了起来,那小鸟依人的模样,说不是一对,怕是都没人信。 沈君承却忽然一僵,因为她抱得太紧,紧的你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垂眸看了看,胆子可真小。 他拍了拍她的背,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别怕……” 龙虎帮几个当家的看到这一幕,纷纷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得,有生之年看到冷莫言对一个女人温柔说话了,呵呵,好稀奇,好恐惧。 苏安安却微微一顿,明明是很冰冷的怀抱,明明是很场面式的一句安抚,为何,她竟然有一丝安心? 敛去思绪,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窝在他怀里哭,抽抽搭搭的,我见犹怜。 沈君承蹙眉,依旧能感觉她的颤栗,他忽的扫向一众人,那意思是,你们还敢说没欺负她? 几个当家的瞬间后背一紧,无他,只因为那厮的眼神真的太冷,在配以那瘆人的面具,怪惊悚。 老五最心虚,当即忍不住抖了一下。 龙浩蹙眉,一个二个就不能出息点,怕什么,在老子的地盘呢,他冷莫言还能怎么滴。 于是,只有他气势最足。 沈君承环视了一圈,才看向怀里的人,擦去她的眼泪,道:“乖,告诉我,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苏安安抬眸,雾蒙蒙的,想着他这么问,应该是要自己配合? 当即又哭道:“他们掳走了我,甚至还想……呜呜……” “他们就是故意的,明明我说了你的名讳,他们还不放我离去。” 苏安安哭的好生伤心。 龙浩岂能不明白二人的意图,当即站出来道:“姑娘这话就说岔了,可明明是你主动跳进我们老五的菜筐子里避难的,我们家老五帮了你,你不感恩,反而倒打一耙,可就不道德了。” 苏安安道:“我避难主动跳上车不错,但是事后我赠与银两当报酬,想回去时,你们可是直接把我打晕扛上来的,其心可昭。” 龙浩捻着胡须,“姑娘此言差矣,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磕到了后脑勺,我们老五看你一个人昏迷可怜,才给你带到山上收容的,不是吗。” 反正当时没证人,那里荒凉,这事儿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至于你说的图谋不轨,那就万万没有了,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何故要冤枉我们呢。” 苏安安凝眉,还待争执什么,沈君承忽然打断了她,“既然她无事,那本座就带人回去,不叨扰贵帮了。” “龙帮主此次相助,本座感激,改日有机会定登门道谢。” 说完,他就要匆匆揽着苏安安走。 龙浩看到他倏地形色紧张,唇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留步,冷门主,明日便是本帮主的寿宴,冷门主来都来了,不妨留下来,明天喝杯水酒?” 沈君承看了看门口准备拔刀的弟子,不动声色,道:“不了,宁儿受到了惊吓,本座想尽快带她回去歇息。” 龙浩眯眼,“龙虎帮厢房诸多,一样也能让冷门主和秦姑娘休息好的,冷门主放心。” 沈君承瞬间杀意凝聚,“怎么,龙帮主莫不是想软禁本座?” 龙浩哈哈一笑,“怎会,只是客气的留门主歇息而已,门主若是不愿,现在走就是。” 哼,沈君承故作发怒的甩袖往前走,只是刚走几步,就觉得脚步有些发虚。 苏安安一惊,“你怎么了?” 沈君承倏地回眸,震惊道:“你何时给本座下的软筋散?” 软筋散顾名思义,中者,三个时辰内浑身乏力,内力沉重,丝毫提不起来,如待宰的羔羊。 此时,大堂屏风后走出一位聘聘婷婷的女子,也不惧众人都在,就软软的往龙浩怀里一靠。 龙浩满意的看了她一眼,摸了摸胡须,道:“本帮主可没有给你下软筋散,冷门主莫要冤枉人,你不过是累了而已,需要休息,可不是中毒呢。” “来人,带贵客去西“厢房”好好休息。” 沈君承挣扎,但似乎越挣扎毒效发的越快,不得已,他靠在了苏安安的身上,任由几个人押着走。 两人身影一离开,龙浩就眯了眯眼,哼,以为龙虎帮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本帮主今天就让你有去无回。 他看着怀里的小美人,夸道:“回头奖励你。” 白梅身子软的跟蛇一样缠着他,“什么奖励呀?” 龙浩低低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白梅嗔他,“讨厌~~” 那娇滴滴的声音,让人听得起鸡皮疙瘩。 老五偷偷瞄了一眼,暗暗咽了一口哈喇子。 老三对这种亲热习以为常,只是诧异道:“帮主何时给那冷莫言下的药?” 这一点,帮主未与他们几个商量。 提起这个,龙浩得意的摸了摸胡须。 他并没有直接下在冷莫言的身上,而是下在了他女人身上。 此计是白梅献的,看那冷莫言的态度,怕是对那个女人有几分在意的,所以,她提议,往那女人身上下药。 软筋散只对有内力的人有效,无内力的人碰到这种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的。 所以苏安安是正常的。 试想一下,当看到心上人来救自己,那女人一定会直接扑过去的,只要冷莫言抱了她,就会顺势吸入她点在苏安安身上的软筋散。 到时,计成。 第52章 被软禁 老三蹙眉,传闻那冷莫言极度谨慎,真的能轻易中毒吗,老三持怀疑态度。 龙浩则摆摆手,得意道:“放心,他肯定是中毒了。” 那软筋散可是他可是找人试过的,任你武功再好,一旦吸入至少乏力三个时辰。 就算药有用,老三仍然觉得不安,“若是冷莫言在龙虎帮出了意外,洪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就相当于宣战,帮主,今日之洪门,便是我们龙虎帮,也要掂量一番的。” 白梅突然不满出声,“怎么,三当家以为帮主会怕了洪门不成?” “不过是最新发展起来的一个帮派,有了几分能耐,难道还能撼动龙虎帮百年基础,三当家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呀。” 老三猛地扫过来一眼,无知妇人。 白梅立马缩在龙浩怀里,嘤嘤低诉。 龙浩揽着美人,哄了两句。 其实白梅那话说到了龙浩心坎里,尽管冷莫言后起之秀,但是,姜永远是老的辣。 且他一个人就敢独自擅闯龙虎帮要人,可见其猖狂,这么不把龙虎帮放在眼里了,龙浩不爽。 他挥袖,“老三莫要再说,那冷莫言猖狂至极,若不在让他吃点苦头,马上就骑到老子头上去了。” “再说,我已有对策,能让他再也蹦跶不起来。” 老三看着帮主信誓旦旦的样子,又联想到下的是软筋散,而不是毒药,忽然想到了什么,“帮主莫不是要……” “嗯,正是如此。” 还是太冒险,那冷莫言把女人送来,又独自借口前来,说不定就是有所图谋,帮主您这样正是中了他的计啊。 龙浩哼了一声,管他图谋什么,只要本帮主赶在他计谋实施的前一刻,废了他满身功力,纵是他滔天大计,也没有用。 白梅衬了句,“就是,就是,在龙虎帮的地盘那冷莫言能翻出天不成。” 老三还要劝,老四和老六道:“老三,你就是太瞻前顾后了,我觉得帮主这一计很好。” 只要帮主能独步武林,就是后面洪门计较,又有何用。 这年头,谁的武功高,谁说话算话。 老三思索了番,药已经下了,人已经得罪了,事已至此,也没返还之余地,老三叹气,只能提醒帮主小心,最好再去下一遍软筋散,量大一点。 龙浩这点是采纳的,马上吩咐老四再去下一点,然后道:“老五和老六去半山腰帮我清理下杂碎。” 冷莫言也不至于傻的真一个人来,哨子来报,半山腰他留了人,怕是他多久不下来,那些人就会释放信号,带人冲上来了。 “老三,你带着一批精英弟子,待会儿帮我护法。” 他又许诺,事成,冷莫言的那个姘头,让你们玩到爽,本帮主不沾手。 金钱女人,最是能蛊惑人心。 老四老五老六,均是眼前一亮,便是老三,也有心动表现。 几个人立马各司其职下去。 白梅细手不安分的勾着他,似乎欲行云雨之事。 龙浩抓住了她的手,笑呵呵的挑起了她的下巴道:“听话,今夜本帮主有正事,不能给你,明天本帮主一定满足你。” 白梅却陡然打了个哆嗦,因为从他的语气里能感觉出他的不悦,忙扬起另一只手,往他胸口捶了捶,风情万种的嗔了句,“讨厌~~” 第53章 怎么,心悦我? 龙浩满意的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一缕穿堂风而过,他忽的问了句,“你今天的香怎么和往常不一样?” 白梅飞了一个媚眼,“奴家换了款宝丽坊最新的兰香,帮主不喜欢嘛?” 龙浩色眯眯一笑,回了句,“喜欢,小美人什么香味,我都喜欢。” 龙浩只是和她调了一会儿情,就拂开了白梅,径自转身离去。 今夜,可是有大事儿要干。 ~~ 苏安安和沈君承被关到了一间地牢,阴暗潮湿,两个弟子粗鲁的推了她一把,“进去。”而后转身上了锁。 地牢阴森,只有一盏幽幽的烛火照着,昏昏暗暗。 沈君承望了一眼紧闭的门,唇角微勾,松开了苏安安,站的笔直,哪儿有半分中了软筋散的样子。 苏安安并没有多诧异,从在大堂时,她就感觉到了他是装的。 因为他的气息异常稳。 不过,她仍是担心的问了句,“门主当真无事吗?” 从白梅出来得意的一眼,她才猜到,估计那毒是下在自己身上的,当时白梅特意拍了她的肩膀。 “呵,雕虫小技而已。” 身为洪门门主,他除了武功高强,更是精通医术,师承梁广文,只不过外人不知他会医术罢了。 苏安安这才呼了一口气,他没事最好。 忙礼貌的施了一礼,她感激道:“谢门主相救。” 沈君承找了一把椅子,拂开上面的稻草,随意的坐了下去上,挑眉看了她一眼,“我们见过?” 苏安安诚实摇头,“没有。” “啧,没见过你敢说是我的女人?” 他眯眼不悦的态度瞬间让苏安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不起,我不幸落入这种帮派,为了自保,情急之下借用了门主的名号,非是有意冒犯,请门主勿怪。” 沈君承看她那受惊的样儿,倒是觉得有趣儿,“要想自保,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帮派多了,为何非要借用本座的?” 苏安安道:“因为只有洪门最厉害。” 是时候说出前世她听到的那些(马屁)传闻了。 现今儿的江湖局势她完全不懂,但是能凭前世知道,洪门俨然是江湖中最厉害的帮派,只是低调而已,且冷莫言,是真的有实力,武功高强,让人畏惧。 比如他一个人就能单挑曾经的姜堰帮。 再比如,他最是重恩重诺重情,身边的仆人无不死心塌地。 再比如之前的土匪窝,官府都不问,听闻是门主出面灭的等。 还有,他还是禹都的后盾,黑白通吃。 沈君承抬眸,意味不明道:“你了解的还挺多,怎么,心悦我?” 不然一闺阁女子,如何这么清楚他的事迹? 还是别有居心? 苏安安急忙解释,“门主误会了,妾身已经嫁人,有了夫君。” “之所以知道这么多,都是因为未出阁之前,喜欢听说书的,就曾有幸听到门主的传闻。” 沈君承看她。 他调查过,她未出阁之前,可从不喜欢去茶肆那种地方听书,倒是喜欢附庸风雅。 那么关于他的了解,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罢,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他转移了话题:“知道我为何要救你吗?” 苏安安点头,“猜到一些。” “哦,说来听听。” 苏安安将自己先前的猜测说了出来。 大概自己刚巧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进入到龙虎帮的借口。 沈君承听她分析,倒是一点不意外,这点脑子都没,也撑不到他来救她。 不过,苏安安诧异,“你刚刚怎么没用这个借口与他们冲突?” 听他问是不是受欺负了,苏安安还以为他要借此动手呢,没想到,没下文了,还光明正大被人软禁了。 沈君承呵呵道:“你不说是我女人,难道本座不得像模像样的关心两句?” “再说,你觉得本座一个人,能打过他们五个当家都在场?” 苏安安又道:“那你为何一个人前来?” “我若是直接带人冲上来,那龙浩将你转移,我岂不是变成了无中生有,上门挑衅?” 龙浩又不傻,且也是一大帮之主,密道什么的肯定有,转移个人不成问题。 “那你就一个人来了?”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苏安安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显然,龙虎帮不是吃素的,一路来她暗暗观察过,防备甚严,他真的是被关进来容易,怕是出去难。 沈君承抬眸,眸色在烛火下看着格外凉薄,“怎么,关心我?” 苏安安掌心一紧,知道怕是自己问多了,惹得人不悦,“抱歉。” 沈君承收回了视线。 她哪儿懂,唯有他一个人独自前来,龙浩才会放下戒备,认为一切在他掌控之中,顺利把她带出来。 而且,他来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要探探龙虎帮的老巢。 苏安安也找了个板凳坐着,看着桌子上半截蜡烛,慢慢猜到一二,怕是他就要进到龙虎帮,想做什么? 救她是进来的借口。 她不吭声了,安静的窝着。 沈君承也陷入了沉思。 房里烛光幽暗,他带着这样一个面具,半隐匿在暗处,不吭不响,还挺吓人,苏安安安静的缩在那边的椅子上,与他保持合适的距离。 等沈君承从沉思中回神,刚好瞥到她偷偷收回去的视线。 他换了个懒散的坐姿,直接挑明,“想问什么?” 苏安安诧异,他倒是会察觉人心,只是看了他几眼,就猜到自己有话说了。 犹豫了下,她问道:“你独自前来,是不是想取得一样东西?” 沈君承看着她,不语。 她抿唇,忽的走过来,伸出指尖,在落满灰尘的桌子上写了一个冰字儿。 传闻龙虎帮有一个镇派之宝,冰心丹。 名为丹,实际是一个类似夜明珠的一个寒珠。 听说能解百毒,还能让人功力大增,江湖上不少人眼馋,可没有一个人能拿到这个冰心丹。 苏安安安刚刚思来想去,他为何一个人来冒险,就想到了这个丹。 这也是龙虎帮最让人可图的了。 传说他藏的极其隐秘,非常难找。 沈君承看着桌子上秀丽的冰字儿,眉眼深沉,她连这个都知道,她到底如何知道的? 第54章 她的另一面 苏安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是她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具体位置,可以告诉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护我平安离开。” 她不能单单只靠着人家一时发善心,或者当成借口顺道来救,万一人家目的达成,或者中途生出意外离开,谁还记得被遗忘在这里的她。 所以,她得让自己有被救的价值。 沈君承探究的看着她,“我们洪门都没查出具体位置,你说你知,你觉得本座会信?” 苏安安道:“你也说了,你没有查到具体位置,为何不相信我一次?” “我手无缚鸡之力,性命全靠你护,若是你出了意外,于我半分好处都没有,我只想平安活着罢了,没有诓骗你的道理,所以,冷门主不妨考虑下。” 沈君承沉默,幽暗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深沉,银色的面具泛着惨白的光,看着,真的很冷。 苏安安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须臾,他轻微的呵了一声,“苏盛的消息,是不是你递的?” 苏安安诧异,他知道父亲,看来,来之前他调查过自己的身份。 当即也没藏着,“是。” 沈君承走了过来,“本座很好奇,你一个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知道那么多消息?” 苏安安只道:“这个恕我不能告知。” 沈君承打量着她,像是寻思她话里的真假和目的。 苏安安挺直了脊背,任由他打量。 素净的白裙染了丝丝淤泥,但掩不住主人出尘的气质,发色乌黑,背影笔直,明明胆子很小,偏偏此刻在他面前似乎又底气很足。 呵,沈君承噙着一抹玩味。 这到底,是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不是这次她意外被卷进来,他还真察觉不出她也有另一面。 没曾想,有一天他的调查也能出错。 手中掌风一挥,拂散了桌子上的冰字,“行,本座答应你,如果你的消息有用,我定会护你平安出去。” 苏安安淑女的行了一礼,“谢门主。” 冰心丹前世也是被沈君承拿到了,且取冰心丹的过程她听江湖中的人在卿玉楼吹嘘过,倒是记得格外清楚。 冰心丹是藏在龙虎帮的祠堂的暗室里,暗室机关,便在第一代帮主的牌位下。 这只是开始,进到地下室后,才是重中之重,因为里面到处是机关,还有阵法。 没有帮主带领,任你武功多高,进去都不可能完好的出来。 哪儿怕是冷莫言,前世也受了伤的。 苏安安仔细回忆,尽可能将所听到的都说了出来,甭管有些是不是夸大,至少也能说出来做个参考。 沈君承越听越诧异,她竟能详细至此。 余光不由的又落在她的身上。 她眉眼冷静,认真,如扇的睫羽偶尔眨动,在白皙的肌肤上倒映出一丝丝浅影。 蓦的,沈君承走神想起她的传闻,洛城第一美人。 宋行远夸过她,刘氏夸过她,便是玉儿也说她好看,他都没有多大感觉。 唯此刻,意外觉得她是蛮漂亮的。 苏安安努力回想,不曾察觉他的视线,刚刚讲完,忽然门外厚重的锁,传来了打开的声音。 沈君承立马又做无力状,坐在地上靠着墙角。 苏安安一回头,就见那个叫老四的带着几个弟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副粗粗的手链和脚链。 光靠下药不行,索性家伙也准备上。 老四一进来就看到了苏安安站在那个人的身旁,烛光将她清瘦的身形拉的愈发薄弱,也愈发动人。 他摸了摸下巴,想着先把那冷莫言铐上,然后…… 嘿嘿,不能吃,还不让摸啊,反正过了今夜,他冷莫言,也就是废人一个了。 沈君承看着他色眯眯的样子,眯了眯眼。 老四示意身后的人去把冷莫言铐起来,自己从怀里掏出一瓶软筋散,然后又吩咐两人,待会儿把这厮的面具摘下来。 倒要看看,青面恶鬼,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只是话刚刚说完,下一秒,只觉得银光一闪,拿着手铐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了下去。 一剑封喉。 鲜血都还没来得及喷出。 老四瞪大了眼睛,草,果然是装的。 他下意识就跑,而不是跟他打,因为他打不过啊,得赶紧通知人。 可刚走一步,就感觉后背一股凌厉之势袭来,他不得不停住脚步避开,与青面恶鬼正面交战。 此刻沈君承只想速战速决,直接上了绝招。 他幽幽道:“恭喜,你有幸见识到三步斩。” 三步斩,三步之内,三招之内,必然丧命。 堪称是冷莫言的独门绝技。 老四霎时心慌意乱,我踏马一点都不想见识这个绝招啊。 想法刚过,他忽然就停在了原地,眼睛还瞪的大大的,直直的看着眼前索命恶鬼般的男人。 额头插了一柄防身用的短匕,鲜血顺着鼻梁蜿蜒,在幽暗的烛火下看着格外恐怖狰狞,苏安安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由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轰的一声,尸体倒下,溅起地下的杂草,鲜血流了一地,猩红无比。 沈君承收起短匕,把血擦在老四身上,余光瞥了她一眼,啧,胆子可以,竟然没叫。 苏安安呼吸有些急促,不是重来一世,看惯了穷人巷的打架斗殴,见过流血场面,她还真忍不住会叫。 未曾等她完全回过神,沈君承已经拉着她走了,“趁现在,快出去。” 刚刚暗处跑了两个鱼儿,想必已经出去通风报信了。 他嫌弃苏安安跑得慢,直接将她扛了起来。 苏安安惊呼了一声,乖乖的任由他扛着,她不能拖后腿,确实她跑不过,裙裾也太累赘。 沈君承根本没心思看她反应,鹰隼般的眸一直在观察。 来时他也仔细观察了这地牢的结构,哪里有岗哨和机关,他大致记住了些。 果然,不到片刻地牢里传来声音,“来人,快告诉帮主,冷莫言跑了,快点……” 霎时间,地牢一阵吵闹。 沈君承趁乱又杀了几个小卒子,抢了他们的钥匙,走到了最深的地牢层,将里面的门全部打开,并且斩断了他们的锁链,“机会来了,看你们想不想逃?” 第55章 你会回来的吧? 那些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看着牢门被打开,仿佛在绝望处看到了一丝希望。 沈君承看到那些人出来,心想,够拖一会儿了。 他又扛着苏安安,左躲右闪,出了地牢。 此时已经是亥时。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沈君承停在一颗大树上往下观望,苏安安惊魂未定,被扛的也头晕眼花。 他一松手,她就瘫坐一旁粗壮的枝干上,捂着肚子深呼吸。 被颠的有点想吐。 沈君承瞥了她一眼,她绾的发髻早已散乱,一头青丝垂落,遮住半边娇小的脸,面色惨白,看着怪可怜。 他这次总算绅士了点,轻轻一带,将人拉在怀里抱着,一个纵跃,就跳了下去,然后将她塞到自己观察好的假山洞里,道:“在这窝着,一点声音不要发出。” 苏安安内心一紧,知道他要去找冰心丹了,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袖,“那,你会回来的?” 沈君承目光落在她莹白的手指上,拽的紧紧的,还有点颤抖,到似中毒那日抓的那样紧,像是救命稻草般。 微微敛眉,道:“亥时,我若未归,也会派人先将你救出去的,放心,本座从不食言。” “好,那你小心。”她松开了他的衣袖。 沈君承看了看袖摆上面的褶痕,转身而去,刚走一步,想起了什么,又扭头给苏安安塞了一把匕首,“拿着,防身。” 匕首上带了浓重的血腥气,是他刚刚杀地牢的那些人沾染上的。 苏安安微微颤抖着手接过。 纵使前世颠沛流离,见过世道冷暖,但是,她何曾有过这种经历? 一转眼,便是热血喷洒在她裙摆之上。 一回头,就是遍地尸体,血色浸染大地。 一不小心,就命丧黄泉,万劫不复。 没有他护着,她早死了八百次。 匕首不知是不是染了他的体温,刀柄一点温热。 触及时,莫名,她的手抖好了些。 别怕,她安慰自己,别怕…… 她紧紧的攥着这把匕首,坚定的冲他点了点头,让他快走。 沈君承看她嘴唇都抿的泛白了,却佯装镇定的样子,心想,她其实应该是很怕的? 娇滴滴的深闺小姐,就算有点人脉,但这种场面怕是没经历过。 莫名,在走时他回头突然说了句,“别怕……” 苏安安倏地抬眸,看到的是他瞬间融于夜色的背影。 …… 苏安安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蹲的腿都麻了,仍然是一动不敢动。 因为来回一直有人在走动,匆忙的步伐,四处好像有打斗的声音,似乎混进了什么人,远处东面不知谁放的火,火光漫天,照的黑夜狰狞。 火光尽头处,龙浩吐了一大口血,不顾老三老五的搀扶,连连下令,“给我追,派遣全帮派的弟子,我一定要抓到冷莫言,死活不论!” 帮派里里面所有的人出动,阵仗之大,几乎每个出口都有把守。 龙浩捂着胸口,眸里怒气翻涌,冷莫言,杀千刀的冷莫言,竟然能闯进祠堂暗道,劫走了他的镇派之宝,冰心丹。 要知道他原本就是计划用冰心丹吸了冷莫言的功法。 第56章 是我,别怕 不曾想,他刚刚打开冰心丹的暗阁,冷莫言就杀进来了。 他立马提刀迎战,却慢慢觉得内力缓慢,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他也中了软筋散。 要不是他反应及时,触发机关,躲进了历代帮主修的紧急避难室,怕是连他都横死冷漠言手下。 事已至此,战争彻底拉开,去你妹的表面和平,开局就是打。 龙浩怒的就一条命令,给我杀,给我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出冷莫言。 所有帮派弟子出动,声势之浩大。 龙虎帮毕竟是百年大帮,即使沈君承有人接应,出来也费了好些时间,并且挂了彩。 因为出祠堂暗阁时,龙浩启动了所有机关,不是苏安安提前说了一些,加上他自己的揣测,他怕是真要栽在那里。 付豪在龙虎帮后山峭壁接应到了主子,惊道:“主子,您受伤了?” 沈君承摆手,“无碍,小伤,弟兄们都安全撤退了吗?” “差不多了,就等您了。” 付豪急道:“龙浩发怒,已经调动了全帮派的人出动,要与我们正式开战,我们得赶紧回到总部。” 不然被抓到了就不好脱身了,这里是龙虎帮的地盘,于他们大大不利。 沈君承也不耽搁,但是走之前他忽然问道:“她呢,救出来了?” 付豪摇头:“没有,我们按照您说位置去找了,但是没找到人,主子,时间来不及了,快走,别管那苏氏了。” 反正不过是一个主子上山的由头而已,救不救的不是必要的事儿。 沈君承却突然停住脚步,声音几分严厉,“我不是说了,一定要把她救出来,那地儿没有,你们不会换个地方找找?” 付豪解释,“主子,非是不找,而是无法寻找。” 龙浩调动全帮势力,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根本无法查询。 且他派出去八个弟子救,回来只有两个,一次就折损了六个,付豪心疼,要知道训练一个杀手何其艰难。 沈君承凝眉,望着龙虎帮的火光漫天的地方,眸色通红。 付豪在旁催促,月黑风高,那苏安安又不在原地,真的不好找,而且,那么多人出动,保不齐那苏安安早被抓走了,就单等着用来威胁主子呢。 所以,真不能回去找了,只能放弃。 付豪干着急的劝说,“主子啊,时间紧迫,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得快快离开,到山下与博彦他们汇合。” 沈君承攥了攥拳,骨节微微泛白。 他何尝不清楚眼下的局势,本打算拿到冰心丹就撤退的,所以他并未带多少人来,现在龙浩已然下令无论死活,都要捉到他,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下了山与博彦汇合,且怀中的冰心丹,也不能离开冰室太久。 可是,他又答应了苏安安…… 脑海里不自觉划过苏安安在他转身时,那期期艾艾的眼神,若是自己不管她,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死还是轻的,那般容貌,怕是会生不如死。 沈君承猛地闭眼,再睁开,他一把将怀中的盒子拿出来,给付豪,“快带着冰心丹走,尽快交给舅父保存,尽快,不然冰心丹就该死了。” 付豪诧异,“主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莫不是打算……” “是,我去救她。” 付豪瞪大了眼睛,主子疯了吗,到处都是守卫,他们的援军都没到,他就要再次一个人闯进龙虎帮,真当自己三头六臂不成。 “不行,主子,您不能涉险。” “可本座答应她了!” 青面恶鬼冷莫言,向来重诺。 付豪跺脚,“您若是实在要救,属下去,您先带着冰心丹回去,您放心,属下一定尽力。”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主子涉险。 沈君承沉眉,“你去了只是送命,你武功不如我,我去找找,实在找不到,我一个人脱身并不难。” 付豪咬牙,知道主子的说一不二,只得给主子多塞一点暗器,再把主子的长剑塞给他,“那属下就先带着冰心丹回去,过后,属下在龙虎帮后山那里,为您劈一条小径,您脱身后,速来那边与属下汇合。” “好,” 言罢,沈君承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黑夜里。 付豪无奈叹了口气,立马带着这一小队人悄悄的下山。 夜浓如墨,稠的化不开。 但沈君承惯于在夜色中穿梭,即使没有光,他也能准确的找到方位。 一路避开重重守卫,落在西山原先藏苏安安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 去哪儿了? 沈君承看那草被压的痕迹,判断,她应该是被拖走的。 眉心紧紧的蹙着,他在这一片只能先找找看,或者去有守卫的地方偷听,看能不能听出点消息。 倏地,他听到了前面微破的院子里似乎有男子猥琐的笑声。 当即足尖轻点,几个纵跃飞了过去。 笑声越来越近,淫邪的格外刺耳,沈君承倏地攥紧了拳头,加快速度。 下一秒,那笑声就被惨叫替代。 沈君承落地看到的就是,那看似脆弱的女子,手中攥着他留下的匕首,从一个男人的脖子里拔出来。 拔出来时,鲜血喷涌而出,飙到了她的脸上。 一身白衣更是被染得殷红一片。 她依旧不为所动,手都没有抖,继续捅第二刀,第三刀,眉眼之冷静,让他楞了一瞬。 明明前一个时辰她拿个匕首都还在抖,而现在,竟能毫不犹豫的杀了一个人。 沈君承就立在十米处,没动,就那么看着她。 看她裙摆上的片片血迹如在白雪中绽放的朵朵红梅,诡谲又艳丽。 直到确定那人再没有气息,苏安安才抽力似的塌下了紧绷的背。 但是警惕仍然没断,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把匕首。 而后赶忙跌跌撞撞爬起来,欲再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可刚回头,她就瞪大了眼睛,夜色太暗看不清来人,她以为又是坏人,抓起匕首就要跑。 “是我。” 沈君承及时出声,轻轻一跃,落到了她面前,“是我,别怕……” 苏安安看着那狰狞的让人畏惧的面具,眼眶莫名酸了起来,,“我以为,你已经逃走了。” 我以为,你大概是要食言了…… 已经是亥时了,他没有来,也没有人来救她,她等啊等,等到的是两个猥琐的守卫,把她拖了出来。 第58章 两人独处一夜 苏安安看着他宽阔的脊背,也没矫情爬了上去,然后小声道:“抱歉,我只是恐高。” 沈君承扬眉,说她娇气不过是逗了一句而已。 真娇不娇气他还看不出来,她已经比他想象的勇敢了。 他没在说话,背着她进入了林子里。 这不知是哪里,树木格外多,先前在水边倒映出崖上细微的火光还能看见些,而现在,越往里,越是伸手不见五指。 当什么都看不见时,感官就被放大了,一点动静听着都让人的心高高提起。 苏安安一紧张,抓着他衣服的力道也加大,这才注意,他的肩膀上也是黏黏糊糊的,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血。 苏安安抿唇,他衣服太暗,夜色太暗,不是摸到,真没注意他也受伤了。 夜风起,将血腥味吹的愈发清晰,苏安安忽的说了句,“对不起。” 就为了那句不食言,他当真一个人回来了,苏安安由衷的敬佩他,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此。 难怪那么多人想让青面恶鬼欠个人情。 沈君承只道:“你无需自责,各取所需而已。” 苏安安垂睫,不在说话,只是下一秒,咕噜噜…… 咕噜噜…… 声音格外清脆,清脆的她有点赧然。 从上午被捉来到现在,她滴水未进,饿了。 沈君承挑了下眉,忽然将她放下,道:“就站在这儿别动。” “你去哪儿?”苏安安紧张的问。 可话刚落,沈君承一个纵跃就没了身影。 夜色安静漆黑,周边好像有什么爬行的声音,吓得苏安安一动不敢动。 不过片刻,沈君承就回来了,宛如一阵鬼魅的风,落在了她身后,苏安安吓得立马转身,夜色暗的她根本看不清,便伸手胡乱的摸索了下,问:“是你吗?” 没有回音。 她的心更是高高提起,明明刚刚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风的。 她试探往前动了一步,继续摸索,这次,碰到了他的胳膊。 她陡然松了口气,“是你啊。” 你为什么不出声,就这么站在她身后,吓死她了好吗? 沈君承不语,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能感觉到她抓着他的胳膊传递过来的微微颤意。 本是想出声的,但是看她那害怕的样子,就莫名逗了她一下。 他往她手里塞了两个果子,不逗她了,“是我。” 而后蹲了下来,道:“上来,走了。” 苏安安捏着果子诧异,原来是去找果子了。 那也告诉她一声啊。 她刚刚一瞬间还想他会不会有事儿回去了,就这么把自己丢下了。 吁了口气,她爬上他的背,捏着两个大大的不知名的野果,真诚的说了句,“谢谢。” 沈君承没说话,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一步一步,稳重沉着,即便夜黑如墨,但在他的背上真的很稳,稳得都没有颠簸到她。 苏安安不由好奇,“你在夜里看得见吗?” 感觉他不受黑夜限制似的,还能找到果子,习武之人,视力都这么好吗? 沈君承忽的顿住脚步,仰头看着前面漆黑的路,半晌幽幽的来一句,“不。” 我看不见,只是习惯了而已,习惯了永无止境的黑夜,也学会了如何在黑夜生存。 第61章 这男人绝了 她的衣裙上脏污血迹一片,发髻也散乱,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依然能窥的出,她的容貌不俗。 早知道主子娶了个刘氏安插的眼线,听说是个美人,但付豪一直没见过。 今日一见,一下子想通了主子为何非要回去救人了。 果真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不行,他回去得劝劝主子。 苏安安感觉前面那个五大三粗的人看自己的视线似乎有点冷,下意识的往沈君承那边靠了靠。 沈君承一回头,才注意到老三的眼神不善。 他提醒了句,“阿豪。”嗓音略低。 付豪倏地回神,摸了摸脑袋又恢复成了和善的样子,把马绳放在了主子手里,识趣儿的带着弟兄们先退下在一旁等。 沈君承看着阿豪的背影,眉心微蹙。 他知道阿豪刚刚绝不是在动什么歪心思,估计是有点不待见她,罢,回去在解释。 阿豪? 苏安安抬眸,偷偷看了一眼,是付豪吗? 前世死于盐运的那个人,禹都的二把交椅。 “会骑马吗?”沈君承突然问。 苏安安摇头。 她怎么会骑马,她出门只做轿子,从没人教过她。 沈君承忽的恶作剧心又起,抱胸道:“那怎么办?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本座又不好带你,你又不会骑马。” 他做苦恼样子,“要不这样,本座走慢一点,沈夫人在后面小跑跟着?” 苏安安:“……” 这个男人简直是绝了。 苏安安莞尔一笑,道:“那劳烦门主给我一匹马试试。” 沈君承摆手,“不行,这里山路崎岖,你又从未骑过,怎可随便试试呢,出了意外,你该怪本座食言,没有将你平安护送回去了。” 苏安安皮笑肉不笑,“门主可知“男女授受不亲”句下是何也?” 沈君承挑眉,等她说。 “淳于髡曾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孟子的这番话其意思也是在说世上万事要讲究变通,毕竟事无绝对。 若遇到溺水人是女子,难道要顾及授受不亲,故而不救吗,那岂不是豺狼也,枉顾人命。 所以,要分情况,事急从权。 现在把她一弱女子人放在深山里走,跟豺狼无分别。 沈君承看着她,忽的想起舅父说过她的一句话,倒真是个伶牙俐齿的。 算了,不逗她了,他双手倏地放在她的腰际,就那么一提,轻飘飘的就把她放在了马背上。 苏安安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他招呼都不打,就给她弄上来了,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沈君承垂眸看了眼,没说什么,一个纵跃随后上来,只说了一句“抓好”马鞭一扬,马儿嘶鸣,瞬间奔跑了起来。 苏安安的心啊。 她还是第一次骑马,就这么快的速度,她的心脏砰砰跳,一直抓着他的胳膊,都忘了松开。 莫名,沈君承微微勾了勾唇,马鞭一扬,马儿奔跑的更为畅快。 一路疾行,不过一个时辰,就出了崖底。 第62章 这个恶鬼,蛮绅士 他似乎对这一片的路格外熟悉,挑的都是小路走,路上没遇到一个人。 没过多久,就到了沈庄的后门。 扶着她下马后,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一个纵跃,轻飘飘的越过了墙,轻车熟路的把她送到了东苑。 期间,避开了所有仆婢,她回来的悄无声息。 苏安安诧异,洪门的情报做的未免太好了,这沈庄都了如指掌,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洪门的宅子。 放下她后,沈君承道:“本座承诺已兑现,此后你我两清。” “哦,多谢门主。”苏安安站稳后忙施了一礼。 虽说两清,但是冷莫言于她而言,真的算是救命恩人,该谢得谢。 等她再抬眸时,院里已经空空如也,那人走的悄无声息。 苏安安望了望墙头和熟悉的院落,内心终于踏实了些,虽然昨天多灾多难,但却认识了冷莫言,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她推门进去,翠烟就趴在她屋里的桌子上睡着了。 听到声音,她猛地惊醒,一回头,就看小姐满身狼狈的出现在她眼前,当即眼泪就下来了。 苏安安忙道:“别哭,别哭,我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 她吩咐翠烟,先去烧点洗澡水,让她把一身晦气除了,在与她细细说明。 翠烟擦干眼泪就跑去小厨房,李良听到了动静,也跑去小厨房帮忙烧火去了。 两刻钟后,苏安安褪去一声脏兮兮的衣服,正准备进入浴桶。 翠烟看着小姐血迹斑斑的肩膀,当即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姐受伤了,且还这么严重,流了好多血,小姐得多疼,呜呜…… 苏安安坐在浴桶里,安慰她,“不疼了,小伤而已,放心。” 翠烟哭着帮她把胳膊上的布解开。 苏安安看着那白色的布条,若所有思。 昨儿她只是囫囵撒了一点药而已,并没有包扎,醒来也没注意,直到现在沐浴才发现,肩膀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了。 想必是昨夜发烧时,他包扎的? 她趴在浴桶边缘,脑海倏地里想起他的传说。 青面恶鬼,森森索命,江湖人提起都带着一丝敬畏。 可她却意外的发现,这个恶鬼,蛮绅士…… 传言果然不可信哪。 翠烟小心翼翼的把小姐的伤口清洗了下,而后又帮小姐清洗头发,手中打了绵密的泡沫。 苏安安便言简意赅的将她被掳走的事儿解释了一遍。 翠烟诧异,竟不是宋岩掳走的小姐,这中间如此曲折,幸而小姐命大啊。 一定是夫人在天之灵保佑的。 苏安安莞尔一笑,“是的,定是母亲在天之灵护我。” 她几次以为自己要死,却都活过来了,母亲,您在天上看着安安吗? 翠烟吸了吸鼻子,泪汪汪道:“小姐这次真是受苦了。” 苏安安摇头,这算不得受苦。 翠烟将发丝上的泡沫冲掉,又道:“我还以为是姑爷把您救回来的呢?” 没想到是个不曾听过传闻的什么恶鬼。 青面恶鬼的名号,翠烟从未听过。 苏安安回头,“姑爷?” 翠烟解释,在小姐失踪后,她去找了姑爷,祈求姑爷伸手救援。 苏安安诧异,“他当真答应你,尽力去寻我?” 翠烟点头,还说,姑爷已经寻到了您遗落的发簪,让她前去辨认呢。 虽然姑爷没说救与不救,翠烟回去提心吊胆了好久,但当看到小姐回来时,她一时间以为是姑爷出手的呢。 没曾想小姐说不是。 苏安安凝眉。 沈君承的父亲曾经毕竟是威远大将军,说有一些父辈部下残留的势力苏安安是相信的。 只是诧异,那人竟然愿意动用他父亲以前部下的势力去寻她。 他不是很不喜欢她吗,不用动手就能除去她,且还不会让刘氏起疑,她以为他该是不闻不问,等着看戏呢。 苏安安托腮,暗暗思衬难道是他觉得被掳走面上无光? 说到底,再不喜她也是他名义上的妻,或许,没哪儿个男人喜欢头顶绿油油,所以,他才在听到宋岩掳走她时,愿意动用人脉? 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摇了摇头,敛去思绪。 沐浴完毕,她乏的很,准备歇息。 刚坐在床边,猝不及防看到了那把匕首。 匕首古朴,刀鞘上只有一幅和他面具上一样狰狞的图腾。 苏安安拿起那把匕首,缓慢的摩挲上面的图腾。 这把匕首可谓削铁如泥。 她依然清晰的记得拿着这把匕首捅死坏人的感觉。 鲜血彪了她一身,温热,腥气,又莫名让人发抖的颤栗,和一丝奇妙的安心。 当时在山洞里后面整理衣服的时候,她发现放在石头上,本是拿起来准备还给冷莫言的,谁知道她一出来,他就说了调侃的话,导致她忘了。 直到沐浴,褪去衣服才想起怀里这把匕首。 她将那把匕首放在枕头下,心想,若是有缘再见,得把东西还人家。 ~~ 沈君承没有回清静轩,而是先去了禹都总部,和付豪博彦汇合。 拿掉青面恶鬼的面具,露出世无双的容颜。 他悠哉的坐下,“说,昨夜如何。” 付豪忙解释了一遍。 昨夜主子坠崖之后,宋行远那厮终于带着官兵姗姗来迟。 以接到龙虎帮走私私盐的线报为由,要求搜查龙虎帮。 龙浩当时软筋散发作,应付不得,便派了老三去应付。 无中生有就想搜府那是不可能的,老三正辩驳着呢,忽然一直不见影子的白梅跳了出来,指证了他。 并且声称知道那批私盐藏在哪里,官府当即要搜。 这下老三还不明白,白梅就是个叛徒。 又如何看不出来,这来的什么都转运盐副史司就是有备而来,这走私的罪名看来是逃不掉了。 吗的,又被冷莫言阴了一次。 老四反应慢半拍的理清其中的关系,也是粗口连连,最后,直接开打,左右这个罪名会被扣死,那就趁现在,把这次来的人全部弄死。 征战一触即发,本以为官兵神马的不足为惧,却不曾想,这官兵个个身手那么好。 老六啐了一口,去你妹的官兵,这明明都是披着官兵衣服的杀手,又是洪门的手笔。 这可真是光明正大一个借口进来屠帮了。 第63章 她的簪子 老三自知已无返还至余地,当即就带着一小队精英护着帮主,几人逃了。 沈君承听完蹙眉,“怎的没派人去追?” 斩草要除根的道理难道还要他教? 说到这,付豪和博彦都是一脸一言难尽,非是不派人追,而是主事儿的闲王殿下不追。 因为,他迫不及待要去搜刮了。 哈哈哈,龙虎帮,百年大帮,得多少油水可以搜刮,那批盐,不要了,上交上交。 沈君承扶额,果然,那厮就是掉进了钱眼里。 他吩咐道,“尽快派人去查查行踪,将其杀了。” 博彦道:“主子放心,属下已经让杜鹃去查了,且也派了很多人手去追。” 估计龙浩逃不掉的。 沈君承还是叮嘱,“不可掉以轻心,龙浩必须死。” “是!” 吩咐完,他才微微舒缓了下眉头,“白梅保护好了吗?” “回主子,保护好了,她可是重要证人。” “嗯,白梅此次功不可没,事后问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是,主子。” 几人说完这茬,又说起了别的,走时,沈君承叮嘱他们最近动作低调点,才拿着面具回去。 走时,他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重新调查下苏安安,我要她全部的资料,事无巨细。” 博彦应了一句:“是。” 付豪一听苏安安,又想起来了,他之前还想着劝劝主子呢。 看主子又要人家的资料,他以为主子是在意人家,立马上前一步,忠诚的劝主子,莫要被美色迷惑。 沈君承:“……” “阿豪,非是你想的那般,本座自有分寸。” 付豪耿直,也不怕被主子削,又劝。 主子,自古美色误人啊。 沈君承头疼的叹了一口气,知道他那耿直的德行,给了博彦一个眼神,博彦立马堵住了付豪的嘴,来了句,“恭送主子。” 话落,沈君承已经消失在了大厅。 付豪气极甩袖,“你拦着我作甚,我是为主子好。” 博彦抱胸,“你觉得主子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会被区区美色迷惑? 付豪解释,“你不懂,那女子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刘氏送这么一个美人过来,说没有心思鬼信啊。” 博彦翻白眼,管人家什么心思,主子还能应付不了她,你就瞎操心。 付豪没劝成,甩袖回去了。 月落见主子回来了,立马吩咐人备水,而后将药箱放在浴房,退了出去。 不是很严重的伤,一般都是沈君承自己处理,除非大伤,才会请舅父来帮忙。 解开被划破的外衫,刚搭在衣桁之上,“叮当”一声,一只白玉梅花簪掉了出来。 他垂眸看了看,是她的。 本是拿着这根簪子去与龙浩对质的,对质完就随手揣在了怀里。 他捡了起来,晨曦的光打在通透的玉簪上,泛着一层莹润的光辉,白皙中微微透着暖色,倒是如那人的肤色…… 咳,察觉思绪跑偏,他咳了咳,随手将那支簪子扔进了一个匣子里。 沐浴完毕,换上了一贯的白衣,遮住了他一身戾气。 白纱覆眼,掩饰住了眸底的冰冷淡漠,须臾,他就恢复成了那个虚弱的沈公子。 任谁能想到,这么虚弱的沈公子,昨夜连杀数人,眼都未眨! 一转眼过了三天。 苏安安已经从李良的小道消息里知道了龙虎帮的事儿。 外面传言说是龙虎帮走私盐被官兵发现,抄了帮派,冲那及时赶来的态度,苏安安也知道这一切估计都是冷莫言的手笔。 这个男人,心思当真缜密。 不过比起这个消息,还有一件事更让她在意,那就是三天了,她没听到外面任何关于她的流言蜚语。 她失踪那一天,翠烟留了心,只将她失踪的消息告诉了沈君承,其他再没人知道。 且还编了个谎,说自己没回来,是临时回了苏家,去拿母亲遗物了,耽搁了时间,便宿了一夜。 不管这借口真假,反正这些天没有爆出她的任何负面消息,似乎也没人知道她失踪一夜。 她揉了揉眉心,猜想,这善后应该是冷莫言的做的。 他们能掌控情报,也能封杀情报。 只是,为何要帮她维护这个名声呢? 不得其解,她放下画,又在发呆。 时至午时,翠烟端了膳食进来,看着小姐又在看那些画,不由好奇道:“小姐,您买那么多文道子的画做什么?” 上次那十几幅画李良都给妥妥的带回来了,前两天,文道子特意把家里的存货都送来了呢,还扬言不要钱,不过小姐叮嘱过一定要给,翠烟就硬塞了。 苏安安卷起无恙山河图,道:“莫欺少年穷呀,这文道子的画风别具一格,现在看着不受欢迎,难保以后会受欢迎呢。” 流行的东西给总是一阵接一阵的,只要文道子画风开始流行,那她就是血赚。 翠烟看不到未来趋势,只是耸了耸肩,然后开始摆饭。 苏安安看了一眼,略微诧异。 这几日的膳食正常了。 虽也不是大鱼大肉,但是至少是家常小菜,比之前好多了。 苏安安不懂,沈君承这是怎么了? 她一夜未归,本以为不管怎样,沈君承也会派人来问问什么的,或者干脆事后借机发难,认为她失踪一夜,名誉受损,直接扔一纸休书呢。 没想到不仅没问,反而恢复了她的膳食。 苏安安拿起筷子,顿了下,道:“翠烟,吃完午饭陪我去一趟清静轩。” 翠烟愣了一下,“哦。” 今儿是晴天,散去了前几日的阴霾,未时阳光柔和不喧嚣,缱绻温馨。 沈君承坐在硕果累累的枇杷树下,望着空中云卷云舒,眉眼深沉。 潮声忽然来报,“少爷,少夫人求见。” 沈君承蹙眉,她来干嘛? 顿了下,示意让她进。 潮声将苏安安领进了清静轩的院子。 这还是苏安安第一次踏足,四周仍旧是一贯的空荡,唯有庭院间,一颗粗壮的枇杷树茂盛无比,枝丫上挂满了果实。 树下支了一张摇椅和茶几,摇椅上的公子温文尔雅,淡薄宁静,似乎望着远方出神。 风起,吹动了他曳地的袖袍,仿若天边流云缥缈。 茶几上放着还在冒热气的茶,云烟袅袅,散在午阳里。 看着,如此的与世无争,乡间温婉。 第65章 沈兄很纯情呀 他摆摆手,无所谓道:“随你。” “谢夫……啊。” 最后一个“君”字儿没说完,苏安安忽然一声低呼,腿一软差点扑在摇椅里,幸而她眼疾手快,按着了扶手撑住了身体。 但可惜,右手按滑了,一下子按在了他的大腿之上…… 沈君承霎时身体一紧,立马看向她。 苏安安刚好惊诧的抬头,猝不及防,两人视线对上。 距离不过一尺多,近的他好像能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还有身上那股莫名的香…… 苏安安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霎时红了耳尖。 连忙站起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要告辞的,但好像有什么打中了我的膝窝,腿一软,我没站稳,才……” “我知道,”他平静的打断她, 覆眼的白纱很完美的掩盖了他眼底的震惊和情绪。 能让他看着一如既往的淡泊,“行了,回去,我没多想。” 他自是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因为他看到了是什么打中了她膝窝。 他闭眼,暗咒了一句,该死的宋行远。 苏安安这才松口气,省的他总误会自己想勾引他,见他如此平淡,她的脸热也退了几分,转身告辞。 只是拢在袖口的手下意识的攥了攥,尽量忽略指尖那一抹尴尬的触感。 出了清静轩,翠烟就关心道:“小姐,您刚刚是怎么了?” 翠烟在旁边看着呢,小姐没摔没滑的,就突然腿一软,差点跌倒。 苏安安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清静轩,道:“没什么,就是没站稳。” 她知道是有谁出手打了她,只是,不知何人,这么无聊。 罢了,她也追究不了,转身直接离去。 翠烟小步跟上,犹豫了下,忍不住问道:“小姐,姑爷都不在意您那一晚未归,您何苦故意去提及呢?” 怎么着于名声也无益啊。 苏安安叹气,她只是想试试,看沈君承能不能给休书罢了。 能给最好,名声受损她都要走,谁知,他不给。 翠烟有点庆幸,幸好姑爷没给。 小姐到底还是单纯了些,以为休弃就能过得好了吗,那些被休弃的妇人,被戳脊梁骨不说,还被排挤,老爷又势力,回了娘家,哎,怕是还不如在沈庄。 翠烟沉默半晌,忽然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拉着小姐,认真劝了句,“小姐,要不,您跟了姑爷?” 苏安安诧异的看着她,“翠烟?” 翠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女子出嫁夫为天,小姐,休了日子更难熬,绝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以为被休就自由了。 如果您觉得夹在中间为难,索性跟了姑爷,彻底寻求姑爷庇护。 看姑爷能这么短时间内查到小姐的踪迹,虽说没帮上忙,但可见却有些能力,小姐跟了姑爷,总比抱着被休弃的想法好。 苏安安眸子一转就明白了翠烟的担心,站在她的角度这算是为她好,但是,翠烟不知道,她重活一世,知道些先机,被休了之后或许能更自在些。 而且,前世看惯了人情冷暖,她自己现在于情感也有些淡薄,独自美丽不好吗? 再说,要跟沈君承,人家可未必愿意呢。 她叹了口气,只得先安慰翠烟,说方才不过是试探而已,她猜到姑爷不会给休书的。 她也没那想法,毕竟,谁想被休? 就是要走,也是光明正大的和离,她宽慰翠烟,莫要担心了,她心里都有数。 翠烟的心这才稍安一些,小姐确实成熟了蛮多,刚刚怕是自己想太多,罢,暂且先这样。 跟了姑爷这一事,翠烟暂且提了。 主仆俩一走,霜满从一颗大树后面走来,手里端着托盘。 哼,彻夜未归,名声都坏了,才想跟着姑爷,想的可真美,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等明玉小姐来,她一定告诉明玉小姐。 霜满扭头,端着托盘送去主子日常的药。 风吹枇杷晃,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了一地斑驳,霜满放下药之后,就乖乖退下了。 沈君承同样摘了一颗枇杷,猛地朝东南角的树上扔去,力道之大,让接的人虎口一阵发麻。 “殿下,偷听非君子也。” 话落,一粉蓝华服的闲王殿下,左手托着一个匣子,右手拿着那颗枇杷,悄然而落。 他身形高挑,骨骼匀称,即便穿得花俏,也丝毫不违和,在配以那双天生含情的眼,徒增了一丝风流罢了。 放下那个匣子和枇杷,吹了吹发麻的虎口,他悠悠道:“本王可从不是君子。” 他是土匪,专做杀人放火。 沈君承呵了一声。 宋行远笑的揶揄,道:“怎么,沈兄生气了呀?” 沈君承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自己领会。 堂堂一个殿下,哪儿来这么无聊。 宋行远抽出腰间折扇一甩,调侃道:“刚刚本王可是好心为你制造机会,让沈兄一拥佳人入怀呢。” 苏安安当时忽的膝窝一疼,跌倒的罪魁祸首便是宋行远这厮丢的枇杷,本想让佳人直接摔沈兄怀里,没想到佳人不给力,及时扶住了扶手。 不过也没事,至少看到了沈兄那一瞬间的反应了。 啧啧,沈兄很纯情呀。 沈君承面无表情,睨了他一眼,道:“沈某之家事,不劳殿下操心。” 宋行远挑眉,“既不想本王撮合,那你刚刚何不将那颗枇杷弹开?” 沈君承咳了一声,道:“你在她背后偷袭,我怎能注意的到,殿下,下次莫在做这种无聊之事了。” 宋行远不信,勾着坏坏的笑。 以沈兄的功力,即使隔着苏安安,会察觉不到一颗偷袭的枇杷? 啧,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兄一眼,道:“为何刚刚不顺势给人家休书,你不是不待见人家嘛?” 沈君承不搭理他。 给不给,是他的权利。 宋行远用折扇遮去唇角的笑意,徒留一双风流的眼,道:“莫不是,沈兄对人动了情?” 听闻前几天沈兄为了一个承诺,孤身去救美人哪,且两人还被逼的一起跳了崖,共处了一夜。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沈兄明知道小美人是你的妻,就没发生点酱酱酿酿的事儿?” 能磕到沈兄的一点桃色,宋行远是感兴趣的很哪。 第66章 当真没有对人家动心? 沈君承扶额,看着这厮八卦的堪比村头妇人的样子,直接一招命中,“说,昨夜搜了多少油水,如何分?” 一听到分钱,宋行远瞬间正经了,“还分啊,那都是本王的功劳啊。” 他可是半夜辛辛苦苦的带人冲上去,搜刮的都乐死,不,都累死了。 沈君承挑眉,“没有我布的计,埋的线人,提前又为你搅乱了他们内部,导致民心崩溃,你能抄的这么顺利?” 说起这,宋行远都得佩服一把沈君承。 他本以为才迎陷害的那批私盐真的是被龙虎帮掳走的呢,直到后面他一封修书来,他才知道,屁的抢走,都是计啊。 沈君承早先埋了线人白梅获取龙浩信任,然后故意怂恿龙浩去抢,等他真的抢了,沈君承再去官府举报,白梅为内应。 最关键的是,这个官府是闲王的属下,都转运总盐副史司。 皇上因痛恨走私,所以给盐史司的权利放的有点大,至少接到举报,可以不用在向上请示,可以直接去查证,一旦查明属实,直接抄的。 一批本想陷害他的私盐,愣是被他辗转倒腾,拖垮了龙虎帮,自己还独善其身了。 啧啧,狗啊狗。 沈君承莞尔,“殿下谬赞。” 宋行远:呵呵。 分成最终没提,沈君承不过是逗他的,谁让他嘴欠,老调侃他的。 但宋行远向来讲义气,自己搜刮多了,也不能忘了兄弟,他推过匣子道:“这里面的,都是送你的,可都是好东西呢。” 沈君承看了一眼,竟全是珠宝首饰。 罢,收了,回头送玉儿也行。 看到他的药,宋行远道:“还喝着药呢,不是拿到冰心丹了吗?” 沈君承一口干了苦苦的药,捻了一颗蜜饯道:“冰心丹换了地儿养,需要适应些日子,不急。” 冰心丹外表是一个珠子,但珠子内部,是一只万蛊之王,能吸收所有的毒素,也能吸收人的功力。 宋行远挑眉,行,总归是到手了,拔除他体内的毒,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他又正儿八经的和沈君承八卦了些沈雍的事儿。 闵中连连受到波及,刚刚归顺的龙虎帮又被端了,此刻可谓是恨得牙痒痒呢。 插科打诨,宋行远茶水也喝饱了,起身告辞,走时,他忽然欠欠的来一句,“当真没有对人家动心?” 回应他的直接是沈君承一连三发的枇杷。 宋行远左躲右躲,“哎,行,行,我不问了。” 嗯,大概是沈兄害羞了,他暗搓搓想着,跳墙果断跑。 看着宋行远消失在墙头的身影,沈君承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她刚刚按过的地方… 总感觉,几分不自在。 伸手掸了掸袍裾上并不存在的褶痕,他索性起身,回书房看书去了。 ~~ 京城,宣懿侯府书房。 沈雍看着近些日子的亏损,眉头皱的厉害,啪的一下摔了账本,“清儿,还没查到冷莫言的身份吗?” 叫清儿的是闵中会长,周清。 一袭青衣,眉眼温和,素净的如书生般。 他捡起账本,态度温温,“义父,清儿无能,暂时还没查出任何消息。” 只查到冷莫言是禹都会长,且还是洪门门主,最新崛起来的帮派商会,其他的消息,一概查不到。 沈雍哼了一声,“他是妖魔鬼怪不成,竟还一点踪迹查不出。” 不仅如此,连见过他真容的人都没有。 周清,“义父莫要动怒,这冷莫言现在如此高调,总会有破绽的,清儿一定会加紧查的。” 加紧,加紧,这都多久了,动用了这么多势力,竟查不出丝毫问题,沈雍都怀疑周清的能力是不是退化了。 他总归不快,少不了骂周清几句。 周清向来温顺,任由他骂。 沈雍每次骂完,都会在安抚两句,说自己只是脾气急了点,并无他意,清儿莫要放在心上。 周清颔首,表示理解。 夜深露重,周清出来时,已经是亥时末了。 随身的小厮阿忠及时递了一件披风来,关心道:“爷,侯爷又骂您了吗?” 周清淡淡,“无碍,义父不悦,难免脾气躁点,走。” 阿忠看着主子清减的背影,叹了口气跟上。 ~~ 一晃,又过了六七天。 沈君承允许李良自由出入,苏安安终于有机会操办自己的事儿了。 她把嫁妆当了一点,兑换了两千两银票,交给李良,让他先去置办一套宅子。 李良对这种事儿很是得心应手,也很会砍价,只花了八百两就置办了一套不错的宅院。 剩下的钱,小姐则让他去卿玉楼赎一个人,水仙。 翠烟诧异,小姐花这么多钱赎一个妓子做什么? 苏安安只道,她自有用意。 李良听话,小姐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京城奔波得要一天时间,等李良回来时,已是傍晚,他如实说:“小姐,那水仙姑娘不肯跟小人走。” “什么?”翠烟惊讶道:“还有人在青楼不愿意走的?” 李良点头,老鸨也同意放人,偏偏水仙说不肯走,说不知道什么人就赎她,她不放心,宁愿在楼里待着。 苏安安道:“你没将我的书信给她看吗?” 李良道:“小人给了,但是那水仙姑娘说没见到人,就是不肯走。” 苏安安叹息,瑶娘还是那么谨慎。 水仙是她青楼花名,瑶娘才是本名。 前世也有人赎瑶娘,瑶娘也不走,说什么万一赎回去的人不珍惜,把她当个贱妾,受主母磋磨什么的,不如在楼里自由自在当个姑娘,好歹没那么多规矩。 她最不喜规矩束缚。 她坐下沉思,难道要自己出面吗? 可卿玉楼在京城,她不想去京城。 宋岩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在洛城逗留,回了京城,那厮最爱去卿玉楼,她绝不想碰到。 犹豫了番,便又写了一封信,这次提及的多一点,提到了她的家世,并保证自己并无恶意,言辞恳切。 李良接过书信,明天再跑一趟。 清静轩书房。 沈君承看着杜鹃的信,微微诧异,“她赎瑶娘作甚?” 那是他埋在卿玉楼的线人啊。 潮声摇头,他也郁闷,少夫人赎瑶娘干嘛? 第67章 瑶娘的恩 瑶娘是他刚费力培养起来的线人,又怎么会轻易走。 闻听有人赎她,瑶娘瞬间觉得可疑,当即拒绝了,然后修书一封传给杜鹃。 瑶娘的联系人是杜鹃,只知道主子是冷莫言,并不知道也是沈君承。 沈君承若有所思,半晌,放下书信道:“跟杜鹃说,明天她再派人来,让瑶娘跟她走。” 倒要看看她赎瑶娘做什么。 潮声领命,只是叹息,哎,又得重新埋一个线人了。 第二日,李良再来,瑶娘就同意了,收起那封书信,眉眼凝重。 李良代步工具是个板车,前面一匹马,拉着瑶娘就从京城回来了。 苏安安正在拿着本子,旁边放个算盘,似乎是在计算什么,忽的听翠烟来说,“小姐,李良把人带来了。” 苏安安拨算盘的倏地一顿,而后连忙放下笔,提着裙摆出去。 步伐略急。 推开门,就看到柳树下倩丽的身影,适逢瑶娘刚好回眸,两人对上视线。 记忆中的瑶娘总是一身大红衣衫,艳丽的唇脂,雪白的肌肤,风情不摇晃。 而此刻,瑶娘褪去一身风尘装扮,换上普通的婢女衣服,抹去浓妆艳粉,那张素净的脸让苏安安一阵恍惚。 原来,瑶娘如此清丽。 她按捺住自己略微激动的心,缓缓的走了过去。 瑶娘则很诧异,竟是女子赎她? 还以为是什么色鬼呢。 啧,闺秀小姐什么的可是最瞧不起妓子了,这夫人有意思,竟然赎她。 她勾了勾唇,上前一步,行了一礼。 瑶娘入青楼前,家世尚可,婢女什么都有,所以关于婢女的礼仪,她肯定也知道。 苏安安上前一步托住她,莞尔道:“不必多礼,我赎你出来,并非让你做婢。” 瑶娘抬眸,“?” “屋里说。” 她转身,瑶娘跟上脚步,看着这杨柳腰肢芙蓉面,瑶娘不由暗暗咂嘴,这妇人倒是生的一张貌美的脸。 都能把卿玉楼的头牌含春比下去了。 关上门,李良在门外守着,翠烟斟了茶,也退了下去在门口待着。 屋里就剩了两人,苏安安望着眼前像是隔了很久很久才见到的人,平复了半晌,才启唇,“我赎你,是因为你父亲曾于我有恩,我只是想报恩。” 是报恩,但却不是他父亲的恩,而是瑶娘的恩。 前世,在卿玉楼,瑶娘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的恩人。 她毁容后,日日挑水劈柴洗衣,干着粗使婆子的活儿,老鸨花高价买来的姑娘废了,意难平,便给她安排的活计重,本以为苦点累点,但能保住清白就好。 谁知,禽兽无处不在。 没了脸,她还有身段。 后巷那些个粗使小厮暗搓搓盯上了她,寻思着给套一个麻袋盖住脸就行,反正身子一样。 苏安安毫不知情,夜幕降临时,她挑完最后一桶水回去时被人堵住,拖到了柴房。 幸逢喝了小酒到处晃荡的瑶娘经过,听到挣扎声去出面及时制止了,并且责备了小厮。 那时,瑶娘已经是卿玉楼里略有名气的姑娘,老鸨也是顺着她的,她护着一个奴才,老鸨也懒得与她计较。 第68章 深夜造访媳妇儿 后来瑶娘就时不时来看看她,后巷的小厮也逐渐歇了心思。 苏安安感激,但也不能为瑶娘做什么,只得每次夜里在瑶娘喝的烂醉如泥时悄悄跑到她的房间照顾她。 听她哭哭笑笑,听她骂骂咧咧,最后听她哽咽的无以复加,诉说着她破碎的梦想…… 她那时不爱说话,也不会安慰人,跟个哑巴一样安静的听着。 后来,瑶娘对她越来越好,最后帮她从卿玉楼里逃了出来。 最后一面,她笑着说:“走,总得有一个人是自由的,去,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 她红着眼眶,哭的眼前一片模糊,然后使劲儿的抱了抱瑶娘,不敢回头的跑了。 她当时还单纯的想着回到家后,用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看能不能把瑶娘赎回来,结果跑回去才知道,一切,天翻地覆…… 苏家早已没有她的位置,瑶娘给她的盘缠用尽,她沦落到了穷人巷。 往事犹在眼前,一幕一幕那么清晰,瑶娘最后的笑脸还定格在脑海…… 苏安安只觉内心酸涩不已,眼眶微红。 瑶娘父亲已经不在,苏安安便随意编了个借口,说她十二岁出游时落了水,适逢令尊相救,才幸免于难,但当时一直不知道恩人的名字,后几经辗转,才知道恩人已被抄家,女儿也被发卖了,所以,这才派人去把她赎出来,当做一点补偿。 瑶娘一直打量着她,分辨她话里的真假,听得她中间哽咽的时候,内心的戒备莫名松了几分,总觉得这夫人,很温暖。 罢,她父亲早已过世,是否真救过这夫人她也无从查证,看着眼前人几分伤感的模样,起身盈盈一拜,“夫人大恩,瑶娘无以为报,请受瑶娘一拜。” 苏安安忙将瑶娘扶了起来,道:“莫要多礼,你父亲是我恩人,你也就如同我姐妹一样,不必见外。” 瑶娘诧异,“夫人不嫌弃我这青楼的身份吗?” 苏安安摇头,“你是迫不得已,不是自甘堕落,我只是心疼,没能早些寻到你,让你幸免于难。” 瑶娘内心一软,可难得有人不排斥妓子的了。 解释了原因,苏安安又关怀了几句才让李良把瑶娘送出去,在外面,她已经为瑶娘置办了一套宅子,暂时安居。 等瑶娘缓两天,她再找她说另外一件事。 瑶娘诧异,宅子都给她置办好了,看来是单等着接她出来的。 她道了谢,转身跟着李良走了。 沈君承在书房,听着潮声复述她们之间的对话,微微挑眉。 他让博彦调查了她所有的事儿,根本没查到她十二岁落水事件,又是一个谎。 她到底,是要赎瑶娘做什么? 挥退了潮声,犹豫了下,他起身,走进了内室。 苏安安已经沐浴完毕,翠烟帮她绞干头发后也退下了。 她没多大睡意,便坐在窗边,望着明月出神。 终于把瑶娘赎出来了,今后,可以帮助瑶娘完成她曾经破碎的梦想了。 夜风起,略寒凉,忽的一下,房间里的烛火被吹熄。 苏安安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差点吓得尖叫出来。 月如银霜,照在那一袭黑衣之上,阴森的的面具上泛出冷白的光,其上狰狞的图腾宛如活了一样,吓得人心脏一缩。 “……冷门主?” 沈君承挑眉,“怎么,害怕?” 是挺怕的,这面具,这氛围,这猝不及防悄无声息的坐在她房内,搁谁谁不怕。 她捂着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不知冷门主半夜造访,有何贵干?” 沈君承跟自来熟一样,倒了杯茶水,道:“并无多大事,只是夜半被好奇扰的睡不着,特来求解。” 苏安安就站在窗边,离他三米远,谨慎道:“什么事能让门主如此费解?” 他直直的看着她,“你。” “?” “本座这几日查了你过往所有,甚至都能查到你第一次来癸水的日期,可却独独查不到,你这些消息,究竟从何而来?” 苏安安听到癸水,瞬间红了脸,这冷莫言说话就不能遮掩点。 她抿唇,只道:“我说过,这一点无可奉告,望门主莫要如此好奇了。” 呵,越是得不到答案,就越是勾着人的好奇,他道:“只要你透露点,上次说的想要本座一个人情,本座可以答应。” 苏安安诧异,你一个大男人,究竟哪儿那么大的好奇心那,竟然愿意用承诺来换。 她不能说,还是那句话,“无可奉告。” 行,嘴巴够紧。 沈君承摩挲着杯子,换了个问题,道:“那你赎瑶娘作甚?” 苏安安直接道:“报恩。” “据本座调查,你与瑶娘家毫无瓜葛,何来报恩?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苏安安转了转眸子,道:“这个我可以告诉你,能换你一个人情吗?” 沈君承顿了下,道:“行。” 苏安安这才说了出来。 她赎了瑶娘出来,不单单是报恩,还因看中了瑶娘的绣技。 京城现在流行苏绣,双面绣什么的,但是两三年后,会开始流行顾绣。 顾绣是以名画为蓝本的“画绣“,以技法精湛、形式典雅、艺术性极高而后广受京城名门青睐。 刚好,瑶娘原先家里就是开绣坊的,瑶娘好学,在入青楼之前,刺的一手好顾绣,当时她的帕子都是自己绣的,苏安安对比过,一点不比京城名师差。 可惜,她是妓子的身份,未能赎身,想开顾绣坊的梦,终究是破碎的。 她现在就想和瑶娘合伙,先把洛城的顾绣市场打开。 且刚好她还认识文道子,顾绣以名画为蓝本,两样她都满足,日后一副绣品可想而知。 苏安安只说看中了瑶娘的绣技,分析了市场趋向之类的,并未说太多。 沈君承却微微诧异,没看出来,她于经商竟然还懂一点。 听她分析,不无道理,绣坊的生意他没怎么涉足过,突然有点兴趣,“要不要合作?” 苏安安诧异,“你要插手绣坊?” 沈君承挑眉,看她这样以为是要抢她财路似的,道:“算是入股,两个女子开绣坊,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但是你若是冠上禹都商会的名称,算是多了一份保障。” 第69章 冷大门主的小癖好 苏安安焉能不懂,她背后没什么势力,两个人都没什么背景,想开起来没那么容易。 能入盟禹都是再好不过了,就是有一点,“门主抽成多少?” “四六。” 四六,苏安安内心略微有点心疼。 金钱促使她胆子大了一点,试图跟说一不二的冷大门主讲讲价,“不能,少一点点吗?” 沈君承玩味,“可以啊,你做我女人,本座分文不取。” 苏安安瞬间后退一步,一板定音,语气果断,“那就四六。” 她现在觉得四六好极了。 沈君承意味不明呵了一声,突然问了句,“你很缺钱?” 不是拿回了许多嫁妆吗? 苏安安点头,“缺。” 前世颠沛流离穷怕了,她想有钱,父亲的钱终究是父亲的,靠人不如靠己,重来一世,她就想挣点钱。 沈君承又道:“既缺钱怎的不问你夫君要?” 苏安安惊讶,“为何要问他要?” “他不是你夫君?” 苏安安:“名义上的而已,他并没有把我当妻子看。” 沈君承:“哦,是吗?” 苏安安:“呵呵,是的。” 沈君承本来就嫌弃她麻烦,她还敢要钱,那沈君承会不会打死她? 沈君承收顿了下,回了视线,起身道:“有事儿递到忆往昔茶阁即可。” 苏安安眸子又亮了起来,“谢门主。” 有了他一个人情,若是真的再碰上宋岩,她也总有个靠山。 准备走时,他忽然回头又问:“哦,你这是什么茶?” 刚刚随意喝了口,意外的还挺好喝的,一股淡淡的清香。 苏安安一愣,“就……菊花茶。” 沈君承:“是吗” 为什么他喝的菊花茶没那么好喝? 苏安安又道:“是的,不过我用的杭白菊,还加了枸杞蜂蜜和山楂。” 难怪,入口甜丝丝的,后又觉得一点微酸。 很意外,沈君承,嗜甜。 喝个药都要捻一颗蜜饯。 苏安安想起刚刚他连倒了几杯,暗想,该不是冷门主喜欢喝花茶? 额……也不是不可以,没人规定花茶一定是女子喝的,冷门主这样的人,难免也会上火的,正常正常。 她试探道:“冷门主喜欢喝吗,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一罐菊花,送您?” 沈君承回神,咳了一声道:“不用。” 摆了下手,“走了。” 话落,身影已经轻飘飘的跃出窗口,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苏安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一跺脚,坏了,匕首忘记还给他了。 刚刚她想到了,正准备说,被他一个花茶问恍神了,等反应过来他又走了。 哎算了算了,下次若有机会在还给他。 苏安安关好了门窗,重新躺了回去。 今夜不仅得到了冷莫言的承诺,还入驻了禹都商会,嗯,是个好梦。 沈君承回去后,就吩咐潮声泡一壶菊花茶来。 潮声诧异,大半夜喝菊花茶,难不成主子上火了? 他不敢问,乖乖去泡。 沈君承已经换掉了那身黑衣,沐浴完毕,松垮垮着雪白的寝衣,愈发显得身形清瘦。 他倒了一杯,抿了口,眉心微蹙。 潮声问道:“怎么了,主子?可是不够甜?” 知道主子喜欢吃甜食,潮声可着劲儿挖了一大勺蜂蜜,那哪儿是不够甜,是甜的都齁嗓子了。 和东苑里那位酸甜可口的茶,差远了。 沈君承放下茶杯道:“没事。” “明日你去给杜鹃传个话,无论少夫人要做什么,让瑶娘都配合。” ~~ 瑶娘收到指令有些诧异,让她配合一个弱女子,难道这女子有什么特殊? 她问:“是要我从她那里得什么情报吗?” 杜鹃勾唇,鲜红的唇色让人有一瞬间的畏惧,“不用,你安心跟着那位夫人就是,就当普通人对待。” 瑶娘哦了一声,行了个礼表示知道了。 杜鹃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瑶娘关上门,眉心微凝,这个夫人到底赎她出来干嘛的,一夜翻来覆去,未能安眠。 翌日,苏安安就约了瑶娘来。 李良在外守门,翠烟去沏茶,苏安安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瑶娘瞪大了眼睛,昨夜主子传话说对方无论提什么要求都要她配合,她还在想到底是什么要求,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要帮她开绣坊,且还是顾绣。 时下顾绣还未兴起,现在投资进去,八成是亏的。 怕是这位夫人不懂行情,只是想报恩,瑶娘与她解释了一番风险。 苏安安莞尔,让她宽心,而后分将跟冷莫言说过的话也分析给了瑶娘听,并且道:“我赎你出来,报恩有,私心也有,我看好顾绣以后的市场,更看好你。” “你一定会把顾绣做好做大的,我相信你。” 一句相信,让瑶娘倏地抬眸,直直的看着她,这位夫人赎她,帮她,还给她置办铺面,宅子,她何德何能? 鼻头一酸,她当即跪下,诚挚道:“大恩无以为报,唯有尽力,不辜负夫人期望。” 她一定要做好! 苏安安忙搀扶起她来,道:“不必言谢,这还都是要靠你自己的,我只是帮你投资了些而已。” “还有,莫要称呼我为夫人了,不知为何,我感觉与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以后,你直接称呼我安安。” 瑶娘擦干了眼角的泪,看着对方温柔的样子,也没矫情,当即喊了一声,“安安。” 一刹,苏安安眼眶微红。 安安,安安,前世,只有瑶娘还会唤她安安,后巷里所有人都是喊她丑八怪…… 熟悉久违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勾起,她压下涩意,拍了拍瑶娘的手。 瑶娘是真的感动,破碎的梦竟然有一天有机会实现,她摆脱了妓女的身份,现在也是良人,她也有机会拼搏的。 两人聊了许久,瑶娘恍惚间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两人认识了好久一般,她如此的知道自己的脾性。 淡然一笑,她撇去思绪,与她相谈日后的规划,直到天边晚霞落尽。 第二日,李良就在外奔走,带瑶娘去看铺子,装修铺子等琐事。 对于铺面,瑶娘都有自己的想法,苏安安只管出钱。 瑶娘也有本事,联系到了以前的小姐妹。 第70章 沈君承真是,好看! 都是她家绣坊原来的绣娘,后因为她家绣坊倒闭,各奔东西。 但碍于瑶娘人好,很多人愿意跟她回来一起做工。 顾绣较高,需得先画再绣,瑶娘画技生疏了许多,最近在苦心钻研,苏安安适时的推荐了文道子与她一起探讨。 文道子画技老成,虽然不喜现在时下那种绚丽的画,但不代表不会画,闻听是她邀约,请他去画几幅,文道子也没自视清高的不去。 因为在他心里,这位夫人已经是他的知音了,就算画现在流行的画,也是生活所逼而已,他这时,很是理解啊。 苏安安也没闲着,努力把前世见过流行的顾绣绣样都画出来,让瑶娘按着自己的喜好稍微加工,或者自己画也行,先这样绣一批。 瑶娘一看,眼睛就亮了起来,他们没基础,一上来就做高端定制怕是也没人愿意让她们做,安安给的绣样就很好,小家碧玉形的,比较适合刚起步的时候。 她笑着道谢,拿回去后苦心钻研…… 苏安安看她每次来面上洋溢的笑容,充实的感觉,总会觉得很欣慰。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瑶娘的铺子张罗的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可以选个吉日开业了。 瑶娘坚持要苏安安选日子,苏安安只好找出黄历,坐在院里里,认真的选了一个。 她提笔将日期写在信纸上,装进信封里,唤来李良,把她敲定的日子送给瑶娘过目。 李良接过乐呵呵的去。 翠烟则走过来,适时递一杯茶,道:“小姐,清静轩东南边的苑子里的花儿开啦,可美啦,您要不要去看看?” 花苑? 苏安安接过茶杯,问:“是雅兰苑吗?” 雅兰苑是沈君承那边的苑子,听说还请了专门花匠打理,听着可宝贵了,苏安安可不愿去踏足别人的领地。 省的出了什么问题。 翠烟道:“不是啦,在雅兰苑的后边,有一处凉亭,那里也有很多花的。” 快六月,许多花盛放,虽没有雅兰苑那么神秘,但也是美不胜收,许多丫鬟小厮,都喜欢去那儿坐会呢。 闻听不是沈君承的院子,苏安安就来了兴趣。 到沈庄那么久,她确实没怎么出去过,几乎日日窝在东苑。 她放下茶杯道:“那就去看看。” 翠烟恩恩点头,欢快拉着小姐出去。 翠烟毕竟在苑外走动的多,格局已然很熟悉,期间还跟小姐介绍这是哪里哪里等。 苏安安一路好奇的瞅着,别说,沈庄或许不豪华,但足够大! 没有假山流水那些布景,处处可见的是枇杷树…… 翠烟对着一颗枇杷树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再过几天,这枇杷差不多就能吃了。” 苏安安看她那馋样,不由的笑了。 再往前,两人走到了梨花林。 这沈庄除了枇杷树,还有一种树,梨树。 五月,梨花绽放放的季节,一抬头,就能看到一团一簇的梨花,雪堆云涌,银波琼浪,绚丽至极。 苏安安不由停下脚步,叹了句,“好美。” 翠烟不是第一次看了,没啥惊艳感,拉着小姐道:“待会儿我们去的花苑比这更美哪,小姐。” 梨花一片白,但是那花苑里的花,则是五颜六色,蝴蝶纷飞,翠烟更喜欢带颜色的。 苏安安任由翠烟拉着,还在回眸欣赏梨花,倏地,翠烟停住了脚步。 苏安安回头一看,也顿住了。 前方梨花树下,支了一张摇椅,摇椅上躺着沈君承。 他白衣如雪,比梨花更甚,广袖曳地,其上零散落了几片花瓣,微风起,零星的梨花被吹走,可是却吹得枝头上更多的梨花落。 飘飘洒洒,像是纷飞的白雪,一瞬间,竟让苏安安瞧痴了去。 他眼上依旧覆着一层白纱,右手枕在脑后,左手随意的搭在腹部,一动不动,仿若睡着了一般。 梨花摇摇曳曳,最终落在了他的衣襟袍裾处,阳光不热烈,投下一地斑驳,与梨花相交错。 那场面,美的像一副画,一副与世无争,宁静温婉的画。 一副公子如玉,世无双的画…… 翠烟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声唏嘘了下。 姑爷当真……有一副好相貌和独有的淡泊气质。 她回头,无声用口型跟小姐说:“姑爷好像睡着了。” 苏安安看了看,他半天没动静,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便小声道:“那我们悄悄走。” 既然人午休,那吵醒人就不道德了,苏安安打算直接略过。 翠烟点头,主仆俩放轻了脚步,悄咪咪的走。 刚走不过十几步,摇椅上“睡着”的姑爷忽然出声了,“谁?” 苏安安与翠烟同时对看了一眼,第一反应是,我们刚刚动静大吗? 他怎么醒了? 翠烟摇头,很是无辜,她们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呢。 苏安安叹息,他倒是睡得谨慎。 带着翠烟走了过去,她微微福了一下身子,道:“是妾身。” 翠烟也跟着行礼,“见过姑爷。” 沈君承坐了起来,衣襟上的花瓣陡然滑落…… 他问道:“你们怎么到了梨园来?” 刚醒,音色略低。 翠烟以为少爷被吵醒不悦了,忙回道:“回姑爷,是奴婢带小姐来的,小姐来沈庄许久,还未曾出过东苑,恰逢东南边的花开了,奴婢见看的甚好,就想带小姐去看一看,散散心。” “事先不知姑爷今日来了梨园午休,不慎扰了姑爷,请姑爷责罚。” 沈君承面色淡淡,摆了摆手,道:“无碍,下去。” 他这话说的笼统,不知道是让翠烟下去,还是让主仆俩一起下去? 翠烟一时间站在原地没走,眼神询问小姐。 苏安安也琢磨不透,试探道:“那妾身就不打扰夫君午休了?” 沈君承抬眸,指尖点了点扶手,道:“帮我倒杯茶。” 苏安安便明白了,是让翠烟下去。 她挥手示意翠烟先去一边等,然后走到小方桌茶几旁倒了杯茶。 这一倒才发现,是菊花茶…… 额,现在菊花茶盛行吗? 她摇摇头,喊了一声“夫君”,然后递了过去。 第72章 冷莫言的破绽 龙浩也没卖关子,直接道:“他的眼睛,会变色,变得比普通人的瞳孔颜色浅,有点近乎浅灰色。” 当时与冷莫言交手时,他不敌,不得已启动全部的机关,把自己藏起来,最后对视一眼,他亲眼看到他点漆的眸色忽然变浅了,在幽暗的光下,看着格外瘆人。 沈雍沉思,会变色的眼睛? 闻所未闻。 龙浩当时也惊讶的,没见过人的眼睛是那种颜色呢,淡的不正常,而且,还是突然变淡的。 他事后不由在想,会不会原本他的眼睛就是这种颜色,只是怕这种颜色在江湖行走,太容易被辨认出来,所以,动用了某种药物压制之类的。 而刚好,他启动暗阁的时候,心慌启动了毒雾,无意弱化了他眸中颜色? 沈雍抚着胡须,觉得龙浩分析的不无可能。 若是那种眸色,确实需要隐藏,总算知道了冷莫言的一点致命特征,再查起来就有了点线索。 他吩咐周清,派人多查查江湖何人瞳色异常。 周清莞尔道:“义父,您当真没见过异色瞳孔之人吗?” 从龙浩最初刚说出这一特点时,周清就有了一个猜测,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沈雍忙问:“谁?”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雍倏地抬眸,“你怀疑是承儿?” 怎么可能? 承儿常年体弱,眼疾缠身,瞳色是有点不同,偏淡,但说他就是冷莫言,沈雍觉得荒谬至极。 他亲眼见识过沈君承的孱弱,怎么可能会那么健康? 且刘氏也带人去诊过了,陆大夫也断没说谎的道理。 周清则淡淡道:“义父也不要太过惊讶,这些年,虽说沈公子虚弱,但不依旧活的好好的吗,上次更是算计了义母,可见不是没脑子,若是藏得深,也未可知。” 沈雍拧眉,面上一片凝重。 他回想着最后看承儿眸色时,好像是几年前了,后续,他便一直白纱覆眼,沈雍都好久没见过他的瞳色了。 承儿肯定是不傻,越长大也越疏离他们,这些年更是寡淡,他也没放多大心思在沈庄,难道…… 周清建议道:“义父,是不是他,不妨一试。” 他建议带着龙浩去亲眼验证,到底是不是他所见的那种眸色,顺便探探,这沈公子是否真病? 沈雍犹豫了下,他私心里觉得不是,承儿不可能看见的,他的眼睛…… 但是,多疑让人不安,他还是采纳了周清的意见,去亲自探一探才心安。 他问龙浩:“你确定仅能凭一双眼睛,就认出对方吗?” 龙浩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能的,那冷莫言的瞳色让人印象太深刻了,只需在看一次,他一定能分辨出。 那行,沈雍也不耽搁,让龙浩伪装成大夫的模样,简单易个容带着一队随从,当即坐上马车出发。 ~~ 酉时初左右,沈雍到达了沈庄。 潮声匆匆去报:“主子,侯爷来了,还带了一队随从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夫,在前厅呢。” 沈君承倏地站起来,沈雍来了? 他怎么突然来了? 莫名一种不祥的预感,加上潮声说带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夫,他忽然有了猜测。 “去,吩咐苏安安待在东苑以身体不好为由,不要出来。” 龙浩见过苏安安,要是发现苏安安是他妻子,怕是多疑,又或者直接对她下手。 他又吩咐,“潮声,去把我的药拿来。” 潮声忙去准备。 “等下,再加一粒桑冬。” 潮声惊讶,“主子,那可是毒药。” 沈君承摆手,“无碍,我有解药,快去拿。” 潮声一跺脚,赶忙去拿。 苏安安接到消息时,有些诧异,沈雍来了? 那为何沈君承不让她出去呢,还让她装病? 想了会儿想不通,她懒得想,躺床上装睡去。 一刻钟后,沈君承才点着盲杖姗姗来迟。 环视一圈,在看到那个满脸胡须大夫打扮的人时,微微敛眉,果然是龙浩乔装的。 看来,救走龙浩的是周清。 这次沈雍来,八成是来试探他的。 他不动声色,虚虚行一礼,道:“不知道二叔忽然前来,承儿未能及时相迎接,还未二叔勿怪。” 沈雍捻着胡须,上下打量着他,那么清瘦的身板,会有可能是冷莫言? 他摇头,先敛去思绪,笑的慈爱道:“是二叔想念承儿了,承儿成婚一月有余,二叔一直忙于政务,未能来看看承儿,二叔惭愧,现得空便想来看看。” 沈君承谦虚,“二叔繁忙,承儿自是知道,劳二叔挂念了。” “诶,哪里话,一家人这么客气作甚。” 叔侄俩客气的寒暄一番落座,沈雍看了看,道:“承儿,安安呢?” 沈君承莞尔,“她体弱,前两天又染了风寒,这几天卧病在床,故没能起身来迎,望二叔勿怪。” 沈雍听此没多大在意,本也就是随口问了一句,又扯些场面话,才问道:“承儿的眼睛近来怎么样了?” 沈君承叹气,“哎,老样子,什么都看不清,眼前一片混沌,还不能见强光。” 沈雍安慰道:“承儿莫要丧气,二叔前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个神医,说是专治眼疾,这次便带来了,待会儿让神医给你瞧瞧,许是能治好也说不准呢。” 沈君承摇头,一副无望状,“治不好了,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承儿已经放弃了。” “二叔也莫要操心了,就这样。” 沈雍劝了两句,不治怎么行,家里不缺钱。 沈君承则态度消极,一副不打算治疗的样子。 沈雍摆手,“诶,有一丝机会都不能放弃,二叔可是想在看到你恢复光明的那一天呢。” 沈君承抬眸,唇角微哂,当真是想看到他恢复光明吗? 他不在说什么了,沈雍忙招了招手,道:“龙神医,烦请过来,帮老夫的侄儿看看” 龙浩立马起身,背着药箱像模像样的走过来。 刚刚进来他都打量好久了,这沈君承别说身形跟冷莫言还挺像的,就看眼睛了。 他道:“烦请公子伸出手。” 沈君承递了过去。 龙浩还是会号脉的,至少,他能号出有没有内力? 他号的认真,沈君承则时不时咳嗽,真的一副孱弱的样子。 第75章 夫人,该就寝了 哎,瞎了还逞强,直接让月落进去伺候他多好。 她悻悻的转身,去衣柜里扒拉他的衣服,幸而月落拿了几套,还挺齐全,连亵裤都有。 苏安安红着脸抓了一套齐整的,不知道他掉水里的是裤子还是上衣,索性来一套。 她轻轻推开门,别过头,把衣服递进来,唤了一声,“夫君?” 话刚落,就感觉手间一轻,衣服已经被接了过去,门也顺势被里面的人关上了。 苏安安面色戚戚的走到桌边坐着。 脑海里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他都看不见,又不让人伺候,会不会把衣服穿反什么的? 片刻,沈君承出来,苏安安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衣服没反,穿得端端正正,领口拢的老高,乌发披散在背后,烛光将他的身形衬的愈发单薄,莫名一股禁欲的气息。 苏安安收回视线,不由暗自叹了句,这沈君承倒真生的一副好骨相。 若是健健康康,想必也是风华肆意的少年郎。 沈君承扮演合格的瞎子,无视她的视线,吩咐月落换水,供少夫人沐浴。 她沐浴,就是翠烟进来伺候。 耳房里他换下的衣服已经被月落拿出去了。 苏安安坐在浴桶里,翠烟从柜子里第三格的抽屉里,拿出一瓶香薰,往洗澡水里多滴了几滴。 看着小姐如玉的肌肤,不由眨了眨眼,轻声说:“小姐,今夜少爷留宿,您要不借机,与少爷培养下感情?” 苏安安抬眸嗔她一眼,“别想太多,他留宿不过是做戏罢了。” 晚上定不会让她上床的。 她已有觉悟。 翠烟暗搓搓道:“虽是做戏,但也可适时聊聊天什么的,增进下熟悉度嘛?” 从上次小姐被掳后,翠烟就有了让小姐彻底投靠姑爷的想法,女子出嫁到底是夫为天,小姐不想受表姑母的掣肘,就得和姑爷站一条线了。 苏安安头疼的扶额,上次翠烟也有这想法,不可否认,站在她的角度也没差,但是,她不大想。 就这么安安稳稳的挺好。 她解释了目前没心思,且现在凑上去,人对你还没多少信任,保不齐又以为你别有居心呢,就安分。 翠烟哦了一声,也知自己方法操之过急,不过没事,至少先开始劝劝小姐就行。 主仆俩的声音很小,但奈何某人听力好。 莫名,觉得翠烟这丫头有提拔性。 等苏安安出来后,沈君承也已经喝了一碗鸡丝粥,漱了口,让月落把餐具撤下去。 毒性彻底逼退,他的神色看着精神了几分。 翠烟帮小姐绞干了头发,也立马识趣儿的退下,今夜姑爷在,她得做个丫鬟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守门。 已经是亥时末了,够晚,该就寝了。 苏安安识趣儿的去抱被子,准备在榻上将就一夜。 沈君承看到了,不语,又想起她笃定的说定不会让她同寝,莫名起了一点叛逆心理。 “夫人,晚了,该歇息了。” 苏安安在铺床,回头轻轻应了一声,“嗯,是晚了,那夫君早些休息。” 沈君承挑眉,起身自己摸索到床边,退了靴子,躺了下去。 苏安安体贴的过来给他放下帘帐,谁知刚到床边,他忽然道:“把灯熄了,上来。” 那口气随意的,仿佛她听错了般。 指尖搭在帷帐扣上,半晌没有动作,她想,上来,是指,让她上来睡? 他不是不喜她靠近吗?不会总防着她吗,这突然的转变是怎么回事? 沈君承看她呆呆不动那诧异的样子,莫名有点愉悦,又故意问:“怎么还不上来?” 苏安安语塞,“你不是,不是……” 沈君承打断道:“哦,洞房那次,是为夫身体不好,恐传染给了夫人,才让夫人委屈的,现在调理了一个月,已经好了许多,所以,夫人不必委屈在榻,上来歇息。” 苏安安僵住。 他又补了句,“为夫并没有分床的打算。” 苏安安:“……” 关键是我有分床的打算啊。 但是她不敢说。 不由暗暗猜想,他今夜反常,是不是怕沈雍看出端倪? 应该是的,不然,她也感觉的出,他并不想跟她一床的。 罢了,他们本就是夫妻,(虽然是名义上的),她也不能反驳。 只得放弃了已经铺好的榻,把刚抱过去的被子又塞在衣柜里,吹熄了灯,慢吞吞的走过来。 今夜月色隐匿在乌云里,熄了灯,就感觉眼前一黑,幸而也是自己房间,她已习惯,摸也能摸过来。 走到床边,她脱了鞋子,蹑手蹑脚的往里面去,尽量不碰到他。 这沈君承也是奇怪,一般同寝皆是男睡内,女睡外,他却偏偏睡在了外面。 害得她得爬进去。 沈君承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碰到他一丝,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日她在山洞说的男女有别。 有别是吗? 他反正“看不见”,状似不经意的就抬了下腿,死巧不巧的绊住了她。 苏安安没防备,都快到里侧了,本也想直接跨过的,不曾想,啪的被绊住。 扑咚一声,她跪在了床上,双手下意识的往前一撑,一掌撑于内侧位置,可是左手,却歪了,不甚按住了他腰腹位置…… 沈君承霎时背后一僵,本是逗逗她的,让她跌到里面去,没想到她会下意识伸手按住了他…… 未等他发话,苏安安就连忙撤回了手,爬到里面去,解释道:“对不起,我刚刚打算过来,谁知道你突然抬脚,碰到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君承闭眼,声音平静的“嗯”了一声,又道:“睡。” “哦。” 苏安安听他声音格外淡定,想来也没有生气,赶忙爬到里侧,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她不敢抢被子,就窝在最里面,娇小的感觉不占地方似的,两人中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她背对着他,只觉得面颊发热,掌心也烫烫的。 刚刚不小心按住他腰腹位置,能感觉,他腰挺硬的。 蓦的想起,前一段时间,他突然回头导致她闪躲不及,也不甚扶住了他的腰。 那么瘦,怕是没什么肉,才会这么硬的? 察觉自己思绪跑偏了,她赶忙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睡觉睡觉。” 第82章 安安生气 梁明玉咬唇,“就感觉你挺偏袒她的。” 沈君承语气平静,“那是你的错觉,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知道的,表哥并不是不讲理之人,她没做什么,我无缘无故的去折磨她作甚?” “好了,吃饭,女孩子家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不知道害臊。” 梁明玉吐了吐舌头,默默扒饭。 梁广文看了看承儿,没有开口。 饭毕,梁广文要为沈君承调理身体,昨天用了桑冬,虽说毒褪,但是却意外引发了他体内的蛊毒,匆匆找他来,也是要梁广文重新为他压制。 梁明玉则闷闷的去了颐莲阁,一路上卷着胸前那缕长发,闷闷不乐。 霜满跟在旁边,关心道:“玉儿小姐,可还是为上午的事儿生气?” 梁明玉撇嘴,不单单是上午的事儿了,还有表哥刚刚的态度。 她郁结的嗯了一声,表情很丧。 霜满眸子转了转,忽然凑近,说了一个计划,一个能为她出气的计划。 梁明玉刚听觉得可行,可随即又想起表哥的话,摇了摇头,“霜满,表哥不让我去招惹那个苏安安。” 霜满诧异,公子竟然袒护那个苏安安? 梁明玉找了个凉亭坐下,立马噼里啪啦的将饭桌上的事儿说了出来。 霜满和梁明玉一条战线的,都认为这仍是苏安安的计,以退为进。 怕是少爷被骗了。 男人吗,说到底对漂亮的,柔弱的女人,都会多几分宽容,那苏安安肯定利用了这一点。 梁明玉气的一敲桌子。 霜满沉思一会儿,又凑过去道:“那就动翠烟。” 霜满观察许久,这苏安安对翠烟可是在意的很,或许,动翠烟比直接动苏安安还痛快些呢。 且还能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收敛点,别以为叫一句少夫人,还真是沈庄的主人了。 梁明玉眼前一亮,是诶,她怎么没想起来。 表哥说不让招惹苏安安,那罚翠烟应该没事。 她当即拉着霜满甜甜的道谢,而后急忙去了厨房。 ~~ 苏安安吃过午饭后,又去研究文道子画风了。 她看看选哪一副画,比较适合顾绣。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选好了几幅,卷起来打算下次带给瑶娘,又看了会儿书。 一动,才发现肩颈有些酸,她下意识的喊了句,“翠烟,过来帮我捏一下,脖子好酸。” “翠烟?” 半晌,没有回音。 苏安安回头,这才发现门口没人。 她起身,走到门口又喊了几声,“翠烟?” 还是没有回音。 她倏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到门口,“阿良。” 李良在守大门,看小姐出来了,忙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苏安安问:“翠烟呢?” “翠烟姐姐?” 李良回忆,好像从午饭过后翠烟姐姐去厨房送餐具到现在都没回来。 苏安安心中一紧,立马提裙去厨房,李良赶紧跟上。 到了厨房,一群仆妇择菜的,唠嗑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苏安安直接问:“有没有人看到翠烟去哪儿了?” 一个三十出头的仆妇拿着掐了半截的豆角,似乎想回什么,另外一个婆子忙撞了她胳膊肘一下,然后堆着笑道:“回少夫人,翠烟姑娘送完餐具后就直接回去了啊。” 苏安安倏地甩眼过来,娇滴滴的少夫人瞪起眼来,也有几分气势,吓得那婆子一阵嗫喏,立马低下了头。 从仆妇这里问不出什么,或者,是她们被叮嘱了不能说,她直接转身,“阿良,去颐莲阁。” 平常翠烟都是一个人来端膳食送餐具的,都没有事,独独在今天不见了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梁明玉! 她攥紧了掌心,大步流星的走,海棠红的裙裾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度…… 拿着豆角的那个仆妇看到少夫人的背影,心里微叹。 另一个婆子则打了个寒颤,没看出,这柔柔弱弱的,发起火来还有几分样子。 等苏安安走远,她又壮胆翻了个白眼,有样子又如何,府里又不是你当家,嘁了一声,她又坐下择菜,还嘀嘀咕咕的八卦。 择豆角的妇人劝她少说两句。 苏安安急匆匆赶到颐莲阁,被告知梁明玉不在。 她在清静轩摘枇杷。 苏安安不是摘枇杷吗,哼,那梁明玉也要摘,且要摘得比她的更大,更甜。 表哥院子里枇杷年份最久,熟的最好,且还是表哥的院子,一般人哪里能进来摘。 那苏安安,也只配在颐莲阁门口摘摘了。 梁明玉亲自爬上去,摘得开心。 梁广文坐在下面叮嘱,让她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沈君承在品茶,仰头望着金灿灿的枇杷,若有所思。 又是一年枇杷熟,却再也没人能为他做出记忆里的软糯香甜的枇杷糕…… 每年,每年,这院子里的枇杷从青色,到成熟,最后凋落在泥里,被秋风掩埋。 月落霜满拿着框子在下面接枇杷,树上传来梁明玉银铃般的笑声,清静轩一片其乐融融。 只不过这份其乐融融,下一秒,就被哐当一声推门声,打破。 潮声歉意的解释,“少爷,少夫人执意要进来,未曾给属下时间通禀……” 苏安安那直直闯进来的架势,潮声想伸手拦,她就直接往前冲,到底是主母,潮声哪儿敢碰到她一分,就这样被她直接闯了进来。 沈君承微微诧异,这还是她第一次不顾礼节强行闯他的院子。 他摆了摆手,刚想示意潮声退下,就听得苏安安仰头,冲着坐在树干上的梁明玉道:“翠烟在哪儿?” 声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惹得梁广文不满。 这苏安安,未免太嚣张了些。 梁明玉挑眉,看她发红的眼睛微微得意,“你好笑不好笑,你的丫鬟在哪儿,本小姐怎么知道?” 苏安安抬眸,压着怒气道:“别装蒜,厨房里的婆子说了,翠烟是被你叫走的,到现在未归,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还能有谁?” 梁明玉从树上轻轻一跃,跳了下来,掸了掸身上的树叶。 闻听苏安安去过厨房,撇了撇嘴。 嘁,厨房的婆子真没用,不是叮嘱了他们不要说,让她多着急一会儿嘛? 她不知,苏安安这句只是诈她而已,厨房说与不说,意义不大,猜也猜得到定是她的手笔。 第83章 霜满受罚 她不知,苏安安这句只是诈她而已,厨房说与不说,意义不大,猜也猜得到定是她的手笔。 她随意道:“哦,我是叫她了,不过是让她帮我摘几个枇杷嘛。” “上午我看你们摘枇杷摘得很开心呀,便也犯了馋,让翠烟帮我摘几个,可惜,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摘得枇杷又小又涩,我也懒得吃,就放她回去自己来表哥院子里在摘啦。” 苏安安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又想起她的手段,心急如焚,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咬牙道:“你撒谎!” 看她刚刚轻轻松松从枇杷树上跳下来,怎么可能需要翠烟为她摘,不过是借口罢了。 “你有什么怨气怒气,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不要牵扯无辜的人,翠烟到底在哪里,说!” 霜满一看她敢动手扯小姐,当即走过去指责道:“少夫人,你这是作甚,自己的丫鬟不见了就来怪我们表小姐,你是不是太无理取闹……” “啪”霜满话没说完,苏安安直接反手狠狠一巴掌,打断了她。 她声音严厉,“主子之间说话,何来一个奴婢插嘴,既然你如此没有规矩,那本夫人今天就教你一次。” 霜满平日里无理些她都忍,但不代表,她好欺负。 翠烟是世上唯一还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不允许,翠烟有半点差池。 梁明玉能想起拿翠烟对付她,她不相信,霜满没在中间出主意。 霜满愣愣的捂着脸,瞪着眼,指着苏安安道:“你,你……” 月落忙上前,一把按下霜满无礼的指着少夫人的手,暗暗用力捏了霜满一下示意她闭嘴,然后马上道歉,“少夫人,对不起,霜满冒犯了您,该教训的。” 梁明玉则不爽了,这个苏安安,竟然敢掌掴霜满,这不就是变相打她脸吗? 这还能忍,她就不是梁明玉。 当即伸手,准备狠狠还一巴掌回去,可是下一秒,潮声就闪身过来,制止住了她的手腕,“小姐,不可!” 梁明玉诧异,“潮声,你做什么拦我,你看不到她嚣张的都敢直接打霜满了,无凭无据的,她是不是下一巴掌就要打我了?” 潮声看了眼主子的神色,劝道:“少夫人不会的,小姐莫要在闹了。” “哼,什么叫我闹,明明是她,你给我松开。” 她命令潮声,然后使劲儿掰扯潮声的桎梏。 “够了!”沈君承忽然出声,场面一下子安静了起来,霜满的嘤嘤啜泣都忍住了。 月落忙有眼色的把盲杖递到了少爷的手里。 他点着盲杖而来,声音严肃道:“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明玉终于甩开潮声的钳制,诧异道:“表哥,你问我作甚,你该问她是怎么回事?” “不分青红皂白的来闹事,还敢掌掴霜满,你看她嚣张的都上天了。” 苏安安尽量平静的解释道:“非是我无理取闹,是她挑事,三番两次针对于我,下午又唤走了翠烟,不知把翠烟弄到了何处,我这才着急来要人的。” 她又回头看着梁明玉,“我说过,你对我不满可以直接来针对我,不要牵扯翠烟。” 梁明玉嘁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让针对,本小姐忙着呢,才没功夫陪你玩。” 沈君承蹙眉,“玉儿,你当真没有动翠烟?” 梁明玉梗着脖子道:“没有,我一个小姐,才懒得去与一个丫鬟计较呢。” “那好,潮声,去查,看翠烟到底去了哪里。” 梁明玉一听表哥让潮声去查,当即气的叉腰,“表哥,你不信我?” 这沈庄,上下都是表哥的耳目,只要查,肯定能查出来,梁明玉很生气,没想到表哥真为了那个苏安安查。 沈君承道:“你既说翠烟不是你藏的,她诬陷你,表哥不过是在帮你证明清白,何来不信?” 梁明玉一噎,“行,你查,使劲儿查。” 查出来又如何,她就不信表哥还真能为了一个丫鬟对她怎样。 潮声看着主子和小姐僵持了起来,一时没动,顿了下,还是认命的去查。 梁明玉看潮声退下,气的跺脚,潮声还真去查。 不过片刻,潮声就回来了,语气有点支吾,“回少爷,查到了,有人看到,看到小姐把翠烟带去了后山龙窟……” 此言一出,月落和沈君承都有点震惊。 包括她自己的父亲梁广文。 翠烟何辜,要把她带到龙窟。 沈君承一直以为玉儿有点任性,却从没想,她能做出这般事。 当即一声沉喝,“梁明玉,舅父平日里如何教你的,说!”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表哥也在质问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梁明玉唰的一下红了眼眶,“我,我又没对她怎么样,再说,我现在在沈庄连惩罚一个丫鬟的权利都没有吗?” 沈君承严厉道:“你有惩罚的权利,甚至可以剥夺她们的命,但前提是她们犯了大错,翠烟犯了什么错,需要你把她去丢在龙窟?医者仁心,当行仁爱之术,你自小熟读,此刻,都读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苏安安听完瞬间站立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龙窟是什么地方? 她不知。 她才来一月有余,平常又足不出户,真不知道后山龙窟是什么,但是看他们口气中的严肃,她隐约猜到,那或许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翠烟,翠烟还在吗? 梁明玉攥紧了掌心,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竟然引来表哥如此指责。 表哥何曾对她语气重过…… 霜满见此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少爷,您不要冤枉小姐,这个主意,是奴婢出的,跟小姐无关,且小姐根本……” “住嘴,”沈君承拂袖,“身为婢女,你不好好安分侍奉,反而乱出计谋,带坏小姐,来人,杖责三十。” 月落一听三十,心中一紧,沈庄的刑罚比普通家户都要重,三十大板,霜满要去了大半条命了。 她忙跪下,求情道:“少爷,是奴婢这个做姐姐的管理不当,没教好霜满,奴婢愿意为霜满分担十五大板,求少爷……” “四十。”沈君承冷冷出声。 第84章 喜欢上了又如何 月落瞬间不敢出声了,再求下去,刑罚只会更重罢了。 梁明玉看着霜满要受罚,立马护在身后,“是我看不惯苏氏,是我要惩罚她的丫鬟给她下马威的,与霜满无关,要杖责,有本事你杖责我,不要拿霜满开刀!” 霜满瞬间泪如雨下,“小姐……” 沈君承眉眼严肃,他就是要拿霜满开刀,让她知道,你的任性,不单单是你一人带来的后果,也会影响你身边的人,比如霜满。 “潮声,拉下去。” “表哥!!” 四十大板岂不是要打死霜满,她赶忙上去拉着霜满,但是奈何她护不住。 梁明玉见表哥竟真的不顾她面子把霜满拉下去,气的音色都在颤,“好,你打,使劲儿打,大不了让翠烟那丫鬟给霜满陪葬。” 她说完就气的跑了出去。 潮声脚尖刚动,沈君承忽的出声道:“潮声,让她一个人好好反思反思。” 潮声收回迈出去的一步,应了句是。 沈君承吩咐,速速带人去龙窟。 潮声领命,立马带人去后山。 一时间,苑内安静了下来。 他头疼的转过身去,还没走一步,忽然感觉袖口被拉住。 回眸,就看到苏安安不知何时上前攥住了他的袖摆,眼眶通红,“我是刘氏给你选的,也是她的远房姻亲,我知道这身份无论怎么解释,你对我都是怀疑的。” “但没关系,你不喜,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信,我就安安静静的待在东苑,本本分分,我嫁来一月有余,想必你也有判断,我不奢求你对我能多少信任,但是我请你,请你对我们主仆宽容点。” “翠烟自幼伴我长大,长我两岁,待我真心,如我亲人一般,我私下当她是长姐,她于我意义不同,我求你,求你让她平安归来……” 这世上已经没有疼她之人了,她不能再失去翠烟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样子,音色哽咽,指尖在颤…… 往日漂亮动人的眸子,此刻雾盈盈的,像是安静的湖水,忽的起了狂风骤雨,摧毁了原先的宁静淡泊,只余雨后悲伤蔓延…… 莫名,沈君承心口一软。 别过眼,淡淡抽回衣袖转身,只说了句,“她不会有事。” 可苏安安还在紧紧的抓着他的袖摆,抿着唇,目光楚楚,指尖用力无意识的将他袖摆攥出一道深深的折痕。 他看了眼她莹白的指尖,掌心攥了攥,忽然补了句,“我保证。” 我保证你能看到平安回来的翠烟。 我保证,不会让你失去她…… 苏安安霎时抬眸,那白色的袖摆便从掌心滑落。 他转身走了,背影看着是一贯的淡漠,但无人发现,他白纱覆盖下的眸子,微微深远…… 苏安安就那么怔怔望着着他的背影,有几分出神。 该以为他后面也要责备她,或者嫌弃她事儿多,狠狠挥袖甩开她呢,没想到他不仅没生气,反而还跟她保证翠烟不会有事。 月落忙上前来道歉,霜满的这一举动肯定激怒了少夫人,她不求少夫人原谅,但求少夫人怒气能少一点。 苏安安此刻内心只惦记这翠烟,淡淡道:“只要翠烟没事,我便不予追究。”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李良忙紧随其后。 月落内心自责,少夫人的言外之意她焉能听不出,翠烟完好她不追究,若是翠烟有差池,霜满有难了。 她现在只希望霜满没笨到那个程度,真把翠烟折腾出个好歹。 人群散后,一直没出声的梁广文捻了捻胡须,转身对沈君承道:“承儿,来书房,舅父有话问你。” 书房内,所有人都退下,唯有梁广文和沈君承对坐。 梁广文平静道:“承儿,这是你第一次向明玉发火。” 沈君承解释:“我并没有发火,只是教她一些道理。” 第一次见面下药与苏氏,他就去信告诉过她,后又因她自己的偏见,肆意惩罚别人,性子愈发刁蛮,以前总觉得她还小,现在恍然发现,她也十四了,该懂事了。 梁广文挑明,“那以往可没见你出手管教过她。” 以往玉儿在沈庄嚣张跋扈又如何,谁敢动玉儿一下,君承又何时责备过她,只有他这个当父亲的责备,承儿还护着,何时向现在这样,为了一个下人对玉儿大声说话。 刚刚争执的过程中,梁广文刻意没出声,就是看承儿如何处理,没想到,他为了一个丫鬟训诫明玉,如此不顾及她的面子。 沈君承道:“以往有舅父管教,自是轮不到承儿出手。” 梁广文甩袖,“你的意思是舅父现在对她疏于管教,导致她愈发刁蛮了?” 沈君承音色温温的解释,“舅父,承儿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表妹的这个性子,着实要改改了,她已经十四了,再过一年,就及笄了。” 梁广文又坐了下去,他自是知道承儿不会含沙射影,只是,内心终究有点不舒服。 这还是第一次见承儿反驳他! 他忽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苏氏?” 沈君承眼睫微抬,中午玉儿问了他这个问题,下午舅父又问了一遍。 他喜欢吗? 不知道,从未喜欢过人,他也分不清,于是老实道:“我不知道。” 再说就是喜欢上了又如何,她本就是他的妻,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梁广文听此,眸子一下沉了下来。 身为过来人,他焉能感觉不出一丝端倪来。 就今天苏安安拉承儿袖子他竟然没直接拂开,且还保证那个丫鬟能平安回来,他就起疑,承儿何时这么好脾气了。 这苏安安,果真心机了得,这么快就让承儿失了防线。 他蹙着眉头,严肃的提醒他,“承儿,你可还记得曾经怎样答应舅父的?” 沈君承:“自是记得,可是舅父,我也说过……” “没有可是!”梁广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舅父一直以来的心愿,更知道玉儿的心意,如果你想让舅父日后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稳,死不瞑目,那你尽管去亲近刘氏送来的棋子。” “舅父……” 沈君承起身,想解释什么,奈何梁广文直接拂袖离去,没有听他后面的话。 沈君承看着舅父的背影,头疼的坐了回去。 第85章 只是吓一吓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父慈子孝,唯今天,舅父对他发了火。 沈君承坐下揉了揉眉心,抬袖间又不经意看到那道折痕…… 恍惚,还能感觉到她捏着袖摆时传来的微微颤意,以及泪盈盈的眸子。 半晌,他抚上那折痕,陷入了沉思。 苏安安回到了东苑,焦急的一直来回踱步,终于在酉时,夜幕降临的时候,翠烟被送了回来。 一进门,看到小姐的身影,翠烟立马哭着扑了过去,“小姐……呜呜……” 苏安安忙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又推开她四下打量,看她有没有受伤什么的,毕竟听他们说龙窟的严肃语气,苏安安以为那是刀山火海。 结果看翠烟只是发丝凌乱,衣裳脏污,没有受伤痕迹,才舒了口气,道:“来,进屋慢慢说。” 她又吩咐李良,快去把备好的热水提到翠烟房里,先让翠烟洗去一身晦气,又吩咐别的小丫鬟去厨房端些翠烟喜欢的吃食。 经历上午少爷为少夫人责备明玉小姐的事儿,底下的下人心里又有了新的衡量。 这位到底还是少夫人呀,于是态度又都尊敬了很多,听到吩咐忙去厨房置办。 等翠烟沐浴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坐在桌前后,苏安安才问,“发生什么事儿了,翠烟。” 翠烟眼眶之前哭过,还是红红的,嗓音微哑的说出了之后的事儿。 中午送完餐具后,她在回程中被梁明玉叫住,说是让她摘枇杷。 翠烟知道这是刁难,上午在小姐那里吃了瘪,少不了拿她撒气,她不想让小姐担心,也不想梁明玉再去找小姐麻烦,便乖乖的去拿梯子,准备去摘。 谁知梁明玉说她不喜欢吃家里栽种的枇杷,听说野生的枇杷才甜,后山有许多野生的枇杷,要翠烟去后山摘。 翠烟只好听话的扛着梯子,拿着篮子去后山摘。 霜满在前带路,梁明玉悠哉的跟着,看着她扛着梯子慢吞吞的样子还斥责了几句:“没吃饭啊,走那么慢,等你到了地方,太阳都落山了,本小姐的枇杷还摘不摘?还是你故意磨蹭呢?” 这一个梯子还是蛮重的,翠烟扛着走了许久,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反驳,只得乖乖应了一句没有,扛着梯子努力走快点。 随着霜满带路,她感觉越走越荒,心也不由提了起来,真的是让她去摘枇杷吗? 她环顾了一圈,发现这边靠北,没有阳光,潮气蔓延,空气里都有一股湿腥味。 哪里有枇杷长在这种地方,她刚想问问她们是不是走错了呢,就听得霜满道:“好了,就这里。” 翠烟看了看,道:“这里没有枇杷树。” 霜满笑的得意,“这里的枇杷呢,长得比较金贵,喜湿,都在山洞里长着,你自己扛着梯子去山洞摘,我跟小姐在洞口等你。” 翠烟看了一眼那个黑黝黝的洞口,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洞里怎么会有枇杷,枇杷喜阳光,一看就是幌子,是她们二人想惩罚她。 这洞里有野兽还是有什么,她不敢想,吓得拔腿就要跑,可刚动一步,霜满就麻利的拿出一根绳子将她双手反剪砸背后绑了起来。 而后将她拖到洞口旁的一根树上捆着,笑着说:“龙窟里可是很多宝贝,你既然不敢进去摘,那只好把你捆在这儿,罚罚你咯。” 翠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这可是荒山野岭,她又被绑住,万一有野兽来她肯定会死的。 她祈求的看着她们,求她们放她回去。 霜满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觉得有点扬眉吐气,转头拉着小姐就走。 梁明玉示意她等一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瓶药粉,洒在了翠烟的周围,还在她裙摆处撒了点,才道:“看你命大不大了,谁让你们家小姐那么嚣张招惹我的,表哥不让我动她,那你就替主子受一次罚。” 霜满来拉小姐,“好啦,小姐,这药金贵着呢,您撒那么多作甚?” 梁明玉还是将一瓶药撒完了,才跟霜满走。 翠烟尽管长苏安安两岁又如何,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丢在荒山怕的很,呜咽着求,“放我回去,放我回去,我不想死啊……” “小姐,小姐啊,翠烟以后再不能伺候你了。” 她哭声凄惨,哭的梁明玉蹙着眉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不安道:“霜满,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霜满:“诶,这怎么算过嘛,又没让她死,只是把她绑在树上吓她一吓,过了一会儿看不到她,那苏安安肯定会来找她的。” “再说,我们又没堵她的嘴,翠烟也可以呼救,要是有路过之人,救下她也说不准呢,您就别担心了,小姐,您已经够善良了。” 把人弄过来吓一吓,结果还给她撒了护身的药粉。 有了小姐的药粉,翠烟定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梁明玉一想也是,她又不过分,又没真的把翠烟怎样,就是吓吓她,就这样,两人潇洒的离开了。 翠烟呼喊了半天,没人任何人回应,凉风刮过,这里显得愈发阴森,翠烟不敢再喊了,怕吸引来野兽。 只得强迫自己冷静,小姐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来找她的,只要她撑到小姐来就行了。 她安慰着自己,没事的,估计两人就是把她放着吓唬她的,她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洞里逐渐传来了嘶嘶声…… 嘶嘶,嘶嘶,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这一块寂静的山谷显得格外清晰。 此时夕阳将落,最后的余晖撒过来,翠烟往洞口的方向慢慢回头,一看,差点昏了过去。 蛇,好多蛇陆陆续续的爬了出来…… 五月,正值蛇到处觅食,蜕皮,交配。 尤其是这个龙窟,又名蛇谷,这洞里到了五月份成千上万的蛇涌在一起…… 翠烟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看着一条条蛇逐渐爬出来,吓得面色苍白。 那些蛇注意到了她,开始往她这儿爬,不是梁明玉最后还有一丝良心,留了她自己配置的驱蛇药粉,翠烟早已成为了蛇口午餐。 那场景,到现在想起来翠烟仍是在发抖,抖的筷子都拿不住。 第86章 为什么你不是他 太可怕了。 苏安安忙捉住她的手安慰翠烟没事了,没事了,蛇都走了,再不会有蛇来了。 翠烟这才勉强止住泪,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尽量不要让小姐担心。 苏安安摸了摸她的头,心里诧异,看来梁明玉真的是想吓吓翠烟的,可霜满,就不一样了…… ~~ 梁明玉气的跑到了后山坡蹲着,愤愤的揪着地上的野花,夕阳将落,余晖撒下来,风里开始夹杂着凉意。 她抱着胳膊,窝在那儿,背影小小的,看着几分落寞。 半晌,她扭头看了看,泄气的说,“出来。” 话落,就见一颗大树后,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 一袭黑衣,腰间别剑,看着很是丰神俊朗。 她不回头,因为不用猜也知道跟出来的是谁,从小到大,只要她生气跑出来,第一个出来找她的,只有他。 她还是存了一丝侥幸,问:“是表哥让你出来找我的吗?” 身后之人没回话。 梁明玉撇嘴,“我就知道,他不在意我。” 身后之人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道:“其实,主子还是很在意小姐的,只是小姐今天做的太过了……” 说起“过”,梁明玉就委屈了起来,“我做什么就过了,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我不就是吓唬了一下那个丫鬟吗?” 又没真要她的命,还是那苏安安的丫鬟就那么金贵?霜满还挨板子了呢,那翠烟不还是好好的。 她吼了一番,又突然泄气的问,“你不是去救那个丫鬟了吗,怎的在这儿?” 男子回:“潮汐代属下去了。” 梁明玉想起了潮汐,话不多的一个女子,好像是他妹妹。 见得不多,因为潮汐多在暗庄执行任务。 她蔫蔫道:“潮声,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歹毒之人?” 那个男子,便是潮声。 他到沈庄时已经十四,而小姐才六岁,他算是看着她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孩。 潮声往前走两步,站在她一米处,低头道:“不会,潮声知道小姐是善良的,绝不会是歹毒之人。” 梁明玉顿时觉得更委屈了,“是,你都能猜到我不会真的下死手,不会真把翠烟丢龙窟里,可是表哥就猜不到,还教训我。” 其实主子应该是猜到了,只是潮声没法回答,因为立场不同。 小姐针对的是少夫人,少夫人对少爷来说,该怎么定义,他没资格评价。 单就事论事,小姐是有些偏激了。 他劝道:“小姐,少夫人嫁来一月有余,当真没有做过任何对少爷不利之事,也非常安静,从未去骚扰过少爷,据属下观察,少夫人她……” “你不要为她说话!”梁明玉忽的扭头,眸子红红的,“我不想听到她,也不想听你为她辩解。” 是才嫁过来一个多月,可是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二个的都开始为她说话了吗? 包括月落。 这让梁明玉很不舒服,且恐慌,恐慌她的表哥,终有一天离她远去…… 她不想表哥被人霸占,她的梦想就是嫁给表哥啊。 潮声住了嘴,安静的站在小姐身后。 小姐的心思,他很早很早就知道了,很早很早,也就应该适应了才对…… 梁明玉随手抹了把下泪,索性坐在了草地上,“你回去,我自己待会儿。” 潮声没动。 梁明玉也懒得管他,托腮看着夕阳余晖,难过止不住蔓延。 第一次,听表哥直接喊她梁明玉,那一刻,她的心是震惊的。 女人有时候的直觉或许很准,她感觉表哥,不一样了。 再不是独宠自己的表哥了。 泪无声的滑落,模糊了夕阳,忽的,她感觉肩上一暖。 扭头就看潮声蹲下,将自己的披风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这山坡风大,小姐,当心着凉。” 他又劝道:“小姐,天快黑了,回去。” “再不回去主子该担心了。” 梁明玉抬眸,看着潮声关心的样子,倏地泪就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 潮声能察觉她冷,也能知道她需要安慰。 可是,表哥都不知道…… 为什么偏偏是潮声,为什么不是表哥出来? 为什么表哥没有潮声那么贴心? 潮声看小姐忽然泪如雨下,当即慌了,“您怎么了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 下一秒,他话没说完,梁明玉就扑到了他怀里。 潮声身子一僵,五指攥了又攥,才忍住没有抬手,拥她入怀。 只得尽量平静道:“小姐,不要伤心了……” 他越说,梁明玉哭的越凶。 自小受了罚跑出来后,都是潮声安慰她,无声的陪着她,也允许她在他怀里哭。 她习惯了。 她哭的放肆,呜呜咽咽的,也不怕丢脸,只是哭着哭着时她不禁想了个问题,“潮声,你要是表哥多好……” 那她肯定是最幸福的人。 潮声倏地瞪大了眼,那句想法,她无意识的嘟哝出来了。 他仰头,看着天边残留的一抹红,慢慢闭上了眼睛。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只是一个侍卫。 梁明玉不知哭了多久,只感觉天色都暗了下来,才擦了把眼泪起来。 一阵风吹过,她陡然打了个哆嗦,果然,五月的山间依然偏凉,她爱美,穿得单薄,幸而潮声把披风给她了。 她拢了拢披风,嗓音沙哑道:“我不想走,你背我回去。” 潮声掌心一紧,“不妥,小姐,你已经长大了。” 以前每次跑出来,她都懒得走回去,都是潮声找到给她背回去的,但那时七八岁,不像现在,小姐已经十四了。 梁明玉没想那么多,在她眼里,潮声就像哥哥,没有男女之想,她吸了吸鼻子,小声抱怨道:“怎么,我长大了你就背不动我了是吗?” “……不是。” “那还不背我回去,你想冻死我呀。” 潮声抿唇,半晌,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梁明玉立马利索的爬了上去,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动作之熟练。 潮声微顿,而后面无表情的起身,背着她往回走。 梁明玉问道:“我重不重?” 淡淡的热气喷洒,潮声不自觉的扭过头,“不重。” 梁明玉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听到潮声说她不重,心情又好了点,叽叽喳喳的同他说话。 第91章 他是不是不行 “你夫君不受宠,怕是连带你也受排挤,尤其是你长得如此花容月貌,我以前在卿玉楼的时候,可是知道,他们家那个大少爷,沈君旭是个好色胚子,你到了侯府,能避开可千万得避着他,知道吗?” “哦除了这个大少爷,沈家那位老太太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别看一把年纪了,对后宅把控的死死的,便是那刘氏如此跋扈,在老太太面前可都是乖的很,你也别招惹她,适当的时候也可以想办法讨一下那个老太太欢心,或许在侯府能宁静许多。” 苏安安想起沈家的老太太,之前参加京城梅花宴时,她去拜访过一次,就看到了那老太太。 似乎,老太太并不是很喜欢她呢。 罢,先不想那么多,过去后走一步看一步。 瑶娘又还在碎碎念,什么这个要注意,那个要小心,京城处处都是套路,不比小地方简单啊。 她操心的跟老母亲似的。 苏安安乖巧的应着,“恩恩,我知道,放心,瑶娘,我会很小心的。” 瑶娘还是不太放心,又说了些后宅女人之间的斗争。 别小看青楼,里面的消息漫天飞,尤其是后宅女人之间明争暗斗,好些个客人都觉得那些女人为自己吃醋自豪似的,拿出来显摆。 瑶娘就有幸听过几嘴,通通给苏安安说一下,甭管有用没用,至少多点经验,遇到一些低级手段时,能立马窥破。 苏安安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头。 多听一点总归无害。 瑶娘碎碎念完,又起身拿了一个小匣子,递到苏安安手里道:“你要回京了,我也没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个就当临别礼物,你可别嫌弃。” 苏安安打开一看,是胭脂水粉和口脂,一个个圆白的小瓶子,看着很是可爱。、 上次瑶娘就送过一个口脂给她,意外的还挺好用。 她合起来匣子,道:“怎么会,瑶娘送的胭脂水粉比外面卖的都好,我怎么会嫌弃。” “尤其是这个口脂,我甚是喜欢,多谢瑶娘的礼物。” 瑶娘笑了笑,尾音上扬,“谢什么呀,我们之间还这么客气,这个口脂你用得好,回头我再给你准备点别的花色。” 有玫瑰红,牡丹粉等等,你还可以根据当日衣服来决定涂哪一个口脂呢。 她叮嘱,“去了京城不比在乡下,出门总要打扮一番,简单的水粉和口脂要扑一点,让人看着会感觉更有精气神。” 苏安安点头,确实,女子还是要妆扮下的,瑶娘的礼物很实用。 只是,她忽然好奇道:“这口脂是你做的吗?” 瑶娘摆手,“不是我,是阿蓝。” 阿蓝? 苏安安思索了下,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瑶娘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卿玉楼的,也是妓子。” 苏安安抬眸,想起来了。 那个风骚妩媚的比瑶娘还甚的阿蓝,动不动兰花指捏一个,声音嗲的能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竟然会做胭脂水粉? 瑶娘见安安不语,以为她瞧不上妓子做的东西,解释道:“安安,别看阿蓝是妓子,但是制作水粉和口脂,她独有一套。” 楼里很多姑娘都跟她买的,一点不比外面的差,阿蓝性子太矫情了,且也已经上了点年纪,客人不多,可就这门手艺,靠楼里这些姑娘养活了。 苏安安忙摇头,道:“不是,我并没有瞧不上,瑶娘莫要误会,刚刚出神,我只是突然有了个想法。” 瑶娘问:“什么想法?” 苏安安拉着她的手,语气略微有点激动。 瑶娘一听,眸子也亮了,这个想法,可行! 她道:“交给我,交给我,我去说服她。” 苏安安道:“嗯,就麻烦你了,她要是愿意赎身你派人通知我,我让阿良出面办理。” 瑶娘恩恩点头保证。 两人这一叨叨,就到了傍晚,苏安安差不多要回去了。 瑶娘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下,忽然凑过去拉着她的手,屏退翠烟,小声问道:“安安哪,我问个不当问的问题。” 苏安安看她神秘的样子,有些诧异,“你问。” 瑶娘咳了一声,悄咪咪道:“那个,那个你与世子爷成亲到现在,同过房没?” 苏安安霎时脸色爆红,嗔了她一眼,“瑶娘~~” 瑶娘没什么害羞的,用胳膊肘捅捅她,道:“害羞个什么劲儿,说嘛,说嘛?” 苏安安轻轻拧了她一下,“你问这个作甚?” 瑶娘正经道:“我观你身姿走相,似乎,不像是破了身,所以好奇问问,他是不是不行?” 苏安安囧的头顶都生烟了,一直知道瑶娘是个胆大的,前世与她相处,她冒出的问题尺度,比这大的多得是。 还会吐槽哪儿个客人外强中干,屁用都没,还得她自己上去呢。 她低着头,别扭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们未曾圆房。” “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得他喜欢,且这门婚事也不是他自愿的,所以成亲后,我们是分居的。” 瑶娘一听,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其实猜到两人估计未曾同寝,要是真的同寝,日夜相处,就安安这娇媚的样子,哪儿个男人忍得住? 就是病秧子怕是都能秒现雄风呢。 咳咳,思绪跑远了。 她拉着安安再次坐下,正儿八经道:“安安,我想劝你一句,到了侯府,你还是想办法笼住他的心。” 沈君承就算体弱,是个瞎子,但终究还是大房遗孤,身份在那儿摆着呢,还有一个世子头衔,侯府怎么着也要顾及两分,不会弄得太难看。 所以,她想劝安安与沈君承真的在一起。 这样,至少是他的人了,在侯府那沈君承就算不喜她,也得想想法子护着她。 毕竟,谁想头顶生绿啊。 瑶娘还是想要她多一份保障才劝的。 苏安安又羞又囧,回了句,“哪儿你说的那么简单呀。” 沈君承那人,感觉精着呢,她才不想去招惹他。 瑶娘一听,以为安安不懂,忙传授点经验。 苏安安听她洋洋洒洒的说什么欢好就能笼住他,变着花样笼,他要是体弱不行大不了你就上,千万别害羞的词儿,耳朵都红透了。 第93章 有人刻意接近媳妇 翠烟惊讶道:“原来那次的伤者,是你呀。” 周清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翠烟道:“看你现在平安无事,想来那几个人把你平安送到了?” 周清笑的看似很温和,“嗯,送到了,他们把我送去了最近的医馆,事后在下还重金酬谢了一番呢。” “但是,归根究底,姑娘才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没有姑娘好心出银两,估计也没人愿意动手抬一个受伤之人,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他微微作了个揖,一脸诚恳,“今天难得有幸见到恩人,不知恩人能否透露姓名,在下日后好做报答。” 苏安安道:“公子言重了,我也只是出了十两银子,算不上恩人。” “刚刚公子也帮了我,便算两清了。” 周清道:“那怎能一样呢,刚刚在下不过是搀扶了姑娘一把,与姑娘当日的善意之举相比,相差甚远,不知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让在下做东,好生宴请一番恩人?” 苏安安婉拒,解释她已嫁人,跟男子出去吃饭不妥。 周清做歉意状,“抱歉抱歉,在下唐突。” 他没注意发髻的区别,还一直姑娘姑娘的称呼,甚是失礼。 他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恩人?” 苏安安莞尔,“叫我沈夫人便可。” 沈夫人…… 周清当即喊了声沈夫人,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既然无法吃饭宴请,那就用玉佩做谢礼。 苏安安看着他手里的玉佩,微微诧异,竟然是和田玉。 小小的一块,也是很值钱了。 她暗想,看他从怀里拿出来,又用帕子包裹,怕是自己仅有的贵重之物了? 她当然不能要,只说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还。 但周清却执意要给。 莫名有点死心眼哪。 苏安安无奈道:“周公子,若是你执意要还恩,便还我十两银子。” “只要……十两吗?” 苏安安嗯了一声,“十两即可。” 当日我也只是出了十两而已。 周清抬眸,眸底一丝玩味,但面上看着很诚恳,忙去打开荷包,准备拿十两。 只是摸索了半天,他忽然尴尬的咳了一声,道:“今日出门匆忙,身上钱未曾带够,只有五两碎银。” “不如,沈夫人将住址告诉在下,在下改日送上门,或者夫人若觉得不便,也可定个地方,在下定会如约奉上。” 苏安安却道:“那就五两,公子的心意,妾身已经收到了,剩下的五两,无需在意了。” 周清一脸认真道:“那怎么行,说是十两,就得十两,要不,在下现在就回去取?” 苏安安扶额,这书生可真是,执着啊 她开口拦住他,示意翠烟接下那五两碎银,道:“公子若执意要还,剩下五两就买些馒头,分给穷人巷的乞丐。” 苏安安道:“如此,我们便算是两清了,公子日后也莫要挂怀了。”。 看她言语间的坚决,周清只好作罢,表示明白,神色温文尔雅。 苏安安微微颔首,带着翠烟走了。 周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目光微深。 半晌,阿忠找了过来。 周清随手将刚刚那幅贝的不行的画扔给阿忠,道:“回府。” 阿忠不是什么惜画之人,将画随便卷卷跟上了主子的步伐。 夜,沈庄。 书房还燃着一盏豆灯,烛火安静,倒映出书房内主子和仆人的身影。 沈君承坐在桌前,看着账本,漫不经心的问:“她今天出去做什么了?” 幻影道:“回主子,少夫人一直在绣坊和瑶娘唠嗑。” 幻影是沈君承这几天才调过来的人,负责东苑的安全。 谁让苏安安上次一个人出一次门,结果出事儿了,此后再出门,沈君承便从暗庄拨了一个人,暗地里保护她。 沈君承翻书的动作停了下,唠嗑? 她可是未时出去的,申时才回来。 他随口问了句,“唠什么能唠这么久?” 幻影挠了挠头,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烛火,才道:“就……一些家常。” 沈君承听他支吾微微抬眸,眸色略沉。 幻影便知道主子不悦了,主子最讨厌欺瞒,当即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当听到瑶娘质疑自己行不行时,沈君承捏着书本的手,猛地收紧,将纸张捏出深深的折痕。 瑶娘!!! 他刚想明天传话给杜鹃去敲打下瑶娘,别把少夫人带坏了,就又听得幻影说瑶娘还支了招。 至于具体,他是能含糊就含糊。 沈君承额间顿时三条黑线,装作若无其事的咳了一声,打断道:“行了,本座知道了。” 刚刚让杜鹃敲打的想法,暂时收回,瑶娘这个人,还是有点提拔性的。 幻影听到不用说了,那可是立马闭嘴,讲真,他也顶着很大压力的,那可是算的上编排主子了。 瑶娘太口无遮拦了些。 他偷偷看了眼主子的神色,内心佩服,不愧是主子,如此淡定,也没发火。 此事揭过,他正色的报备了一件事,“主子,少夫人来回来途中,遇到了一个书生。” 沈君承:“书生?” 幻影将今日街道上的书生偶遇少夫人的事儿说了出来,还有那书生的外貌衣着,并和自己的判断。 沈君承忽的严肃起来,“你确定没有看错?” 幻影恭敬道:“没有,那人确是周清。” 闵中商会的会长。 出任务时,偶见过周清,杀手记性都不错。 且他送完少夫人回府后,幻影也谨慎的去调查了下,这才确定。 沈君承凝眉,问:“少夫人当真救过他?” 幻想如实道:“应该是。” 听两人当时对话的语气,应该却有此事,非是周清妄谈。 沈君承沉思,他总觉得周清是故意的,以周清的能力,苏安安真帮过他,他想报答会查不到人? 而且今日故意隐藏身份,故意安排这一出戏码,其目的,就感觉是要接近苏安安。 只是他不明白,周清接近苏安安做甚? 还是,他接近苏安安最终的目的,是自己? 细想下,苏安安当时流落龙虎帮,和自己另一个身份扯上了关系,他能抹掉大部分痕迹,但当时人那么多,总会有遗漏的,是不是周清想通过苏安安探听到自己的消息? 第94章 你家夫君不行了? 他吩咐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还有,闵中那边,再多派些线人盯着周清的动向。” “是。” “好了,下去。” “是。” 幻影走后,沈君承起身进了内室。 苏安安刚刚沐浴过,坐在梳妆台前边通发边道:“翠烟,快去休息。” 翠烟将耳房整理好,洗澡水倒掉,笑着道:“嗯,这就去。” 她提着水桶出去,回头叮嘱,“小姐晚上睡觉莫要贪凉,那床被子太薄了,您还是盖回原来那床。” 快六月了,天气转热,苏安安前些日子换了一床薄被,但是乡下温差大,晚上还是略凉。 苏安安恩恩应道:“好的,我知道啦,我不会冻着的,你快回去收拾收拾歇息去。” 翠烟这才出了房门,给小姐顺手把门带上,又叮嘱,“小姐,记得锁门啊。” “好,待会就锁。” 翠烟这才没了音儿,估计回屋自己洗澡去了。 苏安安坐在梳妆镜前,爱惜的打理自己的长发。 她天生一头乌黑靓丽的发,加之养护的好,就像黑缎子一样,顺滑,也比较容易通。 通好发刚打算起身,余光忽的看到镜子里倒映出的一个黑影,她吓得瞪大眼睛,回头道:“冷门主?” 沈君承换了一身黑衣,面具一如既往的吓人,抱胸好整以暇的靠着桌子而站,淡淡嗯了一声,道:“找你有事。” 语气平静极了,丝毫不觉得半夜闯一个女子闺房有何不妥。 苏安安立马攥住了领口,因为快夏季了,她的寝衣换成薄款的了,且她贪凉,衣襟并没有高高拢起,微微露出诱人的锁骨和红色小衣的边儿。 她忙攥着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薄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沈君承见此,不由顶了下后槽牙,捂什么捂,又不是没看过。 等她裹的只露一个头,才微恼道:“门主下次若有事,是否能白日出现,或者书信告知,这般深夜造访,委实不妥。” 沈君承看她警戒的样子,突然逗弄心起,捉着她话里的漏洞,道:“那白日来,夫人就不怕被人看到了?” 苏安安面色微红,一时急了,说话也不经大脑,她刚想说那就书信告知,就又听到他大爷似的来一句,“怕什么,你我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管他白日还是深夜造访。” 苏安安一脸认真,道:“门主或许不拘小节,但是妾身已经嫁人,被人看到,难免是非。” 沈君承挑眉,“怎么,怕你夫君传出被绿的名声啊。” 苏安安微微抿唇,“自然。” 沈君承笑了笑,“没看出来,你还挺维护他名声的。” 苏安安回到:“他毕竟是我夫君。” 她怎么能让他名誉受损,且两人马上要回侯府,关系还是融洽点比较好。 沈君承看她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些微恼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心情好的来了句,“行,下次本座注意。” 苏安安暗怎么都感觉他语气太无所谓。 沈君承坐下,直接道:“你今日出门是不是遇见了一个青衣打扮的书生?” 苏安安诧异:“门主怎么知道?” 咳了一声,他道:“今日有事儿外出,路过镇上,刚好无意间看到了。” “哦。” “你知道那书生是谁吗?” 苏安安摇头。 沈君承提醒,“他是周清,闵中商会的会长。” 苏安安瞪大了眼睛,那人是周清。 如果说沈君承是青面恶鬼,凶煞夺命,那么闵中会长也有一个外号,玉面阎罗。 端的是斯文儒雅,风度翩翩,可是背地里又能笑着毫不留情的捅你一刀,又狠又残忍。 关于周清的传闻,苏安安也是知道几件的,她实在震惊,今日见的那个斯文书生打扮的人,是周清。 果真,对得起他的名号,一张欺骗性的脸。 沈君承看她震惊的表情就知道,她之前应该不认识周清,最多听过名号。 他提醒道:“周清那人,人如其名,城府极深,今日刻意接近你,怕是抱有目的,你最好谨慎点。” 苏安安抓住了他话中一个词儿,刻意。 “他刻意接近我?” “嗯。” 沈君承言简意赅的解释下,幻影回府后去调查过,那场捕快抓盗贼,制造的混乱,是周清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借此制造一个自然的相遇。 且他还故意买了文道子的画,因为查到她最近大肆购买文道子的画,便以为她是喜欢,由此再制造一个共同话题。 最后还来个认恩人,更是加重了这次偶遇的机缘。 说起恩人,他又问:“你当真救过他?” 苏安安道:“嗯……也不算直接救,我就是给了十两银子,让人去抬的。” 她也说了下当时救周清的经过,沈君承叮嘱,“日后陌生男人不要随便乱救。” “哦……” 苏安安疑惑:“但他堂堂一个会长,费力接近我做甚?” 她又没什么可图的。 沈君承分析,“可能是因为我。” 关于目的,沈君承有两个猜测,一是因为在龙虎帮两人是一起逃了出来,周清查出蛛丝马迹,可能以为她知道冷莫言的事儿,故而接近窥察。 第二个可能便是他怀疑自己,沈雍当时的试探虽然没效果,也没抓住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周清素来多疑,可能也疑心自己的身份,便故意接近苏安安套话的。 只是第二个可能,他暂时没说。 苏安安恍然,原来如此。 她就说啊,文道子的画现在就有人喜欢了吗,原来不是。 沈君承叮嘱道:“具体目的暂未可知,以防万一,本座也会派人盯着他的,日后你在遇到他,长两分心就是。” 苏安安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多谢门主。” 沈君承说了句不用,又状似随意的攀谈,“听说你要回侯府了?” 苏安安诧异,他消息倒是快。 嗯了一声,道,“后天就回去。” 沈君承调侃道:“这么突然,难道是你家夫君不行了?” 苏安安一恼,“乱说,他好着呢。” 看她微恼那样,他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放心,他要是不行了,你还可以来找本座,本座当初说的话还作数呢。” 第97章 苏萍萍上门炫耀 很熟悉,好像在哪儿闻过? 在哪儿呢? 她凝眉,想了半晌,忽然一拍枕头,“沈君承。” 一声沈君承,让刚准备走的某人留住了脚步,继续蹲在她屋顶上。 苏安安努力回想,有一次沈君承忽然转身,她没注意,直直的往前走,差点撞到他怀里,就不慎闻到了一股药香。 之前在龙虎帮时,冷莫言也抱过她,但当时她提心吊胆的,哪儿有心思注意他身上什么香味。 再说,后面他受伤,满是血腥味,啥都盖住了,因此她也没注意,直到刚刚。 苏安安猛地坐起,一脸认真,“冷莫言身上有药香,沈君承也有,且如此相似,难不成他俩认识?” 还是……他俩是同一人? 这想法一出,苏安安瞬间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沈君承那孱弱样子,和冷莫言那种凶狠的武功高强的样子完全不挨边,怎么可能是同一人? 想多了想多了。 或许那冷漠言不舒服,就是喝了和沈君承一样的药导致的呢。 第二个想法被排除,第一个倒还有点根据,瞅瞅今天冷莫言说他喜好,那个利索劲儿,或许,他们认识? 如果认识,那沈君承隐藏的够深啊,和堂堂门主冷莫言交好的话,证明他着实不简单。 苏安安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懒得陷入猜测中,翻了身,进入了梦乡。 沈君承则轻轻蹙眉,一个纵跃,轻飘飘的落下,回了自己的主苑。 守夜的是幻影,见一个黑影飘过,他打了个哈欠,挂在树杈上接着睡。 因为他知道是主子。 回到清静轩,他吩咐道:“潮声,去给我弄一个香包来。” 潮声诧异,主子可是从来不用香的啊,他问:“主子,要什么样的香包?” 沈君承道:“随便。” 或许是常年喝药所致,他自己早已习惯,分辨不出来那股药味,幸而她今日嘀咕,让他多了一丝谨慎,下次再见,揣个香包去。 潮声头疼应下,回去问月落。 关于香,他也不懂啊。 沈君承沐浴完毕后,熄了烛入睡。 可翻来翻去,半天没有睡意,他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右手,装作若无其事的甩了甩。 像是要甩掉那陌生的触感,或者,甩掉自己有点燥的心。 ~~ 明天就要去侯府了,今日是最后一天,苏安安在和月落打包东西。 主要是她的嫁妆。 父亲给的箱子怪好看,但是内里的布料没多少拿得出手,真要去了京城,这些铁定是穿不出去的。 她吩咐李良悄悄拉出去卖了,直接兑换成银子拿着方便。 李良利索的牵来板车,开始装那些东西,正收拾期间,忽然前院丫头来报,“少夫人,您父亲来了。” 父亲? 苏安安诧异,难道是父亲知道自己将要去京城了,所以特意来送自己的吗? 她吩咐李良先把这些东西放回库房,而后带着翠烟去了前厅。 刚踏进去,留看到客座上的父亲,和苏萍萍。 苏安安眸光微眯,她怎么会出来? 她不动声色,无视苏萍萍,上前喊了一声,“父亲。” 苏盛道:“安安来啦,坐。” 语气和蔼,看着一副慈爱的样子。 苏萍萍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微微施了一礼,亲热道:“见过姐姐。” 苏安安看着她没说话。 苏萍萍笑的很是一如既往,“姐姐,两个月不见,妹妹甚是想念你呢。” 苏安安想笑,也不知道苏萍萍怎么做到如此能屈能伸呢。 说想念的同时,心里在咒她? 苏萍萍见她没反应,上前就想挽着她的胳膊,苏安安立马侧身避过,问:“你怎么来了?” 苏盛及时开口道:“是为父带萍萍来的。” “自你出嫁一月有余,你妹妹也意识到错了,之前不过是一时脑热,走错了路,现在悔改了,你就原谅你妹妹。” 苏安安微微一哂,道:“父亲,她是一时脑热吗?” 撺掇她跑,还买通柳亦然糟蹋她,那是一时脑热做的出来的吗? 苏盛道:“可她毕竟是你妹妹,与你相处这么多年,你对她也是了解的,萍萍一直乖巧,之前做出那种事,不过是心性不成熟,又受了下人们的挑拨,才走错了路,现在她已知错,安安何必耿耿于怀?” 苏安安回眸看着父亲。 她心性不成熟?那就是太成熟了,才那么多鬼心思。 苏萍萍对苏安安的排斥没多大反应,跟着衬道:“是呀是呀,姐姐,妹妹已经知错了,这次是特意来请姐姐原谅的,你看,我还带了赔罪礼物呢。” 说完,她身后的丫鬟递来一个精美修长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一支累丝嵌宝石金凤簪。 苏安安诧异的看向她,苏萍萍这么有钱? 刚刚那个匣子的字样她看到了,珍宝阁的标志。 那是京城贵妇们的首饰阁,至少不是苏萍萍能买得起的。 苏萍萍看到她诧异的表情,微微得意道:“姐姐喜欢嘛?这可是珍宝阁的款式哦,妹妹特意带来送你呢,姐姐就别生气啦。” 苏安安问:“父亲给你买的?” 苏萍萍得意,“不是啦,是李公子送我的哦。” 李公子? 哪儿个李公子? 苏盛笑着道:“就是太常寺少卿李博的嫡长子,李嘉义。” 苏安安诧异,是他? 苏萍萍前世的丈夫。 奇了怪了,苏萍萍前世嫁人是一年后,按理说,现在两人应该是还没认识啊。 苏萍萍看她吃惊的样子,得意的勾唇,故作娇羞的炫耀道:“姐姐知道嘛,李公子快要上门提亲了哦。” “提亲?” 发展这么快? 苏萍萍故作烦恼道:“是呀,李公子对我,一见钟情,生怕妹妹被抢走似的,前两日已经匆匆返回京城,迫不及待的找人看日子了呢。” 苏盛听到这,眉间隐隐也有两分自豪,没看出来,萍萍才是堪大用的那个。 关了那么久紧闭,没想到一出门,就被李公子看上了,且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要下聘,迎娶进门,还是正妻,苏盛笑的眼睛都弯了。 要知道李家是正四品,他们苏家,实打实的高攀啊。 第99章 明嘲暗讽 苏盛:“嗯,那就好,安安日后要好生侍奉你夫君,争取早日把君承的身体调理好。” 苏安安应了句,“嗯。” 沈君承放下茶杯,又问道:“哦,对了,夫人,我刚刚进来,好像听到有个丫鬟嘲讽你没首饰?如此没有教养的丫鬟,岳父,你们苏家也不管管吗?” 刚刚回过神的苏萍萍:“……” 苏安安见沈君承如此直白,莫名想笑,她道:“哦,夫君你误会了,那不是丫鬟。” “那是谁?” “是我二妹,看妾身要回京,怕妾身首饰寒酸,特意“好心”给妾身送首饰的呢。” “哦,是二妹啊。”沈君承惊讶了一下,“那抱歉,一场误会,二妹不会介意的?” 苏萍萍:“……呵呵,不介意,姐夫,我也只是关心姐姐而已,哪里会是嘲笑,我们姐妹平日里关系好着呢。” “哦,”他应了声,忽然转头,看似悄悄的问了句,“夫人,你这个二妹是传闻跟人私奔的那位吗?” 苏萍萍:“……” 你这悄悄的声音,还敢不敢再大一点。 苏安安听他这悄悄话的音量和八卦的口气,努力压了压唇角的笑意,道:“嗯,是的。” 苏盛则是一脸尴尬,“君承误会了,萍萍没有跟人私奔,只是有些嘴碎的丫鬟乱嚼舌根,都是流言而已。” 苏萍萍忙道:“父亲说的是,姐夫莫要听信流言,我并没有做出那等出格之事,只是被人陷害而已,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看向苏安安,就不信苏安安敢直接说是,毕竟内里女儿们的名声连在一起,她被爆出品性有问题,可是也会波及到苏安安的。 苏盛也看向了她,眼神示意她解释一句,苏萍萍马上要嫁人,若是被误会品性问题,可是不行。 他明明已经花大价钱去摆平这些留言了,怎的这足不出户的沈君承都知道。 苏盛头疼。 苏安安接触到他们的眼神,笑了笑,淡淡道:“这个啊,我也不知,毕竟传出流言时,我已经嫁到沈家来了。” 苏盛敛眉,苏萍萍都要暴走了,你不知,你踏马的敢说你不知道,明明是你要私奔,临了栽赃给我的。 沈君承配合道:“嗯,乡间流言确实多,本世子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苏萍萍和苏盛:“……” 他转移了话题,“对了,刚刚二妹送首饰倒是提醒了我,夫人既然跟我回京,那自然是不能寒酸的,以前送的那些珍珠宝石金簪子,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所以,为夫给你另外置办了一套,刚好今天送了过来,夫人,看看喜不喜欢。” 言罢,他抬了抬手,月落立马有眼色的上前一步,递上来一个匣子。 匣子是打开的,里面赫然是四支珠钗,且还是以梅兰竹菊为主题定制的,一看,便价值不菲。 苏安安惊讶的看着他,有种错觉,他今天来是给自己撑腰的? 沈君承见她不语,又问道:“夫人半晌不说话,是不喜欢吗?” 苏安安忙道:“没有,我很喜欢,多谢夫君。” 沈君承笑了笑,语气颇为宠溺,“夫人喜欢就好,回头我让月落再去珍宝阁帮你定一套别的款式。” 苏安安:“……” 苏萍萍则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先前还想沈君承说什么珍珠宝石寒酸,不过是撑场面的话,内心鄙夷了一瞬,但一看这套首饰,那些珍珠玛瑙可不就是寒酸了吗? 人家用的可是和田玉材质啊,且还是一套的,四君子主题,看着,真的好想要! 她攥了攥手,眼珠子都要黏在那首饰上了。 苏安安则直接命月落收起来。 苏盛也诧异,沈君承难道很有钱? 沈雍不是不待见沈君承吗,怎的还舍得给他钱,瞅瞅这出手阔绰的。 还是,沈君承有父亲遗留下的财产? 也说不定呢,总之,看到沈君承这么有钱,苏盛的眼睛亮了,态度热络的不行,一口一个贤婿。 君承也不叫了。 沈君承淡淡的笑了笑,眸底几丝嘲讽。 苏萍萍看到月落手里捧得首饰匣子,也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样,红色的珍宝阁字样,高定啊。 这姐夫有本事啊。 于是,她打了个小算盘,突然温柔的喊了声姐夫,嗓音娇的苏安安直蹙眉。 苏萍萍掐着嗓子,笑着道:“姐夫,下次给姐姐定首饰的时候,能不能也顺便帮妹妹带一套呀。”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沉默了下来。 苏萍萍不觉,解释道:“是这样的,自小我与姐姐相亲相爱,带的发饰都是一对的,想来姐姐也习惯与我带一样的了,对不对?” 她看向苏安安,笑的一脸单纯。 她赌,苏安安不想让沈君承知道她们姊妹不合,家庭不睦。 毕竟,苏安安被冲喜嫁过来,在这儿无权无势的,还不得仰望着娘家,那自然是要维护好娘家的名声了。 若是传出她们姊妹不合,便会带着苏父后宅管理不当,一牵扯到名声,父亲可是会生气的。 哼哼,苏安安刚刚已经惹了父亲生一次气了,这次肯定不敢惹父亲生气的,肯定会顺势帮她说话的。 看姐夫对她的宠劲儿,定会同意的。 姐夫看着有钱,定也不会计较让她出钱的。 苏安安听完,没忍住扯了下唇角,这可真是……又刷新了她对贪婪的认知。 苏萍萍见她笑,便以为是妥协,笑的更加开心了。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住了。 苏安安直接道:“人呢,总是会长大的,审美也总是会变得,二妹这种花俏的风格,姐姐就不敢恭维了,再说,姐姐已经出嫁,发簪什么的当以稳重为主,妹妹这……” 她上下扫了眼苏萍萍满头繁复的发饰,带了一丝嫌弃道:“这打扮,委实再不适合再跟我带一样的了。” 苏萍萍脸色骤变。 怎么,嫌弃她没品位,还嘲讽她没她地位高? 不就是挂了个名的破世子吗?还给她嘚瑟上了。 苏萍萍性子有些冲动,刚想怼一句回去,沈君承突然大度的来一句,“也可以啊,二妹既然喜欢,自是可以帮她带一套的。” 苏萍萍一愣,“真的啊,姐夫?” 沈君承,“自然。” 苏萍萍变脸比翻书快,瞬间甜甜的来一句:“那多谢姐夫啦。” 沈君承嗯了一声,又欠欠补充了句,“只是到时候二妹记得自己把钱送过去就成,也不贵,就几千两,想来对二妹都不算什么。” 第106章 终于回来了1 “小姐,时间紧迫,只能绾成这样了,您看看。” 苏安安拿着铜镜左右照了照,道:“也很好呀,翠烟的手就是巧。” 这次的虽然没有第一次的繁复华丽,但是简单大气,倒是透露着一种别样的婉约,苏安安真的挺满意的。 翠烟嗔了小姐一眼,哪儿好呀,跟第一次那个发髻差远了,只是没办法。 要还是先前的发髻,她保准小姐下车时,惊艳全场。 翠烟夸了几句小姐模样好,什么发髻都好看之类的马屁,才收拾了余下的珠花下车。 走时记得规矩的行了一礼,沈君承淡淡的嗯了一声。 帘落,苏安安又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左右摸了摸发髻,而后又摸了摸那簪尾坠着的宝石。 别说,这簪子她真的喜欢。 沈君承看了眼,收回了视线。 这样就好,挺好。 又不是见婆母,用不着那样隆重。 马车晃悠悠,他闭目养神,两人都没有说话。 苏安安再不敢打瞌睡,提着精神,抽出了一本书看,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京城。 她撩帘看了看。 入眼便是喧嚣的街道,琳琅的商铺,各种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处处透露着繁华,和洛城不同的繁华。 和前世,一样的繁华。 她落下了帘子,不再看。 后面的翠烟就忍不住了,挑开车帘的一个小缝隙,兴奋的说,“京城诶,月落,月落,你看。” 远处有捏糖人的,捏的各种生肖,惟妙惟肖。 “那个糖人摊位,还在呢,去年我陪小姐来时,小姐还给我买了一个。” 翠烟兴奋道:“很甜的,下次有机会出来逛,我请你吃哈。” 月落是真的第一次来京城,也很好奇,顺着翠烟指的摊位看了看,笑着道了谢。 翠烟又兴奋的看向别处,有些小激动的说,“要入侯府了,我还还蛮紧张的呢。” 那种高门大户,怕是规矩多的不行。 月落失笑,“你好歹陪少夫人去过两次侯府呢,有什么好紧张的,该紧张的是我才对呀。” 翠烟一想也是,月落一次没来过呢,也没见人像她这样,当即暗暗舒了口气,告诉自己要稳重,稳重。 侯府的马车很有标识性,这样招摇的从集市走过,很快吸引了行人的路线。 “快看快看,是侯府的马车,从城门口方向来的。” “诶,真的去接那个病秧子回府了啊。” 要接沈君承的消息,三天前刘氏就放出去了。 有人捻着胡须道:“哎呦,那沈世子终于回来了,不容易啊。” “说的是哦。” “诶,那沈世子离去,多少年来着?” “十年了。” 十年啊,终于给人接回来了,有人讨论,是不是另有原因。 也有人讨论,就是快及冠了,可能就该回来了,众说纷纭。 八卦的音色看似压的低,但苏安安一路听得清清楚楚,她抬眼瞅了眼正主,那叫一个平静。 有人看着这豪华的阵仗,羡慕道:“看这接的阵仗,想来侯府夫人也没亏待他?” 有人插嘴,“这个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今儿侯府设宴,特意为那病秧子接风,如此隆重,估计是亏待不了。” “嗐,那可说不准,接回来肯定要好看些,以前过的怎样,未可知哦。” 有人衬,“说的是,说的是。” 又有人感慨,“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那世子现在长什么样?” 有没有当年他父亲那般俊朗?还是病弱膏肓,形容枯槁。 “走走,好奇就去长安街看啊,待会儿那世子肯定要在门口下马车,不就能看到了嘛。” 几个无聊的人一想也是,呼呼啦啦涌长安街去看热闹。 适逢刘氏今日办了接风宴,长安街客人络绎不绝,倒是喧嚣的很。 马车很快的驶进了长安街,片刻,潮声停下,喊了句,“少爷,侯府到了。” 沈君承透过车帘缝隙,看到了侯府门口依旧威武雄壮的狮子,指尖微微一顿,多久了…… 多久没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淡淡的抬手,示意苏安安扶他下去。 苏安安忙起身,搀着他的胳膊。 帘子撩开,多少人翘首以盼的看看那位病秧子如今什么样,可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位美丽的夫人…… 一袭水蓝绢纱裙,优雅得体,颜色又不过于绚丽,将女子的气质衬的愈发出尘。 发间独一株梅花簪显眼,其上坠着的宝石在午阳下微微折射出点点碎光,晃了人的眼。 众人惊叹,美哉美哉。 苏安安淡定的下车,微微一笑,对着身后喊了声,“夫君。” 声音又软又轻,余音袅袅,让所有人目光停留在他们这一处。 当看到那一袭华服,身量修长,温文儒雅的公子下来时,一时间,喧嚣都安静了下来。 不愧是威远大将军的儿子,模样肖父,就是眸子被遮住了,不然,还能看看有没有遗传当年将军夫人的美眸。 不过总的看来,这位公子气质卓然,一点没有乡下来的那种土味,反而有种独特的淡泊宁静,与世无争…… 人群中不免有人唏嘘,到底是世家公子啊,天生一种骄矜的气质,被柴米油盐也磋磨不去。 这气质,再配上如此佳人,天作之合,一桩良缘哪。 刘氏和沈雍都在门口,三房的人也在,为了彰显重视,都来了门口迎接。 见沈君承和苏安安下来了,刘氏第一时间走了过去,闻了闻。 似乎是有一丝雪檀味儿,很淡,淡的这么近她才闻到。 她看了苏安安一眼,苏安安对她莞尔一笑。 只是礼貌的微笑,但刘氏却觉得这波稳了,于是她换上笑颜,扮演一个慈爱的婶娘,率先上前一步,喊了声,“承儿,安安,你们可算来了,婶娘都盼了好久了。” 苏安安扶着沈君承走来,先规矩的施了一礼,两人才同时喊了声,“二叔,婶娘。” 刘氏笑着应下,忙上前热络的拉着苏安安的手,道:“想来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也是乏了,快,进屋歇着,婶娘给你办了接风宴,客人都在里面等着呢,可就等你们了。” 沈君承咳了两声,态度温和,“承儿不辛苦,倒是累了婶娘,因为承儿回来破费伤神。” 第107章 终于回来了2 刘氏摆手,“诶,这都是婶娘应该做的,谈何破费,承儿说这话就见外了。” 沈雍捻着胡须,也笑着跟了句,“你婶娘说的是,都是一家人,承儿这般就见外了。” 沈君承微微颔首,“是承儿不好。” 三房沈正胖墩墩的,也来关心一下,表表慈爱,“承儿呀,我是你三叔,还记得吗?小时候常抱你呢。” 沈君承莞尔,“自是记得,三叔以前也常带我去爬树呢。” 沈正笑呵呵的,“是啊,是啊,以前你皮,总是爱拉着三叔带你去爬树掏鸟窝的。” 沈君承失笑,像是怀念似的,说:“是呢,没想到一转眼都十年了,十年承儿都没见过三叔一次,承儿不孝,不知三叔一切可都安好?” 沈正没意识道不妥,笑着道:,“好,好,一切都好哈。” 沈雍适时的咳了一声,让沈正闭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瞅瞅他挑起的话题,承儿说十年没见了,岂不是说从他离去后,沈正一次没去乡下探望过? 一次没去过,刚刚表现的慈爱可不就水分了很多,旁边看热闹的人有的都窃窃私语了,偏沈正未觉。 刘氏也觉得三弟太笨,忙接过了话头,道:“旭儿,湘怡,快过来见过大哥。” “还有湘秀和君德,快过来见过你们大哥。” 四个都是二房和三房的嫡子嫡女,庶女什么自然没资格出来迎接。 沈湘怡瞟了一眼沈君承,暗暗咂嘴,当年他走时,还瘦弱的跟鸡仔一样,怎的一眨眼,长这么大了。 打量完沈君承,她目光又落到苏安安身上,她以前就觉得苏安安漂亮抢她风头,现在还是一如既往。 只是那么多人,不能表现出来,沈湘怡笑着喊了句,“大哥,大嫂。” 沈君承道:“这是?” 苏安安解释,“这位是二妹,湘怡。” 湘怡?切,苏安安嫁了大哥都能直呼她名字了,以前见她可不得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喊一声表姐。 沈湘怡比苏安安大几个月呢。 无端的矮了一个辈分。 沈君承顿了下,才想起来似的,喊了句,“二妹。” 沈湘怡装作欢快的应了一声,还嗔了句,“大哥这是忘了湘怡了嘛?” 沈君承道:“怎会,你小时候最爱哭鼻子了,总是把鼻涕弄衣裳上,大哥可是印象很深刻,不知道长大后,是否还那么爱哭鼻子?” 他这话一出略有打趣的成分,还彰显了两人童年友爱,旁边看热闹的又几个人笑了出来。 但沈湘怡却暗暗白了沈君承一眼。 她现在可是名门闺秀,哪里会哭鼻子,还鼻涕横流,想想那场面都损她形象。 她僵着笑说:“哪儿有,大哥定是记错了,湘怡才不会哭鼻子呢。” 沈君承,“哦,是吗,难道时间太久了,我记错了?” “嗯,定是大哥记错了。” 沈君承不在纠结,“好……” 沈湘怡:“……” 沈湘怡问完,三房家的沈湘秀和沈君德也一一来问了好。 苏安安含笑回应,大致看了一眼两人,也是初见,毕竟她刘氏的远亲,与三房无关。 两兄妹都客客气气的,暂未看出任何不妥。 沈君承均笑着应下,非常有长兄的那种慈爱和宽容。 “哦,对了,二弟没来吗?” 一直没听到沈君旭的声音,他“惊讶”的问了句。 刘氏这才注意,从一开始大儿子没怎么出声,扭头一看,就见沈君旭往前一步,热络道:“大哥许久不回,君旭岂敢不来迎接,这不,我等着最后一个来问,想多跟大哥唠唠呢。” 说完,他的目光就立马看向了苏安安,笑着道:“嫂子,我是君旭,旭日的旭。” 苏安安应了一声,微微一笑,喊了声二弟。 于沈君旭她是第一次见,来过两次侯府,都阴差阳错避开了沈君旭。 她下意识的往沈君承那里靠了靠,双手不自觉攥紧了他的袖袍。 瑶娘说的果然没错,沈君旭太放肆了。 刚刚喊那声嫂子,他目光可谓灼热,轻佻。 让人不适。 沈君承忽然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我这二弟,有点皮。” 最后几个字,苏安安无端的听出了几分凉意,她看向沈君承,他唇角含笑,看着是开心的。 可是白纱覆眼,遮住了他眸里的冷意…… 一行人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一番,沈雍说:“都进去,在门口站着作甚,莫让宾客久等。” 侯爷发话,一行人才乌泱泱的往宅子里去。 众人见如此和谐的场面,有些揣测,估计那沈君承也没受多少委屈,看一家人重视的。 侯府气派,门口抬高,修了好几阶楼梯,沈君承一个不注意,被绊的踉跄了一下。 苏安安赶忙搀扶住,问道:“夫君,没事。” 沈君承面色微红,似乎绊住了觉得有些尴尬,道:“没事,没事。” “太久没回来了,都忘记门口有台阶了,让各位见笑了。” 他语气还算正常,就是动作有些拘谨,显示了他的无措。 苏安安忙说都是她的错,是她提醒不及时,语气紧张,带有一丝慌乱,显得非常自责。 沈君承态度温和,表示没事,快进去。 沈湘怡看沈君承那囧的一幕,面色有些幸灾乐祸。 啧,在乡下呆的真成乡巴佬了,连门口有台阶都忘了。 不过也是,沈庄就一个土庄子,哪儿有台阶给他走。 她像模像样的关心了两句,率先往前走。 沈雍和刘氏也都没觉得有什么,都问了几句,关心一番后继续往屋里走。 但是身后的群众却开始议论起来了。 “诶,沈家那世子这么久没回来,又看不见,肯定不记得有台阶了,可是刚刚要上台阶时,竟然没有一个家人提醒诶?” 那个世子夫人也没怎么来过京城,说是紧张,一时忘了情有可原,可是……这么大一家人,刚刚看着那么和睦,回府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人再多提醒一句。 这……不免叫人沉思了起来。 刘氏脚步一顿,暗暗蹙眉,大意了…… 但时机已过不好在挽回,她只好再过门槛的时候,和蔼提醒,“承儿啊,前面有台阶,小心点,莫要摔着了。” “安安哪,好好扶着承儿哈,到了侯府就是到家了,莫要紧张,随意些就可。” 苏安安乖乖应了一声“是。” 沈君承也温温谢了一句。 刘氏暗暗咬了下牙。 病秧子破事真多。 进了侯府,门口那些看热闹的顿时被门口守卫驱赶开来,众人议论纷纷,一一哄而散。 到了宴席上,沈雍也看了刘氏一眼,示意她多上点心,今儿必须要拿出对待旭儿的那股子宠劲儿。 第108章 装的到底是装的 刘氏懂,刚刚在门口就被那些八卦者碎嘴了两句,现在宴会万不能了,于是她打起精神,可谓是隆重且热情的的介绍了沈君承归来。 众宾客也都纷纷起来问候,别说,那阵仗到真的挺大,来的也好多达官贵人,想来刘氏这场宴席为了正名下了功夫的。 一时间,又是各种寒暄。 沈君承看着走马观花一样陌生的脸,却每个人都亲切的喊着世子,关心他身体时,微微闭眼。 累。 应付的真累。 不想应付怎么办? 咳啊。 咳咳,咳咳,沈君承忽然咳嗽了起来,刚刚围着他的好些个人听传言说过他咳嗽传染,瞬间悄悄的后退几步。 刘氏又得立马上线,慈爱形象不能丢啊,“承儿啊,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雍也得跟着衬,“哪里不舒服就说啊,孩子,你婶娘特意备了大夫,要不现在唤大夫帮你看看?” 三叔也得上啊,没看侄儿都发病了,有些宾客都好意上去了,他这个三叔不能落后啊。 一时间,有些想趁机讨好侯府的,都上去聊表关心,又都围着了沈君承。 嘈嘈杂杂的,场面有点乱。 苏安安看着这奇异的热情的一幕,莫名嘴角微抽。 扶着病恹恹的相公坐下,她道:“能不能帮我倒杯温水?” 一句话出,众人面面相觑。 都光顾着口头关心了,没一个人想起来递一杯温水给人家…… 还是月落及时跟一个婢女拿了茶壶,赶忙倒了一杯水来。 沈君承一口气喝完了那杯水,月落又赶忙倒了一杯递给少夫人。 他喝完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倒了。 面色些许苍白,似乎说话都费力了。 一些看客都好奇的瞅着,真这么虚弱啊? 苏安安体贴的替他拍了拍背。 沈君旭眯眼,看她微微弯腰,脖颈勾勒出的一道优美弧度,还有那莹白的肌肤,眸色微沉。 这可真是一个……好嫂子。 缓了一会儿,沈君承才歉意道:“二叔婶娘,想来是承儿卯时便起来赶路,乡下路况不好,有些颠簸,才导致的咳疾复发的,不用担心,歇一会儿就好。” 说到这,苏安安就关心的责怪他,“你看,让你中途歇息你还不歇会儿,非要赶那么急,这会儿又引的咳嗽,害婶娘和二叔三叔担心了。” 沈君承微微一笑,道:“是,是为夫的不是,为夫也是怕误了时辰,婶娘特意请了如此多贵宾给我接风,我怎能让贵宾久等呢,咳咳……” 一众人听完小两口的解释,都有些讶异,不是提前接过来的啊?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当夜就要接过来,安置在驿站歇息一晚,早上再回来吗? 怎的让一个病秧子一大早起来走,这不是摆明折腾人吗? 刘氏真的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本夫人有派人提前一夜去接啊,是这厮说不用啊,说什么驿站睡不好,反正路途不远,就早上直接出发的,我踏马…… 她正准备解释,忽的前方一阵骚动,管家喊道:“康老王妃到。” 众人一惊,老王妃今儿都来了,沈君承面子可以啊。 当即纷纷行礼。 老王妃虽已近七旬,满头花白,但身子骨却不错,腰不弯,背不驼,姿态一如既往的威严。 她手里还拿着一根香檀木的拐杖,右手边跟着大丫鬟,身后跟了一堆仆婢。 她先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莫要多礼,而后目光就定格在了人群中的沈君承身上。 威严的神情变得有一丝慈爱,走了过去,扶起沈君承,道:“好孩子,终于回来了。” 沈君承看着十年不见的老王妃,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王妃奶奶,承儿回来了。” 一句王妃奶奶,像是打开了老人久封的记忆匣子,一瞬间,老王妃眼眶有些模糊,“好,好,回来就好。” 十年了,当年那个皮的要死的孩子,让心莲处处操心的孩子,长成了温文尔雅的少年…… 她拉着沈君承的手拍了拍,枯干的手带着久违的温暖,让沈君承眉眼松了几分。 这大概是全场唯一一个关心他的老人。 老王妃似乎有很多话想问,还没开口,就听得一声急切的欣喜声,“承儿来了是吗?” “好孩子,快过来给祖母看看。” 来人正是吕氏,沈雍和沈正的母亲。 吕氏是续弦,嫁过来时,沈君承的父亲沈毅已经六岁了,所以,吕氏是沈君承名义上的祖母。 你听这声音,就感觉主人是很激动的,只是,当你顺着这声音望去,看到一个身康体健的老人,一身华服,两个丫鬟搀着走,姿态不急不躁的,你就会想捂眼。 第一个闭眼的,是沈雍。 看过了刚刚老王妃那种慈爱的表现,母亲真的有点不合格啊。 沈雍赶忙上前一步,先解释道:“娘,承儿咳疾犯了,在前面坐着歇息呢,您快随儿子去看看。” 吕氏眉一沉,刚回府就犯病,晦气。 但她肯定不能表现出来,关心的问:“怎么又犯病了,哎,快带我过去看看承儿怎么样了。” 她终于不用丫鬟搀扶了,自己走了过去,“承儿,承儿呢?” 被略过的沈君承:“……祖母,我在这。” 吕氏一回头:“……” 沈雍再次闭眼。 苏安安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好想笑。 她忍。 十年不见了,吕氏又从未看望过他,谁知道这小子后来长什么样,刚刚她想表现个慈爱,一时没注意,把沈君承看漏了。 好在吕氏年纪大了,面皮也压得住,立马慈爱的上前走了一步,道:“承儿啊,你没事,听你二叔说,你又咳嗽了,要不要紧,要不祖母这就给您唤个大夫来?” 沈君承表现就比她好多了,十足十一个乖巧的孩子。 “不用了,祖母,没多大事的,就是路途颠簸的咳了几声,祖母莫要担心。” “倒是祖母,这些年未见,祖母身体可好,承儿还记得当年离府时,祖母也是经常咳嗽,愈发消瘦,不知祖母现在是否已经痊愈?” 吕氏一听他说自己也常咳嗽,当即一个晦气到极致的表情,她的那种咳嗽是风寒所致,和他这种病秧子能一样吗? 都十年过了,他这么问,岂不是咒她呢吗? 第109章 一场大戏 吕氏真想翻个白眼,但是不行啊,她今儿的形象是,慈爱。 于是她拍了拍沈君承的胳膊,道:“哦,承儿啊,当年祖母就是染了风寒咳嗽,早就好了,莫要担心,莫要担心啊。” 沈君承:“嗯,那就好,祖母康健,承儿就放心了。” 老王妃看见这一幕,冷笑了下,非常不给面子的说了句,“承儿有心,还记得当年走时他祖母生病,担心祖母的病也和他一样,所以特意关心了句。” “可惜啊,某人不领情,还觉得人咒她似的。” “白瞎了承儿的一片孝心。” 吕氏一听这声音,就感觉头皮都要炸开,娘哝,都忘了这个老麻烦今儿也会来的。 两人年岁差不多,吕氏小个三岁,年轻的时候,两人都是官家小姐,一个嫁给了当年的康王,一个嫁给了当时还只是校尉的沈君承祖父,做了续弦。 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从来都不对盘。 奈何,现在的老王妃地位高,她只能尴尬着先行了个礼,再解释,“康老王妃说笑了,老身没有这般认为,承儿这孩子孝顺,老身怎会看不出来,老身只是……” 她话都没说完,老王妃直接转身,看着苏安安问了句,“这位就是孙媳妇了?” 吕氏:“……” 苏安安听老王妃问自己,忙行了个礼,道:“妾身安安,见过康老王妃。” 老王妃看眼前温柔的女子,道:“莫要多礼,抬起头来,让王妃奶奶瞧瞧。” 苏安安柔顺的应了句,“是。”大大方方的抬起眉眼任由老王妃打量。 这个老王妃她只是听过些许传闻,真人还是第一次见。 花白的头发,岁月的皱纹,藏蓝色如意纹的褙子,没把这位老人衬的垂垂老矣,倒是显得精神矍铄,尤其是老王妃那双眸。 依旧明亮。 明亮的让人有一瞬间的畏惧,感觉这眼神似乎能洞察人心。 老王妃打量了一瞬,而后笑的慈祥,“好,好,不愧是承儿的媳妇,就是出挑。” 苏安安忙道谢,表现的有些受宠若惊。 老王妃似乎是开心了,又拉着沈君承,直道:“承儿好福气。” 沈君承暗暗看了苏安安一眼,冲老王妃笑了笑。 老王妃道:“好孩子,站累了,快随奶奶坐下歇歇。” 沈雍立刻请老王妃上座。 老王妃辈分长,位份大,也没推辞,坐下后摆摆手让众人开席,不必都围在这。 至此,这些宾客才呼啦啦散去,各归各位。 徒留吕氏想吐血,瞅瞅那一幕,搞得那老王妃才是人祖母一样。 这叫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她敢怒不敢言,只能忍着,走了过来,坐在老王妃的旁边! 刘氏左右看了看,无奈坐下。 刚刚那一瞬间没解释出她有派人提前去接的话,此刻再提就有些突兀,而且老王妃一直拉着沈君承问东问西,别人也插不进嘴。 众人只好默默坐下,默默开饭,偶尔附和下老王妃,然后听老王妃对沈君承那叫一个怀念。 刘氏闷闷戳了两下米饭,瞥了沈君承一眼。 菜陆陆续续的上,苏安安整个宴席上几乎都在照顾沈君承,帮他布菜。 沈君承垂眸看了看她夹的菜,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果真记下了。 夹的菜都不是辣的,也没有太油腻的,只是盛汤时,甜汤和咸汤,她犹豫了下,选的咸汤。 因为在马车上,他说不吃甜。 她划掉这一条,认为冷莫言情报不准。 老王妃看着这孙媳妇的体贴劲儿儿,眸中几分满意,承儿身体不便,可不就是需要个贴心的媳妇。 吕氏见他们这氛围,暗暗攥了下筷子,自己没孙子吗,跑她这儿来当奶奶,瞅瞅,瞅瞅,搞得他们才是一家人,侯府都是外人一样。 主场被抢了,吕氏可不乐意,于是就从旁边的苏安安下手,亲切的唤了一声,“安安哪。” 苏安安忙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吕氏,乖巧道:“祖母,安安在。” 吕氏体贴道:“莫要紧张,回府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别拘谨哈,多吃点。” 苏安安道:“是,祖母也多吃些。” “嗯,乖孩子。”话落,她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的大丫鬟环碧石恭恭敬敬的递上来一个精美的匣子。 “安安哪,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你看看可喜欢?” 苏安安微诧异,吕氏应该是不大瞧得上她的,但今天倒是难得和蔼可亲,还送东西了。 她起身,双手接过以表恭敬。 接过后也没有打开,先乖巧的道了谢。 吕氏满意,道:“打开看看。” 苏安安这才打开看了一眼。 ……是个发钗,能看出还挺值钱的,就是款式吗,稍显老气。 但苏安安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开心的收下道谢。 老王妃瞟了一眼看到了里面的发钗,没忍住砸了砸嘴,直接道:“瞅这款式,该不是你用过时的,顺手送孙媳的?” 吕氏笑容一僵,你个姓孙的,处处不安好心,她辩解,“怎么会,这可是祖母特意给安安挑选的,许是祖母年纪大了,眼光不如你们,安安若是不喜,回头祖母再送你一套。” 苏安安自然不会拆吕氏的台,笑着说很喜欢。 吕氏这才笑着让她落座。 祖母送完了见面礼,那是不是该轮到婶娘了,谁让他们夫妻俩是小辈呢。 果然,刘氏也站起来了,聊表慈爱后也送了一个匣子。 苏安安接过,心想,今儿面子上至少都做足了。 老王妃瞅了眼匣子,道:“孙媳妇打开看看,可别再是老气横秋的款式。” 沈君承笑着插话,“婶娘的眼光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夫人,打开看看。” 苏安安笑着在众人的期待下打开,刘氏一脸自信,她送的,自然比老太太好很多,也是下了本钱的。 单等着看苏安安打开后,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土样呢。 果不其然,苏安安看到匣子里的首饰时,面色呆愣了一瞬。 老王妃也看了一眼,然后也惊讶了一瞬。 刘氏看见,眉骨微抬,自信的问:“怎样,安安,喜欢吗?” 苏安安僵着回了句,“喜欢,多谢婶娘。” 沈湘怡看着苏安安那震惊的样子,暗暗砸了下嘴,到底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世面。 第110章 嫁祸 柔柔一笑,她优雅道:“既然大嫂喜欢,那不妨直接戴上,我瞧大嫂的发饰也有些单薄,刚好,母亲这支可以锦上添花呢。” 沈君承“看不见”,只能根据大家的口气判断,便也催道:“既如此,夫人就戴上,也能彰显婶娘对你的疼爱。” 苏安安欲言又止,“……夫君。” 老王妃忽然笑了一声,道:“安安就戴上,你婶娘想来为了你这见面礼,可是千挑万选的,你别拂了人心意。” 沈雍也适时衬了一句,态度慈爱。 再不戴,便是苏安安的不是了,她也不矫情,从匣子里取出那根簪子,插到了和田玉的梅花簪旁…… 众人瞬间沉默了:“……” 沈雍的脸色很不好看,问:“夫人,这怎么回事。” 刘氏瞪大了眼睛,急忙解释,“这,这不是我准备的礼物。” 她准备的是一只白蝶翠花玉簪,无论是款式,色泽,还有用料,保准能把苏安安头上那支梅花簪比下去。 可是现在,她准备的那根簪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连仆婢的首饰都不如的素银簪子,插在那支梅花簪旁,别提多丢份了。 “碧莲,这是怎么回事?”刘氏呵斥她的大丫鬟。 碧莲惶恐,立马跪下,说她也不知啊。 老王妃呵了一声道:“不舍得就不舍得,怪罪丫头做甚?” 沈湘怡也诧异,急忙解释道:“老王妃,这却不是母亲要送的簪子,送给大嫂的礼物是母亲与我一道挑选的,是珍宝阁的一支白蝶翠花玉簪,绝不是这个。” “想来定是有人调换了母亲的礼物,故意挑拨母亲和大哥之间的关系。” 老王妃抿了口茶,瞟了一眼沈湘怡,道:“怎么,侯府下人如此胆大包天,都敢私自调换主母要送的礼物,那还不找出来,乱棍打死。” 一说打死,碧莲慌了,忙连连求饶。 沈雍面色有些挂不住,解释道:“也可能是下人粗心,拿错了,都起来,待会将真正的礼品送到少夫人屋里。” 碧莲这才爬起,兢兢的应着是。 刘氏则蹙着眉头,碧莲不可能出这种错,她选大丫鬟的标准还是有的,礼物铁定有人故意调换的,只是不知道是谁。 她第一时间怀疑沈君承,只是他初回府,不可能这么快就在侯府里有自己的人? 她又瞥了一眼三房家的,总不能是三房捣的鬼,故意让她丢份。 三房夫人安安静静,话也不多,看刘氏今日丢了面,心情难免也有一点愉悦,谁让刘氏素来跋扈。 刘氏看三房的何氏,愈加觉得可疑了。 此插曲过,安安头上那根簪子取了下来,放在礼盒中被碧莲收回。 现在该三房送礼了,何氏送的是一对儿碧玉镯子,看成色也是极好的,也是时下女孩子喜欢的款式,苏安安道了谢。 沈雍脸色稍微好看了了两分,一家人送礼,总算有一个像样的,要是三个都不像样,又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刘氏觉得今天点儿真是背极了,不知道是那病秧子克的,还是怎的。 她忍不住了,本想等饭局结束再挑的事儿,现在就忍不住挑了起来。 她忽的以帕子掩住口鼻,微微咳了几声,面色看着有些难受。 沈湘怡忙道:“母亲您怎么了?” 沈雍蹙眉,又搞什么幺蛾子,今儿事已经够多了。 刘氏没注意沈雍不悦的神色,揉了揉太阳穴,道:“没事,就是这几天头疼不舒服,闻不得雪檀那个味道,一闻就有些头晕。” 沈君旭道:“雪檀?” 他也知道母亲这几日说有些不舒服,还请了郎中来看过的,说是某些味道闻不得,为此他香包都没带呢。 听闻有人引起母亲不适,他便回头,看向身后一众丫鬟,道:“今儿有人带了雪檀的香包吗?” 一众丫鬟赶忙摇头,都知道近两日夫人对雪檀香味不喜,哪儿个丫鬟敢用。 刘氏道:“没事,没事,旭儿,一会儿散了席,母亲休息会儿就好,不打紧的。” 沈湘怡早知道母亲的计划,嗅了嗅,当即配合道:“这香味,好像是从……” 从…… 刘氏看着湘怡,让她顺势说出来,但是沈湘怡从了半天,忽然来了句,“应该某个丫鬟不知道带香包了,回头女儿教训教训他们。” 刘氏暗暗蹙眉,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呢,本来母女两人都说好了,她过敏,湘怡就顺势说出在沈君承身上闻到香味的。 可是,怎么忽然改了措辞? 沈湘怡暗暗给母亲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别在提。 可是,话头都挑起来了,想再结束,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沈君承适时道:“雪檀吗?” “我好像也闻到了,是在……那个方向?” 他瞎嘛,自然不知道方向,就靠指,这一指,不偏不倚,指到了沈君旭的身上。 沈君旭想笑,瞎子乱指,“大哥,我怎么会带雪檀香包呢,我可是明知道母亲这两日身体不适,对有些香味过敏的。” 沈君承微惊讶,“哦,指着二弟了吗,抱歉,我只是顺着味道指的。” “你知道的,大哥眼睛不便,嗅觉和听觉便灵敏了些,不小心指错了,二弟莫怪。” 刘氏也隐隐有些不安了,总感觉沈君承太过于淡定了,还有湘怡使劲儿暗示的眼色,心想,香包这一筏子,要不就作废? 她刚想出声打个圆场,忽然,老王妃也来了句,“老身也闻到了,似乎,真的从那边传来的香味。” 沈君旭蹙眉,因为,他也闻到了。 祖母吕氏并不知道儿媳的计划,见此,就顺势说了句,“那就搜那些个丫头的身。” 沈君旭身后站了一排婢女,第一时间肯定还是怀疑丫鬟擅自佩戴了的。 刘氏的丫鬟被派去搜,可是发现四个丫鬟身上都没有。 老王妃笑了,哎,今日戏看的真过瘾。 她老神在在道:“本王妃闻着,怎么像是君旭身上发出来的呢?” 沈君旭心一紧,因为他隐隐感觉到了,好像这香味就自己这块最浓。 手一动,才忽觉袖口略微有些沉重,在桌布的掩饰下他伸手进去摸了摸,瞬间瞪大了眼睛。 第112章 添个一儿半女 老王妃对铃兰格外敏感,遇到铃兰,什么歉意都听不进去,于是当即起身,拂袖而走。 身后的几个丫鬟忙跟上。 沈雍追出来解释,定是误会之类的。 吕氏见此,都忍不住了,这要传出去,侯府今日又成了茶楼酒肆的话题了,她也赶忙来解释两句,要去查查是谁敢如此陷害侯府。 一家人都在解释,奈何人老王妃就是不听,哎,我就不听。 转身,直接走人。 沈君承忙让苏安安搀扶着追上,道:“王妃奶奶,对不起。” 他道歉,道歉自己用了这一筏子,惹的王妃奶奶如此震怒。 老王妃回头还是那副生气的样子,“又不是你的错,你来道什么歉?” 沈君旭一听,还不麻溜溜的先去认错,老王妃如此激动,只能先认错再解释了啊。 老王妃哼了一声,威严十足,只是走时,拍了拍沈君承的手,道:“孩子,奶奶没有生你气。” 沈君承倏地抬眸,一瞬间,他觉得老王妃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和计俩。 可,最后慈爱的说了句,“奶奶不生气。” 他拉着老王妃的手,再次歉意的说了句,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老王妃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当年到她腰间的孩子,一转眼,这么高了啊。 她戾气收敛了些许,但这顿饭,注定是吃不下去了。 转身走时,她拉着苏安安倒是叮嘱了句,“承儿就要劳烦你多费心,他眼睛不便,你就当他的眼睛。” 苏安安一诧,嗯了声后,道:“我会的,王妃奶奶放心。” “嗯,乖孩子。” 老王妃走时,想到了什么,又叮嘱了句,“你既已成婚,若是再能添个一儿半女,想来,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苏安安一听,霎时红了脸,囫囵嗯了一声。 沈君承则面色如常,道:“会的,奶奶莫要操心。” 老王妃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出府时,恰巧遇见了老王妃的儿子,隋王。 闻听当年友人的儿子回来了,他也赶忙过来捧个场,不曾想刚来就看到母亲气咻咻的回去。 隋王是个孝顺的儿子,忙去关怀,老王妃哼了一声,道:“侯府不欢迎我们,还来作甚,走走走,回去回去。” 隋王无奈,母亲的脾气越年老越像孩子一样,得哄着,他跟追上来聊表歉意的沈雍寒暄了两句,听闻其中缘由后,略沉思也明白了些许,只是没戳穿。 客气的说改日来访,便带着随从走了。 途径沈君承时,苏安安拉了下他的袖子,悄悄跟他说,“是隋王,王妃奶奶的儿子。” 沈君承立马行了礼,喊了句:“景叔。” 隋王名字是宋从景,以前是沈君承父亲的朋友,打小沈君承就喊的景叔。 一声景叔,让隋王也感慨了下,及时托住沈君承行礼的手,打量着眼前已经比他还高的少年,和蔼的说了句,“回来就好。” 他温声道:“无事来隋王府坐坐,母亲从你小时候就一直很喜欢你呢,那时能跑能跳,可甭提多皮了。” 沈君承莞尔,“改天一定登门拜访,请景叔也劝劝奶奶,莫要在生气了。” 隋王笑道:“行,别担心了,回去。” 沈君承看着隋王叔的背影,微微出神。 景叔也老了呢,岁月在他鬓边添了一丝白。 老王妃一走,这顿饭吃的再愉悦不起来。 沈君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回去,沈雍派钱管家去带路。 刘氏气的肝疼,也回去了。 沈雍就更别提了,看了一眼沈君旭,示意他去书房。 主人家不开心,宾客们也看够了热闹,散了散了。 这场隆重的接风宴就这么匆匆到了尾声。 就这么又为那些茶楼酒肆添了一轮新的八卦。 沈雍的书房,滴墨轩。 他和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上,看着刘氏和沈君旭,严声道:“说,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刘氏尽管不悦,但是在沈雍面前还是乖乖的,老老实实的交代。 关于礼物被调换那件事,她是真不知情,她却确实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华丽的簪子,只是不知被谁换了。 她猜测,是三房。 具体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沈雍现在没心思纠结到这件事上,直接问:“说说这个香包,怎么回事?” 刘氏垂眸,几分心虚之态,说出自己的计划。 沈君旭一听,才知是母亲的计谋,但为何香包出现在他袖口? 他细细回想了下,忽然想起在沈君承发病时,所有人都围着他时,有人不慎撞到了他。 只是那时候目光都在沈君承那里,他自己也未注意,或许就这时给了人可乘之机。 他气道:“肯定是沈君承设计的。” 刘氏:“果然是那个小子害我,我看他哪里是又瞎又病,反而精得很呢。” 今儿一场宴席,让他们一家吃足了憋。 沈湘怡也跟着衬,然后替母亲喊冤。 沈雍却在听完当即怒拍桌子,“糊涂,我不是说过这场接风宴要弄的风风光光的,不能出半点纰漏吗,你为何还要去算计承儿?你就这么按捺不住?” 刘氏被吼的愤懑下去了点,弱弱的解释,“我只是想让他出个糗,顺便得罪下那个老王妃而已。” 结果,没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气死她了。 吕氏是标准的严婆婆,看向刘氏,嫌弃的来了一句,“你脑子是进水了吗,这种场合也敢造次,你要是有本事,把这件事办漂亮了也就算了,偏又没本事,还非要去作,此次不仅累了你夫君的名声,更是累了旭儿的名声,你让他们如何出门去!” 沈君旭为了陷害沈君承,不惜用自己生母讨厌的香味,传出去就是不孝,还有戳了老王妃逆鳞,就是心思歹毒,本来刚刚平复下来的形象稀碎。 还有沈雍,家无贤妻,自然也是被人诟病的,此次宴席,失败的很。 他气的甩袖,指着刘氏道:“近来你不准有任何动作,老老实实的管好府内之事,不然,再出意外,你主中馈的权利就放到三房去。” “还有你,”他指了指沈君旭,道:“明天开始就去闵中,断绝你那帮狐朋狗友的来往。” 第122章 激我? “那只是意外,从你走后,我可是拿了好几次第一次的,今年是意外。” “哦,意外啊。”沈君承掸着茶盖,动作慢吞吞的,“我还以为一直都是呢,毕竟,当年,廖兄连拿了三届第三,所以……” 他也故作歉意,“抱歉,误会了,廖兄别在意,毕竟我久未来京城。” 射击六岁便可参加,京城贵公子圈中间的一种比赛,沈君承六岁参加后,连着三年拔得头筹的都是他,小小年纪,射击精准,甚至可以一连三发,可是十足十的继承了他父亲的威名,也导致每次射击,那些公子哥只能在第二和第三争争。 廖泉攥了攥掌心,觉得他眼睛瞎了,这张嘴皮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蓝衣公子看了看,目光玩味,“确实,沈兄久未来京城,不知道如今的规矩,现在的射击随着年岁增长,比之前是难了许多,便是沈兄未害眼疾,怕是这第一,都难以保住,所以廖兄第三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这算是踩沈君承,捧廖泉了。 廖泉瞬间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陈少过奖了。” 陈少全名,陈亭,顺天府尹陈有的长子。 沈君承抬眸,瞥了他一眼,道:“哦,是吗,既如此难,不知道今年的射击塞第一名是陈兄吗?” 陈亭顿了下,又无所谓道:“陈某不才,只是居于第二,今年的冠军是,沈兄的二弟呢。” 沈君旭。 沈君旭这人风流成性,但也确实在武学方便有些天赋,比沈雍当年强。 他故意夸道:“果真是将门之家无犬子,君旭兄箭法精准,颇有当年大将军的风采,令我等敬佩呢。” 廖泉也跟风,道:“是呀,是呀,因着这头筹,君旭兄还得了个称号小将军呢。” 沈君承掸着茶盖的手一顿。 说沈君旭有他父亲的风范,不就是在比喻他的无能,毕竟他才是大将军之子。 呵呵,他毫不客气的笑了声,哂道:“哦,是吗,二弟这么厉害了。” “想当年,我父参加射击,十三岁便能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在校验场上,甚至挑战了当年的教练,拔得头筹,获得圣上嘉奖,如此说来,二弟已经达到了这个水平?” 众人默了一瞬,一个粉色衣服公子道:“这倒没有,威远大将军当年风采,无人能及,君旭兄也只仿到几分,如此,已经不得了了。” 至少,比你强啊。 “哦,确实,二弟现在就达到这般水平,本世子惭愧。” 他感慨,“如此,今年的适龄参军,本世子也就不忧心了,想来二弟箭术如此了得,功夫必然也不差,完全可以替本世子去了。” 他还道:“二叔也是谦虚,君旭已经拿了这么好的成绩,怎的还说不行,需得磨炼呢,今日二叔回来,本世子得去问问了。” 此话一出,廖泉和陈亭脸色微变,本是攀比下,让沈君承知道自己无能的,没想到他竟然想着让沈兄去替他参军。 将门之子,到了一定年纪,是要送到军营里历练了,沈君承这身子,铁定去不了,侯府肯定要出一个人顶替。 沈君旭哪儿吃得了那个苦,就练习箭术,都是为了长面子才刻苦的。 而且听他前一句的意思,侯爷摆明不想儿子去军营吃苦的啊。 廖泉咳了一声,道:“此事也不能急,毕竟,这么多年,君旭兄也就是今年拿了一次第一,或许有侥幸的成分也说不准,保险起见,还是再观察一年才能决定的。” 有人衬,“就是,就是,此事不必操之过急。” 沈君承笑了,“侥幸之理,那这小将军的称号,岂不名不副实?我父当般年岁的时候,可是已经闯荡出战绩,从无侥幸。” 众人脸色讪讪,“只是校验场上众人的一个玩笑罢了,廖兄随口说了出来,世子莫要当真。” 沈君承这才作罢,淡淡嗯了声。 小将军称号,沈君旭也配?不要玷污了他父亲的名声。 廖泉闭嘴喝茶,陈亭倒是挑眉,啧,得亏是瞎了。 他拨拉着腰间玉佩,叹道:“说起射击,还是当年的沈兄天赋更胜,小小年纪便可一连三发,那才叫大将军的风采啊。” 廖泉看他,这厮突然拍起沈君承的马屁作甚? 沈君承也看他,看他究竟想说什么。 陈亭笑了笑,忽然站起来道:“许久没见沈兄当年的风采了,甚是怀念,不如,我们玩一场游戏?” 廖泉第一个问:“什么游戏?” “听声辨位。” 顾名思义,就是蒙着眼睛,手里拿着石子,周边几个人拿着鼓,谁的鼓被敲响,石子就要立马投过去,击中便算得一分,也是后面世家公子无聊研究出的小游戏,最近很盛行。 廖泉一听,瞬间来了兴趣,蒙着眼都看不见,不算欺负瞎子,正确来说,还是对瞎子很友好。 毕竟他瞎了十年,听力肯定非常敏锐,方位辨的说不定比他们都准。 他兴致勃勃:“此游戏我看可。” 剩下三个人一听,蛮有意思的,立马跟着附和。 陈亭看向沈君承,道:“世子意下如何?” 沈君承淡定的坐着,听着他们起哄,道:“虽说是听声辨位,但仍是需要准头的,本世子已经十年不曾练习过,怕是,玩不来呢。” 廖泉道:“怎会,沈兄自幼射击过人,以前也曾蒙眼射过靶子,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怎会虽时间退化呢,沈兄莫要谦虚。” “再说,我们均是蒙眼,都看不见,这对沈兄来,可是极为公平的。” 沈君承听完,适时咳嗽了两声,道:“本世子体弱,怕是参加了会扫了诸位的兴,还是算了。” 陈亭摩挲了下拇指上的扳指道:“沈兄该不会是居于乡下后,当真便没了当年的风采?连个石子,都拿不起来了吗?” 哎,他叹气,有一丝可惜,仿佛大将军当真后继无人了。 沈君承懒懒抬眸,呵,激我? 别后悔就行。 他刚准备答应,就听得潮声忽然前来,俯身小声报备,“主子,夫人来了。” 第123章 安安护夫 沈君承放下茶杯的手一顿,她来作甚? 都是男子,哪儿用得着她来,抬手刚想吩咐潮声让她回去,就听得外面脚步声已经渐近。 显然,她没有在门口等着,而是直接进来了。 潮声看向主子,沈君承摆手,罢,让她进来。 守门的丫鬟看到苏安安,都规矩的行了一个礼,“见过世子夫人。” 一声世子夫人,引得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了门口。 苏安安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而后提着裙摆进来。 早晨,光从她背后刺了进来,笼着一层淡淡的橘色光晕。 在这柔和的光里,她一袭碧绿色的软烟罗裙让她看着如一株青翠的荷,濯而不妖,空灵怡人。 乌发高盘,发间带着几支粉海棠的珠花,泠泠作响。 当她一路走来时,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京城从不缺美人,但是像苏安安这种,肤光玉曜,色殊无双的,当真少见。 苏安安径自走到沈君承身旁,微微施了一礼,道:“夫君” 沈君承看了眼众人的视线,微微不悦,他不喜欢那么多人盯着她看。 音色也就低了些,“怎的过来了?” 苏安安解释道:“已经到了巳时,是杜太医叮嘱的药浴时间,妾身已经准备好,却见夫君迟迟不来,妾身怕误了药效,这才冒昧前来。” 药浴? 那不是晚上才泡一次的吗? 他看着她眉眼的两分忧色,明白了过来,她该不是担心以为自己会被欺负,想找个由头让自己回去? 唇角轻勾,先前的一丝不悦霎时褪去,周身气势都温柔了下来,“哦,为夫与几位友人聊得愉悦,一时忘了这事,累夫人操心,抱歉。” 苏安安冲他微微一笑,“夫君多年不见的朋友前来探访,一时忍不住多聊了会儿,也是应当的,倒是妾身,冒昧前来扰了夫君宴客,请夫君莫怪。” “怎会,夫人都是为了我,为夫又怎忍怪你?” 一行人听着两人说话,倒是诧异,都知道侯夫人今年给这个瞎子随意许了个远房表亲,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一个美人。 暴殄天物啊,瞎子又看不到。 两人你来我往,演了一番恩爱,苏安安才转身,向众人微微施了一礼,歉意道:“诸位上门探访,我们本应尽地主之谊招待诸位用过午膳再回,只是夫君药浴的时间在即,本夫人十分担忧他的身体,一直都是牢记太医叮嘱,不敢延误,故此,十分抱歉,今日怕是不能招待各位了。” 她微微颔首,言语得体,“他日夫君身体情况渐好,我们夫妻二人必定登门一一回访” 人都这样说了,再拉着人强行比试,岂不就是显得居心不良? 一时间,廖泉还有几个人没了声音,唯有陈亭,眯眼看了看眼前的美人,笑的看着挺温和,“世子夫人担心沈兄,我们自然都是能理解的,只是药浴什么的,本公子也略有耳闻,迟延个几刻钟,不打紧的,反而药泡的越久,药效越好呢。” “难得今儿几位兄弟聚在一起,谈的如此愉悦,沈兄不来,岂不扫兴?” 他挑了挑眉,语气半开玩笑道:“还是沈兄不敢与我们玩,要躲在世子夫人身后呀?” 此言一出,苏安安立马眉眼微沉。 来时在半路她终于想起了这个陈亭是谁,沈君旭的发小。 两人脾性那叫一个相投,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脾性恶劣。 沈君旭毫无疑问对沈君承是不待见的,今儿所有人都出去,他的好友才上门来访,其目的不言而喻。 不就是来捉弄他,让他出丑,又或者,借机试探? 最后再以游戏借口不了了之。 虽然她觉得沈君承应当能应付,但潜意识还是觉得他是瞎子,有些吃亏。 尤其是在门口陈亭那挑衅的话,仿佛他不应那个游戏就是个孬种一样,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她才匆匆进来的。 没想到,一番解释后,陈亭还不依不饶,愈发让她觉得这人目的不纯。 她刚想再去辩驳,忽然,掌心一凉。 回头就看到沈君承站了起来,右手很自然的拉住了她的手,道:“陈兄说笑了,不过是一个小游戏而已,有何不能玩的,药浴确实也可以等等,不差这一会儿。” “夫人,你且先回去,为夫稍后便回。” 苏安安这会儿没心思注意他为何牵她手,担心道:“可是你的身体……” “没事。”他打断了她的话,像是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小指骨,“潮声跟着我呢。” 和她掌心的温热不同,他的掌心很凉,凉的让苏安安冷静了一下。 他是威远大将军之子,众人明显是挑衅,他若是真借口她的说辞推掉挑衅,不仅灭没了父亲的威名,日后,怕又多了一个不好的名声,靠自己夫人护着。 人都是在乎面子的,想来他也是。 她一时冲动,倒真没想那么多。 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她小声询问道:“要不,我也跟去看看,我就在一旁不出声,不会扰到你的。” 沈君承果断拒绝,“不行。” 也不看看来人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子参与其中,哪里合适? 再说,除了廖泉,其他四个人惯常纵情酒色,看到她时,那眼神他极为不喜,又怎能让他们多看一眼。 他叮嘱:“听话,回去等着我,我一会儿便回。” 苏安安抿唇,也知道可能有点不妥,也可能他不想让自己看到,只好道:“那妾身便回去了,夫君莫要耽搁太久。” 沈君承嗯了声,看她乖巧的样子,一瞬间倒是很想摸摸她的头,按住冲动,摩挲了下她凝脂般的手背,才松开她,道:“回。” 噗嗤,陈亭忽然笑了出来,打趣儿道:“沈兄和世子夫人真的是鹣鲽情深,羡煞我们也。” 他这一说,廖泉也跟着衬了两句,他是真的羡慕。 瞅瞅两人刚刚恩爱演的。 苏安安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他牵着自己的手有些暧昧,面色微红,应了声嗯后,故作羞赧,带着翠烟和月落走了。 但是却留下了李良跟着。 沈君承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众人,吩咐管家准备了东西,一行人移步武兴苑。 那是一块空地,供人比武切磋的地方。 第124章 受伤 侯府很大,这种练武场自然也是有的。 管家准备齐全了东西退下,五个人一人拿着一个小面鼓,道:“谁先来?” 廖泉刚想说他呢,就听得沈君承道:“我先来。” ~~ 苏安安回去后,拿着绣绷,绣的有点心不在焉。 在她眼里,沈君承再能耐,都还是个瞎子,有着最大的短板,一起玩那什么听声辨位,看着公平,万一别人捣鬼呢? 翠烟宽慰道:“小姐放心,姑爷身边不还是跟着潮声呢吗?” “再说,这可是侯府,有谁会在侯府上做出不智之举。” 苏安安低头,嗯了一声,继续绣着。 月落也适时说了句,“夫人放心,世子向来不做没把握之事。” 苏安安笑了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下一个帕子绣个什么花样,没想那么多。” 她垂睫继续绣着,才绣没几针,忽的听到李良匆匆而来,“少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 李良道:“世子受伤了。” “什么?”苏安安登时放下绣框,提裙出去。 李良边走边说,当时五个人围城一圈击鼓,中间站着参与人,少爷是第一个上,谁知准头不好,不小心砸到几位公子,本也是游戏之举,无伤大雅,又不会多痛。 几位公子都笑着时候不介意的,可是轮到廖公子上场时,他似是起了报复之心,灌注了内力,狠狠的朝世子掷了一颗石子,世子当场吐血,昏迷了过去。 ~~ 武兴苑。 廖泉吓得要命,一行人都看着他,手里还抓着剩下的石子,忙一下子全丢了下去,辨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要打他的,更没有用这么大力度。” 陈亭第一个出来呵斥,“廖兄,沈兄失手,误打了我们几人,情有可原,怎的你心性如此狭隘,竟不顾沈兄身体情况,直接朝他胸口射去,你这是要沈兄的命啊。” 一句话,给他扣了好大一个罪名。 “不,不,我没有,我真的没使那么大劲儿,也没瞄准他心口,我都蒙着眼睛,根本看不到的,怎么可能故意为之?” 陈亭哼道:“看不见?你当真是看不见?” 廖泉一下子没了声音,那个帕子是黑色薄纱,两层折叠,依然能微微看清方向的。 他当时发现时本是不屑的,但别人都默许了没出声,他也就没出声,默认了这场捉弄。 真正瞎的,只有沈君承。 他抿了抿唇,当时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下,擦着他拿鼓的手而过,让他吃痛一下的。 他再傻,也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啊。 但是,现在场面有点乱,也没人听他解释,仆婢门急忙将人抬去卧房,又着人去请大夫。 府里的动静惊动了三房何氏,登时觉得不妙。 沈君承出事,整个侯府只有她一个长辈,那岂不是责任全在她? 至此,她才反应过来,刘氏可真是一天天,就不消停。 她急忙提裙出来,匆忙的丫鬟都跟不上,“还不快去请大夫?” 她的大丫鬟小红回:“回三夫人,已经派人去请了。” 她又吩咐,“快去喊二爷和三爷回来,就说世子出事了。” “是。” 何氏跺脚,走的贼快。 苏安安才出泽辉苑没几步,就看见沈君承被人抬了回来,面色苍白,唇角染了一丝血,胸口一滩血渍鲜艳的刺眼。 “夫君?”她唤了一声,毫无反应,便拉着潮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潮声及时解释道:“少夫人莫要担心,已经去请郎中了,估计马上就到的。” 话刚落,苑外传来小厮的声音,“杜太医,这边请。” 苏安安一愣,杜太医来了? 杜茂明提着药箱,匆匆进来,一旁的小厮们舒了一口气。 幸而刚出门请郎中,就碰到有事儿登门的杜太医,不然世子忽然吐血昏迷,要是不幸挂了,其罪责,定会波及他们这些下人身上。 杜茂明进去后,身后还跟着那五人,廖泉的神色透着惊慌,看来,被吓到了。 其余三人也是有点后怕,本意最多是捉弄下,怎的就弱成这样,一个石子就打出血还昏迷了。 三人暗道倒霉,早知道不来跟风来掺和了。 陈亭是里面最淡定的一个,微微作揖,主动叫住苏安安解释了一番,自然,责任都归给了廖泉。 苏安安看向廖泉。 廖泉面色有些苍白,“不,真的不是我,我没用多大力气。” 到底都还是没遇到过大事的少年,都慌了。 若是沈君承真有个好歹,他非得抵命不可。 苏安安面色微沉,“当时情况究竟如何,等夫君醒来亲自说,家中现在无人主事,我一介女流也判断不了什么,只能委屈下诸位,在此之前,在侯府做客了。” “潮声,将诸位客人请到朝阳厅去。” 说完,她就匆匆进了内室,去看望沈君承。 潮声立马出现,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亭挑眉,她这话就是沈君承不醒,全部留下问罪的意思? 呵呵,倒是有点气魄,还以为她慌的只会哭呢。 内室有月落和李良,杜茂明神色认真的把脉,而后掏出针灸包,道:“请诸位回避,在下要为先世子施针,稳固心脉,独家秘术,外人不宜在旁。” 苏安安懂,哪儿个大夫都有一两个独门绝技,不容人窥探,只好说了句,“那就麻烦杜太医了。” 然后带人离去。 门窗全闭,她站在门口,莫名有一丝不安。 看到沈君承躺在那里了无生气的样子,她一瞬间就想到他前世的结局。 之前她怀疑过,前世的结局或许有别的原因等,不一定是病死的。 但是看今日只是被石子打中,就晕了过去,还吐了血,怕是,他真的有隐疾。 翠烟看小姐脸色不对,忙安慰没事没事的,姑爷吉人自有天相。 李良也跟着衬。 可只有苏安安明白,若是他真如此脆弱,怕是没多久好活了。 她挥手,示意他们安静。 两人立马止住了声音,安静的陪着。 何氏匆匆赶来,迎面看到苏安安在门外,忙关心道:“安安,承儿怎么样?” 苏安安道:“三婶,杜太医在里面为夫君施针,具体情况暂时不知,但是夫君吐了血,看着情况似乎蛮严重的。” 第125章 不能人事? 一听严重,何氏心肝一抖,当即拿着帕子,捂着眼角,说都是她的错,本以为是承儿的几位故友,有外人在场不便,她才没去打扰,不曾想这几个人心存歹念,竟然伤了承儿,她自责啊。 何氏眼泪说来就来,哭的挺伤心,真伤心啊。 人在家中坐,祸从刘氏来,沈君承真有个好歹,她铁定被连累。 苏安安劝慰了几句,其实也能悟出一二。 唯二房全部都出去撇清了关系,一看便是有意的,想一箭双雕吗,刘氏? 她叹气,高门大宅里,果然复杂的很。 杜茂明见众人出去了,又懒洋洋的收起针灸包,在床栏上轻扣了三声,道:“师兄,再不醒,师弟真要脱你衣服给你扎针了?” 沈君承这才摘下白纱,瞟了他一眼。 杜茂明砸了一句,就知道是装的。 以他师兄的能力,一个石子能要命,怕不是天方夜谭? 他问:“怎么回事?匆匆把我叫来,就看你装病啊” 一早他就收到了信,让他今天务必来相府,且还要出现的及时。 杜茂明在门口派人盯着,晃悠了半晌,才看到有仆人匆匆出来,这才装作偶遇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师兄又在装病了…… 他道:“干嘛装的那么严重?瞅瞅,把嫂子吓坏了。” 刚刚苏安安的表情,是真的担心,非是装的,那紧张的样子,可是我见犹怜呢。 沈君承看了看门口,隐约还能听到她轻声的安慰三婶,以及她略微担忧的语气,心口一软。 收回视线,淡淡道:“没多大事,沈君旭想捉弄我,我就将计就计下。” “待会儿沈雍来了,把我往严重了说。” 杜茂明挑眉,“多严重?瘫在床上以后不能人事那种?” 沈君承笑了,“你可以试试。” 呵呵,杜茂明不笑了,他总觉得师兄笑的时候,是最阴险的时候,收起神色正经道:“嫂子那里,要不要透露点?” 瞅瞅人担心的,是个男人看到都会心软。 沈君承顿了下,道:“不用你操心。” 回头他自己说。 他也是有点意外,没想到晕一次,倒是发现她还蛮担心他的。 杜茂明砸了两句,又掏出针灸包,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就随便扎几个穴位,做收针的动作。 恰巧,沈雍和沈正都赶回来了。 推开门就问,“杜太医,承儿怎么样了?” 苏安安和何氏也都走了进来,何氏一看沈君承胸口的那摊血渍,心就拔凉拔凉的。 杜茂明将针灸包放在药箱里,叹道:“暗器正中世子膻中穴之位置,且还灌注了内力,伤了世子心脉肺腑,世子才吐血昏迷的。” 沈正听完,没忍住嘀咕了句,“什么暗器,不就一个石子吗?” 他刚刚都问了下来龙去脉,就是几个人玩,误伤了一下而已。 搞这么大阵仗,全家都给喊回来了。 杜茂明语气微沉,“三爷此言差矣,世子本就体弱,连疾跑都不行,更何况是灌注内力且有目标的石子?” “据下官诊断,世子心脉已然受损,日后脏器节律、功能、传导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从而会感受到心慌、不适、胸闷、气短同时还有伴不明突发的症状,比如面色苍白、大汗,甚至疼痛进行发散到肩膀、手臂,会导致下颌、肩膀以及心脏周围一系列的疼痛,世子本就有咳疾,可想胸痛再一旦发作,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啊……” 杜茂明还在啦啦的说,谁让师兄叮嘱的往严重的说,后续他还夹杂了些医术专业之词,听得沈正一脸懵,只意识到一个问题,应该是严重的。 何氏真是觉得自己的丈夫没眼力见极了,暗暗拽了下他的衣袖,示意别多话,表现的关心些。 沈正这才摸了摸鼻子,闭了嘴。 躺在床上的沈君承听得则是眉心突突直跳。 苏安安也一脸凝重,“这么严重?那夫君他……” 还有救吗? 杜茂明说的嗓子都有点干了,咳了一声道:“世子夫人莫要担心,幸而下官今日在太医院研究医术时,看到一个方子,想着或许对世子的眼疾有帮助,便上门拜访,这才赶得巧,及时为世子施针稳固,又辅以救心丸,培元丹,才给拉回一口气。” “日后多多注意,好生将养着,应当性命无碍。” 苏安安松了一口气,就说,就算身体有恙,至少也是在明年的问题。 还有时间,多多注意下,说不定他能活的久一点。 沈雍瞥了一眼躺着的人,感激道:“多谢杜太医及时出手,救了承儿一命,回头本侯定备上大礼,送往府中,以表感谢。” 杜茂明摇头道:“侯爷客气了,救人是医者本分而已,侯爷不必放在心上。” 苏安安问道:“那夫君多才能醒来呢?” 杜茂明道:“这个说不准,可能几刻钟,也可能几个时辰,得看情况的。” 说到这,他似乎有些感慨,“也是世子命大,但这一次可谓是伤了底子,此后可务必要好好调理,情绪都不能波动太大,饮食也要注意些,稍后下官开个方子。” 沈雍道谢,而后又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刚刚太医说是看到了一副治眼疾的方子,不知能否一并给本侯,本侯好吩咐下人给承儿煎药。” 杜茂明道:“当然可以。” 他起身,从药匣子里还当真拿了一份手抄的方子,递给了沈雍。 沈雍随意扫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杜茂明去一旁坐着写方子去了,刚提笔,病床上沈君承发出微弱的咳嗽声,幽幽转醒。 苏安安忙扶他坐了起来,问:“夫君,你觉得怎样?” “没,没事。” 沈君承气息很弱,演了十几年病秧子,对于装病,他真的装的很好。 装的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离去似的。 让一众人揪心的看着。 沈雍道:“承儿啊,你放心,今日伤你者,二叔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今儿沈君承在府里受伤,怕是明天又要传出去了,他必须表个态,把伤他的人找出来,方能平息流言。 沈君承道:“有劳二叔了。” 第126章 尖锐 沈雍摆手,自责了几句“诶,是二叔不好,刚把你接回来,就让你受了伤,二叔惭愧。” 沈君承拖着虚弱的调子也回了两句,“二叔莫要自责,意外谁都无法预料,二叔非是有意,承儿又怎能不明白。” 沈雍还是那副自责的样子,“二叔瞧你虚脱的厉害,先前有人送了二叔一株百年人参,二叔稍后命人送来,与你补气血。” “现在你先休息,二叔先出去处理一下那廖泉。” 沈君承虚弱的谢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苏安安体贴的给他盖上被子,又湿了帕子,擦去他唇角的血迹,还问了句,“夫君,要不要喝点水?” 沈君承摇头,气息无力。 杜茂明看了看师兄那比刚刚还要虚弱的样子,唇角微抽,这莫不是故意装的,引起嫂子的同情? 微微咂嘴,他提笔继续写药方…… 递过药方时,他顺势叮嘱了句,世子有咳疾,忌甜。 良药虽苦口,但是利于病哪。 苏安安懂,听说咳嗽的人是不能吃甜,沈君承本也不爱吃甜,想来药苦点也没事,她接下放下,客气的准备送杜太医出去。 刚走出去,就看到廖泉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站到沈君承的病床前,道:“沈兄,沈兄,我听说你醒了是不是?” “你快帮我说说,我真的没有伤你啊。” 沈君承还没出声,屋外先传来沈雍的厉喝,“廖泉,你伤承儿在先,现又硬闯他房,扰他休息,到底意欲何为?” “真当我侯府无人,任你撒野吗?” 随着沈雍来的,还有那一行四个公子哥,还有沈正和他夫人何氏。 沈正刚刚出去听何氏说了一下牵扯到的后果,也觉得嫂子不道德,幸而沈君承没有性命之忧,所以此刻,他得做出比二哥还正直的样子,坚决给沈君承讨个公道,于是直接道:“来人,将这撒野之徒拿下。” 廖泉早慌了,“不,真的不是我,我没有那么蠢,我真的没有想故意重创他的。我只是瞄准了他的手,想让他吃一点苦头而已。” 到如今,他也不藏着自己确实抱了目的,只是伤手,吃点痛,和那蓄意谋害,故意伤人肺腑之罪相比,可是轻多了。 苏安安却道:“你说你瞄准了夫君的手?你不是蒙着眼睛吗,如何还能瞄准夫君的手?” 廖泉一阵面红耳赤,“那个,那个蒙眼的黑布,有些透光的。” 虽然不能全部看清,但是那微微一丝光,也能让廖泉看清他的位置和动作了。 此话一出,苏安安呵了一声,“所以,你们四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夫君一个?” 都能看见,唯一看不见的,只有沈君承。 还自诩名门公子,一个比一个卑鄙。 剩下的三人急忙否认,“没有,没有,那黑布不透光,廖泉乱说。” “那好,翠烟,去把帕子找来,本夫人试试透不透光?” 一瞬,剩下几人默了。 陈亭解释:“世子夫人误会了,非是欺负,当时我们就考虑到了沈兄体弱,所以才用了微微透光的帕子,为得就是不想误伤沈兄,谁知廖兄……哎。” “呵”苏安安冷笑,“既然知道夫君身体不适,那为何,陈公子又非要拉着我夫君去比试,甚至出言激他,仿佛夫君不应,便损了侯府名声似的,为此,夫君才勉强应下的。” 陈亭干干解释,说什么沈兄当年风采斐然,几人只是好奇,也是京城最近这游戏盛行,为了和沈兄拉近距离才玩的,确不是有意伤害,世子夫人误会了。 苏安安只回了句,“作弊就是作弊,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陈亭眯眼,一女人这么难搞。 廖泉这会儿不想纠结作弊,喊道:“我是作弊了,我承认,我无耻,你可以骂我,但是我真没有中伤沈兄,这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沈正道:“哼,狡辩之词,你儿时便与承儿在射击上多般较劲儿,却屡屡输于他手,你定是不甘,现在看承儿瞎了,借机报复,都想着伤他手,难道不会再想伤他人,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 “来人,拿下,送到廖家,我倒要看看,他廖家猖狂到何度,敢上门伤人。” 话落,立马有护卫上前,廖泉挣扎,房间吵闹,忽然,一声微弱的咳嗽声响起,房内安静了下来。 “夫人。” 苏安安忙过去,将他扶起,背后垫上枕头。 沈君承故作诧异道:“廖兄,当真只是想伤我的手?” 廖泉都快哭了,忙点头道:“是的,我真的只是瞄准了沈兄拿着鼓的手。” “我是射击塞的第三名,不可能准头那么差的,我真没有想中伤你,定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的。” 沈正这会儿官架子足足的,“哼,承儿莫要听他狡辩,三叔已经询问过,当时在场四个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呢,就是他故意的。” “不,他们四个,四个定是有鬼。” 出事后,如此台词一致,仿佛事先沟通好了似的,没一个站在他这边,一瞬间让廖泉觉得,坏了,今儿来怕是上当了。 他倏地看向陈亭。 呵,沈正认准了他狡辩,使了个眼色,正准备再让人动手,沈君承忽然出声了,“慢着。” 他伸出手,道:“我的手,确实被石子打到了。” 他缓缓解释,先是手被打到,他吃痛,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中了一记,霎时就昏了过去。 原本以为是廖泉过分,连发两子报复于他,但是廖泉却不承认,只说自己打了他的手,那证明,还有人出手了。 沈雍眉峰微凛,他也看到了承儿手上的伤。 何氏为了聊表关怀,忙走上前去,站在了沈君承的床边,看着手上的红肿,心疼的问:“哎呦这么严重,承儿疼不疼啊。” 沈雍蹙眉,这才注意,为什么只有三房在? 母亲和刘氏怎么都没来? 掌心一攥,沈雍忽然反应了过来,逆子,就不能安分一天! 杜茂明还没走,尽职的去检查,说:“手侧红肿,确为钝器所致,想来,廖公子真的是打中了世子的手侧。” 第128章 怎么,不敢? 说完,他又示意身后三个人。 那三个人立马跟着去衬:“确实确实,这个不准。” 一瞎子说能感应出方向,就有点扯。 沈雍顺势道:“此事承儿就莫要操心了,二叔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会让伤害你的人逍遥法外的,你身体不适,且好好歇着,二叔将他们带回去挨个查问。” 廖泉一听,就感觉坏了,现在不当面说清,出去后他满身嘴都无法解释,“侯爷,你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急道:“陈亭与沈君旭玩的亲近,侯爷是不是怕因为陈亭而牵扯到你儿子,所以打算赖上我?” 沈君旭和陈亭是狐朋狗友,京城皆知,要是不甚牵扯到陈亭,肯定也会联想到沈君旭的。 加之先前沈君旭就出了一桩丑闻,有了前车之鉴,只要传出之星半点,怕是都会被推向风口浪尖。 廖泉一下子想通了,“都是计,我算是看出来了!” “陈亭,定是你和沈君旭设计好的,想让沈君承出事,又不想背上罪名,所以就打定主意嫁祸给我?” “好啊好啊,你们都串通一气,真当我那么好欺负的,来啊,有本事就把本公子送到顺天府尹,现在就去,本公子倒要与你们好好辩一辩,将你们的用意全部抖出。” 沈雍瞬间沉了脸色,这廖泉,关键时刻带脑子了。 “承儿休要听他胡言乱语,这廖泉,定是想推脱责任,才挑拨你与君旭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君承微哂,都这样明显了,还打算包庇陈亭? 他眯眼,道:“这样,现场来一次。” 陈亭诧异,“什么意思?” 沈君承道:“陈亭不是怀疑我判断方向只是靠直觉,会出错吗?” “那你现场站在不同方位,往我这边击五个石子,只要我其中一个方向说错,我便承认此事与你无关。” 陈亭掌心一紧,这他该怎么回? 不应的话是心虚,应了的话,万一他真的全部说对呢,那他此次事件中绝对逃不掉了。 一瞬,他后悔答应沈君旭来测试沈君承了。 为了一个美人,真是亏大发了。 他犹豫,沈君承却道:“怎么,不敢?” “还是你心虚?” 陈亭倏地抬眸,梗着脖子道:“谁说我心虚?” “那就来。” 苏安安已经很配合的让李良去取了五个石子来,递到他手中,又在沈君承面前放了一面鼓。 陈亭捏着手里的五个子,心想,赌一把。 不赌就是相当于默认,唯有赌一把,还有机会。 就不信一个瞎子,这能精准辨别方位。 沈君承的卧房是长方形的,坐北朝南,床在西侧,要是侧方位,只有从东南北几个方向来。 他后退几步,众人散开,然后故意挑了个刁钻的角度,将石子投了过去。 过程中,他还刻意放缓了力道,为得就是让石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变小,影响他的听觉。 只是可惜啊可惜,沈君承用的是,看的…… “艮土,坎水,震木……” 他以八卦上列明的方位来讲的。 陈亭慌了,一连五发,他故意快速的射击,为得就是不给他细想的时间,没想到,他还是说对了。 怎么能有人做到这种地步,不可能,不可能…… 他气急败坏的说:“你作弊,你肯定是作弊了。” 沈雍和沈正则同时诧异的看着沈君承,到底是他的儿子吗? 到底是遗传了他的天赋吗? 两人一瞬间想到当年的捉弄,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回答…… 当时他和弟弟的布都透光,唯有大哥的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可也唯有他,蒙着眼睛,仍然能一字不差的将他们射击的方向说了出来。 一刹,两人仿佛在沈君承身上看到大哥的影子,看到,被大哥光辉掩盖的日子…… 沈正咽了咽口水,若是承儿不病,又将会是下一个大哥。 沈君承仿佛说了这么多话,真的累了,咳嗽两声虚弱道:“无话可说了。” 陈亭还在震惊中。 沈君承忽然自嘲道:“其实,对我不满的,是陈兄?” 若说廖泉屈于第三,有几分记恨,那么离第一最近的第二,岂不是更觉不甘。 年年第二,光耀被他掩盖,陈亭真就表现的这么大度吗? “今儿你上门,名义上是探望,但话语里却句句相激,以此让我上台,且廖兄也说了,帕子你准备的,鼓你拿的,石子你来分的,你又如何证明,你没有作弊呢?” 陈亭:“我,我……” 沈君承叹道:“二叔,结果已出,想来二叔定会为承儿讨一个说法?” 沈雍这才回神,看着陈亭闭眼,“放心,二叔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陈亭慌了,“不,不是我,我今日来是应……” “来人。”沈雍忽然打断了他,道:“将陈亭带去朝阳厅,再把陈家人喊来。” 话落,他使了一个眼色,陈亭像是明白了什么,闭嘴跟着前面的管家乖乖出去。 廖泉被松开了,掸了掸衣袖,瞟了了一眼剩下的三个朋友,冷笑一声,今儿一趟,可是让他看清平日里交往的都什么狐朋狗友了。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也灰溜溜的跟去了前厅。 沈雍安慰了两句,让他好好休息,然后带着人走了。 三房家也上前安慰了几句,带着仆婢离去。 一瞬间,乌泱泱的卧房安静了些许。 钱管家见廖泉还没走,刚想上来“请”,就被廖泉挥开,道:“我自会过去,不会跑的。” 然后就见他走了过来。 气势看着汹汹的,颇有种要干架的感觉。 苏安安心一紧,刚要出口喊潮声,忽的就见廖泉扑咚一声,跪在床前。 而后不由分说咚咚咚,三个响头,磕的一屋子人愣了下。 廖泉也不觉多丢人,磕完才爬起来道:“对不起,我存了心思捉弄你,还与他们串通一气坑你,但是你不仅不计前嫌,帮我洗清了嫌疑,没有冤枉我,我……我很是感激。” 沈君承若故意想报复,完全可以一口咬定是廖泉,因为他是第一个挑衅的,他记恨也正常,但他却没有,反而揭露了陈亭,就证明,至少沈兄心地坦荡,就事论事。 比那帮狐朋狗友强多了。 第135章 梦前世,遇见你 态度一下子冷淡了下来,让沈雍直眯眼。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捻了捻胡须,想起清儿说的,只得暂时忍一忍。 回到泽辉苑时,苏安安忙扶着他坐下来,紧张的问:“你要不要紧,要不要吃点止咳药?” 刚刚沈君承在大殿之上装的很像,加之杜茂明之前也说了他身体不好,不宜动大情绪,苏安安还是很担心的。 沈君承本想解释没什么的,可是莫名触及她关心的神情又咽了回去,道:“没事,老毛病了,帮我倒一杯秋梨水来。” 苏安安忙倒了一杯递过去。 他接过,道:“收拾下东西,我们明天去王府小住一段时日。” 在侯府确实不便,唯有出去,他才方便换个身份出去。 苏安安应了声,问:“那我们住多久?” 沈君承道:“一个月。” 他积压了许多事处理。 苏安安便起身去收拾东西了。 沈君承去了润德轩。 晚饭时分,三婶派人送的药膏到了,算得上好药,但是,没有沈君承调制出来的好用。 他淡淡的吩咐月落,收了起来,用他的。 苏安安打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花香,晚上沐浴完毕后,她挑了一点,抹在了脸上,顿时胀痛之感消除了些。 微凉,还蛮舒适。 她诧异的看了看沈君承,又想起梁明玉小小年纪会用毒,暗想,该不是梁明玉送他的? 摇了摇头,敛去多余的思绪,熄灯爬上了床。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苏安安照常爬到里面,没有碰到他,背对着他,思绪放空。 半晌,房间只有静悄悄的呼吸声,苏安安猜他应该睡了,忍不住翻了个身。 账内昏暗,看不大清他的样子,但是能感觉出,他睡姿蛮好,端端正正的,也不卷被子。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又翻了个身。 忽然,背后响起一道声音,“疼的睡不着?” 苏安安一愣,才反应过来,忙道:“没有,你的药膏很好用,想来明天就能消肿了。” 沈君承捏着眉心问:“那翻来覆去作甚?” 不仅翻来翻去,还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当他感觉不到啊。 苏安安抱着被子小声道:“抱歉,吵到你了。” 沈君承闭眼,问:“有心事?” 苏安安一顿,感觉他语气似乎带了一丝关心似的。 犹豫了下,她道:“你今天会不会怪我?” 因为她,让他与刘氏这么快有了裂痕。 沈君承道:“怪你做甚,伪装的,终究是伪装的,轻轻一撕,便能破了,与你无关。” 苏安安抿唇,“那会不会打乱你原有的计划?” 虽然他从未说过什么,但是苏安安感觉的出,他是有计划的,才能这么不骄不躁,不慌不忙。 沈君承瞥了她一眼,回道:“没有。” 苏安安一愣,他承认了。 刚刚那一句话,也算越矩的试探,本以为他会来句不该问的不要问,没想到,他承认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的信任又上升了些? 她抱着被子,看着他的侧颜没有再出声。 刘氏这一巴掌确实是意料之外,她本可以叮嘱翠烟不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但是莫名,她又存了点心思,想让他知道。 让他知道自己跟了他,立场也不好过的,想侧面赢得他一丝愧疚,以此庇佑她。 却不曾想,他如此大动干戈,把全家人集齐,甚至逼得沈雍动手打了刘氏一巴掌,还撤去了她的主中馈之权。 她其实最初以为,他能安慰一句,或者让自己小心点,这种反应呢。 结果,实在有些出乎她意料。 沈君承见她就这么睁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咳了一声道:“不用想太多,睡,明天去王妃奶奶家。” 在王妃奶奶家,她也会自在很多,不用像现在,还得跟着他一起受试探。 苏安安哦了一声,但是视线还没收回,反正他看不见。 沈君承:“……” 只好自己翻个身,背对着她。 莫名,被她这么抱着被子盯着,他有点……睡不着。 苏安安这才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包括他前世的结局,她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最后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睡,她做梦了。 梦到了前世。 月朗星稀,已是子时末,卿玉楼里依旧热闹非常,前院的丝竹弦乐隐隐飘到后巷。 后巷名为巷,但是很大,院里也栽种了许多树,只是到了冬天,树叶全落,只余光秃秃的枝丫在瑟瑟的冬夜里摆动。 苏安安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推窗,想透透气。 刚动,忽然一股缠绵的笛音传了过来。 那调子忧伤,婉转,可似乎又带了一丝轻快,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感觉,却让她一听,就爱上了。 她忙推开门,往声源之处寻。 猝不及防,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背靠着树,姿态随意,手中拿了一管纯白的玉笛。 听到动静,他停止了吹奏,两指一转,玉笛便被轻轻松松的收入到腰间,动作流利漂亮。 他转过头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苏安安忽的楞在原地,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 那双眼,眸色很浅,浅的让人感觉凉薄,下意识有些发憷。 但又不可否认,那双眼,其实很美…… 像是银灰色的琥珀,落入剔透的湖里,清澈,透明,美的夺人心魄…… ~~ 醒来时,天色微亮,泛着湛蓝色的光,将房间照的朦朦胧胧。 她眨了眨眼,目光有些放空,似乎还沉浸在梦里,觉得恍惚。 好久没梦到过前世了,没想到,竟然梦到了他。 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一个短暂的连过客都不如的人。 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坐了起来。 沈君承依旧比她起的早一点,此刻刚从耳房出来。 依旧带了白纱。 苏安安望了一眼,脑海中不禁浮现他的眼睛。 像,真的像。 可是,样貌却不同…… 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睡癔症了,起身开始更衣。 月落翠烟也端着盆进来,伺候主人们洗漱。 收拾完毕,她熟练的去衣柜前,帮他挑了一套衣服,主动帮他更衣。 扣腰封时,她微微靠近,沈君承一低头,便看到她如扇的睫毛,轻轻眨动。 第136章 去王府小住 微微察觉出,她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 往常翠烟帮她梳洗打扮时,她们都有说有笑的,今日却异常安静,甚至可以说,当时她发了呆。 沈君承暗想,是刘氏的缘故吗?她还在忧心吗? 莫名,他想安抚一句,没事的,他不会再让刘氏碰她。 苏安安帮他整理好衣襟,后退一步道:“好了,夫君。” 一句话,拉回了他的思绪,差点犯错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去用早膳。” 用完早膳,老王妃就派人来接了。 出侯府时,三房和沈雍来了,刘氏不在。 苏安安不以为意,刘氏肯定不愿意来的。 刚转身,似乎听闲言碎语,她听了两嘴,含含糊糊的,好像听到,刘氏昨夜抽风了,自己扇自己,扇了好几个巴掌。 她诧异,不知为何,第一时间看了看旁边的沈君承。 然而啥也看不出,他一向神情淡的出水,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演的温和。 摇摇头,提裙上了马车。 沈雍亲自送过到王府,却冷脸出来…… 只因老王妃看到苏安安脸上的伤痕时,一直追问,苏安安说了之后,老王妃脾气那叫一个暴啊。 就差让自己儿子再上朝参沈雍一本才罢休。 沈雍一直在旁解释,都是误会,内人也知错,已经在家反省了。 但人老王妃不听啊,直接说他们侯府苛待,果真如传闻一般,言语间带着批判。 沈雍好歹也是侯爷,面子还是要的,最后被老王妃说的面子挂不住,才匆匆告辞,说过些日子来接承儿。 沈雍走后,沈君承适时劝了王妃奶奶几句,老王妃这才回神,叹了口气。 苦了孩子了。 她当即决定,得让承儿多住一段时日,看看沈家态度改正没,不改就让承儿一直住着,左右不差这一口饭。 沈君承看到王妃奶奶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沈雍一走,气氛就活络了起来,老王妃拉着自己的儿媳妇,孙子孙女,先介绍了下。 苏安安忙起身给隋王妃行了个礼,被王妃托住,和蔼的说:“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她这才道谢落座回去。 延芳是老王妃的孙女,长得水灵,今年十六,很是爱笑,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嫂。 宋延庭十五,是弟弟,性子羞涩,也小声喊了句,“君承哥好,大嫂好。” 苏安安莞尔,微微颔首,夸了延芳真漂亮。 延芳笑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沈君承也笑着叫了两人,像是一个慈爱的兄长。 老王妃则敲了一下孙子的头,笑道:“小时候天天跟承儿屁股后跑的,怎么几年不见,还生分啊。” 宋延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道:“哪儿有,祖母,我就是感慨嘛,君承哥走的时候也还是个孩子呢,现在一转眼,都这么高了。” 沈君承身量不低,宋延庭比沈君承看着矮了一个头。 延芳打趣儿,“怎么,终于知道你矮了,那还不勤练武,多吃些,长高啊。” 宋延庭被说的赧然,身高是他的硬伤,“我,我还是会长的,我才十五呢,君承哥十五,说不定也就我这般高呢。” 沈君承也笑着配合道:“是是是,我十五的时候,也不高。” 宋延庭梗着脖子道:“看,我就说我还会长的嘛。” 一屋人忍着笑,隋王妃道:“行行行,你还会长的,长得比承儿还高。” 宋延庭就觉得他们都在逗他似的,有点赧然,一转头,忽的看见大嫂唇角含笑,也朝这边看着。 苏安安觉得这一家人的气氛真好,没那么复杂的关系,没那么多繁文缛节,隋王妃很亲和,老王妃很爽朗,性子也直。 刚开始她还有些紧张,听得宋延庭一番争论,莫名觉得这孩子挺可爱的。 瞅着宋延庭脸都急红了,顿时觉得愈发可爱了。 因为宋延庭有一张娃娃脸,就看着,很萌。 她友好的冲他笑了笑,宋延庭当即顿住了…… 而后脸色更红了,连大嫂都笑他了。 他挠了挠头,道:“不与你们说了,我去国子监了。” 老王妃摆摆手,“去去,赶紧多多读点数,不然身高不够,再不把书读好,以后哪儿个闺女敢嫁给你。” 宋延庭:“祖母……” 隋王妃道:“好啦好啦,你祖母与你开玩笑的,快去。” 宋延庭这才一一拜别告辞,很是有礼貌的孩子。 隋王妃笑道:“这孩子一向面皮薄,容易害羞,不禁打趣的,母亲,您还非要逗他。” 老王妃也宠溺的摇了摇头,说:“我还不是为了锻炼锻炼他啊。” 延芳跟着衬,“就是就是,一个大男人,这么羞涩做甚?” 老王妃特喜欢孙女,当即夸了句:“还是我芳儿大方。” 嘿嘿,延芳笑了笑,屋内氛围很是和乐。 唠了一会儿,老王妃切入主题,问道:“承儿,奶奶又请了杜太医,明天来帮你瞧瞧。” 昨天她听说承儿被伤着了,担心的要死,沈君承见王妃奶奶忧心,便稍稍透露了点说,没大事,王妃奶奶不必忧心。 老王妃便明白了,承儿向来不笨,想来是故意为之。 尽管如此,她还是担心,觉得请太医来看看。 沈君承听完,莞尔一笑,道:“劳王妃奶奶费心了,承儿惭愧。” 老王妃摇头,“你这孩子可别见外,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在这安心养一阵子再说。” 沈君承乖顺的嗯了一声。 很快到了中午,用完午膳后,老王妃带沈君承去了花苑。 老王妃府没怎么变,还是幼时玩耍的样子,偶有几间屋子翻新,添了假山布景,前厅以前开的火红火红的芍药也没了,改为雅兴的秋菊,但是那颗木兰树还在,开的铮铮向荣。 老王妃感慨的紧,“承儿还记得这花苑里以前有颗木兰树吗?” 沈君承道:“自是记得呢。” “那棵树,是王妃奶奶亲自栽种的,开花时甚美,承儿小时顽皮,爬到树上将花全部摘了去一次,可是惹得母亲生气,骂了我一顿。” 老王妃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有些岁月留下的温和,“是啊,那是我喜欢的花,你小子一次摘完霍霍了,可不得挨打。” 第137章 寝衣忘带了…… “那时你多皮啊,上天入地的,像极了一个小霸王,常常气的心莲头疼,却又不舍得打你。” 沈君承望着那木兰树,一时,也陷入了回忆。 母亲是宠他的,无论怎样,都不舍得打他…… 老王妃叹了口气,看到承儿也没出声,才反应过来,怕他神伤,忙岔开了一个话题。 年纪大了,就容易乏,饭后唠了会儿,老王妃就去午睡了。 后面的宅院住宿,由隋王妃亲自安排。 还是风亭水榭,以前他和母亲来住过的地方,沈君承忽的一瞬感慨,留不住的,是光阴。 苏安安也好奇的打量了下,虽不奢华,但是却极为雅致,而且打扫的很干净,没有那种久放置的霉味,想来,是经常有人打扫的。 她扶着沈君承坐下,好奇的问:“这里,是夫君儿时住过的地方吗?” 沈君承嗯了一声,道:“王妃奶奶很喜欢母亲,小时候母亲经常来玩,有时晚了,我们便住下。” 苏安安哦了一声,刚准备再四处看看,就听得前院传来延芳欢快的声音,“大嫂,你在吗?” 苏安安忙推开门,道:“在呢,延芳来了,屋里坐。” 延芳蹦蹦跳跳进来,像是个精灵,看着沈君承甜甜的喊了声君承哥。 沈君承笑了笑道:“怎的没有去午休?” 延芳道:“我才不睡呢,今儿大嫂来,我感觉与大嫂甚是投缘,想来找大嫂唠唠呢。” 祖母说让她多与嫂子亲近亲近,延芳闲来无事,便找过来了。 “对了,嫂子要午休吗,你们要是午休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你啦。” 此言一出,苏安安脸色漫上一层薄红,大白天的,她要与沈君承一起午休,还不被人误会。 “不,我也不午休,你来的刚好,我也无聊,咱们可以聊聊天呀。” 延芳没意识出不妥,嗯嗯了一声,一屁股坐下,巴拉巴拉的说,然后还介绍了园内风景。 怕她今天乏了,所以打算缓一天带嫂子四处逛逛。 苏安安应了声好,她也挺想看看的。 延芳喝了口水,跟沈君承搭了几句话,多半是问他在乡下好玩嘛? 被娇养大的孩子,看不太透里面的玄机,以为他在乡下过的万般惬意,用了一个好玩之词。 沈君承笑了笑,道:“好玩,有时间带你去我以前的院子看看。” 延芳笑着嗯了一声。 她有浅浅的酒窝,眼睛又格外明亮,很爱笑,笑起来很甜,很有感染力。 苏安安似乎被感染,也笑了笑。 她一笑,延芳就顿住了,慢半拍的说了一句,“嫂子,你笑起来真好看。” 沈君承下意识抬眸看了看。 “口脂也很好看呀。”她继续夸道。 某人的目光又落在她的口脂上。 忽然,他移开了视线,摸到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苏安安一顿,没想到小姑娘夸人这么直接,而后笑的更开了,“延芳也很好看呀,浅浅的酒窝很可爱。” 延芳就有点害羞,“我自知没有嫂子好看的,嫂子别安慰我啦。” 苏安安不以为然,美有千万种,延芳的就是可爱美,她觉得很好看。 延芳被夸得眼睛又亮了起来,好奇的问了句,“嫂子,你用的哪儿一家的口脂呀?” 她也想买个一样滴。 苏安安道:“不是买的,是我朋友送的,外面市场上没有,你喜欢嘛,喜欢的话我送你一瓶。” 延芳恩恩点头:“喜欢,我用水粉跟你交换。” 下意识她觉得应该对等交换,苏安安愈发喜欢这姑娘了,摆手说不用,本就是他们来叨扰,送点绵薄之礼是应当的。 她叫翠烟拿了出来,一次四盒,颜色各不同,她全部送给了延芳。 因为她忽然注意,延芳的交友圈肯定广,若是涂上她的唇脂也算为她做了个宣传,瑶娘那里还没来信,但是她估计十有八九阿蓝会同意。 店铺肯定要弄起来,在此之前,先把知名度打出也好。 不仅送了口脂,还有胭脂,她一并送了。 关于妆容打扮,女人总是唠不完,沈君承起身,让她们唠,他去隔壁风亭一坐。 延芳恩恩了声,表哥是个男人,肯定听得无聊,走了刚好,她继续拉着苏安安问还有没有别的色呀等等。 苏安安一一耐心回答,再多的色她暂时没有,要看阿蓝的,她说后续有了,都送她一套。 两人唠的欢快,一不注意,都大半个时辰啦。 延芳怕君承哥还要嫂子服侍,也不久留,抱着礼物告辞。 苏安安送到苑门口,等延芳走远,她才回屋,提笔写了一封信,道:“交给阿良,帮我寄出去。” 翠烟忙去办理。 李良这人有个习惯,到了一个地方,最先想法融入他们的圈子,都是小厮,李良送了些小小的见面礼,和几个小厮唠的欢快。 有意无意,总是可以最快得知一些消息。 听到翠烟过来,忙笑着走过来,喊道:“翠烟姐姐。” 翠烟看李良就如看弟弟,把信交给了他。 李良接过揣在怀里,撒丫子跑了。 不知是不是少年处在黄金发育期,刚来时还没翠烟高,这才两个多月,现在能跟翠烟一样高了。 翠烟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晚上隋王也回来了,老王妃一家人都在,为沈君承办了一个小小的接风宴。 这场接风宴比刘氏办的那场,温馨太多,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吃完饭。 饭后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唠了会儿,等回去时,都酉时末了。 苏安安打了一个哈欠,先去沐浴。 因为沈君承要泡药浴,所以后面洗。 折腾了一天,她有点乏,泡在浴桶里懒懒的,任由翠烟帮她擦洗后背。 准备出浴时,翠烟忽然惊讶道:“呀,小姐,我忘了把您那套薄寝衣带过来了。” 翠烟一拍脑门,暗道自己粗心。 苏安安看了一眼,道:“没事,那就换之前那套春天的。” 厚一点就厚一点,翠烟定也不是故意的,无所谓。 翠烟低头,小声道:“小姐,那套春天的和夏天的薄寝衣,奴婢放在一起的……” 言外之意,都忘记带了…… 苏安安:“……” 苏安安寝衣好几套,但是奈何是来小住,行礼不宜太多,翠烟就准备了两套,一套春天和夏天的,走的时候还想着装进箱笼的,没想到临走前忘了。 第141章 老王妃操心送“书” 杜茂明内心那个开森呀,但是面上他矜持的推辞,最后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老王妃又示意人坐,而后隐晦的问了句,“那个神医啊,承儿的身体,于房事方面,会有影响吗?” 杜茂明刚刚说的口渴,正端起一杯茶喝呢,闻听老王妃这句话,差点一口喷出去。 咳了一声道:“这个,这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老王妃放心了,“那,子嗣方面的话……” “……不成问题。” 想来他师兄那体格,子嗣方面应该是棒棒哒。 但是杜茂明又补了一句,“还是注意点,毕竟世子身体还在恢复期,子嗣一时半会不急的。” 老王妃懂,就是想知道个准音,心里就宽松了下来,只要好好调理,承儿也终究会再有意气风发的那一天。 她心甚慰,主动走到门口把杜茂明送了出去。 身后的桂嬷嬷看老王妃一脸笑容,忍住道:“小姐哪,这下,您该放心了。” 桂嬷嬷是老王妃当年的陪嫁,后嫁人后夫家生病死了,被人说克夫,又被老王妃接了回来,继续伺候在身边。 这一伺候,就是四十年,早已超越主仆,胜似姐妹了。 老王妃冲桂嬷嬷笑了笑,神态慈祥,“快把安安叫来,这个好消息我可得告诉她。” 桂嬷嬷应了声,忙差小婢女去请了。 苏安安急忙忙赶来,还以为怎么了,没想到听到的是沈君承康复有望的消息。 早在大厅那会儿杜太医便说了有望,老王妃单独留了杜太医,想来,是得到了杜太医的保证? 既然能保证,那估计确实以后问题不大了,至少寿命不是问题。 其实她的内心,也是欣喜的。 既然站在沈君承这边,肯定是沈君承越好,对她也有益处。 老王妃只告诉了安安沈君承的身体没大碍,但是眼睛康复的话题,暂时没提。 暂时留一线。 老王妃说了一会儿,拉着她的手感慨道:“等承儿的身体调理好了,你们两个呀努努力,争取明年让我当祖奶奶。” 苏安安顿了下,沈君承至今没碰过她,估计是有想法的。 也很有可能他痊愈了就不再需要她演戏了呢? 所以,子嗣啊,那是遥遥无期。 但是老人一脸期待,她只能装作羞赧,低头嗔道:“王妃奶奶~” 老王妃拍了拍她的手道:“这有啥好害羞的,都已经为人妇了。” 想起杜太医叮嘱了句注意点,老王妃也顺势叮嘱了句,“承儿还在调理阶段,你让他控制点,奶奶虽然急,子嗣也不急在一时的。” 这下说完,苏安安的脸更红了。 委实老王妃说的有些直接了。 她只好继续装羞,给蒙混过去。 适逢月落找来说该侍药了,苏安安忙溜了。 老王妃笑着打趣,“行了行了,去。” 瞅瞅这孙媳妇内敛的劲儿,耳朵都红透了呢。 两人一走,桂嬷嬷望着苏安安的身影,看了半晌,而后走上前来,耳语了几句。 老王妃一听,笑意慢慢僵住,“你确定没看错?” 桂嬷嬷道:“应该,奴婢也说不准,要不,请崔嬷嬷来看看?” 崔嬷嬷在宫里当差,那是不是妇人,在她面前走一眼就能看出来。 老王妃摆摆手,“算了。” 崔嬷嬷过来,万一不甚再传出承儿的什么隐疾,就不妥了。 她想了想作罢,叹气道,难怪一提起子嗣两人态度都有些避讳,刚她还以为安安害羞,现在想来,若是没同过房,怕是装羞蒙混呢? 她郁闷道:“是不是承儿的原因?” 安安这孩子相处两天,她觉得是挺乖巧一个孩子,侍奉夫君也用心,活了一把年纪,看人总是有些准头的。 唯一的变数,或许就是承儿了。 桂嬷嬷摇头:“这个未可知呢,但是奴婢猜测,可能也是世子的缘故。” 毕竟,眼睛不便,之前的身体也不好,可能就男性的尊严让他…… “哎,算了,暂时装不知,许是承儿身体好了,就开窍了。” 嗯,桂嬷嬷跟着衬了一句,又帮老王妃添了一杯茶。 老王妃还是有些操心的,端起茶杯,忽然问了句,“桂嬷嬷,你那里有没有册子?” 安安没有生母,那个续弦听说极其偏爱老二,想来安安出嫁时,也没人教过这些。 思来想去,就算不急,也可以提前给安安说道说道,准备准备了。 桂嬷嬷有一丝不自在,“奴婢自然没有,但是奴婢能弄到。” 老王妃嗯了一声,道:“弄点女方主动的那种,花样别太多,普通启蒙就行。” 桂嬷嬷老脸一红,为小姐还是跟当年一样直接感慨,应了声后,下去办理。 苏安安回到风亭水榭时,沈君承已经自己喝完药了,她忙适时递上一杯清水。 沈君承随口问:“去做什么了?” 苏安安道:“王妃奶奶找我唠了会嗑,顺便说了夫君的身体康复有望,让我好生伺候着。” 沈君承猜到了些,嗯了一声,道:“不用那么费心,杜太医会定时来的,你不用一直守着我,也可以出去逛逛。” “现在开始,我每天要定时打坐,也用不着你在旁侍奉。” 苏安安诧异,这沈君承倒是体贴,她刚想说下午想出去呢。 回来的途中,她碰到了延芳。 延芳要去宝衣阁定做衣服,拉她一道,刚好她也想去定做一套寝衣,就道:“那夫君,我待会儿跟延芳出去逛一下?” 沈君承嗯了声,“去,带上月落。” 苏安安开心道:“谢夫君。” 她忙去换了一套衣服,又铺了点胭脂水粉,去找延芳。 沈君承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到底还是小姑娘,喜欢逛街的。 两人乘坐马车出去,延芳薄纱覆面,苏安安便不用,到了宝衣阁,里面的老板立马亲自出来迎接,态度熟稔热络,显然延芳是常客。 延芳道:“老板娘,最近有没有新款式呀?” “有,有,最近月娘又出了两套水仙裙,这都还没对外销售呢,先拿给您看哈。” 第143章 给媳妇买衣服 老板娘自动过滤苏安安的话,忙吩咐小婢女去拿。 是一套半薄纱材质的,欲遮不遮,腰身掐的纤细,领口开的也低,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不太庄重。 苏安安摇头。 延芳却道:“哇哦,还真是配套的啊,挺好看的,嫂子就带一套。” 老板娘衬:“是呀,是呀,带一套嘛,反正平日里就寝才穿,除了夫君别人也看不到吗,夫人莫要害羞哪。” 苏安安脸一红,觉得还是不妥,还想再拒绝,就听延芳说,“那包起来,包起来。” “诶,好的。” 显然啊,老板娘更听延芳的。 苏安安抿了抿唇,她今日出门只带了一千二百两。 不知道这寝衣多少钱,万一超了,岂不尴尬? 翠烟也有点没底儿,看了看小姐。 苏安安心一横,想着与其等报出价格,钱不够,还不如态度强硬一点直接说不要呢。 她还没开口呢,就听得月落上前一步,问道:“老板娘,这寝衣多少钱?” “三百两哈。” 翠烟从袖口一卷银票,数了下,道:“老板娘看看。” 老板娘一愣,丫的这夫人是大客户啊。 瞅瞅这随身丫鬟手里的银票,最大那张面额万两啊。 妈诶,大客户,大客户。 虽然猜到宋小姐的朋友有钱,但是出门就带万两在身上,这是多有钱啊,于是那态度更热络了,还数什么数,她直接揣在袖口里,招待的更为热情了。 翠烟则诧异的看着月落,眼神询问了下:你哪儿来的钱? 苏安安也看向月落。 月落莞尔一笑,道:“夫人出来逛街,世子无法陪同,内心亏欠,只好叮嘱奴婢但凡夫人看上的,直接买就行。” 延芳一听,贼兮兮的调侃道:“哎呀,大哥好贴心呀。” “走走走,我们再逛逛,多让大哥给大嫂买一点东西。” 苏安安却拉住她,道:“延芳,我不买什么了,真的,我衣服也多,你要是打算再看看,我陪你看就是。” 虽然不知道沈君承怎么舍得给她花钱了,但是苏安安花的不安心。 许是,他做个面子也不一定,毕竟,不可能让世子夫人捉襟见肘。 还是点到即止。 延芳耸肩,“好,大嫂要为大哥省钱,延芳能怎么办呢?” “延芳~”苏安安嗔她一眼。 延芳笑的贼兮兮的,“好啦好啦,我也不逛了,买的差不多,我们回去。” “嗯,好。” 老板娘见两人要走,忽然道:“两位贵客今儿消费满千两,每人再送两件小衣给您,回去穿得好,以后再来我们家哈。” 小衣材质再好能占多少布料嘛,主要是揽住顾客呀。 延芳停住脚步,故意打趣儿道:“老板娘,平日里可没见你送我东西呀。” 老板娘嗔道:“哎呦,我的大小姐诶,您这就冤枉我了,还不是您看不上我送的东西呀,我只好每次给您抹的零头嘛。” “您都是我们贵宾,我怎么会尽可能的给您优惠嘛。” 延芳笑道:“好啦,逗你的,快带我们去挑小衣。” “诶,好的。” 老板娘将人带上了三楼,一房间都是各色的小衣,各种花色绣样,还有奔放的款式,宝衣阁里不很是齐全。 这苏安安哪里好意思挑,让老板娘自己随意送两条就行。 老板娘瞄了一眼她的胸围,立马去拿了。 延芳随便拿了两条包起来,问了句,“老板娘,那我的就没有配套的寝衣嘛?” 老板娘:嗐,都有的,只是负责绣淡绿寝衣的绣娘这两天不大舒服,耽搁了,所以那配套的寝衣没有一并送来,只有黛紫色的带来了。” “宋小姐放心,等那套赶制出来,我直接派人送到王府上哈。” 延芳点了点头,“行,帐记着,月底去王府结。” “诶,好的宋小姐。” 两人刚到一楼,还没走出门口呢,迎面就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人。 延芳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松开苏安安的手臂,往前小跑了两步,开心道:“周大哥,好巧呀。” 周清一顿,装作诧异道:“好巧,延芳来买衣服吗?” 他看向老板娘,道:“三娘,帐免了。” 老板娘非常有眼色,忙应道:“好的好的,会长。” 延芳道:“不行,周大哥,怎么能让你破费呢,你已经帮我免了几次啦。” “要是再这样,下次我就不来了哦。” 周清语气宠溺,“跟我客气什么,送你两套衣服周大哥还能破产不成?” “好了,别在意了,还想买点别的吗?” 延芳小脸一红,低下头道:“不,不用了,都买的差不多了。” 周清道:“首饰要看看吗,最近碧玉轩又到了一批首饰,有你一向喜欢的东海珍珠,我给你留着呢。” 说起珍珠,延芳的眼睛就亮晶晶的,她就喜欢珍珠。 她跑到苏安安面前,欢快的问:“大嫂,你要买首饰嘛?” “隔壁碧玉轩是周大哥的,我们去买可以打折哦。” 苏安安莞尔,小声道:“不用了,延芳,我们今日出来的够久啦。” 周清这才像刚发现苏安安似的,诧异道:“原来沈夫人也在,失礼失礼。” 苏安安微微颔首,回了一个礼,道:“周公子客气了。” 延芳诧异的问:“周大哥,你和大嫂认识呀。” 周清道:“嗯,有过两面之缘。” 延芳好奇,而后脑子一转才想起,周大哥是宣懿侯的养子,沈大哥最近回了侯府,两人肯定碰到过,肯定也认识嘛。 她一拍脑门,“瞅我这记性。” “那刚好,我们一起逛逛呗。” 周清笑道:“乐意奉陪。” 苏安安却有些犹豫,延芳便上前挽起她的胳膊撒娇。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和周清一起出现不妥,但若是大嫂在,不就可以了嘛。 苏安安架不住延芳的软磨,只好点头答应。 延芳高兴的小蹦了一下,活泼可爱的,一点没有大小姐的架子。 苏安安不仅笑了笑,眉眼温柔。 周清瞟了一眼,不语。 走时,他回头,忽然来了句,“三娘,这位夫人的帐一并免了。” 苏安安拒绝,“我的已经付过钱了,周公子好意心领。” 第171章 只怪你太漂亮了 营里的女子他可是一个都瞧不上,憋了一个多月,可是憋坏了。 这不,欠周会长一个人情,周清给他悄悄带了出来,还弄的全是一些小门小户的官家小姐。 不管怎样,比军营里的好太多了,他很满意,正享受着呢,谁知道就被人撞到了。 一声“哥哥”沈湘怡真的胃里翻涌,但是她忍,甩了一句,“我说不乱说就不会。” 她说个屁啊说,真被人知道她看到这种肮脏场面,也会连累她名声的,她才不傻,只当自己眼睛被污染了一次。 宋岩表现的不信,肾虚的靠着门框,道:“哥哥不信,要不,你去找个人来加入我们,哥哥就相信你跟我们是一伙的,不会乱说,就放你回去呢。” 沈湘怡笑了,本想着这人有病,自己胡作非为还拉着她,刚想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 眉间几分犹豫。 宋岩见她犹豫了,当即一笑,和她哥哥一样,一样的狠。 但是,他喜欢。 屋里的三四个不够完,他也玩腻了,一眼看破沈湘怡的担忧,就支招道:“你用计骗一个过来就行,事后如何,跟你无关,再说没人敢吱声的,哥哥有本事让她们闭嘴的。” 宋岩是有本事,玩了多少女人了,谁闹大过,就前一次被人有意闹大了又如何,她哥哥都受牵连了,他不还没事儿人一样。 沈湘怡攥了攥掌心,忽然问了句,“什么样的女子你都敢玩吗?” 宋岩切了一声,“只要你弄得来,哥哥就敢。” 曹家式微,这个宴会真正的名媛都懒得来,就是一些小门小户的来巴结,沈湘怡会来,是因为她爱炫耀,喜欢被吹捧的感觉,真的有底蕴的人,可都是低调的很…… 所以,宋岩无法无天,一点也不担心。 沈湘怡抬了抬下巴,道:“行,我这就给你找一个来。” 宋岩风流的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君旭的妹妹,就是跟普通姑娘不一样,哥哥在这等着你。” 沈湘怡转身走了,宋岩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侍卫去悄悄跟着。 曹建斌爽了第一波出来,眸色浑浊,道:“这几个还不够小公爷玩嘛?” 宋岩回眸瞥了一眼屋内凌乱,道:“啧,不带劲儿。” 主要是样貌不够惹眼,要是像上次他遇见的那个小妇人,呵,他能玩儿死。 他转身,又回了屋,对沈湘怡找谁有了点期待,一把推开贴上来的女子,眸子透着一丝阴险和色气。 曹建斌被带混了,但也不敢招惹小公爷,自己玩自己的,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千金小姐,事后给点钱打发了就是。 再说女子遇到这种事儿,谁能说出口,这才造就了他们愈发的肆无忌惮,内里腐朽。 沈湘怡回去时,萧婉蓉似乎有事儿提前走了。 延芳也不在,不知去哪儿了,丢下苏安安一人在人群里坐着等她。 她周边坐了好几个小姐,都在问她平日里用的什么脂粉等,苏安安一一回应,侧颜婉约,尤其是温柔一笑时。 皆是风情。 沈湘怡抿了下唇,苏安安太漂亮了,漂亮的走到哪儿都忍不住让人注目,有了她,谁还能注意到她的美貌? 再加上她背叛了母亲,不顾母亲的提拔。 不是母亲给她指婚,她那身家累死能攀上世子夫人的位置。 是她忘恩负义,不知廉耻,并且还害的母亲掌中馈之权被夺,又被禁足,她应该受罚的。 她不敢动萧婉蓉,不敢动宋延芳,可是,能动苏安安。 因为沈君承是个瞎子,便是她被玩弄了,他也不知道,再说知道又如何,还能做什么? 一个没用的瞎子霸着哥哥的世子之位,要是气死了倒也是刚好,一箭双雕。 思及此,她眉眼冷了下来,去找了曹琳悦。 她可不傻,这种事儿,就是扯,也该扯上主人家才是。 先前萧婉蓉在,难免忽略了下沈湘怡,曹琳悦这个时候可是热情的很。 沈湘怡淡淡一笑,难得没有讥讽,态度友好的表示明白。 曹琳悦诧异,这沈湘怡吃错药了不成。 正疑惑着呢,就听沈湘怡附耳过来,悄声嘀咕了几句。 曹琳悦一顿,看着湘怡眼里的光,想着大概是有了新的捉弄人的法子。 她也不喜欢苏安安,将她今日的风头抢了去。 她们都有一个通病,柿子挑软的捏。 论看不惯,延芳,萧婉蓉两个人都不满,但是两个人又能如何。 曹琳悦笑了笑,道:“那你去等着,我将人给你引去。” “但是湘怡,可不能太过分了哦。” 要是闹出命就不行。 沈湘怡啧了一声,“我刚刚见你西苑有个浅塘,就是捉弄她一下,让她出个糗,她好说歹说也是我大嫂呢,我能对她做什么嘛。” 曹琳悦并不知道西苑的事儿,哥哥是瞒着她的。 一想苏安安到底是沈湘怡的嫂子,她估计就是恶作剧。 再说,那个水快干的塘子确实淹不死人,就是能把人淹的满身是泥,一身狼狈。 她也喜欢看热闹,扶了一下发钗,道:“那你过去等着。” 沈湘怡莞尔一笑,看了曹琳悦一眼,两个人此刻跟多么好的姐妹似的。 曹琳悦走了过去,笑呵呵的坐在了苏安安对面,与之攀谈。 不一会儿丫鬟抱了一个雪白可爱的狗狗过来。 这是曹老夫人养的,性子很温顺,曹琳悦平日里也会抱,故此,这狗狗还是很听她话的。 苏安安见她这狗雪白干净,毛茸茸的,一时手痒。 以前她养的那只也很好看。 曹琳悦看到苏安安眼里的一抹喜欢,挑了挑眉,沈湘怡没说错,这苏安安竟然喜欢狗。 她抱着狗狗,邀约道:“我看世子夫人一人坐着也无聊,不如与我一道去遛遛狗。” 苏安安并不怎么想去遛,延芳不知忽然跑哪儿去了,打算等延芳回来就告辞的。 可是这狗委实可爱,冲着她哈哈哈的,惹人怜,一瞬间她就心痒想抱抱。 曹琳悦瞧出来了,当即直接把狗狗递给了苏安安,道:“走嘛,七月的花开的也甚好,我带世子夫人参观下嘛。” 苏安安想推辞,可是怀里这毛茸茸的触感真的让她手痒,犹豫一下,就被曹琳悦拉着去逛了。 第172章 小美人,还记得我吗 翠烟赶忙跟上,月落倒是谨慎了起来,跟上脚步,一路在看。 苏安安没心思看花儿,一直在撸毛,这狗狗意外的温顺,眯着眼睛任由苏安安怎么摆弄。 到底按捺不住喜欢,苏安安多撸了几下,一时没注意她们越走越有点偏。 月落见势头有些不对,忽然出声,“夫人,奴婢好像看到延芳小姐回去了,您刚刚不是说延芳小姐来了我们就回去嘛?” 翠烟回头看了看,她都没看到延芳小姐呢,月落眼神真好使。 苏安安脚步一顿,也注意到了走的位置有些偏,防人之心不可无,幸亏月落提醒。 她把狗狗递给了曹琳悦,客气道:“不早了,曹小姐,我们该回去了,感谢你的招待。” 曹琳悦眼瞅着就要带到那边池塘了,这人要回去,岂不功亏一篑,她刚想说点什么把人挽回,忽然看到暗处的沈湘怡冲她使了个眼色。 曹琳悦会意,哦,带到这儿也行是? 她将怀里的狗狗给身后的婢女抱着,擦了额头莫须有的汗,道:“世子夫人客气了,确实有点晚了,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刚好,我也不知怎的也有些头晕,就先回去休息了。” 人家不舒服,苏安安自然是面上关心了几句。 曹琳悦笑着说没事,回去歇歇,不能陪世子夫人回去了。 苏安安道无事,左右不远,她自己回去就行。 曹琳悦垂下的眼睫内闪过一丝狡黠,转身走了。 月落扫过,内心总觉得有猫腻,拉着少夫人刚想回到人群聚集之地,忽然,涌现了几个侍卫出来。 个个腰间佩刀,身形肃凛,一看便是训练过的,不像普通的护卫。 翠烟吓得忙抓住小姐的袖子,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家夫人可是你们小姐的客人,你们这样带刀相向,是什么意思?” 侍卫没理会翠烟,直接道:“这位夫人,我家公子有请。” 苏安安也诧异,曹琳悦竟然这么明晃晃的不安好心。 她抬眸,攥紧了掌心,尽量平静道:“你们公子是谁?” 侍卫没说,只道:“夫人去了便知。” “我若不去呢?” 侍卫唰的抽剑,动静吓得翠烟一哆嗦。 月落蹙眉,环视了这一圈几个护卫。 苏安安内心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刚想着怎么逃走呢,忽然听到了一道懒散又不满的声音。 “怎的带个人,半天还没带来?” 一个弱女子,一群侍卫还没捉来,越来越没用了。 宋岩拢了下衣服,手里拿着酒壶摇晃而来。 侍卫们都是后背一紧,忙认错道:“属下这就把人捉过去。” 话刚落,那个带头的侍卫就被酒壶砸了一身。 宋岩浑浊的眸子忽然发亮,带着变态般的兴奋,“捉什么捉,这般漂亮的美人,怎可粗鲁对待呢。” 是她,竟然是她! 宋岩兴奋的立马有了反应。 沈湘怡啊沈湘怡,你可真是一个好妹妹,哈哈哈。 当时让她跑了,找寻无果,怎么都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她。 宋岩往前走,眼神猥琐的让人头皮发麻,“小美人,还记得我吗?” 翠烟和苏安安同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硬了。 是宋岩! 来京城后,苏安安探听到宋岩被鲁亲王迫于压力将宋岩送到军营里去了,不该这么快出来的? 翠烟手都在哆嗦,拽着小姐的袖子,道:“你,你不要过来,我告,告诉你,我家小姐可是,是世子夫人,你休得无礼。” 世子夫人?宋岩还真顿了下,随后想起了什么,忽然一哂,“哦,那个瞎子?” 难怪在洛城那小地方能碰到这种美人,原来是沈君承那个病秧子的夫人。 宋岩丝毫不放在心上,一个瞎子而已,沈家可是讨厌他的很,出事了也没人为他出头的,哈哈哈,这可真是送到嘴边的肉,可以肆无忌惮了。 苏安安心慌了,曹琳悦竟然故意把她送给宋岩! 她猛地抬眸,四处一看,就看到了躲在树后的沈湘怡。 还有瞪大了眼睛的曹琳悦。 曹琳悦本是想留下看热闹的,哪儿知看的是这一幕。 连忙抓着沈湘怡问:“你不是说只是把她推到泥塘里去,现在让一群人围着她干嘛?” 总不能直接让人糟蹋了她的清白,要是在曹家出事,那她肯定脱不了责任啊。 她还没看到宋岩的正面,只猜是沈湘怡找的一个公子哥。 沈湘怡淡淡道:“我怎么知道那一群人围着她干嘛,又不是我把她带去的,我也是路过,刚好瞧到嘛?” 几句话,将责任撇的干干净净,曹琳悦不傻,立马知道上当了。 沈湘怡是疯了,那好歹也是她大嫂,她竟然这么恶作剧。 她气的赶紧提裙出去,就要去喊人。 沈湘怡笑了笑,道:“那人是宋岩。” 曹琳悦猛地一怔,脚步顿住了。 竟然是宋岩,出了名的恶霸,他们曹家招惹不起。 沈湘怡又道:“里面不只是宋岩,还有你三个哥哥,今日都在这西苑与宋岩厮混,掳了几个小姐在里面快活呢,你确定,要去义愤填膺的揭露?” 曹琳悦几个哥哥的德行她知道,没想到竟在今日也如此放肆。 她倏地回眸,气的音色在颤,“沈湘怡,你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哥哥和宋岩在西苑厮混,故意让自己把苏安安引来,吸引了宋岩的注意,那宋岩是个色胚,看到苏安安这等姿色焉能放过。 沈湘怡耸耸肩,道:“你不是也想看人出糗吗,我又没逼你。” 曹琳悦咬唇,看人出糗和让人身败名裂,玩弄致死是两种不同的观念。 她坏了点,但是也万万没想这么狠啊。 沈湘怡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切”了一声,装什么好人。 她淡淡道:“纵使你现在出去喊人,搅和了宋岩,你猜苏安安被救之后,会感激你吗?” “不,她只会认为你早有预谋,故意为之,一准的把你拉下水。” 曹琳悦指尖一僵,苏安安没被糟蹋,但也肯定记恨她了,毕竟是她把人带过来的,那事后她肯定咬定她不怀好意。 第173章 被捉走 家里本就式微,人脉不行,沈家好歹有个宣懿侯,为了面子,沈雍也会出面,到时,家里只能把她交出去。 那她这一辈子岂不是就毁了。 见她没往前走,沈湘怡笑了,就知道曹琳悦又不是什么善人,她道:“你放心,沈君承就是一个瞎子,苏安安被怎么样了他也没本事为她讨回公道,再说,苏安安真被糟蹋了肯定也是死死捂着不敢说,这事儿不会闹大的,你就当不知呗。” “我们两个呢只是在游玩,刚好无意间看到了苏安安勾搭宋公子,想攀龙附凤,主动献身的,与我们两个无关,不是吗?” 曹琳悦慢慢后退,退到原点,半晌,也附和了句,“是,我们只是路过,是她不自爱,是她想嫌弃自己丈夫是个瞎子故意献身给别人的。” 与她无关,与她们无关! 沈湘怡以团扇掩住了唇角恶毒的笑意,只留一双得意的眉眼。 今日过后,她苏安安就是有了把柄落在她手里,看她日后还敢不乖乖听话。 她提着裙摆潇洒转身,曹琳悦最后望了一眼,也转了身。 是你运气不好,是你长得太漂亮被人看上,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 苏安安见两人的背影,银牙暗咬。 沈湘怡,曹琳悦!! 她今日若侥幸逃脱,他日定要复仇。 她刚收回视线,宋岩已经迫不及待冲过来了。 小美人,他这次一定要亲自捉! 苏安安立马往旁边一闪,刚想能不能找个空子钻出这包围跑呢,就见宋岩砰的一声,被直直的踹飞了出去。 出脚的是月落,又快又狠。 翠烟诧异,“月落,你会武?” 月落根本没时间解释,立马迎上再次冲上来的侍卫。 宋岩不察一个小丫鬟还会武,被踹的都吐了。 爬起来捂着胸口就道:“给我上,把这个小贱人抓起来,要活的。” 敢踹他的,他得留活口死命折腾。 月落一个回旋,踢中侍卫的手腕,趁机抢了他的剑,与之拼杀起来,大声道:“我来拖住他们,少夫人,翠烟,快跑!” 苏安安也有些诧异,但是没有像翠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而是叮嘱了句,“月落,保命要紧。”然后立马拉着翠烟走。 不是她无情义,而是这个时候她们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她们不会武,根本帮不上忙,只能跑,或许她们跑出去,月落还能寻个空子逃。 只要跑到人群之中,找到潮声,许是还能救月落一命。 潮声是侍卫,不方便进院子,在小厮专门的地方守着的。 月落没时间回话了,她是有些功夫,但是五六个护卫同时砍过来,她随手夺的武器也不擅长,对付起来是失利的。 她心急如焚,幻影呢,幻夜呢,都去了哪里? 她实在顶不住,只得大声喊:“幻影,幻影!” 没人回应,三人仿佛消失了一样,月落内心跌到谷底,怎么会那么巧,如果只是沈湘怡和曹琳悦之间的算计,为什么幻影和幻夜他们都不见了? 她稍微分个神,腹部就被踹了一脚,当即吐了一口血。 翠烟听到动静一回眸,立马担心的大喊一声,“月落!” 苏安安也忍不住回眸,看到月落挂彩,内心一紧。 月落连唇角的血迹都没擦,立马爬起来接下另一招,吼道:“跑啊。” “快跑啊!” 保护主母,是她的使命。 有个侍卫转身就要去追她们,月落立马将手里的剑掷出,直穿那人胸膛。 因为没有武器格挡,她同样被人捅了一剑,鲜血撒了一地。 翠烟登时吓得大叫了一声,她何尝见过这种场面。 苏安安比这更血腥的场面都见过,依旧冷静,但是内心却非常愧疚的说了句,对不起,最后回眸看她一眼,立马拉着哭着的翠烟跑。 边跑边大喊:“救命,救命!来人啊!” 来人啊,潮声,潮声… 快来救救月落啊…… 两个人同时大喊,到底是惊动了前院里莺莺燕燕的人群。 只是还没待众人再次倾听,瞬间,又什么声音都没了。 曹琳悦往西苑那边看一眼,立马分散众人注意力,道:“来来来,这是我特意为大家准备的糕点,你们尝尝,可是望月酒楼的大厨请府里来做的呢。” 一听望月酒楼,就知道是好东西,曹琳悦顿时被围了起来,欢声笑语,刚刚那插曲一般的喊被人忽略。 延芳回来了,面色有些疑惑,刚刚明明看到了周大哥的背影的,怎的追上去一看不是呢。 就是一个和周大哥几分相似的人,说是曹家大公子的朋友,大概是看上她了,非拉着她絮絮叨叨。 延芳本是秉着礼貌含糊应了两句,谁想到对方话忒多,东拉西扯的,把她弄得烦,最后直接拂袖走人。 来到花苑里,正打算跟大嫂回去呢,忽的不见人了,月落和翠烟也不在。 她走过去,直接问,“曹琳悦,我大嫂呢?” 曹琳悦正被众星拱月呢,笑着来一句,“哦,可能去如厕了,两个丫鬟也陪她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延芳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心想着再等一会儿。 沈湘怡走了过来,跟曹琳悦告辞,走时,看了宋延芳一眼,笑的意味不明的。 宋延芳蹙眉,总觉得沈湘怡阴阳怪气的,白了一眼,懒得看她。 沈湘怡心情很好的没计较,转身走了。 苏安安是宋延芳带来的,如果真出了事儿,老王府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沈君承如果再和老王府闹掰,那可是最后一个仰仗都没了。 呵呵,一举三得呢。 西苑。 两人刚跑到西苑门口,眼看着就要出去,宋岩倏地一剑横了过来,剑锋堪堪擦着苏安安的脸颊,剑气个割断了她鬓边的发丝。 翠烟登时倒抽一口气,大喊了一声,“小姐!” 苏安安猛地停住脚步,看着旁边恶魔般的人。 “跑啊,怎么不跑了?” 宋岩唇角含着狰狞的笑,手中的剑说不上是激动的拿不稳,还是虚的拿不住,一直在苏安安脸颊边颤。 “你再往前跑一步,看看是本公子的剑快,还是你跑的快。” 第174章 你不脏…… 苏安安掌心攥了攥,忽的往后退了一步,故意表现的十分恐慌,道:“我不跑了,不跑了,你别杀我。” 呵呵,宋岩嗤了一声,见她眸子里的恐慌,满意了。 怪能耐呢,真以为能跑出他的手掌心。 他刚刚放松一瞬,苏安安就瞅准了时机,拔下发间那支尖锐的兰花簪,直往宋岩脖子上刺去。 宋岩再玩世不恭,也是有点功夫底子的,当即就察觉到,一个反剪把苏安安勒住,夺了她手中的簪子扔在地下,直接一个手刀将人放晕了过去。 雕虫小技。 他还是喜欢听话乖巧的女子,有点傲劲儿可以,想着杀他可就欠调教了。 他看了翠烟刚刚站的位置,现在已经没人了。 看着昏睡在自己怀里的人,宋岩冷笑了一声,以为让你的丫鬟寻到机会跑出去,就能有人来救你了吗? 刚刚苏安安那一举动,其实是分散了宋岩的注意力,让翠烟趁机逃了,宋岩看出来了,也懒得追,直接吩咐道:“来人,将人带去琥珀庄。” 琥珀庄是宋岩的一处别苑,外人不知,那是他专门寻欢作乐的地方,地处荒郊,随便他怎么玩,也惊动不了人,而且荒郊也有荒郊的刺激。 他要把小美人带去慢慢玩! 月落毕竟不是杀手出身,苦撑到现在,早已不敌,被几个侍卫活捉了去,押着跪在地上,浑身是血。 宋岩看了眼,上去就是狠狠一巴掌,打的月落耳膜轰鸣,吐了一大口血。 宋岩忽然用脚尖挑起她的下巴,啧,倒也有两分姿色。 “留她一命,到时候,可以……” 嘿嘿,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猥琐又残忍。 他转身,这个时候曹家三兄弟早也惊动,只是没敢出来。 这可是闹出人命了啊。 月落刚刚杀了两三个护卫,此时院里都是血。 宋岩淡淡道:“都是些没用的人而已,没事,回头你们处理下就行。” “那个,”他指了指月落,道:“留给你们玩,记得别玩死,留着她我自有用处。” 曹建斌这个时候哪儿还有心思看那边浑身是血的婢女,忙压着恐慌笑呵呵的陪着笑。 曹老二则是一眼瞥到了被扛走的苏安安的容貌,色心壮胆,加上他嗑了五石散,让他浑浑的来了句,“那个,那个小美人小公爷不能分享下嘛?” 宋岩睨了一眼,看着今日曹家让他遇到了小美人的份上,他没动手,而是淡淡来了句,“等本公子玩腻。” 曹家老三掐了老二一把,这个小魔王看中的人也敢惦记。 老二清醒了点,忙陪着笑,让小公爷好好玩,善后的事儿,交给他们。 宋岩满意他们的识趣儿,许了一点好处转身离去。 他迫不及待的要去享用自己的美味。 宋岩走的后门。 在安静的巷子里,远处一颗粗壮的大树后,立着一抹青色的身影。 他看着苏安安被扔上马车,那些侍卫匆匆纵马出行,才走了出来,问:“消息放出去了没有?” 阿忠道:“回主子,一个时辰前就放出去了。” “鲁亲王那边呢?” “回主子,也通知了。” 周清嗯了一声,道:“乔装一下,我们去临安。” 临安那批兵器,是他的了。 之前他不管不问,任由冷莫言奔波,左右到最后,都是为他做嫁衣。 阿忠应是。 周清望了望刚刚马车停放的位置,垂下了眼睫。 不知为何,看苏安安被扔上马车的一瞬,他竟然有点不安。 说不清道不明的,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那为何,就有种什么在流失的感觉呢。 那感觉太仓促,一闪而过,他抓不住…… 阿忠催促,他们该走了。 周清收回视线,陇上披风的帽子,遮住了清隽的眉眼。 过了今天,她和他再也不会有交集。 不必要的情绪,从来不属于他。 他大步走过,可是刚越过之前马车停留的地方,忽然,他顿住了脚步,整个人宛如僵住了一般。 阿忠不明所以,“主子?” 周清慢慢回眸,不敢置信的望着地下躺着的那一枚玉蝴蝶。 走过去,缓缓蹲下,捡起那枚玉蝴蝶放在掌心,动作有那么一丝丝轻颤。 刚刚苏安安被粗鲁的扔上马车时,他离得远,似乎看到有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他只当是女子发钗耳环什么的,懒得看,直到现在…… 霎时,脑海里那娇蛮的大小姐腰间坠着的玉蝴蝶就划过了他的眼前,那么清晰。 她很喜欢那个玉蝴蝶,走到哪儿都带着,极为宝贵,却对他说过,“看在你教会我下棋的份上,就给你看一下。” 岫玉的质地,莹白无暇,触手温润。 一如当年…… 只是,现在这块玉上蒙了灰尘,坠带被拽断,仿佛当年他污浊的手将她的玉弄脏。 他慌乱的抽回手,满面羞窘。 她却没有介意,还用柔软的丝帕细细擦过他的掌心,笑着同他说:“你不脏……” 脆嫩嫩的嗓音久久挥之不散。 周清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的闭眼…… 如果早点看到这块玉,他一定认得出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在挂在腰间,而是挂在了脖子上,为什么…… 阿忠不明白主子捡一块玉作甚,刚想再出声催促要走了,忽然胸口猛地一痛。 周清转身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掌,眸子猩红道:“谁指使你的,说!” 阿忠,阿忠,赋予他这个名字时,周清就只有一个要求,人如其名。 忠心耿耿,一辈子不背叛。 阿忠也确实没让他失望,事事顺从,只听命令,不管对错。 导致他愈发信任,都没去核实苏安安的事儿。 他明明查到了苏安安就是他要找的人,却隐瞒不说,导致了他错误的判断。 阿忠捂着胸口倒退几步才站稳,唇角溢出血迹,但他没擦,见此立马跪了下去,“无人指使,是属下自作主张,属下知错,等事成之后任由主子发落,求主子现在以大事为重!” 一句大事为重,让周清忽然扯起一抹嘲讽的笑,说白了,阿忠忠于的是他的血脉,不是他这个人。 都会自己判断利弊了。 第175章 琥珀庄 他猛地转身,袍风冷冽,留下一句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被我发现,你便以死谢罪。” 阿忠叩首,“是,主子。” 再抬眸时,主子已经策马出去追宋岩,就算要利用,他也不能让她被宋岩糟蹋。 后门转角处早已有他的人备好了马。 阿忠伸手擦了下唇角的血,立马也牵了一匹马翻身而上。 这边几乎是刚走,潮声就赶了过来,曹家三兄弟正想着把这人弄到柴房关着呢。 这一身血,多大胃口能下得去手啊,就打算关着留口气给小公爷。 潮声一到就看到三人拖着月落,当即掌心一紧,利剑出鞘,唰的一声,三人同时松开了手,不是致命伤,只是每个人的手流了血,不争气的老二就吓尿了裤子。 潮声立马将月落揽在怀里,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喊道:“月落,月落。” 月落眼前是模糊的,隐约看到潮声的轮廓,满手的血就抓住他的袖子,道:“少,少夫人被宋,宋岩带去琥珀庄了。” “快去,快去救她。” 撑着最后这口气,说完她就陷入了昏迷。 “月落,月落……” 刚好延芳和翠烟也来了,潮声帮月落点了止血,又递了一瓶药给翠烟,让她喂月落服下,忙放了一个红色的信号弹。 “说,琥珀庄在哪儿?” 曹家三兄弟都吓傻了,“好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宋岩的那处院子挺偏的,外人确实不知。 潮声阴鸷的看了他们一眼,立马转身架起轻功飞过了墙。 现在没时间管曹家,左右曹家已经没有活路了。 再说,该如何处置,该由主子定夺。 延芳则没忍住哭了起来,心里懊悔的不行,是她大意了,竟然让大嫂被人害了。 要是大嫂有个三长两短她有什么颜面见君承哥。 都怪她,都怪她没看住大嫂。 余光瞥到曹家三兄弟,她站起来狠狠的扔一句,“你们知不知道招惹的是谁,那可是我大嫂。” 翠烟已经说了大致经过,曹琳悦把她们诓到这边供宋岩糟蹋,剩下三兄弟还辅助,欲瞒天过海,这般行径,她绝对要回去告诉祖母! 曹家三兄弟见到了延芳赶来,才脸色巨变,似乎这次宋岩惹上不能惹的姑娘。 原以为今日来参加的宴会多半都是没什么家世的,就是有家世的,他们也认识,会主动避开。 因此,才敢肆无忌惮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是错了。 一瞬,三人的酒醒,人生无望。 潮声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了人,也召出了杜鹃查出琥珀庄的位置,还没出发,就碰到了付豪。 潮声震惊:“阿豪,你今日不是跟着主子去了临安那边?” 付豪应该是非常匆忙赶来的,还在喘粗气,“我是去了,但是半路上主子突然接到一封信,就赶了回来。” 潮声又问:“那主子呢?” 付豪道:“在你召集众人之前,已经牵着一匹马走了,说是去了琥珀庄,让我们多带些人赶紧跟上。” 主子竟然已经知道了? 潮声大致猜到了,有人设计,掳去少夫人,又故意适时的通知了主子,让主子去不成临安。 但主子又是以冷莫言的身份出去的,所以,背后之人是一早就知道了主子的另一个身份,还是借着这个机会试探? 他来不及思索了,迫在眉睫,转身与付豪一人上了一匹马,抄近路疾驰。 午后的骄阳似火,万物恹恹。 但是郁葱山里一队马车不知疲倦,一路疾行,很快行进了山林深处,留下一串斑驳的马蹄印。 沈君承一袭黑衣,沿着马蹄印一路策马奔腾,他紧紧攥着缰绳,眸底阴暗的连午时的艳阳都照不进去。 一早不知为何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还多留了暗卫给她,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意外。 沈君承这会儿完全没有心思细想,满脑子都是她落在了宋岩手里。 他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 宋岩到了琥珀庄,将手中马鞭留给看门的护卫,道:“将本公子这次带的小美人送到新房去,好好看着。” 新房,是他的情趣屋子,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导致他想想就兴奋。 但是身上被溅了血,赶路又出了汗,黏答答的他有点嫌弃,回去沐浴了再去。 反正人是没得跑了。 两个护卫见少爷又带人过来,早就见怪不怪,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 不知这次少爷能不能让他们围个观,饱个眼福。 宋岩变态,喜欢拉着人围观他驰骋。 等将人从马车拖出来,两个侍卫眸光一闪,有些惊艳。 呦,这等姿色,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带回来呢。 虽然惊艳,但两人可是规规矩矩。 公子喜欢的,没有玩腻之前,谁都不能染指。 他们乖乖的将人扛过过去。 再被送往新房的路上,苏安安被颠簸醒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她不出声,尽量装昏迷,心想待会儿能不能寻个空子跑? 可是那两个小厮也不傻,每个来到这儿的姑娘,聪明的,机灵的,蠢笨的都有,对付这种雕虫小技,他们早已应对如常,相视猥琐一笑。 苏安安察觉到了,他们应该知道自己醒了,装不下去,只好拼一回,当她被放到门口时,瞅准机会踹了一个人的下三路就要跑,却被另一个护卫拽着头发一把捞回,不知从哪里拿出的绳子,直接将她绑了起来。 且还用一块黑布盖住了她的眼睛。 “嘿嘿,小美人,跑什么,屋内有许多惊喜等着你,到时候,我们公子带你慢慢体会。” 说完,她就被推搡了进去。 推她的人就是被她踹伤的人,存了报复的心,推得力度很大,她踉跄栽去,头砰的一下撞到了柱子上,磕出一块血迹。 那个守卫瞅了眼,并不觉得有什么,左右公子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就是看到了也只会以为小美人自己想不开。 再说,这惨白的脸上,猩红的血色,配起来,说不定公子更是喜欢呢。 苏安安这一下被磕的不轻,跌坐在地上,靠着柱子昏昏沉沉。 她双手被反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只有一股说不出的浓香蔓延。 第176章 宋岩而敢!! 一阵阴森的风吹过,她仿佛闻到了浓香之下,腐烂的血腥味…… 过了半晌,她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摸索式的往前走,忽然,就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什么,吓得她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哐当一声,似乎碰到了锁链,再往旁,她踩到了皮鞭…… 苏安安瞬间惊的白了脸色,前世在卿玉楼里,瑶娘说过有些变态的客人。 宋岩尤为甚! 她心慌的不行,门外又传来两个护卫污言秽语,还有回味先前被宋岩玩死的人。 如此罪孽深重的事儿,在他们口中轻飘飘的仿佛一场表演,语气里夹杂了扭曲的人性和贪婪的欲望。 苏安安的头被撞的很昏,心也止不住下沉。 月落怎么样了?翠烟成功跑出去找到人没有? 延芳发觉她不见了? 沈君承发现她被掳走了,会派人来救她吗? 会愿意为了她得罪鲁亲王吗? 她不知道沈君承的实力,不知道他能为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她倏地跌坐在地上,无望的想,落入宋岩手里,还有何活路? 就如眼前这块黑布遮住的视线一样,她的未来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希望。 她现在只有微弱的期盼,期盼翠烟早些喊到人,月落平安,潮声发现了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沈君承愿意救她,一切,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模样。 她一遍一遍的祈求…… 忽然,门口的护卫传来谄媚的声音,还有宋岩邪气的声音,以及,淫邪的笑声…… 门被推开,有脚步声传来,闲庭信步,猎人一般的慵懒。 他来了! 苏安安内心猛地咯噔一下,拼命往后缩,拼命的往后缩,可是,后面就是墙,她早已退无可退。 宋岩见到美人虚弱恐慌,溢出的笑声几分癫狂,让苏安安指尖都在抖,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宋岩不急,先去挑选刑具,兴奋道:“别怕,本公子对你是特殊的。” 一定让你活的久一点。 苏安安听到了冰冷金属碰撞的声音,猜到宋岩应该在摆弄那些刑具,她攥紧之前跌倒时不慎摸到的一根尖锐的木刺,磨着绳子,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想法拖延时间道:“你是宋岩?” 宋岩瞥了她一眼,直接挑破,“我是谁,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从她第一次见他就直接选择跑,宋岩就知道,这位小美人是认得他的呢。 苏安安咽了咽口水道:“那你不是应该在军营吗?” 宋岩呵了一声,“那种地方,本公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敢拦我。” 苏安安却道:“如果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走,为何这两个月没听到你的消息?” 以宋岩那种性子,能在枯燥的军营待那么久,不出来混? 宋岩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想套话?” 他宋岩还是有一点脑子的,跳过这个话题,勾着一抹邪恶的笑道:“啧,你觉得你拖延时间,就会有人来救你吗?” 这点拖延的小伎俩,他刚刚没戳破,是看她合心意。 最近难得合心意的美人,可以给那么一丝丝仁慈,让她多说两句话。 毕竟,美人的声音也是好听的,婉转轻颤,想必,待会儿喊起来,会更好听。 哈哈哈哈,他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苏安安头皮发麻,指尖都僵硬了,只好再故作淡定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宋岩毫不在意,“你是谁?” 他在洛城碰到的她,后又在这种小型宴会上,想来不过是洛城的小门小户。 苏安安正色道:“我是沈君承的夫人,沈君承的父亲是威远大将军,为国捐躯,万人悼念,我夫君可是忠烈唯一后人。” “大昭以仁孝治国,即使将军过世十年,英名不减,朝中仍然有许多故人的,如果你糟蹋了忠臣之后,势必要被弹劾,老王妃很是喜欢我夫君,也一定会出面,到时候皇上即使在纵容你,也不能明晃晃的包庇,所以,你肯定会有灾祸。” “且你之前刚惹过事儿,皇帝已经对你不满,你再一意孤行招惹忠烈之后,定不会被轻饶的,我劝你三思,现在放我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沈君承父亲的名声还是好使的,一个为国牺牲的将军,一个当时非常得军心的人,唯一遗孤如果得不到朝廷的抚慰,岂不是寒了人的心? 民意,舆论有时也可以杀死一个人,前朝就有前车之鉴,再加上宋岩本就名声奇差,说不定多少人借着这个机会想弹劾他。 所以宋岩若真的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往往这种牵扯到这方面的事儿,才是棘手的,不是银钱什么就能打发的。 苏安安极力分析着其中利弊,希望能震一下宋岩。 她其实赌堵,赌他还有一丝理智。 可惜可惜,她赌错了。 宋岩无法无天惯了,多少人看不惯他又能怎样,他才不在乎这些呢,他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被美色迷了双眼,在听到是沈君承时,反而来了句,“哦,原来是那个瞎子啊。” 哈哈,一个瞎子而已,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十年过了,他父亲再怎么样都是死人,还能从坟堆里爬出来为他主持公道不成,再说,她也得有命回去告诉那瞎子,她是落于他手了啊。 他哂笑着,“所以,你指望那个瞎子来救你吗,别傻了,指望他来看我们给他表演还差不多。”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一样,在瞎子面前,想想怪刺激,刺激的他声音都变态了。 器具都不挑了,直接奔过去。 苏安安心猛地一沉,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极度恐慌之中,忽然崩溃的大喊道:“你不要过来……” “沈君承,沈君承救救我!!” 到底是她夫君,即使她明知道沈君承不会来,可还是期望他能出现,救她于水火。 她只有这一丝希望,不能放弃啊。 忽然,周遭一切安静了下来。 护卫淫邪的声音消失了,宋岩刺耳的笑声也消失了,只余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苏安安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宋岩有意吓唬她,她陷入深深的恐慌中。 赶过来的沈君承看着眼前这一幕,还有各种各样不堪入目的刑具,目眦欲裂。 宋岩尔敢!! 第177章 他会护她周全 宋岩的脖子被他一剑抹了,还在欢快的涌着血,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显然沈君承故意没让他一次死绝。 他惊恐的瞪大眼,看着眼前恶鬼森森的人,瞳孔涣散,眸里布满了恐惧。 他怎么都想不到,美味得手之前,就这样殒命,他还带着浓浓的不甘心,死死的盯着那持剑而立的黑色身影。 沈君承从没有折磨人的癖好,但这一次,他用了。 他封了宋岩几大穴位,延缓他的死亡,而后提剑就废了他的四肢,以及,万恶的命根子。 空气里血腥味浓的让人作呕,沈君承却眸中猩红,又给他喂了七逍散。 一种极致折磨人的毒。 他要宋岩在极痛中死去。 宋岩脖子漏风,发不出哀嚎,嘶哑粗噶的声音,充满了诡异。 沈君承不在看他,转身走向苏安安。 他缓缓蹲下,还未出声,她便如惊弓之鸟一样挣扎,“不要碰我,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她哭的声音都哑了,胡乱的踢着,使劲儿往后缩,纤细的身影小小的一团,看着如此脆弱。 沈君承忽然心口一疼,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是我,别怕……” 一瞬,苏安安僵住了。 这声音…… 剑锋一挑,就划开了束缚她的绳子,他拿掉了她眼上的黑布。 苏安安哭的泪眼朦胧,但依旧看得清眼前的人。 那冷硬的,狰狞的让人畏惧的面具,此刻,却像是她道路上的曙光。 沈君承没有来。 来的人是冷莫言。 眼里再次瞬间聚集了泪,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垂下头,胡乱的擦去,道了谢便慌张张的着整理自己微乱的衣服,收拾自己的狼狈。 她的手因之前拿着木刺磨绳子,磨出了点血,也因着害怕一直在发抖,那鲜艳的血色刺痛了他的眼。 她仍然垂着睫,一直在说谢谢,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沈君承忽的闭眼,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里,他能感觉她在颤抖,也能感觉她的伪装。 她其实怕的不行…… 苏安安僵住了,眼睛瞪的大大的,反应过来就想推开他,可还没动,就听他极轻的说了句,“别怕……” 又是那句别怕,一瞬,苏安安想到在龙虎帮时,她躲在假山那里巴巴的等,他转身时就说了这句别怕。 明明很轻飘飘的一句话,为什么,就是让她心安啊。 为什么…… 眼里的雾气再次聚集,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她此刻顾不得男女之防,一下紧紧的拥着他。 她此刻,真的太需要一个安全的怀抱了。 让她短暂的留恋一会儿,就一会儿…… “冷莫言,冷莫言……”她喃喃无措的喊着他。 谢谢你,谢谢你…… 沈君承感受到了脖间的温热,她的泪氤湿了那一片衣服。 也烫伤了他的心。 他拥紧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对不起……” 他发誓,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绝不会再让她陷入这种情况,再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恐慌。 他会护她周全,一生,一世…… 周清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立在暗处,从震开的窗户缝望去,他拥着她,百般怜惜,她抱着他,宛如唯一。 一瞬,他就顿住了。 忽然想,如果,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他,是不是,她抱着的人就会是自己? 可惜,没有如果,他还是来晚了。 心口一窒,那最后一点残存的幸运溜走了。 掌心紧紧攥着那块玉蝴蝶,他不禁后退一步,望着那一幕,一切,看似已成定局。 但他,向来不愿顺服。 转身,他的眸子再次恢复了坚定,吩咐道:“冷莫言必须要死,苏安安不可伤她,将她平安带回丽华苑。” 丽华苑是他的别庄。 阿忠应了一声“是”,手势一摆,顿时四面八方埋伏好的暗卫包围住了这个郊外。 周清还有事,必须走了。 网已经布下,纵使他沈君承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再有活路了。 只要他死了,回去后,他仍然有机会接近她。 仍然能重迎他的小仙女。 沈君承注意到了四面八方来的声音,最后安抚了一下她,道:“乖乖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 苏安安这才回神,忙从他怀里爬出,胡乱擦了下眼泪道:“你小心点。” 她也听到了那诸多的脚步声,即使再轻,但是距离近的时候,连她这种不会武的都感觉到了。 她刚躲在桌子底下,垂下的桌布堪堪遮住她的身影,下一秒就听到了四分五裂的声音。 门窗无一完好,四面八方涌进来的人,刀剑碰撞声,映着窗户中撒下来的阳光,闪着冰冷的光。 苏安安透过桌布被带起来的一点缝隙,看到了许多人都在围着他。 那些穿着统一侍卫服的人个个身手利索,一看便知是训练过的杀手。 只是,这些杀手是宋岩的护卫吗? 如果是,那刚刚冷莫言冲进来的时候,为何这些杀手不出现,非得在宋岩死后出现? 还是,这些杀手针对的是冷莫言? 可如果针对的是冷莫言,为何能提前知道他在这儿?因为从他们出现的速度,不难想象这些是提前埋伏的。 苏安安脑海里飞速旋转,透过一丝缝隙看着众人围着冷莫言,心又不禁高高提起。 从龙虎帮的事儿看,冷莫言应该是个谨慎之人,为何没见他的人赶来啊? 为何…… 下一个想法还没形成,忽然砰的一声,有个人摔到她脚边,额角插着一柄飞刀,眼睛瞪的如铜铃,死状可怖。 苏安安及时捂着嘴,才压下尖叫,看了眼,她竟然伸手把那个人额头上的飞刀拔了出来。 她得拿一个武武器在手里,上次在龙虎帮要不是冷莫言给的匕首,她也反杀不了那两个侍卫。 沈君承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眉心紧紧拧着,一时间能出现这么多人,看来背后之人早有布局,单等着取他命。 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到付豪和潮声赶来。 他环视了一周,当即立断,拽着宋岩恶趣味的锁链一个横扫逼退了跟上的人,然后丢了一波暗器,拽出桌子底下的苏安安一个打滚,从窗外跃出去。 刚落地,苏安安根本没时间反应,就被沈君承扛在了肩上运起轻功就往后跑。 往山里跑。 山里崎岖,隐藏点多,在阿豪没来之前,或许,他们还能赢取一丝生机。 可这些杀手是也得过命令的,冷莫言必须死,立马提剑追出去。 虽然他们轻功略输一筹,但是冷莫言也慢了些,其一因为他扛着苏安安,其二,蛊毒躁动了。 竟然在这时躁动,茂明不是帮他压下了吗? 不该这么快的,昨夜他亲近安安都没躁动,为何现在躁动了? 第178章 你躲在我身后 还没等他细想,忽然身后一支利箭势如破竹的袭来。 苏安安忙大喊,“有箭。” 话刚落,沈君承已经一个转身,避开了过去。 只是避开了这一支,迎接他的是无数支。 这些暗卫有些是背着箭篓的。 沈君承只好将她放到一颗大树旁,再次叮嘱,“躲好。”而后自己迎了上去。 苏安安躲在树后,透过草丛看着一波波利箭向他袭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凡他慢了一步,现在他都被射成马蜂窝了。 领头的杀手命令手下放箭后,自己则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的香薰。 打开后,轻轻一吹,一股大叶醉鱼的香味飘散在了风里。 苏安安诧异,这个时候,那人放香干什么? 难道有毒? 她立马捂着口鼻,提醒,“冷莫言,他们放毒了。” 可她提醒晚了,香味飘散的意外快,她还是吸入了。 苏安安吓得不行,心想是不是要被毒死了,可是等了片刻,只有轻微胸闷晕眩的感觉,并不严重,她又看向那个闲适的领队。 怎么回事,这香没毒吗。 因为那个领队也没捂着鼻子干嘛的。 苏安安正狐疑的四处看,猝不及防看到沈君承挡完最后一波箭,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 苏安安一惊,坏了,难道只针对冷莫言? 沈君承打掉最后一波箭赢得暂时的喘息,只是额间细汗密布,手上青筋暴起,可见受了毒香影响。 但是他必须努力撑着,不让那些杀手看出异样。 他本也精通医理,此刻闻到这个香,便明白了。 呵,终于知道昨夜为何周清要下瑶草了,原来是为了今天。 昨天的药草里不仅混合了栀子花香,还混合了一味半枝莲。 可惜,半枝莲味道也很淡,栀子香又太浓郁,他当时到底是受了安安的影响,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当大叶醉鱼遇上半枝莲莲,是最致命的软筋散。 低估他了,还以为周清今日这出是意在试探,没想到,却是早有预谋,准备一击毙命。 艳阳西沉,空气里飘着浓重的血腥味,杀气宛如冷冽的风,将这暑热的天气染的冰凉。 苏安安躲在树后,真的恨自己半点忙都帮不上,反而还是个累赘,只能尽力让自己躲的好一点,不让他分心。 杀手们最后相互看了眼,再次提剑而上,几十个人瞬间将他包围。 他眸色逐渐泛红,提剑而上,打法也很果断,三步斩几乎是没有一丝多余的招式,只是,到底是受了那香的影响,动作慢了些许,给人了可乘之机。 那个领队见此,唇角勾出一抹胜利的笑,从容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弩箭,慢慢的对准了人群中的他。 他的箭法可谓百发百中,只要一击,这个冷莫言,就该归西了。 苏安安一抬眸,就看到了那个领队的动作,瞪大了眼,下意识大喊,“冷莫言,后面有弩箭。” 沈君承也是看到了,只是这些杀手故意缠着他,逼着他,他根本抽不开身,也避不掉! 他只能趁着回眸的一瞬,说,“你往前跑,不用管我!” 这些人就是用她来引他出来,或许,她一个人能跑掉的,他这么想着。 只是,那句话刚说完,他就看到她扑了过来。 就那么,扑了过来…… “安安!” 他大喊了一声,眸子猩红,霎时慌乱,一剑捅了离他最近的杀手,顾不得受伤的就往前冲。 眼看着那利箭就要穿透她的身体,可是最后竟然擦着她的鬓颊而过,倒是射中了后面准备偷袭沈君承的一个杀手。 正中额头,那个杀手还举着剑,眼睛瞪的大大的,不敢置信直直的往后倒去。 一瞬,沈君承将人拉到怀里护着,手都在抖,“谁让你出来的,谁让你出来的!” 他的声音很大,堪称在吼。 但是苏安安却蓦的一心疼,说不上的来为什么心疼,捉着他颤抖的手,道:“我,我看你躲不掉,就没想那么多。” “我没事,你看,我没事。” 话刚落,又有杀手袭来,沈君承眸色越来越红,烦死了,一个二个烦死了! 他将人护在身后,一剑就杀了一个人,鲜血彪了苏安安一脸,温热,腥气,但是苏安安却没有怕。 莫名的,站在他背后她都很安心。 那个领队的见苏安安竟然有胆子冲过去,眉心紧紧蹙着,不是主子要求苏安安必须要活的,刚刚那一箭他才不会临时偏移,还不慎损失了自己兄弟。 他暴躁的跺了下脚,再次搭上一根箭,这次,这次一定要弄死他。 明明都中毒了,竟然还损伤了他这么多兄弟,杀手哪儿是这么好培训的啊。 领队肉疼,眯着眼,咬牙切齿。 刚准备射出第二支时,忽然,那个苏安安又冲上来了,就站在他侧面。 草! 因着苏安安猛地站在沈君承侧边为他挡箭,那个杀手也是堪堪止住剑,这都什么破任务,还不让伤这个女人。 周清的命令,这些不敢不听。 出了纰漏,他们一样没有好下场。 沈君承一脚踹开那个杀手,再次把人拉在身后护着,斥责她道:“你给我躲好,不准在为我挡箭,听到没有!” 苏安安则是瞪大了眼睛,她猜对了。 刚刚第一次为他挡那个弩箭,确实很冲动,但是冲动的同时,她存了试探。 因为她发现,这些人全部缠着冷莫言,没有人来杀她。 如果觉得她微不足道可以后面再杀也能说得过去,但是问题就是,刚刚有个杀手被冷莫言一脚踹了过来,离自己可就几米,她吓得正准备跑,却见那个杀手捡起来剑,又去围攻冷莫言了…… 一瞬,她有了一个猜测,所以才冲过去的。 果然,那个领队失手了,甚至射杀了自己的人。 所以,有没有可能她的命另有用处,这些人不打算杀她? 情势紧张,那人又拉第二次弩箭,根本没多余的时间给她思考,她下意识的就又试探了一次,果然,那个领队收手了。 不只是他,连要砍过来的杀手都堪堪顿住了手。 她惊喜的往前冲,张开手臂将冷莫言护在身后,道:“冷莫言,你躲在我身后,快点,快点。” 沈君承只觉得她疯了,竟然让他躲在她身后。 第186章 我只想牡丹花下死 只要你别睡,让她说什么都可以。 沈君承焉能不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一睡不醒,手搭在她的腰际摩挲了下,安抚道:“放心,我不会死。” 苏安安嗯了一声,“你不会死,你绝对不会死。” 她说了两遍,一遍像是安抚他,一遍像是安抚自己。 沈君承也应了一声,又淡淡补一句道:“我不会死,毕竟,我们房都没圆呢,要死,我也只想牡丹花下死。” 苏安安听前一句还在感伤,后一句倏地脸儿就红了起来。 冷莫言那厮的风格一下子在沈君承身上出现,她有点懵啊。 沈君承多隐忍淡薄的一人。 她埋在他怀里不语,沈君承就知道他害羞了。 他故意说的,倒不是调侃,就是想分担些她的担忧害怕而已,她可能没察觉,她一直在发抖。 就是不曾想,她忽然有胆子接了一句,“你这么病恹恹的,倒不知道你行不行呢?” 沈君承忽然极轻的呵了一声,都知道他是冷莫言了,还以为他是病秧子呢? 低头看了看她的脑袋,道:“你说我行不行?” 苏安安颇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儿。 有这力气,证明他还是有精神的,她不敢抬头,就小声嘟哝,“我怎么知道,我们又没圆房。” 沈君承顶了顶后槽牙,就算濒死的男人也能被这句话气的回神。 他暗示性的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低声道:“虽没圆房,夫人当真一点不知?” 前两次虽然没圆房,就不信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实力。” 小样儿,刺激他不睡的方式挺特别。 苏安安脸热的都能给沈君承暖手了,只是为了引他不睡过去,就压着羞赧,故意道:“不知。” 沈君承“啧”了一声,“行,你不知。” 他撂了一句,“等这次事儿过后,回去我们就圆房。” 反正夜色黑的啥也看不清,她胆子也会大一点,竟然还“哦”了一声。 尾音微微上扬,仿佛不信他似的。 沈君承压着额角,抵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到时,别求我。” 苏安安唰的一下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他会不会想睡不知道,但是至少现在她精神抖擞,害怕都去了不少,埋在他怀里真一句话都接不出来。 哪里有他这般没遮没掩的。 沈君承看她鸵鸟的样子,就有些想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刚好,可以给我暖手了。” 苏安安羞恼他调侃,但是还真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给他暖手! 沈君承蓦的更想笑了,只是确实没多大力气,他抬头,看着洞口那细微的月光,虚弱道:“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苏安安捉着他的手捂着,道:“从你赶来救我的时候开始怀疑的。” “哦?那么早?”他回忆,那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吗? 苏安安道:“有。” 他赶过来救她的时候,为了安抚她,说了一句,“是我,别怕。” 苏安安当时慌得厉害没注意,但是后面在山洞里她静静的望着火堆时,忽然记起,那时,他的声音和现在不一样。 很像,沈君承的声音。 大概是他慌了,所以没注意切换声线。 只凭着这一点是没法想太多的,主要还是他清醒后,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眸色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深潭一般的黑,而是浅色的,迤逦的,又冰冷的。 这种眸子,不算前世遇到的那个人,她只知道还有一个人有,就是她的夫君。 听她分析,沈君承才想起,蛊毒发作,会吞噬药效,他服用压制眸色的药效怕是当时散了。 他倒是一时没注意,又问:“就凭这两点吗?” 苏安安摇头,不只是这两点,还有他的腰封,当时一扫而过时,发现了里面有一张绣帕。 时下许多贵公子都会随身带一张帕子,冷莫言会带本也觉得没什么,就是巧了,苏安安递过去时,当时看到了那帕子上君子兰的一角。 是顾绣。 苏安安因着前世和瑶娘在一起,对顾绣还是熟悉的,虽然绣不到瑶娘的程度,但是只描一个花样她还是能绣的很好的。 于是帮沈君承绣帕子时,就选的顾绣。 时下京城并未流行顾绣。 当然,沈君承要是辩,也可以说在瑶娘那里买的,瑶娘也擅长,只是刚巧,早上她更衣时发现,衣柜里给他绣好的帕子,少了一张。 那只有一个可能,沈君承拿走了,而恰巧又出现在冷莫言身上,让她不得不往这一方面想。 沈君承嗯了一声,到没发现她心挺细,凭这三点猜的。 苏安安道:“不止这三点。” 沈君承挑眉,“哦,还有?” 他破绽有那么多吗? 苏安安恩恩点头,与他说自己的观察,还有他的体温和身上那股经年久绕的药香。 沈君承笑了笑,确实,做为他的枕边人,这种小细节蛮多的。 所以后面同寝后,他才不以冷莫言的身份出现。 苏安安说的有些兴起,她发现了许多相似之处,只是当时不敢置信是一点,心还在恐慌着是一点,就没细想。 她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哦,还有你后腰的伤。” 他诧异,“我这伤怎么了?” 陈年旧痕的,有什么特殊? 苏安安想起了什么,脸上温度又热了起来,小声嘀咕道:“你腰上这伤,我见过。” 沈君承诧异,“何时?” “就那次你沐浴的时候,我以为你晕在里面了,结果急吼吼的冲进去,就看到你……” 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哦,那次,他想起来了。 他泡了很久的冷水澡,刚出浴她刚好冲了进来,他是左侧对着她的,刚好能看清左侧后腰位置,那时天色也蒙蒙亮了。 难怪呢,她帮他上药时,盯着他的腰际看了半天。 他低低一笑,道:“你应该不止看到过。” 苏安安:“嗯?” 沈君承的手还真被她脸上的温度暖出一点温度,捏了捏她的耳垂,极轻的说了一句。 苏安安霎时耳尖都热起来。 昨夜虽然她被那什么瑶草迷了点心智,但又不是死人,确实,确实她摸到了他后腰的伤疤。 因着药性,她胆大了点,在那儿快伤疤出摸了半天。 沈君承笑她,“就说你馋本座的身子。” 第192章 父亲故友 苏安安忙去开了门,道:“肖叔,肖婶,夫君正打算去跟你们道谢呢。” 肖婶道:“哎呀哎呀,冷公子起来作甚,坐着就行,安安,快扶着你夫君躺回去。” 她道了谢,扶着沈君承先坐下。 此间,沈君承趁机打量了下肖叔。 应该是不惑之年,眉眼刚硬,身高魁梧,背部笔直,倒是有一股刚毅不屈的劲儿。 他只打量了一瞬就收回视线,拱手行了个江湖礼,道:“在下冷言,承蒙二位收留,感激不尽。” 肖叔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嗯了一声,道:“冷公子客气。” 肖婶去帮忙把脉,比昨天好了点,气血畅通了很多,想来应该是他昨天打坐运功了。 她叮嘱道:“恢复挺好,但也要注意切莫急功近利,还是先慢慢养好底子为妥。” 沈君承道谢,打坐多久,他其实是有分寸的。 肖婶刚叮嘱完,肖叔忽然来了句,“阿珊,我昨儿吊的那尾鱼,适合做跳水鱼,正好也好久没吃了,你中午帮我做。” 阿珊是肖婶的乳名,她当即笑着道:“行啊,那我现在去捣鼓。” 跳水鱼略微费事,得早些下厨。 她刚准备走,肖叔又道:“安安也去看看,你肖婶的跳水鱼算为数不多的拿手菜,你可以学学呢。” 苏安安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沈君承。 沈君承捏了捏她的掌心,道:“去。” 苏安安只好哦了一声,肖婶过来拉她,顺势拍了拍她的掌心。 她笑了笑,跟着肖婶出去。 门闭,屋内安静了下来。 沈君承看着一直在打量他的人,率先打破安静,“肖叔有何话要问晚辈?” 肖叔看着他八分像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沈毅和你是什么关系?” 沈君承忽的凛眸。 沈毅是他父亲大名。 ~~ 肖婶在教安安片鱼片,说了一通,抬头就见安安有点走神,忍不住笑道:“放心,你肖叔不会对你夫君怎么样的,就是叙叙话而已。” 这么一说,苏安安反倒羞窘,仿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有,肖婶,我没这么想。” 肖婶笑笑不拆穿,确实老肖看着五大三粗的,那么魁梧,人家病恹恹的夫君,会有点担心正常。 她打趣儿道:“你肖叔就是话不多,但人挺好的,单独与你夫君说话,说不定就是好奇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呢。” “毕竟在这山里陪我待久了,难免乏味的嘛,他其实也好奇外面现在啥样,不好意思问你,就去问你夫君了呗,别担心。” 苏安安知道肖叔才不是那种八卦之人呢,但也对肖婶口中的待久了有些好奇。 之前聊天时,偶听肖婶就感慨一句,都十几年了啊,时间真快等。 她忍不住问道:“肖婶,能问问您,为什么要待在这深山里吗?” 肖婶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片鱼,道:“就图清净呗。” “外面的世界啊,纷纷扰扰,尔虞我诈的,累啦累啦,就想余生依山傍水的过,虽然枯燥了点,但简单。” 苏安安嗯了声,确实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钟暮鼓,一人依偎,其实,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呢。 她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拣外面的一些趣事儿说。 多说说外面的情况。 肖婶图清净归图清净,但也不妨碍她喜欢听那些人间烟火。 等两人做好了跳水鱼,蒸了米饭摆上后,肖叔才从沈君承房里出来。 肖婶打趣他狗鼻子,定是闻着香气出来的,肖叔就笑,而后看着苏安安道:“他身体无碍,安安不必过分担心,我那儿还有一支野人参,回头安安拿去炖给承儿好好补补。” 一句承儿,让苏安安微微诧异,“肖叔。” 肖叔应了声,道:“去看他。” 肖婶听到他说承儿,倒没诧异,揽着肖叔去堂屋落座。 苏安安赶忙回去。 推门而入,就见沈君承站在窗边,背影深沉,听到门声,回头莞尔一笑,皎若天边云霞。 他伸手:“过来。” 苏安安看着他的笑,就迷糊的走过去,还差三两步的时候,他猛地将她拉入怀里,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亲了亲她的额头。 苏安安靠在他胸口,圈着他的腰际,因着他刚刚落下的一吻,面颊微红,问:“你刚刚跟肖叔在聊什么?” 沈君承没有瞒她。 肖叔是他父亲的故友,原名肖若泓,曾一起上过战场,闯出过成绩,并有大昭双雄的称号。 只是后来,肖叔厌倦了厮杀,隐匿于山林,父亲雄心壮志,选择继续报效朝廷,上了战场,踏上抗吴之路。 沈君承小时候见过肖叔的,只是四五岁的时候,记忆到底模糊,才会在第一时间没认出来他。 等肖叔说出身份时,他记忆里的身影才恍若重现…… 他拥着她叹气,一晃十几年,物是人非,肖叔听到他的遭遇,感慨良久。 苏安安实在诧异,又问:“肖叔救你的时候,是不是猜到你是谁了?” “嗯。” 毕竟,他与父亲八分相似,还有二分,是遗传了母亲温柔的眉眼。 苏安安也感叹啊,这算不算有缘终会相遇哪。 她问:“那你们唠了这么久,都在感慨吗?” 两人单独呆了快一个时辰呢。 沈君承道:“当然不是,肖叔不仅是父亲的朋友,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帮了我很多很多。” 肖叔久居山林,但也不是彻底与世隔绝,当他听说父亲战死的时候,是出山了的。 舅父其实只是他名义非常远的一个远亲,会帮他,有一部分因着肖叔的缘故,因为肖婶是舅父的小师妹,是她请舅父出面帮忙医治他的眼睛。 也是肖叔请了人去指点他的武功,他的医术来自于舅父,武功却不是,乃是洪门老帮主。 一个隐藏的高人,只是师傅当时年纪老迈,在他十四岁时就驾鹤归西了,后面的功夫都是他自己悟的。 肖叔安排好这一切,就默默退居了,并未告知,所以沈君承一直不知道,有位恩人曾经这么帮过他。 苏安安哦哦了一声,也稀奇,肖婶竟然是他舅父的小师妹。 难怪难怪,配的药与他原来的味道都是一样的的,而且效果奇好。 第202章 与梁广文的争执 他转身,又对着梁广文道:“望舅父也不要以偏概全,此事错不在她,而且,拖安安的福,我也有另一番收获。” “安安已经是我的夫人,今生唯一的夫人,承儿希望舅父日后待她能如待承儿这般。” “还有,明玉,她错与不错,辈分都是你表嫂,你不可再这般出言无状。” 沈君承声音不大,但是在成每个人却都听到了。 既然他认定了安安,那么当表现出他的态度,让一众属下都知道她是他看中的人,也让明玉不再放肆。 梁明玉听此都要被气笑了,盯着苏安安,心想她倒是好本事。 之前知道表哥有些偏袒她,但是这才短短几日,竟能惹得表哥这么偏袒,竟然当面反驳父亲,斥责于她。 她脾气上来,顶道:“原来,表哥也不能免俗,她不就靠那副狐……” “梁明玉!”沈君承厉声打断了她。 在他发怒之极,苏安安拉着他的手轻轻攥了攥,摇了摇头。 两人半夜等候在此,可见确实担心他,与她的关系也不是一日两日能修复的,犯不着生气。 沈君承知道她体贴,但是也不想让她以后这么受委屈,有些事,该解决还是得解决。 摩挲了下她的掌心,温声道,“你先回去等我。” “嗯。” 说完,他唤来潮声,将少夫人带到桂林苑去歇息。 桂林苑是他的院子,从未住进过别人,现在总部当着这么多属下宣布,无疑表明,从现在开始,她是桂林苑的主人。 潮声恭敬应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安安走时担心的回眸看他一眼,沈君承便将她揽过来,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道:“乖,我一会儿就回。” 那亲昵的态度,可真真的刺痛了梁明玉的眼睛。 原来,原来表哥也有温柔的一面,只是,从来没有留给自己。 她那么关心他,日日提心吊胆,觉都睡不踏实,结果见面就因为这个女人斥责她。 她说错了吗,她什么都没说错,这女人就是不吉利,不配! 梁明玉当即气的两眼红红,扔了句:“我真是白担心你了。”就转身哭着就跑了出去。 梁广文凝眉,面上已然非常不悦,示意小婢女追上去安抚,而后态度严厉道:“你跟我进来。” 沈君承挥挥手,众人都先下去。 书房内,梁广文道:“怎么,爱上她了?” 沈君承替舅父倒了一杯茶,温温道:“她本就是我的妻子,舅父。” 梁广文呵呵了一声,“是吗,你之前怎么说的,你之前有把她当成妻子?” 之前还跟他说,她不听话就除了,这才短短几个月,就敢为她当众落他面子。 他明明不待见,承儿还非要当众宣布,又让他待苏安安如他一样,这不摆明了跟他叫板。 沈君承淡淡道:“那时,我不了解她。” 梁广文真是气笑了,那时,是你的心还没变。 果然,女人是祸水,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他音色不悦道:“舅父知道她生的貌美,你年轻气盛难免动心,你若与她亲近,舅父也并非完全不通情达理,但是你要把握好分寸,玩玩就算,总不能,你真打算日后让他做宣懿侯府的女主人?” 沈君承忽的抬眸,眉眼严肃,“有何不可,她是我的妻,日后自然是侯府的女主人。” “再说,我与她在一起,并非图她貌美…” “还说你不是被她迷惑了!”梁广文都没听沈君承说完,气的猛拍了下桌子道:“你有没有细想过,你出事一切都那么巧合,她还是主要原因,你敢说她没有二心,或者没跟人串通好?” 沈君承:“她没有,她待我如何,承儿心里有数,她不是那种人,也跟刘氏没有瓜葛,请舅父不要妄自揣测,也不要对她持有偏见。” 梁广文呵了一声,“还说没有,我说她一句不好,你能顶十句,以前,你可从没有忤逆过我。” 沈君承放下茶杯,面色凝重了起来,“以前,舅父也不曾这般为难于我。” “你!” 既然话题挑开了,沈君承索性一次说完,“我与她相处数月,她从未越矩,更为对我怀有半点坏心,日日用心照料,不曾懈怠,舅父,我真的倾心于她。” “也希望舅也能撇去偏见,理智看待,相信舅父就会知道,安安是个好姑娘。” 梁广文看着烛光下沈君承认真的眉眼,忽的攥紧了掌心。 他辛辛苦苦培养这么久的好外甥,终究还是因为一个女人脱离他掌心了。 他气的甩袖而起,问了一句话,“我很早就说过要把玉儿许配给你,你怎么说?” 沈君承道:“承儿早已说明,只把玉儿的当妹妹,并无男女之意,日后也会当一位尽职的兄长,为她谋得一段好姻缘。” 梁广文气结,什么样的好姻缘能好过他! 他可是看着承儿长大,出类拔萃,不过十九,便可窥见日后前程似锦,且承儿仁孝之至,又是听话,他本可以找一个这么好的女婿,现在让他换一个,换谁? 京城那些表面繁华内里腐朽的王公贵族不成。 如果是那样,他何必费心去培养他。 沈君承肩舅父半天不出声,猜舅父被自己气到了,到底栽培他十年,不由软了语气道:“舅父,感情之事真的勉强不得。” 梁广文到底是长者,也知道承儿看似百依百顺,但是内心是极为有主见的一个孩子,如果现在和他硬抗,只会让两人关系出现裂痕而已,得不偿失。 罢了,他先平复了情绪,想着日后再做打算,反正,玉儿必须是他的正妻。 “行了,舅父也知道你犟,只要你以后不后悔,我还能说什么。” 沈君承面色也缓和了下来,舅父还是心疼他的,“舅父放心,安安脾性很好,日后您定也会喜欢她的。” 呵,喜欢不了,她占了玉儿的位置。 如果没她,梁广文敢笃定,承儿会娶玉儿的,就算不爱,迫于恩情也会娶。 可惜,莫名被人横插一缸子,他好怄。 但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梁勉强慈爱一笑,道:“行了,我们说正事,这些日子,你在哪里,博彦他们可是把那座山都快翻个底朝天了。” 第204章 霜满来了 延芳忙抹了眼角的泪,拉着苏安安进屋。 她先拍胸脯保证,大嫂失踪的这几天,外面是不知道的,消息被压了下来。 从曹琳悦宴席上失踪的事儿,延芳当时借口大嫂有事儿回去了掩饰去的。 月落则是从后门被悄悄抬回去的。 后又跟府里人称大嫂有事临时回了娘家,所以没有人知道大嫂失踪。 女子名声大于天,未知情况下,她只能尽力帮大嫂保全名声。 好在大嫂终于回来了。 延芳道:“大嫂,快与我说说,你这几天在哪儿,是谁救了你?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边说边拉着苏安安左看右看,主要想确定有没有伤,谁知动静大了,扯到了苏安安的领口,猝不及防看到了她锁骨旁的痕迹…… 当即瞪大了眼睛。 苏安安意识到了,忙理了下衣襟,不好意思解释道:“延芳,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 她话还没说完,延芳就扑咚一下跪了下去,抱着她的腿道:“大嫂啊,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你打我,你使劲儿打我。” 那般痕迹,正常人自然会认为大嫂遭遇了非人之事,愧疚难过自责齐齐涌上来,延芳真是难辞其咎。 苏安安看她嚎啕的伤心,哭笑不得,拉着她起来道:“延芳,我真的没事,我被夫君救了。” “君承哥?” “嗯,夫君派人把我救出来的。” 她将沈君承给她的说辞说了出来。 就是他身边其实还有当年父亲残留的一些忠心部下,得知她出事后,派了人第一时间把她救了出来。 之所以没有及时回来,是因为他们又遇到了追杀,躲躲藏藏的才回来。 延芳吸了下鼻子,对君承哥有几个忠心的部下没怀疑,毕竟,当时她见到了潮声武功是不错的,还有月落都会些武。 想来君承哥也有些能力的。 只是,她诧异,“何人追杀你们?” 苏安安道:“听夫君说,是二叔,怕是早看夫君不顺眼。” 是沈雍就说的过去了,沈雍弑兄的消息,最近京城也穿得沸沸扬扬,且牵扯到宁和郡主,现在沈雍都被禁足在家里,革职查办。 她擦了下眼泪道:“恶有恶报,大嫂,你放心,那沈雍他们怕是翻不了身了。” 沈湘怡自然也会受罚,事后她知道沈湘怡也是参与其中了。 真没想到她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不顾念你是她大嫂。 延芳愤愤的说,“哦,还有曹琳悦,大嫂你知道吗,我今儿早上听说有人去大理寺集体告状了,曹家已经被大理寺介入。” 这消息简直就是不胫而走,传播飞快,才一大早的功夫,蔓延到大街小巷都知道了。 听说曹家很乱,尤其是后宅关系。 那种脏乱关系,延芳只是匆匆带一嘴,重点说曹琳悦。 曹家要是真被抄家,曹琳悦就会被贬为奴籍。 活该活该,让她心术不正。 苏安安诧异,转念一想,应该是他的手笔,当时他就说过,回来后,该帮她讨的公道,一个不会少,就是没想到如此的快。 她看着延芳愤愤的样子,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延芳,我有些话必须告诉你。” “什么?” 延芳诧异的看着苏安安,“你说,宋岩是周大哥故意带过去的,可是当时,周大哥都没有来啊?” 延芳站起身,“有没有可能,是大嫂你们弄错了?” 苏安安摇头,将她被掳走前的一系列分析给延芳听。 延芳揪着衣角,一瞬也想起了当时她跟周大哥抱怨了句,不想去参加曹琳悦的生辰宴,无聊。 周大哥就建议可以拉着嫂子同去,一来可以增见识,二来她也不无聊。 当时她觉得有道理,回去告诉了祖母,祖母也同意了。 而且后来,她离去,也是因为在宴会上看到了背影酷似周大哥的人。 延芳抿唇,又问:“那若真的是他,目的是什么,为何要设计大嫂呢?” 这个目的牵扯的就太多,苏安安没有明说,只能捡重点说:“不管他是何目的,此举都代表了他与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延芳。” 苏安安起身,拉着她的手,道:“大嫂早先跟你说过,他是玉面阎王,一届会长,心思之深,不是我们能窥破的,至少他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种和蔼可亲,延芳。” 延芳也不是真傻的一无所知,发生这些事时隐隐有些不安和揣摩的,就是不敢相信,也不想承认。 现在听大嫂直面说这些,就是逼她必须面对。 小手揪着衣襟绕了好几圈,她才道:“我知道了,大嫂。” 苏安安知道延芳也是明事理的,拍了拍她的手,又叮嘱了几句,唠到午时,便起身去了风亭水榭,去看月落。 虽然昨儿从潮声那里知道月落已无大碍,但是她还是想立马去看看。 延芳道:“放心放心,我请了微雨姑娘亲自出面,她现在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将养些日子就行。 梁明玉出面,想来确实无碍了,苏安安微微松了口气,提裙过去。 翠烟上去敲门,开门就见霜满端着空了的药碗正准备出去。 翠烟这才想起,忘了告诉小姐霜满来了。 延芳则是大大咧咧道:“这个是霜满,大嫂,你该认识,在乡下和月落一起伺候你的是不是?” 霜满见到苏安安则是微微一笑,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延芳小姐和少夫人。” 语气之间带了丝惊喜,仿佛见到少夫人多么开心一样。 延芳道:“霜满,月落怎么样啦。” 霜满嘴甜,才来几日,倒是讨的延芳欢心。 “回小姐,月落刚喝完药歇下了。” 延芳道:“哦,那不巧,刚好大嫂要看看她呢。” 霜满道:“那奴婢这就去去喊她起来,不能让少夫人等着。” 她这话倒是说的恭敬,但是言外之意似乎又暗指了苏安安的不体贴。 苏安安摇头,无视她的小心思,道:“不用扰她,让她歇息,我去看看她没事就好,不会惊动她的。” 话刚落,屋内就传出月落的声音,“是少夫人吗?” 她是习武之人,耳力不差,当即捂着胸口坐了起来,道:“霜满,快请少夫人进来。” 第324章 留不住 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上去拍了拍师兄的肩头,道:“师嫂不是那种人。” 苏安安转身的泪流满面,杜茂明的角度看的一清二楚。 他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挽留下,师嫂……其实应当非常不舍的。” 沈君承依旧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挽留不住。” 她已经知道了所有,也做了选择,若是留她下来,她定不会愿意用冰心丹,那样,或许会害了她。 他宁愿,她好好活着,哪儿怕不是在自己身边…… 杜茂明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不去伏击周清,将解药抢过来呢?” 要是他,就出动全部势力,或者去抓周清的软肋,反正会不择手段。 沈君承扯出一抹无力的笑,“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从昨夜开始,他就让潮声调动所有势力去查周清了,可是周清狡诈,当天递完消息早已带着所有势力速速撤离。 并且为了安全起见,他要求安安独自出城去约定的地方,这一路,周清只留了几个暗卫来护着她,自己不会现身。 一旦出了京,便是沈君承,也鞭长莫及。 说到底,还是他发现的太晚了。 最近朝堂更迭,他太多心思放在扶持新皇之上,忽略了销声匿迹的周清。 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杜茂明听完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周清,这肯定都是他算计好的。” 一定是早早算到师兄这时无暇顾及,才挑这个节骨眼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他就郁闷了,“真没见过这种白眼狼,师嫂救了他两回,他可倒好,竟然不报恩,还威胁,师嫂真是忒倒霉,救了这么一个小人。” 杜茂明愤愤不平,骂了好几句周清忒狠,忒不是个东西。 沈君承仍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 高大的背影被昨夜残余的白雪渲染的格外萧索,窗上红色喜庆的剪纸,也倒映出一丝落寞。 杜茂明住了嘴,慢慢安静了下来。 “师兄,我陪你喝杯酒。” 沈君承沉默了很久,才说,“好。” 杜茂明忙不迭的去拿酒,沈君承重新坐回了桌前。 菜色已凉,冰冷无温,可是他拿起筷子,却认真的吃掉了。 这是她做的,最后一次做的…… 翠烟刚好在后院和几个没有回去的小丫鬟玩耍,忽然扭头看到小姐往后院的方向走去,不由起身,笑着喊了一声,“小姐,小姐,您吃完饭了吗?” 苏安安没有出声,又或者仿佛没有听到,麻木的往前走。 翠烟好奇,刚想冲过去问问,月落忽然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到后门之处,马车早已备好,车夫不是她之前找的那位,而是潮声。 很显然,他早已做好了放她走的打算。 潮声欲言又止,最后恭敬的行了个礼,道:“主子让属下护送您出城。” 苏安安看着潮声,黯淡的眸子里勉强恢复了点光彩,点了点头,道:“有劳。” 潮声帮她打开了车门,她弯腰了进去。 车内有软褥和披风,点心茶水,还有一个包袱,知道她怕冷,甚至还放了汤婆子。 苏安安怔了一瞬,她最初是打算找个借口回去一趟,马车上什么都没敢备着的。 可是现在,却备的如此齐全。 她缓缓拿起了温热的汤婆子,手热了,心却冷了。 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她再也支撑不住,无力的靠在了软枕上,忽然,一个东西硌着了她。 木木低头,就看到软枕旁有个长方形的锦盒。 锦盒上雕刻了许多如意金玉纹,喜庆又精致,像是礼物,新年的礼物。 苏安安蓦的一顿,而后颤巍巍伸手,打开了锦盒。 里面是一枚蝴蝶发簪,很可爱的款式,看着像是孩子带的,簪尾坠着一抹流苏带,像是蝴蝶的羽翼…… 她伸手缓慢抚过发簪,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发簪是幼时他们初遇,她戴的。 她一直以为他彻底忘记了,原来,他想起来了啊。 她拿着那枚发簪,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沈君承,沈君承…… 她哭的不能自抑,一直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 唤了千百遍,可却再也听不到一句他的回应…… 苏安安觉得自己心房像是破了一个洞,灌进了冬天的冷风,又涩又疼。 无论如何,无论多久,那个洞都愈合不了。 潮声听到了马车里传来阵阵悲切的哭声,内心百般惆怅,回头看了看紧闭的车门,只得狠心扬起马鞭,尽快把主母带离这片伤心之地。 刚走出百米的位置,马车后忽然传来翠烟撕心裂肺的声音,“小姐,小姐,您等等我,翠烟跟您一起去,小姐,您不要丢下我……” 她听月落说小姐要走,就什么都顾不得,慌忙冲了出来,速度快的,月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被她追了出来。 苏安安猛然听到翠烟的声音,匆忙擦了把泪,撩开马车背后的帘子看了眼。 只见翠烟跌跌撞撞的出来,一直在马车后面跑,一直在哭着说,“小姐,您等等我,等等我……” 苏安安的心,再次闷疼了起来。 她这一去,相隔千里,前路未知,带不得翠烟。 她含泪摇了摇头,最后说了一句,“回去,听话……” 回去嫁人,安稳的生活,平安快乐的活着。 她扭头,狠心放下了帘子,隔绝了翠烟满面泪痕的样子。 翠烟不懂,不明白啊,为什么小姐忽然要走,为什么还不要她,她本是要出嫁了,开开心心的憧憬着,哪儿知突然再也看不到小姐。 这冲击太大,她一时接受不了,就在后面跑着哭着,“为什么,为什么啊小姐?为什么您连翠烟都不要了……” 从小伴小姐长大,小姐何尝不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也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跟小姐相依为命的。 马车行驶的速度加快,翠烟终究是追不上马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离她越来越远…… 她倏地一下跌到在地,像个失去所有的孩子一样坐在街上大哭。 哭声蔓延到了前厅,沈君承提着酒壶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而后提起酒壶一饮而尽。 他一直不说话,就闷闷的喝着,直到菜色见底,酒杯已空,杜茂明才恍惚中看到师兄眼眶通红…… 月落急忙跟了上来,看着哭的像孩子一样的翠烟束手无策,刚想安慰她两句,就见幻影跟了上来。 她默默退下,转身重重叹了一口气。 幻影蹲下,将她抱在了怀里,疼惜的说:“别追了,你追不上的。” 翠烟看到幻影,像是看到了希望,殷切的拉着他的袖子道:“幻影,你骑马带我去找小姐好不好?” 幻影沉默,只是将她揽在怀里,一句话没有。 翠烟的眼泪就下来了,“为什么?” 她哭的哽咽,抱着幻影一直在重复,为什么? 她不想失去小姐,不想啊…… 幻影无法回答,一直沉默的抱着她,最后见她实在太伤心了,才点了她的穴道,将人抱回了府里。 ~~ 一晃,就过了七天。 初七,仍是新年余韵,到处是一片喧嚣,可侯府却冷冷清清的,连个主人都看不到。 杜茂明和延芳再次扑了个空。 苏安安七天不见人影,周围的人都已经知道她走了。 延芳当时不敢相信,就慌忙跑了过来,院里仍残留着新年的大红,但是,却充满了死寂,君承哥也不知去处,只余桌上空空的盘子…… 当时杜茂明就说师兄估计想静静,便没在来扰。 不曾想,这一连七天,府内除了月落和潮声操持,仍然不见师兄的影子。 延芳着急的寻到月落问,“君承哥中间回来过没有?” 月落摇头,“这七天,主子一次没现身过。” 延芳环顾了满院的萧条,又看到了翠烟。 她静静坐在院门口,托腮凝望着前两天那场残留下来的雪,丝毫没有往日的活泼。 延芳不由再次悲从中来,转身去找杜茂明,担心道:“君承哥到底去了哪里?他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 杜茂明直接抬手将她拥入怀里,轻声安慰道:“不会,他不会,放心。” 师兄不会想不开,为了师嫂,他也不会。 大抵,是躲到哪儿缅怀去了。 他安慰了延芳两句,让她先回去,他去找找看。 延芳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乖乖的回府。 路过翠烟时,她蹲了下来,拍了拍翠烟的肩膀。 翠烟勉强笑了笑,起身行了个礼。 杜茂明看着这毫无生气的侯府,叹了口气,去牵了一匹马。 ~~ 明月间。 冬天到处一片枯木,唯有这竹舍,翠绿如春。 杜茂明刚到竹舍门口,就闻到了冲天的酒气,他蹙眉,将马儿拴好,推开了竹门。 苑内到处是散落的酒坛,横七竖八,一路铺陈到内室。 杜茂明无语,早知道当天就不教唆师兄喝酒了,瞅瞅,瞅瞅,这喝了多少? 怕不是蛊毒还没发作,他都能把自己造作死了。 他踢开了脚边的几个酒坛,挑着路,推开了内室的门。 意外的,屋内的酒气还淡一些,许是师兄都是坐在外面喝的。 他走了进去,看着木木坐在窗户下的人。 下午的光线不怎么热烈,破成一束束撒进窗牖缝隙,师兄背靠着窗牖,轮廓被光线氤氲,让人看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