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梅横一两枝》 第1章 我弟弟呢?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一双打着补丁的旧棉鞋踩过昨日刚下的新雪。 脚的主人有些匆忙,行走之间的呵气声响彻了整个世界。 如今是新宝四年,正月初五,言家村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鲜红的对联和五彩的挂钱被白雪映衬的分外喜庆。 路过其它人家大门的时候,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不过这些声音都没能让他有半刻的停留,他压低了头上的羊皮帽子,缩着肩拢着手,一路飞快的向着村尾的那个破院子走去。 院子破败的不成样子! 土坯的院墙已经塌了不少,院子里原本的三间土房,现在也只剩一间歪歪斜斜的立在那里,窗户用草编的破席子堵着,但席子上全是破洞…… 木门因为门框的变形已经关不上了,只是用一根旧草绳拴住,每次风起,草绳中都有几根草丝从大队伍中跳出来,让人只看一眼就会担心下一秒门被大风吹的四敞大开。 很快,那人便到了目的地,站在这样的院子前面还有些愣怔。 他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的会是这样的场面,心里仿佛堵了块石头一样,说不出的难过。 但愣怔只是片刻,他将身上的旧皮袄拢的更紧,上前两步就要迈过那个矮墙墩。 可谁知,走的太急,又没有防备,迈倒是迈过去了,但落脚不稳,一脚踩在被雪覆盖的碎石上面,当即崴了个趔趄,差点摔在雪地之中。 他本能的挥舞着两手,慌忙稳住身形,人到是没事,但他怀里的纸包却直接摔了出去。 油纸并不结实,落地就摔裂开来,露出了里面几个还冒着热气的荞麦皮饺子,饺子在雪地里滚了一下,沾上了不少的雪面。 男人一见饺子摔了,顿时嘴巴一瘪,眼圈通红。 那行为举止和他的年纪看起来十分不搭。 他忍了好一会儿,也没憋住,但想着此行的目的,一边哭,一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饺子捡起,用手提着一个,撅嘴想把上面的雪吹干净,但饺子太热,雪水已经化在了上面…… 他将地上的油纸抖落一下捡了起来,把饺子一个一个捡起放回里面。 这才抹了把眼泪,收拾一下心情,拍响木门。 门里两个瘦弱的身影缩成一团,身上压着厚实的茅草,但茅草不是新的,是往年旧的,灰大不说,也带着冬日的潮湿,茅草上面堆积着不少积雪,雪粒早被体温融化,再被冬日的冷风一吹,又缓慢变成了冰晶,冰的人彻骨寒凉。 门外的声音急切又担忧,但门里的两个身影却毫无动静。 敲了半晌。 门外的人终于等不住了,他有些颤抖,粗糙的大手一把扣住木门扭曲的外沿,一个用力,草绳直接就被绷断。 男人拉开门走进去,视线并没有想象中的昏暗,仰头看去,就看到了头上亮了一片的天空。 原来两人身上盖的茅草,是房顶上落下来的。 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都有些僵硬了。 男人手里的饺子顿时掉落在地! “青枝小姐,青竹少爷!” 他立马把自己的破皮袄脱了下来,将木板上的两个身影兜头罩住。 把两个孩子抱起时,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个哆嗦,自那之后,他的颤抖便忍都忍不住了。 “青枝小姐!青竹少爷!醒醒,醒醒啊……” 他的呵气喷在两人的脸上,两个孩子却没有半点动静。 他颤抖的手指伸向了两人的鼻翼。 他虽然傻,但完全明白,两人只怕是不行了,不然这么冷的天,只要有呼吸,就不可能没有水汽…… 试探过后,果然如他所想一般。 他张大着嘴,缓了好久好久,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言大爷啊!是柱子对不起您啊……连您最后的骨血也没能保住……啊啊啊啊……” 他哭的悲痛,有些脏污的单衣都带上了汗渍,抱着两个孩子的双臂,还在不停的拍打着皮袄。 他心中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来。 “啊啊啊啊……言大爷!您走的太早了呀!” “啊啊啊……呃……” 就在他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他那嚎哭的声音突然顿住。 低头看去,只见那个大点的孩子,突然开始抽搐。 男人的哭声一顿,悲伤立刻被惊恐所取代,但马上又变成了狂喜。 他呼吸频率都变快了几分,当即抱起了两个孩子。 “小姐……青枝小姐……你能听见吗?青枝小姐……” 抽搐的孩子全身都在痉挛一般,但眼睛却并没有睁开。 男人慌乱的冲出了破旧的院子,一路向着村子中的另一个方向奔去。 两个孩子不轻不重,但也是拖累,路上的雪又太深,他跌跌撞撞,奔跑的时候控制不住便滑了一个跟头出去。 身着单衣的他,即便摔在雪地里也没觉得冷,只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担忧。 他不敢耽搁,连忙过去要把两个孩子抱起来,那个大孩子还在抽搐,脸憋的都有些青紫了。 他一见,慌得不行,向前一冲,没有站稳身形,竟又摔了出去,这次摔的更狠,一个跟头摔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严青栀的灵魂仿佛沉入了水中,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冲出这一片深水。 她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头上的光,但她向着那光拼命的游啊游,游啊游……也无法靠近那片光芒。 她游得实在太累了,窒息的感觉让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太累了! 算了! 仿佛有一个声音就在她耳边重复着…… 她的意识不怎么清楚,可那个声音却十分清晰,她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她停滞的思维让她无法反驳。 就在她的意识距离那团光芒越来越远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一沉! 整个人陡然从那种窒息的状态之中摆脱开来。 她的双眼骤然睁开,迷茫的看向了目光所及的方向。 疼! 骨头缝里都疼! 热! 身体仿佛燃烧了一般…… 一阵冷空气涌进了她的胸腔,她听见了自己尖锐的呼吸音,那冰凉的感觉让她不禁直打哆嗦。 一见她睁开眼睛,面前灰头土脸的男人险些喜极而泣,他的帽子都摔丢了,发油的头发还带着凌乱,头顶上蒸腾起的雾气让人感受到了他此刻的火热心情。 “青枝小姐!你醒了……” 严青栀紧紧的看着那人,身体僵硬的半点不受控制。 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了几个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弟弟呢? 第2章 严青栀 她记忆的最后是她和弟弟正在乘坐出租车去上学的路上。 恍惚之中好像是有一辆大车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她冷的刺骨! 但旁边的男人却是那样的惊喜。 “青枝小姐,你怎么样了?” 严青栀浑身颤抖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她一身单衣,手上还有不少青青紫紫的冻疮和许多正在渗液的裂口,手指细的如同筷子一般,眼见着就不是成人的身体。 她浑身冰凉,茫然四顾。 心中仿佛被一座沉重的大山压的喘不过气来。 她叫严青栀,二十岁,是一名大二学生,就读在全国最好的大学。 她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名叫严青竹。 两人在同一所大学,却不在同一届。 严青竹是个学霸,一路跳级,跟她同样的年纪,在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保研。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于平常的姐弟不同。 小的时候,因为双胞胎之故,难免会互相比较,两人性子都不太好,那是一言不合就要把对方脑浆子打出来的。 严青栀小时候仗着女孩发育的早,没少揍严青竹,严青竹也不管严青栀是不是自己亲姐,能坑她的时候从来不手软。 当时,两人的一生之敌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或是弟弟。 严青栀明白自己在智力上很难战胜对方,便咬牙去学了散打,准备揍严青竹一辈子…… 可惜这个梦想还没来得及实现,父母二人却意外离世。 之前打成狗的两人,一夕之间就只剩下彼此! 他们当时只有十三岁,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都手足无措,以前的嚣张如同笑话,失去了庇护,两人也不过就是纸老虎罢了。 爷爷偏心,虽然看似难过了两天,但很快就站到了叔伯一边。 两个叔叔伯伯更是过分,打着他们爷爷的名义瓜分了他们父母的遗产和赔偿金,却没有一个愿意抚育两人。 互相推诿了一阵,两人就被赶出了家门。 后来还是外婆可怜他们,才将他们带到舅舅家过活。 但舅舅舅妈不喜欢他们姐弟,因为学费生活费都是外婆出的,他们虽然明面上说不出什么,但心里总埋怨供两人的钱应该都属于他们家才对…… 舅舅家的两个表姐听得多了,也是常常冷嘲热讽。 寄人篱下总是千难万难。 外婆心虚,担忧舅舅将两人赶走,便让他们多多忍让。 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学校里面也是麻烦多多。 年纪小又成绩好的严青竹,刚一跳到高中,就被班里的人疯狂欺负。 他没有父母,也没有人出头,被欺负了两次也没有地方说,班里的人见此就越加过分。 直到有一天严青竹身上的伤被严青栀发现。 这种情况才彻底改变。 那时候的严青栀也才读初一,小小的一只。 不知道那时的她是勇还是傻。 就敢直接去高中,找那些比她高出很多很多的男生打架。 她就算练过散打也架不住力气不够,每次都被人打的一头包。 但每次却也都拼了命的把对方给打开瓢。 差不多严青竹班里的所有男生都揍过她,也都被她揍过。 校领导一看见她脑仁就疼,偏她还固执的可怕,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死不认错,梗着脖子十分嚣张,也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 每次都要外婆和严青竹去教导处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才能把她从讨伐的家长之中给领出来…… 平日里对两人沉默寡言的舅舅也是因此常常埋怨她的不懂事。 不过,她心里对于舅舅其实是没有多大怨念,甚至一度都是感激的…… 在姐弟二人那样迷茫之时,舅舅都曾给两人一处安身之所,不管过程中有多不愉快,但对于两人来说,恩情是不能被轻易抹杀的! 可惜,这种感激都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那些虚假的恩情很快便随着外婆的离世而烟消云散。 女儿的死对老太太打击很大,当时她的身体就很不好了,强拖了这么两年,也是放不下两个孩子。 可执念终于没挡过身体的衰弱,最后拖拖拉拉的,还是去了! 外婆一走,舅舅舅妈立马翻脸,二话不说就把当时十五岁的严青栀给赶了出去。 彼时严青竹大一刚上半年,两人都是最能花钱的时候。 严青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想着跟严青竹相比,自己也不是念书的材料,要不就不念了! 但严青竹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他没过几天就请假回来了。 帮着严青栀办了住校,又给她留下一点生活费,跟她说不要担心,他这段时间打零工还有点积蓄,而且学校里跟他关系不错的学长,看好他刚写的一篇论文,帮着组织了一个项目,还拉到了一笔赞助,只要深挖下去,会有一笔不小的…… 严青栀那时候不懂他说的,听了他的吹牛就当了真…… 之后不管多难,严青竹都会给她寄钱过来,她也从来都没怀疑过。 直到后来,她也考到了他的学校,才听说了那些年,他的事情。 论文被人顶替,项目被骗,当苦工捡剩饭……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再聪明也挡不住阅历有限。 严青栀无法想象那时候的严青竹经历了多大的压力,虽然她当时也常常去打零工,但跟对方一比,那样的日子已经好过的太多太多。 严青栀对那个世界没有太多眷恋,但她对严青竹却有着充沛的情感。 两人相依为命,对彼此的意义已经不止于亲情,更是彼此精神的牵绊与寄托。 就像是当时的严青竹,如果没有严青栀,他经历了轮番的打击,很大可能就此一蹶不振,亦或是经过多年沉沦,见过更多的风景才能大彻大悟…… 但就因为有严青栀,一切就都不同,他的心中有着一处柔软,只要想起自己的责任,便在面临风雨之时也会变得无比强大。 严青竹之于严青栀也是一样的! 她坐在雪地之中,心脏仿佛都被掏空一般。 只要想到严青竹可能没有她的运气,直接死在了那场车祸里面,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青枝小姐……” 男人有些呆,看她从迷茫到悲痛,一点办法都没有。 严青栀坐在地上,想着严青竹,心脏就跟着一阵一阵的抽痛,悲伤难以压制,竟然不管不顾,直接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她的弟弟啊! 她相依为命的弟弟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她的哭声比男人叫喊的声音还响亮,带着温热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滚落,落在手背上时已经变得冰凉。 她却半点也感觉不到,除了放声痛哭,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男人听她哭的底气十足,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担忧有之,难受有之,如释重负亦有之,莫名的还有些想笑…… 两人一个哭一个看,浑然忘了雪地上还有一个人。 就在严青栀哭声响起的时候,对方的眉头也跟着同时皱起,心里突然就浮起了一个想法。 这谁呀? 哭的跟我大姐似的! 第3章 言青枝 严青栀对于身边的情况浑然不知,只哭得肝肠寸断。 那哭声难听的连周围的麻雀都被惊得飞了起来。 他身边的男人听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般。 “青枝小姐!你是哭你弟弟吗?” 严青栀一听弟弟,当即清醒了一瞬,连忙看向了男人,但一见那张陌生的脸,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不是在之前的世界了。 自己这是穿越了呀! 可青竹怎么办啊! 一想到了青竹,她又忍不住了! “啊啊啊……” “啊啊啊……” 音调一波三折,哭的依旧难听。 男人赶紧哄她,把一边地上的另一个孩子抱了起来。 他之前虽然探过了鼻息,但他自己也说不好当时探的准不准。 现在言青枝是活着的,他心里便觉得言青竹也应该是活着的! 他的动作粗鲁,也不管孩子舒不舒服,直接就给扯了起来,还学着那些抱孩子的妇人一样,大力的拍打着怀里孩子干瘦的后背。 一边拍一边叫严青栀看。 严青栀哭的正兴起,半点都没有转头的打算。 “青枝小姐,您看看,青竹少爷也活着呢!您看看!” 严青栀才不信,但被男人扯的烦了,才“啊啊啊……”的转过头来。 一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面前的孩子干瘪瘦弱,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头发干枯零碎,脸色也蜡黄蜡黄的,因为瘦,眼睛看着很大,大的仿佛占了半张脸一般。 严青栀:这人谁?我不认识! “啊啊啊啊……呃!” 严青竹看着面前这个面黄肌瘦,也是大眼睛占了半张脸的严青栀:这人谁?哭的跟我大姐一样难听! 他一辈子就听过两次严青栀的哭声,一次是在父母离世的时候,一次是在得知他刚上大学那些事情的时候。 他一直都知道严青栀是个要强的人,六七岁的时候,就为了能揍他一辈子,每天都坚持抽出三四个小时的时间练功。 长大些后,明明不爱学习,可就因为是他供的,所以就强迫自己跟他考上了一所大学。 她从来不哭的,就算跟他同学打架被人揍的一头包,就算别人家的家长说着那些侮辱性十足的话,她只要把对方脑袋打出血,就从来都不委屈。 也是因此,严青栀那两次哭声在他记忆深处,永远都不能挥散。 两人相顾无言,久久看着对方。 上辈子从没出现过得双胞胎之间的感应,竟然在这辈子两人已经不是双胞胎的时候出现了。 严青栀的眼神从无助悲伤到欢欣喜悦。 她的哭声也从难听至极发展到了十分难听! “啊啊啊……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啊啊啊啊……” 哭的时候,她还不忘把严青竹扯过去牢牢地抱在怀中。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严青竹:…… 坐在一边的男人不知道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印象之中的孩子已经变成了两个异世的魂魄。 但看两个孩子单薄的衣服,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先找个地方安置两人才是。 他用皮袄将两个孩子一包,抱起来就冲着先前的目的地而去。 而严青栀也在被他抱起以后,情绪渐渐平复。 两人把脑袋伸出了皮袄,看着男人和周围的环境。 男人年纪不小,似乎已经有三四十岁的样子,瞧着脏兮兮的,脖子上仿佛还有陈年老垢没有清洗干净。 帽子因为刚才的匆忙,歪戴在脑袋上。 他的皮袄里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两人年纪虽然不大,可都经历过世态炎凉,嫌弃是谈不上的,只是心中都在思考着什么。 天已经大亮了,周围不少的村民都出来扫雪,路上见到了男人都很恶意。 有人笑着问他。 “柱子,这是干嘛去了?啊呀!这是谁家的孩……” 话说到一半,看清了严青栀和严青竹的长相,全都闭上了嘴。 被叫做柱子的男人心无旁骛,一路上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予理会。 当然,他还不忘告诫怀里的一对姐弟。 “你们以后也要少跟他们来往,娘说他们心思不好,都是坏人!” 严青栀对此不与评论,她毕竟是建立了自己世界观的成年人,行为处事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标准。 不过出于对男人的尊重,她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于此同时,她另一边的脑袋也是如此,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 因为太冷,男人跑的很快,严青栀缩成一团,看着周围明明没有见过,却无比熟悉的景物,细细的思考着眼下的情况。 她是有原主部分记忆的。 原主名叫言青枝,与她的名字同音不同字,过年才十岁,是这里一个地主家的孩子。 那地主名叫言生旺,整个村子里大部分土地都是他家的。 原主的父亲是他的长子,名叫言茂春,听说刚出生的时候,也得过父亲的欢心,不过他的生母早亡,亲爹很快续娶,这欢心的记忆便越来越少,直到彻底消失……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放在言家最是不错的。 后母进门很快就生了儿子,地位那是稳稳当当! 为了不让言茂春继承家业,她想尽办法打压,最后还给他娶了个病秧子的老婆,生完两个孩子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 言茂春早年曾被后母设计落水,自身隐疾未愈,又是个重情重义的,发妻的离世对他打击很大,隐疾爆发,没过两年也跟着去了。 留下了两个孩子,就成了他后母的眼中钉。 两个孩子日子过得艰辛,整日做着粗活累活,言家人对他们动辄打骂不说,还常常不给两人吃饭。 言青竹如今已经七岁了,长的却跟旁人家四五岁一样,言青枝十岁的年纪也是小小的一个。 可即便这样,言老太太依旧看两人不过,到了言青枝能立女户的年纪,二话不说就把两人赶了出来。 都这么狠毒了,还不忘在外宣扬自己的美名,说是克父克母的两个扫把星,她也是养到了能自力更生的年纪才赶走的…… 村里的人大部分都依靠着言家过活,见两姐弟被赶了出来,自然不乏落井下石之人。 两人样子货的棉衣直接被抢,分给两人的院子也被人直接推倒…… 第4章 两个书呆子 不过是四天的时间,两个孩子就这么冻死在了那破院子里面。 因为相类似的遭遇,严青栀对他们十分同情。 但要说替原主报仇,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小身板还是当量力而为。 当然,如果有机会落井下石,她肯定不介意上去踩一脚的。 很快,三人就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门前。 院子也是土坯的,院墙垒的厚重结实,进院以后,几间房子整整齐齐,窗户上的玻璃十分粗糙,但能看到霜晶,可见屋里也是温暖的。 两人正意外这里竟然有玻璃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已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见柱子穿着单衣抱回来两个孩子,当即脸色就是一变。 关于两人的记忆,严青栀也有不少。 抱着她的男人名叫李柱子,是个外乡人,他娘带着他逃难过来的,他有些呆傻,那些年言茂春曾救过他一命,便被他记到了如今。 他家里条件不好,村子里的人都势力惯了的,全都瞧不起他,他也说不上老婆,就这么邋里邋遢的过着。 老太太很是恼怒。 “儿啊!娘怎么跟你说的!言家的事情,让你别管别管,你怎么就是不听!” 李柱子不服,抱着两个孩子就往屋里挤。 老太太被他这耍赖的劲儿气的够呛,但心里又可怜他穿着单衣跑了这么远。 只能恨的牙根痒痒,大巴掌用力的拍了他的后背几下,直到他跑进屋里为止。 屋里果然暖和,已经冻透的严青栀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李柱子把两个孩子放在炕上,赶紧铺了被褥,让两人躺了进去。 这才转身披着破皮袄跟老太太耍赖。 “娘!娘你不知道,儿子去的时候,那院子都塌了,房顶都没了!他俩都快冻没气了!” 老太太懒得理他,一路去了后屋,李柱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屁股后也去了后屋。 两人的声音越走越远,严青栀和弟弟这才有时间细细商量。 “看来咱们俩是穿越了!” 严青栀一脸不开心的又往被窝里猫了猫,真特码冷啊! 严青竹叹了口气。 “活着总比死了强!” 说完这话,他又觉得太过丧气,便跟着补了一句。 “而且,咱们俩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一听这话,严青栀差点又哭出来。 好在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之后两人为了防止露馅,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记忆里的事情,简单印证了一下,又捋了捋人设的问题。 两个孩子以前都是自卑怯懦的,而他俩的性格都比较要强,显然是装不出来的,这很是问题。 琢磨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维持人设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那些记忆里的熟人。 不过,紧跟着下一个问题又出现了,如何远离? 商量到最后,他们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两人连件衣服都没有,远离能远到哪去,估计出门没多远就得被冻死! 正想着,屋门开了。 他们赶忙闭嘴,同时抬头看去,只见柱子娘拉着一张脸拎着个大木盆走了进来。 木盆的年头不少了,粗糙的边沿都被磨的光滑,盆底缝隙里还有些油垢…… 她把木盆往泥炉子边一放,转头又拉着脸走了。 两人看着放在地上的大木盆有些迷茫。 一连串的问号已经在头上飘了起来。 这木盆是干什么用的? 生火吗?生火不能用木盆啊? 难道是准备放在屋里利用凝华放热的原理来取暖吗? 那不能够啊,屋里这温度都零上了啊…… 说实话,对这屋里的所有东西,两人其实都是迷茫的。 什么火炕,炕桌,炉子,炕柜…… 严青栀还好一些,她的专业是木材研究与制作,简单来说,就是个木匠,对于木质的房屋家具机械等等都有研究,只是还没有研究到这么返祖的时候就穿越了。 严青竹则是完全懵圈,他学的是数学…… 正在两人对于木盆的作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柱子娘又拎了两桶水进来。 一桶凉水,一桶热水…… 两人顿时尴尬了一瞬,感觉书呆子就是说自己二人的! 这脑子啊!莫名就抽了这么一下。 十分羞耻! 柱子娘一句话也没跟两人说,虽然不满儿子的行为,但两个孩子已经在这里了,说什么都是废话,而且言茂春确实救了儿子一命,这是她不能否认的。 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几天就把两个孩子送走,之后她也带着柱子搬走,言家的地她们也不种了,就当还了言茂春救李柱子的这条命了! 她将严青栀从被窝里抱了出来,直接放在了地上。 严青栀看着李婆子都快拉到脚面上的脸,沉默着不敢说话。 李婆子动作麻利,转头将炕边的帘子放了下来,将严青竹的视线隔绝。 之后又把门从里面拴上,生怕李柱子那个傻子闯进来…… 收拾妥当,她便往木盆里面兑水,调好了水温,才帮着严青栀脱起了衣服。 薄薄的单衣褪下,露出了里面干瘦的身体,上面全是青紫的痕迹,有的是冻的有的是摔得,还有些荆条抽打的,除了脸,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 李婆子虽然不待见两人,可看见这一身伤的时候,依旧震惊无比…… 她的手都跟着颤抖了两下,悠悠的叹了口气。 罢了!全都是命啊…… 那之后,她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很多。 等帮着严青栀洗了澡,还顺便给她抹了点药膏,这才翻出了一件自己的干净里衣把她包好塞进了已经热起来的被窝里面。 刚才的被窝被严青栀的体温捂的冰凉,其实躺在里面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多舒服,不过现在的就不一样了,那干燥温热的感觉,让她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身上的伤不可避免的就疼了起来,跟着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 李婆子给她洗过澡,便去外面把洗澡水倒了个干净,接着又重新拎回了两桶水,把严青竹也给洗了一遍。 严青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李婆子那表情,也是半个字都没敢说。 屋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不过两人躺在上面却没有什么不适。 李婆子从外面收进来些土,将地面的水掩过之后,才给两人端来了吃的。 一人一碗白米清粥,米是碎米,熬的火候也不到,但以两人如今的情况,也断没有嫌弃的道理,跟李婆子道了谢,便端着碗全喝了个一干二净。 第5章 玉环的空间 肚子里有了东西,体温便慢慢回升。 严青栀被热炕热的盖不住被,悄悄的伸出去一条腿凉快凉快,却被李婆子看了个正着,一把就将她的腿塞回了被窝里面。 “别乱动!你们俩冻透了,以后不想一身病就老实在被窝里躺着。一会儿我再过来给你们擦汗!” 两人到底不是真的孩子,非常听话的老实下来。 李婆子收拾了碗出去,过会儿又端进来两碗姜汤。 这姜汤是老姜熬的,辣的他们嘴都麻了,但李婆子还没有放过他们,让他们把熬姜汤的姜片都给吃了才离开。 喝了姜汤,两人便开始发汗了。 那汗冰凉凉的,似乎带着他们身体里的寒气。 而这时候严青栀突然就难受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哪哪都疼…… 好一会儿不知道在外面忙什么的李婆子才又端了水进来,用温热的手巾给两人擦了一遍身体。 擦过汗后,严青竹还算正常,只是严青栀突然就一滴汗都没有了,紧跟着人就发起了高热。 她躺在烧的热烘烘的炕上,人却冷的不行,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恍惚中,她好像又梦到了以前,那时候父母健在,她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没想到揍严青竹的理由…… 梦境里的时间不是正常流转的,而是从她十几岁倒着往回转,转着转着她就成了几岁的模样。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清楚了多年没见过的父母的脸,他们依旧年轻,也依旧让她信赖。 突然之间,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多年的委屈让她整个心都变得潮湿。 她有很多话想要跟他们说,无畏的坚持和委屈,还有对弟弟的愧疚和对他们的思念……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有时候她以为疲惫的生活消磨掉了她所有的记忆,可梦境中一切都是那样清晰,清晰的好像她昨天还小跑着推开门,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蹦蹦跳跳跑到厨房,扳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灶台,偷看妈妈有没有给严青竹的盘子里多放一块肉…… 在他们离开之后,严青栀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晰的梦到过他们的容貌,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委屈。 他们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已经很小很小的严青栀笑得温柔又不舍…… 彼此对视之间好像所有的过去都被宽恕和原谅,温馨的感觉让严青栀几欲沉溺。 可梦境就是梦境,该醒来的时候,总是要清醒。 第二天傍晚,严青栀的高热褪去,人也终于清醒过来。 这一烧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睁开眼就看到了头上破旧的木梁和掉土的草席,严青栀迷茫了一下才回忆起自己正身处何方。 严青竹穿着一件宽大的旧袄坐在她的身边,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显然一夜没睡。 李家两母子并没有在房中。 一见她睁开眼睛,严青竹连忙爬了过去。 “你可算醒了!” 他的语气都有些哽咽,两人连必死的车祸都熬了过去,要是死在了穿越第一天的一场高热上,也不知道心里得亏成什么样! 严青栀好一会儿才从那么真实的梦里摆脱,看着担忧的严青竹,她抿了抿嘴唇,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 “我梦见爸妈了!他们想让咱们好好活着……” 严青竹愣了一下,眼圈顿时一红,心中说不出的惆怅。 小小的身体和成熟的表情混在一起,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可爱。 可爱的让严青栀沉重的心情突然无比愉悦。 她奇怪的被这个情景逗笑了,可惜这一笑,干裂的嘴巴立马渗出一丝血腥,全身也开始疼了起来,疼得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严青竹瞬间从刚才的落寞中回神,担忧的解释。 “昨日有个老大夫来过了,说你身体亏损严重,伤的又重,再加上前两天那一冻,这才发起高热,不过你年纪小,挺过了高热,以后好好养着就没多大事情了!” 严青栀听着这话,叹了口气,也没有勉强自己一定要爬起来。 躺在那看着棚顶,好半晌才问道。 “言家那边什么情况?” 严青竹听她问起,跟她实话实说。 “言家那里昨天来人了,让李家把咱们赶走,不然就不租地给他们了,李奶奶说你现在病着,就算要赶,也总要等你好了再说,但他们态度挺强硬的,估计等咱们走了李家也要受到牵连……” 严青栀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手却紧紧的握住,这种被人驱赶的经历,让她不自觉的想到了当年被叔伯被舅舅赶出来的事情。 严青竹明白她的心结,只是之前他担忧严青栀,这才将其它的想法搁置。 “对了,还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 严青栀听出他语气不对,微微偏头看他。 “你看这个……” 说着他从脖子上扯出了一枚白色玉环。 玉环玉质普通,小小的一个,只有两厘米左右的直径,圆润平滑,用一根黑绳拴着,挂在脖子上并不打眼。 严青栀一见这玉环脸色当即一变,不顾身体的疼痛,伸手就在自己脖子上一阵摸索,跟着也扯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环! 这玉环他们都不陌生,听说是两人出生的时候,父母买来给他们带上的。 后来因为玉质不好,又不值钱,两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卖掉,就这么一直戴在身上,直到她们出车祸的那天。 “我昨天身上还没有……” 严青栀的声音立马压低下来,生怕被人发现。 昨天李婆子给两个人洗了澡,那时候要是有肯定就发现了。 “对,我昨天守着你的时候,突然晕了一下,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晃过神来就觉得脖子一沉,掏出来就看到了它,我见你脖子上也有黑绳,猜你也跟我一样……” 严青栀听了这话,心头一沉,跟着不顾身体的疼痛坐了起来。 “没被别人发现?” 严青竹摇头。 “后来我就不敢让李奶奶给你擦身了,只说你高热不散,擦擦手脚就行,我也能做,便将照顾你的活接了过来。” 严青栀紧皱的眉头这才放开了些许,但紧跟着,严青竹又说了一个让她汗毛倒竖的消息。 “另外,我昨天试验过了,只要集中精力去感受玉环,就能打开一个空间……” 严青栀转头紧紧的看着他,心中惊涛骇浪,思绪万千。 紧跟着想到什么一般,连忙也去实验自己的玉环,发现竟然真如严青竹所说,瞬间就打开了一个长宽高都差不多两米的四方空间,这个空间与两人相处的位置似乎重合在一起。可又没有实体,无法触碰。 严青栀仔细看去,也只能看到虚渺的空间中有一件清晰的破衣服。 她心念一动,破衣服就被拿在了手上,再去看严青竹,见他也惊了,似乎也去查看什么一样。 霎时间,他脸都红了,兴奋的! “这是你放进来的?” 严青栀连忙询问,严青竹立刻点头。 “确实没错,看来咱们似乎是掌握了同一个空间……” 虽然一个空间没有两个空间的面积大,但一个空间的作用却比两个空间的作用大太多了! 如今这个时代,最难得还是即时通信,一个空间能让两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互相联系……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严青栀还想要追问什么,但这时候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跟着便有人拉门进来。 他们连忙把破衣服收回去,又手忙脚乱的把玉环重新藏回衣服里。 东西刚藏好,李婆子就端着两碗粥,撩开了厚草帘走了进来,一见严青栀醒了,脸上一喜,不过紧跟着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瞬间落了下去。 “醒了正好吃点东西!” 说完把粥放在了炕沿上,碗还是粗瓷碗,粥还是白米粥,里面还是碎米,但却没人嫌弃。 赶忙真心道谢之后,他们将粥端起来喝了个干净…… 后面的两天,严青栀的身体很快恢复过来,两人也在李家母子那里旁敲侧击知道了很多原来言家姐弟不知道的事情,对这个世界也有了简单的了解。 这里的国号为大赵,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历史上的任何朝代。 大赵民风开放,女性地位虽然比他们以前生活的地方低,但也没低到印象中古代那样。 如今当政的是大赵的第四任皇帝,名叫卓钰,四十五岁,年号新宝。 虽然是第四任皇帝,但大赵立国却不到百年。 听说,第一任皇帝是个女的,姓赵,声望极高,为大赵贡献极大,可惜命短,没等到开国就被前朝皇帝害死了,还是后来的皇帝追封的赵太祖。 立国的那年,就被称为太祖元年。 第二年,她的义子卓磐继位,年号建安。 建安帝一生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大赵的经济和农业也在他的手中慢慢恢复生机…… 可惜也很短命,五十多岁就死了,当了二十六年的皇帝。 太子继位,年号定天,继承了先帝的遗志,一心为了黎民社稷,当了不到四十年的皇帝才离世。 留下了如今生机勃勃的大赵给了他的二儿子卓钰。 所以四个皇帝加在一起,当政也不过几十年的样子。 果然,当皇帝是个费命的活。 听说,女帝亲生的两儿一女至今都还活着,作为皇亲国戚,他们荣享富贵,权势滔天,一生潇洒顺遂,顺便还熬死了卓家好几代人…… 第7章 反抗开始 正月十六的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严青栀就在言家大门口摆起了阵势。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破皮袄,手中拎着个木桶,一瓢一瓢的鸡血水泼到了言家大门上面,那哗啦哗啦的声音顿时惊扰了言家看门的门房。 门房矮小精瘦,有些老态,是言茂春那个继母周氏的一个亲戚,眉眼之间还能看出与周氏如出一辙的刻薄。 他不明所以,匆忙套上衣服,便往门口跑。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高声说着:“来了来了!” 这样的院子,大门平时是不开的,也不会有人一早就来敲大门,他只当是有什么急事,半点都不敢耽搁。 旁边的小门拉开,听到动静的严青栀就等在门前。 门房老头举着小灯,眯眼看去,还不等看清楚什么,就被严青栀一瓢血水兜头兜脸的浇了下来! “谁?你干什……噗噗……啊噗……什么东西这是……” 他定睛一看,这才认出严青栀来,脸色瞬间难看。 “是你?言青枝?” 严青栀面容冷峻,趾高气扬,她穿着一身破旧的皮袄,身量不高,但背脊挺的笔直,对于门房的怒斥半点不虚,顺手又要把那桶兑了水的鸡血往门房的脸上扬,门房怒极,但本能还是让他连忙侧身躲过。 记忆中门房为了讨好言家老太太,可是没少为难言青枝的,如今见他这样,她心里也很是痛快。 “没错,就是我,赶紧让你们言家的老爷出来跟我说话,不然一会儿泼在言家大门上的可就不是血水,而是粪汤了!” 说着,她还不忘将身后起早搬来的一溜木盆木桶露出来让那只露一个脑袋的门房看个仔细! 门房把自己脸上的血水一抹,冷笑着说道。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行!你不要见老爷吗!你给我等着……” 说着他身子往门里一闪,就要去喊人出来。 不过以严青栀的猜测,喊来言家老爷的几率不高,打手还差不多。 因此,她又补了一句。 “我劝你最好听我的意思,不然一会儿出事了,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这种不痛不痒的狠话,在门房看来都不是事,甚至怒极的他都未必听的进去。 果然,严青栀血水还没泼完,言家的长工就已经在集结,吵嚷着什么向着大门方向而来。 言家人丁兴旺,手里又有点小钱,除了家里的五六个仆从,还养着十几个长工。 往年过年这段时间,大部分长工都要回去过年,但今年因为言青枝之故,他们又都留下来去李家闹事了,所以这时候,他们也都还在言家。 严青栀对此早有准备,她淡定的将身后的血水泼完,又开始往言家的大门上泼粪。 言家的大门是黑色的,打着门钉,气派的不像是普通农户,血水泼上去既不显眼也没有影响。 不过,粪水一泼效果就不同了…… 她正泼的起劲,几个长工拎着锄头铲子从侧门冲出,十分凶狠的样子,哪怕对手是严青栀这么屁大点的孩子,他们也是一样。 也许在李家的时候,这些人有所顾忌未必会真对她下重手,但被人打到门前,事情的性质就已经变了。 言家的人可以放纵她无声无息的死在外面,却不能接受她以如此激烈的手段与他们同归于尽。 严青栀早有准备,眼睛一眯,迅速后退,就在这些人冲向她的时候,用刚才泼粪的水瓢从另一个摆放在脚下半天的桶里捞出一瓢水来,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泼向了对方的眼睛…… 有人反应快,赶紧闭眼,但有人闭眼也没来得及,被些许的液体渗入,顿时双眼热辣肿烫,他们赶紧用袖子擦脸,结果却是越擦越难受…… “这可是姑奶奶亲手熬了一天的浓缩辣椒水,赏你们好好尝尝……” 辣椒可是前些天这帮长工亲手从李家房檐上扯下来的,吃不了就只能废物利用了! 说话间,严青栀还不忘左一瓢右一瓢把那几个还往前冲的人又补了一遍…… 那伸手精准利索的,让几人毫无防备! 谁能想到这孩子这么损啊…… 顿时,有几个长工的锄头镐掉了一地,全都哼哼呀呀的捂眼睛去了。 他们疼的够呛,伸手抓着院墙下面的雪便往自己的眼睛上按。 严青栀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从一边抄起一根短棍对着众人就是一顿猛敲! 有个脾气不好的,闭着眼睛都要扯严青栀的棍子,严青栀冷哼一声,任凭他扯。 结果那人一上手,就被一溜砸进去的小钉子划了手,小钉子钉的很深,只冒了个头,打死人有些困难,但刮伤人太容易了。 那人忍着疼,以为从严青栀手里抢过棍子,对方就没了仰仗,谁知道严青栀力量大的出奇,任凭他拉拽,竟都没能从严青栀手里把棍子抢下。 两人一拉一扯之间,那人的注意力被棍子吸引,根本没有发现,严青栀一只手握着棍子顺着他拉扯的方向一送,与此同时,空出的手飞快的从破皮袄兜里拿出一个灌了生石灰的小球,直接摔在了他的脸上。 他哪里能想到一个小孩子还有这样下三滥的招数,被当场砸了个正着。 生石灰飞扬着,他的脸上脖子上全都浮了一层。 那小球是猪肠子做的,小小一截,被她灌饱了气和生石灰,又狠狠扎紧,一摔就破,成功率高达九成。 那人脸上原本就是还没有抹去的辣椒水,混着生石灰已经渐渐开始发热,他闭着眼睛不知道砸中自己的是什么,吓得赶紧用手扒拉。 严青栀眼睛一眯,立刻把握机会,飞腿而起,当即就给了这人来了个断子绝孙脚,再加上脸上的生石灰已经跟着辣椒水一起发热,把辣椒水的痛感释放到了最强,他瞬间疼的没了脾气…… 这么一套连击下来,不过就是眨眼间。 严青栀击倒一个,麻溜的向着剩下那些长工进攻,她的力气还是不够,只能把握先机,打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短棍在她手里挥舞的虎虎生风,完全不需要技巧,就能把这些睁不开眼睛的长工打的满地乱滚。 她没有留手,一边揍一边骂。 “不是会打砸吗?不是欺负李家没人吗?想要赶我走!没门!姑奶奶我今天不把那些帐讨回来,就直接吊死在你们言家的大门前……” 严青栀这番话,说的声声泣血,那吊死在言家大门前的决心,让隔着大门偷听的门房都心惊胆战。 他的手微微颤抖,总觉得现在的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他嘴里喃喃着。 “疯了疯了!言青枝疯了!” 严青栀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但她打人的动作却没有停。 到底只是长工而已,又不是专业的打手,被她这么一揍顿时就萎了,都后退着想要少挨两棒子。 过程中还有人因为躲避,把她带来的木盆踢翻两个,洒了自己一身的粪汤,自己倒霉不说,把严青栀也气的够呛。 这个气温想让粪变成粪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昨晚连觉都没睡,就鼓捣这些玩意了! 一群人一路哎呦哎呦的捂着眼睛,四处逃窜,直到言家二少爷出来,严青栀才收了棍子,立在言家门前。 几个长工赶紧从侧门挤了进去,把擦肩而过的二少爷恶心的够呛…… 言家的二少爷是言家老太太生的,今年二十七,名叫言茂夏,长的白白净净的,颜值一般,身量也不高,有点虚胖,长的不像言老头,更像言老太太多一些。 言茂夏从袖子里扯出一条青色的手绢,皱眉捂着鼻子。 “一群废物……” 长工一听他的声音,慌乱之余,还不忘行礼。 “二少爷……” “滚滚滚!没用的东西!” 说着他才晃晃荡荡的走到了严青栀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严青栀。 “说!找我什么事?” 严青栀虽然仰着头,但不耽误鄙视他。 “找你?一个填房生的也配?” 言茂夏一听这话,当即就要发飙,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严青栀却是直接跳起…… “啊呀!”一声,她就送了言茂夏一记断子绝孙脚! 动作来的又急又猛,又因为言茂夏的掉以轻心,本能想要后退,却已然不及。 言茂夏还没组织好自己反驳的语言,根本没有想到严青栀话都不让他说,竟然直接跟他用出这种手段,全无防备,被她踢得结结实实。 那酸爽…… 简直了! 言茂夏酸爽刺激扭曲无助又压抑的痛苦声顿时响彻整片天空。 原本还想要再骂严青栀两句,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谁知,这还不算最惨。 严青栀那一脚显然并不是绝杀,只是起手罢了。 就在他捂着自己的重点部位弯腰夹腿的时候…… 严青栀悍然伸出右手,两根纤细的手指岔开,平行伸出直接奔着他的眼睛而去。 那一瞬间,严青栀的双指一往无前,狠辣决绝的气质尽显,俨然已经半点后果都不顾了。 (新书期,求收藏,求投资,求推荐。本书一定会写到完结,请大家放心投资。鞠躬感谢。█?●) 第8章 言老头 言茂夏被这连招吓得心脏都要飞出来了,尖叫一声,总算是赶在两根手指插进他眼睛的瞬间,把眼睛给闭紧了。 不过这一记插眼还是戳的他眼珠生疼,可见严青栀下手的时候,是真的奔着戳瞎去的。 他嗷嗷的叫着,一手捂着小肚子一手捂着眼睛,骂骂咧咧的就想要逃。 “小畜生……” 你给我等着! 等爷我叫人弄死你! 言茂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他鼻涕眼泪横流,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咬牙切齿的准备放两句狠话就走。 可惜他心中所想的话还没有说出,严青栀的三连就已经到了。 趁着言茂夏没有力气反抗,还龇牙咧嘴的捂着眼睛装瞎,她双臂半开,手腕用力,直接给撅着屁股跟她差不多高的言茂夏来了个双腕贯耳。 这一下带起了劲风,寸劲之下没有伤到言茂夏的耳膜,却直接震荡到了他的颅脑。 言茂夏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脑子嗡的就是一下,霎时间一片空白,蜷缩的身形微微晃荡,紧跟着身下的衣裤颜色一暗,不等严青栀再接一招,人直接就倒在了她的脚下。 严青栀没有想到自己练了好几年头一次用出的招式就如此凌厉,心里暗骂言茂夏弱鸡,但面上半点痕迹不漏,还一脚踩在了言茂夏的脑袋上,昂首挺胸的站在那,看着门房缩在门里不敢出来。 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言老二的身体还因疼痛而微微抽搐。身下那暗色越发明显,显然已经失禁。 严青栀下手有轻重,言茂夏身上这情况不过是凑巧赶到一起,其实一会儿就能缓过来,最多头晕呕吐几天。 不过,身体的伤势好恢复,心里的阴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了。 没人疏导,再被人嘲笑几天,估计一辈子都不能缓过来。 但严青栀半点都不同情他,从她如今的身份考虑,这人也是害死她爹的凶手之一,没有直接打死他,那是担心后面的事无法收场,为了这种人让她们姐弟搭上性命实在不值。 严青栀酝酿着情绪,猜测这一关过后,重头戏就要来了,她需要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能让自己漏出半点破绽。 不一会儿,言家的老太爷终于迈着方步从侧门而出,言家老太太紧随其后。 言老头五十多岁的样子,五官立体,头发花白,续着胡须,身材精瘦,一身蓝底云纹的夹袄,外面披着一件灰鼠皮的大氅,拄着跟精雕细琢的柚木拐杖,站在那里,一点都不像个农户家的老太爷。 他看着被严青栀踩在地里的儿子,神色冷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右手,不快不慢的摩挲起了左手的玉扳指。 他与严青栀遥遥对立,不开口,静默的看着严青栀,那高高在上的气势,仿佛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一般。 严青栀不做他想,明白对方这是想要在气势上压制自己一头,她眼中的狠厉决绝更胜,与言老头对视之时半点不落下风。 言老头多年顺遂,积威甚深,但严青栀这么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打的! 视线对撞,竟然不相上下。 言老头心中警惕渐起,已经开始在心中猜测面前这个小孩儿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思绪翻转之间,跟在他身后的言家老太太周氏,突然看清楚了严青栀脚下的身影。 她可没有言老头的谨慎,磋磨了言青枝好些年的她,相当膨胀,已经老的有些耷拉的三角眼,顿时圆瞪,两步超过言老头,圆滚滚的身体如同炮弹一般直冲而来,一边上前一边大骂。 “你这个克父克母的丧门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破烂身子,竟然敢动我的儿子!” 言老太太个子不高,虚胖,面相十分刻薄,让人一眼看去,只觉得她身上的赘肉都是横的。 虽然她极尽打扮,但不得不说,从外形来看,她确实配不上言老头。 见她冲过来,严青栀二话不说,一瓢粪水就泼到了她的脚边,其中几滴还溅在了她的裙角鞋边,引得她一顿尖声怒骂。 “啊!言青枝你这个烂心烂肺的小贱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一辈子都端着当家老太太的款,何时被人如此忤逆过,尤其还是她最看不起最厌恶的言家大房那个向来任她揉圆搓扁的言青枝! 对言青枝和言家大房的恨意立马涌上心头,连趴地上的儿子都不顾了。 “你个小贱人,我要扒了你的皮啊啊啊……” 严青栀眼睛一眯,一抹凶光立显。 “扒了我的皮?我看你也敢!” 说完挥舞起了手里的棍子,半点都不含糊的怼在了周氏的小肚子上。 周氏不防,被她打的措手不及,直接被怼的脸色惨白,趔趄着后退两步,险些摔倒。 这一下,差点把她肺都气炸了! “丧门星,不要脸的……我要去告你!告你不敬不孝,让官府打你板子……” 听她如此嘴贱,严青栀实在不耐与她吵架。 跟这种人吵架,比的就是谁不要脸,严青栀自认自己达不到对方的水平,只能在拳脚棍棒上找一些平衡。 言家老太太动手能力一般,除了骂的声音越来越大,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一边躲避严青栀的棍子,一边尖声厉叫,声音刻薄尖细,穿透力极强,周围的人都觉得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严青栀也不例外,但她是个狠人,对方叫的越厉害,她棍子打的越狠。 几下敲下来,打的言老太太边喊边叫,边往院子里跑。 言老头就这么尴尬又恼怒的看着。 他刚出来的时候,看着严青栀还带着陌生,说来这个孙女,他似乎很久都没见过了。 哪怕是姐弟俩被赶出去的时候,他也碍着面子上过不去,没有亲自看看…… 还是因着门房说起,他才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孙女。 其实,他刚想到这几天言老太太那赶尽杀绝的手段时,心中还是犹豫一瞬的。 他对于言家老太太也有些不满,毕竟是他的孙子孙女,跟仇人一样对待,总是让他面子上难堪! 不过不受宠的孙子孙女再好也好不过眼下的几个儿子。 周氏嫁过来以后,给他生了六个儿子,小儿子更是读书的材料,十岁就过了童试成了童生,如今十六岁了,更是文采出众,今年的岁试也是把握极大。 想着老七不过十六的年纪,就要成为秀才,言老头便不愿为了两个不喜欢的孙子孙女去为难言老太太。 言家一直都有改换门庭的心思,可随着读书人越来越多,正途的科举入仕已经变得越来越难,非天才不可参加,言家能出一个这样的人,就没什么让他不能舍弃的。 别说是让言老太太高兴,如果言茂文真的能成功,他就是送言老太太上天也行! 而且他如今在村子里只手遮天,两个孩子户籍独立,大面上跟言家半点关系都没有,又没上过族谱,就算是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 等再过些年,更是想查都困难,自然也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因此,他也就放任了言老太太的一系列做法……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住在言家那么多年,始终包子样的言青枝,真正的性子居然如此刚烈,一个半大孩子就敢孤身打上门来! 言老太太尖叫着被严青栀打了回去。 跟着就大喊大叫的让几个儿子和仆妇赶紧出来…… 言老头思绪一顿,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言家的脸面可就要丢尽了。 “孽障!住手!” 说着拦在了严青栀的面前,把侧门里人都挡在了身后。 “你这孽障,如此作践言家的脸面,可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言老头气场全开,一张嘴就是直击别人痛点,想要直接在大义上将对方压制!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严青栀给怼了回去! “笑话!我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从出生就在给言家当牛做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我有什么对不起的!” 严青栀跟人打架的次数多了去了,还都是比她高比她壮比她力气大的! 最开始还会被人的气势所摄,可到了后来,已经不会再被任何人所影响了! “你竟能说出这种大逆不孝的话,简直枉为人女!言家供你吃喝,将你养大,但凡你有些廉耻,也不能如此辱你父母亲祖,可见你品性就是如此,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幸而言家早早将你除名,否则,日后还真不知道你能惹出什么祸端来!” 他这话说的十分严重,在古代,宗族观念深入人心,即便大赵开放,也逃不过层层叠叠的关系网,换做别人一听这话,肯定心神激荡,担忧离族之后自己未来的生活。 但严青栀却明白,对方说的多吓人都是扯淡,双方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而且言家姐弟说被除族都是笑话,两人实际上根本就没入过言家族谱。 自始至终,都没成过言家人,又何来的那些屁话! 不过就是吓唬孩子没有见识而已。 第9章 当年就没发挥好 “你也配评判我的德行!!” 严青栀觉得这真是个笑话,与这样的人对线,她还真没怕的!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操行!” 言老头瞬间被严青栀的语气刺到,原本还能硬撑的表面功夫,此刻也距离破功不远。 严青栀太知道他这种人最不想听什么,张嘴就往他致命弱点上捅刀。 “于家而言,你放任填房迫害嫡子,上对不起为你操持婚事的父母,下对不起谦恭孝顺的长子,不公不慈,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于人而言,你仗着自己有钱有田,横行乡里,为祸百姓,不仁不义,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于私而言,你不能连合村邻,喜听奉承,贪吝自私!” “于公而言,你对不起女帝教诲,有违人伦,倒行逆施!” “不过是手里有点土地,能骗的几个无知愚民巴结奉承,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老爷了!” “也不瞧瞧你自己的德行,看看自己干过那些烂事,竟然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要不是种了你们家点地,你在他们心里,就是个屁!” 严青栀这话一针见血,简直是把言老头这些年维持的脸面撕了下来,言老头向来以地主老爷自居,每天都爱出去逛逛,最喜欢别人巴结他奉承他,偏他又是个自私的性子,连点门面活都不愿做! 他自己心中有谱,也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 可是,明白归明白,有些话却是万万不能让别人说出来的! 他依靠着虚荣和浮华强撑起的气质,被严青栀一击而破,再也摆不出刚才那气定神闲的高人姿态。 “孽障!孽障!看来老夫放你离开,真是便宜了你!你这个不知孝道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小畜生,放你出去也是污了我们言家的名声……今日……老夫就要打死你……” 这回,他不再装模作样,也不再以看客的姿态置身事外,以求片叶不沾身。 那些披着虚伪外衣的体面一旦被人撕去,内里暴露出来的也不过是个无知自私的丑陋灵魂。 严青栀刚才的忐忑顿时消了大半。 言老头与她们推敲的性格区别不大,他膨胀的外表之下,掩盖的不过是他自卑又胆怯的内心。 人还没到进前,镂空的拐杖高高举起,向着严青栀便敲了过来。 他这根拐杖严青栀听说过,有个名字叫‘家法’,据说是言老头专门用来敲打那些忤逆他的儿孙的,可惜敲打的最多的,还是他那受尽委屈沉默寡言的大儿子。 生时就以足够偏心,死后就更没了情分。 见他这般,严青栀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冷笑一声,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不闪不避,仰头直视。 “打呀!打死我!反正我死了!言茂文以后都不用科举了,用我这贱命换你们一家永生永世都是泥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打我呀!” 她这话说的漏洞百出,言老头根本就不信,从牙缝里挤出了刚才严青栀说他的四个字。 “凭你也配!!” 言老头又往前冲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让言老头俯视而下,正好能清晰的看到严青栀眼神冰冷。 那其中的凶狠和决绝毫不掩饰,仿佛根本不惧生死一般! 不过没人会发现她背在身后的手中,握住短棍的手指关节瞬间泛白。 “我今日来,就没准备活着回去!你们言家已经不放过我们姐弟了。” “我们!也不想让你们好过!” 两句话掷地有声,裹挟着勇往无前的气势,直面冲击着言老头的内心。 严青栀双目赤红,两腮肌肉紧咬,消瘦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孩童的天真,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疯狂。 言老头被严青栀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样澎湃的恨意仿佛就快要压制不住,只逸散出来一点点,就让站在身边的人浑身发寒。 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孩子是真的毫无退路,也是实实在在想要拉着他和整个言家一起下水,他的手不禁停顿了一瞬,也是这一瞬间,严青栀说出了令他无比震惊的一番话。 “我弟弟现在就在县城之中,如不见我,就会直接吊死在言茂文书院门口!” “死之前还要把你们言家的那些阴沟里的破事都给你翻出来当众说说!让言茂文的先生和同窗们都好好看看,你们言家是怎么个藏污纳垢之地!” “亲爹不慈不义,不辨是非!” “亲娘心狠手辣,迫害正室子孙!” “一窝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他言茂文还想科举?还想当官?” “我呸!下辈子!” 严青栀的情绪越说越是激动,额角青筋暴起,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说到关键时刻,她更是一口唾沫呸在了距离她不过咫尺的言老头脸上! 讲这番话时,她的愤怒是真实的,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耻辱,曾伴随着她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那些压抑沉闷的往事便已经在她面前浮现。 她十三岁时,也曾去叔叔家中要过父母的遗产,当时就是这样连门都没有进去,而站在她面前的也是她的爷爷。 可那时候…… 她紧张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裤线,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此后每一次,姐弟俩因为没钱连生活都难以为继时,她就会想起那个沉默的上午,阴沉的楼道。 那画面是如此的清晰,清晰的叔叔和爷爷脸上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这个场面,她曾在脑海中反复幻想过无数遍,每一个站位,每一个眼神,吐出每个字的气息,都是她那些年恼恨自己无能的总结。 言老头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今天这一刻的爆发,严青栀的情绪已经酝酿了整整七年。 他高举的拐杖几次尝试也没能落下,看着面前孩子那赤红的双眼,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许畏惧。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虽然不相信两个屁大的孩子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但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疯狂,却让他清晰的觉得,对方说的一定是真的。 她们今天就是要让他难受,让他与她们一同下地狱,来报复自己默许周氏害死她们的父亲,将她们姐弟逼上绝路的行为。 这场气势上的对决,言老头彻底输了,他想的不再是安抚住严青栀,而是突然想到许许多多其他的问题。 如果严茂文失去了科举的意义,那有多少个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他放任周氏害死自己大儿子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以后岂不是还要困在这个小村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毫无变化的平淡生活,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两人对视着,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沉默了良久,严青栀背后握住短棍的手指微微颤抖,但面上只有一声意义未明的讥笑,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言老头那些无意义的问题瞬间消散,整个人突然从这种莫名的状态中清醒,他额头冷汗涔涔,心中惊恐与自己刚才的恐惧,但多年的强势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向严青栀低头。 他眼睛一眯,手臂微微一动,刚想有所动作,却见严青栀笑容立马一收。 言老头这才看出,严青栀刚才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更多的都是冰冷和淡漠。 这时,严青栀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突然一转,整个人仿佛都放空了一般,只是说出的话,却让言老头更加毛骨悚然。 “反正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死之前还能拉你们一家子垫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话一出,言老头的汗毛倒竖,他忽然觉得言青枝来之前可能有过别的想法,但在这话说出来之后,对方好像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似的! “如今距离岁试不过一月之期,这时候闹出些什么事情,外地的考官学子想来不会吝惜口舌,定然能将你们言家的大名传到大赵的各个地方!” “你言老太爷立马就能举国闻名!放任填房害死亲子,又迫害孙子孙女,使其在亲叔叔的书院门口自尽……这故事刺不刺激?!” “而他言茂文,有这样的爹娘,他的人品还能好到哪去,你们言家以后就要因我们姐弟二人受尽千夫所指!那些因你们言家而连累名声的言茂文同窗,更是不会放过你们!” “这样想想,对我们也没什么不好的!” 来之前的功课严青栀做的非常充足,所说的一切也绝不是危言耸听。 岁试历来都要保人,而且大赵的科举审查极严,除了廪生作保以外,还需要同期考试的五名同窗联名作保。 而且大赵科举明文规定,不允许六人抱团作保,一旦考生出事,另外五人全都会受到牵连。 牵连又牵连,其中还不乏关系对立的人落井下石,直接扯出一溜人来的事情也不算夸张。 对于朝廷来说,反正大赵的学子多,死上千八百的都不会伤筋动骨,反倒是重刑之下逼事少,立国至今舞弊案比之前朝立国初期连一半都没有。 尽管品行不好与舞弊不同,那些被牵连的人因此影响科举倒是不至于,可以后若是为官,这肯定也是个污点。 言老头手都颤抖了起来。 严青栀也是跟着冷笑,声音又轻又淡。 “你别以为我这是吓唬你,我和严青竹已经没有活路了!索性都是死,我们已在绝路之上,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第10章 言老头的执念 言老头脸上的肌肉抽动着,手中的拐杖落不下去也收不回来,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复杂莫名。 严青栀感受到对方在逐渐冷静,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个恢复理智又被震慑的对手,才会去计较得失,事情才能走向她期待的方向。 她不介意给言老头一些时间。 不过,还没等两人这边的对峙出现一个结果,周氏就出来添乱了。 她到底还惦记着自己大儿子,冰天雪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被严青栀打成什么样。 她回去以后,只片刻就带着几个儿子和仆妇又冲了出来。 严青栀听到声音,立马后退几步,反身端起了身边的木盆,也不顾恶心,直接对着大门的方向泼了过去。 距离她最近的言老头瞳孔一缩,反应最快,心中大骂,赶紧收回了手慌忙躲避。 他倒是躲开了最大伤害,但因他阻挡了其余几人的视线,以至于后面的人躲避不及,直接被泼了个正着。 一盆还带着点点温度的微黄粪水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饱满的弧线,周氏首当其冲接受了一半,剩下的人则均分了剩下的部分。 场面一度混乱,尖叫之声不绝于耳,还有几个受不了的已经干呕了起来,毕竟严青栀担心泼裤子上伤害不够,这一下是奔着脸去的。 有没有人张着嘴接,那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 严青栀把木盆往地上一扔,又去拎一边的木桶,拎的时候不小心还踩了躺在地上的言茂夏一脚。 这一脚踩的实在,让原本还没有彻底清醒的言茂夏浑身抽动了两下,竟然有了要醒过来的迹象。 严青栀有所察觉,一桶粪水对着言家的几个儿子和仆妇泼出去,回手就用木桶又给晃晃荡荡要爬起的言老二后脑一下,直接敲的他浑身一震,又晕过去了! 言老太太尖叫着大喊,言家的几个儿子也是脸色黢黑。 言老头身上挂了些秽物,站在波及不到的一边,神色晦暗。 冷静下来的他,心思飞转。 从严青栀的精神压迫之中清醒,他立马明白过来,严青栀单独上门,肯定是有所求的,至于吊死不吊死的只是后招罢了。 两个孩子这个办法看起来稳妥,但细细思量,根本破绽百出。 这让他刚才瑟缩的心脏又重新膨胀了起来,不禁对严青栀看轻了几分,到底是年纪小,一腔孤勇罢了! 要是言家不在乎脸面,简单粗暴的抓了言青枝去县城,随便编个名头,就可以大张旗鼓用以要挟言青竹,根本不怕他不出现。 要是在乎脸面,想要低调行事的,暂且安抚住言青枝,等她去县城找言青竹的时候,两人一锅端了也不是不可行。 要是能量更大一些,在这按住言青枝,县城那里快马加鞭安排人去抓言青竹,县城就那么大的地方,发动一些人脉,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想的再多还能真躲得了? 言老头在几个念头间徘徊不定。 这其中每一个都存在着风险,脸面肯定是要的,严茂文以后还要发展,他们也没有滔天的能量。 言家在大赵是大族,但那是主脉,他们这一支早已落魄,说是蜗居一隅都是在抬举他们。 太过大张旗鼓,与他们并没有好处。 如果严青栀是外人,如此打上门来,那如何做都不过分。 但严青栀是他的长孙女,严青竹是他的长孙,别说他们是被言家逼上绝路,就算真是他们品行不端,说出去也是言家的过失。 如此看来,代价最小的方式,就是先答应严青栀的条件,等她去县城上与严青竹汇合的时候,再将两个孩子全都抓住。 可如此一来,他心中到底是不痛快! 而且那报复性的膨胀,没有让言老头足够警惕严青栀,反而让他觉得,这个孩子的能力不过如此了。 她所能用的底牌也已经全都抛出,此后又能有什么方式对抗自己,对抗整个言家!? 言老头眯着眼睛看着一边扬石灰一边抡棍子的严青栀,心中在直接抓住对方和顺从对方条件之间反复横跳。 严青栀身材瘦瘦小小,可打起架来是真的凶悍,只要有机会,就往人最脆弱的地方敲,知道自己人小力单,一点都不留手,就算棍子戳人眼睛上都不手软。 言家几个娇生惯养的儿子媳妇一时间都奈何她不得。 这与言青枝历来的表现大相径庭,让言老头下意识的怀疑对方有备而来不说,也是真存了死志! 只有不怕死,才能不计一切不顾后果! 也只有不怕死,才能爆发出这样的能量。 他心里顿时堵了口气,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她严青栀,现在对于言老头来说,就是个不要命的! 眼看着言茂文岁试在即,那是他的希望,他不敢冒一点毁了言茂文的风险。 言老头眼中的愤怒渐渐散去,成了带着狠辣的思量,他心中的决断也终于放在了严家姐弟期待的方向。 想通许多,言老头觉得胸口闷闷的,深深喘息了两下方才平复。 算了!这点气算什么! 她们在怎么强势,也不过是两个孩子,等把人抓住,还不是他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这次是他高估了周氏,也低估了两个孩子,等他亲自动手,这样的错误定然不会再犯了! 思至此,他拐杖往地上一墩,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都不要闹了!” 听到这一声,严青栀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立马松了口气。 她已经落入下风,言老头这一声大喝,也是免了自己不少皮肉之苦。 言家几个儿子被揍出了肝火,有心想要装作没听见,先给严青栀几巴掌再说,但言老头已经把自己的拐杖在石板路上怼的哆哆作响。 “我让你们住手!你们听不见吗!” 言家的几个儿子多少年没让言老头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脸色都不好看,但眼见着亲爹恼怒,无奈也只能收回了自己的巴掌。 严青栀又不傻,看出了言老头的打算,便知道对方已经上套,当然不会节外生枝自讨苦吃,一见着几人都收回了动作,便也警惕的后退,没有再叫嚣的意思。 周氏没有听见严青栀之前那一番话,只以为言老头还在偏心大房一家,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 两步上前嚎叫着就要动手。 “好啊你!好啊你们!你们不敢打,我敢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小贱人……” 严青栀皱眉,手里的棍子顿时握紧。 但没等她出手,言老头阴测测的声音就在言老太太身边不远处响起。 “打呀!我看你怎么打的!” 言老太太扭曲的表情,立马变得更扭曲了,试探的用了两下力,终于还是没敢忤逆言老头。 但她多年跋扈惯了,不敢动手还不敢动口吗! 只见她不顾地上的粪水,两腿岔开,瞬间就坐到了地上哭天抢地。 “我这命苦呦……我给你生儿育女,给你照料家事,辛辛苦苦伺候了你三十年,三十年啊!到老了你还拿我当个外人,一心偏着那短命的丧门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让我撞死在他老言家的大门坎上,才算是如了他的意啊!” “老三啊!你快去把老七喊出来,让他赶紧来看看他亲娘最后一面,省着一会儿她娘……” 言老头的心是偏的,一点都不觉得周氏闹的不对,甚至还想让她多闹一会给严青栀施压,打破她的节奏…… 可不想言老太太这么蠢,竟然直接就要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引! 尤其是言茂文,言茂文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就是要把言家逼上绝路了! 一边是科举,一边是亲娘,言茂文什么都不说就已经千错万错! 言老头气的一阵手抖,明白任凭事态发展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还是先把两个孩子都抓住才是眼下的耽误之急。 他两步上前,不顾言老太太一身的粪水和血水,伸出手一巴掌就抽在了言老太太的脸上。 巴掌响亮极了,好像直接穿过身体打在了周氏的灵魂之上,把周氏当场打愣,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不止如此,言老头还毫不犹豫的继续在她心上捅刀。 “你要死就快死!别在这牵连老七!” 周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言老头,可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换来对方的服软或者默许,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两人眼神交汇,多年夫妻之间的默契让她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言老头的执念,也明白对方为了那些执念,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面皮抖动着,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严青栀,又看了看一脸冷意的言老头,立马想通两人之间应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可能还牵扯到了言茂文。 她十分清楚,自己这些年在言家横着走,把言茂春搞死都能全身而退,依仗的就是几个儿子。 而这几个儿子中,剩下那五个加在一起都不如言茂文一个! 言老头做梦都想要改换门庭,想要在有生之年带着父辈的遗志重返召都,重新站到主脉面前,拿回属于自己这一支的东西。 那是言家几代人的执念,已经深深刻入骨子之中! 谁都不能阻止这个念头! 以前他风淡云轻,那是言家几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 一碗水端起,是因为他除了自己谁都不在意。 可自从言茂文异军突起,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言茂文…… 也只有言茂文…… 才是他实现理想的唯一希望,为了言茂文,他能付出自己的一切! 第11章 要钱 感受到了言老头的状态,严青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只要对方有弱点,那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场面渐渐安静,住在附近的村民们听见这边闹腾的声音,都不敢过来。 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是靠言家吃饭的,没有主家允许哪敢轻易凑过去看言家的丑闻。 就算好奇,也只是关紧了大门约束好孩子,脑袋贴在门上,悄悄的偷听。 嘀嘀咕咕的声音在周围好多人家流传,那些想要过来给言老头帮忙的,都被家人按了回去。 那是言家自己的事,当着外人的面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能在这里混下去的都是人精,现在跳出去指责严青栀固然看起来是帮着言家,可实际上却是保住了严青栀的命。 大家都清楚,言家不想让两个孩子认错,他们只想要了对方死。 这种事情怎么能有外人插手!? 因此言家大门口一片狼藉,但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却一个出来的也没有。 言老二还在地上躺着,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一地的辣椒水生石灰血水和粪汤,被众人踩的遍地都是…… 周氏躲在一边,想上前又碍于言老头的情面,担忧的看着言茂夏,其余的人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实的像是一群鹌鹑。 半晌,言老头的肩膀才耷拉下来,像是妥协一般率先开口。 “说!你既然做好了准备,是想跟言家要点什么?” 严青栀看着言老头面无表情的脸,没有半点胆怯,嘴角勾着笑意,似笑非笑的看了言老头几秒,看的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时,她才高声回道。 “老爷子痛快,我也就不拿乔了!” 一听这话,言老头眼神闪动了一下,对于这孩子连祖父都不愿称呼,他心中不喜至极,但看着严青栀戏谑冰冷的眼神,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后,还是没有什么其它的举动。 “既如此,你便说!” 言老头的声音带着彻骨的阴寒,但严青栀毫无畏惧。 “首先,我要我和言青竹的路引,今天就要拿到!” 大赵对于人员管理严格,本县之人出入县城只需要户籍即可,但想要进入当地郡城或是外地县乡,就需要路引才可。 严青栀的意思很明显,我今天是来敲竹杠的,敲完就会跑路,你等会儿对我要多少钱,心里可要有个准备! 言老头接收到了对方的意念,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点头答应。 “这没问题!” 说完就看了看自家狼狈至极的几个儿子,淡定的交代。 “老三,你换件衣服赶紧去里正家,给青枝和青竹办理好路引拿过来。” 这不是什么难事,言老头并不会拒绝。 一脸粪的言老三十分不服,但在言老头的镇压之下,一个屁都没敢放,只瞪了严青栀一眼,便转头从侧门回去了。 严青栀也冷笑着回看他一眼,半个字都没有说,转头对着言老头继续说道。 “其次,我父亲死的冤屈,我要知道我父亲身死的真相!” 言老头原本就带着寒意的面庞,更加阴森了。 他身边的周氏也是脸色一变!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村子里这些人的尿性,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可要说骗严青栀…… 对方既然问了,自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不承认会有用吗?难道还要因为这个扯皮? 或者…… 两人的心都往下沉了又沉,明白如果对方真要个真相,只怕今天的事不会善了! 要是对方要钱,多少钱都能先安抚住,等抓到了言青竹,所有的事便都迎刃而解。 可对方要一个真相,什么真相?哪有真相? 难道还能让他们承认,言茂文的生母,真的害死了先头夫人留下的儿子吗? 大赵律法规定,杀人可是死刑,言茂文要是有个被判了死刑的亲娘,那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不过片刻沉默,言老头的眼神就变得狠辣异常,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严青栀哈哈一笑,欠揍的开口。 “我开玩笑的!” 言老头的呼吸顿时一滞,脖子都因为一口气没上来憋粗了,眼神也更加危险。 他紧紧扣着手中的拐杖,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等严青竹被抓回来以后,他要怎么收拾这两个孩子了! 严青栀却好像不知自己刚才有多作死一般,依旧笑的眉眼弯弯,毫无惧意。 但她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原来言老头什么都知道! 言茂春的死,他一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放任周氏折磨言青枝和言青竹两姐弟,心中一点愧意都没有。 她眼中的淡漠更深了几分,对于自己即将开口的敲诈,也更加平静。 “我要一千贯,其中两百贯的银票两张,一百贯的银票两张,五十贯的银票四张,十贯的银票十五张,五贯的银票六张,剩下的二十贯……我全要铜钱!” 言老头听到这话,那口哽住的气顿时呼了出去,整个人立刻轻松了不少。 脑海中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 要钱就好! 但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心紧跟着又提了起来。 眯缝的眼中危险更胜,打量严青栀的目光也越发凌厉! 这小姑娘真是了不得,几句话的功夫,一松一紧之间,竟让他觉得,一千贯也不是难以接受。 言老太太不知道之前严青栀的威胁,跳起来就要骂娘,却被她身边的言老头立马按住。 严青栀带着淡淡的讽刺,直视二人继续说道。 “银票我只要去年的大赵通宝票,少一个子我都不会走的!你们最好合理的安排一下后面的时间!” 言老头按住即将跳脚的言老太太,面上的肌肉紧绷到有些扭曲。 “丫头,你可不要太贪!” 严青栀看着两人,明明一脸风轻云淡,却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她瘦小的身躯里,压抑着某种病态的情绪。 “一件东西能卖到什么价钱,只取决于它在买家心目中的分量……” 她看着言老头阴沉的脸色,还不忘又向前逼了一步。 “您说是吗?” 言老头这次没有在觉得心中难受,这样的扯皮过程,在他看来都是麻痹对方的手段。 严青栀见此,心中有数,抿着嘴长长的哼了一声,似乎在想怎么安慰言老头。 好一会儿才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幽幽开口,终于没再咄咄逼人,而是转头说了句公道话。 “而且,我这一千贯要的一点也不多,别说我祖母嫁过来的嫁妆有多少,就是我娘的嫁妆也是值不少钱的!去掉我们姐弟应得的这部分,言家付出的其实不多!” 言老头摸不准严青栀这话的意思,狠狠的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 他心中明白,以十岁之龄,就能将他逼成这样,他已经不能将对方完全当成孩子来对待了。 对方这话没有目的,他是半点都不信的! 可这句话与严青栀先前的态度实在差的太多,让他一时半刻没品出这话的目的在哪! 严青栀这话当然有她的目的,可却不是体现在当下的。 她不指望言老头听了这话会良心发现,也没真好心的想让对方心理平衡。 她只是想让给自己和严青竹以后多做打算罢了! 万一严青竹最后决定入仕,那两人跟言家的关系一定是瞒不住的,谁在官场上还没个政敌! 而这一千贯就可能成为别人攻讦严青竹的污点。 虽然这事看起来比较遥远,严青竹也暂时没有科举的能力,但她在这里用祖母和母亲的嫁妆把这件事过了明路,言老头也没有否认,真到了某一天以此对峙,谁也说不出两人的毛病来! 言老头此刻只觉得两个孩子离死不远了,哪里会去想那么长远的事情,也就沉默着没有否认,算是认可了严青栀的说法。 言青枝的祖母姓郑,是外地嫁过来的,当年老两口为了让女儿不受委屈,确实带过来不少嫁妆。 后来,郑氏年轻早亡,父兄因怜爱言茂春年幼失母,也一直没有收回。 再后来,郑家发生了些变故,搬到了更远的地方,通信不便,言茂春年纪太小,言老头又娶了填房周氏,便就此断了音信。 这嫁妆的事情,也跟着不了了之了。 而言青枝的生母,家里也是小有钱财,就住在镇上,不过他们并不喜欢女儿,给的嫁妆也大多是面子光,看着多,实际不值什么钱。 但面子光也是光啊! 别人说不值钱,但严青栀就说值钱怎么了! 她此刻站着上风,一大家子人都没吓唬住她,还能怎么办! 言老头也没有办法,心中思量片刻,便喊周氏去拿钱,周氏气的浑身颤抖。 “咱们家哪有那么多的现银?” 她还想要挣扎一下,哪怕严青栀知道,言家年前刚把收上来的粮食兑换成了银钱,她也还是要装上一装的! 一千贯啊!换成铜钱都有一百万了好吗!多少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就这么便宜了这小贱人姐弟,她心气能平都怪了! 言老头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这些钱在他看来就是给言青枝过一遍手,一会儿找到言青竹还是要拿回来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赶紧去!没有现银,就去挨个屋凑!” 言老太太一见言老头这话不似作假,脸色更难看了,欲言又止好半天,但还是在言老头不耐烦的眼神中悻悻然的去了。 严青栀能开口说出这个数,可是和严青竹两人多方寻访计算过的,怎么可能是他们拿不出来的数目! 要是换做往年言家未必有这么多的现钱,但今年可不同!他们肯定有! 第13章 你听说过于凌志嘛? 密闭的空间根本不散味,严青栀都在马车里这么半天了,那粪水的味道已经布满了车厢的每个角落。 言茂秋没有防备,瞬间破功,当场闭气都没能及时止损,将车帘子放下后,还站在马车旁边干呕半天才缓过来。 也是因此,他心中对严青栀更是恼怒非常! 想到刚才言老头的许诺和交代,他浑身颤抖着,心中满满的无力感,只能深呼吸两下,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便立马屏住呼吸,两步钻进了马车里面。 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就把窗上的棉帘撩开,伸出半个脑袋去呼吸新鲜空气。 言老三一边呼吸,一边大声的吩咐车夫。 “走走走!快点!” 严青栀见此不禁冷笑,也翻身把自己这边的窗帘撩开,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外面站在不远处的言老头。 言老头也同样注视着严青栀,他似乎松了口气,两个孩子不可能在这么几天就真的准备出什么后手。 要是真有能够帮这两个孩子做主的大人物出现,他们言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不过见到严青栀看来,他的表情还是凝固了一瞬,今天这件事就算解决了,耻辱和痕迹也一直存在着! 严青栀像是看不出眉眼高低一样,见言老头脸色不好,还跟他挥手送别,顺便的还不忘给他添堵! “言老先生!你知道于凌志吗?” 言老头先是一愣,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但紧跟着心中就是一慌。 于凌志是今年他们县岁试的主考官,听说此人刚正不阿,眼里最不容沙,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人品上有瑕疵的考生。 他不明白严青栀问他这个干什么! 马车缓缓前进,严青栀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你知道我柱子叔现在人在哪吗?” 言老头不明所以,也没有回答,只眯着眼睛看着马车一路向前。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把严青竹带回来,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就算不让他们死,他也有许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办法。 严青栀笑着咧开了嘴,露出了一排软萌的小白牙。 似乎也没有解释自己这些问题的意思,见马车转弯,便微笑着把窗帘放了下来,给了对方大片留白,让言老头无限瞎想。 言老头觉得严青栀这话应该有深意在里面,但一时间也没有品过味来。 将事情细细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考虑不到的地方,便皱着眉回了言家。 言家的人吃了这个亏,心情都很不好,那些长工仆妇也因为护主不利都被扣了工钱。 言老头洗了两遍热水澡,又通换了一身衣服,才感觉平静了不少。 他静静的坐在书房的书桌前面细细回忆着严青栀刚才的一举一动。 越想越觉得严青栀是诈他的! 不止是最后那些话,甚至连严青竹吊死的事他都不大相信了,只是又觉得对方应该不敢如此。 他的心被严青栀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基于他对那两个孩子固有观念而形成的藐视,另一半则是被真实的严青栀的所作所为震撼,到怀疑,到担忧…… 他心中怎么想都觉得,对方到底是个孩子,言茂秋又在身份上占了大义,就算路上有人想要多管闲事,也不好管到人家亲叔叔的身上,此行根本不会出现问题。 毕竟如今宗族观念强盛,没有人会去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得罪对方的整个宗族…… 可他的担忧依然没有散尽,严青栀表现的太过镇定,镇定的让他心中莫名觉得对方还有后手,甚至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虽然他在外人面前,也能抬出祖父的款,让自己尽可能站在大义的一方,但言茂春到底和言茂文不是一个妈生的,他越是打压言青枝与言青竹姐弟,就是越给言茂文抹黑。 刚才没有想到那些,可随着他静坐的时间越多,他就越开始矛盾纠结。 悠悠众口最是难调,他不能让言茂文承担半点的风险。 换而言之,他不能让任何人阻了言家的前程! 他正闭眼思考着,言茂文脚步匆匆的来到了书房之中。 他今年不过十六的年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容貌中上,身量不高,身材也比较单薄,一身宝蓝色长缀,绣工仔细的腰带上还带着一块质地不错的玉佩,跟言老头一样,一身的打扮一点都不像农户人家。 他只敲了两下门便走了进去,言老头原本有些恼怒被人打扰,但一见是他,瞬间换上了和善的表情。 “茂文怎么来了?” 言茂文上前给言老头行了礼,跟着说道。 “爹,刚才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件事只怕还有变故!” 言老头的心虽然一直没有放下去,但一听儿子这么说,还是下意识的反驳。 “此事你不要忧心,只好好备考便是,其余的,都交于为父!” 一见言老头没有拿他的话当回事,言茂文显得很是焦急,也不卖关子。 “言青枝最后那话的意思,分明是李柱子去找于大人了!若是他们姐弟真的在这当口死了,哪怕不是咱们家做的,这口黑锅也要落到咱家头上啊!” 言老头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当即站了起来,眼神明灭不定,但马上,他就冷静了下来。 言茂文岁时在即,这些事情不该让他分心,他压下心中那一丝忐忑,冷静的说道。 “不可能!李柱子就是个傻子,他什么都听他娘的,他娘断不可能让他冒这个险!” 这话虽然在安慰言茂文,但实际也是在说服自己,而且,言老头显然成功了。 话音一落,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落回肚子里。 李柱子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傻子,李婆子又是个没有大原则的,要说他们俩能去给言家姐弟申冤,他一万个不信! 言茂文不了解这些,但他知道,这时候一定不能出什么变故。 “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言老头挥了挥手,智珠在握的样子。 “茂文,你到底太过年轻,孰轻孰重都看不清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备考!” “别说于大人就算为人刚正,也不可能断案不问证据。” “就是真有一天,旁人知道了些什么,又有谁会去为了两个死人得罪你这么年轻的秀才!” 言茂文双眼瞪得老大,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教诲,他震惊的看着书桌之后那个陌生的亲爹,好长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言老头却并没有因为自己向言茂文揭开了这样的真相,就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个世道,想要成事,谁不是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的! 有人正直,就有人诡谲…… 对于言老头来说,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行事方式,他不能阻挡了言茂文前进的路,有些事情由他亲自教导,总比被外人教育来的要强。 “那两个孩子活着才是证据,要是死了,谁又能证明他们存在过?” 言茂文的世界观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到底才十六岁而已。 言老头随即安慰道。 “若你以后为官,所见所行,比之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要扪心自问,你是想要窝在这个小村子里一辈子,还是想要站到更高的地方?” “其余的事情,为父能为你竭尽全力,只是这一点却要你自己想清楚,如今还有一月岁试,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这个时候,你告诉我你的选择。” “要是不想考了,那就不用去了,要是想要走出这里,进入另一番天地,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我这个当爹的,没什么大本事,但让你安静考试的能力还是有的!” 言老头对于严青栀可能了解的不多,但对于言茂文这个他倾尽心血的儿子,他实在太了解了! 他不可能放弃科举,这看似是个选择,但实际上,作为一个小地主家的小儿子,他已经没了选择的机会。 如果他失去了言老头这个家长的信任和看重,他这个没有继承权的孩子,将失去眼下的一切特权,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与村里所有的村民一样,种上几亩薄田,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言老头给他时间考虑的并不是事情的结果,而是让他想清楚自己要如何通向这个结果。 有些路,被人推着当然没有自己主动走的更舒畅。 言茂文眯着眼从言老头的书房出来,走向了自己书房的方向,一路上思绪被其它事情拉扯走,完全忘了刚才找言老头说的那一茬事情。 言老头一脸镇定的把他送走,等看不到严茂文以后,才赶紧慌乱的喊人过来,嘱咐他们不止要找到言家姐弟,别忘了还要找到李家的二人。 顺便还安排人一路去了于凌志的任上,打听有没有李家母子的消息…… 因着言老头洗漱耽搁了一些时间,那些人骑马追出来的时候,严青栀和言茂秋已经走到了半路。 村子距离县城不远不近,走路可能要两三个时辰,但乘坐马车也就一个时辰不到的车程。 马车在雪地上跑动,又颠簸又打滑,再加上车里的味道不好,言茂秋没一会儿就开始晕车了。 严青栀也没有好到哪去,她也是第一次乘坐马车,整个人都挂在了车窗上面,拼尽全力才能稳住身形。 第14章 快追 一路前行,路边的景物飞退着,严青栀一边深呼吸,一边注意着周围。 言茂秋也是如此,一副生怕严青栀跑路的样子。 县城周围多山林,就算是官道也有高低缓坡,山坡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雪白,连满山的松柏也都被白雪覆盖。 因为天寒,即便是通往县城的官道上,行人也并不多见。 严青栀看着这样的场景,回忆着之前打听到的消息。 前朝昏聩,民不聊生,再加上覆灭之前接连遭遇几场重灾和战乱,人口锐减至极低的水平。 最惨的地方,一郡之地,方圆数千里范围,只有十万人口。 不过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有些地方人口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但有些地方仍然还有许多荒地荒林。 临城紧挨着涿郡,占据着女帝起事的地理优势,不管是人口还是经济水平,都在大赵的前列。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少会有人想要离开这里去到其它地方谋生,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故土难离,外乡人总会被人排挤。 严青栀感受到自己的思绪飞远,顿时警觉,重新拉回注意力,她不敢再有半点分心。 一路上言茂秋似乎想要与她搭话,可她却都是淡淡的没有回答,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关乎到了姐弟两人的性命,她务必不能漏出破绽。 言茂秋见她那爱理不理的样子,倒是有心想给她两巴掌灭灭她的气焰,可看到严青栀戏谑的眼神之后,总会下意识的想起言老头跟他说的那些话。 心中憋的难受,也只能强压下去。 严青栀看向外面的眼神和看向言茂秋的完全不同,她仔细的看着周围的每一棵树,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终于,一个熟悉的山坡出现在了严青栀的面前! 她的身体突然紧绷,眼睛随着马车移动扫过面前的景物。 山坡并不高,有几棵高大的松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树干粗壮,树冠也很庞大,那些干枯发黄的松针上落满了厚重的白雪。 因为被树枝阻拦,所以地面上的积雪反而不多。 一见这树,严青栀眼珠一动,瞥了眼言茂秋,见他鼻子冻得通红都不敢把脑袋缩回来的样子,不禁挑眉露出一抹笑意。 她的动作立马吸引了言茂秋的注意。 只见对方瞬间转过头来,视线相对。 严青栀演技爆发,小脸瞬间扭曲在一起,双手还抱着肚子,小小的身体都缩成了一个小团。 “哎呦!哎呦!我肚子疼,要上茅房,停车!停车!” 车夫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哪里会搭理她,还在往前赶着。 严青栀心中明白这些,但仍是不管不顾的跳起来,一点形象都不顾就要解开外面那件臭烘烘的皮袄。 她这一动作,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跟着就在雪地里打了个滑,厚重的车轮瞬间滑出老远,她眼神转动,借着那惯性一头就栽进了言茂秋的怀里,脑袋死死的在言茂秋的胃上顶了一下。 言茂秋脸色霎时扭曲了一瞬。 严青栀赶紧身体后仰,连撞歪了马车里的木箱都没顾上,飞快退到门口位置,两步就摔在门帘上面,双手划拉半天,才攥住门帘将将稳住身形。 不过,她的身形倒是稳住了,坐在帘子后的车夫却被她撞的够呛,手里一抖,挥起的鞭子差点抽在自己腿上…… “你……干什么?” 他恼怒极了,下意识的回头喊出声来。 但马上反应过来,里面说不定是家里的三少爷,声音便赶紧压的低低的。 不过即便这样,他说完也是后悔的。 又赶忙高声找补。 “三爷,您怎么样了?” 三爷言茂秋感觉不怎么样! 他原本就被熏的恶心坏了,刚才又被严青栀一头撞在胃上,早就吐了。 但吐就吐! 结果这车一晃,他和严青栀一样,也冲了出去,自己紧追着飞起来的一团秽物,就从座位上掉落在了严青栀的脚边,他的脸还埋进了自己吐的东西中间…… 那酸爽…… 不,只有酸,没有爽…… 这一切发生的又急又凑巧,严青栀要不是躲得快也难免要被波及,闻着马车里变得更加刺激的味道,她不免也跟着干呕了两下。 但还是没有言茂秋遭遇的更恶心 “废物!你怎么……呕……怎么赶车的你……呕……” 言茂秋脸上还带着自己呕吐物的残渣,但依然不忘咒骂车夫两句! 严青栀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车帘里面,尽可能不去闻车厢里的味道。 虽然眼下一地鸡毛,但马车总算是按照她的意思,停了下来。 严青栀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就要掀开帘子。 言茂秋一见,慌乱的用袖子擦了两把脸就要去扯她。 “你去哪?” 严青栀半点都不见这里女子的含羞带怯。 “你看不出来吗?我要去拉屎啊!你快放开,不然我一会儿拉裤子里了!” 言茂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粗鄙,一边皱眉嫌弃自己的狼狈,一边恶狠狠的吓唬严青栀。 “别跟我耍什么诡计,拉裤子里就拉裤子里!” 严青栀抱着肚子哎呦的更大声。 “你以为我愿意出去吗!但你闻闻这里的味儿,我要是拉在这,咱们不得熏死在车里,还能活着去县城吗!” 说着便开始半真半假的干呕起来。 她一干呕,言茂秋又觉得周边的味道更难闻了,尤其是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严青栀身上粪水的味道,是那样的清晰…… “哕……呕……” 他一干呕,手上的力度便松了几分,严青栀立马将他的手甩开,掀了帘子就跳下了车去。 一见她下车,言茂秋心下大急,顾不得什么味道不味道的,跟着也追下车来。 跟在两人马车后面的另一车人一见前面停车,忙也跳下了车跟着严青栀。 严青栀直奔一棵大松树而去,一个转身就躲到了树后。 虽然是冬季,但树下的土地依旧松软,除了上面的一层雪,还有不少的松针落在上面。 严青栀匆忙踩过,在地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小脚印。 松树的树干在众多树木品种之中不算粗壮,即便这么高大的一棵松树,也无法把严青栀的全部身形遮挡。 不过好在她的皮袄看起来足够宽大,追来的众人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严青栀仿佛真的拉肚子一般,哼哼唧唧的舒了口气,从宽大的皮袄上伸出一个脑袋,脸红脖子粗的回头跟几个男人喊道。 “你们过来干嘛?我再不济也是言家姑娘!” 几个长工表情各异,目光都看向了才追过来的言茂秋。 见此,严青栀冷哼一声,不等他说话,严青栀先发制人。 “言茂秋,你远点盯着可以,这么大棵树也挡不住我,但你要是连我拉泡屎都管,后面的一路你可别指望我能消停!” 言茂秋脸色顿时难看非常,大家虽然对他的打算心知肚明,可心中明白和嘴上说出来到底是两码事! 而且,严青栀这一副‘我有所依仗,你必不敢伤我’的表情让言茂秋确实对她十分忌惮。 他摸不清楚严青栀的底,心中又想着言老头离开时交代他务必不要引起人注意的话。 眼神不自觉的闪烁了一下,看着严青栀转过来憋的通红的小脸,犹豫片刻,还是挥手带着人后退了些许,盯着严青栀那皮袄在松树下晃晃荡荡。 见他们后退,严青栀这才转头过来,她闭上双眼,轻轻的吐出两口气,伸了伸颤抖的双手。 她的动作都被那件宽大的皮袄遮挡,言茂秋半点异常都看不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大亮的阳光将雪白的世界照的愈加明亮,周围安静的只有马儿在打着响鼻。 言茂秋让人盯住了,自己则抽空用雪擦了手脸,但片刻之后严青栀那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让他不禁有些烦躁。 “言青枝,你赶紧的!” 他的声音响亮,在这安静的官道上传出老远。 蹲在松树下的严青栀不可能听不见,但她却没有回答一个字。 言茂秋立马恼怒非常。 “言青枝,你要再不起来,我就过去了!” 半晌没有听到动静的言茂秋直接放出了大招。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冬日里临城郊外的一阵阵裹挟着雪面子的冷风…… 两次都没有等到严青栀声音的言茂秋,心里顿时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想到一种可能,他脸色一变,大踏步的走到了松树下面。 严青栀刚才穿的那件臭烘烘的旧皮袄正低低的挂在树上,遮挡着前面的一切。 雪地上干净的很,没有任何人方便过得痕迹,只有一道拖痕,没入了前方的一个土包。 言茂秋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当。 心里一慌立马追了过去。 土包后边已经没有了拖痕,转而变成了一排小脚印。 显然是有人借着遮挡快步离开了这里。 一见脚印,言茂秋的心顿时又放下了不少,有痕迹就能追,那样一个小孩子,跑的再快又能跑到哪去! 他赶紧转身招呼马车上的几个长工。 “快!言青枝跑了,你们快跟我追!” 几人一听,表情也都是一变,赶紧顺着脚印冲了过去。 言茂秋也要过去,但马上又想起了马车,连忙交代两个车夫让他们在这里守着,自己这才离开。 地上的脚印十分清晰,跌跌撞撞的,时而还有小孩子摔跤的痕迹。 几个人虽然担忧,但看着这样清晰的痕迹都没有太过惊恐,言青枝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甚至言茂秋还隐隐的放下心来,这样慌忙的逃窜,说明对方在县城里根本就没有后手。 刚才她身无长物心无所俱,大家才被她的气势震慑不敢妄动,但如今她这一逃跑,气势上就漏了破绽,再想把言家这些人唬住,已经是不可能了! 第15章 计划 言茂秋带着人在雪地之中磕磕绊绊的前行,心中担忧之余,又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想着一会儿抓住严青栀,先一个字都不问,直接对她施以酷刑,打得她半条命都没了以后,再用什么样廉价的条件打动她,让她说出言青竹的下落。 对方带着钱不管不顾的往深山里跑,显然是不在意言青竹的命,不然就应该想办法给县城中的言青竹捎信让他不要赴死或是赶紧离开。 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只能证明她被这比巨款晃瞎了眼。 当然亦或者严青竹根本就没在县城之中,但出于对言老头的信任,这个念头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就被他驱逐出了脑海。 言老头的形象在他心中还是比较高大的! 想着找到姐弟俩之后,他的心就莫名的痛快,自己经受的这些都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他第一次觉得言老头实在是太谨慎了,这样的两个孩子,杀了都是便宜她们了,就应该把她们毒哑了卖掉! 不止能让他们活着都不得安宁,还能给他创收。 其实不止觉得严青栀被这些钱晃了眼,就是言茂秋自己心头也十分的火热! 想来也是,多少人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别说普通人,就是言家,要不是为了给言茂文铺路,把家里不少东西典当以后,手头也是凑不出这么多现钱的。 言老头掏钱的时候,就没觉得这些钱能被两个孩子真的带走,所以大方的让人以为这些钱对言家来说就像毛毛雨一样! 其实不然,这些钱虽然不至于让言家伤筋动骨,但缓个三年五载也总是要的! 而如今,这些钱就摆在言茂秋的面前! 言茂秋想着,自己也不必所有的钱都带回去,那孩子这么疯跑,丢了两张银票也是正常,一千贯的钱,自己带回去八百贯,剩下缺了两百贯,老爷子为了不让事情闹大最多就是揍自己一顿…… 再把两个孩子卖的远一点,还能再赚一笔! 揍一顿就能得两百多贯……这也是好事啊!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言老头心中只有言茂文,他自己要是不打算,家里兄弟这么多,最后还能给他剩下什么?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既能拿钱,还能不留隐患,他必须要把握住。 就算分家了,这些钱也足够他安家置业,以后当个闲散富户,继续延续眼下吃穿不愁的日子。 言茂秋越追越远,心中也越想越多…… 也正是如此,他的心神都不在脚下的路上了,根本没发现,自己这娇生惯养的双腿,跑了这小半个时辰,早就彻底麻木,只机械性的前进着。 他的思想和身体在他没有发觉得时候,已经成了割裂的状态,一面僵硬麻木,一面兴奋异常,于是他那美梦做到毫无破绽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身子一歪,竟直接扎进了面前的沟里…… 冬季里因为热胀冷缩的关系,山林之中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深沟,这些沟不宽不窄,步子迈的大点都能过去,并不是人为挖出来的,而是自然形成,沟里还铺着厚实的积雪。 只一晃神,他整个人就陷进了这样一个沟里去。 言茂秋这些年养尊处优,别说很少跑上小半个时辰,就是摔跟头也不常发生,这一摔真是伤筋动骨,把他摔的浑身剧痛,脑子也是七荤八素,迷迷糊糊…… 刚才的大梦直接被这个跟头从脑子里摔了出去。 几个跟在他身边的长工立马慌了。 “三爷!” “秋爷……”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下意识的叫了几声,可惜并没有得到言茂秋的任何回应。 “摔晕啦?过去看看……” 一群人在沟的两边反复横跳,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借力的位置。 “谁下去啊?这里太深了!” “可能得下去抬上来。” “起来起来,让我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的想要把言茂秋拉上去。 奈何这沟里没什么抓手,下去也不大容易,沟里积雪太深,他们只能一点一点试探着,生怕自己也掉进里面。 忙活了好半天才下进去,再等言茂秋被拉上来的时候,言家派来传信的仆人也赶到了附近…… 而言茂秋这时候已经是软塌塌的一堆,让一众长工和仆从都没了主意。 无奈,众人商量了一下只能留下一些人继续追着脚印而去,剩下的则抓紧时间护送言茂秋回去。 虽然没有了主事之人,但现在也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不管是钱追不回来,还是言家的三儿子死了,都是个问题。 当然,这几个长工回去以后,一通责罚依然是免不了的,有几个更是直接被撵了出去…… 不过,这都跟严青栀没有关系了。 严青栀早就和严青竹汇合,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在书院门口吊死什么的,那就是说说。 实际上,两人初十就已经来过这里,一路计算了路程,选中了两棵位置合适,又长的比较高的松树在上面栓了长长的草绳,草绳一头拴在树冠中,另一头用木楔子钉进了土里。 树木绳子与土地之间就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关系。 两人反复实验,确定毫无破绽才一边商量后续,一边等待时机。 也是他们运气,刚忙活完,十二那天就下了一场大雪,他们之前进山的足迹也被彻底掩埋,只留下两根绳子还稳稳的留在那里。 昨夜,李家的人离开的时候,严青竹搭了一路他们的顺风车。 姐弟俩的本意还是想让李家母子二人跟着他们一起,也算是互相之间有个照应,甚至还承诺了要给他们一些钱财。 但李婆子的意志十分坚定,她们什么都不要,也不想借严家姐弟这个光,一问严青竹没有别的事情,便把他放在这里离开了! 他们向着府城方向而行,听李婆子的意思,显然是要连夜赶路,哪怕现在两人上路的风险不小,但为了不跟言家姐弟扯上关系,她也认了。 李柱子倒是连哭带喊的想要把他娘留住,但李婆子态度坚决,哭喊的声音比他都大,他当场就被李婆子的气势震慑,老实的成了一个鹌鹑。 最后,严青竹自己留了下来…… 小小的身影,在风雪之中十分孤独,他看了李家母子二人的身影好半晌,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不管现在身体是什么样子的,但思想上,他和严青栀到底是大人,那些负面情绪,只能放在心里。 等到看不到母子二人的身影,他才转身找到了他们姐弟之前标记的地方,借着月光走到了第一棵树旁边。 到了那棵树的附近,他微微计算了一下,在保证自己的痕迹不被另一条路上的人发现的距离,开始从空间里往外扔些碎木头。 一边扔,一边踩着它们前进,因为那些木头体积不大,又腐朽的真实,严青竹扔的时候也注意着位置,即便被踩进雪里一部分,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毫不违和。 因此,言家来追严青栀的人根本没有发现,其实从这棵树之后的脚印已经换了别人! 他贪黑走了大半夜,才走到了第二棵树那里,言茂秋看到的跌倒的痕迹都是真实的,这还要庆幸官道周围没有野兽,不然严青竹这小身板走夜路,遇上最大的危险,可就不止是摔跤这么简单了! 这之后,已经快要脱力的他,废了老大力气爬上了树,用一根布条从草绳之上穿过,顺着草绳滑到了远处。 松针扎了他一身,但他还是坚持把最后的细节做好。 只要视野之中看不到他离开的痕迹,就能为他们拖延更长的时间。 他就这样跌跌撞撞,跑到了天亮才到了与严青栀约好的地方。 他万分疲惫,却还是咬牙坚持,因为他知道,自己这里不能失误,严青栀要做的,比他更加凶险。 她必须用自己的武力值来争取与言老头公平对话的机会。 还要用自己一往无前的气势,震慑对方。 在拿住对方命脉,逼着对方低头。 之后就是用同路的方式来瓦解来人的警惕! 要是有人暗中跟着,那她想要半路落跑,一定会面临对方的死盯。 但这样光明正大,反倒让对方失去了不少戒心。 之后的一系列发展,都要看她的临机应变,甚至连下车的时候,那些粗鄙的言辞都是为了麻痹言茂秋,让他在原本八分警惕她的基础上,再加上一重瞧不起的掉以轻心…… 即便这样,严青栀逃跑的时候也吓得够呛,幸好选择的第一棵树距离她当时的位置很近,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而已,路上那些山坡土包树林都是她的掩体,让她能借助遮挡,完美的避开那些视线,爬上了树后也直接从那绳子滑了出去,过程顺利不说,还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而后来追踪的言茂秋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脚印上了,完全没有发现那些许的破绽。 不得不说言茂秋自己那一脸的呕吐物,也给严青栀争取了不少时间。 那些长工终究不敢太靠近,不然不会听不到她离开的细碎声音。 这个计划能如此完美的执行,也幸好来的是言茂秋! 言家的几个人什么性格,分析一下言青枝和言青竹的记忆就能有个大概了解。 像言老三这种占着优势还混的不上不下,又不得宠,又不讨厌的孩子,一定都是不够机灵的。 严青栀一套连招下来,他的脑子就明显反应不过来了,不然他不会想不到,严青栀下车就是要逃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顺了她的话…… 第16章 逃离 这过程中每一步都是刀尖上跳舞,只要有一处她反应不及,即将面对的可能就是再度穿越…… 当然,那是好运的情况,大概率上讲,两人基本是活不下来的! 他们用了三四天的时间去打听言茂文的情况,又用了五六天的时间,针对言家的人,量身定做了这样的一个计划。 以言茂文和言家的前程为要挟,从言老头手里骗一些安身立命的本钱。 两人最初计划的时候,有想过送严青栀进城的是言老二。 他毕竟是周氏的第一个孩子,培养的也比言老三用心更多,而且为人还有些浑,严青栀借口拉肚子逃跑很可能会被对方识破,甚至还会做出你拉屎我也看的不要脸行径,对付他两人选的当然是另一个借口。 但没有想到严青栀竟然把他打晕了…… 当然,严青栀自己也没有想到,虽然她招招都是奔着对方弱点去的,可自己这身板,这力气……只能说,老天爷看言家不爽很久了! 不过,即便对两人来说这件事是个优势,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打晕他也是要风淡云轻的,不能流露出半点的兴奋或者其它表情,不然很容易让言老头看穿。 对于熟知所有计划的人来说,也是相当考验演技! 言老头不是个聪明人,但毕竟一把年纪了,总有自己的人生经验,想要骗过也并不容易。 严青栀事后也慌了一瞬的,不过当时因为打架太投入,反而没有显出来! 要不是言家把两人逼上了绝路,让他们知道不做点什么铁定活不下去,两人也不愿去冒这个险。 言青枝和言青竹身死固然有年纪小的关系,但大部分原因其实都在言家身上。 严青栀明白,人生在世,都是要吃五谷杂粮才能生活的,她们姐弟就算比原身两人强些,吃不上饭也没有用。 与其苟延残喘或是疲于奔命,不如把握机会放手一搏…… 姐弟二人一见面,没有半点犹豫,拿了几块木板便捆在脚上。 雪大的地方行走不便,增加受力面积可以让两人不至于陷入雪中太深。 “也不知道他们追多久才能发现!” 严青栀虽然跑了,但还是很担心。 严青竹便安慰她。 “你最后不是还吓唬他们了吗?他们就算是发现了,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过来!” 严青栀叹了口气。 “咱们还是年纪太小了,不然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个话题触碰到了严青竹的痛点,即便他努力让自己像个大人一样,尽全力去完成所有的一切,可孩子终究是孩子,就算是强撑,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两人都十分疲惫,全靠意志支撑着逃离。 这个计划漏洞百出,细细回想时也全都是破绽,想来言家很快就会发现问题,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来追他们。 分兵或是按照痕迹,亦或者两者皆有。 不过,只要不报官,他们就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想来言家的人应该是不敢报官的,严青栀最后那话威力太大,肯定让他们投鼠忌器。 阴谋阳谋相结合,才能一套连击打的言家众人措手不及。 两人的速度不算快,光靠双脚肯定跑不掉,不过她们已经在周围的一个村子里订好了马车,两刻钟的时间就能走到那里。 花了十几文就让车夫把他们送到了几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 此后就是不断重复雇车,逃跑的动作。 为了麻痹言家的人,严青栀还一起雇佣过两个车夫,分别向着两个方向而走,哪怕拖延了一些打听消息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值得的! 对于未来,姐弟二人心中已经有了方向,要么就是继续向北,穿过涿郡,越过柳越关直接去旬国。 或是随着商队和朝廷的迁徙队伍一路向南。 不过这些,都要到临城看看情况才能决定,所以他们现在的目的地就是临城。 因为马车没有马匹跑的快,姐弟俩怕还没有到地方就被人猜到目的地而提前堵截,一路上精心计划,做出了一副直接要去涿郡的假象,希望可以迷惑言家追过来的人。 就在她们殚精竭力的为了以后反复思索推敲的时候,言家那边已经沸腾了! 言老头得知老三不止把严青栀搞丢了,甚至还把自己胳膊腿给摔折了的时候,直接就被气吐了血! 他在村子里强势惯了,多少年没受过这么大的气了! 但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就在言老头强撑病体主持大局,甚至亲自套车要去事发点看看的时候。 马车里的那二十贯不知道被谁偷了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言老头不在意那二十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把收拾几个下人长工的活交给了周氏,便随着众人一起上路。 周氏简直都要疯了,那百多斤的东西就这么凭空消失,让她愤怒异常,她可以不在意那二十贯钱,但却不能不重视家中有超出她掌控的事情。 她在这边收拾下人的消息自然全家上下皆知,吵吵嚷嚷,闹的够呛,全家都没有消停下来。 周氏一边骂这些长工,一边骂严青栀姐弟,顺便还要带上言茂春和言老头那个早死的发妻。 言老头披着大氅,骑着马,一路狂奔向着脚印的方向追去,因为担忧这件事拖久了,对言茂文岁试的影响,又恨严青栀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手段,只怕以后更是难缠。 正在他发狠一定要把两人抓住的时候,家里的长工终于发现了另一溜脚印。 严青栀和严青竹那粗糙的手段直接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言老头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愚弄,气的险些中风。 有人提议,回村里多喊些人来,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里找一找,两个孩子脚程有限,能去的就是那些地方。 言老头其实第一反应也是叫人去寻,可他心中又记挂着严青栀那些话,没有见到李柱子母子二人,终究没底…… 言老头虽然明白,李柱子有八成的可能是在村子里过不下去自己跑了,但一想到岁试,他又投鼠忌器。 周围的村子他们言家也有些相熟的人,不好劳烦村中的人,他便让人交代,把言家除了言茂文以外的几个儿子都叫去打听情况。 这里靠近县城,周围的村子不少,言老头又不是专业搞侦查的,没有办法从官道上那些凌乱的雪迹中分辨出两个人离开的方向。 刚刚过了正月十五,大赵的花灯节才举行过,村子里去县城看花灯的人多了去了,不管哪一条路上都有凌乱的脚印,他们只能分别去那些村子里打听消息。 要是言家的人打听到了倒是能直接追过去,但如果是那些跟过来的长工打听到了,还要想办法去联系言家能做主的人,才会知道下一步的行动。 而有的时候,言家的几个儿子,还互相之间不敢担责任,一定要找到言老头才能得到下一步指示。 这么一件事情办的磨磨唧唧,一点都不痛快,等终于有人沿着痕迹找到严青栀和严青竹第一站的村子时,天都黑的透透的了。 追踪的头一天,是最重要的一天,言家人没有经验,手忙脚乱不说,还有人无意识的拖后腿,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姐弟俩的目的地被轻松掩盖。 言老头虽然不知道头一天有多重要,但他明白连夜追两个孩子是不可能的,他们就算知道了两个孩子此后会去什么地方,也不可能在天黑的时候敲醒所有人的大门跟他们打听两个孩子的消息。 言老头心中已经猜到,那些钱怕是追不回来了,可他却不能放弃。 一千贯啊! 寻常五六口的人家,自己种地种菜的情况下,一年也就几贯钱的花销。 有多少人一辈子也没花到过一千贯! 就这么被两个小兔崽子骗走了…… 而且还是如此拙劣如此粗糙如此破绽百出的手段。 言老头都觉得自己当时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以为严青栀那个小丫头片子是真的准备破釜沉舟。 他气的脑袋都一阵一阵抽疼,眼珠子都红了,就算他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都觉得有一口气堵在那里始终上不来。 他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后悔,一边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抓住严青栀,一边又愤怒与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空手套白狼竟然套到他的头上。 诸多情绪在他心头,加上之前吐了口血,之后又一路奔波,就在得知言家姐弟早就在这里订好了马车,一到这里就立马离开的时候,言老头沉默半晌,在众人询问的眼神之中,白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姐弟二人不知道言家那边自己拖自己后腿的行为。 她们一路没有停歇,中间只进入县城一次,简单的买了些东西,又买了一张大赵的简略地图,便迅速离开。 等到第三天晚上他们终于跑到了郡城的城门口! 两人身上的衣服早就换了,都是一身男装打扮,穿的虽然干净,但也是大补丁小补丁一堆的。 严青栀看着城门呼出了口气,心中的忐忑终于放了下来。 对于未来的迷茫,让两人都不敢提起有关于以后的话题,直到到了临城以后,才知道两人有多少选择的机会。 第17章 巢郡 “大叔,天色已经晚了,您便与我们一道,也在城里休息休息,待得明日再回去!” 马车顶着天边的红霞停在了城门口的位置。 那个憨厚的车夫连忙摆手。 “不了不了,婆娘还等着,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的!” 严青栀一听这话,有些忧伤,她其实想要借对方的势在郡城之中留宿,但对方既然不同意,她也不好说破,只能数出了三十文钱给那人,让他离开。 原本两人准备进城看看有没有适合住宿的地方。 可一下车就看到了城门外的不少草寮,草寮不高,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建在那里,一看就是统一规划出来的。 那里人影攒动,还有火光闪烁,两人对视了一眼,赶忙拉住了赶车的车夫。 虽然他们这几天已经套了不少的话,但这里与他们印象中的古代有很大的区别,陌生的环境适应起来,并不容易。 “大叔,他们在城墙底下建棚子,不怕引起火灾吗?” 严青竹装成小孩子,十分好奇的跟车夫询问。 严青栀微笑的看着严青竹,像是个纵容弟弟的哥哥一般。 车夫着急回家,但还是顺着视线看了过去,简单的回答了一句。 “没事儿,那是朝廷搭的,有人守着!” “朝廷为什么搭这个啊?” 车夫这时候已经有些着急了,不愿多做解释,只回了一句。 “都是要迁去巢郡的!” 一听这话,严青栀心中还想问些什么,但车夫很赶时间,转头就赶着车离开了,半点都没给两人再问的机会。 姐弟二人看着附近有人行走,便不好拉扯,放任他离开以后,才绕着城墙找了处没人的地方蹲下来商量。 “看来这就是柱子叔说的那件事!” 这也是他们的备选之一,不过李家母子知道的不多,两人又不知道迁徙的队伍什么时候启程,总觉得未必合适。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就算时间不合适,今天晚上也说不定能在这里休息一晚。” 这几天,他们之前在车上虽然轮流休息了,但休息的一直不好,而且,有的村子没有马车,两人嫌牛车太慢,直接坐驴车走的,驴车不大,为了速度,只能披一个被子抗风,睡觉根本不用想,能跑快点就不错了。 姐弟二人跟言家打得时间差,也不过是言家人追来的时候,需要打听打听他俩下一站跑到什么地方的时间而已。 一千贯不是小数目,言家的人不会轻易放弃的。 “也行,就是不知道下一站去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已经到了临城,下一站的方向就必须选择出来,并且为之准备,言家只算是小富人家,对于被敲诈勒索没有经验,肯定不会这么快追来,不出意外,两人还有一两天的时间,能去做出选择。 “咱们先在这周围找个落单的人打听打听情况!” 严青竹说着,四下里查看一圈,见没有人注意这里,才从空间中,拿出了两个小包袱,自己背了一个,另一个递给了严青栀。 这是他们之前在马车上早就准备好的,里面有一套换洗的粗布里衣,一个碗,几个馒头和一点肉干。 严青栀的包袱里,还多装了两个小瓷瓶的药丸,大赵医馆出品,治疗伤风和腹泻的。 是严青栀在路过一个县城的时候买的,买到手也挺震惊,上面不止标记了用法用量,还有储存方式和保质期,显然这个国家跟她认知里的古代,区别还真是不小。 两人没有直接去草寮那里,而是抄着手蹲在角落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等了一小会儿,就见有个男人背着筐从草寮那边出来,向着官道一边的林子走去,看样子是想捡些柴火。 两人打量了对方一圈,发现这人身体健康,也很强壮,并不像饥寒交迫的样子。 “看来这里的人跟咱们想象的不一样。” 他们想着朝廷既然安排迁徙,肯定是挑一些生活不如意的人,理论上讲,在安逸的生活中,愿意背井离乡的人,应该都是在家乡也混不下去的。 这样的人姐弟俩一路见的也不少,但都没有这么健壮的。 严青栀盯着那人细细的打量,回了弟弟一句。 “未必,说不定这是个特例。” 两个无知的人是商量不出结果的,必须去打听清楚才能做决定。 最后,还是由武力值比较高的严青栀上前打探消息,严青竹留在这里,既方便策应,又避免成为对方的拖累。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没一会儿,严青栀清脆的声音在树林里响起。 严青竹有些担忧,探出脑袋仔细听着两人说话的声音。 男人憨厚质朴,对于严青栀的试探半点没有发觉,很快就把草寮的情况交代了个七七八八。 那里住的并不是朝廷选的人,而是心甘情愿背井离乡的无业百姓。 所谓无业百姓,就是名下没有房子田产铺面,户籍为农籍的百姓,一般以家中多子,分家不分产的农户居多。 大赵人口分布不均匀,涿郡临城一带,地处严寒,却地少人多,而巢郡那里土地肥沃,却地广人稀。 前朝末年,因为巢郡富庶,那些贪官污吏盗匪山贼刮的太狠,以至于现在几十年过去,人口基数仍然无法覆盖巢郡的所有土地。 大片的土地空置,没有办法给朝廷创造一点价值,先帝在位的时候就比较头疼这个问题。 女帝的思想在如今看来是相当正确的,大赵的经济发展整体优于前朝许多,农业和手工业兴盛,印刷术造纸术的改良,让读书成本降低,民众智慧度的提高,加速了许多行业的发展。 连座钟,玻璃这些东西,都被研究出来,已经能普及到大赵的八成家庭,甚至还出口向周边的旬国大越等国,国力自然要比前朝时期强大数倍。 但是…… 所有的郡州都在蓬勃发展,超越前朝,只有巢郡,几十年过去都没能达到前朝水平。 明明地处枢纽位置,而且朝廷在政策上已经不断向那里倾斜,依然无法改变现状。 造成一切的原因就是人口太少! 前朝时巢郡是产粮大郡,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税收可观是自然的! 可到了本朝,随着各地司农司的高产种子陆续研究出来,巢郡那点人手就明显拉垮…… 人口基数太小,人才数量也就少,在蓬勃发展的大赵,巢郡只要进步慢,看着就是在不断后退。 这让先帝每每想起,都觉得郁气难平! 他以前也颁布过利于巢郡增加人口的政令,不过效果一般,后来其它地方人口增多,先帝也想过从其它地方调配过去一些人口,可惜计划了好些年,想法还没有落实,人就没了。 直到新皇登基,政令才发到各个郡州。 如今各个郡城的无业百姓都可以通过朝廷的关系迁往巢郡,到了巢郡以后,不止白给宅基地,而且自己开荒的土地也直接划归个人,免除五年赋税不说,朝廷还会发放一年的种子,以及一路迁徙和安家的粮食补给。 按照时间计算,如今正是迁徙的最佳时期,从临城向着巢郡方向,越走越暖和,一路上朝廷还会出人出车将众人护送至巢郡早已划分给这些人的村子,到了以后正好盖房子开荒,忙活完还能赶上种一茬农作物。 尽管头一年的地养的不好,但这一年总算没有耽误,也为第二年更好的准备。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亏得慌,毕竟一路上总还是有花销,换了新的地方等于跟这边的宗族没了联系,遇上事情都没个依靠,而且这一路太远,谁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身强体壮,无病无灾…… 但,这世上从来不缺投机者。 也不是每个人都真的借了宗族的力。 在这里混的不好,日子不好过的人,换个地方就能拥有自己的土地,总是有人愿意过去的。 这些人从临城的各个地方赶来,停留在朝廷早已准备的草寮这里,等候着官府来人带着他们迁移。 严青栀不需要知道所有的消息,只要听到了几条,将之串联起来,就能品出不少的东西。 她听了以后也觉得这是个机会,自己身上有户籍,名下也什么产业都没有。 而且听那意思,好像这些人到了巢郡以后,都要统一修改户籍,这种劝退很多人条件却是姐弟二人眼下最需要的。 户籍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不必多说,不管是科举还是考其它专科,都是要返还原籍的。 以言家在县城里的能量,两人回去考试还能瞒住!? 这些问题要是能从根源上解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有这样,两人才算是彻底摆脱言家,给自己争取出了一个更长的成长空间。 如此看来,就算是他们穿过层层阻碍去到旬国,也未必有迁往巢郡稳妥。 严青栀越问心中越是火热,问的方向也开始向着手续条件等等方面倾斜。 那人比较憨厚,似乎不太擅长言辞,有时候说不到重点,严青栀也耐心听着,对于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姐弟两人来说,多做准备肯定没错。 即便赶不上迁徙的队伍,他们不管去什么地方,也都需要有所准备的! 第19章 住宿 两人小心翼翼的从小胡同里出来,就快要到宵禁的时间了。 他们赶紧找了一家附近的大车店在里面要了个三十文的小隔间。 这里的大车店与那种官道旁的大车店差不多,因为都能存放车辆并且出售草料而得名的。 不过建在城中的大车店可是少见,只有靠近城中集散地的附近,才有这么两家。 大车店的环境一般,青黑色的炕被都有了一股怪味,严青栀用手抖了抖,飞起的烟尘都把她熏的够呛。 她自认为连泼粪的活都干过,肯定是没有洁癖的,但也没控制住自己的嫌弃之情,无它,主要是怕里面有虱子。 “青竹,你把灯拿过来我看看有没有虱子!” 严青栀脸都要皱到一起去了,几下将那又硬又沉的炕被叠成了一个长条形。 严青竹在巴掌宽的土窗台上找到了一个风灯,里面没有多少油了,不过他点了几下还是点着了灯芯。 豆大的小火苗跳动两下,便升起了腾腾黑烟,严青竹没有准备,被呛得咳嗦了两声,赶紧把那粗糙的玻璃灯罩扣在了上面。 严青栀接过风灯的提手,对着炕被一通翻找,最后确定没有虱子,才放心不少。 不过,经过了这一圈近距离的与炕被的接触,严青栀倒是忍住了,可严青竹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 考虑到这东西已经硬的跟瓷砖差不多了,用不用其实都行,两人稍微商量一下,就决定直接睡在炕席上。 虽然有些硬,但也很暖和。 “我去要点热水和吃的,你在屋里等我!” 他们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天了,身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胃口却是越来越好了! 喇嗓子的杂粮馒头就热水,就算不愿意吃,都能分别吃下七八个。 严青栀也说不好这情况的好坏,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胃跟漏了一样,天天都很饿! 以前在李家不好意思多吃,后来在路上,也没有吃饱的条件,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机会,她决定今天说什么也要吃顿饱饭。 车店的食物很质朴,服务的都是那些行脚商人和外地货郎,没什么好吃喝,但胜在量大实在。 在大厅一进门的地方,就有炉子和锅,不管什么时间,永远都有火在烧着,大厅里面什么人都有,有人正租了炉子坐在一边煮着自己带来的东西。 更多的人则是懒得动手,就在柜上直接买些东西吃。 这里的热汤两文钱管够,杂粮窝头跟成年男人拳头那么大,一文钱两个。 还有素包子和肉包子,素包子一文一个,肉包子两文一个。 严青栀有钱,但不愿意去买包子,不是差别的,就是单纯的因为吃不饱。 最后,她买了二十个杂粮窝头和两大碗热汤,又用三文钱租了干净的脸盆和夜壶回了隔间。 一回去就看到严青竹带死不活的躺在炕上,饿的都快消化自己了,一见杂粮窝头也不像前几天那么抵触了,连立在一边的炕桌都没放上,直接借着光亮端着盘子就吃了起来。 中间严青栀出去添了三回汤,也没人管,老板只看了她一眼,就去忙别的事了。 说是汤,就是几根大骨头扔在里面加了生姜和调料就在那一直煮,水没了添水,味淡了就加盐,成本不算高,老板也很舍得。 不过抛开味道不谈,这样的天气能有一碗热姜水下肚,也是舒服的不得了。 他们吃饱了以后,严青竹枕着衣服就睡了,严青栀也有些困,却还有不少事没做,给他盖了个皮袄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不忘把门从外面锁了,才到前厅那里。 前厅还挺热闹的,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都在说着各种见闻趣事。 严青栀跟柜上的老板要了几斤干粮和肉干包好付了钱,听了会故事,又担心严青竹一个人在房间里遇上危险,便回去看了看。 严青竹还在睡着,她坐在一边,将之前两人买的东西取出来,仔细的打好了包,又整理了一下空间,看严青竹睡的还很熟,便又走了出去。 前厅的中间有火盆,上面都支着大锅,跟那些小炉子一样,都是花几个柴火钱就能租用的。 严青栀姐弟进门的时候人比现在要多,不过宵禁的关系,后面已经不会有人再来了。 这些人里有不少也是认识的,几乎没有女人,他们似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在这里相聚一般,喝着酒,说说笑笑的。 严青栀就蹲在一个角落里安静的听着。 这些人大部分时间说的都是各地见闻和家长里短,因是各地行商,口才都不错,讲起故事来都很有意思。 对于严青栀这样极度渴求这个世界情况的人来说,这些故事不管是好是坏,都能看出许多事情。 不时也会有人说些荤段子,还有人发现了角落里听故事的严青栀,便直接拿她来取笑。 因她穿着男装,众人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而严青栀这个未来世界的老司机就更不会不好意思了! 她就是过来听听消息的,怕自己被人套了底,也不想跟这些人聊天,只做出一副无知少年的模样,装作自己听不懂,常引得这些人哄堂大笑。 他们之中品行不一,有人冷静自持,有人喝酒无度,有人不讨人喜欢,却总能抓住别人的兴趣点…… 但他们的行事风格都与严青栀想象之中区别甚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因着不放心严青竹,她又跑回去看了几遍,都没发现问题。 她就这样听别人说事情,说到了子时初,等到人都散了的时候,她又去跟老板买了十斤便宜的酒水带上了。 这里的酒大部分都兑了水,不过是自己两个孩子喝,兑水就兑水! 如今的天气,在外行走时,喝酒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两人这一路也都喝过。 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在什么地方定居,严青栀很担忧他们如果长时间稳定不下来,会不会一不小心变成酒鬼。 十几斤的酒坛子,对现在的她来说毫无压力,她拎着就回了房间,拴好了门拿出破衣服盖在自己身上,她就这么躺在严青竹身边静静睡去。 这一晚,她睡的不太安稳,虽然比马车上强,可到底不是绝对安全的环境,她心里有事也不敢睡的太沉,天还没亮就醒了。 睁开眼就想着,以后有了房子,两人住的时候,一定要养上几条看家护院的大狗…… 她爬起身,浑身酸疼,活动了两下才缓解不少。 严青竹这几天累的太过,还没有睡醒。 严青栀也没招呼他,只自己出去打了洗脸水洗过手脸,见他还没有醒的意思,就去前面跟老板要了早饭。 老板已经不是昨晚的那个,早上的是个小老头,看来是昨晚熬夜的那个没起来。 小老头看着严青栀小小年纪就行事稳重,便跟她聊了两句。 她也不怯场,答对的不错。 她已经和严青竹统一了口径,对外就说两人父母双亡,要去涿郡投亲,在临城这里停留,是想找一个商队,花点钱跟着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老头一听觉得孩子很有谱,十分热心的给她推荐了两个口碑很好的商队。 严青栀也领情,买了食物又郑重的谢过了老头。 她再回去严青竹还睡着,严青栀见此,也没忍心叫醒,他之前一直奔波,如今的身体又只有七岁,能扛到现在已经不易。 她把洗脸水放在隔间炕沿下面,又把汤和窝头放进了空间,便锁了门出去。 昨天买的东西不全,今天还要买点桐油蜂蜡和大漆。 可惜到了铺子里,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无他,只因大漆的价格太贵! 因为割下来的漆过滤清洗后很快就会凝固,所以都是油纸密封的坛子,不大的坛子,刷两件家具都费劲,就跟严青栀要三十贯,这直接就把她的成本拔高了好大一截。 让她瞬间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眼下的水平,根本配不上这么贵的漆。 好在桐油和蜂蜡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中,另外她又买了不少的松香和质地一般的虫胶。 这些东西都不像后世她买的那么纯净,估计用的时候都要处理。 除此之外,她还把店里几种颜色的彩石粉都买上了一些,这些都是矿物质的,后续在研磨淘洗之后,跟动物胶和明矾混合在一起就是简易的油漆,可以防水防潮防蛀,而且还会更加美观。 动物胶一般就是猪皮胶,猪皮熬的。 也有鱼鳔胶,不过那简直就是严青栀的噩梦,她曾经抽风一样自己制作过一次,过程相当痛苦了。 都说好汉子也打不出二两鱼鳔胶,可以说相当真实了…… 这些东西又花了小十贯。 而且沉的一匹,好在严青栀虽然费力但也背了起来,连店铺老板都觉得神奇。 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背着个巨大的柳条筐晃晃荡荡就出了门,店铺老板默默站出来目送她一步一步的走远,皱着眉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转头回去。 第20章 市场 因为这次是白天,出了店铺好一会儿,严青栀才终于找到了个没人的地方,赶紧把刚买的东西全都放进了空间。 累的她靠着墙直翻白眼,缓了一会儿才好些。 存放东西的时候,顺便看了眼空间,严青竹的食物还是最初的样子,他应该还没有起来。 严青栀又想着去书铺买些书回来,作为一个念了好多年书的学酥,严青栀内心之中一直有个永不念书的梦想。 什么提升自己的身价,开阔自己的眼界…… 都去特码的! 老娘只想有钱有闲,天天睡到自然醒! 不过,这种放在内心深处始终压抑的情绪,她是半点都不敢表达出来的,毕竟当年供她上学的是严青竹,她不能占尽了便宜还腆脸说自己不需要! 所以虽然心中再不情愿,双腿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 对于到了这里要买什么,姐弟俩早就商量过了,因此她花钱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之前两人一路奔波,到底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机会,书是一定要买的。 大赵文风盛行,加上印刷机的出现,不止书籍价格一降再降,甚至还已经出现了报纸杂记一类的期刊。 不过因为不同的文化背景,各种刊物的运营方式都与后世有很大的区别,严青栀初来乍到,见识浅薄,也只是听人说的热闹罢了。 她背着筐,很快就找到了一家书铺,在里面问了一圈价,这里的书籍大多是油墨印刷,只有少部分依旧是手抄本。 油墨印刷的书籍,纸质更硬更厚,看起来也更规整,不过价格倒是没有想象的贵,从几十到一百多文不等。 真正贵的是那些手抄本,在印刷机的冲击之下,依然能够挤占一部分图书市场的手抄书,一定都有它的特别之处。 比如说书法,图案和朝廷禁止印刷等等…… 其中的精彩部分肯定是这个时代的印刷书籍无法代替的。 严青栀自己无从分辨,所以问的比较多,书铺老板的态度很一般,要不是她的手很干净,而且轻易也不乱碰,书铺这时候人也不多,估计把她赶出去的可能都有。 这让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穿的太过破烂,虽然说书铺老板也未必是嫌弃她穷酸,但有时候人的敏感来源于自身,因为自己先嫌弃了自己,才觉得别人的态度都是因此而来。 可惜她现在也没什么好衣服,身上穿的还是在路过的农户家里买的,卖她衣服的那户人家,身上穿的还不如她现在这套呢! 在书铺里转了两圈,她心中就有了大致计较,对于书籍的种类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悄悄的看了下空间的情况,严青竹还没有醒来,他们时间不多,她也就不再等了,以后要是有所疏漏,就让严青竹自己负责! 书籍这个东西,她准备多买一些,两人有一路的时间,她到还是好说,学酥吗,努力也是有外因的。 但严青竹却是真学霸,那看书的速度和质量,远超她的想象,她觉得不能以自己的思维去揣度,应该给严青竹多多准备一些才是。 于是便在历史类地理类文学类等等类别之中个挑选了二十几本。 从大赵地理志到前朝通史,再到科举丛书,甚至诗词歌赋,女帝传等等全都买了个遍。 愣是凑足了一百本。 把书铺老板都看蒙了,这样一笔生意对他来说利润并不算多,只是这么买书,而且买的层次不一的,确实罕见。 选定了书后,她又在书铺里买了几刀便宜的纸和半刀贵一些的纸,两管毛笔一根墨条和一个砚台,临走的时候想了想又买了本入门的字帖,还死皮赖脸跟老板要了不少碎墨,花了大几十贯方才晃晃荡荡的离开。 要不是因为严青栀识字,书铺老板几次都差点以为这是个过来逗咳嗦的小乞丐了! 后来见严青栀选定这么多东西的时候,他心里也有些厌烦,不觉得对方真的会买,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把这些东西全都买下来了,他心中惊讶,不免试探了两句。 如今都没什么乐子可说,有了个新奇的事情,谁都不免好奇。 严青栀一路被试探多了,已经很有经验,轻轻松松就遮了过去。 老板是正经的商人,几十贯在他这种买卖人眼中,还不是多了不得的大钱,这里可是郡城,达官显贵并不少见,动辄花上几百上千贯的,也大有人在。 而且穷酸的读书人他见的多了,这个不过是穿的破点年纪小点而已。 从书铺离开,严青栀又去了大车店老板说的那几家商队打听打听情况。 这里的孩子大多成熟的早,小小年纪出来办事的虽然少见,但也总有那么几个。几个商队管事的脾气不一,见到严青栀的时候,态度也不尽相同,不过要价倒是都差不多。 自备马车去涿郡,就只要一百文,没有车,需要坐商队车的话,一个位置就要一百钱,拉货另算,不管饭。 这个价格在严青栀心里承受范围之内,几百文钱他们现在也亏的起,如果真能把言家的人误导去了涿郡,别说几百文钱,就是几百贯,她也得出。 严青栀打听了一圈,不止问了去涿郡的,还问了一些向南走的情况。 最后选了一个明天清早出发的商队,付了钱,签了文书才回到了大车店。 等她回到大车店,已经过了巳时,她饿的够呛。 但一见严青竹还睡着,不禁有些担忧,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生病,又换来严青竹嘟嘟囔囔的一个大翻身,她才放下心来,出去又买了不少窝头回来吃了。 吃饱了她独自去铁匠铺子把昨晚订做的刀片取了回来。 那套铲刀刀片跟她后世惯用的区别不大,铁匠铺的老板还送了她两个实木的手柄,但是刨刀片就没有这待遇了,想来还是要等到以后她有材料和时间自己去做。 从铁匠铺出来,她再看空间时,就发现里面的吃食已经动了,而且就在她观察的这么一会儿,又少了一个杂粮窝头。 严青栀自然明白这是严青竹醒了,背篓里的东西也没有收进空间,沉甸甸的一坨背在背上,她便立刻往回赶。 回到大车店,她赶忙打开门锁,人还没有进去,憋红了脸的严青竹两步就跑了出去,连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严青栀担忧他被别人带走,连忙飞快把门锁上,反身跟在他的身后。 严青竹一路直奔茅房而去,跑的贼快,严青栀都险些没追上。 屋里倒是有夜壶,可那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如今正是大白天的,大车店里有不少的商人活动,男男女女都有,一见两个孩子这样,不禁都多看了两眼。 大车店的茅房,环境脏的简直令人发指,严青竹闭着气但还是一路干呕出来的,不过总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他回去又仔细洗了一遍手才舒服了些许。 他睡的有点多,感觉脑袋不怎么清明。 严青栀跟他说了自己买的东西,严青竹也没发表任何意见。 只是又商量着买些两人以后能用上的东西,牙刷牙粉,香胰肥皂,手巾浴巾,各种药品……郡城的东西总要比县里的好上许多,种类也比较齐全,两人手里有钱,还有不怕东西变质的空间,没道理不多准备一些。 这次他们一起,跟大车店里的货商打听了一下周围信誉不错的杂货铺,便离开了。 因为严青竹就在身边,严青栀也就没有了上午那么多的担忧和顾及,两人一边走一边看了看白日里临城的风光。 临城的山货皮毛品质很高,座钟的名气的也不小,来往的客商自然都是奔着这些来的。 但他们不会空手而来,往往也会带来他们本地的货物到这里卖掉,再买上一些山货皮毛带走。 如今刚开年的关系,远些的客商还没有到,但周围地方的客商已经到此云集。 贸易市场里人流不少,热闹的烟火气把寒冬的积雪都融化了许多。 走到市场进前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吃惊看到的景象。 市场大门十分开阔,同时容纳四五辆大型马车并行都不是问题,门口有人在指挥着客商将车驾存放到什么位置,并且进行来往登记。 各种力工脚夫都蹲在市场外面的一侧等活,有很多人直接过去招呼了自己惯用的人便离开,也有人在那里一文一文的跟人讲着价。 再向前走去,高高的牌楼上面,挂着一个木质牌匾,上面刻着“福瑞”两个大字,听说这里是大赵经济体制改革时兴建的实验性市场,这两个字还是先帝御笔呢! 他们轻装简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其中。 里面规划的很方正,路面都是青石板的,一排一排的铺面整整齐齐,铺面全都不大,只有十几平米的样子,青砖红瓦,不见木门,只有各色的碎花棉门帘挡住了外面的风霜。 铺面外面都挂着各色幡子,或是支起了摊位,摆出了东西。 各式各样的货商行走其中,衣着各异,表情不同,两人混在其中,也没多引人注意。 第21章 准备 市场里面比外面看着大多了。 除了小小的门店,另一侧是一片更大的库房。 库房周围不止人多,车也多,还有上称的,搬东西的……宽敞的路上全都是人和车。 两个孩子误入仓库群里,很快就被人推挤出来。 严青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在后世已经开始网购了,虽然网购收货周期长,但确实对懒人和想要找些奇货的人来说,是个方便至极的选择。 可惜那些跟他们都没多大关系了。 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 严青栀扯着自己弟弟,背着筐在行人之间穿行,又是打听又是询问,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需要的店铺。 撩开厚重的门帘,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姐弟二人进入店铺之中。 这里地面铺的是临城白石,显得屋里大不说,还亮堂。 高高的柜台摆在那里,后面的货架上摆了不少的东西,他们进门的时候,一个身量不高,但有些壮硕,长相憨厚的老板正在那噼里啪啦的算账,还有一个年轻妇人,穿着蓝底碎花的棉袍,外面套了个粗布围裙,正在那里招呼客人。 老板一见进门的是两个孩子,不免都有些轻视。 换做腼腆的人,还未必好开口,但姐弟俩没长那个神经,再加上正赶时间,直接开门见山,说自己是准备做货郎生意的,带了足够的银钱过来上货,要看看这里的东西。 那年轻的妇人没有空出手来,不过那算账的老板倒是打量了两人一翻,询问他们想要买些什么。 这里的规矩不小,昨天严青栀也听众人说了很多,注意着没犯忌讳,因此也没有引起老板的不适和怀疑。 小小年纪的货郎老板也见过,虽然大多扣扣索索,没有魄力,但他是个买卖人,只管做买卖就行,一文钱也是钱,没道理往门外推! 而且,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也听出对方说话条理分明,也愿意跟着多说了几句。 这里的牙刷牙粉一般都是南面运来的,质量不同价位自然也不同,姐弟二人装作新晋货郎的样子,挑挑选选,越挑越觉得需要的多。 牙刷牙粉就不用说了,不管别人用不用这些东西,两人肯定是要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尺寸的猪毛板刷,手把刷,各种刷子等等,这都是以后肯定要用的,自然要买上一些。 再有就是香胰肥皂,也要买上不少,老板还跟他们推荐了皂角粉和香粉…… 这里卖的都是这些方面的,他们两人都很感兴趣,连买带打听,两刻钟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虽然买的东西多,但姐弟俩也不是目下无尘的人,杀价杀的也是极狠,让人有赚头不难受,自己还省下来不少的钱,看起来到真是有几分商人的精明。 等从店里出来,严青栀的筐里已经满满当当。 铺面的老板亲自送了两人出来,憨厚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不过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 严青栀以前寒暑假的时候也在别人的店里打过零工,作为销售来讲,有些话真是一听见就让人恼火,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算是讲价,她也是几句试探出对方的底价,方才有来有往的给对方报了个合理的价格,而不是张嘴就往人心窝子上戳。 正是因此,双方之间都很满意,毕竟不是什么大买卖,还谈不上心理上的互相压制,你好我好和气生财吗! 从这里出来,姐弟二人又立马去了下一个地方。 他们准备买些盐糖。 原本准备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可真到了地方,又是一阵头大。 这里不管是盐还是糖,种类都多到了严青栀一个很难想象的程度。 像是盐,就分为粗盐,细盐,粒盐,井盐,海盐等等几大类,来自不同的地方和工艺更是分的详细。 有的盐莹白如雪,有的却杂色很重,但无一例外的,全都贵的要死。 即便是最便宜的粗盐,也要六文一斤,而且,还是五十斤起售。 细盐价格翻了一倍,十二文一斤。 井盐的价格最贵,其中一种,竟然达到了三百文一斤。 这里都是官盐,买卖都要出票,好在严青栀身上带着户籍,那人登记的时候一看是个女孩儿,还多瞧了几眼。 不过按照制度也没说姑娘不能来买盐,瞧过了以后就按照手续给她办好,出盐过秤,一套完事儿。 两人没有犹豫,果断买了五十斤细盐,轻的东西放到了严青竹的背篓中,盐则有严青栀自己背着。 也不知道是这两天跑的还是怎么说,五十斤盐愣是被她背了起来,把周围的看客都惊得不行。 反倒是严青栀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可能是这两天吃得饱,她的力气又见长了不少。 说起来,严青栀自己也觉得奇怪,好像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她的力气似乎每天都在变化,询问严青竹对方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之前两人没有细细体会,反倒是这两天买了不少东西,才察觉出来。 他们离开了盐铺,又去了糖果铺子。 一见两人背着这么多东西,老板便猜测这两个孩子是货郎!明白对方拥有足够的购买力,也就没有因此轻慢。 糖果的种类很多,基本汇集了大赵各地的糖果品种,饴糖,酥糖,灶糖,果糖……都用彩色的油纸包着,看着很有吸引力。 换成别的小孩子进来,或多或少都会被其吸引,但两人到底来自后世,见过的包装比这个多了去了,相当淡定。 她一样选了一些糖果子,又买了些白糖红糖冰糖和蜂蜜。 其中红糖她买的最多,但蜂蜜却是最贵的。 从糖果铺子出来,她的筐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看来得搞个车!” 严青栀垂头丧气,空间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小了。 两人还没有准备米粮食物,布匹行李,这样看来,一辆车还真是不可或缺的。 市场之中便有卖车的地方,两人一路打听很快就找到了,这里的车都是平板车,独轮,是给市场里的商户推货送货用的。 市场里的力工不少,但货物的运送有时候并不是光靠人力就可以的,手推车还是相当有市场的。 严青栀选了一个料子不错的手推车,又花去了五百文。 让老板搭了两条绑货用的片带,他们这才去买了米面粮油山货干菜。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的调料,她也都买了一些,这些调料想要找齐并不容易,遇上了严青栀也不愿意错过。 尤其是生姜,这样的气候,赶路的时候要是能喝上一碗姜汤,那可真是件美事儿,还能预防风寒。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的! 路过杂货铺的时候,除了锅碗瓢盆,严青栀还意外的买到了几把尺,一把直尺,一把角尺,还有一把直角尺。 尺子都是木头的,刻度十分清晰,打磨过,还刷了桐油,尺寸竟然与后世的尺子大差不差,除了前朝的文字尺寸,还有后世的毫米厘米分米等的刻度,着实让姐弟二人大为震惊。 震惊之后,他们便将心中所思的念头暂且压下,不管原因是什么,眼下安顿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看当下的情况,这里的人对于这种尺子已经习以为常,说明这不是近几年才兴起的东西。 要是真有个穿越前辈给大赵普及了这么多的东西,两人也算是吃了一波对方的红利了! 再回到大车店的时候,手推车已经变成了拉车,严青栀在前面拉着,严青竹在身后推。 把东西放好,留下了严青竹在屋里归置,严青栀又去了城外。 之前匆匆而过,两人也没有在草寮停留,那时天色以暗,看的也不甚清楚。 如今天色还通亮,严青栀这才有机会看清了草寮的原貌。 这里的草寮多的一眼都看不到头,搭建的位置跟城门口有一段距离,一大片在那里,占地面积不小。 这些草寮承重全靠梁柱,房顶上铺着茅草,也没有墙壁,四周都围着草绳,上面抹了泥,除了防风还能防火。 草寮里面不让做饭也不允许生火,自然就没有烟囱,取暖依靠的是一个大通铺的火炕,做饭生火位置的都在外面,几户人家轮流用一个大灶,周围还都放置了水缸和雪堆,方便防火。 而且入夜以后,朝廷还有兵役巡逻,虽然着火是常有的事,但很少引起规模,基本都是两盆水上去就灭了的火势。 严青栀一路走着一路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很快就找到了登记的地方,那里还排着不少人。 这次的登记没什么截止日期这一说,直到临行前核实登记的都不算晚。 而且这次的情况特殊,以后能不能再遇上也不一定,朝廷下了这么大的力度,当然是想带过去的人越多越好。 虽然提前截止方便统筹,但眼下的时代,有时候最缺的就是时间,但有时候恰恰相反。 这一路可能走上两三个月都不算长,如此多的时间,统筹和调配物资放在后面,也未尝不可。 严青栀前面排了几个人,都拿着户籍在登记,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她。 审核的文书一脸懵逼,虽然眼前这个小孩子哪里都符合去巢郡的标准,可这孩子看起来,也太小了!? “言青枝?十岁?” 第22章 登记 严青栀听他这语气,心中当即一沉,万一人家不要年纪小的可就麻烦了! 她屏住呼吸,赶紧小心翼翼的询问。 “官爷,不知小女与幼弟的情况是否符合迁往巢郡的标准?” 面前那个白胖的文书被这话问的无言,对方符合倒是符合,可事情也不是这么看的呀! 在古代,信息不发达,这里的人看似成熟的早,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没有与年龄相匹配的见识。 虽然迁往巢郡的政令早在去年就下来了,但到了今时今日,整个临城的大几百万人口中,也只有不到一万人到了这里。 不是他们不想来或是犹豫以后的生活,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迁移的想法。 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样,一旦离开了宗族,就意味着失去了靠山,那是别人随便都能踩上一脚的最底层人口。 即便是那些在村子里过得不如意的孩子,心中无限次想着逃离,但真让他们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他们十个里九个都是不愿意的,剩下一个愿意的,也没有能力走到临城! 因此,在这里登记的年纪最小的一位户主,今年也已经二十六岁了。 与十岁的严青栀相比,说是差出一辈人都没毛病。 “倒也不是不合适,只是巢郡距离临城路途颇远,要横穿整个合清郡,如今风雪积路,以正常人的脚程都起码要走四十天,稍一耽搁就是两个月不止。又是一路奔波,天寒地冻的,你与幼弟的身体只怕是吃不消啊!” 文书将自己的担忧直接表达出来,他觉得面前这个小女孩儿能站在自己面前,就值得他多说几句。 原本临城迁往巢郡的人就不多,路上死的要是再多些,不止上官不好交代,他也是要吃挂落的。 严青栀哪里看不出对方的心思。 不过人家说的句句属实,又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这就让她有些不明分寸了。 犹豫片刻,只好试探说道。 “多谢官爷提点,小女姐弟二人也并非不识好歹。只是临城地贵,实在无处容身,又恰逢其会,便想着到了巢郡哪怕没有多少土地,也总能有处地方落脚,怎也好过如今漂泊。” 严青栀不愿意得罪文书,也不敢公然行贿,便只能用个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决心,深怕此事因为一个文书而出了变故。 听她这么说,文书也确实为难,对方符合条件,听着说话做事也不像冲动的人,可见是有主意的,其实他心中清楚,死不死的都看天命,这一路山高水长,又要改换水土,就算没有严青栀姐弟,也定然会有其它孩子亡故,只是因为对方年幼,他的顾虑才更多而已。 “你若是想好了便好,巢郡比之临城向南,气候与这里也不同,大人尚且禁不住水土改变,你们这等小孩子就更是要多多注意,要是有条件,还是备些药的好。” 一听这话,严青栀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立刻便鞠躬感谢。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文书皱眉挥手,谢不谢的有什么用,活下去才是正理! 朝廷给了那么多优厚的条件,就是希望能够盘活巢郡这块地方,为此不止给农户待遇优厚,连经手的官吏也都会记上各自的功绩。 文书也有名额压力,但同样的,死亡人数太多,对他也是有影响的。 只有活下来的人越多,他能得到的也才越多。 他拿过了户籍将两人的信息记录了下来,之后又拿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严青栀让她画押,严青栀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上面所写内容。 文言文的,她看的并不容易,不过这都是制式文书,许多冠冕堂皇的废话都是没有意义的,抛开了那些虚的,剩下的几句理解起来也就不困难了。 见她识字,文书也意外了一下,即便大赵文风兴盛,可念书到底还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因此,他对待严青栀的态度也有了些许的转变,可能这个孩子真的不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静待对方画押完毕,他方才询问。 “你与弟弟今日住在草寮吗?” 严青栀没有犹豫,直接便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们还有别的事情,住在草寮并不方便。 “不了,小女姐弟二人已在一位远亲家中借宿了几日,总不差这一晚了。” 文书点头,将户籍路引和一个带着号码的木牌交递给严青栀。 “既这样便不多说!你且记住,咱们明日巳时点人,午时开拔,切记带着弟弟早些来,兴许能分到一辆好车。” “真是感谢官爷,原本小女还对此行担忧,但见了您,我倒觉得这事真是我们姐弟的运道,想来此番因着您的叮嘱定然会一帆风顺!” 严青栀这话说的文书也散了口郁气,便挥手要将她打发,严青栀却没有走,而是继续追问。 “官爷,不知这一路可有补给的地方,小女一会儿回去准备的时候,也好有个抓手。” “你们没有路引,无法入城。” 经他一说,严青栀才反应过来,村中里正开的路引最多只能到当地所属郡城和外地县乡,想要进入更高一个级别的地方,就要向上报备了。 看来他们也怕这些人到了巢郡不好好过日子,拿着路引逃跑,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把所有人绑在一起,让大家跟住大部队,少起幺蛾子。 制度倒是还行。 不过,补给确实是个问题。 尽管一路上会有朝廷的车马护送,一日也有两餐分发,但对于姐弟二人如今的食量来说,那两餐可能连维持生命都勉强。 还好她提前问了,这准备工作就要做的更多一些了! 离开了登记的地方,严青栀赶忙回了城中,她在空间里给严青竹留了字条。 跟着便先去了当铺,在那里买了几套她与严青竹能穿的二手成衣、几双尺寸差不多的结实皮靴和两套干净厚重的铺盖。 又在布庄里买了十匹质地不错,颜色庄重的布料,和一些零碎的针头线脑,背着这些东西,她才去切了十斤猪肉,回了大车店。 严青竹早在房中,将东西都整理好了,见她买了这些东西回来,也没有意外。 东西一放下,严青栀便跟他说道。 “我一会儿还要去医馆一趟,多买些路上要用的药品,我估计,就算是到了巢郡以后,想要买药可能也不容易。” 严青竹认可这话。 “除了医馆的丸药,再有些参片什么的也买上点备用,反正咱们不怕放不住东西,只怕用的时候没有。” 严青栀点点头,跟着就开始换衣服,前些天她们没有合适的机会买上几套体面的衣服,一直穿的破破烂烂的。 现在有了自然要穿上,当铺的二手衣物也都是处理过的,清洗的很干净,保护的也很好,一股樟脑球的味道。 布料不好不坏,比言家那几个少爷平时穿的要差上两个档次,但对那些贫苦百姓来说,又算是体面的打扮了。 她买的还是男装,除了短袄和棉裤,她还买了一身灰布的对襟长袄套在外面,用一条腰带束好,并不打眼,方便又保暖。 给严青竹买的跟自己的也差不多,不过多了一个红色的粗布棉斗篷。 除了这两套棉衣,她剩下买的都是夹衣或者单衣,不占地方,款式一般,胜在便宜,而且尺寸都比两人现在的尺码大了不少,正经能够他们穿上一段时间。 就算以后到了换季的时候,也不会出现没有换洗衣服的窘境。 换好了衣服,她便出去打了一大桶水进屋,又跟老板租了刀和砧板,让严青竹在屋里把肉切了,等她回来做些肉饼。 交代好了这些,才去医馆。 不少的常备药都是她要准备的,除此之外,她还让大夫给她配了一些药带上,以后要是遇上了什么情况,翻出来煎上一碗就能应急。 医馆的大夫最近接待了不少这样的人,不用打听都知道他们肯定是要去往外地的。 见严青栀说话逻辑清晰,衣着也很得体,便在小童抓药的时候,多余嘱咐了严青栀几句。 都是长途跋涉需要注意的事情。 严青栀听的十分认真,也忙不迭的感谢,顺便又按照老大夫的说法,买了一些治疗疑难杂症的药,甚至还多买了几瓶解毒丸。 走的时候小童把她送出来的,笑的眉开眼笑。 严青栀以前也在县城里买过药,对于药价有些了解,这里的药并不贵,她也不算花了冤枉钱,能有这样的待遇可能是她表现出来的怕死,让这小童感触颇多! 药也买好,两人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就算是告一段落。 他们再想要多准备一些,也不现实。 就他们俩加上那么大点的空间,再带东西已经不会成为助力,只会成为两人的拖累了! 严青栀的心里年龄不小了,这些事情不会看不透,只是因为突然变成了孩子,让她心里的迷茫太多,才会一直没有安全感。 这种感觉很快就会随着她对这个身份的适应渐渐平复的。 第23章 盯上 回到了大车店,严青竹连一半的肉都没剁出来,倒是给自己的手又钝裂了两个口子。 刚买的药立马派上了用场,严青栀也是无语。 “这个冻疮膏据说效果最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以后每天都擦一点,听说冻疮这种病最是没脸,不好好养,以后每年都犯。” 言罢,便先拿出了冻疮膏让严青竹去一边涂去。 冻疮到底有多难受,严青栀现在算是有了真切的感受,环境冷的时候,裂的疼,但要是到了温暖的地方,马上又开始痒的刺骨。 这两天住在大车店的热炕上,她不止手痒,脸也痒耳朵也痒,脚也痒,痒的她心都难受,能控制住不去抓也是全凭意志。 严青竹比她强些,原身以前在言家的时候,就一直护着弟弟,也没让他遭那么大的罪,冻疮也只在手上和耳朵尖上。 严青竹擦了药,也不再为难自己,又准备去整理严青栀买回来的东西,重要的还要放进空间里面,把空间中的每一寸缝隙都利用起来。 严青栀接过了后面的事情,当当当的剁了好长时间的肉,等到严青竹把东西都收拾好,才又嘱咐他去外面租个锅,大些的,看一会儿人多了租不到。 切肉馅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大车店的菜刀挺锋利的,可绕是如此,严青栀也一刻不歇的剁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把所有的肉都切成了肉馅。 切好了肉馅,她又借了个跟澡盆那么大的铁盆,和了满满一大盆的面。 之后便端着砧板和大盆去了大厅,找到严青竹租的锅,跟着便直接抻起了馅饼来。 她在那抻,严青竹就在一边看火和翻面,出锅一张就在一边的盘子里晾好一张。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厅里的人跟着也越来越多,一见两人这架势,不禁有人凑上来闲聊。 “这小孩儿,你烙这些饼作甚!这玩意儿硬了都啃不动。” “你这面和的也太死了,吃起来多费牙啊!” “死面饼子不好吃还费粮食,怎么不发一发……” 这里的人都是常年出门在外的,一见两人这面就知道没发好,有爱凑热闹的便追问了两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以为两个孩子不懂事,提醒一下。 面对别人的询问,姐弟二人都只是笑笑,并没有露出其它的什么表情。 面死就死呗! 虽然不好吃,但是它抗饿啊! 姐弟二人忙活这些肉饼一直到深夜,最后剩了些肉沫,他们就跟老板买了个干净的木桶,烧了开水洗刷了两遍之后,用那些肉沫煮了一大锅肉汤。 桶被两人拎回房中便放入了空间里。 空间里也不知道是没有时间,还是没有空气,反正热水放进去拿出来还是热水,两人也是因此,才把肉汤放了进去。 因为白天睡的多,这次严青竹没有休息,而是让严青栀睡觉去了。 他点着豆大的灯火,看着严青栀带回来的那些书,想着熟悉熟悉这里的文字以后也是有好处的。 这里的诗书都是他不曾见过的,看来这里确实与他们之前的世界毫无关系。 他一心二用,一边看书一边想着以后的事情。 虽然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没有跟严青栀表示过自己想要念书或是想要科举,但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也觉得如果两个人穿越而来,一直种地,似乎枉费了一场机缘。 不是他瞧不起种地,实在是他并不擅长这个。 书页一张一张的翻着,大赵的文字演变与他所熟知的古文相类似,不过终究还是有些不同,其中不少典故他看的都是一头雾水。 但是,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严青竹心态倒是很好,看不懂也不恼,只将不认识的字词记住,等着以后稳定下来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也闲极无聊的翻完了三本书。 就在他把书收进空间,准备拿第四本的时候,门口的门栓突然有了动静。 冬夜里安静极了,连虫鸣鸟叫的声音也没有,这点门栓被拨弄的声音清晰的仿佛就在严青竹的耳边响起一般。 严青竹脸色一沉,眼神转动,立马明白自己二人今日太过高调,一定是被人给盯上了。 市场里来往行人那么多,有专门做这个的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想来两人的年岁终究还是太小,就算是行事稳重,也免不了被人轻视。 严青竹赶紧将周围贵重的东西收了起来,跟着便轻手轻脚的落地,没有拿着灯,径直走向了门口的位置。 门栓是木头的,外面之人将匕首从门缝伸进来就可以将门栓挂动。 严青栀睡觉之前也防备了这点,所以门栓上被她栓了跟布条挂了重物,还在门缝的位置堵了东西,一来是保暖,二来让那些想偷东西的人划动门栓时也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那门外之人显然是惯偷,对付这样的防备手段简直手到擒来。 严青竹走到进前时,已经能看到门外伸进房间的那把明晃晃的匕首了。 他屏住呼吸,生怕外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借着远处灯火的微光,他仔细打量那匕首的长度。 一见更是吃惊,漏在门里的竟然就有五寸长短。 这已经不是匕首了,这根本就是短剑。 大赵的长度单位与后世差不多,毫米厘米分米和米,也有里和千米,不过这些都是女帝时期制定的,只有大赵才开始用,前朝用的依然是尺寸等等。 不少家族的传承也是依旧按照尺寸计量,就像现在这短剑,一看就是古法打制的,五六寸的长短杀人已经绰绰有余。 严青竹不敢掉以轻心,想要喊人,又担忧大车店有人与之同流合污,一喊之下,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为掩饰行踪直接怒起杀人。 而且即便大车店中没有内应,也都是好心的人,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四通八达的,没几步就能跳到外面院子里去,想要抓住门外的小偷也不容易,最多只在当时吓跑了那人而已。 可等众人回去休息以后,那贼很有可能还会回来。 他后半夜虽然也能一直看着,但要是几次三番,只怕旁人就未必会为他出头了…… 至于报官,那是更不用想了,这里到底不是后世,衙门的捕快和衙役可没有那么敬业,不死人是不会管事的。 他转头望了望还在睡觉的严青栀,有心不想让对方参与其中,两人如今年纪都不大,又都是一样奔波,明天还要早起,就只有这么一会儿的休息时间。 严青竹转身看了一下这个隔间的环境,思索自己眼下能够利用环境做些什么。 隔间不大,只有两米多宽,一边是炕,炕头摆了几床被褥,严青栀就睡在那里,另一边是一张小炕桌,还有一盏油灯放在上面。 屋地上除了一个不大的板车,就是一堆没有放进空间里的东西,衣服行李还有些饼子水袋。 虽然零碎,但都已经捆好了。 门外的呼吸声有些急促,似乎带着对姐弟俩的不满,这么长时间连门都没有打开,也真是够让人恼火了。 他们只是贼,偷东西和杀人可不是一样的罪名,虽然这里是转角,但要是有人过来撞上,也挺危险的。 严青竹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抬头看了看房子上面挑空的房柁,那儿距离门的位置不远不近,倒是个好地方。 门外的两人始终不知道屋里的事情,门闩已经拨动到了一个敏感的位置,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上面,就怕一会儿闹出动静。 他们并不是在周围活动的贼,而是跟着一个车队过来的飞贼,这样的外地人到了某个地方,干了一票之后就会立马遁走。 因此不管是手眼功夫,还是眼力……都要比普通毛贼强上不少。 经验自然也更加丰富。 第25章 拿钱 那飞贼极有眼色,连连点头。 “想活,小的想……” “小点声!吵嚷什么!” 一听他这声音起来,严青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方在这大车店里肯定还有同伙,未必是一起偷盗的,但肯定是一起来的。 到时候在说个走错门的借口,自己还拿他没办法了呢! 那飞贼明白自己这点小心思被看破,人在屋檐下也不敢太过,立马收声,表示自己很老实。 严青栀则举着煤油灯走到他的进前,方才开口。 “放过你也行,拿钱买命,看你能出多少钱,合理就放了你们,不合理我就把你送官!” 一听这话,那飞贼面上一喜,只当两个孩子没什么心眼,好糊弄的很。 一见他这表情,严青栀顿时冷笑。 “别跟我玩什么花样,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还都以为自己带上刀就是无敌的了!” 说话间,严青竹已经狗腿的跑到了炕沿下面的角落里,拎出了一把崭新的斧子递给了严青栀。 那斧子是前天夜里在铁匠铺买的成品,拿过了直接就能用的,不想还没劈过木头,反倒先要拿来劈人了。 那人一见斧子,立马慌了,手里的匕首当即掉在了地上。 他想着严青栀那利落的身手,这要是刚才拎着斧子上来,只怕今个两人就是死在当场也不足为奇! 他吓得刚想要大声求饶,就听呼的风声一起,视线再聚焦之时,斧子已经停在了自己鼻尖,冰凉的气息吓得他呼吸都停滞了。 “给我憋回去!赶紧拿钱!” 严青栀说话之时,斧子稳稳的在他鼻尖晃了两晃,锋锐的气势让他觉得自己鼻子都开始疼了,飞贼吓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从自己衣服里,兜里摸出了几块碎银子,直接扔在了严青栀脚边。 银票都是有编号的,不少的人出门时也会把编号记住,丢了以后根据这银票的编号追回来的也有不少。 所以这些飞贼一般身上都是不留银票的,都会找地方尽快换成碎银和铜钱携带,就是怕被人找到拿做证据。 在大赵银子不是货币,但仍然具有购买力,拿到当铺里面,可以直接按照银价兑换铜钱,大约一两银是200文左右的价格,具体要看当天的银价和当铺的手续费是多少,麻烦虽然麻烦,但相比于铜钱的不易携带,有些人还是喜欢揣着金银的。 严青栀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银子,大约有三两半左右,连一贯钱都换不了,明白对方这是拿她好糊弄呢! 见此,她冷笑一声。 “你最好别跟我玩什么花样,我可以告诉你,惹怒了我,喊人来都是你们最好的结果。” 说完,她又上前两步,一脚将地上晕迷那人脑袋踩住,皮靴的软底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伤害,她也收敛了气势,仿佛只是踢球一般,微微调整了一下那人脑袋的姿势。 清醒的飞贼有些理解不上去她的行为,视线随着她而动。 而严青栀在这过程中也紧紧的盯着那清醒的飞贼。 接着,她的眼神骤然一变,那飞贼心头一紧,却看严青栀手腕一动,手里的斧子直接砸在了晕迷那人的手指上面。 那人顿时疼的尖叫起来,可严青栀神色冷凝,脚下瞬间用力,踩在他脑袋上的脚半点都不虚,直接将那声音压在了他的喉咙之中,屋里只剩下他疼痛的闷哼。 而这时跪在地上那人这才发现,严青栀竟然把同伴的脸踩进了土里。 他这回抖的更严重了,满头的冷汗哗哗的往下流,视线都不敢在往严青栀脸上瞟,他这次是真害怕了,半点都不是装的! 严青栀实在是太狠了,这是断人前程啊…… 干他们这一行的,手有多重要没人比他更清楚了,这一斧子下去,同伴的手铁定是废了。 他的视线在那人的手和严青栀身上不断转移,腿抖的蹲都蹲不住了,身体向前一倾,整个人当即颓然的跪在了地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人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如果时间能够回到十分钟之前,他肯定不会进到这间隔间里来。 如果他今天能活着出去,以后再看见小孩子,他也绝对不会再随便打主意了! 严青栀脚下松了松,地上那人已经没了声音,估计又疼晕过去了。 她动了动脚,将对方脑袋直接从土坑里提了出来,一阵尖锐的呼吸音带着些灰土飞扬,知道对方没死,她也就不担心了。 “还磨叽什么,等官府来人吗?” 那飞贼一听这话,脸上的汗落的更快了,牙齿打战的声音在房间中清晰可闻。 严青栀手中那把带着血的斧头再度指向了他的脸,速度不快,但他却下意识的想躲,可那斧子如影随形,不管他脑袋歪到什么地方,斧子都能稳稳的跟来。 明明屋里光线很暗,可不知怎么的,他仿佛看到了斧子上头那滴落的血迹。 “大大大大……我我我我我……给你给你……” 说着他抖着手又从裤子里棉袄袖子里头发里衣领子里都抠出了些许的银子,加到一起得有十五两左右。 想要递到严青栀手上,又有些不敢。 “扔过来就行了!” 得了这话,他赶紧把银子扔在了姐弟俩的脚边,严青竹弯腰将之捡了起来,也没有检查,就揣在怀里。 严青栀没管他,也没有说话,目光还在那飞贼身上,斧子一挥指向了对方那生死不知的同伴,意思很明显。 那人冷汗涔涔,半点都不敢耽误,赶紧过去也从他身上抠出了不少的钱扔下了。 见此严青栀便把斧子收了回去,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豆大的灯火下映衬的恐怖阴森。 “匕首也留下,你们俩就走!” 那人脸上的表情历时抽动,似乎还是害怕,但严青栀敏锐的从其中捕捉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嘴角微微翘了翘,看来今天能够丰收了! 那飞贼这时候没有去观察严青栀的表情,也没去捡地上的匕首,哆哆嗦嗦的把同伴背在自己的身上,不过也不知是腿麻了还是同伴太重,扶起来的时候竟然一个踉跄。 严青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刚想要去提醒严青栀,却见严青栀手中举着的斧子,直接怼在了对方的牙上。 一声闷哼过后,那人门牙都被这一下给怼了下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淡淡的药粉飞撒,在煤油灯的光亮中献出了淡黄的颜色。 严青栀顿时掩住口鼻屏住呼吸,飞身后退。 因为两人拉开了距离,那人的药粉也不多,所以严青栀也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波及,头微微一晕便立马清醒。 而那飞贼已然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不敢去捡匕首,把同伴一扔就要往外跑去。 严青栀屏住呼吸,两步追上,手中的斧子翻转,对方刚要拉开门闩,她的斧柄已经敲在了那人的颈椎顶部,都没用第二下,直接就把对方给敲晕当场。 严青竹这时候已经退到了炕沿边上,脑袋昏昏沉沉的。 严青栀一套动作连贯至极,但仍然把自己憋的满脸通红。 她不敢耽搁,赶紧推开了大门,走出去几步,才敢用力的呼吸。 这会儿的动静不小,周围已经有人出来查看,见到严青栀还询问了两句。 “言家小子,你在外面听到动静了吗?” 严青栀手中的煤油灯举的更远,别人也看不到她的样子,那飞贼就倒在门口,被她的身形遮挡。 “实在抱歉,我弟弟睡觉魇住了,刚醒,我想去打点热水给他,打扰到各位休息了!” 她声音之中充满了愧疚,又带着些担忧,这些人虽有怀疑,却也不好多问。 严青栀又挨个道了歉,也不提打热水的事情,便转身回了房间。 第26章 玉佩 迷药没有多少,严青竹强忍着困倦在屋里洒了水。 严青栀状态倒是还好,扯着地上的布角团做一团,捏着那飞贼的嘴给他塞了进去。 之后捆住那人的四肢,将他翻了个脸朝下,她一屁股坐在那人的后腰上面,两脚直接抵住他的脑袋,把他脑袋狠狠按在土里,之后方才扯过那人纤长的手,眼中狠辣一闪而过,直接一根一根的把对方的十个手指头都给掰断了! 那人疼醒了又疼晕了,呜呜呜的闹腾了半天。 等都完事了,十根手指骨肉翻飞。 严青栀这才又倒出手来,把那人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净,又从他身上翻出了二两金子一块玉佩两根玉簪和些许铜钱,还有几包不知道干什么的药粉。 跟着又从另一个人鞋垫里找到了二十贯的银票一些铜钱和两个一两的金裸子。 严青竹一见姐姐这搜身的动作如此熟练,就知道刚才诱使对方实用迷药的事情,是她提前计划好的,心中的担忧这才放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人掏药的动作虽然隐蔽,但严青栀对于打架如此有心得的人,在一见他手臂肌肉紧绷的瞬间,就猜到了他下一步可能会有的行动。 而且在这样的场面之下,下药肯定是最稳妥的方法,因此她才在那一瞬间屏住呼吸,顺便在对方分神的时候,直接下重手。 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是本能,严青栀无法表述出来缘由,也就没有跟严青竹说起。 不过两人的默契犹在,过了那一瞬间,严青竹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捡起了地上的短刀,用手试了试锋利程度,在比对一下两人之前买的斧子,好坏立分。 短刀刀面平滑,刀刃锋利,刀身坚固,刀柄与刀体连接处也打磨的仔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东西。 为了这个不惜反扑,也十分合理。 将刀收进空间里面,他又开始整理周围的痕迹。 严青栀则在忙着后面的事情,两个脱的只剩里衣的人,被她拿绳子捆成了一团,又堵了嘴,这才把两人泼醒。 眼见着已经过了丑时,她们是不能休息了,再过一个时辰宵禁就过了,卯时二刻去涿郡的商队就要启程,两人收拾收拾东西吃顿饱饭,就要出发了。 严青栀休息的时候就没脱衣服,现在也不必再换,只把外面的罩衫套上就好,严青竹倒是要换,不过他一个男孩儿也不用背人。 严青竹那边换衣服收拾东西,严青栀这边跟那两个飞贼聊了聊。 她倒是想把两人送进牢里,但实在是没有时间,废了两人的手已经是给了他们惩罚了。 自己又不是朝廷,凭什么代表朝廷去审判别人,最多只能代表自己。 两人过来偷东西还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她反抗之余又教育了一顿,也没什么毛病。 一见严青栀蹲在自己面前,两人这次是真的怕了。 他们哆哆嗦嗦的蹲在窗户底下,窗缝边上透进来的冷风,让两个浑身湿透了的男人不禁打起了摆子,这样的温度虽然不至于冻死,但也冷的要命。 严青栀在两人身上没有找到户籍和路引,猜测他们不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就是跟着商队过来的飞贼。 后者的可能性极大,不然昨天他们就不可能直接求饶,而是应当理直气壮的报上老大的名讳,趾高气扬的让严青栀把他们放了才更合理。 不过那样,严青栀为了拖延时间,肯定会在掰断他们手指以后,顺带再把他们腿也打折。 反正自己就要离开了,根本不介意得罪这里的地头蛇! “我都说了,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原先就想着放过你们的,但你俩也太不识相了!” 严青栀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痛心疾首,仿佛全是在为两人打算一般。 那演技浑然天成,让两人情不自禁的就忘了面前这位其实是个孩子样。 “你们也不想想,我这样的人,没点本事敢出来混吗?!你们要是地头蛇也就罢了,两个飞贼,我把你俩杀了往城外一扔,都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说死的冤不冤!” 说着还用带血的斧子拍了拍两人的脸,斧子上的血迹还没有清理,那狰狞可怖的样子,把他们都吓坏了。 两个飞贼顿时抖的更厉害了。 而严青栀也没有放过这个吓唬他们的最佳时机。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我怕你们暴露,直接把你们剁的稀碎,来遮掩你们的身份!” 说话间严青栀的斧子已经落在了一人的脖子上面。 她的视线平静淡漠,脑海之中思索着人体结构。 作为一个练了这么多年散打又有丰富实践经验的严青栀来说,人体的经络肌肉血管组织等等已经烂熟于胸,看着那人的脖子,她都能想象到这一斧子劈下去以后,血花四溅的场面。 她那诡异的眼神和宛若变态一般的表情,在配上刚才眼睛都不眨就扳断两人手指的狠辣,直接就把身心都遭受到凌虐的俩贼当场吓尿。 严青栀见此,笑的轻柔,但看在对方眼中只觉得肝胆俱颤,然后就见着那斧子慢慢的下移,慢慢的下移……直到停在其中一人的双腿之间。 被吓唬的人当即白眼一翻两腿一蹬就要晕倒,另一个人则是一脸担忧害怕又庆幸,脸上似哭似笑。 严青栀见此笑的更甜了,露出了她洁白的小牙。 “逗你玩呢!我是那断人香火的人吗!” 两人惊喜的眼泪的都要掉下来了,但也不敢表露出半分,内心之中疯狂吐槽:你是!你要不是这世上还有人是吗!? 见两人被吓得满头大汗,严青栀终于不再啰嗦,进入了正题。 “不过,我的原则也不是不能改改!” 两个飞贼顿时一慌,严青栀把手中的玉佩拿了起来。 “这东西哪来的?” 两人眼神闪烁了一下,跟着之前那个偷袭严青栀的人就感觉自己腰间一凉,低头看去,斧刃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小腹。 他吓得赶紧夹住双腿,脸上肌肉抖动着看向了严青栀。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半晌。 严青栀伸手把他嘴上的布条扯了下来。 他想要大口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结果就发现严青栀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从一个外乡口音的女人那里偷的!” 严青栀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女人呢?” 飞贼不敢多想赶紧回答:“住在草寮了!长的可丑了,脸上还有两道疤,看着病殃殃的,还领了一个孩子!” 严青栀这人也没什么太强的道德标准,但她只有一个好处,就是从来都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玉佩一见就是上等货色,即便她不认识玉石,也能猜到价格不菲,这两人偷了以后不敢在当地销赃也是有多种考量的。 严青栀觉得对方描述的还不够清楚,跟着询问了几个问题。 明白了那人的大致情况以后,又问还偷了什么东西,一见一样不少,严青栀便收了起来。 至于会不会还回去,要等机会合适,也要她看看情况才好判断。 严青竹这时候已经把屋里收拾妥当,绳子和布也都收了起来。 那匹布虽然不贵,但就直接扔了也是浪费,严青竹挑拣不错的裁了下来,剩下那些踩的挂线,已经不能用的部分,就准备送给这两个飞贼留作纪念了。 毕竟也收了两人不少的钱,总算是没有亏本。 一见严青栀已经审无可审,又不知道后续怎么处理合适的时候,严青竹又换了上去。 这小子昨天险些吃了亏,虽然跟在严青栀身边老老实实的,但他最是腹黑,此刻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肯定是有了别的打算。 两人一见严青竹过来,淡定了不少,想着这个小的在凶还能比那大的更凶吗! 不过他们淡定的实在是太早了,只见严青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手指大的小葫芦瓶,从里面倒出了两粒小小的药丸。 经过了这一次,他已经深深的知道了自己的动手能力,痛快的将药丸递给严青栀,喂药的活动就交给她来办。 “这可是好药,给他俩喂了!” 严青栀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出于对他的信任,一个字都没问,接过来就给两人硬喂了下去。 那两人还有些抵触,奈何严青栀的手劲是真大,都快把他们石牙给捏下来了,等她松开的时候,两人脸上又多了些许青紫。 严青竹见此,才拍拍手,打发严青栀去继续收拾,他则留在这里跟两人继续交流了一番。 第27章 离开 等严青栀走了,严青竹才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严青栀注意着严青竹,怕那两人暴起伤人,不过没看到暴起伤人,只看到他们吓得又尿了一回,就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等到她这边收拾好,外面的人也陆续起来,严青竹便解开了两人的绳子,把他们放走了。 对此严青栀倒是不在意,她也没有想过真把这两人杀了,那可是死罪,为了这样的人可犯不上。 不过要是轻易放走,她心中也多有不甘,现在严青竹接手,她乐见其成。 但她面上没有半点表示。 甚至等人离开以后,她也一个好脸都没给严青竹。 严青竹跟在她屁股后面忙东忙西,‘大姐大姐’的叫的痛快。 一直到空间里满满当当,车子上也板板正正,早饭都摆在了炕桌上面以后,严青栀才开口和他说话,语气更是相当冲。 “你这回也太莽撞了,要不是我睡的不熟,被人扒光了蹲窗台下边的可就是你了!你知道吗!?” 严青竹一脸讨好,笑眯眯的。 “都是我的不好!你别生气了!也是我自不量力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大人呢!”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野蛮又粗鄙,人命最不值钱了!” 严青栀说这话的时候,身体都在颤抖。 她也是害怕的,不止是怕这两个飞贼拼命,也怕严青竹轻敌。 曾几何时,她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只是面对生活不得不坚强,不得不冷血。 严青竹见她真生气了,道歉的表情也更加严肃。 “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吃教训了。” 严青栀拉着脸瞪他,有心想要骂他两句,但看见他眼睛下面的青影,太重的话也没说出口。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严青竹不用说的太多,严青栀就已经明白他是真往心里去了。 “你知道就行!对我来说,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咱俩的命金贵!” 严青竹赶紧讨好的给严青栀又倒了半碗汤。 “是是是!没有下次了!这回我可是得了教训了!” 见他如此说,严青栀的表情终于好看了许多,也没再叮嘱,两人又不是真正的孩子。 沉默着吃完了早饭,严青栀心中的郁气才散了个七七八八。 把重的和怕过期的东西条理清楚的收进空间,又给严青竹背了个轻巧的筐,她这才推着满满当当的车出门。 等两人离开,隔壁的房门便跟着打开了一道缝,似在窥视着什么。 不过这道缝都没有坚持到两息,就被人大力从里面关了起来。 尚未走远的严青栀立马转头过去看,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心怀警惕的走到了大厅,算清了帐,收了押金,离开了大车店。 隔壁房间里,被门拍了鼻子的人有些不高兴。 他年岁不大,不到二十的样子,身体单薄瘦弱,脸色黝黑,一身打着补丁的棉袄都有些起毛边了,眼见着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 “大哥,你这样他们肯定发现我了!还不如让我看看呢!” 被他叫做大哥的男人一脸怒气。 “说你几次了,不该管的闲事不要管!昨天的事情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那样两个飞贼都栽了,你这身板也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那人明显没往心里去,翻个白眼又撇撇嘴。 “你倒是不管闲事,那两个飞贼就在咱们门口撬门,你都不说一声……” 他大哥立马怒了,跟着就要揍他,两人低声的吵嚷半晌,才算是消停。 严青栀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这时候已经领着严青竹走到了商队那里。 严青栀昨天已经交了钱了,今天带的东西也不算多,符合签订的协议,商队便让两人上了车。 一路平稳的从另一个城门出了城,走出了许久,已经看不到城门了,两人才跟管事说了自己二人有事,可能要脱离他们。 商队管事脸色难看,跟着严青栀一通吵嚷,说自己只是带队的,可不是收钱的,他们人虽然走了,但两人剩的空也填不上了,钱是不可能退给她们云云…… 姐弟俩早就有这样的预期,为了节省时间,也没有太过纠缠,当然了,主要是没有多少钱,为了诱导言家的人,这点代价,他们完全付得起! 等到从商队脱离,再沿着官道一路又回到了城门口,又围着城墙绕道了草寮那边。 这一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地方已经快到巳时了。 严青栀跑的一身汗,仗着她和弟弟个子小,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找到找到了核验身份的人。 她拿出了木牌和户籍证明,那人验证了两人身份无误后,把户籍和木牌又还给了他们,并招呼已经在这里等候的兵役,让赶紧安排他们。 他们拉着自己的车,大踏步的跟着那人。 草寮里面的人都在装车,一群人闹吵吵的,还不时传来打架的声音。 严青栀一手推着自己的小车,另一只手紧紧的扯着严青竹。 身边似乎都是维持秩序的兵役,一队一队的,把上万人的阵容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大赵兵役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年,服役的最低年龄要求是十五岁。 每人最少两年。 为了减少赎役替役的情况,大赵官员可以非科举入仕,却必须亲自服役。 正因如此,兵役的待遇也比之前朝强上无数倍。 就像是从严青栀身边路过的这些兵役,虽然身高不同,但他们身上穿戴的都是精良的甲胄,里面的棉衣看着也是相当的厚实,而且面色红润,行动迅捷,一看就不是吃不饱的。 “大家不要乱,与家人失散也不要着急,周围都有兵役把手,没有人能从这里离开……” “看好自己的贵重物品,人多的需要特殊申请车辆的,都到我这里来……” “娘……娘……你在哪?” “站到这里,不要乱跑!” …… 严青栀听着这样的嘈杂,扯着严青竹的手更加紧了。 前面带路的兵役有些慌张,但仍然不忘叮嘱。 “跟住了,你们要是没跟住我,就没有车了!” 那人还有自己的工作,步子走的很急,姐弟俩腿短手短,想要跟上委实不易。 好在没有多远,穿过了几对巡逻兵役隔出了小块,他们就站在了一个骡车前面。 这车只是普通的平板车,上面也堆了不少的东西,还有两个男人坐在顶上。 那两个男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高体健,脏兮兮的,没有戴帽子,上身穿的灰黄色破皮袄,下身是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棉裤,脚上的棉鞋也是破破烂烂的,坐在车上,大腿还占了一半的地方。 兵役一见,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谁让你们把东西搬上来的,人多东西多的人家要找专人安排,听不懂吗?赶紧把东西搬下去!” 兵役大声呵斥那两人。 两个男人也不在意,没脸没皮的呵呵笑,却没有动手往下拿东西的意思。 严青栀拉着严青竹,站在骡车的一边,看着他们,眼神中没什么情绪。 不过严青竹却是瞬间挺直脊背,屏住呼吸。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严青栀了,他姐虽然没有动作,可周身已经弥漫起了战斗的气场。 “官爷!你看你们多忙,我们还哪好意思麻烦,自己张罗张罗就行!” 兵役这一个早晨见得多这样的人了,也不废话,一招手,一群兵役直接冲了过来,两人扯一个当场就把那俩赖皮的人给从车上扔了下去,跟着那些东西也给搬下来了。 那两个男人也无赖惯了,坐在地上也不起来烂泥一样,就这么看着人搬,不反抗不说,还不忘叮嘱。 “可轻着点,家中精穷,就这么点东西,要是坏在半路,那可是要命啊!” 第28章 打架 那人虽然说着令人同情的话,却没有半点惊恐的意味在里面,甚至还带着些许的调侃。 兵役们这段时间见多了这样的人,连生气都懒得气了,搬完了东西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就这么直接离开了,完全没有功夫去关注后续发展的打算。 这里野蛮的风气没有消散,欺负人的人也是屡见不鲜,兵役们比寻常人更懂得,帮人帮不了一辈子,有些事还是要自己面对的。 尤其是像这样的孩子,保护了今天也保护不了明天。 相反,要是保护的多了,还会激起那些人更强烈的反击心里,得了机会说不定会有更多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反正只要苟着对方也没办法太过为难。 姐弟俩这些都明白,而且严青栀确实也没有让这里的兵役帮她出头的打算。 等人全都离开,她便开始装车。 严青竹身高不够,被严青栀率先抱在了骡车上面,尽管有些羞耻,可严青竹的身高摆在那里,爬不上去就是爬不上去。 之后,严青栀又把自己那个沾满了雪的小车打扫了一遍,才一咬牙直接举起来放在了骡车上面。 她的东西刚一放好,那两个男人就站起来了,拎着自己那些大包袱也开始往车上放。 严青竹坐在车头的位置上转头看去,表情淡然,但眼睛中充满了对两人的同情。 虽然猜测到了这俩可能还有家人在附近,甚至都与他们一般的强壮……但已现在严青栀的身手和经验来看,这两人都够呛能撑到家人过来。 可惜严青竹的眼神根本没有人关注,也不过是有些贪婪的撇了严家姐弟的东西一眼,便自顾自的要转身去拿下一件。 严青栀站在车上看着他们,半点动作也就没有,直到那两个人把自己东西都放上来以后,还想要去推姐弟俩的小车,严青栀这才纵身跳上骡车,一个跨步就到了车尾的地方。 男人见她这身手半点畏惧都没有,反而因着她的长相嬉皮笑脸的说起了荤话来。 “哎呦!这个大眼睛,看的哥哥真是心疼!这么冲过来,是喜欢我的强壮吗?” “啧啧啧……你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开荒吗!怕不是准备好了要卖的!” “可惜了!咱们这些人里,好你这口的还真不多,要不咱们哥俩看在你这长相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嘿嘿嘿……” “呵呵呵……” 严青栀虽然是男装打扮,这个年纪身体上也看不出性别特征,但不耽误那些流氓调戏。 时代就是这样,有些长的好看的流落在外的小男孩儿,说不定日子过的比小姑娘还惨。 周围的人也有听见动静看过来的,但一见严青栀和这俩男的对峙,立马都转过头去装没看见。 有些正义感爆棚的人,只是去喊兵役过来,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得罪那两人的。 委实因为他两人在这里还是比较有名的。 周围的人基本都在草寮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关于他俩的故事,也有不少流传在外。 他们并不是单独来的,而是有家人跟着一起的,他们家姓刘,一共五个儿子,都没有说亲,老大是个懒汉,老二是个赌鬼,老三倒是老实,奈何没啥用,剩下的这两个就是老四和老五了。 他们家里的老头从来不出来顶事,反倒是老太太是个泼辣无理的,活不爱干,但谁有个什么事都落不下她。 说好话办好事向来费劲,但要说闯祸,还没人比得上老刘家这几朵奇葩。 年前的时候,刘老二把家里房子地都输了个干净,一家七口没过年就过来了,到现在已经在草寮里住了快两个月了,欺男霸女倒是谈不上,这里毕竟有兵役把手,他们也不敢。 不过也没少占便宜闯祸,大家都是寻常老百姓,拿他们也没有办法,人家儿子多,还破罐子破摔,平常人家跟他们是打也打不过,吵也吵不赢,无奈只能绕着走。 因此,一见对方是跟严青栀这样的小孩子起冲突,都不愿意管,生怕扯到自己身上。 严青栀淡淡的,没有一点冲动动手的迹象,而是静静的听着他们把话说完,呼吸都没有半点波动。 但就是这样,严青竹才情不自禁的向着严青栀远一点的地方移动。 这么多年的经验,让他太清楚自家姐姐的套路了。 这种沉默都是心理压制,谁先生气谁就上套了。 等两人以为严青栀是怂了,大咧咧的把自己的几个包袱扔在车上的时候,严青栀终于动了。 她还是那样的表情,但身体却瞬间绷紧,强大的爆发力,让她飞起一脚直接将脚边的两个包袱踢飞出去老远。 其中有一个包袱系的严,落地只滚了两圈,另外的一个都没系紧,里面的破烂衣服掉了一地。 那些衣服看样式,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还要再摆放东西的男人顿时怒急,一见严青栀一言不发直接动手,把手里的东西往车上一放就要过来扯严青栀。 谁知道,严青栀半点不虚,抬脚就把他刚放上来的东西也给踹了下去。 跟着不等那人动手,自己直接跳下了骡车,与此同时,她双拳握紧,手肘前屈,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直接撞在了那人侧身肋间,撞的他历时后退两步,肝区也隐隐传来钝痛。 “小崽子!你竟然敢打我!” 他的话越说越虚,手不自觉的就捂住了自己肋间。 此刻,另一个站在旁边还要搬东西过来的男人,才反应过来,脸上也堆起了怒气,伸出手直直抓向严青栀,似乎是想要把她提溜起来。 严青栀在两人错漏百出的夹击中间,不闪也不避,手上速度快的都让人看不清,瞬间扯住那个指着她鼻子骂的那人手腕,重心下沉,腰腹用力,直接就把他给抡了出去,当场跟后来那人撞做了一团。 撞的之前动手的人,当即‘哎呦’出声,身体都不自禁的微微弓起。 严青栀见此,并没有停手,脚步变化,呈后退之姿却没有后退,而是借着距离,直接飞起一脚,踹在后来之人的肚子上,把他踢的一屁股坐倒。 先头的人一边疼着,一边还不服。 就算有一手捂着自己肋间,另一手还反手伸来就要抓扯她。 因为两人距离太近,这个动作很难躲避,那人伸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抓住她的把握。 在他心中,自己现在的情况都只是一时大意,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再厉害还能翻了天怎么着! 事实上,严青栀也确实被他抓住了领子,不过就在那人扯住她的瞬间,她以拳化掌,两掌平出,直接劈在了对方的双侧腋下。 这一下跟劈到罩门一样,疼的他顿时涕泪横流,眼珠子都红了。 这地方和肋间可不一样,它不止疼,而且捂不住。 “噢噢噢……” 他痛的不能自已,双臂缩紧,两腿不禁抽搐,身体扭来扭去想要缓解,扯着严青栀的手劲也不够了,被严青栀两手交叠向下一按,瞬间甩脱。 甩脱的同时,还不忘顺手挥拳打在了那人下颌线上。 那人反应不及,两腿还乱蹬着,就咬住了右侧舌头的一边,险些将这一块舌头咬掉下来,口中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牙齿,他两只手都不够用了,在腋下和脸上比划了一下,最后捂着嘴脸倒地哀嚎,疼的半天都起不来。 这一下真是他运气不好,严青栀也没有想到。 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别说跟大人打架了,就是和孩子打架的时候,也动辄见血,她都习惯了。 看着那人疼的够呛,严青栀的表情都没变,转头就看向了另外一人,另外那人顿时一慌。 他刚才不过是被自家弟弟撞了一下罢了,可就这么点功夫,都没等他反应过来,场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瞧瞧自家老五,那疼痛多么真实,让看的人都跟着一起牙酸。 他自觉自己是打不过对方的,便也不逞强,装作跟刘老五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瞬间隐没在人群之中。 严青栀见此,也没有赶尽杀绝,眼下不是闯祸的好时机,只立威便足够了。 不过,要是对方还有家人不依不饶的冲过来,那又是另一种情况。 想到此,严青栀四下寻找,想看看有没有人要跳出来替他们兄弟主持公道什么的。 却不知道,刚才对她只是有点忌惮的人们,因为她这个兴奋中还带着跃跃欲试的眼神全都吓退。 心中不禁把这个孩子的不可得罪等级又提高了一层。 第29章 女人 躺在地上的男人原本看着她的眼神还带着仇恨,可一见这目光,顿时憋回去了。 玛德!疯子!真倒霉! 也不知道这么大点个孩子怎么这么邪性。 见他输了,周围也没见人出头,围观的兵役都在同一时间装作看不见这边的情况,立马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兵役都不管,看热闹的人们就更不在乎了。 那两人在草寮住了一段时间,什么便宜都占,许多人吃了亏也没地方说理,对于他们的观感都很不好。 如今见他们被人收拾,心中畅快着呢,才不会替他们说话。 还有人路过的时候,还悄么声的踩了好几脚地上的东西。 见此两人也不敢在这里闹下去了,连忙爬起身,收拾东西便离开了这里。 严青竹看着自家老姐这么彪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笑的一脸欣慰。 反倒是严青栀首战告捷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 不止如此,她甚至还有些意兴阑珊。 好战的人都是这样的,痛快的打了一架之后,哪怕跟人打得一头包,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只会觉得身心舒畅,热血沸腾。 但反过来,要是对方才一开始就认怂,是不会让她们有任何成就感的! 同理可参考跟傻子吵架,就是输了很憋气,但赢了也不快乐的那种。 这两人来的轰轰烈烈,走的悄无声息。 严青竹见没人叫好,只能亲自对着自家老姐比了个赞,严青栀皱着眉头不愿意收下,甚至还有些懒得提起。 人群之中都在忙碌着,姐弟二人怕走失散,也没有去给别人帮忙,以两人现在的能力,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实在没有必要烂好心。 “我看,咱们这个车上肯定还要上人的!” 严青竹小声的跟严青栀说道。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身后空着大半的车,又转头看了看面前昂首挺胸的骡子。 “不过也不会过来的太多,顶天也就是一户几口之家,幸好我之前给咱俩都多准备了几双皮靴,车上实在坐不下,咱们下去走一走也没关系。” 想到了皮靴,她又觉得似乎是准备的少了,万一走在半路,鞋底都磨穿了怎么办!? 又想起自己带了针线和布,总归还是能找到东西缝一缝的,不会光着脚到巢郡。 跟着她又想到了这一路休息的问题,如今天寒地冻的,这么上路晚上睡在哪里啊? 要真是铺了被子就在板车上睡觉,只怕用不了几天就全军覆没了…… 又担心准备的棉衣不够,庆幸自己之前换下来的几套都没有扔,到时候不管是铺铺盖盖总也是好的。 严青竹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从袖子里伸出手拍了她一下。 一见他的手,严青栀下意识的又想起自己都没来得及准备手套围巾,都不等上路,这会儿坐在马车上,便觉得小风溜得脸疼。 “莫想那些,船到桥头自然直!” 严青竹比她看得开,他是个能过日子的人,比严青栀考虑的更多,但眼下也没有机会再添置,两人能准备的也就这么多,多思反倒无益。 “也不是担忧,就是总爱想!” 严青栀顺嘴回了一句。 但两人彼此之间何其了解,一看严青栀的表情,严青竹就知道她这是出门综合症,明明都带了一堆东西了,还总担心带的不够。 对于如何治自家老姐,严青竹向来很有心得。 “你若是担忧这个,还真是没有必要,毕竟这么多人一起走,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倒觉得,你有功夫不若想想那个……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身体或是寿命,之前没有时间去细琢磨,但现在,倒是闲下来了,有些事还是要实验一下的好,免得以后吃了亏。” “实验数据多了,咱们还能解析一下它的原理,未必能真的计算出什么,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吗!回忆一下以前学的知识点,省着忘了!” 严青竹没有说出是什么东西,可严青栀却立马明白他说的,是两人那个空间。 空间的存在是无法用现在所知的理论去解释的,但在严青栀看来,严青竹是个严谨的人,他能忍到现在才去实验,估计已经到了极限。 搞数学的吗! 谁还没接触点奇怪的猜想…… 何况现如今不是猜想的问题,而是这个空间就真真正正的存在,以此为条件,严青竹脑海里怕不是已经计算好久了。 严青栀知道他的尿性,顿时闭了嘴。 现在这条命就是捡来的,多活一天赚一天,她脑抽了才跟严青竹一起去搞研究。 吃吃喝喝痛快活着不好吗! 有钱有闲睡懒觉它不香吗! 作为一个学酥,严青栀当年念书的动力就是严青竹,那可是硬按着脑袋学的呀! 现在好不容易不用念书了,她巴不得一个字都不用看! 扯什么害不害怕的,大不了等稳定下来以后少用空间就是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严青竹见她不再多想,只笑笑就没再提。 严青栀不明所以,在人看不见的角落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胸口。 差点暴露自己的本质! 两人正想着各自的事情,那个之前带两人过来的兵役,又带了人过来。 来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两道刀疤的女人和一个低着头一脸脏兮兮的和严青竹身量差不多的孩子。 她们穿的并不好,全是灰色粗布的短袄,不过补丁打的很仔细,也没有漏棉花的地方。 女人的年纪看着不大,二十几岁的样子,身量不高,容貌普通,但发质很好,梳着妇人的发髻,整整齐齐,一丝凌乱的碎发都没有落下。 这样的发型,让她脸上的两道刀疤更加明显,其中一道从右眉骨划到鼻梁,另一道在左脸上,方向跟之前的那道正好相反。 因为是刀疤,伤口平滑,所以疤痕并不算狰狞。 严青竹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应该是个非常自信的人! 不过严青栀与他感官不同。 她敏锐的感觉到了异样,那女人虽然看起来干瘦,但她步履稳重,呼吸绵长,虽然装作寻常人走路的样子,但她的演技显然还不到家。 严青栀不禁看向了严青竹方向,正好严青竹也转过头来看她。 他们都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两个飞贼说过的话,如果那玉佩真是面前这个女人的,那她的身份只怕不会太单纯。 两人如果冒冒然把东西还回去,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他们一瞬间便沉默了下来,都在思忖着下一步的方向。 反正玉佩在空间里,只要他们两人不拿出来也不会有人找得到。 只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说一切都是偶然。 眼下看来只能先观察观察再说了! 希望他们的运气好一点,能有一个平稳的‘童年’。 姐弟俩视线分离,又重新看向了女人的方向,他们的演技比那女的强多了,这时候装成孩子麻痹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嫂,我叫严青栀,这是我弟弟严青竹,以后同车,还望您多多关照。” 出面交涉的还是严青栀,不过,这次似乎没有得到太好的结果。 因为那女人的眼中没有太多的情绪,甚至都没有在两人身上停留的太久,便沉默的把东西搬到了车上,丝毫没有认识姐弟俩的意思。 严青栀也不觉得尴尬,乖巧的坐在一边,尽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样子,偶尔也瞪着自己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女人和她带来的孩子。 女人的东西也不多,行李卷和一些衣服琐碎什么的,严谨的摆在了骡车的另一边,跟姐弟俩的东西,分出了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等东西放好,那个瘦弱的小孩子也没有用大人扶,自己按着车板,灵巧的翻身,直接跳上了骡车。 见此,严青栀和那女人眉头都不禁皱了一下,虽然孩子年纪不大,但行动之间那利索的状态,和身体协调能力以及发力技巧,都让严青栀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个受过训练的孩子。 她的演技比那孩子强的太多,眼神中适时的表现出了些许艳羡,可见到那孩子也不搭理她以后,便只得淡淡的转头,和严青竹又说起了其它的事情,生怕被那女人发现异常。 两个同时经受过训练的人,和她们姐弟坐上了同一辆车,而自己手里还有对方的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这种关系下,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都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盯上了自己。 可要真说盯上,又好像太过勉强,据那两个飞贼所说,这女人原本就住在草寮这里,显然是早就要去巢郡了,而姐弟二人是昨晚才得到的玉佩,这中间的前后因果关系是不对的! 严青栀觉得自己一脑子浆糊,转头看自家弟弟,发现对方已经进入了风轻云淡的状态,甚至还很有兴致的看着周围。 严青栀:…… 所以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吗? (今天签约的合同已经发走,没有投资的朋友,可以赶在我修改签约状态之前,再投一波啊!只要有一百人投资这本书就有一个小推荐位了,想要g!作者也没有什么小才艺,要不投资人数过一百的时候,我就加更一章!虽然我可能都没有加更的机会,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跪求各位了!▄█?█●) 第30章 出发 很快,队伍在一阵乌烟瘴气之中准备妥当。 一群在城里站了半天的大赵的地方官这才在城门上露出头来。 早春的正午已经没有夜里那样的寒凉,但依然干冷干冷的。 准备迁徙的人们就这么坐在没有遮挡的骡车上,有些穿着单薄的人已经冻的哆哆嗦嗦。 严家姐弟倒是还好,两人分外怕死,也格外重视保暖,内心之中总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万一病了不好解决,因为过于谨慎而穿的太多,安静的坐着时,便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虽然走动起来不方便,但眼下应对这种又臭又长的讲话,倒是非常实用。 等到上面的人讲完了那些文绉绉的严青栀五成以上都听不懂的话以后,大队伍终于开始缓慢移动起来。 一队一队的兵役出列,将这些迁徙的人们,分成了许多个五百人左右的小队伍,分别互送和管理。 严家姐弟一看这场面,顿时有了一瞬的迷茫。 所以骡车会自己走吗? 但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女人已经沉默的坐在了骡车的边缘,不知在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根鞭子,赶着车便跟着大部队一起上路了。 等到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才有一个男人飞快的转身挤出了人群,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进城,而是去了城门外不远处的一个树林。 向里面没有深入多远,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夫坐在车辕上,看着好像二十多岁的年纪。 他长相端正,眉目疏阔,身姿挺拔,见了人来立马翻身跳下了马车,一身灰蓝的武者劲装,袖口和小腿都缠的绷紧,一走一动之间,力量感十足。 见他这样,跑来报信的人十分艳羡。 因为武功高强,在这样的天气之中也不需要穿的像个窝瓜一样。 那人跳下来以后,便向着马车里说了一句。 “公子,寒生回来了!” 那报信的人和车夫一起站到马车之前,等到里面传来了轻声应答,车夫才帮着他撩开了厚重的车帘。 他迈开了自己沉重的腿,半天都没爬上去,还是车夫看不下眼,推了他一把,他才进入了马车之中。 马车外面看着虽然不显,但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车底下的暖炉里填了木炭,整个车里都是暖融融的。 马车两边各有一张窄榻,其中一个窄榻中间的位置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几,人要是躺下的时候可以把小几推回到榻里,不睡觉的时候,也能放些东西,眼下那小几上便放着一壶热茶和一碟精美的点心。 马车里铺了地毯,只留了门口一块当做换鞋的地方。 名叫寒生的小厮上车以后,麻利的在那里脱下了自己沾满污迹的布鞋和外面裹着的破棉袄,随手将旁边的车板掀开,将鞋和棉衣放在了里面,又从窄榻下的柜子里拿出了另一双干净鞋袜换上,跟着从车门扶手的窄柜里拿出湿毛巾净了手脸,这才干干净净的跪坐在了地毯上面,看着窄榻上歪着的小公子。 那人一身宽袖窄腰的月白色袍服,外面是一件湖蓝色绣银丝如玉纹的宽袖罩衫,黑亮顺滑的长发披散着,整个人都歪靠在车壁上面。 一本墨蓝色封皮的手抄书扣在脸上,挡住了固定在马车四角的琉璃灯的光线。 虽然没人看着,但那回报的人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方才开口。 “公子,高素和高庸已经跟上那两个孩子了!” 听到了这句话,少年自由垂落的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微微动了动,深深的叹了口气,抬起了手,宽大的袍袖层层叠叠,顺着他白皙的手臂滑到了手肘位置,那手臂如玉般莹白,又纤细的带着脆弱的美感。 五指微微用力,他便从脸上拿下了那本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闲书。 身体也随着这样的动作慢慢坐直了起来。 如墨的长发顺着身体的移动从肩上背上滑落,每一根发丝都好像落在了该落的地方,美的飘逸潇洒。 书本背后是一张让人一见便难以忘记的少年脸庞。 他的年岁不大,十多岁的模样,脸上还有未脱去的稚气,微微肉感的两腮,掩不住他明媚艳丽的五官。 他剑眉入鬓,凤眼微扬,皮肤白腻如玉,唇色淡红,慵懒随意的动作之中,虽不见半分女气,却让人觉得活色生香。 但紧跟着,他抬眼看向了身边的小厮,长密的睫毛顺着微红的眼角延伸开来,清亮的眼睛中那盈光一现的风流绝艳褪去,留下的是如同盛夏时节的幽谷清潭,清澈见底,又不见半点缱绻的冷清。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恰恰好的融于一身,让所见之人无不感慨与他的气质和美貌。 跪坐在地上服侍的小厮已经见惯了他的脸,但不知某时还是会被一个不经意所惊艳。 有些美只是皮囊,知道自己美,以此为利器破开他人心房,到底失了纯粹,平添许多艳俗。 真正想要动人心魄,却是美而不自知时,每个不经意的真情流露,就如少年这般,并不以此为傲,也不因此困扰,只顺其自然,轻描淡写之中便在别人印象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厮的惊艳对面前这位少年公子没有半点影响,他抿了抿嘴,随意的交代了一句。 “盯着,勿需动作。” 小厮连忙点头应是,他已经收拾妥帖,也是个清秀的少年模样,但与面前这人相比,却分外寡淡。 “那玉佩要先拿回来吗?” 少年公子抖了抖手里的书,又重新把自己的腿放回了窄榻之上,根本没再开口。 对于自己已经说过的话,他是不会再重复一遍的。 “公子,这件事来的突然,会不会引起夫人的察觉?那两个贼要不要收拾一顿?” 少年听了这话有些慵懒的动了动眉头,身体情不自禁的又要歪回到刚才的地方。 跪坐在地上的小厮见此,连忙飞快起身,从另一侧的小榻上拿过了一个迎枕,在少年就要歪靠在车壁上的时候,正正好塞在了他的背后。 到了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公子起身根本不是为了那些破烂事,纯粹就是因为后背没有东西靠着而已! “无妨,不必!” 说着他又把书重新扣在了自己脸上,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舒服的叹了口气。 第31章 搭车 小厮见此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原本就是想让两个贼把玉佩带去外地卖掉,以此诱导夫人派来的人,可结果这玉佩都没过宿,竟然就被两个孩子给抢了! 他见了那两个孩子,大的那个长的跟豆芽菜似的,小的那个更有意思,连豆芽菜都不是,那就是个豆! 这两个孩子平白卷入其中,肯定漏了痕迹,之前的计划只能全部推翻。 “此事是小的办事不利,还让公子平白损失了不少银钱。” 歪在小榻上的公子半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在小厮以为对方是不是睡着的时候,他才挥了挥手。 “与你无关,都是天意!” 说完,他一点都不含蓄的打了个呵欠,穿着毛袜子的双脚抵在了小几上面,侧了侧身体,便要睡去。 “公子,那咱们……” 见他要睡觉,名叫寒生的小厮赶紧开口,想要询问些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少年喃喃的回了一句这半天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去哪不是去,就去巢郡!” 寒生还想再说,但已经没有机会了,就这么眨眼功夫,那少年公子便做出了他这片刻时间中最快的一件事。 最快入睡! 他的呼吸已经绵长悠远,寒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放屁,只要他家公子不想醒过来,就没有人能吵醒他! 寒生见此,只能从窄榻下拿出了一条锦被给歪在那里的少年盖上,然后出去跟车夫说道。 “高放,公子交代要去巢郡。” 高放点了点头,以他的五感,自然将马车里的对话听了个仔细,如今就等寒生的交代了。 “好!这就出发!” 他们和严家姐弟不同,一路上客栈餐馆多的去了,可不需要带上那么多的补给,反正缺什么到时候买什么就成了。 寒生没有异议,连忙把马车帘子放下,怕进了风吹到里面的公子。 跟着不等高放挥鞭子他便端起了小几上的茶水,放在了小几之下的一个层层叠叠的镂空雕刻的金属台面上。 那金属台面是特质的,随着马车摇晃,它会自己调整角度,那台面不大,主要就是放茶水点心一类的,怕因为颠簸而撒掉,也让马车里的主子随时都能喝上茶水。 他一收拾好,马车便动了起来,他连忙坐回了地毯上面,一边收拾收拾东西,一边注意着别让自家公子从窄榻上滚下来。 这边的事情严家姐弟自然不会知道,他们现在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同车的那女人和孩子身上。 车上的气氛有些诡异,那个刀疤脸的女人沉默的坐在那里赶车,她带来的小孩就和严家姐弟坐在一起。 两家也没有多少东西,捆好以后连半车都没有。 和别人家一大车东西捆在一起,不管大人小孩都要在地上走不一样,他们这种,就可以一直在车上坐着。 严青栀在骡车上四下张望,她入眼所见的全部骡车也都盯着他们这边。 她心想,估计自己这里的清静肯定不会维持太久,这些骡车又不是个人的,老人孩子亦或是走累的人说不定都想要过来坐一会儿。 他们反正是不会反对的,也没人让他们出草料钱,多带一个人少带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还能让姐弟两人多打听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果然,没走出多远,就有人过来,抱着自己家的孩子询问。 “大嫂,家里崽子走的太累了,你们这东西少,让他坐一坐好不好?” 来的是个矮瘦的男人,长的很老相,但他怀里的孩子好像才四五岁的模样。 男人的手不自然的扣了扣自己破烂的衣服下摆,眼中有些希冀,后背微微弓着。 他没看出车上这四位分属两家,只当三个孩子都是刀疤脸的女人带着的,因此开口的时候,也是率先询问的她。 刀疤脸女人冷着脸皱着眉头,看着那个仰着脸穿的单薄的小孩,摇了摇头。 “不行!” 男人原本就冻的通红的脸顿时更红了,既羞愧又尴尬。 严青栀和严青竹正在观察周围情况,听到这边的对话,都伸着脖子努力向着车底下看去,想看看男人领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多大年纪?能给两人提供什么素材! 周围听到动静的人也都转头看向了这边,这个时代娱乐项目少,听到热闹周围的人都很乐意看。 一见这边全是妇孺,立马就有两个正义感爆棚,脾气还挺冲的妇人开口怼道。 “都是背井离乡去外地谋生路的,谁还比谁金贵怎么的!” “车又不是你的,谁还不能坐了!” “你家的孩子就是孩子,别人家的就不是。” 面对指责,刀疤脸的女人的表情都没怎么变过,赶车的动作依旧标准,坐在她旁边的小孩子也没什么表情。 面对别人的出头,帮孩子请求坐车的男人没有再看赶车的刀疤脸女人,他不止不觉得扬眉吐气,反而更加羞赧。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人围观,他的观念里,很多事情一旦闹开就是丢人,无关立场和对错。 严青栀见他这样,心头不禁一软,她变成了孩子,她的弟弟也变成了孩子,对于这样脆弱的生命就多了一种怜爱。 不过她刚想开口劝一劝那刀疤脸的女人,就被严青竹一把拉住。 他有他自己的考量,这也是试探同车女人态度的时候。 严青栀不知道弟弟所想,但她为人听劝,被严青竹按住以后,瞬间坐回了之前的地方,放任严青竹直接跟周围那些指责的人开口解释。 “这位大嫂只是不善表达,她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刚才走路发了汗,如今穿这么少坐在车上,风一吹只怕要生病,眼下风餐露宿,可要多注意些。大家也切莫多想,都是寻常百姓,我相信她也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谁要是坐车,穿戴厚实了上来便是。” 严青栀虽然觉得那女的就是不想让孩子上来,但她当然不能在这时候拆严青竹的台。 严青竹这时候,也转头看向了刀疤脸的女人,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第32章 卧槽 果然严青竹话音一落,一道冰冷的视线便扫向了两人这边,严青栀瞬间坐直了身体,下意识的挡在了严青竹和那女人之间。 女人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沉默的看向严家姐弟的方向,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也没有开口否认。 这样的态度,让严青栀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不过严青竹倒是还好,就在两人将注意力放在那刀疤脸女人身上的时候,周围的人却都调转了方向。 尴尬的同时,还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落在了那对父子身上,有经验的人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况容易生病,便开口劝了那男人两句。 “那孩子说的有道理,你看你家有没有衣服再给他套上两件。” 这里没有孩子的人家不多,那些之前不愿意管闲事,现在却想要出头的,也是从自身利益考量。 毕竟只要有一个孩子坐在了那车上,其它家也就好说了不是。 刀疤脸女人没再开口,严家姐弟也没有再去看她。 双方之间明明都在互相观察,但却谁都不在看谁,只去小心翼翼的感知,就这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有了这一遭,骡车上很快就坐了一排穿着大人衣服或者披了棉被的孩子。 姐弟二人也很快就和这些孩子打成了一片,没一会儿就嘻嘻哈哈的说笑了起来。 他们一边在打听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一边还不忘试探着拉上那个女人带来的孩子一起。 不过那孩子也是个不容易交往的,严青栀说了好些话,都没能等到他开口说一个字。 好在总算,等到了那个刀疤脸女人的白眼。 对于这个女人,她们并不了解,所以每一个刺激那女人的点,都是她们观察的方向。 在周围都是兵役的情况下,两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不然等到这人暴露出目的的时候,只怕就没有她们姐弟二人的退路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不断有孩子被人叫走又过来,严青栀和严青竹冷的时候也下去跟着车队走了一阵子。 他们走的并不是官道,而是不知何时开辟出来的一条土路,路上有积雪,好在被前面的人给踩平了,骡车走的又慢,一路也不算颠簸。 等到酉时过半,天已经透黑,众人方才看到了大片的营地。 营地里面全是搭建起来的帐篷,中心位置已经架起了篝火,有兵役在周围守着。 严青栀的车在车队的中段,她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前面的人突然欢呼了起来,心便跟着一松。 车队行进的速度突然就快了起来,一刻钟不到,大家就进入了临时营地。 带队的百夫长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强壮男人,一身的甲胄气势十足,一进入营地,就开始安排。 营地里已经撑起了百多个大帐,都是兵营专用的那种,厚重结实,规整还保暖。 这些兵役几人一组,撑起一个大帐只需要十几息的功夫,用来长途跋涉真是太好的选择了。 一进入营地,严青栀立马觉得火光铺面,她立时打了个哆嗦,转头看向严青竹,对方也跟她差不多,反倒是那个已经坐在骡车车头的小男孩儿,稳的好像感受不到周围的温度一般。 营地中间的篝火很多,在往里面走,还能看到一片,几口大锅就架在上面,一阵浓郁的香气飘来,引得众人的肚子都咕噜噜的跟着附和。 有些人急不可耐的就要凑上前,却被周围的兵役直接喝退。 等到挨家挨户的营帐都分配妥当,到了酉时末才通知他们去排队领食物回来。 严家姐弟自然也分到了一个营帐,因为严青栀是个女孩儿,所以也没人跟她们拼一下。 这不像是拼车,男的女的光天化日的,年纪又都不大,就算说闲话也不会太多。 但要是住在一起,可就不成了,所以姐弟二人就独自住了一个大帐。 帐篷里面已经烧着了一个不大的火堆,还算是温暖,不过柴不多,火也不旺了。 “你且在这里归置,我出去把咱们俩吃的领了,顺便在打些水回来烧热了泡泡脚。” 严青竹把手推车拆开,当做板凳放在了火堆边上烤手,听了严青栀的话点点头。 “行,你去!等回来咱们再去捡点柴火!” 严青竹不说,严青栀差点就忘了柴禾的事。 “嗯,行!你在营帐里等我,别乱跑!” 严青竹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听过“别乱跑”这样的话了,内心一时间比较复杂。 严青栀没工夫搭理他这些小情绪,交代完,便从空间里拿出了两个铝盆,撩开营帐厚重的门帘走了出去。 不过是个五百多人的小队而已,还不至于排队拥挤,而且这附近分发食物的地点有三处,基本上是随到随领。 分发食物的兵役看了严青栀的木牌,给她两个盆里都装了稀粥,又给了她四个杂粮馒头。 严青栀也懒得用手拿,直接让兵役把馒头扔进粥里端了回去。 进了大帐之后,严青竹已经开始端着锅准备往火上架了,一见她进来,赶紧过去把盆接了过来。 “哎呦我去!烫死了……” 铝盆导热的速度也很快,烫手自是避不可免的。 严青竹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水平,接过盆后,嘶嘶哈哈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屋里没有桌椅,两个大床也没有床板,只有条形的厚布带连接,软到是挺软,也能防潮,却不能放粥盆。 无奈,只好继续放在有些歪斜的手拉车上面。 严青竹抬着车把的位置,严青栀跑出去捡了几个石头回来垫着,才算是有了个桌面。 忙活了一通,饿了一大天的两人终于有机会吃上一口饭了。 “明天咱们提前就从空间里把饼子拿出来塞衣服里,当个暖宝宝用,等它不冒气了拿出来吃也不引人注意。” 一边从空间里往外拿吃的,严青栀一边跟弟弟交代,今天两人都饿傻了,但他们的东西却因为太热不能往外拿。 同车的那个女的还不知道什么底细,他们也不敢让人看出端倪来。 这时候忽略细节的代价就体现了,挨饿也只能忍着。 严青竹听她说话时,端起了自己的饭盆,也不等严青栀了。 直接呼噜呼噜的喝了好几大口,他们眼下的食量是越来越恐怖了,也不知道那一千贯钱光是吃饭的话,能够两人坚持多久的! 严青栀似乎也想到了这些,不过她往外拿肉饼的手却没有停下,不管以后怎么样,眼下饭还是要吃饱的! 肉饼依旧热气腾腾,两人也不需要再热了。 严青竹拿过一张,就着清粥便咬了下去。 这时候的严青栀也才端起了自己的饭盆,准备先喝几口粥垫垫。 可谁知,她嘴都没有张开,就听身边的严青竹突然闷哼,跟着就是一声有些惊恐的“卧槽!” 第33章 没柴 严青栀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她都好多年没听严青竹骂过脏话了,完全想象不到他是怎么了。 结果一转头,刚才的担忧惊恐全都变成了哭笑不得。 只见严青竹堆坐在那里,再也不见往日的气定神闲,就那样小小的一只,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生无可恋。 一张饼子被他拿在手里,饼上还扎着他的两颗牙,一颗是门牙,另一颗跟门牙的位置有点距离,牙上还带着丝丝的血迹,可见掉落的过程并不痛快。 严青竹的嘴紧紧的抿着,严青栀有种预感,他在未来很长时间内,都会是沉默寡言的状态。 一个成年男人,突然遭遇退牙,这种事情换谁都得一段时间才能接受。 严青栀也不知道怎么办,憋笑的同时赶紧把自己手里的盆塞给了严青竹。 “来来来,吃点软的……” 严青竹转头看她,眼珠子都红了! 一见他的委屈,严青栀竟然觉得更好笑了。 “没事儿!呵呵呵……不就是退牙吗!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呵呵呵……放心!以后姐姐都把饼子给你熬成糊糊喝,好不好!?” 看着严青栀幸灾乐祸,严青竹气的都有点肝疼,真想把自己手里的饼摔在严青栀的脸上。 果然,姐姐什么的,都太讨厌了! 心理年龄相同,还不用换牙的姐姐就更讨厌了! 不过犹豫了一下,他到底没真把饼摔出去,两人从来没有浪费粮食的经历,为了这张饼,他也只能暂时放过了严青栀。 他抬手把饼上面的牙拔掉,这才恨恨的抢过严青栀手里的盆,把饼扔了进去。 严青栀板着脸,咬着嘴唇转过身去,一边啃饼一边在心里呵呵呵。 退牙本身并不是问题,过一段时间,严青竹适应了孩子的状态,也是不会在意的。 可惜,这事情发生的就这么巧,仓促的让他半点准备都没有! 吃过了东西,严青栀依旧拉着脸装作自己很平静的样子,交代了严青竹在营帐里呆着,自己则准备去捡些柴回来。 跑出去以后,她还笑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看弟弟换牙什么的真是太好看了! 明明跟自己同年,还要换牙的崩溃弟弟就更好看了! 严青栀这样的好心情直到走到营地外的山林边才消散干净。 外面捡柴的人乌泱泱的一片,等她到的时候,别说柴火,连雪都快被人铲干净了。 这人一多有些事就是这么无语。 她又不敢独自去更远的树林里捡柴,这里不是官道旁边,也不是她熟悉的地形,还是为了几根柴火,这么冒险实在不值当。 叹了口气,她也不在勉强自己,直接转头回去,找到了营地里巡逻的兵役,说了自己柴不够的事情,问问他们有什么办法。 “去那边,主营帐左手边第三个大帐有卖碳的!” 严青栀仔细看了一眼,记住了地方,但并没有直接过去,花钱这样的事还是要回去跟严青竹商量一下的,而且严青竹刚才掉了两颗牙,再跟她一起啃饼子肯定也不合适,她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食物再买一些回来。 见她空手回来,严青竹也没有意外,虽然因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让他抱了严青栀会捡柴回来的念头,但要是没有捡回来,他也不觉得有问题。 “外面人太多了,我过去的时候都看不见干柴了。” 见他看来,严青栀自顾自的解释。 严青竹紧抿着嘴点了点头。 “我打听了一下,那边有卖碳的,我准备买些碳回来,顺便再看看有什么适合你的吃的,也一起买了。” 严青竹听到这话眉眼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到底没有开口。 严青栀见此,明白对方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之中走了出来,淡定的追问。 “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听她如此说,严青竹终于没憋住开了口。 “没什么了,缺什么再说!” 严青栀顿时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臭不要脸的往严青竹身边挤了挤。 “外面真冷啊,我烤烤火再出去,一会儿咱们洗洗头!真后悔当时在大车店的时候都没好好洗个澡,现在这么冷,想洗澡都要拼命。” 严青栀絮絮叨叨的说着,严青竹没有回答也没有不满,在那里借着火光裁纸。 这样平淡的相处时光,让他们好像都回到了穿越之前。 在火堆旁边又烤了一会儿,严青栀的脸痒的厉害,她脸上的冻疮和手上的不同,脸上看着没有溃烂,但只要一吹风就会有青紫的硬包鼓起来,不挠就痒,一挠就疼。 头几天她还没有在意,但现在有了机会,她琢磨着一会儿买完了碳,应该扯布给两人缝个围巾和手套。 又不是没有条件,没必要为难自己。 商量好,严青栀便走出了营帐。 外面的冷风一吹,严青栀脸上的痒感褪去,变成了如同细密针扎一般的痛,不严重,却难忍。 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搓,呼出的哈气喷在手上,让手变得又湿又冰。 按照那个兵役的指示,严青栀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人流比较密集的营帐。 这些来往的人并不是买碳的,而是买些水壶或是小锅等物事,也有担心自家粮食不够买些粮食的。 姐弟俩的粮食也不太够,不过考虑到路上不好携带,她现在只想给严青竹买点点心果子什么的,吃起来顶饿又不占地方的东西。 粮食等着以后在买也不迟。 严青栀走到了营帐进前,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打量了一圈,蹲在一边看了看进去的人都买了什么东西,又说了什么话,心中捋了个腹稿以后方才进入营帐。 营帐里灯火通明,但温度不高,没有火堆,而是一个一个大箱子摆那,几个兵役缩着脖子抱着长枪看守在里面。 一见有人进来,他们的身体下意识的前倾,眼神都兴奋了一下,但见进来的人是个小孩子,兴奋之色瞬间褪去,跟着身体也堆回了箱子顶上。 “小孩儿!你来干什么呀?” 他们的语气有些调侃,纯粹是大人逗孩子的娱乐方式,倒是没什么恶意。 第34章 报复 严青栀进门躬身行礼给几人问好后,才站起身打量了里面一圈。 “几位军爷,我想要买些碳。” 这些人一听是买碳,笑的更加欢畅。 “你家大人呢!” “你能做主吗……” “碳可贵了!” 严青栀顿时演技爆发,似是有些惊恐一般,缩成了一个小团,任凭他们笑够了,才开始数钱买碳。 这些人虽然笑她,但见她是真心想买,也没有欺负她人小,给别人什么价就给她什么价。 她也没有多买,只买了五十斤,碳不像煤,质量比较轻,而且这里的碳相当抗烧,五十斤已经足够他们姐弟用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不过价格也相当昂贵,直接要了她两贯钱,跟外面比都要翻倍了! 但账也不能这么算,只能说是自己准备的不够,能买到就不错了。 见她没有半点磕绊的拿出钱来,那些兵役也收起了逗她的心思,又照例问了问她还有没有其它需要的东西。 “不知这里有没有便宜的糕饼,松软一些,赶路的时候也方便垫垫肚子的那种?” “糕饼现在倒是没有,不过你要是想要的话,可以等三日后,百长去领备品的时候,给你带回来。” 严青栀听了以后沉默了一下,她买糕饼什么的,也只是想要哄哄严青竹罢了,一下给支三天之后了,那糕饼带回来也没什么用了! “那便不劳烦军爷了!不过是家中幼弟闹腾的厉害,若是没有便也就算了!” 那些兵役也不在意,看了严青栀的木牌,拿出了一个竹筐给她装了碳,又告知她如果背不动可以让外面巡逻的人帮忙,等回去把碳倒出来,竹筐还是要还的。 严青栀连忙道谢,不过没有麻烦别人,而是自己背着个快跟她差不多高的碳筐回了自己住的营帐,回去以后便开始跟着严青竹一起挪床挪火堆。 这床不重,虽然看着大,可实际上只有几根木头架子,很快就被两人挪到了之前那已经熄灭的火堆上面。 地面上被烘烤过,睡在上面也能温暖不少。 严青栀为了不浪费木炭,还拿了一个崭新的铁盆用来装碳,不过这样,严青竹再想要借亮光,就费劲了。 两人没有准备蜡烛和油灯,只有两个长的不错的风灯,是当时在市场的时候一走一过买的,却没买灯油,现在也是用不上。 无奈,严青栀只能还筐的时候,又买了点灯油回来。 点了灯,营帐里便亮堂了一点,透明的玻璃罩子扣在油灯上,点点的黑烟从风灯上面的缺口处涌出,凑的近些不免就有些熏眼睛。 严青栀检查了床上有没有虱子什么的,才开始铺床。 因为言茂文是个读书人,又读了县里最好书院的关系,言老头怎么可能不维持他的形象!? 因此,言家的人包括村子里的人都灭过虱子,严青栀和严青竹身上自然也没有那玩意儿。 后来一路奔波,倒是见过,但他们一直谨慎的很,买来的衣服也都检查的仔细,有一些还都用开水煮过,因此到现在也没有虱子。 但两人也知道,他们这样的情况,在如今的大环境下纯粹是运气,完全不能因此就放松警惕。 他俩的冻疮已经够惨了,严青栀身上的伤更是都没有恢复,这时候再有一群虱子满身乱咬,她可真不敢想象自己未来几年得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忙活的时候,严青竹在一边的炭盆上也坐了个大水壶,在外面收了雪水烧了起来。 两人一会儿准备擦洗一下,上了药在休息。 可惜打算的好好的! 就是可惜这雪水一烧,问题就出来了。 那雪明明干干净净的,但一烧开,里面却全都是沙石,想要直接喝是不可能的,用来洗漱也不太现实。 “看来要沉淀一下。” 严青竹的生活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这样的时候脑子没有犯抽。 严青栀也没有其它的办法,雪里的沙石大小不一,粗糙的过滤不会让它更干净,只会让它更浑浊。 “那看来咱们要多烧一些沉淀出来,要不然还要天天等沉淀可是太麻烦了。” 严青竹自然没有异议。 “行啊!你烧!我把纸都裁出来订好,等明天开始,咱们就把之前学过的东西全都记录下来,省着以后要用的时候想不起来。” 严青栀:…… _(′?`」∠)__ 这是报复! 看见她脸上那瞬间僵硬的表情,严青竹的心情立马明媚了起来。 果然幸福什么的都是比较级,退牙算什么,有个菜鸡得埋头奋进,玩命的回忆自己脑子里现有的知识点了! 感受到了严青竹的好心情,严青栀翻了两个白眼。 又出去收了雪回来,把两人的所有盆盆桶桶都拿出来洗洗刷刷,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存下了一桶干净的水。 严青栀将多余的水倒在了一个盆里,端着盆就要放在另一张空床的床架上,严青竹见此,下意识的要过去接,却被严青栀赶紧制止。 “你放着我来!别烫着!” 听她如此说,严青竹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比当年了,赶紧躲远点,不给严青栀添麻烦。 “营帐里还是太冷了,我帮你把头脸洗洗,一会儿你再泡泡脚,就别脱衣服了。” 说着还给严青竹撒了头发,又往了袖子。 严青竹自从两颗牙掉了以后,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身体是个孩子的事实,乖巧的让严青栀给他收拾好,又解开了棉袄领子,窝了窝,弯下腰让严青栀帮他洗头。 见他这样,严青栀不禁在他头顶挑了挑眉,眼神中有一道光一闪而过。 她伸出手,把严青竹的脖子微微按下去一点,跟着便开始一通搓洗,动作也是相当的粗鲁。 毕竟两人头发好几天没洗,油腻腻的。 而且这里虽然有皂粉,但那是纯植物的,控油效果没有太好,只能搓的用些力气才能洗透。 她坦坦荡荡,内心毫无波澜,感觉洗的不够透,又拎着坐在炭盆上的水壶,在水盆里面填了点水。 严青竹瞬间龇牙咧嘴,小豁牙不止漏风还有点漏口水。 “姐,水有点烫!” 严青栀表情淡淡的。 “烫什么烫,我手还在这里呢!烫我能不知道吗!” 说完又粗暴的把他脖子也给搓了。 严青竹:…… ?_? 报复! 这绝对是报复! 第35章 练习 洗完了头,她拿着干毛巾把他脖子擦好,让他自己整理棉袄领子,她则是用毛巾把他头发包好,又给他换了个盆泡泡脚。 等她也洗漱过了,两人才对着油灯开始整理之前所学的知识点。 严青栀要整理的比较多,她不像严青竹热衷于自己的专业,全身心都扑到了那上面。 她上大学的时候还在图书馆里看过不少的杂书,虽然当时说是为了拓展自己的知识面,建立一个优秀且丰富的个人审美架构,但实际上她就是注意力不够集中罢了! 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学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片面的,她想要从众多琐碎且片面的知识点里整理出自己现在所需要的东西来,实在比严青竹那种拥有完整体系的人麻烦太多。 夜慢慢深了,严青栀便开始催促严青竹去休息。 外面的人声已经安静了下去,只有兵役来回巡逻的整齐脚步声。 他们两人昨晚都没有睡的太好,不过到了这样的一个环境,也不敢就这么放心的睡着。 昨晚严青栀休息了一会儿,今天便让严青竹先睡。 严青竹也没有磨磨唧唧的耽误时间,这时候早睡一会儿,一会儿就能早点醒来。 等到严青竹睡了,严青栀一边看着炭盆,一边看着烧水存水,一边又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最先记录的就是许许多多的图纸。 那些数据她现在还记着,别管自己以后能不能用上,赶在没有出错的时候保留下来总是没错的。 不过就是可惜,毛笔她用的不习惯,而没有加工过的碳,写在这样的纸上又很容易模糊。 无奈,她只能小心翼翼的用毛笔在纸上一点一点的勾描。 一张不算复杂的基础图纸画下来,她胳膊和脖子都僵硬了。 以这样的速度,等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可能得用小半年的时间。 写的累了,她就起来做做热身运动,顺便打上一套拳。 她现在打架都是依靠力气和意识,属于街头打架的类型,上限也就是揍普通人的水平。 她觉得太浪费自己的潜力了! 如果说她现在的天赋是十分的话,实际上她却连一分都用不出来。 要是没有那个刀疤脸的女人,严青栀还无所谓于自己战斗力的强弱。 在她当时想来,反正以她去言家敲竹杠的水平,当前这个世界上,有九成以上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只剩下那一成,她练一练也会被人轻易弄死,既然这样还不如当一条鲜嫩的咸鱼。 可那女人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他们姐弟身边,让她之前那种玩笑一样的念头瞬间消失无踪。 严青栀所说的不怕死一般都是吹牛逼的! 死过一回之后,她只会更珍惜生命。 别的也来不及了,现在能练的,就是怎么做到用最快的速度出手。 正好手里还有一把现成的匕首,她只要针对自己的战斗习惯,找到一个最适合她现在情况的攻击角度,反复练习,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一个最适合她自己的必杀技。 她之前所学的都是打架的招式,但现在她需要练的却是杀人的招式。 严青栀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以为自己心中会抵触或者拒绝。 但实际上却并没有。 只要一想到严青竹还站在她的身后,她就觉得,这样防患于未然的必杀技确实很有必要。 甚至她的心里,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兴奋。 没练多久,她的力气便已经耗尽了。 这也让严青栀认真的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能力,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打架和她之前在言家门口那样闹事是不一样的。 所用的力量,发力的位置全都不同,杀伤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高强度且有质量的战斗,她现在的小身板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只能日复一日的慢慢锻炼。 觉得自己到了极限,严青栀便又坐回去继续画了一会儿图纸。 如此反复便过了子时,严青竹醒来,换严青栀去休息。 营地里未必会有危险,但两人从异世过来,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始终伴随纠缠,如果不是有一个稳妥的人在身边,他们的情况可能会更严重。 他们都明白彼此的状态,所以也没有互相劝说什么。 严青竹醒来以后,和严青栀也差不多,继续整理自己之前所学的东西。 严青栀则往严青竹已经睡热了的被窝里一躺,一沾枕头,立马睡着。 一夜时间过去,第二天天还不亮营地中便有了走动的人,严青栀也十分警醒的跟着醒了过来。 不等从床上爬起,全身的肌肉又疼又僵硬。 这样的后遗症在她的意料之中,熟悉的感觉让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初中时代。 好在并不是难以忍受,相比较还是困的感觉更强烈一些。 严青栀这么早醒来也不是没原因的,除了有动静她就不放心以外,另一个原因是她得给严青竹做饭,自家的弟弟正在换牙,可要准备一些软烂好消化的东西给他吃啊! 她也懒得做什么太好的东西,就直接把肉饼撕碎了放在锅里熬成了糊糊。 用一个大碗装上,又用一个盘子扣住,再拿绳子仔仔细细捆好,包在破旧的袄子里面,就等着给严青竹当午饭吃了。 至于严青竹的早饭,还是营地里发的东西,严青栀则照例啃肉饼。 两个成年人份的早餐对于严青竹来说,也就是勉强果腹。 两人如今的食量令他们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看着飞速下去的肉饼,严青栀估计它们也坚持不了几天了,有机会的时候还是要再准备一些的。 他们把东西收拾妥当,严青栀又拉着严青竹要教他打拳。 其实最好从跑跑跳跳加强体魄开始锻练,不过考虑到具体情况,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能强一点是一点,就算最后只是速度快点,说不定就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保住一条命! 卯时过半,天还没有完全亮起,兵役们便开始当当当的敲响铜锣喊人们到营地中间的地方集合。 营地中间的火堆已经压灭推平了,只剩下一片还没有清理干净的灰烬,大部分人都收拾好东西站在那里等着兵役把骡车套好,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并不配合。 第36章 风氏 有些人家拖拖拉拉,不起床或者一直耽误时间的,提醒了两三次都不听话,那些兵役就会直接冲进营帐里面,把那些人家的男人拉出来一顿暴揍。 有的女人哭哭啼啼,孩子吵吵闹闹,但也都没有办法。 一时间营地里十分的混乱,兵役们好像故意这么做一般,吓得老实站在营地中间的那些人更像是一群鹌鹑了。 严青栀看着这样的场面,虽然厌恶那些百姓,但也不喜这些兵役的做法。 可大赵就是这样阶级分明的世界,偏偏她又没有办法去指责别人,只能看着事态发展,让自己小心更小心,谨慎更谨慎。 也许这些兵役的目的便是如此,就是让这里的人认清自己的地位,才好管理,不敢闹事。 大环境如此,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努力让自己变成拥有特权的人,或者老老实实的缩着。 一大群不服管教的人很快便老实了下来。 骡车的分配和前一天差不多,等到众人全都离开,剩下善后的兵役才开始拆卸营帐,清理营地…… 今天的气氛比昨天严肃多了,因为早上的事情,赶路的人都是沉默且瑟缩的。 就连姐弟俩都不可避免的被影响到一些,只有那个刀疤脸的女人存在感依然那么强大,让人想忽略她都难。 严青栀昨晚休息的时间都不多,又没了关注刀疤脸女人的心思,只坐在车上晃晃荡荡的,很是困倦。 有些起的早的孩子也是同样。 严青栀担忧他们谁身上有虱子原本就不敢靠的太近,如今也不想打听事情了,就干脆带着严青竹坐在车头一边,拿了两个破旧的棉衣往自己头上一蒙,闭着眼半睡半醒的休息了起来。 这样一直走到了午时,大部队才停下来休息,有解决问题的去解决问题,或是吃东西垫垫肚子。 而兵役们则开始给拉车的骡子喂些东西。 严家姐弟今天早上也准备好了食物,严青栀继续啃自己的饼,而严青竹则是蹲在车上把一大碗的糊糊都喝了个精光。 两人的食量把那个刀疤脸带来的孩子都给震慑住了。 他吃的也是饼,不过是发面饼,他一个都还没有吃掉,就见一边跟他差不多大的严青竹,端起了一个比他们俩脑袋都大的海碗,呼噜呼噜就把一碗的东西全都倒进了嘴里…… 等到严青竹都放下碗擦嘴了,他才一脸震惊的转过头来,看向了身边慢条斯理吃东西的刀疤脸女人。 女人的表情还是那样,但眼神之中不可避免的多了一点呆滞。 眼下这是姐弟俩商量好的! 这样的食量肯定是瞒不住的,反正早晚都会被人发现,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才不引人怀疑。 没有休息多久,大家又重新上路。 也不知道是走的慢还是营地建的远,这一次到达营地的时间稍稍晚了一些。 姐弟俩眯一天觉了,精神抖擞的。 反而是不少大人无精打采疲惫不堪。 走路的累和干活的累完全不同,很多人都还没有适应。 剩下的事情就跟昨天都差不多,生火,吃饭,洗漱,收拾东西,誊写知识点。 到了戌时,严青竹便先去睡了。 严青栀则是一边画图,一边练习自己昨天新研究出来的必杀技。 子时已至,今夜的临城月朗星稀,而数千里之外的玄岭郡却是乌云遮月,细雨绵绵。 一把画着芙蓉出水的油纸伞穿过了花亭后面的圆拱门,绕过玄城东城的大池塘,从一侧铺着石梯的山道上一路上了后山。 伞下的琉璃灯熠熠生辉,照亮了持灯人黑袍的一角,也驱散了雨日的湿寒。 撑伞的人脚程极快,芙蓉花在山间摇曳,没过多久,他便已经到了半山腰处。 那里有一座精致的双层小楼就矗立在石梯之旁。 小楼精致玲珑,一串串画工精湛的纸质灯笼挂在飞翘的檐下,随着风吹微微飘荡。 楼上门窗大开,那观景的美人靠前,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不高不矮,续着短须,双手背后,站姿笔挺,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用一顶银丝花鸟冠束发。 他身着堇色绣墨竹的广袖轻纱罩衫,里面是白色的重襟,但腰间系的却是带着青玉扣的云鸟纹赤带。 在等级森严的大赵,带青玉扣的赤带只有三品到五品的官员才能用。 他视线看向了远方,混不在意山坡上走过来的人。 那人走到小楼紧闭的门口,在檐下收起了油纸伞,轻轻叩响了那嵌着玻璃的镂空雕花木门。 门内伺候茶水的小童早就等在了那里,听到声音连忙打开了房门。 此时厅里正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清秀男人,他二十多岁的年纪,这样的天气,竟然身披狐裘,抱着暖炉。 一见这人,身着黑袍的男人脸色顿时一变。 茶童只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招呼人,等那黑袍人提步进门,她才连忙将门关紧,伸手接过了琉璃灯和油纸伞放在一边。 “三公子,五公子等您半个时辰了!” 茶童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梳着羊角髻,一双眼睛又大又灵,说话声音也是甜甜的。 但房间中不对付的两人却没有半点轻视她的意思。 “凌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听到小童的声音,黑袍人拉到脚背上的脸瞬间收回,笑的热情洋溢,顺便还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零嘴,塞给了风凌儿。 小茶童见此,立马高兴起来,道了谢后,便噔噔噔的跑上楼去喊人了! 等风凌儿离开,风凛才站直身体,看着早早到来的风冲,不禁冷笑一声。 “带着梅氏血脉的杂种,果然是跟旁人都不一样,六叔躲得这么深,你都能这么快找到,也不怕消耗太大死得太快!” 风冲病殃殃的脸上没有半点不悦,而是勾起了一丝带着病态的和善微笑。 “我这找人确实废命,比不过三哥您人见人爱,玄城之中全是您的朋友,谁在哪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双人一站一坐,视线交汇之时仿佛都能看到电闪雷鸣,杀人诛心的话更是张嘴便来。 第37章 梅雨无既云遮月 这种尴尬的状态,直僵持到楼梯上响起了风凌儿轻快的脚步声,才被转移。 “师父让二位公子上楼说话。” 听了这话,风凛当即转身上楼,而风冲则是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拢了拢自己纯白的狐裘,看着风凛的背影,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作为风家当代玄术最强的两人,下一代的家主必然在两人之中诞生,他们从十年前,竞争就已经开始。 互相之间各有输赢,两人所代表的派系也呈现出对立之势,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想要和平共处,这辈子已经是不可能了! 两人上楼以后,连忙躬身行礼。 “冲儿拜见六叔。” “凛儿拜见六叔。” 风仲还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阴雨,眉头微微皱着。 听到两人的声音,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招呼两人上前。 两人自然不敢不从,上前几步,在风仲身后半步的位置停下。 “这场雨下了半月有余,使我心中烦闷。” 听风仲如此说,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年前我看梅氏星宫黯淡,曾算过一卦,以为梅氏气数已尽,不想卦象却是混沌未明,竟如龙入深渊,知其所在却不知其所明。” “眼下这场雨又下了如此之久,只怕变数已现!” 听了这话,风凛眼角余光不禁瞥了眼风冲。 “六叔多虑了,梅氏血脉传承艰难,又都是身衰体残的短命命格,放任他们自由繁衍都活不了多少年,卦象未明,说不定只是梅氏遗种又找到了什么续命的法子,可就他们那身体,估计也没什么大用!” 风仲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眼风凛,又看了看另一侧低眉顺眼的风冲。 “冲儿,你当如何说?” “六叔,冲儿不敢妄下评论,三哥所说自有道理,梅氏传承艰难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我们到底才疏学浅,对梅氏之事又所知甚少,所说所看,难免有所偏颇不合时宜。” 风仲的视线在两人之中流转,最后又转回到了外面。 细雨之声淅淅沥沥,又是好久过去,都不见放晴。 风凌儿已经在旁边煮好了热茶,但风仲没有离开的打算,风凛和风冲自然不能乱动。 等了好一会儿,风仲都没有开口说话,风凛皱着眉有些着急,但见到风冲一派恬淡之色,他又不好开口打断。 三人就这样站在那里,很快子时已过,体弱的风冲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却依然咬牙忍着。 他是个韧性十足又恨的下心的人,如果能够因此讨好风仲,他没什么不愿意的! 反倒是身强体健的风凛,站了这许久,实在是忍不住了,轻咳一声,小声开口问道。 “六叔,咱们再等什么?” 风仲听了这话,幽幽的叹了口气,没有人知道他这口气叹的是什么。 “再等一个瞬间。”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风凛想要的,他皱着眉吞了下口水,身体微微前倾了些许,有些心急的还想要再问。 却听身边风冲的呼吸突然急促,那破锣一样的声音吓了风凛一跳。 他眉头动了动,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以为风冲这糟透的身体就要坚持不住了,连忙转头看向了风冲方向。 可谁知道,他看到的却不是风冲体力不支倒地的样子,而是风冲脖子伸的老长,双眼瞪得老大,连平时仅仅攥着的狐裘都放开了,露出了里面妃色的长袍…… 他紧紧的盯着天空,表情已经惊骇到了扭曲。根本无暇顾及风凛。 风凛神色一变,心头一跳,也连忙转头向着天空看去。 只这一眼,他便肝胆欲裂。 只见那遮蔽星空的乌云,好像突然被人掀开了一角。 在那浓云密布的天空,突然露出了一小片星图。 那一角星图此刻清晰如洗,在细雨的折射之下,竟然散发着璀璨夺目的星芒。 那是风凛自会说话开始就一直观察的星图,他从来不会记错上面的任何一颗星的位置。 可现在,那一角星图竟然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那刹那之间,风凛完全没有控制住自己,飞快上前两步,扶着美人靠的栏杆,弯着腰要把身体探出去,仿佛凑的近就能看的更清楚一般! 可惜,待得他想要细细观察之时,那片片乌云已经重新将之合拢覆盖,仿佛刚才那一刹那就是他的错觉一般。 房间之中一片安静,只有放茶壶的红泥小炉里,那上等银霜碳燃烧时噼叭作响的点点声音。 好一会儿,站了大半夜的风仲方才低低开口,不知是说给两个侄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梅雨无既云遮月,天降双星生枝节。不是好兆头啊!” 言罢,他眼中凶光一闪,宽大的袍袖一甩,瞬间转身大踏步的向着楼梯走去。 “凌儿,备伞!” 他已经没有时间搭理风凛和风冲,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那片星图之中,突然多出了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双星,那气数已尽的梅氏,竟然因此挣出了一丝生机。 风凛见此,赶紧把自己的脑袋从外面退回来,也不管身边的风冲,两步就追上了风仲。 “六叔,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风仲懒得搭理他,他衣袂飘飘,几步便已跨下楼去。 如果不是他掐算出了正确的时间,又有足够的耐心静等三天,只怕等雨停以后,这个变数就成了风氏永远都不会发现的秘密! 风凌儿已经撑起了伞等在一边,他顺手接过,又交代了一句。 “你不必跟着我,短期内我不会再来了,你要关紧门户,少说少听,书要看,武要练。” 说完,他不等看小童的反应,便推开了门。 不知何时雨好像大了许多! 石阶上已经有水流向着下方蔓延。 风仲深深的叹了口气,撑起雨伞直接冲入了雨帘之中。 与此同时,远隔数千里之外临城地界的一条山道旁,一辆马车穿过山道,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进着。 北风刮的车窗玻璃猎猎作响,就在这时,一只莹润的手撑开了马车车窗,仰头向着天上看去,等在旁边的寒生一脸焦急。 “公子,外面风大……” 第41章 袁四 东西是你们自己的熟人偷的,你们说大车店有问题就有问题了?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仙人跳! 反正证据不足,在没抓住小偷之前,一切都是空谈,回去等消息! 言茂冬这回彻底傻了眼,他现在没有钱没有户籍连衣服都没有,也没有地方安置。 要是没和大车店闹翻,还能死皮赖脸的赖在那里不走,结果现在闹翻了,人家不揍他都是给朝廷面子,哪里还能收留他们! 可外面要是盛夏也就算了,躺那都能坚持一下,但现在也才开春啊,雪都没化呢! 三人就这么出去还不得冻死在外面。 言茂冬没有办法,只能赖在衙门不走,任凭衙役说什么都没用。 一通吵嚷之后,他们终于如愿,不止得到了三身衣服,还找到了住宿的地方。 “进去!老实点!不然把你们赶出去!” 带着铁链的三人被人粗暴的推进了监狱里面,还要点头哈腰加陪笑。 头一次说这样台词的狱卒还有些不适应,但三人实在穷的没有油水可榨,他也懒得搭理他们。 大赵的普通监狱里私刑不多,也是因此,三人才能这般有恃无恐。 大狱里也不暖和,但好歹有片瓦遮身,一人还给发一床铺盖,活下去总是没问题的! 四天的时间过去,到了第五天,言老五来了,交了一笔罚金把言茂冬领了回去。 顺便听说了那两个贼已经落网的消息,不过可惜的是,偷东西不是死刑,赃款也已经被花光了,而且据两人所说,他们这是个人恩怨,又是熟人作案,跟大车店没有关系。 于是一通绕下来,言茂冬钱也没了,人也丢了,除了得到了一个姐弟俩去了涿郡的消息,什么事都没办成。 言家到底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资源有限,言老头好好培养的也只有言茂文一个儿子,最多再加上一个关注比较多的言茂夏,剩下那些儿子,都是周氏培养的。 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所有的资源倾斜到一个或者两个人身上,其余的孩子不说傻的出奇,但质量也要比那个顶门立户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如果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一路生长,可为了更好的融入自己的家庭,也要拼命压下自己的光芒,以求生活平稳。 这种宗族为先的社会,想要达到人人平等,是不可能的。 他们拧成了一股粗壮的绳子,让外人不好欺压的同时,也要不断改变自己的形态,让自己适应这种生活方式。 就像现在的言家,他们实力有限,资源也不多,有了言茂文以后,就不需要再有一个聪明的孩子了! 所以哪怕言老头发现了严家姐弟的不凡,他宁愿把两人弄死也不会留下来培养! 因为他明白,这两人培养起来以后,都会成为与言茂文竞争资源、内部削弱言家实力的存在。 不过,倒霉的也不止言茂冬和言家人。 因为这件事,严家姐弟两个也没有落的好处。 那两个贼一被抓,就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其中自然包括了他和严家姐弟的关联,那玉佩和刀疤脸女人的事情也全都交代了出来。 临城城东的一栋民居里面,几个男人正关着门坐在一间简陋的屋舍之中商量着什么。 一个年轻些的穿着灰色劲装的男人突然冲了进来,满面潮红。 “四哥,消息打听到了,那两个孩子在福瑞市场里买过盐,我查了她们的户籍档案,已经在十几天前就跟着去巢郡的队伍离开了,跟她们同车的就是那两个贼所说的,脸上有刀疤的女人。” 被称作四哥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长相普通,但气质沉稳,被来人打断说话,刚开始还有些不大高兴,但听到最后,神色立马收敛,眼神中有些光芒一闪而过。 “看来他们真的是一伙的,用这种方式拿回玉佩,一定是不想惊动他人!” 听到这话,进门的人有些迷茫的挠了挠头。 “不对!四哥,那两个孩子的身份不是查清了吗?跟大公子没有关系啊?!” 袁四抬眼看了看年轻男人,冷哼了一声。 “你怎知离开那俩孩子,就是言家找的那两个?” 年轻男人被问的一愣,但转瞬间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道是……他们想要隐藏身份的手段!?” 说完这话,他的脸都兴奋的红了,仿佛自己得知了一条多么令人意外的惊天大秘密。 “那这两个孩子对大公子来说一定意义非凡!不然不会用这种方式送出城的!四哥,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啊!” 袁四一边得意于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一边又乐于见到小弟的奉承,勾了勾唇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当务之急便是把那两个孩子抓住,十六,你去查查路线,看看那些人已经到了什么地方,我和十七十九准备准备,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坐在那里听了半天的方脸男人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 “老四,这么轻易便下决定是不是太武断了,若是调虎离山……” 一听十七开口,袁四一脸的不高兴。 “到底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十七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一边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十九按住,十九没看十七,仰着头对袁四说道。 “当然是都听四哥你的!” 凶悍的十七好像十分听这人的话,十九一开口他只能悻悻然的又坐了回去。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后面的事情,这才分头离开,出去以后,十七一脸阴郁的甩开十九拦住他的手。 “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你听他说的那都是什么东西!十六是个傻子,你也是傻子吗?” 十九看着愤怒的十七,不禁笑出声来。 “虽然老四说的不对,但他是夫人的心腹,和咱们这种跑腿的杂鱼可不一样,你得罪了他又有什么好处,你还嫌他现在给你穿的小鞋少吗!” 十九语重心长的安慰十七,但他心中却是另外的想法。 眼下这局面迷雾重重,多方的影子混杂其中,让袁四试探一番也没什么不好。 十七心中仍然郁气难平,可也知道十九说的是正理,犹豫了一瞬,开口说道。 “今日之事,我记了你的情,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是负责善后的,可要做多准备。” 十九笑眯眯的答应下来,但他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善后这种事,也要有后才能善! 人要是干净利索的死了,就不需要善后了…… 第43章 危险 不知从何处竟然冲出了一群野猪! 她们在队伍的中段,而野猪是从偏后方冲出来的,放在车后面的东西阻碍了严青栀的视线,她看的并不真切,也不知道这些野猪的具体数量。 周围的躁乱已经控制不住,就在她看这一眼的时候,一头跟她们拉车的骡子差不多高的野猪,直冲着她们而来! 那是一头成年野猪,它双眼通红,两颗獠牙上挂着血,脑袋在奔跑中微微压下,背后的鬃毛直立着,凶悍的气势扑面而来。 严青栀瞳孔微缩,手都有一刹那的颤抖,但她马上冷静,眼下不是慌乱的时候,带着严青竹离开才是正事! 与她同样想的显然不只一人。 就在她收回视线的瞬间,另一边赶车的刀疤脸女人突然伸手将坐在她身边的小男孩一把拎起,直接扔在了严青栀身边。 严青栀还以为对方终于忍耐不住要对自己出手,吓得抱着严青竹一个翻身挡在了两人之间,但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 她隔绝了对方的视线,却没有挡住男孩伸出的手。 还没有严青栀高的男孩一手拉住严青栀,一手拉住严青竹,就在严青栀准备奋起反抗之际,突然一个用力,三人抱做一团,当即便从骡车上滚落在地。 于此同时,一声破空声就在严青栀不远处响起,不知何处飞来了一支袖箭,直接命中了那头拉车的骡子。 袖箭不长,力道也不强,根本杀不了一头骡子,但却能让吃疼的骡子瞬间发狂。 严青栀听到了声音,却无法多做他顾。 刀疤脸的女人神色凝重,拼命驱赶着骡车向着远离三个孩子的方向而去,生怕发狂的骡子将他们踩踏。 严青栀和严青竹也已经在那男孩的拉扯下翻滚着落向了山坡的方向。 三人滚成了一个球,竟然借着冲力滚出了老远。 严青栀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情,等到摔散开的时候,人都快要吐了,但她却没有缓解的时间。 她一手一个将严青竹和旁边的男孩拉起,连忙踉跄的后退两步。 一辆骡车直接从他们身边冲过,直接向着山坡之下扎去。 车上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严青竹双眼瞪得老大,呼吸都快要忘了。 严青栀也是吓得汗毛倒竖。 但却没有时间给他们平复,刚躲过一劫的严青栀微微转头,便看到一头一百多斤的小野猪,正双目赤红的冲向了他们这边,距离也不过十几米了! 这一瞬间,严青栀爆发出了自己的全部潜能,扯着两个孩子一踏而起,两步就冲到了山坡之上。 而小野猪也在同时,擦着她手中的男孩而过,那倒竖的猪毛在男孩的手脸上刮起了数到红痕。 周围已经有兵役赶了过来,长刀盾牌的已经向着那小野猪招呼。 而严青栀则是一屁股跌坐在地,头晕眼花。 周围的环境太复杂了,她还没喘两口气,就有乱跑的人险些踢在她脑袋上。 这些野猪的状态有些不大正常,兵役们已经结阵阻挡,整齐的喝声,连老虎都能震慑,却无法吓退一头野猪! 队伍中的百姓早就慌了,有的扯着自家的贵重物品往山林里跑,有的则向着山坡下面冲去,还有蹲在骡车底下误以为自己能够躲过一劫,结果被野猪连车带人全都撞飞。 严青栀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这一次实在是天赋异禀,不止力气大,连五感都异常敏锐,也是因此才在这样的混乱之中还能护着两个孩子东躲西窜。 周围的混乱继续着,四处乱窜的野猪群,还有受惊的骡子和不停尖叫的百姓。 终于有百姓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组织能力强的人也开始联合众人拿出工具武器拦截和驱赶着野猪。 但这些野猪实在疯狂的过分,经过训练的兵役都拿它们没有办法,就别说这些普通人了! 他们之中不少人都被野猪撞飞踩踏,场面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严青栀再度绕过一辆骡车,拼命向着远离混乱的方向跑去。 可惜她腿太短,这山间也实在不够平整,跑了好几息都没能离开太远。 “小心!” 突然,被严青栀扯着的男孩一把将自己的袖子从严青栀手里挣出,反手就将姐弟二人推向了山坡方向。 严青栀下盘不稳,又头晕眼花,被这一推,直接带着严青竹滚落而下。 她视线翻转之时,就看到一杆长矛从天而降,正好扎在了她们刚才的位置。 严青栀滚出三四米方才扣住一块石头稳住了身形,而严青竹则是直接撞在了她的身上,撞的她差点吐出来。 不过两人总算没有滚落在山坡之下,也是好事。 可还不等她庆幸,她旁边一头被人逼退的小野猪突然注意到了他们姐弟二人,方向调转,竟然直接冲着他们而来。 因为距离太近,严青栀已经来不及再躲了,她的心怦怦乱跳,眼见着那野猪冲到了两人的进前。 野猪那赤红的双眼已经距离她近的不能再近,严青竹就在她身边连坐起来都来不及。 一瞬间,时间都有片刻静止。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和那头野猪。 严青栀眼中的惊恐没有散去,但身体已经早于意识瞬间站起。 她左脚向前跨出,不退反进,直接出现在了野猪的右前方。 双方之间近的她都能够清晰的闻到野猪呼出的臭气,那换谁都会崩溃的气味,在此刻却还没来得及对她造成半分影响,她便已经出手。 错开的双膝同时下沉,腰部侧转,那空空荡荡的左手虚握向前,右手成掌,直接推在了左手之后。 强大的气势在一瞬间爆发而出,一柄五寸多长的短剑骤然出现,被她以全身最大的力量从那野猪的右眼直接推进。 短剑划开了野猪的皮肉,刺破它的眼睛,一阵血肉黏腻的声音响起,短剑依旧没有停下,如若无物一般,穿过它的眼眶处的颅骨,直接进入了它那软嫩的大脑之中。 严青栀的力量没有停止,双臂肌肉瞬间鼓胀,还带着青紫伤痕的手上,也霎时间青筋暴起,沾满了血污的双手仿佛都没入野猪眼中一般,裹挟着她全身的力量,将那已经快要踩在姐弟二人身上的小野猪,直接掀翻出半米有余。 她自己则因此一屁股跌坐在了严青竹的脚边。 第45章 高素 严青栀倒不是没有力气,但她却不敢再将自己置于刚才的险地。 要不是杀那野猪让她脱力,后来那人伸手抓她的时候,她说什么都得剁了那人一只爪子,怎么可能让对方扯住她衣领,还把严青竹牵连其中! 眼下重现刚才的情况,又有一伙与这人敌对的人要追来。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她得给自己留下一击的机会和能力,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再如此被动了。 因此,她宁愿就这么僵持着,也不准备做些什么。 正在她和尸体推来晃去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她的感知如此敏锐,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便已经确定了方位,考虑到那人能够射箭,严青栀赶紧用尸体挡住自己的脑袋,生怕就这么被对方爆头。 与此同时她的意识还已经锁定了空间里面的一把菜刀,就等着对方靠近的时候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出手了! 严青竹也是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拼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趴在马背上装死,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和呼呼的风声。 不一会儿,马蹄声已经到了进前,马上的人拉住缰绳,看着两个恨不得找个龟壳缩进去的孩子,并没有直接动手解救,而是开口询问道。 “需要帮忙吗?” 听到这个声音,严青栀下意识的放松了些许,这是刀疤脸女人的声音,虽然她很少说话,但确实是她的! 严青竹的身体也没有刚才那样的紧绷,显然也是听出了来人的动静。 对方不管对两人有没有恶意,眼下肯定不是来杀他们的,不然也不用等到现在,早就动手了! 严青栀微微抬了抬脑袋,什么废话都没问,热情的承认了自己的窘迫。 “那实在太感谢了!” 高素此刻也是灰头土脸的,那一场骚乱让她应对起来也很吃力,身上还有不少的伤痕血迹。 而且那些人不止想要抓严家姐弟,还想要顺便把她和高庸也抓了,要不是队伍里面还有他们的人,高庸现在指不定就被带到哪去了! 来劫持他们的人已经尽数死绝,她也受了些伤,但还是第一时间追来了这里。 听到严青栀的求救,也没有表现出有多幸灾乐祸或是其它,只从沾了血的靴筒之中握着匕首,一伸手就将缰绳划断,失去了缰绳的拉力,那男人的尸体便从马上直接跌落而下。 高素紧跟着也跳了下去,一把扯下了尸体脸上的面巾,发现这竟然还是个认识的人! 严青栀没看到高素的反应,只见到悬在头顶的箭没了,这才松了口气,慢慢调整了一下身体,从马上跳了下来,又伸手把严青竹接住。 落地之后,她环顾四周,发现早就看不到之前的车队了,也没有看到高素之前带着的那个孩子。 听到声音,高素也站起身体打量了一下姐弟俩。 几人互相对视,见严家姐弟似乎没什么大碍,高素放下心来。 严青栀打量了她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她背着的一张小弓上面,也不知道是刚才抢的,还是原本就是她的,一直放在骡车上。 这样的武器,严青栀还是头一次见,不止没有害怕,还有些向往。 但紧跟着,她的心不禁又提到了嗓子眼来,这荒郊野外的,要是对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不答应的话,会不会被扔在这里或者直接干掉啊!? 严青栀想了想,觉得直接干掉应该不可能,刚才都没动手,现在就更没必要了。 不过扔下这事,就说不准了,她迟疑了一下,后退了一点点,伸手扯住了身边那高头大马的一截缰绳。 想着要是对方把他们扔在了这里,他们虽然骑不了马,但是可以把马宰了吃上好几天! 再加上他们空间里还有不少的东西,现在也不是冰天雪地的气候了,这么长的时间,坚持坚持总能走出去的。 姐弟二人心中都是差不多的心思,不过面上却都是另一番表情。 “今日之事多谢嫂子了!” 说着严青栀还拉着弟弟弯腰给高素行了礼。 她也没有拒绝,冷淡的看着两个孩子,眼神中有烦躁一闪而过。 来抓他们的人死了,这是瞒不住的,别人她不知道,但这个人她见过,是夫人身边比较得力的人,虽然脑子不好用,可十分忠心。 夫人一定会通过他知道些事情的,这俩孩子再回到迁徙的队伍中已经不合适了! 但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安顿他们? 正在她迟疑的时候,严青栀眼珠一转,就想到了试探对方的方式。 她装作在怀里掏了掏的样子,直接从空间里面拿出了一块玉佩双手举起递到了高素面前,态度相当的恭敬。 “我姐弟二人身无长物,也不知当如何感激,只有此物,是我们从一飞贼手中得到的,不知主人为谁,也不知价格几何,算是我们手中唯一能拿出手的物件了!” “虽然以他人之物感念您的恩情有些玷污您的高义,但此物只当为信物,若是日后您有用的上的地方,且凭它来差遣,我们定当万死不辞!” 严青栀说话的时候,严青竹的视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高素的脸,他歪着头瞪着大眼睛仿佛是一个好奇宝宝一般,实际上却把对方的所有表情都收入眼中。 高素见到严青栀拿出玉佩来,并没有半点意外,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 不过得知严青栀要以这种方式把玉佩交还给她的时候,她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瞬间多了一丝审视。 严青栀垂眉低目,一点都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 高素却半点都不敢小瞧对方。 她可不觉得这个小女孩儿是个傻子! 能带着个几岁的弟弟敲诈自己祖父一笔钱后安然逃跑。 面对持刀飞贼还能全身而退顺便反向打劫一番在扬长而去。 而后轻松加入到去巢郡的队伍之中,并在里面混的风生水起。 遇到了被人劫持的事情,淡定的等人来救。 看到死人既不害怕,也不好奇,平淡的都不像是头一次见到尸体一般…… 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听起来像是个普通十岁小姑娘干得出来的事!? 第49章 高放 虽然严青竹很想告诉严青栀,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普通孩子,但眼下不是跟自家老姐抬杠的时候,而且这个问题确实十分重要。 “如果不是咱们故意露出了什么行迹的话,那就是原身本来就有问题!” 严青竹合理的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严青栀盘着腿坐在炕上,借着房中的灯光抬眼看了身边的严青竹一眼,她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从屁股底下拔出脚,一脚就把严青竹蹬的远了一些,很是鄙视的说道。 “瞎扯!要是咱俩没来,原身的坟头现在都开始长草了,要是真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言老头那势力的样子,还能让他们这么容易死掉!?再说就现在盯着咱俩的人,当时就没盯着救一救!?” 严青栀说的很有道理,但严青竹保留自己的看法,在没有证明这个观点是错误的之前,他不会轻易否决任何一种可能性。 不过,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和严青栀硬刚就是了。 “你说的有道理,这个问题咱们只能等以后看看再说。” 严青栀抿了抿嘴,皱着眉想要跟严青竹说点什么,可她还没开口,旁边大厨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两人瞬间一惊,立马闭嘴看向门口。 他们客居别人家中,又有自己的秘密,眼下还不了解情况,戒备是难免的。 等了一下,也没有人来敲他们的门,但外面的动静也没有安静下来。 姐弟俩对视了一眼,严青栀连忙起身下地,套上了刚送过来没多久的崭新小靴子,走到了房门口的位置,推开了房门探头向外看去。 走廊之上有些人忙忙碌碌的从厨房侧面的柴房中搬柴火出来,还有人抬着新鲜的食材去到厨房之中,一个黑色劲装的男人正在指挥着。 因为动静不小,严青栀听不大清那人再说什么,不过看这架势,前院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来了! 她把脑袋伸出了老远,歪着头想要看看前院那边有什么动静,可惜除了外院墙什么都没有看到。 到底是角度问题,她们这间屋子靠近东北角,离后门挺近的,但这个方向不管从哪里都看不到前排的主院。 严青栀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还在忙碌的人,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一边悄悄的伸出半个身子,想着自己要不要偷溜到前面去看看。 不过,还没等她走出去,就听见远处阴影之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赶紧回去!” 严青栀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一个用力自己把自己脑袋夹在门里! 她心虚的呵呵了两声,转头看向了高素的方向。 高素从阴影之中走出,只扫了一眼厨房那里的高放,便把视线重新落回到严青栀身上。 “你们不是怕死吗?怎么不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严青栀顿时义正言辞的反驳。 “我们什么时候怕死了!?再说,就是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怎么被你一说还成缺点了呢!” 严青栀故意模糊话题重点,不想就着这件事给对方话头。 可能是有熟悉环境的关系,眼下的高素看起来柔软了许多。 对于严青栀所说,她淡笑不语。 这姐弟二人看似莽撞,但实际上却是该勇的时候勇,该怂的时候怂,今日午后的时候,高素停了骡车便有人过来抓她,她将那人反杀不过也就是片刻,救了高庸以后,便抢了马紧追袁四而去。 他们距离很近,始终跟在袁四马后的高素,自然将严青栀当时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 她当时没有多想,只被玉佩打乱了思绪,可事后她稍加回忆,便明白了这过程中的曲直。 现在再见两人,便觉得他们当时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怕死”两个字。 见看不到热闹了,严青栀也痛快的缩回了脑袋,顺便把高素迎进了房间。 严青竹还在炕上抱着枕头坐着,似在思考什么,见到高素进来,他连忙坐直身体,乖巧可爱又亲切的叫了一声。 “高姐姐!” 那天真无邪的样子,瞬间麻痹了高素,让她立马把注意力落回了严青栀身上。 嗯!弟弟太小了,就算聪明也有限,主导的肯定是这个小姑娘! 高素对着严青竹点了下头,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严青栀。 “身体怎么样?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今天虽然受了点伤,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她也不是轻易跟别人示弱的人,便摇了摇头。 “我们没什么大碍,倒是你的孩子怎么样了?跳车的时候还是他护着我们俩呢!” 高素见过高庸才来的,这会儿听到严青栀问起,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受了些伤,要养一养,不过恢复以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她确实挺担心高庸的,那孩子也太小了,就被安排做这么不要命的工作,这些人压榨童工压榨的是真狠啊! “如此我心中倒是好过许多。不知方不方便当面感谢一二?” 严青栀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怎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只能口头上意思意思了。 高素摇了摇头。 “不必,他需要静养,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严青栀自然不会勉强,说实话,她更习惯别人对她不好。 要是对她太好,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对方了! “我二人年幼,此前有些事顾虑不到,还望您多担待,若是以后有什么用的上的,您就说与我们,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 严青栀十分真诚的给高素鞠了一躬,高素立马将她扶起。 “不必!我过来不是说这件事的,我是来告诉你,玉佩先留在你那里!别弄丢了。” 这个‘留’字就很有意思! 其中包含了不少的内容,只是不知道代表的是高素,还是她背后的人。 严青栀心中瞬间便有了决断,脸上却笑嘻嘻的上前,自来熟的给高素倒水。 “高姐姐你坐!喝水!回来以后吃过饭没?我当时看你身上有伤,有没有处理一下啊?” 第50章 一起 高素冷冷的看了看自己刚换的衣服,她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因为担心两个孩子在后院闯祸,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高庸的情况便赶过来了。 严青栀见她这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前世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会连人家盯着自己都不明白。 不过眼下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人家之前毕竟救过自己,还收留了他们,总是要给几分薄面。 毕竟,两人到底是不是被人牵连还不好说。 见严青栀这样,高素也总算放松了不少,公子没有见两人的打算,她不会多事,更不希望节外生枝。 双方视线对碰,各怀心思。 高素这人不爱说话,今天已经是难得的话多了。 严青栀看出了她状态不错,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按住,多打听些事情。 高素对她很是提防,坐在桌边把茶水喝干,抬眼看她,半点都没有被她的笑容腐蚀的迹象。 “怎么?你们没吃饭吗?” 严青栀赶紧热情的又给对方续上一杯。 “我们吃了呀!这不是看你回来以后一直在忙,才想着问你吃没吃的!没吃正好在这吃点!厨房就在旁边,我……我让人端点吃的过来!” 她想说她自己去端过来点的,但想到现在那头肯定是敏感时期,自己还是不要作死的好,于是瞬间改了口风。 对于严青栀的热情,高素直接拒绝。 “不必了!” 严青栀见此也不勉强,继续询问起别的事情来。 “既如此,想来高姐姐过来也是有其它事情?” 高素点了点头,仔细看着一边的严青栀开口说道。 “我准备亲自带你们去巢郡,咱们三人一同上路!” 严青栀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禁收敛些许。 高素面前的茶杯中飘起了淡淡的雾气,她眼神有些微妙,伸出端手起茶杯,遮掩住自己的眼神,轻轻抿了一口。 严青栀原本有许多试探的话想说,可看着对方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最后只变成了干巴巴的开门见山。 “其实,我们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姐姐能给我们解答一二。” 高素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身体不由挺直,看着严青栀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我们姐弟二人出身不高,身份平平,也没有什么值得被人关注的地方,实在不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都是因为什么?” 严青栀说的委婉,但实际上就差指着鼻子说,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拖我们姐弟下水了! 高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中的含义。 可惜她也不知道! 当然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说。 “我倒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比之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应该是你们自己最清楚的!” 高素抬头与严青栀对视,眼神真诚,语气也十分平和,看样子倒不像演的。 严青栀叹了口气,高素果然是不知道情况的。 “既如此,说不得还是我们姐弟二人连累了您,倒是不好让您继续为我们涉险,今日天色太晚,不若明日我们便就此别过!当然,我今日说的话肯定算话,若是以后您有用得上的地方,只要我们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脱。” 严青栀也用真诚的眼神看着高素,语气之中平和的就仿佛真的在为对方着想一般。 高素见此,嘴角不禁勾了勾,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满是探究。 “有些事情我不能回答你,也不能答应你!我只能说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俩只要不作死,我是不会干涉你们任何决定的!” 严青栀好像没听懂一样,歪着头瞪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高素。 她胖些以后,眼睛圆圆的,脸上也有了点肉,看起来正是孩子时期最可爱的样子。 不得不说,严家姐弟这几天长开了些许,看起来都很漂亮。 这跟他们前世普通的样子差别甚大。 如果换成别人,严青栀这么可可爱爱的看着,说不定就心软了。 可惜高素没有那些多余的情绪,她只觉得这孩子不大好糊弄,不说话是等她交底呢! “你不傻,应该明白这样做对你们的好处!” 说完,她便站起了身,拍打了一下衣裙。 “好好休息!到了需要你们知道的时候,一切事情便都会明了。” 她说完这话,转身便离开了。 严青栀看着她的背影,一路目送她出了房门,这才转头回去看严青竹。 严青竹一个字都没说,手指轻点了两下门口的方向,意思是高素未必走远,还是少说话的好。 严青栀耸了耸肩,疲惫的打了个呵欠,从椅子上爬下来,又爬到了炕上。 门口,高素并没有立马离开,但也没有偷听姐弟二人说话,她正盯着厨房那边忙里忙外的人。 高放已经离开了,抬头看去,天也有些阴,不见一点星光,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她不明白公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她向来只执行命令从来都不问原因,但今天,她意外的好奇了一下。 等了好一会儿外面都没有其它的动静,姐弟两人也就慢慢放下心来,高素那人不像是蹲门口一直偷听的人,再说,偷听也没什么意思,她们脑子傻了才会在别人的地盘上暴露自己的秘密。 关于高素所说的事情,两人显然是不能也没有道理拒绝,但高素和她背后的势力到底看重两人什么呢? 高素所代表的势力如今看来对他们两人已经算是善意满满了。 这善意到底是真的还是伪装,在对方暴露出目的之前,他们显然分辨不清。 唯一能够想明白的,大约就是以对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能量,真想要针对两人,他们俩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说现在还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下去,就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旁的,就只能等对方一点一点暴露出来。 总不会压着她们就是一时兴起,时间会证明一切,想多了不过是徒增烦恼。 严青竹很快便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而严青栀在有严青竹在身边的时候,向来都不爱动脑。 第60章 混战 刀确实是好刀,把斧刃都砍劈了,但斧子也是好斧子,愣是抗下了这一刀! 严青栀借着对方收势不及的刹那,已经冲到了他的近前,但周围的杀手,也在同一时刻挥舞着长刀向着严青栀砍了过来。 严青栀浑然不顾,伸手扯住了前面这人的衣襟,她双腿力沉,一脚踩碎了铺地的石板,腰腹借力扭转,一个用力,将那人直接扔向了他同伴捅过来的刀。 严青栀原本只是想着挡一挡对方的攻势,但没有想到,那位同伴想要收刀已然不及,他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长刀斜挑,刀芒一闪。 严青栀视线之中一片血花飞起,面前那人的脑袋直接被砍掉,她浑身一抖,这样光明正大公报私仇的场面还是她生平头一次见。 眼神之中的惊恐还没有散去,可现实就不得不让她立马回神。 那个亲手斩杀同伴的人,双目赤红,气势一往无前,顺势而上,连着同伴的尸体和严青栀都想一起劈开。 严青栀不敢与之硬抗,一把将手中的尸体推到了那人身上,飞速后退。 可就在她后退之时,却正好与追杀严青竹的那位遇上,两人之间没差几步,看起来不过就是随手一刀的事情。 那人也看到了严青栀,眼神在姐弟二人身上瞟了一瞬,他便立马放弃又滚远的严青竹,直奔严青栀而来。 那人的速度很快,眼看着呼吸之间就要到她面前。 严青栀神色凝重,前有狼后有虎,她必须要选择一头面对。 不得不说,身后那个连同伴都杀的狠人给了严青栀极为强大的压力,她眼睛一眯,当即做出了决定。 严青栀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斧子直接扔向了正面那位。 同一瞬间,她也如同炮弹一般,直接冲向了那人。 斧子和严青栀之间必须要选一个,他瞬间做出决定,选了严青栀! 严青栀对此毫不意外,看着那人朝着自己一刀挥出,她又是一把斧子凭空出现。 当日她在临城一共就买了这两把斧子,一根木头没劈过,全用在打架上了! 两相交错之间,她挡住了那一刀,那人却没挡住先前她用尽力气扔出去的那一斧子,斧子嵌在那人的头骨之上,一条血线缓缓留下来,那杀手的眼中还有着不可置信。 而早就脱力的严青栀也被刚才势大力沉的一刀挡飞出去。 直接撞在了院中只剩一点的小树上面,手中的斧子在要对她造成二次伤害的时候,被她瞬间收回,她撅在地上干呕了两下。 但身体地疼痛现在根本顾不上,她连忙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翻身而起,之前追她的狠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严青栀当即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扔向了那人的脸。 他反手用长刀将之拍飞,但严青栀手不停,摸什么扔什么,顺便还向着距离严青竹更远的地方躲开。 杀手两下之后终于不耐烦了,手腕一卷,严青栀扔去的东西直接被卷向了一边,他紧跟着一步上前,反手一刀直刺。 那长刀仿佛穿过时间和空间,眨眼间已经到了严青栀面门。 她再想要扔东西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摄人的气势铺天盖地涌来。 严青栀瞳孔一缩,心跳如鼓,身体在她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一屁股坐了下去,而对方直刺也变成了直劈,严青栀不得已,也只能选择了严青竹刚才用的那一招,就地直接滚向了更远的地方。 她后背疼得不行,却没有时间给她休息和反应,眼见着那人一刀横扫。 她翻滚之中一跳而起,整个身体从刀上翻过,在落地时手中已经出现了刚才的斧子。 她左弓步站定,手中的斧子横斩,正好撞在了斜挑回来的长刀。 长刀被斧子拦住,那人顺势将刀锋偏移,横斩变成直刺,攻向严青栀下盘。 严青栀收脚后移,于此同时,斧刃下压,旋转,带着那长刀撩向了另一边。 借力打力之下,她才凭借着自己身材纤细的优点,堪堪躲过这一招…… 严青栀一对一显然十分勉强,却不得不强撑。 整个小院里只剩满身脏污的严青竹一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没有再躲起来,而是直接滚到了刚才被严青栀坑死的那两具尸体面前,掰开了两人的手,将长刀拿下。 眼见着严青栀落入了下风,他眯了眯眼直接将那长刀刺入一人肚腹,跟着将那人的尸身翻过,一阵血肉声起,带血的刀尖稳稳地立在了尸体之上。 他翻滚着躲过了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一刀,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高素满身是血,眼神冰冷的斜睨了这边一眼,见严青竹没有受伤,才重新攻向面前几人。 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刀伤! 但她身边已经倒了两具尸体,剩下的三人也是负伤状态,被她牢牢牵制,完全没有机会再来对付姐弟二人了! 严青栀早在那人追来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严青竹的动作,她强行扭身再度避开那人的一击。 这一下牵动了刚才的伤势,一阵腥甜涌上喉间。 她强忍着咽下,一个翻滚到了尸体旁边,在那人长刀劈来的瞬间,再度祭出了自己已经豁口的斧子。 再一次拦住对方刀势,斧子被劈得都有火光一闪而过。 长刀被挡下,她被劈得横移出半米,而躲在一边的严青竹则在那人身后一声尖叫,手中挥舞着长刀向那人冲来。 那人反身就是一刀,直接把严青竹根本没有拿稳的长刀砍飞。 跟着他又一反手,正要砍死严青竹的时候,严青栀飞身而起,扯着那人腰带直接攀爬而上,双手瞬间将那人脖子锁死! 那人脸上霎时间青筋暴起,严青竹也趁着这个当口,连忙向着一边躲去。 严青栀死命卡着那人的脖子,而那人双手紧握长刀,向着自己斜上方的严青栀直刺而去。 力道之大,让他自己都挣得一个趔趄! 但这一切都是假象,严青栀已经没有杀他的力气,锁喉拼的就是这一刀的收势不及。 第64章 斩山剑 高任一手揽着高素的腰,一手轻轻将高素脸上的碎发拢在一边,他神色肃穆又悲痛,看不出半点令人不适的过度感情。 那些碎发有的已经凝固在了高素的伤口上面,他动作轻柔的将之挑出以后,才拦腰抱起高素放在已经铺好被褥的板车上面。 等给她盖好被子,转头安排姐弟二人。 “你们躺在这边,一会儿用被子蒙住脸,不要乱动,也不要发出声音。” 严家姐弟看着就是两个孩子,对于孩子高任实在信不过,但他还要赶车,也没有办法过多照顾什么,如果对方实在不配合,他就只能打晕两人了事了! 看出了他的打算,严青栀连忙保证。 “您放心,我们特别听话!” 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她可不希望自己丧失行动能力。 高任坐在车辕上,回头看着两个孩子躺进了被子里面,跟两具尸体一般,这才皱着眉转过头,赶着骡车出了小院。 因为赶时间,骡车一路颠簸,严青栀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却咬牙没有发出一个字。 高任对于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走的全是人迹稀少的小路,并不拥堵,很快骡车就停在了另一个小院门口。 他上前敲了门,里面很快有人把门打开,骡车稳稳当当驶了进去。 等到院门关好,高任才掀开了被子,将高素抱了下来。 而严家姐弟也在这时候跟着坐起,看向了四周。 这里是跟刚才差不多的一个小院,也是不大的地方和土坯的房子。 一个老头正站在旁边伸手要帮高任的忙,却被高任直接拒绝。 “张叔,你让婶子给他们换身衣服,我一会儿再过来给她们看伤。” 刚从骡车上下来的严青栀一听这话,瞬间后退了一步。 她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对于陌生人都带着强烈的戒备和敌意。 她仔细打量了那老头一圈,身材精瘦,身量不高,穿着跟现在的高任相类似的短打,一头发白的头发,满脸的褶子,看着还算和善。 听说严青栀身上有伤,老头连忙又喊来了一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也穿的很朴素,而且也没什么特别的气质,两人跟高任,高素的整体画风都不一样。 对于严青栀的警惕,她也有些无措,但好在严青栀只是警惕,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老太太才开始忙碌起来。 她手脚麻利的给严青栀擦洗了一翻,上了药,又换上了干净衣服,高任便匆忙的过来给两人看了伤。 不出意外的,严青栀受了内伤,伤了肺腑,虽然不严重,但不好好养的话,以后可能会落下咳嗦的毛病。 他又交代了老头和老太太两句,拿了药给严青栀吃下去,才说了后面的事。 “此处你们不能久留了!一会儿你们就跟着张叔夫妇一起离开,身份户籍我早已准备好,往后去哪都听你们的!” 见他交代的如此着急,严青栀不禁有些挂心,猜测可能是高素出了什么问题。 但高任并没有透露什么,而且时间也要来不及了,他们没赶上看高素一眼,只能跟着那对老夫妻离开。 过程仓促的严青栀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四人已经出了城。 四个人骑着两头毛驴,不快不慢的跑向了某个方向的小村子。 上路以后,姐弟二人全都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很显然,他们是被人利用了! 还是他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被大赵的和平迷了眼,误以为这里与后世差不多。 这次的事情,让他们幡然醒悟。 继续依靠别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卖了。自己的命还是当自己把握才好! 两人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交汇之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明月高悬,星斗万千,一辆马车顶着漫天星月向着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突然,又一阵马蹄声响起,一群黑衣人策马扬鞭,其中一匹枣红马一骑绝尘。 马蹄掠过了不算平坦的小路,冲到了那架飞奔的马车之前。 马上的黑衣人直接横在了路中,勒紧缰绳,马儿嘶鸣声起,稳稳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那黑衣人眼神锋锐,颔首看向了坐在车辕上的高放,抬手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巾。 赶车的高放见此,亦是紧紧扯住了缰绳,才在撞上对方之前,稳住马车。 他神色凝重,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看向了四周包围而来的黑衣人。 它们全都穿着制式的黑衣,十几匹骏马缓慢上前,将马车包围,为首的黑衣人手中长剑直指赶车的高放。 尖锐的锋芒映照着天上的月光,森白的寒意宛若实质。 “高放,看在你提携我一场的份上,你若就此离开,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高放冷笑一声。 “你当人人都是你这等叛主的狗奴才吗?” 那人被高放如此辱骂,没有半分恼意,甚至还哈哈大笑起来。 “说的好像你不叛主就不是狗奴才一样!你我本就没有任何区别,现在又何必自寻死路呢!” 高放脸色难看至极,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已经摸向了车板底下的长剑。 见到他的动作,为首的男人眼神中有警惕闪过。 高放的剑,名为斩山,乌铁锻造,长四尺一寸,重三十七斤,剑身宽厚,是一口江湖之中名气不小的重剑。 十四年前,因高放一人一剑一马,五天四夜荡平茆江一带三处邪道据点,斩杀四百多左道邪修,而荣登兵器百战榜。 虽然他如此做的原因已经无从考究,但当年的高放和斩山剑,可以说是互相成就。 不过,那到底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虽然高放如今看起来依旧年轻,但他实际已经年逾四十! 都说拳怕少壮,年龄和身体素质对于高强度的战斗来说,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卡。 尤其据他所知,高放这些年亦是受过几番重伤,再想要维持巅峰水平,已经不可能了! 黑衣人看着高放,眼中神色莫名,当年风流潇洒的一代豪侠,现在也不过就是个给小孩子拉车的车夫罢了! 第65章 机关 而且在他看来,高放成名,运气远比实力更强,五天之内灭杀四百多人的战绩,难道不是因为对手太弱吗? 何况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并不比高放差些什么! 起码年轻力强的自己,并不比赶车的高放差些什么! 尤其是见到高放眼中的警惕,他更是心情大好,开口说道。 “如今粇城已经戒严!你猜是因为什么?” 他想在动手之前,让高放和马车里的人更加绝望一些。 那两个被他们看重的人,现在一定骨头都凉了…… 他觉得高放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思至此,他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发自真心的笑意,就等着知道消息的高放和马车里的人变脸。 不过,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对方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高放没有变脸,也没有询问,而是直接单手提起了重剑,视线微微侧过,恭谨的对着马车方向沉声说道。 “寒生,公子便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身后有没有回复,颀长的身形一跃而起,斩山剑的乌芒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剑势刚猛,但身法飘逸,足尖点在拉车的马背之上,满把握剑,自上而下直冲那黑衣人的面门而去。 男人神色一凛,双腿一夹马腹,马儿顿时后退。与此同时,他轻灵的长剑一挽,以绞势直刺斜上方的高放。 高放半点不惧,半空变招,手中的重剑格挡身前。 ‘铮’的一声,男人的剑尖点在了高放的剑上。 高放身形一顿,周身气劲爆发,下摆似乎都因这一剑微微飘荡。 男人立马欺身上前,剑势下移,错开高放的重剑,便刺向高放未落地的下盘。 他胯下的马儿,被他临时变招,压制的又小踱了几步。 而高放的剑势也在一刹那改变,从至刚至猛,眨眼间就变成了至阴至柔,他手心向上翻转,重剑紧贴着男人的长剑,四十来斤的重量,竟然打出了轻灵飘逸之感。 他剑锋从前往后将男人的剑势带回胸前,又借力送出。 自己也顺势腰腹一沉,直接一个弓步落在了男人前方的地面之上。 跟着不等男人反应,刚才还软绵绵的剑势突然锐不可挡,凌空一扫。目标正是男人身下的马腿。 重剑的强势就在于此,光是旋转而起的惯性,已经足够强,足够快了。 黑衣人剑势方才收回,根本来不及阻止,便已经身体前倾向着高放倒去…… 两人之间速度太快,这一套连招下来,周围的黑衣人根本反应不及,直到带头的人吃了亏,他们才反应过来。 有人欲来救援,却被落地之后瞬间受身而起的男人喝退。 “我缠住高放,你们快杀了大公子!” 这一声惊叫似乎唤醒了高放的某些神经,高放神色一变,这就要抽身而退,但为首的男人弓步上前,直刺他腰间。 高放的本能反应要更快,就在那一瞬间,挥剑格挡,并且跟着一个转身,重剑带起了强烈的劲风,直劈向了对方的脑袋。 男人身体后仰,挽花搅云,腾空平斩,同时身法有条不紊的后退着,拉着高放远离了马车。 众黑衣人听了他的话,已经调转目标,刀剑直接向着马车劈砍而去。 可谁知,就在那些黑衣人围住马车之时。马车周围突然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听到声音都是一惊。 “有机关!” “小心!” 但这样的提醒还是晚了,不远处高放的身法变换,两步冲出了更远,直接站到了为首的黑衣人面前,那人眼中有惊惧一闪而过,高放的速度突然快的惊人,而他已经来不及细想,只是本能的举剑迎战。 高放双手握剑,身法灵活,重剑翻飞之间,已经将黑衣人逼向了更远的地方。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斩山剑的长度本来就比一般的剑长,再加上高放长手长脚,平地之上所能发挥出来的威能更强。 乌芒闪烁,至刚至猛,大开大合之间自有一种气吞山河的势,层层叠叠涌向了对手。 高放双臂肌肉紧绷,双手剑的威能全开,已经显出了几分当年的风采。 不过,男人敢自比年轻时的高放,当然也不是草包。 他单手剑速度和力度都不如对方,但他学的都是下九流的剑法,招招都是阴损狠辣的招式,在配合他轻灵的身法,一时间也和高放打的有来有回。 厮杀与比武的区别就在于此,有的时候,比的不是谁更强,比的是谁更狠! 男人显然就是个狠角色! 而他确实如他所说一般,拖住了高放。 不过,他的队友却没能轻松的将马车里面的人斩杀。 甚至说他们都还没有碰到马车。 机关之声响过,便是四处乱射的钢针爆发,不少马和人腿就这样被射成了筛子。 钢针的伤害不高,可上面淬了毒,毒性不强,只有一点麻痹效果。 但架不住太多! 三面环射的漫天针雨撒过,地上直接倒了一小半的人和一大半的马。 这些杀手来势汹汹,不计伤亡,这样的时候,大家都没工夫去看队友的死活。 在他们看来,这是大公子的马车,有些机关不足为奇,但大公子总要在其中坐卧,就算布置机关,也不会是什么占地方的机关,钢针十分符合这条标准。 但钢针射过了又不能回收,这机关用完基本就是废了! 这不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吗!? 纯木质的马车四四方方,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周围弹射钢针的机关已经收了回去。 剩下的黑衣人全都弃马而来。手中兵器高举,呼啦啦的围向了马车方向。 马车里面依旧安静,与周围略显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高放见到人群涌向马车一端,又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回防,但拖住他的黑衣人,却瞬间拉进双方的距离,不惜以自身为诱饵,舍弃了自己的安全距离,势要将之缠住。 高放见此眼睛一眯,顺势以重剑带动对方的长剑,一步踏出,剑锋翻转,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连半米都没有…… 第71章 自由 严青栀这方面不太擅长,这人直来直去惯了,有些花花绕绕的事情,还是不能适应。 但严青竹却是轻车熟路的样子。 说起来虽然不太道德,但事实是,他以前上大学挨饿的时候,连别人婚礼喜宴他都跟着混过! 很多脸面放下以后,就再也捡不起来了。 严青栀没有问过那些事情,更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聊起以前那些不愉快。 只按照严青竹的指示,淡定的看着人家在前面买完了,她跟在后面捡便宜。 不止不用讲价就能跟别人用一样的价格买上一些,而且看着还像是有靠山的样子,让市场里面蹲点的小偷地痞不敢随便打他们的主意。 转了好大一圈,等到姐弟二人从市场出来,黑驴的身上已经左右各驮了不少布袋子。 有的是它自己的口粮,有的则是姐弟两人买的东西。 后来路过铁匠铺子的时候,严青栀又去买了一把杀猪刀和一把斧子。 质地粗糙的严青栀都有些瞧不上,比临城铁匠打的可差太远了! 只能说聊胜于无! 比没有强…… 如果不是质量太差,依照她的性格,怎么都要买上两把换着用的! 两人准备妥当,便赶在午时末的时候出了城。 走的时候也没想好要去什么地方,有些悠闲又迷茫。 但因为被刺杀的关系,他们对于粇城周边总归是没有安全感的。 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云云,那种话对两人来说是没用的! 追杀他们的人可能知道他们是孩子,既然是孩子,跑远的几率当然没有留在周围的几率大,因此留在粇城周围才最是危险! 由此来想,反正他们也出不了巢郡,那就往更远的地方跑。 等出了城,两人确定没被人盯上,便闲话一般的聊起了这些事情。 严青竹坐在驴背上,一边捧出了一本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严青栀说道。 “咱们往南走走,看到合适的地方就留下来。” 他记得巢郡的地图,他说往南走距离这里远,那就往南走没错。 严青栀连忙点头。 “行!走远一点,只要不出巢郡,到哪都能安定下来的。” 他们的户籍和路引是新的,有两套,一套是跟现在差不多的,不过两人户籍上的生辰八字已经被改了,祖籍也落在了涿郡,有人问起身份背景时,随便编一编也没有关系。 另一套变化就比较多了,户主名字都变成了言青之,还成了男子,这两套户籍,让两人在外行走之时,又多了不少保障。 想到了这里,严青栀便不禁开口向自家弟弟问起。 “你说,他们为什么又放咱们走了?” 严青竹砸砸嘴,抬起了头,张开双臂,用力的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以后,方才舒服的长叹一声,开口说道。 “那还不简单吗!咱们短时间内没有利用价值了呗!” 严青栀抽了抽脸,低头看了看自家弟弟脑瓜顶上的小发髻,并不很愉悦的问了一句。 “这话怎么被你一说,一点都不好听了呢!?” 严青竹眼睛半眯着,看向前方的视线中,有兴奋一闪而过。 “有什么不好听的,咱们都是没有上桌的人啊!” “不过,等他们再找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严青栀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叹了口气。 “我其实不太想他们再找来的!” 因为那样,她想象中有闲有钱的悠闲生活又不知道被一竿子支到哪去了! 严青竹伸了个懒腰,举的高高的小手,贱兮兮的向后拍了拍自家老姐的小脑袋。 “其实这样挺好的,要是咱们真来这里种地,我才会想自己到底配不配的上这一场境遇。” 严青竹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但他还没有办法确定是偶然事件,还是真正的诱因。 他需要时间去证明一些什么,也需要时间成长。 严青栀一把拍开了他的小手,脑洞又开始向着不着边际的方向跑偏。 她砸砸嘴,最后似模似样的臆想道。 “说不定咱们真是被某种力量召唤过来的呢!然后在这里集齐七龙珠,就能召唤神龙了!” “哈哈哈……召唤出神龙以后,我希望我自己可以得到一盏阿拉丁神灯!擦亮神灯以后,我就能许三个愿望,第一个就是有钱,第二个就是有闲,第三个就是给我七颗龙珠,我再召唤一下神龙……” 眼见着严青栀就要扣圈了,严青竹连忙打断。 “你这种许愿方式已经过时了!” 严青栀很不满意。 “你懂个屁!要是能实现,就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严青竹撇嘴,露出了自己近期又出现的小豁牙。 “切……过时了还不承认!人家现在流行的,都是天降系统,直接开挂,美女倒贴,附赠家产什么的,你这种还要主动去套圈的就很没意思了!而且你这梦想都自我矛盾啊!能够许愿的东西,肯定有很多人争抢,有了争抢你还怎么有闲!?你说对不对……” 听了这话,严青栀瞬间恼羞成怒,伸出手指就点在了严青竹的小脑袋上。 “哎呀!我看看你!来来来……你这是时间长了不挨揍,都敢瞧不起我了!” 严青竹夸张的抱着脑袋歪向了一边,还假兮兮的装疼。 “疼疼疼……过分了啊!恼羞成怒还带动手的!” 严青栀被他无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两人身下的黑驴也感受到了这种氛围,脚步不禁慢了下来,两只耳朵缓慢倒向了后面,悄悄的偷听着两人讲话。 山间的风还带着草木的清香,小路上许久都不见人,只有两人笑闹的声音传出老远老远。 这一路慢慢悠悠,走到了天黑才见到城里小二说的大车店,当夜他们就在这里留宿。 大车店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个简陋的太多,只是草寮搭建起来的,食物也不可口,价格也偏高一点。 周围过路的都是商人,巢郡人口锐增,很多嗅觉敏锐的商人,立马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前仆后继的来到了这里,而巢郡之中的百姓,也因此有了更多赚钱的机会。 第81章 想太多 “案子进展到了现在,有些事情需要言家小哥儿你的配合,具体情况不便多说,但在下希望最近几日,你都能留在这里,随时方便县令大人传召。” 严青栀的神色微微顿了一下,跟着便看着洪大有试探说道。 “此事只怕不妥,我原也没做什么,功劳自当是诸位官爷的!而且我们兄弟二人暂时没有归处,身上的银钱亦是不多,眼下春耕在即……这……” 这里距离粇城到底太近了,被人注意到以后,继续留在这里,她还挺没有安全感的。 洪大有意外与严青栀的借口,分不清她在担心抢别人功劳还是没钱,只是又打量了严青栀一遍,才开口说道。 “旁的我说不上什么,但若是你留到最后,当能得一笔赏金。多了不说,应付这些日子的开销,肯定是没问题的!” 洪大有这话说的很是笃定,而且方向明确的在试探严青栀的反应,她要是应对不当只怕就要露出些使人怀疑的破绽。 虽然说她的户籍应该是没问题的,可假的到底是假的,她既说不上当地的风俗,也讲不出周围的亲友,对方既表明了不会贪她的功,又把她没钱的借口堵上,留给她选择的机会明显不多! 严青栀压下了回头看严青竹的冲动,这才有些腼腆的说道。 “君子立于世,所求不过问心无愧,救人一事,实属自愿,原本当不得报酬二字,只是如今手头紧张,倒是有些贪慕银钱,叫人听说,恐多有耻笑……” 一边吃点心的捕快听了严青栀这话,顿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桌上的三人不禁都看向了他,但严青栀很快便垂首掩面很是羞赧。 洪大有脸色未变,可眼神中暗含警告,那男人憨厚的脸上立马泛起潮红,整个人不由瑟缩起来。 见此,洪捕头这才转头看回了严青栀。 “无妨,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严青栀连称不敢,又跟洪大有客套几句,这才答应下会住在这里一段时间,等结案的时候,当做人证上堂。 洪大有此行目的达到,就不再多留,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且留在此地,随时等候传召。” 严青栀面上不显,但心里松了口气。 “天色这么晚了,还要劳烦大人跑这一遭,倒是怪麻烦的!” 说完连忙回身给严青竹使了个眼色,跟着自己也站了起来。 虽然对方是个孩子,但洪大有仍然与她行礼告辞。 “职责所在,谈不上麻烦,说不得还是我们麻烦小哥儿你了!” 严青栀微微躬身回礼,连忙说道。 “当不得当不得……如此夜中,又恰逢大雨,还是您几位辛苦。” 两位捕快见洪大有起身,也顾不上盘子里最后那两口点心,连忙跟着站起,对着严青栀虚行一礼。 严青栀一一回礼之后,送他们到门口。 严青竹则在这时,拿出了几包点心递上前来。 其它两位捕快见此,下意识看向洪捕头的方向。 而严青栀受限于身高,没看到几人的表情,只是接过点心,双手送到洪大有面前。 “这是我等昨日路过周边小镇时买的点心,不是什么贵重物什,全当是给几位官爷尝个新鲜,还望官爷笑纳。” 洪大有对于严青栀能表现出如此的油滑有些惊讶,这样的举动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可不常见,但转念之间联想到了严青栀之前所说的身份背景,与掌柜和小二提供的信息一一对应之后,他眉眼微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若非是经历过许多人情冷暖,谁家十岁的孩子,就会这般知晓世事!? 他到底还是没忍心,伸出一只手提起了严青栀还没有收回的几包点心,另一只手又拍了拍严青栀的小脑袋。语气依旧严肃的说道。 “这般油滑,确实容易叫人说嘴!” “不过,你做的事既然是好事,便不要顾虑太多,巢郡眼下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好官!” “此前的种种说不清楚便不要与人说了!” 说完,转身便拎着点心快步离开,另两位捕快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小二早就提灯抱伞等在那里,一见几人过来,连忙凑上前说道。 “洪捕头这便离开了吗……” 随着谄媚的声音越走越远,只留下严青栀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她挠了挠头,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听懂洪大有后面这句话的意思。 有些迷茫回头看了一眼白眼翻她的严青竹,似乎想到什么,连忙关上了房门,凑到近前,小声追问自家弟弟。 “他后来那话什么意思?” 严青竹冷着脸,对着她高高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张嘴说了两个字。 “牛逼!” 严青栀:啥意思? (¬?¬)? 严青竹这表现明显是为了报复刚才严青栀一句话都不交代就去救人的事情。 事实上,不过是洪捕头没有意识到两人户籍是假的,只联想到她带着幼弟远走他乡,一路上所见所闻定然不少,再看她熟练的马屁技巧,和意外与大部队走散的情况,便自动脑补出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至于有多诡异,严青竹想象不到。 但对方最后那话,分明是不在乎严青栀此前经历,并且愿意短暂的庇护他们二人。 姐弟俩人头上悬着的剑太大,掉下来就是死,没掉下来的时候,他们跟普通人也没有区别。 反正住在这里的日子,应该没人会对两人身份生疑了! 至于说洪大有有没有这个水平,严青竹综合多方考量之后觉得,应该是有的! 只有当事人严青栀还没有看透局势和缘由,总觉得自己和洪捕头的思维好像出现了偏差。 见严青竹收拾东西准备睡觉了,严青栀皱着眉推了他一把。 “那个洪大有,他到底想什么呢?“ “你说,咱们不走真的没事吗?” 严青竹冷笑一声,往床里头爬爬,顺便交代严青栀一句。 “你一会儿把蚊香点上,我好像听见蚊子声了!” 严青栀还没有想明白,就被指使着去点蚊香了,点好了回来还想要好好追问的时候,严青竹都睡着了…… 严青栀:(ーー゛) 第88章 添堵 之前也有人跟他通气,他也知道一些事情,但要说严青栀这样声情并茂的供词,他还真是头一次听。 尤其听到‘不堪设想’这一段的时候,他就算修炼多年也差点维持不住。 不堪设想确实是真的,可到底是谁不堪设想你心里没数吗!?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不光把人家耳朵削了,还踢断了那人一条腿,这都要叫不堪设想,那要是设想过后的话,得多恐怖! 但老掌柜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别说小秀是人家救回来的,他是发自心底的感激,就说这里面涉及的事情也没那么简单,他掺和进去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因此,他随着严青栀的讲述,只是适时的摆出了震惊痛心悲伤愤怒等等表情。略显浮夸,但稳定输出,毫无错处。 不过可惜了掌柜的一番表演,他这里没出问题,但跪在他们身后的几位却并不配合,那几个人犯眼神对视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想要拉严青栀下水的疯狂。 那些人犯早在落网被审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而且经过这么多天的心理准备,内心之中不管愿意不愿意,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可正因如此,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以后,他们所有的恐惧忐忑和恨意,才更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而年龄不大,又是‘罪魁祸首’的严青栀,显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有多惨,他们就有多不希望严青栀好过,弄死对方肯定是没有机会了,但想办法给严青栀使些绊子还是可能的,而且越是让人难受他们才会越高兴! 严青栀话音未落,那个被严青栀砍掉了一只耳朵的男人当即便挣扎了起来。 “胡说!他在胡说!” “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他的突然挣扎,换来了两侧看守的衙役更强的镇压,两人用尽全力,交叉的棍子将他紧紧按在地上,让他死活没站起来。 外面围观的百姓对于这样的变故,顿时都有了各自的猜测,因为不同的立场,所展现出来的反馈也是全然不同。 堂下立马嗡嗡嗡的响起了一阵低喃声,从迷茫到笃定不过是瞬间,各种不成熟的想法在人群之中冒出。 眼见着出了些许变故,年轻的县令脸色顿时一肃,没有示意衙役放开这人,高高举起手中的惊堂木用力拍下,跟着厉喝出声。 “公堂之上不得咆哮喧哗!”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如震耳惊雷,顺着大堂飘到了县衙的院子里面,好像把棚顶的土都震落了许多! 周围刚起的波澜,立马消弭与无形,连那些情绪微微激动的围观百姓都停下了正要聚在一起的脑袋,齐刷刷的又重新抬头,看向了县令方向。 但县令却已经把视线,转回了那个人犯身上。 “如今人证在此,你若觉得他在胡说自可与他对峙,无故吵嚷什么!”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看似很是公平的样子,但实际上,严青栀与那人一跪一站的气势差距,就决定了两人这一场对峙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县令脸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神之中已经有什么情绪在酝酿。 倒不止是针对那个人犯的,还有身边的一众下属。 明明这些人都已经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流程罢了。 他的上官就在一边坐着,而县城中的百姓则站在另一头看着他的热闹。 他到这里已经一年,虽然是头一次处理这么大的案子,但正因如此,才应该把事情办好,树立成他个人的典型。 否则的话,对于他后面的影响可是不小,起码家族里那些闲话就够他头疼好几天的! 而且,县令可没觉得这些人是为了针对严青栀,他现在觉得,这些人之前一直表现的老老实实,就是为了这一刻让他不痛快! 他视线转回,开口向着严青栀说道。 “言青之,人犯说你刚才所讲并不真实,对此,你可有和要辩解?” 老掌柜站在堂上,搂着小秀把自己的身体缩了又缩,拼命降低自己和孩子的存在感。 而严青栀在这时候,则是满脸怒意的转身看向了跪在身后那人高声回答。 “县令大老爷容禀,这等恶人简直丧尽天良,到了此刻竟然妄图报复与我,望大老爷明察秋毫,还我公道……” 她说的理直气壮,半点不虚,顿时让看热闹的人心向着她这边偏了两分。 不过,那人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拖严青栀下水,当然不会就此放弃。 他没再挣扎,而是用诡异的姿势仰着脑袋,梗着脖子,大声咆哮。 “我报复你?明明就是你胡说在先!我当时已经放弃反抗了,但你还是砍下了我一只耳朵,踢断了我一条腿!那时候我还不是人犯,也没有对你动手,按照大赵律,你那是蓄意伤人!依照律法,可是最少要徒三年的!” 几人眼中闪动的恶意随着那位人犯话音落下,全都凝聚在严青栀身上。 他们都在等,在等严青栀无知、问出证据或者为什么这样做! 然后顺势引出后面严青栀审问他的事情。 虽然看起来功劳越大越好,但实际上,这却是绕过严青栀,把矛头指向了县令。 他笃定县令不会放任事态发展,也明白只要严青栀漏洞够多,对方就一定会在关键的时刻放弃严青栀,好好的给他一个教训。 这样做虽然也弥补不了他们什么,但总算让严青栀难受一点算一点,要是还能顺手坑县令一把,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至于严青栀会不会按他所想,他们心中好像都有定论! 甚至那个没了耳朵的人犯还觉得,严青栀刚才那声情并茂的说辞,越是优秀,越是别人交的。 不然一个孩子真的什么都懂,那还不真成妖孽了! 因此,在那人的思想之中,眼下出现的意外情况,是肯定会让严青栀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应对的。 到底是一个孩子,能看透其中厉害关系的,又能有几个?! 第93章 没忍住 又一次毫无意外的扯住了那孩子的头发,但这一次却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打的女孩儿嘴角裂开不算,左眼也瞬间充血。 她的半边耳朵一阵嗡鸣,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单薄的身体微微瑟缩。 面前的人还在骂她,但她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周围的人在她微微模糊的眼中,都只剩下了一张张看不清也记不住的脸…… 看着她单薄的身体晃晃荡荡站立不稳,对方却没有一点同情,又紧跟一脚踢了过去。 女孩儿眼中的光芒慢慢消散,只剩下对于这个世界越来越深的恐惧,她浑浑噩噩之间,本能的想要挣扎,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想要挣扎。 可惜并没有成功,只换来对方反手又一次的巴掌。 女孩儿原本就站立不稳的身体直接向着一边倒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小姑娘习惯的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自从她有记忆起,好像就没有一天不被打骂,今天被揍得这么狠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曾经也想过,或者每个人都在经历这样的生活,而她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她唯独不能明白的,只是一个人活着就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吗?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又或者自己死了才是让大家真正的得到了解脱…… 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成为她的困扰,她很庆幸,在有生之年,有过为数不多的几天饱饭生活,也让她听到了很多外面的故事,她自己也曾经亲自走出过那个村子,见过了听过了许多的人和事…… 她甚至都想到,也许这些经历,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更好的迎接这一刻的到来。 她贫瘠的语言让她无法将内心之中的澎湃与别人诉说。 最后只杂糅成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看向了人群方向。 女孩的灵魂好像突然之间就脱离了自己的躯壳,她青紫的脸也跟着舒展开来,那些不甘和怨念从眼中褪去,眉目之间只剩下点点的解脱,她的眼睛缓缓闭上,遮住了她目光深处的最后一丝向往,放任着自己倒向地面…… 她已经……不再执着了! 风吹起了她干枯凌乱的碎发,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瞬间的思绪褪去,她以为将会紧随而至的拳脚没有到来。 她的鼻尖充满了阳光和皂角的味道,突然之间,她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姑娘骤然睁开眼睛,但她的视线正在翻转,那温暖转瞬即逝。 目光最后定格之时,只看到了一个身着淡紫色罩衫的背影站立在她的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忍耐了许久的严青栀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她抬头看去,视野对面是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人和那个女孩的父亲。 人群之中的视线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看着热闹,有人带着担忧,还有人事不关己…… 恍惚之间,她突然升起了一种与世界对立的错觉。 相对于野兽,人的脆弱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人变成了群居动物,因为只有抱团才有了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而那种群居动物的特性,也始终刻在人们的血脉深处。 让人从生命诞生之初就在恐惧着被种群抛弃,使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着让自己融入其中,亦或者用尽办法想要让自己被更多人喜欢接纳,加深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牵绊…… 即便是自我意识已经在觉醒的严青栀,在对抗这种血脉本能的时候,也会有着自己的无力。 而且这种无力,在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后,逐渐强烈。 那男人震惊于还有人跳出来多管闲事,但他又很快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他指着严青栀大骂道。 “哪跑出来的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都敢管老子的闲事……” 因为人证都是分开看守的,因此,他并不认识严青栀,也不知道对方会武功的事情。 正好没看见她家大人在场,这人又站出来多管闲事,男人心中的恶念丛生,当即骂骂咧咧就要朝着严青栀动手。 严青栀却只是怒瞪着那人护着小姑娘退后了一步。 严青竹看着她的举动,神色突然一暗,这是从前很多年,严青栀都不曾有过的行为。 别人不知道原因,他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神色一肃,突然上前,几步便站在自家老姐的身侧,伸出手与她一起挡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严青栀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严青竹方向。 她有些许迷茫的眼神与对方对上,正好看到了严青竹眼中看到了坚定不移。 这一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闯祸一般,似乎很多事情都因她多事而起,就算是严青竹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看着越来越乱的事态,她也常常控制不住的去想如果自己没有多事又会怎样!? 可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敏感,有的人迟钝,有的人热心,有的人活泼,说来说去,都只想要更好的做自己而已。 不管是什么样的性格,只要最后都能够去勇敢的承担结果,那其所作所为,就都不需要别人过多的干涉。 严青栀上辈子一直都是能够承担这些结果的,可到了这里以后,一桩一桩的事情紧随而至,她却开始担心,严青竹会不会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两个人同行,即便对方是父母亲人,也总要互相体谅,不是吗? 她站在自己心头的两端,看着自己把自己剖成两半,一半畏缩,一半勇敢。 直到这一刻,看到了毫不犹豫站在她身边的严青竹,她的心中才突然涌起了无数的勇气。 恐惧大多数时间都源于未知,而在这一刻,不管她做了什么,严青竹都始终站在她的身边。 束缚住她内心的枷锁突然之间便崩断了一根。 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回头看了一眼女孩瑟缩颤抖的身体,抬手将对方和严青竹都推到了一边,又顺便从严青竹手中扯过了他之前翻看的书,在那男人向着她靠近的时候,眼神一凝,强大的气场向着那人兜头压下。 第102章 突然出手 三人在这一时刻,就像是个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两步而已! 那人有可能会冲向严青栀,也有可能冲向严青竹,反正在他看来,这两个孩子,一个都跑不了! 树林之中,即便有驴也拉不开多远的距离,严青竹是个不会武功的人,这一点在刚才的周旋之中那人已然明了,既如此,先杀严青竹还是先杀严青栀,看的便是他的心情。 不过显然,唯一左右他的,就是严青栀现在手中的长刀,以及她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血污。 有仇,还弱! 严青栀这一波仇恨拉的稳稳的,那人连看都没看严青竹便直冲严青栀而来。 严青竹拼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趴在黑驴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视线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做些什么! 而严青栀则是脚步微微放缓,目光带着凛冽的嘲讽和不屑,就等着对方追来。 这是姐弟二人的默契,并不需要任何言语……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严青竹屏住吸呼提防男人对他动手的同时,也在担心着严青栀。 而严青栀与他也差不多,握刀的手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只是,这次姐弟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就在他们严阵以待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 黑驴也不知道是被人追的烦了,还是看到了严青栀心中有了底气,亦或者两者皆有关系。 只见它在严青竹的控制之下,嘎嘎嘎的不进反退,趁着那人没看它的功夫,它却已经不受严青竹的掌控,到了男人近前。 黑驴一甩尾巴,直接前腿站立,两条后腿瞬间跃起! 两只小白蹄一起用力,直接蹬在了对方侧腰上面…… 黑驴的速度快的令人眼花缭乱,速度,力量,时机把握的正正好好,等到男人发现不对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得不说,蹬人这件事,绝对是黑驴的天赋技能…… 严青竹怀里的小花狗被这一下颠的哼唧出声,黑驴甩着头向前几步方才站稳,严青竹惊骇万分,扯着缰绳的手都开始颤抖。 严青栀也是心头一跳,后退的脚步瞬间停止,一脚蹬地一跃而起,在那男人抬头看驴的瞬间,大刀直刺而去。 听到了风声,男人才反应过来,当即含胸拔背,腰势力沉,忍着侧腰的疼痛,便要准备反击。 这一下的分神并没给严青栀制造出多大的优势,她强攻的目的也是怕对方追严青竹而去。 可谁知,就在男人不得不挥刀格挡的功夫,不远处的黑驴站稳了脚不算,一只雪白的驴蹄抬起,一脚蹬起了大片泥土碎石,直接飞溅了男人一脸…… 男人下意识的眯缝了一下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严青栀已经到了他身前的刀锋瞬间下移寸许。 男人挥刀格挡一空! 与此同时,严青栀手臂肌肉暴起,双手用尽全力把长刀刺进对方的肚腹之中,带血的刀锋瞬间从那人背后窜出一截。 男人霎时间眼珠通红,暴喝一声,眼中的杀意和疯狂在这瞬间到达了极致。 这样的伤就像严青栀之前那一雕刀一样,根本没办法把人带走。 长刀足有巴掌宽,没有血槽加持,刀身很快被对方的肌肉卡住,再也无法推进半分。 严青栀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但她眼睛亮的出奇,与男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 男人的手平稳有力,那伤势好像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斜斩的手势已起,他手中的刀顿时砍向严青栀脖颈。 严青栀眼神肃杀,视线落在手中的长刀上面,固然放弃长刀撤退也来得及,但她却不能这样放弃,长刀是她唯一的武器,这一击没能杀死对方,死的就一定是自己! 尽管对方速度快的惊人,但她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她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分用力,都在微微颤抖,双手一个用力,那竖直刺入男人肚腹之中的长刀,瞬间被她扭转! 一瞬间翻搅血肉的黏腻声起,刚才想要把严青栀也一起带走的男人,脸色霎时一白,一条血线从对方口中涌出,滴滴答答落在了横在他肚子上的刀身上面。 他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在江湖之中并不算什么高手,可他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一个小孩的手里! 这样的手段,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力气做到! 刀身越是宽厚,能够转动的困难就越大。 这个世上的武学奇才少之又少,就算有人天生神力,也始终维持在某一个合理的范畴之中,天赋不可能将两人之间悬殊的体力差距拉平。 男人心中闪过了种种不合常理之处,杀意已经被惊恐和不可置信所取代,血腥味在树林之中蔓延,一滩血迹落在地上,渗透进土里。 剧痛的感觉随着失血很快被带走,他狰狞的抬头看着严青栀沾满血污的脸,恍惚之间,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之中闪过。 他快要散开的瞳孔突然有了一刹那的聚焦。 手指微微抬起,他指着严青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开口挤出了两个字。 “你……是……” 声音之中混入了许多杂音,严青栀眉头一皱,没有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她有心想要仔细听听。 但还不等她凑近一点,男人手中的刀‘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的身体也向着前方倒去。 严青栀瞬间警惕,一脚就将男人的尸体从长刀上踢了出去。 这一脚她用了全力,尸体倒地的时候,她自己也后退两步坐在了地上。 尚未凝固的血液又飙出来一股,溅到严青栀的小皮靴上不少,让严青栀下意识的心疼了一下。 严青竹此刻翻身落地,小花狗也从他的衣襟里面探出头来,四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眼神之中带着恐惧。 严青栀眼中还有些许疑惑没有褪去,不过看着面前的尸体,她只能把心中纷杂的念头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杀死对方只是开始,处理后面的事情才是关键。 何况他们并不确定这些人带给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麻烦! 第135章 工甲级 陆涧的呼吸有刹那的停滞,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移向了箭靶方向。 两支羽箭穿过了空气,带起了两声破空之声。 刚才喧闹的气氛一滞,时间好像都有了片刻的延迟。 最后‘嘭’的一声,尘埃落定! 一支带着紫色标记的羽箭射中箭靶,带着那本就不算结实的移动靶径自飞出了十几米远。 而跟在后面的羽箭则因为角度不同,目标消失,直接射在了草地之上。 无锋的羽箭没入草地半截,只剩下那点点的标记露在外面。 陆涧脸色顿时一变,瞬间抬头向着前方的身影看去。 只见那紫衣骑手高高举起了自己的短弓,仿佛在向着身后的陆涧宣告着什么。 陆涧牙关紧咬,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恨恨的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手臂一抖,飞快向前追去…… 只是差距已经很难追上,而他又没有一场射出六十箭的能力。 随着一支支羽箭的飞出,决赛很快结束,紫衣骑手以一场三十七箭连续射中移动靶的战绩取胜。 虽然三十七箭听起来好像不如上一场射空六十箭的战绩,但毕竟是两场连赛,状态是不同的。 其余七人之中,射出箭矢最多的陆涧,加上失误的一箭,也不过只射出了三十二箭罢了。 这里观看的学子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热血又活跃,使观看的气氛很是热闹。 宣布结果后,他们似乎吵吵嚷嚷还不够,没用上一会儿,一群人便直接涌向了场上。 一见这样的场面,先生们都只是笑着不管,偶尔有人皱眉不喜,却也都没过分苛责。 最高的看台之上,一群梦云城羌山书院过来游学的先生与学生也都被这种氛围感染,互相说着场上几人的事情,好坏有之。 其中一位穿着靛蓝色锦缎长衫的中年先生,也不能免俗,歪头与身边的一位学生问道。 “这位紫衣学生的推崇者未免太多了一些?”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穿若竹色制式长衫的羌山书院的学生,十七八岁的样子,眼中还带着些许稚气,一看就是被家人保护的很好。 “宋先生没听说吗?她叫严青栀,是白祁书院工甲班的学生,据说整个书院,工甲班也只有她一人!” 宋伯清拇指在腰间的扇骨上摩挲,视线随着场上那紫衣少女而动。 “这么年轻的工甲级?难怪别人要叫她大师姐!” 大赵的户籍也分为仕农工商四个等级,仕籍最优,商籍最次,不止是各个阶层已经形成了某种鄙视链,而是涉及到了阶级特权。 其中牵扯十分复杂。 不过最核心的一点就是,不管是什么人,都在向着仕籍努力。 而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改换门庭的方式莫过于科举。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读书,或者有读书的天赋。 也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能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 所以自大赵立国之初,为了培养多方面的人才,便除了科举之外,另辟出一条‘晋籍’之路。 那便是天工院。 天工院里囊括了大赵最顶尖的工匠,每一位最差都是九品。 而工甲级就是无限接近天工院的等级了! 这才是严青栀被人拥趸的真正原因,想一想,一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能用不上年,就会成为大赵九品官中的一员,会是多使人向往的存在! 一抹异样的光芒在宋伯清眼中闪过,身边的学生并没有发现异常,还在与他说着。 “听说,她名下还有一个园子,名叫青园,山泉瀑布,流水婵娟,亦有亭台楼阁,竹林美景,环境雅致的很!” “不过最有名的还是玲珑塔,据说是纯木质的结构,足建六层高!” “而且每一层都放着一个孔明锁,一层层解到顶端,便算是通关,通关者能得一千贯的赏金,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可惜那里每月一换新,都快一年过去了,也没人解得出来……” “可惜啊可惜!青园的院子租金太贵,不然学生也是要去住上一段时间的……” 他说的满脸艳羡,视线还在不停的往宋伯清身上乱瞟,显然意有所指,但宋伯清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清,他只是看着严青栀的方向。 少女已经摘掉了帽盔,黑发高高束起,用紫色发带牢牢束紧,没有落在外面一丝碎发。 她容貌清丽绝俗,五官端正明艳,浓眉微挑,杏眼含笑,即有少女的娇俏,又有一种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飒爽。 她个子高挑,站在十几个女生中间很是显眼,也难怪会引得许多女生推崇,女孩子本来就喜欢美好的东西,这样的一个人,只远远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 何况女子之间又没有规矩礼法的限制,离远凑近也不会传出什么有损名节之语,凑过来的姑娘们便更放得开,笑闹着与她说了好些的话。 将围上来的人一一答对离开,严青栀眼中的笑意这才褪去,一道诡异的视线已经停留在她身上良久,若非是怕惊扰了同窗,她又岂会纵容对方这么久的时间。 她抬起头,视线穿过层层人海,与看台上的宋伯清四目相对,一见是个陌生人,她表情瞬间冷若冰霜。 只一眼,就让宋伯清有一种灵魂战栗之感。 就在严青栀还想要警告对方一下的时候,身边便传来一个女声。 “青栀姐,给你水!” 书院之中会这样叫她的只有君同月一人,严青栀下意识的移动两步,隔绝了宋伯清看来的视线后,才回头笑意盈盈的看向了君同月这边,却是没有接水袋过来。 “怎么就你自己?” 君同月听了这话,无奈一笑。 她一笑,眼中水雾漫起,细碎的光芒闪耀,明明是清淡素雅的五官,竟有几分媚骨天成之感,引得一旁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严青栀习惯性的上前,替她挡住旁人的视线,继续问她。 “青竹和苏大伯呢?” 君同月好像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似含羞带怯一般,看着比她高出不少的严青栀低声解释。 “刚才这边都是女子,他们不便过来,便使我来叫你!” 说完扬了扬下巴,给严青栀示意了一个方向,清风吹开了她的碎发,露出了她完美的下颌线。 严青栀已经习惯,根本不会关注,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便看到了一老一少站在看台的边缘。 几年过去,苏阖还是严青栀最初见他时的样子,好像没有一点变化一般。 不过严青竹却已经长成了温润的少年。 他与严青栀有六七分相似,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只是年幼时柔和的五官已经显出了棱角。 人的魅力向来不止与长相。 经历,学识,智慧,意志,信仰,自信……都会决定一个人的状态。 而这些,在严青竹一点一点融入这个世界后,全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变成了他独特的气质,若要形容,大约便是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第200章 送信 就在陆涧病倒耽误行程的功夫,严青栀他们也没有闲着。 留下君同月照看着客栈里的东西和陆涧,严青栀出去打听打听消息,顺便买些东西回来,而严青竹则化妆成了一个小童的模样,拿着宋伯清的印信去驿局给冯山长寄了一封信。 宋伯清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了,冯山长那头问起过,严青栀怕露馅,只推说不知道,如今却是时候解决这个问题了。 再拖下去,严青竹担忧冯山长着急之下再去报官就糟了。 如此距离,如此时间,正正好好。 信是严青竹仿照宋伯清笔迹写的,他仿照笔迹的能力十分了的,仿了苏阖的笔迹,冯山长就没看出来,仿照宋伯清的也没有太大难度。 这一路将宋伯清曾经给严青栀的手稿拿来研究对比,又照着上面的起笔走势模仿了很多张后,最后才写出了这样一封信。 信上的文字东拼西凑,都有迹可循,若非是极度了解宋伯清的人,很难看出其中的不同。 宋伯清这头有了交代,孙玄那面也要准备起来。 严青栀准备的就是这两天,她起早贪黑熬夜钻研的宋伯清留下来的易容术。 虽然是两本,但里面的内容却基本相同,只在最关键的地方出现了几处较大的分歧。 严青栀想要都试验一下,希望有机会能够判别出那一版本的书籍是正品。 虽然她还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但这也不影响试验。 至于如何试验的问题,不用多说,自然是陆涧啊! 何况严青栀这可是为了给陆涧洗刷击杀孙玄的嫌疑,陆涧怎么能不配合呢! 不过,有些带着风险的东西,她迟疑之后还是没有买回去。 自古医武不分家,严青栀的武功有多强,对于人体经络和外伤的研究就有多深。 她虽然达不到名医的水平,但寻常的疾病和药理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这两本书上的很多内容以严青栀的药理知识看来,都觉得风险很高。 虽然她现在对于生死看的挺开的,但不等于她向往那些无意义的作死行为。 等到严青竹寄完了信回来,严青栀那边也买齐了暂时需要的东西。 三人凑在一起鼓捣了一小天,才勉强制作出了一张面具。 面具轻薄柔软,有些粗糙,严青栀又拿出了后世化妆时的技术,在上面涂涂改改,最后形成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合理的面具。 只是扣在了陆涧调色盘一样的脸上后,看起来十分奇怪…… 陆涧都病成了一堆,有心反抗无力回天,只能听之任之。 被一通折腾以后,又被玩高兴的三人丢在床上不管了! 陆涧心很累,尽管他没有入夜烧就退了,可这场病似乎带走了他大半的力气。 严青栀倒是怕他死了,没有强行赶路,又留在客栈里住了两天,才重新出发。 陆涧休整之后,脸上的伤好了许多,人也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像病过一场后,懂事了许多,以前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倒是退了个干干净净。 再往前走,就要开始隐藏身份了。 隐藏身份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转换性别。 只是可惜,严青栀和君同月都是相差不大的纤细身材,是那种从脖子到手指都十分柔和的纤细,很难扮作男装不被人发现。 于是严青竹就被人按着扮成了女装。 当然,严青竹也没有太拒绝。 这个时代的人觉得女子卑微,男子以扮作女子为耻。 可严青竹从小就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与他一同长大,父母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人。 他自然要比这个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开明。 对他来说,不管是什么装扮,最后都是为了达成目的,如果只有他扮女装才更好掩饰身份,那他心里就没有任何跨不过的坎。 至于以后别人会不会拿这个说他。 别说这种事不会有人知道,就是有人知道了,严青竹也有话回怼。 只要大赵的开国女帝陵寝还在皇陵最中心的位置,那这种事最多就只是谈资,而非丑闻。 严青竹自己都如此看得开,严青栀自然没什么异议。 反正十二岁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差距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严青竹容貌清俊,扮作女孩子的样子,更是毫无违和。 甚至因着有些高挺的鼻梁带着男孩子独有的棱角,使他看着竟比严青栀君同月更多了几分艳丽。 都说好看的人亦男亦女,严青竹可谓是将之发挥到了极致。 连陆涧这个明知道对方底细的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就这样,所有的准备都结束了,一行四人四匹马,便一路向着目的地而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客栈进入彦州郡境内之时,远方的云海洲通往入海川的一路商队里,最靠前的的马车中,突然有位男子睁开了眼睛。 于此同时,玄城的中心的风府之中,风冲也突然捂着胸口,挣扎着从轮椅上坐起。 身边伺候的侍女有些慌张的上前想要给风冲顺气。 但风冲的一口鲜血还是喷了出来。 “真是阴魂不散,我等了五年多,竟然又失败了!” 侍女不明所以,但风冲紧握的拳头已经捶在了轮椅扶手之上,但厚重的椅子却纹丝未动。 远方通往入海川的商队里,男子眉峰微扬,他五官线条充满了柔和的力量感,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的使人流连。 他的眼神之中有光芒流转,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好像满是璀璨的星辰,与外面的暖阳交相辉映,不管看着什么,都带着一种深邃的柔情。 可若是忍着心中的羞怯仔细看去,又总会觉得这双眼睛在透过自己看着旁人。 使人即使庆幸,又是失落。 如同搔在心尖上的羽毛,轻轻柔柔,又过而不忘。 他摇着头轻笑出声,不知在感慨什么,良久之后,他才缓慢开口。 “寒生,吩咐下去,全力赶路,不得耽搁。” 坐在马车车辕上的寒生听闻这话,当即爽快的应答一句。 “是!公子!” 一声声的将消息从前传到后,商队的行进速度瞬间拔升。 第201章 祥通客栈 盛夏的雨水总是多的令人烦躁。 鸲山郡东南角,靠近入海川的位置,有一座小城,名为彩石城。 因为周边的山上盛产彩石而闻名。 大赵的彩石用途十分广泛,其中有一些具有药用价值,有的带有毒性,还有的只是单纯的颜色好看…… 它们的作用大部分都是用在装修建筑绘画制衣上面。 这里每年向着大赵各个地方出口的彩石粉难以估计,严青竹曾经翻阅大赵地理知识的时候,就了解过这里。 因着严青栀是个木匠,对于彩石粉的需求比较大,大赵交通虽然便利,但想要买到可心的东西也并不容易。 如此,有了这个机会,几人便还是顺路过来转上一转。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刚进入彩石城境内,就下起了大雨…… 一路向着彩石城而去的路上,全是寸草不生的山石,山石全都灰扑扑的,一块一块垒在那里,气势恢宏。 四人四马一路疾行,眼见着路途尚远,但天色渐暗。 跑到了最后,严青栀已经不想进城了,只想先找个地方落脚。 雨天的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其它地方常常见到的商队,都没有踪影。 几人也没有目标,这周围也没有合适落脚的地方,莫说暴雨天不能进入树林,就说这周围都是石头,也没有树林可躲。 山洞倒是有些,可全都在半山腰的位置,那陡峭的石壁,显然不是谁都能爬上去的。 与其这般,还不如冒雨前行。 依照严青栀的经验,官道周围就算没有茶寮或是大车店,也肯定要有驿馆的。 果然,又是一会功夫过去,一幢还算高大的建筑映入眼帘。 在漫天的雨帘之中,两盏淡红色的琉璃花灯挂在建筑的门口位置。 远远的,严青栀便已经听到了里面嘈杂的人声。 “快!就要到地方了!” 她心情不由一松,蓑衣下的双腿一夹马肚子,这匹枣红马,便又提上了些速度来。 其余三人追随而去,没一会儿四人便已经到了那建筑之前。 那是一座有些年月的客栈,老旧的牌匾被暴雨冲刷过后,字迹已经浅淡了许多,但还是能勉强看出上面‘祥通客栈’的字样。 门外已经支起了雨搭,不太大,四人四马站在雨搭之下,还是有些勉强。 严青栀抬头看着,直到进入到雨搭之下,看不见牌匾后,才用力扯紧缰绳,而她身后的三人也全都如她这般。 客栈之中人声鼎沸,但跑堂的伙计小二却没有几个。 四人到了门前,也没人招呼。 但这周围,也没有更适合落脚的地方,严青栀不愿在往前走,只能先在这里凑合,敞开门营业的地方,总是要比那些陌生的山村更靠谱一点。 客栈里面,一位女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拄着头看着大厅中的方向。 她一身的青罗衣裳,袖口和裤脚的位置缝了灰布,灰布上绣的的是嫩绿的芳草纹,耐磨又美观。 这边气温越来越高,男子大多都是汗衫短打的装扮。 女子也全都是短衣长裤的样式,有些还会穿着半袖,露出两条胳膊来。 严青栀倒是无所谓的,但因为有扮女装的严青竹存在,她就不好穿半袖了。 做这种另类打扮就已经是极限了,总不好为了这个,还让严青竹去剃毛! 因此,除了陆涧穿着比较符合当地特色的衣服外,其余三人,都还是之前的打扮。 严青栀甚至依旧是里衣中衣加罩衫的标准配置。 这样穿虽然热,但是真帅! 即便是衣摆沾水,但翻身下马时,隔着蓑衣也能窥探到一丝侠气。 原本只是转头随意搭过来一眼的女掌柜,正是被这一丝侠气所吸引,不由的挑了挑眉后,这才站直了身体,走到了客栈大门口的位置。 严青栀迈步就要上前,但恍然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陆涧的方向。 “陆师兄,咱们就在这里落脚吗?” 少女的声音清透明亮,似山林之中的鸟雀,一开口就驱散了雨天带来的许多阴霾。 掌柜的眼波流转,视线紧紧落在严青栀斗笠之下的侧脸上面。 只看一眼,她就明白,这是个正值芳华,又容貌端庄的小姑娘。 陆涧早就习惯了姐弟几人的甩锅,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们都装作陆涧才是主心骨的样子,然后有人觊觎其它几人的美色啊,或者是想要占便宜啊,准备坑钱啊……就都朝着陆涧下手…… 陆涧:…… 明明只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小喽啰,每时每刻却都要操着带头大哥的心。 对此,他甚至已经有了些许心得。 沉默是金才是最好的装逼方式。 “对!” 听到陆涧发话,严青栀这才装模作样的看向了掌柜方向。 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在这样的世道,三十多岁可算是不小的年纪了! 放在后世正当青春,放在这里只能叫风韵犹存。 女掌柜身量不高,但身材丰腴,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用一根银簪束紧。 她皮肤略黑,眼睛不大,但眼角上挑,看着人的时候带着几分邪气的魅惑。 也不知道是气质如此,还是长相的关系。 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客栈,这样的掌柜,严青栀可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几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掌柜的笑意盈盈的走到门口,热络的招呼严青栀几人。 陆涧则是在沉默中开口说道。 “正是……” 掌柜的笑的更高兴了,赶紧转头招呼客栈里的小二。 “狗子!客人上门,赶紧过来牵马!” 她这一声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瞬间传遍了大厅各个角落。 大厅之中喝酒起哄的人顿时一静,全都朝着门口的方向转头看来。 与此同时,一个小个子的男孩拎着大茶壶,在大厅另一端高声回应。 “好咧!!” 严青栀的视线看向了那个伙计,虽然距离远,但她敏锐的发现了那个孩子的不凡,与掌柜稀松平常的身手相比,那似乎是个练过武的! 而就在她观察那个孩子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严青竹,却在看着大厅里的其他人。 第202章 入住 没一会儿,被叫做狗子的小二跑了过来。 那孩子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比严青竹矮了半头,骨架也更纤细,皮肤黝黑,倒是一双眼睛油亮油亮的。 严青栀看着他眉头不禁挑了挑。 这个孩子根脚稳健,跑动之间步履如一,看似慌张,但实际上又快又稳。 这个孩子很特别,特别的并不是他会武功,而是他的武功与君同月也相差不多,甚至还稳超陆涧。 或许只有这样的孩子,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生存! 严青栀为了避免暴露,收回了自己斗笠之下的视线,将自己手中的缰绳交到了小二的手中。 那孩子已经见惯了这样的马,并没有多看几眼,而是躬身行礼后,才去拿陆涧手里的缰绳,显然露出了要把这些马都牵走的架势。 女掌柜见此,不禁骂了一句。 “怎么不懒死你!” 小二呵呵呵的笑着,没皮没脸的回了一句。 “莫让客人淋雨吗!雨搭下面也都是雨!” 严青栀笑着打圆场。 “无事无事,都是老马,乖巧的很。是!陆师兄。” 陆涧沉默着点头,让人看不清斗笠下的表情。 女掌柜听了这个,也跟着笑了一声,连忙招呼他们进门,连那小二拿了一把好伞都没顾得上。 抬脚迈过客栈不算高的门槛,严青栀这才将自己头上的斗笠摘去。 她平日里的高马尾梳成了一个整齐的男子发髻,带着小银冠,插了一根银簪。 虽然这段时间也是风餐露宿,但她还没有与当地的人一般,皮肤依旧白皙细嫩,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竟然有种白的发亮的感觉。 女掌柜很懂,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过去帮着严青栀拖蓑衣。 严青栀也没拒绝,解开脖子上的带绳,抖落着雨水就把蓑衣脱了下来。 她穿的贼多,罩衫湿了半截也没关系,就那么跺了跺脚后,便转头看向了陆涧。 陆涧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而且前天又被人揍了一拳,嘴角有些开裂。 斗笠一拿下,就有几声哄笑响起。 但紧跟着这低低的笑声戛然而止,严青栀瞬间了然,微微偏身,正好露出了她身后的严青竹。 只见严青竹刘海斜梳,稳稳的贴着额头,半点碎发都不见,几条麻花辫顺滑的从各个角度盘桓在了他头皮之上,一路延伸到发髻之处。 与斜刘海对称的歪发髻上垂着几条水粉色的丝带,娇俏的紧。 他五官明艳到了某种极致,眼波流转间,如同小猫晃动尾巴贴着肌肤而过的轻柔,不经意之时,便已在所有投来视线的人心上撩拨了一把。 别说大厅里那些没见过几个美女的汉子们,就是女掌柜在这一刹那心脏都停滞了瞬间。 陆涧见此,嘴角微微抽搐,恍惚之间,他觉得身上的伤更疼了。 如此对比之下,君同月的美就显得不咸不淡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了严青竹的身上,而严青竹显然对于这些带着猥琐的窥视也很不适应。 眼中有慌乱闪过,他像个小兔子一样,紧紧贴近了自家老姐。 严青栀伸手把他身上的蓑衣解下,顺便递到了女掌柜面前。 但她伸了好半天的手,对方都没有半点反应。 严青栀皱眉开口。 “掌柜的!” 掌柜的视线依旧在严青竹身上扫视,这样的美貌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别人不自觉的看去。 严青栀见此,不得不又提高了音量说道。 “掌柜的!你看这蓑衣放哪合适?” 她清脆的声音终于唤醒了周围的众人,一瞬间,吞咽口水的动静响成了一片。 掌柜也连忙尬笑着接过了严青栀手中的蓑衣,但视线依旧控制不住的瞟向严青竹的方向,因此,连那蓑衣上的雨水已经蹭在自己身上都没有发觉。 陆涧深深的叹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嘴角好像疼的更厉害了。 牵马的小二很快跑了回来,将伞重新立回门口的位置,他小跑进来,将那些放在一边的斗笠蓑衣找地方挂好。 看着掌柜的殷勤领着四人上楼的背影,他嘴角的笑容不禁收了收,眼中有担忧一闪而过。 不过转瞬间,他就把这些事抛到了身后,转身看向大厅里刚才还逼事贼多的人们,但这一看,把他看的一愣。 只见那些人或站或坐,明明姿势各异,却因着脑袋都在以同一个频率转动而显得那样雷同。 顺带的,小二又重新抬头看向了已经上楼的几人。 就在这时,四人之中站在最外面的姑娘,突然调转视线,向着他看来。 四目相对,他没有半分惊艳,只有一种没来由的心慌。 四个人要了四间房,掌柜的亲自带着他们过去。 因着有人已经入住,并排的四个房间是没有了,在一处的只有二楼有两间,三楼有两间,剩下的都是单独在角落的。 严青栀严青竹君同月三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硬是把陆涧推到前头去拿主意。 陆涧连远门都没出过几次的人能有什么好主意,被掌柜的一劝,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最后,严青竹和陆涧住到了三楼,严青栀和君同月则在二楼住下。 严青竹那一副我要和队伍里最强大的人住在一层的表情,让陆涧心慌的不行,也不知道这姐弟俩心中又憋着什么大坏。 分好了房间,严青栀又跟掌柜的要了吃的和热水,半点警觉都没有样子。 女掌柜因着刚才在劝说几人分开住的事,便连他们的身份都没来及问,就被严青栀隔绝到了房间之外。 见此,陆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挺着自己日渐厚重的脸皮和那已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拿着严青竹仿造的户籍去下面登记。 掌柜的看出了他的紧张,笑语盈盈的跟他打听。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样熟悉的语气让陆涧平复了许多。 “我姓陆,单名一个池字。” 陆池……严青竹仿造的户籍上就这么写的,他就只能这么说。 “哦!我观几位年岁都不大,怎么家中长辈便如此放心你们出来历练呢?” 第203章 互相试探 面对掌柜的毫不掩饰的试探,陆涧完全抓不住头绪,严家那对黑心的姐弟,根本就没教他要说什么,显然是不管他说什么都是不怕的。 不过,陆涧倒也不敢胡说,只能继续沉默是金。 掌柜的碰了个不轻不重的软钉子,打量陆涧的眼神更微妙了。 到了楼下柜台,她拿出登记簿,将陆涧递过来的户籍和路引一一查验。 四个户籍分别是,陆池,苏青,苏月,苏严。 按照年纪,掌柜的轻松的就把楼上那三位与之对上了号。 “呦!公子您这艳福不浅,那三位竟还是姐妹……” 寻常的男人听到这话许不得就要挺了胸膛,或是得意,或是调侃的说上两句,以此为突破口便让掌柜的很快能明白四人之间的关系。 但陆涧不是寻常的男人,他下意识倒抽了半口气。 那上面的岂敢称作艳福?再说那是他这种人能消受的吗!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下,让掌柜的眉头挑了挑,脸上的讪笑都不由的收了两分,沉默着用自己那不怎么样的字体,将几个名字抄录了上去。 抬起头,她说道。 “四间房,住宿的话,一间房一日一贯钱,附赠两壶热水,茶水饭食另算,押金当收你十二贯的,不过,我见小哥儿倒是正派,不像那些个粗鄙的人,便先收你十贯钱!” 虽然严青竹的女装,让掌柜的也不由惊艳,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定位,也了解男人的脾性。 这个陆池和上面那几位一看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不是他不喜欢这几款的,就是人家看不上他。 不管是哪一种,显见着守着宝山,却是没有得手,掌柜的虽然自觉比不得严青竹的相貌,但男人女人那点的事,却也不完全看相貌。 因此,她还户籍的动作间,手指便若有似无的从陆涧的手背上略过。 那手法之熟练,显然不是生手。 陆涧虽然算不得什么流连花丛的纨绔,但这些年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识,被这么一撩拨,心脏当即漏跳两拍,在一抬头,视线正好对上了掌柜的那无所顾忌的魅惑眼神。 她丰腴的身体拄在柜台上面,柔软又放松,见陆涧正好看来,她当即将自己保养得宜的手指伸到了陆涧眼前。 “小哥儿,你不会连十贯都没有!” 说话之间,她嘴角勾起了笑意,视线在陆涧身上流转。 这哪是怕陆涧没钱的样子! 分明就是巴不得陆涧没钱,然后用其它方式解决住宿的问题。 陆涧被这眼神看的后腰一紧,赶紧从怀中摸出了十贯的银票,放在了掌柜的手上。 看着掌柜的手指轻轻捻起了那张银票,歪着头对着灯查验着真伪,陆涧的心这才平静了些许。 平心而论,十贯钱可不是小数目,但这钱并不是陆涧出的,因此心中也没有多大的波澜。 要肉疼也得是严青栀肉疼啊,跟他陆涧有什么关系。 不过想到了肉疼,陆涧的神色便恢复了许多。 往常不管什么时候,严青栀那个吝啬鬼,只要多花一文都心疼的够呛,可像今天这样,价格直接翻了五六倍的,她却没有一点反应,着实是令人怀疑。 陆涧虽然跟着几人一起出门,但理论上来讲,他其实是被要挟而来的,虽然看起来被委以重任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被排挤在三人小团体之外的。 按理说他这情况,很可能会给几人拖后腿才是,但那三位也不知道是没想到这一点,还是压根不在乎,就这么听之任之不算,还常常把他推出去顶事。 陆涧不是傻子,不然也不能在书院之中拥有那样的地位,但饶是如此,他也看不懂几人这一番操作的意义何在。 思绪一飘远,刚才升起的那点旖旎之心便全都消退,等到冷静下来再去看掌柜的,只觉得这么近看去,对方眼角的眼纹有些深,嘴角的位置也有些青须浮动。 不得不说,严青栀虽然脾气不好,但确实提高了陆涧的审美水平。 收拾好了心情,陆涧将那几份假的户籍淡定的收好,转身就上楼去了。 掌柜嘴角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陆涧回到二楼,正见到名叫狗子的小二动作麻利的拎上来一桶热水,走到了严青栀房间门口。 衣裳半湿的严青栀不等对方敲门便已经拉开了房门,小二喜气洋洋的说道:“客官,热水来喽!” 严青栀侧身让他进去后,转头看向了陆涧的方向,眼皮撩了撩。 “陆师兄回来啦!” 陆涧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原本想把户籍还给严青栀的,但有外人在,好像也不方便,就这么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上楼去了! 看着他没有好心情,严青栀心情就好了! 她当然不是为了历练陆涧才总是把他推出去。 而是因为三人都清楚的知道那户籍是假的,但只有陆涧自己不知道。 以他的见识,当然以为这户籍是严青栀花钱找人办的,所以用起来的时候才真叫半点痕迹不露。 严青栀目送他离开,也没什么反应,转身回了房间之中。 这房间不大,但东西齐全,进门是个小客厅,绕过隔断则是卧室,在卧室的里面,则隔出了净室。 狗子正在净室里头给严青栀刷浴桶。 浴桶被推倒在一边,狗子撅在那拿着毛刷卖力的干活,严青栀倚着隔断看着他。 见他动作麻利,干活也细致,便不禁好奇起来。 “嘿,小二哥,这客栈这么大,我怎的没瞧见其它的伙计呢?” 狗子听见动静,转身从浴桶里探出头来,用灰布的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小的一个人可以的!小的干活很快的,也有力气!姑娘这么问,可是哪里不满意,您跟小的说,咱这马上改。” 他这套话倒是顺溜,显然已经说过许多遍了。 严青栀对于这种敌我未分的陌生人,倒是没有那么多同情,只是呲牙笑着。 “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是好奇而已,这么多的活,你一个人可干不完!” 第205章 露底 掌柜的笑眯眯的继续打听。 “那你们师兄也一定有过人之处,不然怎么不叫旁人跟着来呢!” 严青栀为了给陆涧招仇恨,简直是无所不用极其,听到掌柜的这样问,立马答道。 “那倒是,陆师兄是我们这一代武功最好的,师父说我陆师兄现在距离一流高手也不过一线,只是经验上还差了些许火候,倒是比我们强了不止一筹。” 掌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开口还想再说什么时,有一人从后面走进了大厅。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头发花白,穿着也不算多体面,上衣和裤子的关节上都缝着厚厚的补丁,耐磨的同时,也省衣服,补丁坏了,就拆了重新补一块,并不影响衣服用的时间。 见她过来,严青栀便转头看去。 “二姨婆,你带苏姑娘去看看衣服。” 那婆子赶紧点头哈腰,赶紧将严青栀迎向一边。 这里也没什么成衣铺子,有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倒腾来的一些旧衣服,倒是也有几套全新的,但长的也不怎么样,还算干净罢了。 严青栀挑了几套差不多的,结了账,冤大头一样花了一百四十贯。 转回去,狗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严青栀去隔壁想要叫君同月过来,但没找到人,去楼上严青竹那里倒是找到人了。 还找到了不止一个。 陆涧,君同月都在这里。 “你们在这干嘛呢?” 严青栀倒是没觉得这几个人会背着她商量什么,但还是习惯性一问。 严青竹显然已经入戏太深,即便是没有外人在场,他也沉默着没开口。 虽然这些天君同月也一直在和陆涧一同赶路,但实际上两人也不算熟,更是没有太多的话。 因此三人聚在一起,其实就是在等着严青栀找来。 陆涧看看严青竹,又看看君同月,拿起放在桌上的户籍正要交给严青栀,却被严青竹一把按住。 陆涧转头看他,严青竹也抬头看着陆涧。 四目相对,陆涧赶紧把手放开。 “我们等你呢!” 严青栀听了这话,神色淡淡的,没觉得有多荣幸。 “陆师兄,我给阿严和阿月买了两套干净衣服,我们一会儿下去洗个澡换上,你的衣服就自己解决!” 陆涧:…… 好在陆涧的包袱里还有衣服,但是明明她们也有衣服啊!为什么要买衣服呢! 陆涧这迷茫着,严青竹和君同月已经跟着下楼去了。 洗了澡换了衣服,掌柜的便使人送来了姜汤,说是淋雨之后用来驱寒的。 严青栀查验过后,确定没问题才喝了下去。 天色渐渐黑透了,大厅里已经没了人。 狗子和他曾经说过的那些婆子开始打扫卫生,椅子搬到桌子上面,扫地擦地,又把楼梯扶手全都清理了一遍。 小小的身影充满了力量,一桶水一桶水的拎出去倒掉。 严青栀在房间里盘膝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安静了下来,便站起身走到了二楼楼梯口的位置,趴在那里看他们干活。 不知道是跑堂比较外向的关系,还是跟严青栀更加投缘,狗子是这四人之中对严青栀最热情的一个。 严青栀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说着一些没意义的废话。 “你年纪这么小,就做这么累的活,家里人不惦记吗?” 狗子低头擦着地,手上动作没变,身体也依旧那样的放松,但严青栀敏锐的发现,他有一瞬间呼吸的频率变了一下。 严青栀背脊微微挺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爹早就去了,家中只剩下娘和我们一对兄妹,但我娘身体不好,做些琐事尚且困难,何况还有药钱需要负担。” “这里的活累倒是累点,但掌柜的人美心善,对待我们也和气,一个月能挣个糊口钱不说,还能剩几个铜板让我给我娘抓些吊命的药,总归是个盼头。” 他年纪虽小,但说话却老成至极,严青栀毫不怀疑这是个经历过许多的孩子。 但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有趣。 “那你妹妹年岁几何?可否能做工了?” 狗子这一条地板已经推到了头,沉默着又缓慢的推回来,推到严青栀身边的时候才开口说道。 “我妹妹身体也不好,倒是有个大户人家想要买了她去当丫鬟,但我娘不肯,如今便也只是在家里养着。” 严青栀脸上的肖蓉顿时收敛了许多,视线随着狗子移动。 “女孩子家,若是无事,还是当多读些书的,不是为了考什么功名,只是为了多懂些道理。” 狗子似乎对严青栀说的这个很感兴趣。 “读书就可以懂道理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尖锐,让严青栀的眼神都不由真诚了几分。 “读书不能懂道理,读书之后的思考才可以。看的书多了,就会有更多的思考方向,有了方向就有了选择。懂道理就是为了让自己沉下心来做更多的选择。” 狗子看着严青栀的眼神中满是迷茫,这一次的话题确实更深入了一些,他有些听不大懂。 但又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他干活的动作没有停,努力的将严青栀刚才说的这句话记下来,准备等以后有时间在细细思量。 严青栀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针对这些更深入的说下去。 她暂时没有兴趣做别人的人生导师,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上。 “对了,你在这里做了几年了?我见你干活麻利,好像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啊!” 狗子还在砸着刚才的话,听到严青栀的问话后,还迟疑了一下,严青栀又问了一遍,他才回答。 “哦哦,有四个月了!” 严青栀一算,这是过年的时候来的呀! 这个时间,有些敏感啊…… 似乎发现严青栀探究的眼神,狗子擦地的速度更快了。 不知为何,严青栀表现出来的明明就像是一个傻大姐一样,可在他与严青栀独处的过程中,他总感觉自己后背一阵阵发凉。 “四个月的时间确实不短了!” 严青栀感慨之后,又补了一句。 “时间啊!一晃就过去了!有些事啊,越是隐瞒,就越容易被时间拆穿!” 第207章 算计 看着老六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三人都沉默了一下。 不过等到脚步声走远,那两个男人才开口询问。 “这件事拖到明天也不好说!咱们到底吞了老六的货……” “花姐,这事你可得尽快解决,如果有人问起,老大那头也不会放过咱们的!” 两人说完,都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都带着淡淡的担忧。 掌柜的眉头也微微蹙起,但她还是轻勾嘴角,淡定的安慰两人。 “放心!今天之前,我还没有这个把握,但今天之后,我倒是有了十足的信心。” 听她这样说来,另两人眼中光芒闪动,不自觉的便把身体前倾。 “这……可是有了什么办法!?” 掌柜的勾起唇角,身体缓慢的歪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面。 看着面前目光灼灼的两人,她伸出手指,向着他们的方向勾了勾。 这小小的手指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凌空便操控着那两位的身体缓慢站起,又飘飘忽忽的向着那手指的方向飘去,最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那手指前面,甚至连自己现在正在用着什么样不舒服的姿势挺管不上了,只是无限的凑近自己的脑袋。 掌柜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仍然被那两人清晰的听到。 两人的眼中光芒越来越盛,到了最后,隐隐还透出了些许惋惜,不过这惋惜很快消散,转而变成了另一种狂热,狂热的连眼睛都红了。 外面的雨慢慢小了些许,风声也渐渐消散,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窗户的声音。 夜愈发深了,转眼间子时已至。 严青栀盘膝坐在床上,突然,她的眼睛陡然睁开,与此同时,她赶紧翻动了一下空间之中与严青竹越好的暗号。 跟着她没有翻身而起,而是一个翻身躺回了床上。 很快,门口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出现,严青栀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枚小药丸含住,跟着便闭上眼睛,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淡淡的烟雾飘进了房间里面,不过这种点燃的香到底没有吹的那种迷药扩散的快,好一会儿过去,严青栀才闻到了淡淡的味道。 门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声音,似乎有些着急了,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严青栀听的不算太清楚,不过大致在说什么也能够猜到。 没一会儿,门栓就被人刮动了起来。 他们似乎对自己的迷药很有信心,开门的声音简直毫不避讳,要不是客栈以后还要做生意,说不得他们就直接破门而入了。 不止是这两人如此,就是不远处君同月房间开门的人,也是如此。 只是可惜,他们准备的到底太仓促了。 严青栀还在这边装死呢,三楼那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嚷声,甚至紧跟着还有打斗声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客栈的人呢?” 陆涧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栈里传出了老远,听的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么大个客栈,接待的只有一个掌柜和一个跑堂伙计,还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这合理吗? 别说外面有没有土匪上门什么的,就是来两个闹事的地皮流氓,也不好应对! 可这种情况就如此真实的存在着,甚至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这说明什么。 首先,说明这里住宿的客人不多。 其次,说明不会有人在这里闹事。 从这两点往下推,都不用费脑子,就已经明白这个客栈是个什么地方了! 或者说客栈只是方便他们打家劫舍和货物中转的。 就像严青栀,看到那些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些衣服的大致来处了! 只有陆涧这种傻白甜,还傻傻的以为自己只是住了个客栈。 陆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住在他隔壁的严青竹,严青竹很是精神,半点都没有被迷烟影响的架势。 拎着长剑已经从房间之中出来。 “陆师兄,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点,还没蜕变成男子声线的声音,并没有让别人第一时间发现破绽。 陆涧身手也就那么回事,这阵子已经要撑不住了,转头便叫严青竹。 “快来帮忙!这是家黑店!” 严青竹听了这话,嘴角无奈的抿了抿。 “师兄你坚持住,我去叫我姐!” 陆涧不知道严青竹武功怎么样,但他印象之中肯定是在他之上的,就这样的身手都要逃跑,陆涧不禁更加恐惧了! “先帮帮我……啊……” 陆涧被一个壮汉一脚踹在墙上,踹的他直抽冷气。 而就在这空档,严青竹已经翻身跳下了扶手,直接冲到了二楼的地方。 二楼也有几个人埋伏在这里,其中严青栀的门已经打开了,但君同月那边似乎是不太重视,也不着急的关系,还没有拉开。 严青竹冲到那门跟前,先是一剑将门口的人掀飞,紧跟着飞起一脚,就把君同月的房门踹开。 君同月一脸警惕的站在门口,门一打开一柄利剑直刺而来,严青竹手中的长剑并未出鞘,鲜红的剑穗在暗淡的光线之中划出一道弧线。 严青竹不过轻轻一带,君同月的剑便已经偏移了方向。 “是我,快跟我走!” 严青竹有些严肃的开口,听到他的声音,君同月怦怦乱跳的心脏终于重新回归到了一个稳定的阈值。 “好!” 君同月没有多余的废话,只一个好字便代表了所有。 两人冲出了房间,走廊里的人就在这空档,突然增加了七八个。 严青竹刚一出来,就听见严青栀那边也有打斗声传来。 严青栀咿咿呀呀的瞎几把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不止没有解决来人,还让自己稳定的落入了下风。 严青竹顿时演技狂飙,尖叫着便朝严青栀门口的位置冲了过来,君同月见此,一把拉住了对方。 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表情冷淡极了的开口说道。 “来不及了,咱们先走,再带人来救青姐姐!” 严青竹一脸悲愤,挣扎着还要向这边扑来。 “不行!要走你走!我要救我姐姐!” 第208章 被抓 君同月无语的很,一把扯住严青竹,转身就向着楼下跑去,严青竹还想表演个痛哭流涕难舍难离的,但奈何最近的演技都用在装风淡云轻上了,这种爆发桥段演起来,还真没有以前那么流畅了。 不过,好在更深露重,客栈里的灯光也不够亮,严青竹这段尬演也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对。 楼下也有八九个人等候着,可能也是怕事情发生变故。 君同月冲下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听到动静向着楼梯的方向围了过来。 严青竹如同一块翩然飞舞的手帕,被君同月紧紧攥着。 看着来人,君同月没有半点退缩。 她一手紧紧攥着严青竹,另一手手指用力,将长剑的剑鞘瞬间弹开。 白森森的长剑反射着淡黄色的灯火,那光洁平滑的剑身宛若一面镜子,把她的眼睛映衬的分外明亮。 不过,她气势虽强,对手却也不弱。 那些人显然都是见过血的,面对君同月飙升的气势,竟然半分不惧,直冲着便到了她们的面前。 严青竹有些慌张的样子,但君同月却是手挽剑花,一阵细碎的光芒闪过,那些站在楼梯口的人们,不得不避其锋芒。 楼梯位置太窄了,虽然适合堵人,但一旦对方足够强势,就无法施展人海战术了。 君同月这一剑,对自己的基本功毫无遮掩,让靠前的几人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大家都不是新手,基本的战斗素养总是有的,又不是死士,谁也不着急去死。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君同月飞快带着严青竹进入了一楼大厅。 而身后,严青栀已经被一条绳索缠住了双手。 严青栀没有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这情况下,因为不配合挨揍就有点不值了。 比如说现在就在挨揍的陆涧。 陆涧被人按在栏杆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严青栀挣扎几下就被抓住。 而他身边,一个壮汉浑然不在意他的迷茫震惊,扯着他衣领,就是一拳怼在了肚子上面,差点把陆涧今晚上吃的饭菜打出来。 陆涧挨了揍,并没有半点认怂的迹象,甚至还一跳脚,挥舞着胳膊就给了那人一拳。 不过,也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苦修,这人比陆涧抗揍多了,陆涧的小拳头震得发麻,但对方也只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而已。 “臭小子!还敢还手!来,哥几个儿,别留手,让他好好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他们根本不在意事情的起因,反正就是谁挨了揍谁不愿意。 被陆涧打了的人一把掐住陆涧的脖子就想要把他提起来,陆涧满脸通红,双手紧扣住对方手腕,两腿抬起,一记兔子蹬鹰,当场就把自己从楼梯上送了下去。 陆涧两手紧紧掐着对方手腕,那人也是咆哮着趴在了栏杆上面,栏杆咯吱咯吱作响。 木质的楼梯坚固非常,但还是很难承受两个人的重量,陆涧身形不过晃荡了两下,便是‘咔嚓’一声,木质栏杆直接从接口处断掉。 陆涧身体骤然下落,但又飞快被稳定住,他仰头看去,正好就见到三个人骂骂咧咧的拽住了那个刚才打陆涧的壮汉。 陆涧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多远的地面,他用力的晃荡两下,抻的上头那人连声叫骂,这才一个用力落到了二楼的走廊里面。 二楼的人这时候刚抓住严青栀,也没来及捆的多结实,注意力便被陆涧吸引。 除了两个目标明确的人外,其他人都不自觉的冲着陆涧而去。 陆涧才稳稳的落地,胃里那恶心的感觉都没来得及压下,就见不远处的几人已经将他围了起来。 陆涧不是严青竹,也不是君同月,他的武功和一群见过血的土匪比起来很不够看,没几下就又被人给按住了。 可惜这次的几人都没再掉以轻心,陆涧无力的挣扎了几下,就被人按在地上,一根绳子干脆利落的捆住了他的双手。 而这时候,那些闲在一边的人,才开始冲下楼去追君同月和严青竹。 这时候的君同月已经爆发出了远超别人想象的韧性,带着严青竹这样一个拖油瓶,一路从楼梯口杀到了门口方向。 她的目的在于只想逼退那些人,动手的时候也是处处杀招。 但对方的目的却是想要活捉两人,因此倒是没有她这样的肆无忌惮。 有时候,看着君同月要吃亏,严青竹索性自己迎上去挡灾。 他们或许不太在意君同月的命,但对于严青竹却总是格外小心,一点风险都不想冒。 就这样,在陆涧被人按住的时候,君同月终于跑到了客栈门口。 客栈的门已经落锁,但君同月却依旧直挺挺的冲了过去,面对周遭几人的围攻,她悍然出手,一剑直接劈在了那门锁上面。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她的剑直劈在了那大锁上面。 火光四溅,锁头上直接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不过倒是还没劈开。 这时候人已经围在了她身边,君同月心里十分慌张,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没停,一下一下的往哪锁头上劈,连手里的长剑卷刃都顾不上了。 严青竹自然也明白两人当下的处境,看着蜂拥而来的人,他当即站在了君同月背后,将那面对大门砍锁的背影遮挡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店做生意的道吗?还真是别致!” 这话要是对那些有礼义廉耻的人来说,确实挺有杀伤力的。 可要说对于这些没脸没皮地痞流氓来说,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见他们似乎无路可退,几个壮汉不禁都停下了追击。 倒不是想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主要是严青竹对他们而言,实在太重要了,能不冒险的时候就要尽量不冒险。 严青竹挥舞着手里刚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拎起的一把椅子,一圈一圈的把那些不断给自己人添麻烦的苍蝇赶走。 可惜这确实没有君同月手里的长剑震慑力更强。 “快点快点快点!一会儿老大或者老六回来就糟了。” 第209章 来人 君同月听了这话,神色冷峻,一个直冲,又在一人手臂上豁出了一道口子。 那人吃痛反击,反手一刀差点把君同月手中的长剑震飞。 严青竹见此瞬间挣脱开了君同月扯住他的手,连连后退摆出了被逼退的架势。 那些人见此,瞬间不顾君同月那边,转头全都去围严青竹。 在他们看来严青竹虽然重要,但确实比君同月菜多了,抓他一定更好抓。 剩下的几人在君同月单手的情况下都抓不住,更别说没了严青竹这个拖累以后了! 君同月一脚踹在一人胸膛之上,借力而起,反手两剑直接将门上的大锁劈开。 反身一剑逼退身后追来的人,她二货不说立马将客栈的大门拉开的一道缝隙。 客栈的门板足有三米高,看着气派的很,但拉动的时候确实费劲。 君同月咬着牙,不顾身后一人扯住她的衣领,借势而动,全力将那大门拉开。 这力量太大,甚至收力不及,直挺挺的撞在身后那人身上不算,她还扯着那门板一脚一脚踩在了对方脚上,将那人撞的连连后退。 门外潮湿的空气顺着洞开的大门涌入,点点的小雨落在了君同月的手臂之上,带着点点的凉意。 君同月无暇顾及,她放手转身提膝一气呵成,身后那刚刚站稳的倒霉鬼就这样尖叫着捂着自己小腹倒了下去。 君同月看向了大厅之中,灵巧乱窜,四处扔椅子的严青竹,有些迟疑。 但就在这时候,严青竹却抬头说道。 “快跑!” 君同月眼中的犹豫瞬间消散,当即一个转头,一头扎进了外面的雨幕之中。 与此同时,四处乱窜的严青竹也踩着桌角一跃而起,一脚蹬在了朝他围过来的一个壮汉脸上。 他借着这股力,轻盈灵巧的翻身落在了包围之外,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也是紧随君同月的脚步,直冲进了雨幕之中。 楼上去抓严青栀和陆涧的人已经冲下楼来,一听说严青竹跑了,神色都有些惊慌,女掌柜和另外两个男人从一个房间里走出,看着他们这个样子都不禁有些气恼。 “花姐,老大就快要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其中一人问道。 掌柜的眉头紧皱,眼中有狠辣闪过。 “不识抬举的东西……” 掌柜的如此说道,也不知是在说谁,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她才重新开口安排。 “追!务必把人给我追回来!” 她这一声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大厅里的人瞬间就动了起来。 他们也不顾外面的风雨,拎着兵器便直接扎进了雨中。 等到他们离开,客栈里瞬间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了。 外面严青竹和君同月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 担心和什么人撞上,两人没有顺着大路走,而是找了条看着像样的山路爬了上去。 周围的环境两人不算熟悉,需要多注意的就是脚下的路。 那些人追出来的还算快,因此双方之间少了一个搜的过程,而是只剩下时时刻刻的紧追不舍。 严青竹和君同月两人也是常常爬山的,算时间内还不算勉强。 为了怕雨水太影响视线,严青竹用自己的罩衫做成了两个帽子,围在两人头上,遮挡了不少的雨水。 这周围的山上树木较少,若非是下雨,这样的地方风沙肯定会比较大,君同月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严青竹身后。 “这雨好像越来越大了呢?” 严青竹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摸了一把脸,安抚的回了一句, “放心!很快又会小的。” 这时候的雨总是一阵一阵的,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说完这话,他回身一把拉住了脚下一滑的君同月。 他的动作稳稳当当又恰到好处,让君同月刚才一颤的心,在剧烈抖动两下后,又重新落回了原处。 外面虽然还下着大雨,但严青竹掌心温热的感觉却十分真实。 将君同月拉到了自己身边,两人这才又重新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就在两人被一群人追的四处乱窜之际,客栈那边终于等来了他们一直在等的人。 一行五人骑着快马一路冲进了客栈里面,大厅里的狼藉早就被狗子和那些杂工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掌柜的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等候着,一见来人,神色顿时有些慌张,但转瞬又平静了下来。 “成哥,您来啦!” 来人身高体健,皮肤粗糙黝黑,眼中精光内藏,大胡子凌乱又浓密,看人的时候不怒自威。 他一身的短打已经湿透,却混不在意,淡定的扯下了头上的斗笠,交到了掌柜伸来的手上。 跟着,一边的狗子连忙躬身上前,捧着一条干手巾想要递到那人面前,却被那人身后的人一把拦住,亲自拿过递了上去。 狗子被排挤在一个范围之外,他低垂的眼中有莫名的情绪闪过。 “你给我传信儿说要见我一面,可是有谁找你麻烦了?” 说话间,那人一把搂住掌柜的丰腴的身躯,就把自己的胡子往人脖子上面凑。 掌柜的笑着想要将他推开,却换来那人结结实实的一口。 他紧紧咬住了掌柜的脖子,牙齿用力,半点情面都不留,掌柜的脸色巨变,但却连挣扎都不敢,只能小声的说道。 “成……成哥……叫您来是……是有个人想让让您见见……” 她的声音颤抖,思绪疯狂运转,心中的恐惧无以复加。 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男人慢慢松开了牙齿,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就这样出现在了掌柜的脖子上面。 周遭的人都安安静静的,不管是掌柜这边的人还是那人带来的人,对于这样的事情都是见怪不怪。 掌柜的被这人放开的瞬间,深深的松了口气。 手指颤抖着想要摸一摸自己火辣辣的脖子,但看着面前这男人的眼神,她到底也没敢,最后也只来得及挤出了一个笑容。 “成哥……这个人……这个,是专门为了孝敬您的,您跟我来……” 说话间她又不着痕迹的与那男人拉开了两部距离。 第210章 二对二十六 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和动作,那人抬手,若有似无的擦了擦嘴,视线之中带着浓浓的惋惜。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掌柜的准备一般。 掌柜的缩了缩身体,努力把脖子上的伤口遮挡起来,心中的忐忑越发强盛。 在她心中,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头上不远的地方才传来一声。 “嗯!带路!” 她的神情这才放松了许多,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连伤口的位置都隐隐刺痛起来。 不过,她不敢又半分表露,连忙转过身,引着人向后院的位置走去。 与他同来的几个忠心耿耿的保镖,面无表情的围在那人四周,将旁边所有的人都与自家老大隔出了一个安全距离。 狗子被人连推了两把后才跟上了掌柜的脚步。 掌柜的有些慌,但似乎知道狗子会些功夫,下意识的将他搂在身边。 狗子也没有拒绝,跟着一起走向了后院方向。 从前厅的地方出来,后院灯火通明。 这里站着的人不多,毕竟大多数人都去追严青竹了,只剩下一部分人在这里守着。 一见掌柜的将人引来,大家都跟着行礼。 他们没有经历过专门的训练,动作并不很标准,不过,却很是恭敬,都把脑袋压的低低的。 掌柜的将身后的布帘撩起,等人从那里出来,才又跑到前面去带路。 院中的回廊不算长,掌柜的几乎是屏住呼吸走过去的。 她们来回走动的声音不小,被关在柴房里的严青栀听的一清二楚。 她抬腿踹向了一边鼻青脸肿昏昏沉沉的陆涧。 陆涧被这一脚踢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赤红的双目惊恐的在昏暗的柴房中四处打量。 他嘴被堵着,发出了一阵呜呜呜的声音,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严青栀‘嘘’了好几声,都没有把他的惊恐压下去。 直到他视线把整个柴房都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翻着白眼的严青栀身上时,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呜呜呜……” 你干嘛? 严青栀摇了摇头,撞了陆涧一下,用脑袋指向了门口的方向。 陆涧顺着严青栀的视线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现,疑惑的转回头来,正想要让严青栀仔细说点什么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被人拉开。 来人不止一个,一人手里提着灯笼,身后两人都拿着刀。 见他们走进了柴房之中,严青栀害怕的向着陆涧的方向靠近。 陆涧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连严青栀都这么废的话,那这一路到底会怎么样,他都不敢想象。 正思考间,一个坚硬的东西被一双柔软的手塞进了他的手中,陆涧感知到了这样的变故不禁一愣。 但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抓住了那东西,顺便警惕的看向了那三人的方向。 严青栀与陆涧的动作比较隐蔽,那些人并没有发现异常,只当严青栀吓坏了而已。 看着这样的严青栀,他们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这姑娘长的真好看。” 其中一人下意识的说道。 站在他身边拎着灯笼的人赶紧踢了他一脚。 “莫要胡说,这可是孝敬给老大的!” 说到了这里刚才那人顿时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要说,其实跑掉的那个献给老大才对,剩下的这个,应该给咱们哥儿几个玩玩的!” 一直沉默的人走到了严青栀面前,一伸手便把严青栀从地上捞了起来。 严青栀也没有反抗,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她这时候反抗,就是给别人占便宜的机会。 见她如此配合,另外那人也咋把着嘴想要凑上来,却被提灯笼的那人一把薅住。 “你老实点!当心人告你一状。” 严青栀以后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但要是她心里不痛快,一会儿跟老大告了一状,她死不死不知道,这个随便对着老大的女人动手动脚的男人,肯定是要死的。 那人也不过就是想占点便宜罢了,一见没便宜可占,也就悻悻然的收回了手。 三人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柴房里的陆涧一般,拎着严青栀就出了房间。 严青栀将拎着她的人甩开,很是配合的跟在拎灯笼的人身后,视线紧紧的防备着那个刚才开口说话的人。 那人见严青栀这样看他,一点都不觉得难受,还有些得意的想要调笑两句,却被身边的人一巴掌拍在了后脑上面,拍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确定那人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之后,严青栀视线飞快的在后院之中扫动,将周围的环境都记了个大概后,便通过空间,给严青竹传递了下一步行动的提醒。 那头,严青竹已经将人引出了一段距离。 君同月与他就这么站在客栈不远处的一座山腰之上。 从他们的位置看去,还能还见远处客栈里的灯火。 严青竹一直注意着空间里的情况,看到严青栀的信号,他瞬间站住脚步。 君同月就在他的身边,抹去脸上的雨水,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信赖。 严青竹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对着君同月说道。 “这里一共二十六个人,咱们必须全都杀了,这是咱们现在的位置,你从这个方向过去,停在刚才我让你记住的位置上,把逃跑的人全都堵住,能用暗器的时候,尽量不要硬刚。” 严青竹湿冷的手指在君同月伸出的手上飞快的划了两条线,君同月听的连连点头。 待到严青竹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君同月那边紧紧的将刚才的感觉攥住,站起身,她半点犹豫都没有从严青竹刚才说的路绕过去了。 君同月是个非常靠谱的人,严青竹对她没有半点担忧。 而且他选择的路线也十分稳妥,没有太多的危险。 二对二十六,听起来好像听悬殊的。 但实际上,在主动埋伏和随意动用暗器的情况下,两人的实力已经足够。 大雨隔绝了许多的可能性,让那些人没有办法细致的辨别严青竹和君同月移动的声音。 不过,在严青竹有意为之之下,他们还是很快追了上来。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向着他靠近,看似毫无章法,互相之间却又有一种难掩的默契。 第211章 身份互换 严青竹看着这些人包围过来的架势,心中早就有所预知,没有了君同月在周围,面前这些,又都是死人,他已经毫无畏惧。 他站在了一个阴影处,将自己的身形完美隐匿于其中,一把手弩凭空出现,一支弩箭直接上膛。 周围的人根本没有准备,就见严青竹抬手即射,破空声穿过了雨幕,弩箭翻转之间带着雨水四溅,一声闷哼传来,靠前的一人直接被一箭穿喉。 “什么情况?” “刚才什么动静?” “有埋伏吗?” “怎么了?怎么了?” “……” 周围的人反应不一,有的人震惊疑问,有的人不明所以。 就在这愣怔的瞬间,又一支弩箭凭空射出,再有一人直接倒地。 他的身体随着弩箭的力量被带飞出两步,直接摔在了身后一人的脚边。 “二栓!是二栓!” 那人看着同伴摔在脚边,伸手便要去扶,但严青竹这一箭准的可怕,又是洞穿喉咙的一箭。 他扶不扶的,这人都已经死定了。 那人的身体还惯性的抽搐着,嘴巴开合想要说些什么,奈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周围有埋伏?” “大家注意……” 雨水将那两人的血迹冲开,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就充斥了周遭的空间。 这些人要说刚才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现在却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是那个小丫头!她身上有暗器!” 严青竹和君同月出来的时候,都只带了长剑,这是他们亲眼看见的,因此,他们到了现在也不能相信对方身上有弩。 “她们身上的暗器肯定不多,大家分散开隐蔽,向着那个方向包围。” “对对对!她们这时候不跑,一定是跑不动了,只要靠近,咱们就一定能抓住她们!” “不要被暗器拖住时间,给她们跑掉的机会,想想花姨说的那五千贯!” 五千贯三个字的威力十分惊人,刚才还因为暗器畏畏缩缩的人们,全都在这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严青竹的第三支弩箭已经上膛,但听着那边两人的发言,他只安安静静的等着,并没有动手。 这时候杀人不过是让他们心生恐惧四处奔逃罢了,对于严青竹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 二十六个人去掉两个,还有二十四个。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二十四人一哄而散,严青竹想把他们全都抓回来,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但严青栀那头,还在抢时间,他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如此,还不如示敌以弱,让他们一拥而上,来的痛快! 那两人的动员很快就结束了。 一群人的脚步开始散乱的移动了起来。 有些人从后面绕过来,有些人转到了旁边的方向,有人直冲而来…… 不过也有些聪明人,这时候却开始缓慢的后退,想要从眼下的场面之中撤出。 看着那些火光靠近,严青竹的手弩抬起,开始瞄向了那些暗处。 他没有严青栀的天赋,声音一乱,他就分不清了,如此,他就只能把信任全都交给感知,从之前的印象和周遭的动静,环境等等……来分辨像自己靠近的人是哪一个,在于脑海之中人物的形象相对应,以此来判断自己这一箭的高度。 第三箭,第四箭…… 连续五箭之后,严青竹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剩下的十几人绕后的绕后,逃跑的逃跑去了! 要说那些逃跑的人也是厉害,这种情况之下,根本没有提醒同伴的打算,只顾着自己一个人离开。 好在这样的人不多,落在君同月那里,也好不到哪去。 君同月知道自己的水平,也在刚才的战斗之中大致了解了这些人的实力。 要说单打独斗,能打过君同月的还真没几个,不过要说耍流氓玩下三滥的招数,君同月输人家十条街不止。 她也没有勉强自己当一个光明磊落正直阳光的好人,严青竹告诉她用暗器,那她就没有半点犹豫的拿出了暗器。 严青栀这人没事就爱琢磨这些东西,大面上来说,三人身上都是带着暗器的。 不过严青栀和严青竹一般都藏在空间里,君同月这种不知道空间为何物的人,就要把暗器带在身上了。 为了方便携带,严青栀给君同月的是一个带着机关的手环。 手环可以拆成两截,一截是个短小到极致的刀锋,是用来割绳子破除束缚用的,另一截里面则是藏了个机关,里面放着大大小小几十根银针,平时放在手环里的时候,都是微微弯曲的。 不过等手环上的机关打开,里面的针就会恢复一部分原样。 这些针因为弧度不同,射出去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因此像是雨天这种环境,用这样的暗器,才没有多大的影响。 瞄不准也没关系,我可以把你射成筛子啊…… 君同月按照严青竹的交代,停在了某一个大差不差的位置上面。 她站在雨中,静静的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没一会儿,就有三人陆续朝着这边退了过来。 他们三人虽然不是一起退过来的,但毕竟战略眼光完全相同,不禁就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再加上大家原本就是熟人,在一起商量一下回去被人问起时搪塞的话,也是正常。 “回去以后,咱们就这么交代……” “不过这样,要是有人说漏了怎么办?” “放心,掌柜的可是我亲姑姑,这件事有我兜着呢!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抓不住她们俩,就是不想成了别人的垫脚石罢了!” “对对对!王四哥说什么都对!” “……” 君同月对于他们说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向来严青竹没有交代,那就是这几人确实不重要罢了。 等到三人进入了暗器的范围之中,君同月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扣开了机关。 漫天的银针无声的射出,纤细的针被雨冲的七零八落,不过,还是有一些扎进了对面三人的身体。 银针上涂了麻药,刚一射中目标,便有一人直接哎呦哎呦的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人也是神色巨变,其中一人更是控制不住的高喊了一声:“有埋伏!” 听声音,似乎正是那个掌柜的外甥…… 第213章 控制 这种没有见识的表情并没有取悦严青栀。 她甚至还有些烦。 虽然早就回掌柜的行动目的有所猜测,但见到了这样的情况,还是为掌柜的狭隘的思维感到无语。 那男人呆愣愣的站了起来,从一边人手里抢过了油灯,快步走到了严青栀面前。 他的身量很高,严青栀原本就算是高挑了,但仍然只到他的胸口位置。 油灯被凑近到了严青栀的面前,火光晃得她有些不适。 “看就看,你把灯拿远点!” 走到了这一步,严青栀可没有惯着他的打算。 男人被她这话说的一愣,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了。 “你的胆子倒是大!” 说着,那人抬起手就要捏住严青栀的脸,却被严青栀一甩头躲开了。 “说话可以,但我劝你别动手动脚的!” 少女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在火光的映衬之下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烟云。 挺翘的鼻子在脸上形成了一片光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越发鲜活。 这个世道怜香惜玉的人可没有多少,大部分的人都觉得真正的玉只有打磨成自己喜欢的形状才更适合。 至于这个形状好不好看,有没有价值,会不会糟践了玉质本身,那关他们什么事! “怎么?威胁我啊?” 男人说着话,就把他那一脸的大胡子凑近了严青栀。 严青栀见此,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男人也跟着勾起嘴角,正要在凑近一些,严青栀抬起头,看着那人。 “呸!” 她这一下猝不及防,让对方连躲都来不及。 这人已经很多年没被人如此对待了,看在严青栀长的好看的份儿上,竟然难得的没有用暴力解决问题。 他缓慢将脸上的口水擦去,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充满了捕食者掠夺食物的凶残。 “呵!挺有意思的!” 严青栀眯了眯眼睛,微微一笑,淡淡的回了他一句。 “你也挺有意思的!但我不太喜欢。” 少女的声音清亮干脆,没有丝毫的畏惧,这话说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狗子,都情不自禁的为她捏了把汗。 不过,他的担忧倒是多余,那大胡子听了这话,不止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就喜欢那些不喜欢我的人!来呀!把她给爷扒了,爷看看她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 押着严青栀过来的人十分敬业,老大一发话,他们便连忙行动了起来。 抬手就探向了严青栀的袖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严青栀手腕一抖,一把匕首直接将锁住她手腕的绳索割断,她一手握着绳子,一手握着匕首,用力一扯,那绳子便如同一条长蛇,瞬间甩飞开来。 这一切的发展不过瞬间,站在她身边的两人根本无法躲避,直接被这绳子抽翻在地。 严青栀快步直追,但那大胡子这么多年混下来也不是吃素的,一见变故突起,疯狂后退,想要拉开和严青栀的距离。 这一追一赶之间,周遭的人已经反应过来。 “快保护大哥!” “保护老大!” 几声之后,那小塌后面的几人直接飞身而起,都举着长刀长剑向着严青栀这边冲了过来。 严青栀倒是不怕他们,但这次的事情却与以前不同,他们做了这么多,需要的就是一个知道很多事情的活口。 从这个角度出发,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还带着绳结的绳子在她头顶盘旋成了一个圆,两圈之后,强大的惯性便直冲那大胡子而去。 那男人虽然后退,但到底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眼见着绳结飞来,他不躲不避,伸手便将那绳子扯住。 他眼睛微眯,看着严青栀的视线里带着一抹怒意。 他肌肉虬结的小臂稳如磐石,砂锅大的拳头紧紧的拉扯住绳结,脚步错开,一个弓步站定。 严青栀看向他的眼睛,气势没有泄露半分,只等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那大胡子后背的肌肉线条瞬间紧绷,两手同时用力,扯着绳子便将轻盈的严青栀直接拉向了自己的方向。 如此,也正是顺了严青栀的意。 她不止没有抵抗,甚至一个弹跳,借势而起,在那大胡子的跟班没有赶过来之前,直接冲向了那大胡子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因这一跳落在了同样的水平线上。 那大胡子看着面前少女眉如远山,眼若秋水,不管刚才心中升起了多强烈的念头,都在这一刹那消减了半截。 但就在他心神恍惚的时刻,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突然袭上心头。 这是多年刀尖行走的无数经验铸造出来的感知,半点也容不得他不信。 思维在这一刹那飞快运转。 他的身后是那女掌柜和他的几位亲信。 女掌柜的什么情况不好说,但他的亲信是陪他多次出生入死的,绝对可信之人。 他只在刹那间便断定这种危险的感觉,绝对来自于面前。 可要说面前那个艳若桃李的少女是个能给他如此强烈危险感觉的人,他又有些不信…… 不过,这种疑惑只在转瞬,严青栀落在他身前的瞬间,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他仓促之间,只来及得举起匕首。 铛的一声。 他手中的匕首直接被削成了两截。 严青栀横刺而出,匕首瞬间点在了那大胡子的颈间。 一滴冷汗滑落。 严青栀淡淡的开口说道。 “全都后退,不然我立马杀了他!” 大胡子静静的看着她,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刚才还使他沉醉的美貌,这一刻全都变成了红粉骷髅。 “你要干什么?是谁派你来的?” 大胡子冷静下来以后,便开始琢磨着严青栀的意图。 对方有这样的神兵利器,若是一开始就显露,一定不会被他的人抓到。 可现在不止被抓到了还送到了他的面前,如果只是为了杀他,那他现在一定是个死人了。 但他还活着…… 这只能证明他活着的作用更大。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他手下出了叛徒吗? 是谁呢? 掌柜的可能性最大,她最近私吞了他不少的东西,他这次来也正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 第217章 询问 陆涧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作为每次都被当成麻痹敌人工具人,他除了挨揍,也就只有在登记时才能成为这个团队里的一员了。 眼见着严青栀和大胡子离开,严青竹和君同月留下来处理这些人。 他和狗子好像突然就变得多余了起来。 狗子沉默着,脸色明灭未定。 看着跟严青栀一起离开的人,眼中的恨意毫不遮掩。 看着两个随意就能决定他生死的人这样离开,他只微微迟疑便立马跑了出去,他不可能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陆涧看了看离开的狗子,又看了看已经走向了角落的严青竹,视线转了一圈后便觉得还是严青竹身边更稳妥一点。 但他刚要凑过去,君同月便转过头来。 她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挂上了客套的笑意。 虽然只是十几岁的少女,但这一回眸之间,也有细腻的风情一闪而过,让陆涧的心突然加速跳了两拍。 “陆师兄,你伤的比较重,不如回去上点药,好好休息一下!” 陆涧张了张嘴,想说睡觉的事情他其实没有那么着急,主要是也想捞点好处…… 但君同月的动作,却比他那些言语出口的速度更快,两步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推着他就把他送了出去。 两人力气虽然不对等,但君同月武功更胜一筹,陆涧挣扎了两下,根本就没有挣开,最后只得悻悻然的被推出来门外。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陆涧站在回廊里面,不禁打了个哆嗦。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心中突然有些失落。 其实,他是可以跑的! 这些天跟严家姐弟吃住都在一起,对于这三人的脾气,他多少有些了解。 他大约有种感觉,他就是跑了,只要不把孙玄的事情说出去,也未必会有什么问题的。 反正总好过现在这样风餐露宿,又经常挨揍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但他却还是一路跟了上来。 除了那点若有似无,还经常消失的正义感,他其实也想要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热血故事。 十几岁的少年,谁还没有点中二的想法呢! 什么帮派,江湖,宗门,邪魔外道…… 想想就觉得刺激。 要是这个过程中,再遇上个厉害的师傅,美艳的侠女什么的,那就更刺激了! 不过,几人出发已经这么久了,想象中那些故事都没有出现,最多就是遇上几个挑事的小混混,只要严青栀一出手,那就只有对方赔钱才能了事了! 陆涧深深的叹了口气,恍惚之中,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大约就是孤独和寂寞…… 他心里正惆怅着,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面突然便传来了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 陆涧吓了一跳,当即把自己缩在了一根柱子之后,借着远处的一点灯火看去。 只见那人正是刚才跑走的狗子。 陆涧心下稍安,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们四个,也就狗子还能自由活动了,因此对方出现在院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足为奇。 他叹了口气,看来,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无事可做。 迟疑了片刻,他就悻悻然的转到隔壁的一个房间睡觉去了。 至于为什么没回自己以前的房间,主要还是怕耽误严青栀的大事,被人报复。 他已经不是书院里处处和严青栀做对的陆涧了,那个陆涧早就跟着孙玄一起死在一块了! 陆涧半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如此,也根本没有发现,狗子的后腰上面,其实别了一把锋利的柴刀。 那把柴刀他已经磨了三个多月,锋利的砍鱼头也不过只需要一刀而已。 而他所去的,正是严青栀和大胡子所在的方向。 大厅之中的凌乱早就不见了,灯火通明的做好了迎接某人的准备。 不过,只有两人进来,倒是显得空旷许多。 严青栀率先坐到最中间的一桌后,伸手示意大胡子坐到她对面去。 对方自然没有拒绝。 这里的桌子不大不小,两人对坐以后也还有一点距离感。 坐定以后大胡子伸手拿起桌子中间摆放的茶碗就要给严青栀倒茶。 只是他的指尖都要碰到茶壶的时候,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突然就出现在了他手指和茶壶之间。 “这一杯茶应当是我敬你比较合适,虽然我用了一些手段才和你见了面,但说实话,我本身其实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大胡子抬眼看着严青栀,而对方并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回馈,而是手指翻动,那匕首瞬间便消失在了大胡子的眼前,同时,严青栀白皙纤长的手指已经将那茶壶拎了起来。 大胡子见此,很有眼力见的从托盘里翻过来一个杯子,于此同时,茶水便稳稳落入了茶杯之中,准确无误,没有半点外溢出来。 等到大胡子收回了手,严青栀才从茶盘里又拿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苏姑娘这么说,方某倒是有了些底气,太多的话,某也不问,只是看姑娘有什么用的上的。” 严青栀手里的茶壶放回了茶盘之中,她将茶水举起闻了闻。 那茶淡的跟白水一样。 严青栀没有喝,便放了下来,看着对方也没有卖关子。 “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消息想要跟你打听打听。” 大胡子一听是打听消息,神情没有半点放松,竟然更加警惕了起来。 虽然他面上不显,呼吸频率也没有变化,但严青栀还是敏锐的发现他全身的肌肉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紧张。 “姑娘但问便是,某定然是知无不言。” 他话说的冠冕堂皇,一点为难都不见。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们师兄妹四人,此行的目标便是去南荒投亲的。” “对于那边的情况便也想要了解了解。” “若是能有个懂行的熟人讲解一二,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听了是南荒的事情,大胡子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一点点,不过,却依然没有像刚才那样气定神闲。 “这南荒的情况可是比较复杂,不知道苏姑娘想要了解哪一方面的?” 严青栀不止用眼睛仔细观察大胡子的反应,还将自己的感知全都调度了起来,想要从中分辨出更多的细节。 “说不得以后我们师兄妹要生活在其中,对于那边的消息,自然是多多益善。” 第218章 应对 所谓的南荒,其实就是鸲山郡,但那里山峦叠嶂瘴气丛生,人迹罕至,被称为南荒。 其实大赵还有一个北荒,是在漠州以北的沙漠之上,那里一年之中有七八个月被积雪覆盖,更是荒无人烟。 据说也有暴徒逃到那里去的,但后来都是尸骨无存,北荒的名气就慢慢不被人提起了。 反倒是南荒,因为比邻云海洲,又是物产丰富,而名气渐胜。 严青栀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是南荒,只是想要通过南荒引出入海川的事情而已。 大胡子也确实没有多想,听了严青栀这话,又放松了一点。 看出严青栀没有逼问的打算,他也配合的讲起了南荒的事情。 这里虽然和南荒还有一段距离,但因为一些业务往来,让他对于南荒的情况倒是还了解。 虽然这些了解十分有限,但总是比严青栀两眼一抹黑的知道的多。 “南荒分为鸲山北境和鸲山南境,南境临海,主要以海商居多。那边的势力比较复杂,方某这种小人物,了解的自然是不多的。” “倒是北境这头,我还知道一些。” “北境这边瘴气丛生,也是因此,滋养出了许多的毒虫蛇蚁。” “以这些毒虫蛇蚁为根基,北境的势力中,绝大多数都是以医毒暗器为主的门派,其中最神秘的应该就是巫蛊之术。” “其中巫族掌握的主要是诅咒一类的力量,而蛊族掌控的就是毒蛊一类的。” “其中分作多少派系和部落我是不知道的,只是大约知道,巫族的主脉已经改姓了乌,是乌云的乌。” “而蛊族的主脉也改姓了古,上古的古。” “听说他们挺神秘的,都在什么秘境里面,很少有外人能够见到。” “我这也就是听说过一些罢了。” “……” 大胡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但其实说的都是一些假大空的东西,严青栀根本就用不上,但也说不出什么错处。 严青栀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开始询问。 “那与咱们这边接触较多的门派都有什么?” “平日里他们需要在这边采购什么东西?” “生活习惯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的信仰吗?” “有通过的商队吗?” “……” 严青栀问的问题都卡在了大胡子想回答和不想回答的边缘。 说了! 好像没什么影响。 但又不是那么回事。 不说…… 他看了看严青栀手里消失了有出现,出现了又消失的匕首,总觉得不说也不合适。 而且随着严青栀越问越深,他需要思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有些事不方便被人知道,他就撒了谎,但紧跟着严青栀问了个问题,就把他刚才的问题暴露了出来…… 他要是不想露馅就只能继续撒谎,但又不能撒的太远,其中的分寸,让他这个一共也没去过两次南荒的人,应对的非常困难。 没一会儿,他就越说越远了起来。 而严青栀也是在等他说的远些。 “你刚才说,从入海川那边进入南荒似乎更为稳妥,怎么?是那边没有瘴气吗?” 大胡子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的指向,开口便解释。 “入海川那头进入南荒的山脉地势平缓一些,而且那里位于一个中转地带,不管是云海洲,南荒,亦或是腹地想要交换一些什么都会路过那里,因此,也有许多的南荒的向导在那停留,也更方便找到合适的人带路。” 严青栀长长的“噢……”了一声,算是明白了情况,跟着又继续追问。 “那边的向导多,但问题也比较多!要是找不到信得过的人,说不定还会遇上什么杀人夺宝的人,可能比直接去南荒更加危险!” “而且,路途上来看,这么走也更近一些!” “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们这边有商队过去吗!我出些钱,随他们一路过去,借他们的人脉一用如何!?” 大胡子听了这话,比较慌张,这些路线哪里就是能让人随便知道的! “恐怕不妥,这头虽然看起来虽然近,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稳妥。” 严青栀静静的听着他瞎编。 “南荒那边瘴气比较大,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这么横冲直撞的,最好还是从入海川那头走,那边虽然也有些人不讲道义,但大部分人还是很靠谱的。” “而且,那头的门派虽然看似驳杂,但实际上都是明家的天下,明氏的人虽然在外面的人听来没什么底线,但他们做的那些买卖最讲究信誉,因此,对大本营的经营也最是上心。” “……” 他说这些,严青栀当然是不信的。 不过,说到了明家,却让她有些感兴趣了。 “说实话,我其实倒是不放心明家的,在我看来,那些没有底线的人,什么时候都没有底线,再说,那头可是有事要发生了,我们这等人自然是要避开些的。” 严青栀假装无意的抛出了问题,那头的大胡子着急甩脱她,听到这样的说法,便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美化了一番,就说了出来。 “入海川虽然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其实没有那么容易正好遇到什么事情的。而且,你说的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 “这种事情,并不是常有,时间也不长,你从这里出发,旅途上稍加耽搁,那边的事就已经结束了!” 严青栀:结束了我还跟你扯什么淡! “怎么?我听你的口气,似乎不太想让我从这边走啊!是我麻烦到您了?” 严青栀以退为进,势要从对方这里压榨出更多的消息。 大胡子被严青栀说的一慌,但马上又换了一个态度。 他之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觉得能培养出严青栀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 他背后的人暂时不宜暴露,而且他们所行所做也牵扯甚广,这时候不便于节外生枝。 最好的办法,还是在保住自己性命和秘密的前提下,尽快把严青栀送走才是正理。 为此就是花些钱也是值得。 不过,严青栀如果一直这么不配合,他也不介意想一些别的手段。 比如说,以找一个熟人送他们去南荒的名义,直接在半路把人弄死。[space] 第220章 惹怒 她的动作太快,大胡子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低头看去,鲜血渐渐的殷出,痛感才猛然袭来。 “啊……” 大胡子的尖叫声对严青栀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对方反手要去拔她的匕首时,被她精准的一巴掌拍开。 “苏……苏青!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严青栀冷冷的开口。 “不是说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吗?既然你这么想守住自己的秘密,我就帮你一把怎么样!” 大胡子看着严青栀眼中的阴鸷,他还想要死命扛着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身后,狗子已经挥着菜刀砍来。 大胡子无法在于严青栀僵持,他反手就要扣住狗子的手腕,想要先控制住一个再说。 狗子见他抓来,菜刀在半空中翻搅,大胡子一时间没能控制住。 不过,大胡子到底身经百战,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也只是个小场面。 他整个身体后仰,直接仰躺在了桌面之上。 跟着身体翻转,瞬间背对了严青栀,躲过这一菜刀横斩的同时抬脚便踹向了前方的狗子。 他的动作不算快,但刚猛非常,气势雄浑,两人之间距离又近,狗子被他这一脚踢了个结结实实。 孩子纤弱的身体被这一脚直接踹出老远,撞翻了一套桌椅之后,才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菜刀也摔飞到了远处。 狗子捂着被踹痛的肚子,忍着疼痛从地上往起爬。 见他一时半刻没有战斗力,大胡子转头看向严青栀,但见对方没有反应,才又转回头对着狗子来了一句。 “老子就是死,也不是你这种杂鱼能动的了的!” 说完,他手指在腰间一抹,一个拇指般纤细的竹筒便已经出现。 这东西看似是要对付狗子,但他行动之时故意遮蔽严青栀这头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目的。 严青栀眼睑低垂,看向了桌子隐藏的下方,虽然没有听见对方有什么动作,但她必须要做出一个合理的应对。 匕首瞬间拔出,汩汩的鲜血狂飙。 大胡子一声闷哼,但他怕严青栀突然暴起杀人,整个身体瞬间后退,于此同时,之前被他捏在手中的竹筒底部直接被他按动。 那竹筒正对着严青栀的方向,纤细的机关口瞬间打开。 一条绿色的药蛇从竹筒之中骤然弹出。 药蛇的本能让它可以不需要瞄准,反正不咬住一个目标,它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种东西,严青栀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每次见到,总是会有新的感触。 看着那瞬间便到了眼前的药蛇,严青栀手腕翻转。 匕首刷刷刷刷的响过,白森森的刀身反射着暖融融的烛光,在大胡子的脸上闪过。 动作快的让他根本就没有看清。 只不过,等到严青栀动作停下来,那药蛇的脑袋都成了完全拼不回去的碎块了。 大胡子有些愣怔,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轻松又这么快的动作。 这样的人想要杀他,简直太容易了! 在见到严青栀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头一次恐惧到了这种无以复加的状态。 就在刚才,他都还觉得自己有一拼之力的! 他身后不远处的狗子在这会功夫再度站起,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条白布,弓着腰一个打滚从地上捞起了自己的菜刀。 菜刀到手,他没有立马上前,而是借势又一翻滚,直接躲到了一张桌子之后。 就在他把菜刀缠在自己手上的间隙。 严青栀已经踩着桌子一跃而起,整个人骤然朝着大胡子的方向落下。 右腿膝盖稳稳当当抵在了大胡子的喉间,直接把人按到在地。 看着对方因为瞬间窒息而翻着白眼,严青栀才挑了挑眉,掐着对方粗糙的老脸将之头顶往上推。 大胡子仰着脸倒在地上,一手还在冒血,一手则僵硬的想要举起推开严青栀。 严青栀挥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的他脸肿半边。 “这药蛇哪来的?今天你要是说不明白,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严青栀声音森冷无比,虽然还没针对谁动过酷刑,但严青栀气势上无敌。 那大胡子被他掐的喉咙之间咯咯作响,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无法发声。 “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活扒皮吗?听说只要在头顶上开上一条口子,把清水灌在里面,一点一点一点的等着清水把皮肤和肌肉之间的组织撑开,慢慢就可以得到一张完整的皮。” “而且皮取下来的时候,人还是活着的!” “除了疼,这种刑法差不多没什么后遗症,据说这样的人只要护理得当,最长的人可以坚持十几天呢!” “我以前就是听说,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尝试,现在看见你,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大胡子眼球疯狂的向下看着,不顾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狰狞。 他现在只想要看看严青栀的表情,从那上面分析一下她这番话的真假。 严青栀顺势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最烦药蛇这种东西了!上一个当着我面用这东西要杀我的人,现在骨头都化了成血水了!” “这么一对比,我看你倒是挺健壮的,最适合做这些试验了!” 严青栀声音放轻了一点,手中的匕首也在大胡子的头顶上移动。 见她如此,大胡子当即挣扎了起来。 那没有被严青栀按住的手,已经开始用力想要把严青栀推开了。 严青栀见此,手上更加用力了,掐着他脸的手,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了。 而大胡子脸上的血色也因为她的动作慢慢褪去。 这种窒息的感觉,终于让大胡子产生了真切的恐惧。 他一边放松四肢,一边高仰着头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咳……啊我……说……什么都……说……” 听见这话,严青栀的手才微微放松了一点,但整个膝盖依旧抵在他的锁骨之间,随时准备将他胸腔按碎。 “说!先说说药蛇哪来的,再说说南荒和入海川的事情!” 说完这话,严青栀又觉得有些不妥,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这么问得听到什么时候去。[space] “说点干货,长话短说,说的好我放了你,说的一般我杀了你给个痛快,要是还跟我在这逼逼赖赖拿我当傻子,哼哼!” 第221章 请柬 对于严青栀这样的说法,大胡子根本就不信。 但是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我说!我都说……” 严青栀慢慢的将手放开了一点,大胡子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的心跳的飞快,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先说药蛇!再说入海川。” “药蛇是我在南荒一个小门派手里买的,那个门派是制作和贩卖毒药出身的,除了药蛇,我还在他们手上买过毒药,不过毒药都被我买去北面了,就留了这个药蛇……” 他说要配合,果然就配合了起来。 飞快的交代了药蛇的来处后,又说起了去南荒的路线。 严青栀除了问过他们商队的路线以外,还把入海川那头的也问了出来。 大胡子连自己的秘密都交代了,也就不在意入海川那头的秘密了。 他似乎怕严青栀动手太快,语速又快又急,严青栀静静盯着他的动作,想要分辨出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不过因为语速太快,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就在她打听到入海川的时候,严青竹与君同月并肩从后院走出。 大胡子听见动静,顿时闭上了嘴,眼角余光瞥向了来人,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这边来了帮手。 不过很可惜,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就听见那头有人开口说道。 “姐,咱们时间快来不及了,你问完了吗?” 严青竹的声音低沉,已经带出了一点男子的厚重,只是没有人注意而已。 “还没,说到了入海川还有一条路线。” 对于严青栀如何询问的,严青竹也没有干扰,他只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听说入海川那边近期有鬼市,人流复杂。” 他这话没有任何暗示,可只一起头就被严青栀给用上了。 “即如此那就不需再问了!” 说着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大胡子顿时慌了,虽然自己确实隐瞒了很多事情,但能活下去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活着的。 “慢……慢……入海川的鬼市有好东西!” “今年的鬼市,除了一些宗门回去之外,还有一件宝贝拍卖!据说是一张藏宝图的残片……” 严青栀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露破绽。 “呵!” 她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高举,直接对着大胡子的脑袋刺去。 “别杀我,我知道怎么进鬼市……我有一张请柬,可以带一个人进去。” 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的匕首悬在了他的头顶,锋利的刀锋已经贴在了他的额间。 “你有请柬?这么一说我就感兴趣了!那请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只能带一个人进去?” 大胡子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听到严青栀感兴趣他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的请柬并没有带在身上,一旦有了离开的可能,他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请柬是鬼市所发,是进入鬼市内场的凭证。” “只有进入了鬼市的内场才有机会参加最重拍卖。那些真正的好东西只有在最终拍卖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种请柬是有数量的,也是有号牌的,每一张请柬只能由主人带一客人入场。” “入场后会有专人负责接待,也有固定的休息场所,可以选择住在里面,也可以选择听了拍卖时间后自行离开。” 大胡子看着严青栀心里还是有些慌,说话也想要说的多一些。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请柬的主人是谁那边知道的一清二楚吗!这要是拍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被鬼市的人惦记上怎么办!” 严青栀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鬼市的事情,这大胡子太难搞了,之前用了那么半天都没能让他说出一句又用的话,眼见着现在终于松口,她自然要多问一些。 “鬼市存在多年,做的就是信誉,断然不会做这等事的,不过,身份核实总是要的,万一有人恶意竞拍又出不起钱,岂不是给他们填了麻烦。” 这话严青栀是不信的,鬼市这种地方,除了稳妥之外,也就是为了赚钱罢了! 这样的地方,朝廷的人根本渗透不进去,又谈不上什么抓捕,何必把规矩卡的那么死! 不过,大胡子的话却也是提醒了严青栀,对方虽然未必会管手持请柬的人是不是他们发出去的目标。 但对这种底细不清楚的人,肯定也是要严防死守的。 如果这样的话,她想要做点什么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严青栀视线低垂,很快便继续追问。 “你去过鬼市吗?” 大胡子这时候不禁有些小骄傲了起来。 “我自然是去过的!” 严青栀点了点头,心中酝酿的想法逐渐成型。 “即如此,你便将鬼市的大致情况说给我听听!那么拍卖以我的财力去了也是白去,不如就听听你说的外围都有什么东西,能不能值得我跑一趟。” 一听说严青栀不去鬼市核心,大胡子顿时急了。 他已经断定自己的生机就在那张请柬之上,要是对方对那请柬没有兴趣,那他说了这么多废话不就跟白说了一样吗! “拍卖的东西虽然贵一点,但也有捡漏的情况,既然去了总是要长长见识的,如果没有拍成的话,也不收钱的……” 大胡子说的委屈巴巴,自己想要保住这条命怎么就这么难。 “就一个人能进去,有什么好见识的,还耽误我们的行程。” 两人之间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拆来拆去的模式。 大胡子想说,在搞几张请柬,大家一起进去,可在搞几张请柬的话,他的请柬就不重要了…… 如果没有这张请柬吊着,对方又怎么能放过他。 “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一起进去的,鬼市的外围也有很多的好东西,怕耽误行程,正好可以分头行事……” 他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什么坑。 严青栀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把鬼市的情况先大致说一下!” 大胡子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配合的将鬼市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等到基本情况到交代清楚以后,他才开始跟严青栀针对请柬的事情展开了谈判。 [space] 第223章 隐匿 菜刀卡进了对方的骨骼之中,大胡子口中溢出的鲜血都滴在了衣服上面,他的生命开始飞快消逝。 不过,狗子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他不过是凭借着一腔怨恨,可这一腔怨气一旦化去,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 严青栀听过他的一些事情,愿意在这时候浪费时间成全他的执念。 她最开始也只是想要找个人打听一些消息而已。 现在能有这样的收获,也算是不错了。 至于大胡子的请柬,她完全没有抢夺的必要,鬼市那里带着请柬的人多了去了,她脑子有坑才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拿大胡子的那一张。 至于大胡子说的什么验证身份的话,严青栀是一百个不信的。 怎么? 人家大佬就不能派人过去? 还非得亲自去一趟! 这是什么时代啊,通信这么不发达的时候四处乱窜,那不是扯淡吗! 更甚至,宋伯清的这张请柬,她用不用都未必可知呢! 严青栀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狗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招呼严青竹。 “咱们快点把这里搜一搜,我买衣服花了一百多贯呢!” 严青栀不是不心疼,就是单纯的知道肯定能回本。 关于钱存放在什么地方,严青栀之前也审过了,掌柜的肯定是有所保留,但那都没有关系,她们也没有把所有东西都搬走的打算。 等到狗子晃晃荡荡能爬起来的时候,严青栀已经搜刮了一大堆的东西,招呼着睡到一半的陆涧准备要上路了。 狗子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着。 看着四人收拾利索,他则走上前去,对着严青栀深深的一拜。 他和严青栀早有约定。 他把偷听到的掌柜的打算和这里一共有多少人的事情告知了严青栀,也希望在大胡子到来以后,严青栀能给他创造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严青栀没说什么我可能会走一类的话。 因为她也发现了狗子的一个秘密。 互相之间有所制约也才足够稳妥。 看着对方这样的举动,严青栀从自己的腰间扯下了一个钱袋。 “这里有一张五百贯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铜钱。你带上它们一路往北去!” 狗子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将那钱袋接了过来。 “穷家富路,我便不再推脱,此番大恩,日后必不敢忘,若是得用,定然不辞,我本名杨若彩,不知姑娘姓名。” 严青栀没有想过要对方报答什么,她的目的其实一直挺单纯的。 “现在正好就有一件事用的上你。” “这个大胡子不是一般人,他身上牵扯着许多秘密,这样的人一旦身死,肯定会有人追查的。” “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不便暴露行迹,这里的事,我会伪装成是你做的。”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永远也不要露出痕迹。” 杨若彩心中惶恐,有些事情见的多了,就明白的多,也更明白活下去的不易。 大胡子背后的人是谁,几人心中都有个大致范围,能在这些人的追查之下彻底隐匿自己的行踪,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严青竹仔细清点过了尸体数目,又破坏了所有痕迹,放了一把小火后,五个人分道扬镳。 为了帮着对方隐匿行踪,严青栀还牵出了几匹马,给它们背了东西,赶到了不同的方向。 而杨若彩也骑着一匹马离开了这里。 剩下的四人倒是无所谓了,她们的痕迹,掌柜的早就遮掩过了,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知道严青栀四人曾经在这里住过。 他们顶着雨直接奔赴向了此行的目的地。 路上,陆涧一脸懵逼。 不止是他,就连君同月也什么都没看明白。 只有通过空间传递消息的姐弟,才知道所有的事情。 君同月心里也有一点好奇,但严青栀没说,她也习惯性的不问。 可陆涧不同,越是搞不清楚,他越想要问明白。 等到天快要亮起,几人找了个山洞短暂休息的时候,他一边拧自己的衣服,一边跟在严青栀身后,嘚嘚嘚的追问。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咱们住个客栈怎么这么多的事情?” “你们为什么要把人都杀了? “后来那个狗子,为什么又放了?” “你跟他之间是什么情况啊?” “不是,大家现在都在一根绳上,什么事都瞒着我,不合适?” “……” 因为这件事不涉及什么秘密,严青栀原本也没准备瞒着陆涧的。 正好又实在被他烦的不行,便索性跟他说了。 “这件事我们也没什么计划,就是临时起意。” 几人同行,严青栀虽然能用武力解决所有问题,但还是对陆涧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基本尊重。 “我最开始没有多想,就是想要避雨而已。结果到了客栈,才发现了那里的问题。” “那么大的客栈,只有一个伙计,根本就不合理,就算狗子是个非常能干的人也不对。” “何况,咱们去的时候,就发现大厅里已经有很多人了,这明显就不是萧条的景象啊……正好这时候,青竹又发现,大厅里的那些人,气质很像,衣着布料也都十分类似,武器的风格也是大同小异,虽然分散着坐在几处,但也应该来自同一个势力。” 陆涧一愣,仔细回忆着他们刚到客栈时的一幕,可惜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而那个掌柜的,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但她却毫不畏惧,与那些人相处时更是不落下风,也没有惯常生意人身上的那些小心翼翼。” “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她背后也一定有一个人,势力不逊于大厅之中的那些人,亦或者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而我,这时候正好还想找人问问关于入海川的事情。” “我原以为,我会遇上个荒郊野岭打劫的黑店,却没成想,对方比我想象的能量更大。” “也是这时候,我刚好发现了狗子的一个秘密,就以此点了几句。” 说到了这里,陆涧不禁好奇。 “你发现什么秘密了?” 原本没有想要说出来的严青栀,不禁被这个问题卡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才回道。 “噢,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就是我发现,她其实是个女孩子。” 第224章 入海川 陆涧听到这里,一脸的迷茫。 他觉得自己之前的经历可能都是假的,不然为什么严青栀说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女的?怎么可能?” 严青栀把自己衣服拧了几下之后,又重新站起了身来。 “有什么不可能的,习武之人力气本来就要大些,她年纪又小,总算是还能伪装的。不过,她已经十四岁了,在伪装也伪装不了多久了,要是没有咱们,她也准备找机会动手了。” 陆涧十分震惊,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上一次他见到的最离谱的事,就是严青竹扮女装了。 “那……那你……” 他有许多的话想要问,最后琢磨了一圈,又突然觉得问不问的好像不重要了。 就算对方是个女的,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人已经跑了,换回女装一定能躲得更远,他有那个时间,还是操心一下自己比较好。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看着那姐弟二人屠了不少的人。而且他自己也又挨了一顿揍,甚至这样的生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是这种刺激又自由的日子过的多了,陆涧心中有一个隐匿在深处又羞于启齿的感受,总觉得,以前平淡的日子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严青栀不知道他再想什么,继续说道。 “正好,我有她一个秘密,她也愿意跟我合作,我们俩一拍即合,就顺着掌柜的所想布置了一局。” “其实,要不是那个大胡子太小心,咱们直接把人在客栈就杀光也是可以的。不过,那小姑娘蹲了好几个月都没成的事情,我怕打草惊蛇,就让青竹把人都支出去了。” “咱们到底人少,又不熟悉这里,真要是六七十人一起,虽然伤不了咱们,但是他们真想跑,我也拦不住,万一真有人溜了,后面就没有那些问问题的时间了。” 陆涧还在沉默着,严青栀讲完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溜号也就再继续说下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严青竹站了起来。 “差不多了,咱们启程!” 听了这话,君同月立马跟着站了起来,几人收拾了东西清理了痕迹后,一道启程离开。 目的明确之后,几人便不住客栈了。 而且,后面的客栈画风也开始越来越诡异。 以前,她们都只听说云海洲那头比较混乱,心中便一直觉得混乱距离几人比较遥远。 陆涧是个公子哥,看见的世界就是别人想让他看见的。 而严家姐弟和君同月,虽然都吃过苦头,可他们记忆之中,对于混乱的理解,也十分浅显。 严青栀经历过的,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被人刺杀,而最受创伤的事情就是被人抛弃。 可她毕竟是生活在法制社会的,她心里对于混乱的理解也都是基于自己所见所知。 大赵的吏治还算清明,虽然贪官污吏依旧不少,却也没到底层民众无处申冤的地步,严青栀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看到了不平之事不多不少,但真到那种被逼的活不下去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所以她一直以为,在这里当个寻常百姓,丰衣足食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 这种念头直到她越往南走,越是开始动摇,到了入海川境内,看到的又是另一重景象。 这里的土地肥沃,雨水充沛,虽然多山地,但大赵的司农司不是摆设,如何合理的在山地种植,已经有了许多套方案,甚至还有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农职,若是这边的朝廷管管事,这里肯定不会是严青栀他们见到的荒芜场面。 陆涧没有什么感触,但君同月却可惜的直跺脚。 严家也是有地的,也有几户佃户帮着种,因着严家人口少,也不缺吃穿,也不指着他们赚钱,平日里收的地租也就不算高,大约只有两成半,就这每年都还有许多余粮贱卖到张掌柜钱掌柜他们家里。 其实不止她这样做,她们周围的人家,收的租子也都是差不多的。 当然也有收到五成六成的,不过这样的人是不会出来说的。 所以在严青栀印象之中,收租要是能收到五成的,就挺狠了,要是收到六成的,都有些缺德。 毕竟种地不是白捡,除了每年要上缴朝廷的税粮,还有种子,粪肥,做水等等,也都是需要钱的,这些支出虽然不算多,可也不算少,零零碎碎加下来,收租到六成的,底下的佃户基本就是混个温饱。 但就在入海川这头,地租基本都在七成左右。 而且,这里的土地基本都在帮派手中,寻常的百姓只能佃地回来种。 不种就是死,种的话就是勉强维持生命。 严青栀路上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的服装终于和这里的人统一了,可谁知道,一到入海川才发现寻常人家一件衣服都是少见,哪里就能穿着如他们这样的好。 这里的人都饿的骨头飘轻,在配上那灰土土的破衣烂衫,黝黑到发光的干瘦的脸…… 跟严青栀一行人的外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严青栀骑着高头大马从这些人的面前穿过,这些人对于严青栀没有任何的关注,但却对那几匹马垂涎欲滴。 他们的眼神让严青栀分外不适,总想着要尽快逃离。 严青栀不是觉得这些人没有礼貌,没有素质,只是觉得,同样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类,生活的差异如此之大,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帮助和改变对方。 她一个人的能力十分渺小,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很难做成。 虽然她是从后世来的,可她也没有异想天开的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 这些人过的艰难,但她却不敢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施舍,钱或是食物,这些东西可能会成为他们一个可以发展的契机,也可能只是全家的一顿晚饭,更有可能成为了一道催命符。 这并不是严青栀的臆想。 因为她亲眼见到,一个孩子正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啃馒头,一个男人突然冲过去,举起路边的石头就砸向了那孩子。 要不是严青栀出手阻拦,看那人的力道,啃馒头的孩子肯定当场被他打死。 但孩子救下来了,大人她却不知道如何处理。 对方抱着脑袋失声痛哭,说自己家里也有孩子,好几天都吃不上饭了。 严青栀想说那也不能去伤害别人的性命,可她看着那人悲恸的哭声,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第225章 福寿客栈 到了最后,严青栀也没有下去手。 那人也没有什么半路想要反击的打算,他一听严青栀放过了他,转头便连滚带爬的跑向了远处。 而被严青栀救下来的孩子,则是飞快把馒头吃光以后,哼哼唧唧的哭了两声,便仿佛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一般。 严青栀不放心他,还多叮嘱了几句,也不知道那孩子听进去没有,亦或是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吃的,怕严青栀一行抢夺。 两个匆匆离开的人,都好像没有打开灵智一般,连基本的行为逻辑都没有,完全依赖着本能行事。 这让严青栀心里堵着难受。 有些人还在为选择那一条路而徘徊,却不知很多人根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经历了这些的事情,严青竹提议几人走官路过去鬼市。 入海川的寻常百姓日子越不好过,那些地主帮派的日子就越奢靡。 这里也是大赵富庶的郡城之中排的上名号的地方,官道上的场面一定比这‘乡间’更好上许多。 严青栀心里难受,也就不在意身份不身份的事情了,反正几人只要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有心之人要是想打听,也总能打听的到。 如此,几人才重新回到了官道了上面。 入海川的官道比旁的郡城舒适的可不要太多。 官道平坦宽阔,很少有能够积水的坑洼,来往的商队极多,每隔五里左右,就会有一个休息用的草亭,每隔十里左右还会有茶寮酒肆,要是到了三四十里左右,还会有集市和客栈大车店一类的用于落脚和交易的地方。 四人的装扮到了这样的地方才算不太惹眼。 因为这里来往的人中,穿奇装异服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出行的队伍里还是鲜少有女子,偶有那么一两个快马而过的,也常常会被人围观议论。 严青栀入乡随俗,跟君同月一起把自己围得严实。 那些寻常百姓饭都吃不饱,当然不会在乎周围的人长的好看不好看,但官道上的这些人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严青栀也懒得给自己制造麻烦。 而且,这一路向着鬼市的方向而去,周围的江湖中人越来越多,五七十个聚在一起的也不再少数。 其中虽然没有那种严青栀想象中的顶尖高手,但与她实力相差不大的,她却是见过了好几位。 有人低调的骑着马,有人高调的坐着车。 但高手之间的气场总是能互相影响,只是在某一刻的感知之下,两人四目相对,便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存在。 这时候,严青栀已经不再轻易的把陆涧推出去了。 倒不是担心陆涧弱,纯粹是这里住宿根本不要什么户籍路引一类的东西,只要钱给到位,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又是一天过去,看着渐渐斜下去的夕阳,跑在前头的严青栀勒住了缰绳,看着周围三人的马停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才开口说道。 “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他们虽然着急,但骑马并没有那么轻松,总也不会日夜奔袭的。 君同月很快就停在了严青栀身边,陆涧不太敢靠近严青栀,只远远的停了下来。 严青竹点了点头,他头上也带了帷帽,不过因为穿的是标准的男装,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误会。 而且这里都是帮派中人,穿着打扮奇怪的比比皆是,遇上那些不开眼的,一般严青竹一动手就会识相的缩回去。 要是还不知分寸的话,严青栀也不介意教一教他们怎么做人。 “再往前一里多地就有一家客栈。” 他们出发之前已经打听好了具体情况,再加上严青竹脑海之中也有相对应的地图,很轻易就能判定处行走的路线。 严青栀其实记路也很厉害,不过在自家弟弟再身边的时候,她是不会给自己的生活增加难度的。 “好!那咱们尽快赶过去!别又没了住宿的地方,要去挤通铺。” 入海川这种贫富差距如此之大的地方,不管是多么豪华的客栈都要有几间通铺留着。 倒也不是给寻常的百姓住的,那寻常的百姓只会睡在野地里,能睡通铺的,都是各个商队里面最底层的雇工住的地方。 也有女子的通铺,不过房屋小的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严青栀只看过一回,便拒绝了入住。 她觉得住在野外也挺不错的,起码有尊严。 不过好在,最后也没有住到野地里,而是又跑出了两里地,花了些钱,在一个茶寮里停了一宿。 如此说也只是是拿来调侃而已。 入海川这边也是一样的地广人稀,而且多山林,靠近南荒的关系,毒虫蛇蚁比巢郡那头厉害的许多。 陆涧就被两只毒蚊子在手腕和眼睛下面咬了包,肿的两三天时间过去,还睁不开眼睛呢! 吓得严青栀将那些驱虫的香囊挂满了所有能挂的地方。 虽然他们以前都不怎么招蚊子的,可眼看着陆涧的教训在前,她还是不得不警惕了起来。 毕竟从别人身上总结经验才是智者,没道理所有的教训都要自己亲自去吃的。 不过,陆涧这次的罪也不算是完全白遭,他在队伍里的等级终于有所提升。 不管大家最初是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了一起,不得不承认的是,陆涧为这个队伍实在是付出了太多。 严青栀策马扬鞭,一路带起了尘灰。 这周遭还有不少人也朝着那客栈而去,不过奔走一天,都已经疲惫,看着严青栀几人从身边而过,除了一些例行警惕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根本不在意刚才过去的是什么。 很快几人的马就停在了客栈门口的地方。 这里虽然是官道,但两边都是荒郊野岭的,村庄都看不见的样子,也不存在地贵的问题。 如此,这家客栈倒是占了很大的地方,客栈没有牌匾。入眼就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门口竖着一根高高的杆子,上面挂了一块飘扬的幡子,用古体绣着‘福寿’两个大字。 第231章 来人了 大夫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客栈离开,再好的大夫也挡不住患者不说实话,所以看到最后他也是一知半解,只能先挑着稳妥的办法,帮着人简单治一治,尽量能拖到那人去找更厉害的大夫。 除了给那男人留了张药方和一些药丸以外,他还记了一份手记,开篇就写了‘十五’这个名字。 那男人当然不会真的叫十五,他就是单纯的敷衍一下那老大夫罢了。 谁行走江湖的时候还会用本名! 老大夫离开以后,男人也没有让伙计去抓药,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候。 很快,就有和他穿着相差不大的人寻了过来。 伙计有些奇怪的引着人去了包厢,他显然没有想到那位客人还有同伴。 包厢门关闭,两个人都有些沉默,他们并没有伙计所想象的那样的关系,而且互相之间还有些竞争。 “你放信蛾出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这脸色好像不怎么样啊?” 听了这话最初的那男人挥了挥手。 “受了些伤,相等二叔来了再说。” 见他不愿意多说,另一人也安静的坐在了圆桌的另一边。 小半个时辰过去,包厢之中陆续又来了三人,桌上已经上了些菜,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正坐在桌边风卷残云。 其余几人就没有他这样的鲜活,一个两个的都坐在那里。 最后到的是一个容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他穿的衣服,绣的色彩更多,头上的玉饰也足有八足,手中拎着一根棕木色的蛇杖。 随着他的到来,包厢里的氛围顿时一变,连那个正扒饭的人都赶紧放下了手中碗筷站了起来。 “二叔……” “二叔。” 几人都跟来人打招呼,被称为二叔的人环顾四周,看到一个人都不少后,这才点头说道。 “坐!” 说完以后,他的视线就放在了叫他们过来的那人身上。 “二叔,我找到你说的人了!” 男人虚弱的站在那里,有些过度的兴奋,苍白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抹潮红。 二叔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什么?人在哪里?” 听到他的追问那人深深的喘了口气,捂着胸口险些摔倒,被身边的人扶了一把这才站住。 “你怎么了?” 周围的人都在追问,二叔也是神色一变,也下意识问道。 “怎么回事?是他们打伤了你?” 那人被人扶着坐下后,方才有气无力的辩解了一句。 “不是,是我的本命蛊死了!” 二叔听了这话刚想要松了口气,但眼睛马上又瞪了起来。 “什么?你本命蛊死了?” 他们自幼修炼的就是蛊术,而且本命蛊虫与寿数息息相关,如果不尽快回到部族,找到部族之中的蛊医医治的话,这人根本就活不过十天。 二叔心头一颤,他们都是同一个部族的族人,对待族人的生命还是十分看重的。 “你把要说的话尽快说完,一会儿就让阿蜇送你回去。” 跟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 “先把这个吃了,这能暂时压制你身体里的毒性,让你维持着基本的力量,也能尽快赶路。” 那人赶紧接过了瓷瓶,拔出了瓶塞将里面的药丸吞了下去。 这药十分有效,吞下去没一会儿,那人脸色便已经恢复。 见此,二叔方才问道。 “即如此,你便先说说是如何发现这些人就是我要找的那些人的,另外,他们住在哪里?具体情况如何?” 周围的几人或站或坐,也露出了仔细聆听的表情。 “是被看蛊的反应太强烈,才让我判定是那些人到了附近的。” “当时周遭都没有人经过,只有在他们从我门口路过时发生了这种情况。” “而且事后我也去楼下试验过,确实距离他们越远,被看蛊的动静就越小。” “那些人现在住在三楼甲字号房的最里面,一共四个人分住对门的两间……” 关于四人的基本情况,他知道的不多不少。 除了身高性别以外,还有其中陆涧的长相,几人携带的武器,身上背的包袱大小,谁常常做主等等…… 说到了最后,又说了一下自己本命蛊是如何被严青栀一脚踩死的。 “我原本只想要给他们下点毒的,没想到那人一脚就踩死了我的本命蛊。” 他说的十分委屈。 除了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那么废以外,也想要在二叔那里讨到些更实在的好处。 无论如何,今天这几个人是他找到的,这个功劳就是铁定跑不了的! 不过听他这话之后,二叔也是若有所思。 “本命蛊强悍的很,能一脚踩死的,可不是寻常的人。” 那人连忙接口。 “这我倒是听说了一点,那女的在楼下的时候,有个人似乎想要看看她帷帽之下的长相,当场就被她打断了好几根肋骨。” “听说,那男人还是一个商队的供奉呢!实力不差,但是两人只交手了一个回合。” 这样的对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二叔也听不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他只能皱眉思忖片刻,又追问了一句。 “那你后来有没有被他们发现?” 那人赶紧拼命摇头。 “自然是没有的,我也是强撑到了他们回房之后才倒地的,而且,那时候我还被一圈伙计围着,那伙计也四下看过,说是没人。” “他们并没有认出我的本命蛊来,只当是寻常的毒虫罢了,若是真有人在那里,见到我受伤倒地,怎么可能都不过来问问,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呢!” 男人的逻辑没有问题,让二叔听完也放心了许多。 “如此便好,你将你在三楼的房门钥匙交于我,我和你几个哥哥今晚就住在这里了,我会亲自去试探他们虚实的!” 听了这话,周遭几人都是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还是那个扒饭的男人说道。 “可是二叔,这里是聚钱帮的地盘,咱们在这里动手,可能不合规矩!?” 聚钱帮跟他们部族之间的关系可不太好,这是大人物不在,伙计长工什么的才不在意几人。 要是真的有知晓内情的大人物在此,只怕几人连这客栈的门都进不来。 第232章 刚才的人好奇怪 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本来吃完了严青栀就准备回去的,不过那客栈里头清理的长工正好来了。 那虫子迸溅在墙上的浆液很是让人头疼,怎么擦也不能完全擦干净。 严青栀不愿意暴露自己和君同月,就哄着陆涧去盯着了。 而她们仨则在严青竹和陆涧的房间里面坐着说话。 没有了外人,严青栀比较放肆,后背歪靠在那座椅靠背之上,双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面。 严青竹坐在门口那,看向对门的方向,等着那头尽快处理完。 门外时常有人走过,不过都很快回到自己的房中,这个年月,好奇的人有很多,但真敢往上凑热闹的却没有几个。 有些人驻足观望一阵,被站在那的陆涧死盯着,没一会儿也就觉得无聊离开了。 也有人尝试着搭话,但陆涧这一路而来已经有了经验,屁都不敢乱放,别说瞎聊了,只板着脸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等到那清理的长工实在没办法,将墙皮都铲掉了厚厚的一层下去后,着头才算是收拾完了。 陆涧又看着他们将卫生清理好出去以后,才回来关上房门跟几人吐槽了起来。 “那虫子也忒厉害了,墙上的石灰都扒掉好几层。看的我今天晚上都不敢睡觉了,就怕自己房里也进来这么个东西。” 听他这么说,君同月明显脸色一白。 “那这里会不会还有啊?” 严青竹倒是摇了摇头。 “这种毒物平日里可不常见,我瞧着倒像是别人故意放进来的!” 说到了故意,陆涧就来了精神。 “故意的?咱们这一路也没得罪谁?难道是刚才在楼下的那伙人?” 他第一反应就是刚才掀严青栀帷帽的人。 严青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心里不觉得会是那些人做的。 他们一路过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被人盯上过,毒物什么的可是见的不少。 但像这个虫子这么毒的可不常见。 什么东西到了极致都是资源,能把这么厉害的东西放出来就为了报复他们刚才的冲突,就有点显得太可笑了。 严青竹抿了抿嘴,肯定是和严青栀想到了一处,但却并没有多说。 “顺其自然!不过说到了之前的事情,倒是觉得陆师兄最近英勇了许多。” 想到当时陆涧第一时间出手,严青竹还是意外了一下的。 他是个务实的人,很少会在这种事情上逞英雄,虽然心里对陆涧的动机有所猜测,但还是不轻不重的夸奖了一声。 两人之前在书院的时候,可以说是相当不对付,严青竹那是半点也看不上陆涧的。没什么大本事还小肚鸡肠的,要不是因为他那什么孙玄宋伯清之流,也未必能如此轻易的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也是因此,后面这么长时间里,他明明有很多办法解决问题,却总是放纵别人先殴打陆涧一通再说。 陆涧其实有很多跑回去的机会,但他一直都没有往回跑,固然是因为孙玄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又怕严青竹曾经背着严青栀威胁他的话当真作数的原因存在。 但其实更多的,还是他自己愿意留下来。 不止是留下来,起初指使他做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情愿,但随着经历的越来越多,陆涧也在慢慢改变。 严青竹发现,陆涧这个人可能有各种问题,但他的内核却并没有烂透。 如此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对陆涧的一种认可。 陆涧对此很是意外了一下,但紧跟着脸就红了! 严青栀眉头挑了挑,将双腿下的椅子踢开,站起身来说道。 “这房门一关,感觉屋里闷热。” 陆涧连忙也跟着起身。 “那我去把门打开!其实还有两扇窗户也能打开的,但我刚才没推开。” 一听到没推开,严青栀来了精神。 “什么?这天不开窗户不是要闷死人吗?哪个没推开?” 说着环顾起四周,想要看看是那扇窗户敢挑衅她。 陆涧赶紧带路。 “就在这呢!” 说完便引着严青栀走到了窗前。 这里没有窗纱什么的东西,防蚊虫只靠各种驱虫的香料和熏香,再就是睡觉时床上的幔帐。 效果可以想象,看看陆涧就大概清楚情况了。 不过严青栀用的都是苏阖不知道哪里淘来的秘方,他们三人倒是都不怎么召虫子。 这房间里面一共八扇窗户,与门对着的那面有四扇,侧面也有四扇。 其中那两扇打不开的,就在与门对着那边。 这种房间格局都是四四方方的,比较大,因为一天暴晒的关系,房间里的温度比其他房间略高一点。 再有两扇窗户打不开,就感觉更闷了。 两人走到了窗户旁边,陆涧把窗子上的划棍打开,伸手推了推,那窗户上的玻璃都有些晃动,但就是没有推开。 见此,严青栀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让开,自己伸手拉拽了那窗户两下,抬头看了看是不是上面卡住了,确定不是以后,她才后腿一步,飞起一脚直接蹬在了那玻璃窗的木楞之上。 ‘吱嘎’ ‘哐啷’ ‘咔嚓’ ‘啪’ ‘塔拉啦啦啦……’ 一阵喧闹的声音之后,玻璃窗上的玻璃顿时炸裂成了一片蛛网状。 陆涧吓得当即后退了一步,严青栀则是神色淡定的看了看已经蹦飞出不少的碎玻璃,又低头看向了楼下的方向。 这玻璃快要掉了,这时候不要伤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探出头向外看去,外面正对着她们来时的院子,不过因为几人的房间比较偏僻,这头倒是没人的。 严青栀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以后,便准备把那碎玻璃打下来。 这时候严青竹也已经走到了窗口的位置,想要帮着看看情况。 就在几人研究着如何打下来才更安全的时候,几个人的身影突然吸引了严青竹的注意。 那是一行三人,从客栈里面匆匆离开,三人头上带着六角的玉饰,穿着鲜艳的土布衣裳,与这周围的生活的富庶百姓,看着区别也不算多大。 但那种奇怪的感觉却让严青竹心有所感。 第235章 诅咒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 那人觉得陆涧一定不能发现自己,毕竟这里这么多人呢,有什么习惯都是正常的。 而陆涧却是心里已经开始飙起来各种中二的台词的。 什么‘竟然以为如此浮夸的表现就能蒙蔽本公子?’‘哼哼,想不到!其实你早就暴露了……’ 不自觉的他的动作也带上了一抹自信,仿佛自己已经站在了上帝视角,早已经洞察了这世上的所有事情。 也就是严青栀不在这里,不然无论如何也得告诉他,从一个沉默的人口中能够套出来的信息有限,你要想知道什么得琢磨着让对方开口。 两人什么都不说,光是盯着能盯出个什么来! 可惜严青栀不在这边,陆涧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他和那人就这么互盯着,一盯就盯了一天。 等到厅堂之中人声鼎沸,温度骤然热上来以后,陆涧才觉得浑身难受,赶紧回房来了。 等他一走,那人也很快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就回了三楼。 严青竹已经睡醒了一觉,不过气色还是不大好的样子。 严青栀很是担心,生怕他是病了或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不过严青竹自己心里也有数,直说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这一夜大家房门紧闭,好像到了时间就睡着了的样子。 又是一天过去,那几个人还是盯着他们,似乎除了盯着就没有任何动手的打算。 严青竹状态好了一点,四人便又重新聚在了严青竹和陆涧的房间之中,房间里面灯火通明,袅袅的熏香在房间之中升起,将想要飞入的蚊虫熏走。 还是那平时用来吃饭的圆桌,四个人围坐,商量了一下启程的事情。 “我觉得咱们时间还来得及,不如再休息两天,我总觉得青竹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似地。” 严青栀还是更担心自家弟弟的身体。 君同月听了这话,也赶紧点头。 “我也觉得青栀姐说的有道理。” 君同月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说话,这回直接表态,显然是看出了严青竹情况不对。 陆涧没有开口,不过也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这种会议,他向来只有旁听权,没有发言权。 严青竹能够感受到她们的关心,但他却并没有同意。 “姐,这样下去太被动了,这些人的身份背景,谋求的是什么,咱们都不知道。” 严青栀白了他一眼。 “你看我在意那些么!我是怕你身体吃不消。” 跟自家弟弟,严青栀向来没有藏着掖着的习惯,更是没什么怕对方担心不担心的事情,反正在她看来,严青竹那心脏强大着呢!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事情都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严青竹耸了耸肩,虽然疲惫,但还是跟严青栀解释了一下。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咱们还是不要忘记此行的目的。” 严青栀皱了皱眉,歪头仔细看着严青竹的脸,那张脸苍白疲惫,依旧是精致的五官,却透着一种病态的破碎感。 他的眼睛之中总想是带着审视和思考。 以前严青栀觉得,这只是严青竹的习惯。 但最近这段时间,她回忆过几人一路而来的经历,总觉得严青竹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而且,她在没有仔细思考的时候,还觉得严青竹是为了照顾她,才张罗着来到入海川。 可现在坐在这里,静静的回忆了一番。 这一切,分明都是严青竹推波助澜的。 严青栀看向严青竹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抹探究,她歪着头向自家弟弟询问道。 “不是说就是过来看看,不要太勉强的嘛?你怎么这么执着呢?” “那边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吗?怎么这么上心呢?” 听了严青栀的话,陆涧顿时皱眉,有些没太听懂的样子。 君同月则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严青竹眉头挑了挑,露出了一个虽然疲倦但十分灿烂的笑容。 “其实我觉得,那些人可能是巫氏部族的人,我现在这样,说不定是被人诅咒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表情十分镇定,镇定到还有些严肃的样子。 不过这种严肃只维持了一秒,跟着马上就变成了一脸惊诧。 Дo????? “什么?你说的是被人诅咒了,是我理解的那个诅咒吗?” 严青竹笑意一收,也变得十分严肃。 他转头看着对面三人如出一辙的表情,眼神之中透出了单纯又无辜的光芒。 “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南荒一带,以巫蛊之术最为强大,绝大多数部族都是遵循的这两道。” “而你看我,此前一直健健康康的,但那些人来了以后,突然就病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严青竹的话让刚才还万分不信的严青栀顿时坐直了身体,表情也瞬间难看了起来。 这种诡异莫测的手段,她听都没听过几次,看不见摸不着的,让她想要防范都无从下手。 一直以来,她都肆无忌惮,她和别人都说是性格使然,但实际上,大家也都清楚。 纯粹是实力够强。 可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诅咒之术的话,这样无声无息的,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 严青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有点崩。 看她慌了,严青竹赶紧安慰。 “不过,这也就是我的猜测,我曾经看过一些关于巫蛊之术的书籍,蛊术还好说,依赖的都是虫子,不过巫术的话,书上面都说,这种除非是天赋异禀之辈,否则伤敌八百,起码要自损一千。” “这几天看那三个人倒是不像太虚弱的样子,就算是什么诅咒之类的,应该也不是多厉害的。” “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要造作防范。” “起码就不要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了!” 严青竹说的有理有据,但严青栀的担忧一点都没少。 话是这样说,但谁知道这几个人身上有没有什么阴损至极的大招啊! 严青栀脸拉的老长,抿了抿嘴,眼中最后闪烁起了危险的光芒。 “不行,我还是觉得咱们先不能走,起码得把这几个人打死再说……” 第236章 离开这里 严青竹勾了勾唇角,眼神还是那么清澈。 “我倒是不怕他们,只是这客栈的背景肯定非凡,咱们没有必要得罪双方,要我说就是要打死他们,也应该先从客栈离开再说。” 他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话说的也没有毛病。 只是严青栀眉头皱着,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迟疑片刻后,她拉着脸反问严青竹。 “不对呀!你有没有被诅咒这件事,有待商榷!?” 严青竹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心中却觉得严青栀最近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其实把握还是比较大的,你想啊,那伙计说过,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突然发病,病的都吐血了,但等他的同伴到了以后,他马上就能站起来行动了!” “这事怎么听都怎么玄乎,我觉得巫蛊之术的把握极大。” “而且,咱们现在不过是验证一下!如果不是什么诅咒的话,再找个地方休息几天也来得及。” 严青竹说的好有道理,但严青栀却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几分似曾相识。 严青栀正要好好想想的时候,严青竹悠悠的叹了口气。 “还有一个咱们不能忽视的问题,就是万一他们还有同伴过来要怎么办!” 严青栀瞬间从刚才的思考之中回神。 虽然习武多年的严青栀十分膨胀,但苏阖的存在始终提醒着她,这世上还有着比她厉害很多的人。 甚至这样的人有可能都不在少数。 严青竹这话简直是正好戳中了严青栀内心深处的担忧。 君同月和陆涧并不是多厉害的人,君同月还能勉强算个三流高手。 但陆涧只是在普通人和不入流的武者之中随机五五开。有时候能跟厉害的人打的平分秋色,有时候普通人都能压着他揍。 严青栀带他出来的时候,是怕他暴露出白祁书院后山的事情,可并没有杀他的心。 而且,她对陆涧还有别的打算。 看出了她的犹豫,严青竹视线瞟到了君同月的方向,对方低着头若有所思着。 严青竹见此,不好搞什么小动作,而是抛出了最后的底牌。 “咱们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倒是不好搞什么动作的,不过,要是真说解决了他们以后,我的情况还没有好转的话,到时候不如去医馆看看才更加稳妥。” 这话瞬间刺破了严青栀的所有犹豫,让她顿时下定了决心。 不过,严青栀还是转头问了君同月一句。 “阿月,你怎么想……” 君同月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指挥的那个,不过严青栀一般也不会完全忽略她的存在。 君同月抬起头,看了看严青栀又看了看严青竹。 “青栀姐,我都听你的!” 陆涧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流转一圈,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严青栀根本没给他发言的机会,直接说道。 “如此也好,只不过,这周遭都是寻常的村医,想要找个像样的医馆,只怕要到城中才好说。” 下一座城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快马加鞭的话要两天多才能到,要是跑的慢些可能要四五天的时间。 严青竹自己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半点都不着急。 不过眼见着吓唬了自家老姐一顿,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安慰着说道。 “放心!我惜命着呢!” 严青栀白眼翻他。 “我信了你了!” 说完站起身,去门口喊来伙计,让他帮忙准备些吃的。 她们这头的动静不小,那边的几人很快就知道她们要离开的消息,也跟着收拾起了东西。 严青栀正收拾自己那几件象征性的衣服,就听见那几人在门外跟伙计打听消息。 她的动作顿时放轻了许多,头也微微偏过一点。 隔壁刚住进去的人正在往里面搬箱子,严青栀想从这样的杂乱之中听清楚并不太容易。 听了好一会儿,也只听到了门开城几个字。 门开城也是她们的目的地,想要去到那头的人可是不少。 听到对方也要往那边去,她起先并没有太意外,只是继续忙着忙着,却突然感觉不对劲了起来。 她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将那几件衣服匆忙用一个包袱包好,便转身要往对面去。 那头正在包肉干的君同月连忙站起身来。 “青栀姐,你去哪?” 被她这一叫,严青栀正要迈出去的脚步当即又收了回来。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仔细回忆着过程之中可能出现的破绽在哪。 可惜不管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这让她的心有些慌。 说来,她这个人本来也没有多少秘密的! 见她这样君同月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伸出胳膊想要让她撑着。 不过严青栀却是没有那么脆弱的,她只是叹了口气,很快就把那种恐惧压了下去。 “没事儿!我刚才想事,但是现在不重要了!” 说完,她又回去把自己刚才乱塞的衣服拿出来,重新叠好。 只是叠的时候,始终都是眉头不展。 君同月忧心的看了她两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低下头,飞快的把手里的活干完。 几人又在客栈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洗漱换了衣服之后,严青栀重新带上了帷帽,不过君同月和严青竹只是蒙了脸。 这样的天色太暗了,再带着帷帽基本就和瞎子没有太大的区别,能在一片未知之中准确前进的人,四人之中也只有严青栀一个。 有时候他们也搞不懂,严青栀为什么执着于带着帷帽,莫不是觉得看不清楚才能更好的练功?! 君同月一般都会认为严青栀一定另有打算,反正她从来都不会质疑严青栀所做的任何决定。 而陆涧则猜测这肯定是为了维持高手风范,看看这一身,神秘又强大,总是要让人高看一眼,并引起关注。 只有严青竹一个人,深深的觉得自家老姐肯定是为了装逼! 那挺胸拔背,抱剑而立,一马当先,路都不看就这么一路向前的自信,确实是太装逼了! 严青栀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厅堂。 外面的伙计已经把马备好。 他们检查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便一个个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就在他们出门以后,那三个人也紧随而出,一路跟着他们便上了官道。 第238章 重器 站在了那向着山壁内凹陷的平台之上,陆续上来的陆涧和君同月也十分震惊。 君同月连连追问严青栀这里的情况。 “青栀姐,这……这是……” 而陆涧则是直接尖叫出声。 “妈呀!怎么这样?” 严青栀站在那里,绳子拴在她的腰上,她两脚紧紧蹬地,随着严青竹上来,她的姿势都没有半点变化。 君同月一边难掩紧张的站在平台最外侧的地方,一边还不忘回头将脸色苍白的严青竹拉上了平台。 看到面前的场面,严青竹也是一怔。 虽然从之前的线索,和这三人的表现上,让他有了猜测。 但在看到面前场景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这平台不算规整,最宽的地方不超过十米,有些像是个菱形。 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竟然横七竖八的倒着将近二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相类似的粗布衣服,身上的钱财仍在,甚至他们管用的兵器都被扔在了一边。 严青竹皱了皱眉,看着严青栀沉默的收着绳子。 他抿了抿嘴,没有靠近尸体,而是直接问道。 “这里可能并不安全?” 严青栀摇了摇头。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安全的地方,我检查过了,那些尸体起码是昨天晚上的,死的透透的,等一会儿咱们办完事,再把他们一起烧了!” 严青竹听了这话,又转头看向了那些尸体的方向。 这些人死状不太好看,有的脑袋都快掉了,有的肠子都被铲出来了。 不过,还是没有七零八碎的,毕竟从痕迹上看,其实,这些尸体也是被临时处理,扔在这边的。 想了想,严青竹用面巾掩住口鼻,凑近了些许,想要查看一下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严青栀也没有阻止,她找到了一个适合伏击的方向后,便想要从附近的草木上找些适合的掩体来遮蔽一二。 君同月和陆涧显见者帮不上严青栀的忙,便好奇的跟在了严青竹旁边。 尸体他们已经见的多了,不过还是略有些不适。 毕竟不是什么弑杀的人,总不会喜欢这样血腥的场面。 严青竹将面巾系在脸上,又用手帕隔绝了与尸体的直接接触后,才开始那些人身上的东西一个一个翻出来,又把它们的遗体简单整理了一下。 君同月凑过去依样学样的帮忙。 陆涧原本不愿意的,但看着大家都有事做,也就皱着眉跟上了。 三人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就有十几具尸体并排摆放在了一旁。 正收拾着,突然君同月那头有了发现。 “咦?这是什么?” 听到了她的疑问,周遭三人都不禁回头查看。 只见君同月手中刚翻过来的尸体的肚腹之上还卡着半截断掉的兵器。 那兵器已经被血液殷透,截断面并不平整,显见着是被人直接打断的。 露出来的部分是一截小孩手臂粗细的木杆。 木杆前端还有用来固定什么的麻绳。 君同月想要把那兵器从尸体身上拔出,但她用了两下力都不能撼动分毫,便只好仰头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也没有拒绝,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走到了君同月身边。 这时候的陆涧和严青竹也都跟着一并凑了过来。 严青栀简单查看了那兵器在尸体之中的方向和造成的伤势情况。 她眉头皱了皱,自言自语的喃喃了一声。 “这伤口有些奇怪……” 不过因为周遭尚算安静,这样的话瞬间被其他三人捕捉。 严青竹凑近了看一眼后便赶紧退后了一些,给严青栀让出足够的空间。 君同月则是不解的追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嘛?是有毒吗?” 陆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站在严青栀背后,伸着脖子装作看着热闹。 严青栀摇了摇头。 “不像有毒的样子,就是觉得这东西造成的伤口不像我想象中的样子,你们后退一些,我把它拔出来就知道了!” 君同月乖巧听话的后退些许。 而陆涧则是赶紧飞退到平台边上,生怕崩到自己身上什么诡异的东西。 严青栀从包袱里扯出了一块布,将之中间位置割开了一道不大的口子,那兵器的木杆被她从窟窿之中穿出,像是做手术一样,用方布将那尸体伤口位置阻挡。 她一脚踩在尸体之上,用来固定,双手握住了那木杆,一个用力当即便把那兵器从尸体肚子上拔了出来。 一股分不清什么的东西溅出来许多,但绝大多数都被严青栀提前准备的方布阻挡。 她身上倒是没崩上什么奇怪的东西。 而那截兵器也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几人瞬间凑近,都盯着严青栀手中沾着血污和脏器碎块的东西。 那兵器点在所剩不多,大概只有一尺长短,其中有一个三寸左右,如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类似于三角形的扁铲被固定在木杆之上。 看着这样的武器,君同月顿时迷茫。 “这是什么?是铲吗?有人用这样的兵器吗?” 如果说这是铲的话,似乎有些小了,从它开刃的位置来看,这东西只能是正面铲中才有杀伤力。 这也太局限了! 会有人专门练这个东西吗? 严家姐弟在看清楚这东西的样子后,脸色都是一变,只有陆涧,似乎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博学,带着炫耀的语气和君同月说道。 “这可不是铲!你都没去过武院吗?武院的兵器库里,还有收录的!” 君同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是多聪慧的人,平日里的学业已经是她耗尽心神了,哪里还会去武院! 陆涧也没有太过嘲讽,见此,赶紧给君同月科普。 “这东西是箭!” 君同月有些没有听明白一样,愣了一下之后询问。 “剑?为什么回是这种形态的?差的也太多了!” 说着视线还和自己腰间的长剑比对了一下。 见此,陆涧赶紧解释。 “不是剑,是箭,是重弓专用的重箭,属于重器。” 君同月不知道重弓也没听过重箭,但她在听到重器之后,脸色也瞬间变了。 “重器?重器可是军中专用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239章 精锐 所谓重器是大赵军中精锐专门的配置。 律法上来说是严禁在民间流通的。 如果是出现在别的地方,几人也不会觉得意外,毕竟朝廷的管控摆在那里,能出现这种东西,肯定是朝廷有所动作,根本不影响寻常百姓过日子。 不过,在南边这几郡出现重器,就显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们一定是走的匆忙,不然不会留下这么重要的线索。” 严青竹皱眉,只怕这些人抽出空来还会回来检查。 严青栀也是如出一辙的眉头紧锁,不过她警惕的问题却是和严青竹不同的。 君同月看着那扁铲一般的箭,又看了看肚子都被豁开的尸体,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这兵器也太凶了!” 这兵器牺牲了速度,追求的就是力度,一旦射中,除非是射在四肢上,不然基本都是一箭毙命,而且,中箭之人肯定痛快不到哪去。 陆涧听了这话,却是不觉得这般,而是一脸的艳羡。 “你懂什么,朝廷重器,自然是要杀伤力十足,才能震慑宵小,如此才是我大赵风范……若是有机会,我日后也是要参军的!” 严青栀听了这话,不禁抬眼去看陆涧。 陆涧是文武兼修,以后想要参军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是严青栀看了看地上的断箭,又看了看陆涧,不禁叹了口气。 陆涧似乎感受到了严青栀对他的不信任,皱着眉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你不信我想参军?” 严青栀原本没有想打击对方的,但听到陆涧的语气,瞬间战意盎然。 “你参不参军的,我有什么不信的,不过我看你文武兼修,想来应当是想要科举入仕的!” 大赵有文举,也有武举,想要武举入仕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如果同年参加了文举和武举的话,互相之间会有一个加成。 就是说哪怕是武功天下第一,但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在武举的时候,也很难排在武功稍弱一筹但文采飞扬的人之前。 同样的,若是武举之时拿了个好名次,再去参加文举,也会有相类似的加成。 大赵的皇帝一直喜欢树立一些自己治下拥有天纵奇才的设定。 有些人可能文武都不是最厉害的,可就因为同时参加,就有可能被点为文武双状元,以此来彰显大赵国运昌隆。 陆涧的武功没多好,不过从他这种状态来看,显然就是想要走这条路的。 “我信你想要参军,我就是觉得如果你真的中了的话,参军可能没有你找个地方当个小官的把握更大。” 陆涧顿时不服。 “怎么可能,我的骑射咱们书院里排名第二!就算是不能成为大将军,也肯定是军中精锐!到时候,这种重器,我肯定也会拥有……” 严青栀嘴角微微抽了抽,很现实的说了一句。 “你第二的水分有多大你心里不清楚吗!别的不说,咱们四个人可都是一个书院的……” 书院里里那种只想要文举,不参加武举的人有多少,严青栀不好说。 但就严青竹的同窗里面,她就知道两三个,其中正好就有一个比陆涧厉害的。 别说就他们四个里头,陆涧连君同月都不如。 陆涧嘴撇了撇,有些不服的分辨了一句。 “我现在是不厉害,但我以后会很厉害的!起码要和能射出这一箭的人一样厉害!” 严青栀为他做白日梦的精神鼓掌。 “真棒!” 看她面无表情,陆涧感觉自己遭到了鄙视。 严青竹在另一边轻咳了一声后,开口说道。 “别吵了,咱们赶紧布置一下,一会儿那些人可能就要过来了!” 严青栀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箭头用碎布包住后,便装作要往包袱里塞的样子,实际已经联系到自己的空间了。 不过,就在这时,陆涧伸手就要像那箭头抓来。 严青栀云淡风轻的一抖手,身体一偏,就把陆涧的动作让过去了。 “你干嘛?” 陆涧的大小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冒了出来。 “这箭头可以给我吗?我拿来当一个念想。” 严青栀一抬手,当即把那箭头举的远些。 “你想都别想,让人发现了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再说了,你不是要成为精锐呢吗!要个废箭头有什么用!” 陆涧的嘴角顿时耷拉了下来,他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他从严青栀的反应里面,看出了自己成为军中精锐的可能性不大。 他犹豫了一下,眼中的渴望褪去了一点点后,才沮丧的问道。 “那个所谓的精锐,也就是这个射手,到底和我有多大的差距啊?” 严青栀将那箭头塞进空间里面以后,才敷衍的跟陆涧解释了一下。 “这人速度肯定不快,不过力气非常大,我和他对上,没有兵器,光是对拳的话,我们俩五五开。” 陆涧听了这话,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内心一片冰凉。 “要是能用弓呢?” 严青栀脸都皱了皱。 “看距离,半里之外我必死,半里之内他必死。” 弓箭越轻速度越快,同样的射距也会变短,互相之间个有优势。 陆涧觉得心更凉了。 如果精锐都是严青栀这种标准的,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就在陆涧感觉自己梦碎一地的时候,一边的君同月开口询问了一句。 “若是正常交手呢?可以带各自擅长的兵器的话……” 严青栀理所当然的回答。 “拿他应该是一招都走不过的!” 除非是严青栀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不然正常人力量和速度总是要有一边侧重的。 这人一定是倾向于力量的,不然这种重弓根本就拉不开。 在速度不同,严青栀手里还有武器的情况下,想要杀他简直不要太简单。 甚至那人就跟个靶子一样,严青栀想削他脑袋,都不会砍到脖子上。 听了这话,陆涧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不过他刚痛快一点,严青栀脸色瞬间严肃。 她伸手压了一下,低声的说了一句。 “来了!” 那头正在整理树叶的严青竹立马压下的身体,将自己躲在了遮蔽的掩体之后。 第240章 对手有点强 天色渐渐亮起,晨曦的光芒照进了峡谷之中,宛若一道天光乍现,瞬间驱散了之前的阴寒。 远处,三匹马奔驰而来,速度不快不慢。 似乎想要向严青栀证明些什么。 蹲在一边的陆涧将身上的弓箭取下,尝试着用这样的姿势瞄准。 可惜试了两下没能成功,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严青栀视线之中没有温度,远处而来的人对她来说,好像只是一片风景。 严青竹也与她差不多的样子。 君同月蹲在一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好奇,她和严青栀和苏阖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对于那些人敏锐的感知深有体会。 不过,她知道的,陆涧却并不知道,他歪蹭着挪到了严青栀身边,视线从那虚掩着的枝叶缝隙之中穿过,看向了远处跑来的几匹马。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近,甚至陆涧都看不清那几个人的容貌。 可即便这样,一骑当先的男人,也瞬间感应到了异样,当即勒住缰绳有了一个减速的动作。 严青栀见此,眉头顿时一皱,抬手就按在了陆涧的头上,将陆涧直接按趴在了地上。 如此,那人四下环顾未果后,才缓慢向这周围靠近。 严青栀全身的肌肉都在随着动作调整,连呼吸都变得缓慢绵长。 严青竹在那人警惕的靠近时,开始轻轻后退,连带着身后的君同月也与之一起,到了一个下面肯定看不到的位置后,两人才站了起来。 陆涧难受的歪头看着两人,拼命给严青竹打眼色,想要让严青栀把按在他脑袋上的手拿开。 陆涧当时被按倒的突然,根本就没没来得及变换姿势,撅着屁股趴在那里,他脚后还有一块凸起抵住,身体也被扭曲到了某种极限,严青栀那边不放手,他想要动一动十分艰难。 原本严青栀是担心他不知所谓惊了那几个人,但随着对方的靠近,她则变得越发警惕了起来。 中间那个男人穿着和她之前见到的那些人差不多的土布衣服,头上带着八角的头饰,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所有的头发都梳在了头饰之下,容貌平庸,下巴上留着一点小胡子。 他的身量不高不矮,体型不胖不瘦,在入海川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普通的仿佛丢进人群里就会消失一样。 但严青栀却还是敏锐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她单膝蹲跪在地上,视线随着那人而动,但心思却全放在了观察细节之上。 那几个人越来越靠近,而中间为首的那中年男人,也开始越来越警惕。 就在严青栀眯着眼睛放轻呼吸心跳,等着对方在靠近一点时候。 下面不远处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严青竹贴靠在山壁之上的背脊顿时向前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看看那边的情况。 不过严青栀却是没有半点动作,她的剑被放在了脚边,空出来的手中瞬间搓开了几枚铜钱。 那骚动瞬间引得那中年男人望去。 “谁?” 他的问题脱口而出,伴随着的,还有一枚四角镖朝着那地方打去。 四角镖足有小孩的巴掌大小,带着劲风将那树丛中的树叶扫开了一道缝隙,一匹惊慌的马儿慌乱之间被擦过了脖子。 四角镖带着血迹钉在了山壁之上,而那马儿则是一声嘶鸣。 中年男人脸色顿时一变。 与此同时,严青栀豁然站起,手中的铜钱瞬间飞出。 那中年男人也在她站起的瞬间,从背后抽出蛇杖,一圈轮开,却挡了个空。 严青栀偷袭的目标,意外的竟然并不是他! 如此距离,严青栀又经过周密的计算,自然不会失手。 三人只觉得自己视线一晃,全都下意识的拉住了缰绳,却是没有任何作用。 ‘噗通’‘噗通’‘噗通’三声,被一击毙命的三匹马便倒在了地上。 中间那人反应最快,蛇杖轮空的时候,他便已经跃起,另外两人也是不遑多让,踢开了脚蹬,就地一滚,便向了几个不同的方向,而后起身便撩起了袖子,露出了袖弩的完整形态。 两人手臂肌肉鼓胀,瞬间就拉开了弩弦,同时朝着严青栀的方向射去。 这袖弩为了能够藏于袖中,做出了许多的牺牲,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射距较短。 不过,双方之间原本也就那十几二十米的距离,不管能不能射中,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严青栀不得不退后暂避,其中一支带着淡淡猩红的弩箭贴着她而过,严青栀眉头顿时皱起。 这人的箭上显然还涂了毒。 而就在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尖啸响起。 严青栀脸色一变,这声音是破空声。 其实绝大多数所谓的破空声,都是物体移动过快,超过音速时才会发出的声响。 寻常暗器是很难有这么响亮的声音的。 一枚锋利的银芒闪过,银芒之后是一条坚韧的钢索。 这是什么已经不需要言语,因为随着那银芒钉在几人头顶六七米之上的山壁后,那带着八角头饰的中年男人,很快便扯着那钢索爬向平台。 严青竹几步上前,正准备做些动作,一支弩箭便直朝他面门而来。 他挥剑想要格挡,但就在他刚有所动作之时,另一支弩箭也到了进前,无奈,他只能后悔,顺便把想要帮他分散下面注意的君同月给拉到了后面。 那弩箭上涂毒了,也不知道什么作用,万一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可就糟了。 谁还能保证自己打架的时候,一点都不受伤啊! 见两人都退了回来,陆涧屏息凝神,还没完全睁开的大小眼警惕又忐忑的看向了那钢索的方向。 那中年男人似乎经常做这些攀爬的活,比几人上来的速度快了实在太多,严青竹被逼退,而严青栀冲到进前的这么会功夫,那人竟然就已经爬了上来。 见严青栀冲到,严青竹这才重新上前,不过他们刚站在平台边上,下面的两人射了弩箭上来不说,那中年人竟然一甩手,也射出了一道袖箭。 这袖箭只朝严青竹而去,速度快的宛若一道闪电…… 第243章 又见本命蛊 等到把人控制住,严青栀这才站稳当。 那头陆涧吓得够呛,哇啦哇啦的冲过去对着那中年人就是两脚。 严青竹赶紧拉住他。 “没有必要!别节外生枝!” 陆涧也就是意思意思,他虽然是个瓜怂,但也害怕对方有其它能够挣脱的手段。 收回了脚,他老老实实站到了一边。 而这时候,严青栀已经走到了平台边缘。 她长剑直指平台之下正在往上爬得人,居高临下的俯视对方。 那人抬头看去,额头疯狂冒汗,一脸惊惧的表情,张大着嘴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 严青栀站在这里,就代表着二叔已经输了…… 而二叔是族中最厉害的人,连他都打不过的,自己还能怎么办! 他视线还停留在严青栀的脸上。 阳光自上而下,严青栀低头看去的时候,正好处在一个背光的角度。 严青栀的表情隐在阴影之下,让他完全看不清楚。 他心中忐忑,越想越是恐怖。 至于二叔怎么样了,他却是管不了的! 严青栀看着他放在钢索上的手缓慢的向下交叠,那动作竟然是想要从这里爬下去。 看着那人的动作,她惊讶之后明显感觉有些好笑。 “你最好给我上来,要不然我就要送你下去了!” 清脆的女声在那人头上响起,那还欲向下的手顿时停住。 紧跟着几下便爬上了平台。 那边的中年人听到声音,挣扎的动作渐渐平复,这让时刻留意着他的严青栀若有所思。 一边的严青竹也转回视线,紧紧的盯住了他。 严青竹的呼吸和心跳压的很低,他向着君同月和陆涧挥了挥手。 几人之间到底配合了多次,这样简单的意思,不需要言语也自然明白。 他们站直身体,而后严青竹摆出了噤声的手势,两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尽量放轻了动作。 严青栀掐着那人的脖子,将他按在平台边上,弯腰看着还在下面的人。 “你老老实实给我站在那,敢动一步,我直接打死你!” 大约是严青栀的动作太过粗鲁,一些碎石扑簌簌的掉落,吓得底下捂着肩膀要跑的那位当即站住了脚。 不过,他心里还是存在着一丝侥幸的。 而转回头去的严青栀,将身边那人的袖弩卸下,又飞快将他身上的武器全都收走以后,这才一甩手直接将那百多斤的壮汉扔了起来。 那人吓得哇哇乱叫,手脚并用的在半空之中乱划,拼命想要稳住身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扔出平台。 不过,严青栀显然扔的很有水平,那人噗通一声跌落在了严青竹脚边。 与此同时,那最开始被抓住的中年男人手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血迹,一只半透明的细弱发丝的蛊虫缓缓的从他的伤口之中爬出。 那虫子的头上,还顶着六个黑亮亮的小点,也不知道是眼睛,还是什么感应装置。 它出现的无声无息,如果不是严青栀看到了那人紧攥着的掌纹中浮现出了血迹,甚至根本就不会多想。 火光电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那在客栈之时的虫子。 那个虫子实在是太特别了,腐蚀性强的都有些过分,实在让她难以忘记。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让人忽视的细节,就是当时客栈里伙计说的那些话,那个名莫其妙晕倒的人。 眼见着严青栀眉头紧锁,严青竹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那中年男人。 他比严青栀靠的更近,视野效果自然也更好。 眼见一道折射着阳光的丝线在那人身上浮现,他只要不瞎就很难忽略。 姐弟二人视线对视,心中都恍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严青栀几步冲到了进前。 她手中长剑一甩,剑锋直接将那丝线一般的虫子挑起。 那中年人似乎有所感应,双腿一蹬,一个弹跳而起。 严青栀脸色一沉,下意识的剑锋凌空一挥,想要借着惯性将那剑上的虫子斩断。 这时候,被严青竹压住的人当即尖叫一声。 “二叔小心!你本命蛊……” 他的话没有说完,严青竹已经一记掌刀劈在了他颈间,这人没有那中年人的身手,一个哆嗦白眼一翻便向着严青竹倒去。 不过,严青竹却是没有接住他的打算,手一放腰一转,那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严青竹没再管他,几步跨出,他一把从严青栀腰间抽出了一道银芒,不待众人反应,那匕首便已经凌空劈下。 就在他刀落的瞬间,那从严青栀剑锋上弹起的虫子,直接撞在了那匕首锋锐的刀芒之上。 这削铁如泥的匕首,自出鞘以来就从没让人失望过,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刷’的一声,那弹性好到离谱的半透明‘丝线’便被斩断成了两半。 而正要借着这个机会朝严青栀进攻的中年人也在这时,突然痛苦的嚎叫一声,而后便一头栽倒向前。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了! 已经躲老远的君同月和陆涧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的严青竹眼中虽然带着复杂,却从来都没有半分震惊显露。 严青栀惊讶之后,也很快沉默了下来。 她想到了之前在客栈里的事情,当时虽然没想过一个人的性命会和一条虫子挂钩,但当事情再度发生的时候,就算觉得离谱,也不得不相信这种可能。 只不过,离谱之后便是一阵后怕。 这样纤细又隐蔽的虫子,若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等它隐匿起来可能就找不见了! 而如果它也有着和严青栀之前见过的那条一般的腐蚀和伤害性,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是一惊,立马转头看向了君同月的方向,连忙追问。 “阿月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如果这东西真的是毒蛊,那中年人之前说的话,可就未必是骗人的了! 君同月上一秒还在思考着那人为什么突然倒地,下一秒就被问及自身,呆萌的抬起头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什么?” 严青栀看着她这般灵动的样子,心中并没有一点安定的感觉。 第244章 宛若变态 抓到了三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人,却不能给严青栀带来任何喜悦的感觉。 她自己负伤不说,严青竹和君同月也都有或轻或重的影响。 这样一种状态,其实是更加危险的。 严青栀又仔细检查了君同月的情况,把脉以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并不能让她放下心来,实际上还更难受了! 毒和病还是有区别的,没见过的才是最凶险的。 严青竹有心想把那中年人拉起来询问毒蛊的事情,可又怕自己再送上门去被人欺骗。 想了想,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情搁置下来,尽快找到一个靠谱的大夫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样一来,刚才她刚刚萌生了一点的退意,又立马消散。 不管前路如何,为了君同月也肯定是要去的! 下定了决心,严青栀立马和几人商量。 “咱们还是去城中找一家医馆看一看!这些人的事,可以等稳定下来再说。” 严青栀的急迫根本不加掩饰,让身边的几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了。 严青竹没有半点犹豫,视线从君同月身上扫过,马上点头同意。 “应当如此,我看这一路而来,什么奇怪的事都有发生,想来咱们带着几个人走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只是要防备一下,路上会不会有人将他们认出来。” 想到了这里,严青栀转头看向了陆涧的方向。 他们一路带着陆涧过来,可不止是为了让他出头的! “即如此,咱们可能就都要易容了!” 易容的东西,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准备了七七八八,再加上严青栀的画工和后世见过的化妆技巧,就算没有那么神奇,但应付许多事情也已经足够了。 说到了易容,严青栀视线又在陆涧身上停留了片刻,这让一边的陆涧越来越紧张了! “易容就易容,你们老看我干嘛?” 严青栀垂眉敛目,思索片刻之后,觉得还是应该和陆涧讲明情况。 她抿了抿唇,而后才严肃的抬起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正式的向陆涧解释。 “门开城情况复杂,咱们到了那边,也未必能找到信得过的人,所以最好,还是用一个本来就存在的身份才更合理。” 陆涧一脸懵逼,手指在他背着的长弓上面扣了扣,不知为何,看着严青栀这样的表情,他突然有些慌。 “你说的没错……然后呢!” 严青栀摊了摊手。 “我知道的,有点实力,又不太容易被人盯上的人,而咱们手里恰巧还有他全套户籍,又知根知底的人,只有一个……” 陆涧不知道严青栀这话的意思,他迷茫的想要从其他人脸上寻找到蛛丝马迹来验证自己并不是个傻子。 但严青竹抱剑而立,苍白的脸上并没有显出半分异样。 而君同月则是一脸震惊加上恍然大悟。 她到这时候才明白,严青栀一路追逐而来的底气在哪。 “什么意思?咱们需要扮演那个人吗?” 严青栀摊了摊手。 “不是。” 她的否认不知道为什么让陆涧紧绷的心神一松,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噢噢……这样挺好的!” 严青栀压下心中的种种担忧,扯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跟着说道。 “是只有你一个人假扮而已。” 陆涧还在‘呵呵呵’笑着的表情瞬间被生无可恋所取代。 严青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必你也猜到要扮演谁了!你看咱们四个人里,除了女的就是孩子,条件合适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说完还露出了点点愁容。 “你也知道的,有些事不是咱们逃避就能解决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咱们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而且,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就再也没人能把孙玄之死放在你……” 陆涧的脸色瞬间难看。 那种被某种阴影笼罩的感觉再度袭来。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过后,就已经不是乖乖听话能够解决的了。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恍惚之中明白,不管自己事后如何弥补,在严青栀心里,他尝试把对方骗出去,并且试图污她名节的行为,都是永远翻不过去的。 这种清楚的认知没能缓解他的恐惧,而是让他更加紧张了。 他想要摆脱这强大的桎梏,只能让所有知情人都彻底死绝才可以。 但这一路走来,他亲眼目睹了严家姐弟的行事风格。 可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行事风格,原则就是没有原则,路见不平可以理解,但别人家的路不平也要上去走一走。 更甚至人家都没有动手的意思,两人还要制造机会,让对方动手,然后再反击…… 他格局不够,并没有看出这一系列事情的关联在什么地方。他只看到了严青栀仗着自己武力值强大,能够平推的敌人,就平推过去,平推不过去的就想办法铲了对方再推…… 宛若变态! 就像是驭尸宗,在陆涧看来,驭尸宗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根本是这姐弟俩不可力敌的。 换做是他知道对方要杀自己那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报仇什么的也是看时机。 何况这算是什么仇!? 人家来杀你,你已经把来人都杀干净了呀!这还不够吗?还要冲上去灭人满门吗? 虽然这俩人看起来单薄的好像被某些庞然大物一吹就飞似地,但诡异的,陆涧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原始的兽性。 好像被他们盯上以后,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一般。 陆涧刚才升起的杀心瞬间消散,作为唯一一个在姐弟两人手底下活着的敌人,他觉得眼下还是小命更加重要。 陆涧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看着严青栀眼中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哀求。 他嘴角勾了好几下,才憋出了一句话。 “可我……可我好像不太行……” 严青栀伸手拍他的肩膀。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你放心,还有我们呢!这件事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陆涧嘴唇哆嗦了两下。 “而且我脸上的伤还没有好……” 严青栀这回拍肩膀拍的更用力了! “要的就是你脸上的伤势未愈,不然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把你易容的像啊!” 陆涧勾了勾嘴角。 “那我……” 严青栀挑了挑眉,紧紧的盯着陆涧的眼睛,陆涧‘呵呵’两声。 “那……那你们可别把我卖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周身的压迫感方才散去。 “放心!你遇到事情的时候,哪次不是我救的你!” 第250章 五百贯 看着这样的严青栀,朱贵的神色并不好看,他靠近之时,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出手。 严青栀闭着的双眼,在他战意浮现的一刹那睁开。 双方的战意陡然拔升。 朱贵前冲之时,回手拔出背后的苗刀。 苗刀本身就是因刀身修长似禾苗而得名,而朱贵的这一把,却是更长。 朱贵此人比严青栀高出半头还多,可能有一米九左右了。 他用的苗刀,显然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刀柄一尺二寸,刀身三尺一寸,刀刃款不过两寸,比君同月的剑还窄上一点。 严青栀瞬间跃起,神色冷淡,手中的长剑甚至都没有出鞘。 朱贵的刀法奇诡,双手握刀,原本直冲的刀锋在严青栀跃起的瞬间停滞,他立马马步半蹲,缠头抱刀。刚起的攻势刹那收回。 这时候,严青栀的长剑已经弹出鞘,剑锋贴着对方的刀锋而过。 而严青栀带着并未完全出鞘的长剑,一个翻转,剑鞘随之翻转的同时,稳住了长剑出鞘的速度。 朱贵也在收势之后,提刀过肩,缠头挡刀,紧跟着左腋藏刀…… 就在严青栀带剑而回,又抽劈剑而下的时候,朱贵紧跟着弓步架刀,正好拦住了严青栀的攻势。 ‘当’的一声脆响。 刀剑直接碰撞,火星闪过,刀剑之上同时出现了一道豁口。 不过,严青栀的剑身上有些许裂纹浮现,而朱贵的苗刀却只是有些卷刃。 严青栀的剑并不是好剑,能与朱贵的刀锋硬碰还没有直接断开,已经是严青栀实力更胜一筹的关系了! 她长剑瞬时收回,一剑点刺,目标是对方的肋间。 朱贵也在同时收刀格挡。 严青栀手腕一抖,脚步向前,攻势更凶,剑锋直接点向对方另一侧的肋间。 朱贵并不是一个热衷于防守的人。 他再一次格挡之后,眉头微微皱起,双手发力,苗刀同时斩向严青栀手臂。 严青栀的剑没有对方的刀长,也没有对方双手刀更快,这一下似乎是稳赢的机会。 只是严青栀弓步而立,肩松沉,腰塌劲,胯下坠,两脚踏实,上半身后仰,目视对方的刀锋贴着自己鼻子而过,于此同时,她骤然发力,无需用眼睛看到,这一剑便已精准的点在了对方的腹部。 朱贵被这一下吓得气息紊乱。 他收刀回防不及,只能后跳躲避。 但严青栀弓步向前,身体前倾,瞬间便追上朱贵的动作,这一剑刺进了对方腹间四五公分的深度。 朱贵只觉得一股气从肚子里散出,霎时间便在续不起力气来了! 严青栀对朱贵没有杀心,不过是对方挑衅在前,她反抗在后罢了! 而且,她也明白,剩下的时间,还需要朱贵在外周旋,如果这人死了,她们假扮孙玄的作用便失去了大半的意义。 无奈,只能在这时候抽刀而回,看着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朱贵腰间的衣服。 朱贵低头看了看伤口,又抬头看了看严青栀的面容,沉默之后,他才晃动了一下身体,将苗刀准确无误的插进了背后的刀鞘之中。 “在下朱贵,是孙家在门开城的管事,见过苏姑娘,门开城最近实在不太平,在下只是略做试探,并无恶意,如有冒犯,在下便给苏姑娘配个不是了!” 严青栀并不意外他能一语叫破自己的身份,想必朱福之前已经和朱贵说过了几人的情况。 就像朱贵一走,严青竹就把对方的大致消息告诉了她一样。 严青栀也将长剑收回剑鞘,脸上没什么异常的看了看朱贵身上的伤口。 “赔不是可不能解决问题,我这把剑是精钢所制,要五百贯钱,现在还豁了这么一大块,剑身也要裂了,岂是你赔罪就能恢复的!?” 朱贵捂着伤口,心里明白,就这把剑,能值百八十贯都顶天了,还五百贯呢! 不过,他面上没有露出半分不痛快。 在门开城就是这样,真理只属于拳头大的那人,他打不过对方,那出多少钱平事就要对方说了算。 除非他能找到一个说合的中间人。 不过,这种人哪里好找,他都不认识严青栀,鬼才知道哪一个才能让她卖个面子。 反正从刚才对方的身手来看,他认识的人里,没一个打的过对方的! 如此,朱贵也没有半点磕绊。 “此事因在下而起,自然当在下赔偿!” 说完,他就从腰间扯出了一张银票,是一张五百贯的大赵通宝票。 严青栀挑了挑眉,手中的长剑已经推到对方面前,而那轻飘飘的银票,则被对方放在了严青栀的剑尖之上。 收回了剑,看着那五百贯的面额,确定没错以后,她才绽开了一个笑脸。 “朱管事如此客气,我要是还继续纠缠,倒显得小气了!这样,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您该去上药去上药,该去包扎去包扎!把大夫留在这里,我问他些问题就成了!” 朱贵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大夫,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开口,又向着严青栀的方向拱了拱手。 一句话都没问,转身便离开了! 而他走出马圈没有多远后,就看到了正等着他的一个兄弟。 “大哥!怎么样?试探出……大哥你怎么了?” 看着朱贵还在渗血的伤口,那人赶紧冲到近前,一把架起他离开了这边。 有对方的帮助,朱贵才紧紧的按住了伤口,不用分心走路。 他额角的汗水滑落,倒是没有太痛苦的表情,只是目光中带着担忧和警惕。 “你们和这几个人接触的时候,注意一下分寸,别让他们知道咱们的秘密,尤其是不能让孙玄知道。” “这几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不清楚地方,不过肯定是来自北面。我听说朝廷的人最近就到了,而孙家的当代家主也是官身,说不好就是用这种方式进来的。” 扶着他的兄弟有些惊讶,不过紧赶慢赶的脚步却没有太大变化。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朱贵叹了口气。 “那个苏姑娘,她说她的剑值五百贯,可本地的人用的都是银子,说的应该是五百两才对。” “而且,她看五百贯的银票,表情都没什么惊讶,甚至都不觉得我身上带着这么多钱有什么奇怪的,可见她的习惯……” 第252章 原本不是这么说的 严青竹那边的情况,严青栀并不了解,她这头,却是已经熟练的将三个人捆在了三个地方。 不知怎么,她觉得眼前这场面,看着就有些莫名的眼熟。 甚至连审问的过程都十分一致。 两个怕死的什么都说,而那最重要的中年人,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抽搐扭曲,最后在严青栀惊恐的目光之下扭成了只比脸盆大不了多少的一个肉球…… 起先那人还有些呼痛的尖叫,可后来就只剩下肌肉骨骼扭曲的诡异声音。 严青栀尝试着想要干预,却并没有成功。 她询问另外两人,那两人只顾着叨叨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根本没有给她合理性建议的打算。 等到那中年人死的就剩一个球之后,她才从那两人口中得到答案。 “二叔的本命蛊是被加持过的,实力更强的代价便是如此。” 严青栀已经从大夫那里打听到了本命蛊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东西会如此厉害。 跟着她又下意识的担心了一下苏阖,对方那个百毒不侵的灵蛊,应该也是本命蛊的一种,不知道收到创伤以后,会不会影响苏阖…… 不过,这种担心很快便被她压下去了。 苏阖有苏阖的秘密,别看他好像把他徒弟都说了一遍,但他还有什么师父啊,朋友啊什么的,根本就没提过。 严青栀不觉得苏阖真的没有一个朋友,他只是习惯性的不愿意连累别人罢了。 虽然苏阖年纪很大了,可他的身手和经验一直摆在那里,并不会随着年纪增长而倒退。 如此对比之下,严青栀其实更应该担心自己。 这中年人一死,虽然让严青栀失去了很多机会,可也让剩下的两个人更加的配合。 这两人没了制约,又想要活命,便进入了一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状态。 “我们是蜉蝣村的人,那里是我们部族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我们都姓蜉,我叫蜉瑞,同辈之中,排在第十一,他是我堂弟,叫蜉瑜,排十六。” 严青栀没听过姓这个的,不过,她的见识还不足以覆盖全局,遇上自己没听过的姓也没什么问题。 何况世界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延伸出来的姓氏家族也自然不同。 起先的时候,那两个人滔滔不绝的讲着,说着自己成长过程,后来就说到了这次任务。 这次的任务,当然都是他们二叔帮忙找的,赚钱不说,听那个意思,应该也挺简单的。 不就是找个人吗! 还给了他们感知用的蛊虫,又不用他们过去抓人,通知个消息会有什么危险!? 严青栀皱眉询问。 “那你们不知道他在找谁吗?他也从来没和你们说过目的?” 很可惜,他们竟然真的不知道。 甚至他们连二叔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放弃了‘蜉’这个姓氏,转而在某一个大人物那里,换来了一只更强大的本命蛊。 至于二叔后来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们是不知道的,族长和几位长老应当是知道,但他们从来都不说。 严青栀想要问问蜉蝣村在哪,但两人说了很多,都说不清楚。 那个位置似乎是藏在什么地方,而入口还因为气候和环境的关系,不停转变着。 严青栀最后也没有问到什么和驭尸宗有多大关联的线索。 不知道是这两人有意瞒着她,还是也不知道,磨到了最后,那两人都没有松口,她便只能当做两人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这一次最重要的收获,大概就是从那中年人身上,又找到了一张鬼市拍卖会的请柬。 不过,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了两张请柬的不同。 想来,这请柬邀请的,可不只是这些人,更重要的还是这些人背后代表的势力。 这一认知倒是没给严青栀多少心理障碍,毕竟,来的时候,她只是想要见识一下,顺便将那些可能会死的孩子救下来。 而且救孩子的方法很多,比如说在周围的出口堵门,等孩子被人带出来,就安排人跟上去。 这样并不需要得罪鬼市的那些人,也不需要和这里的地头蛇为敌。 严青栀自然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心理压力。 只是,这种情绪,直到她把这里处理妥当,去看严青竹和君同月的时候,才有所改变。 她让陆涧扮演孙玄,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可如今的情况,却是,陆涧一直装死,根本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而严青竹那头,则已经开始指挥起了这里的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严青栀看着一个下人与她擦肩而过,她面露不解的走进了另外几人所在的木楼位置。 陆涧正睡的鼾声四起,君同月也趴在桌子上休息,她的身上还盖着严青竹的罩衫,因为已经进入盛夏,一层单薄的罩衫已经足够遮挡风寒了。 看见严青栀过来,即便这张脸已经看了两天,严青竹还是控制不住的警惕了一下。 仔细打量,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才沉默的又坐回了原处。 “我看这的人好像都挺忙的,他们都在忙什么呢?” 尽管这些可能和她没有关系,但她还是八卦的想要问问。 严青竹沉默了片刻后,觉得事已至此,就没必要再隐瞒了,索性开口说道。 “我准备干点大事,不过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听了这话,严青栀的心突然飞快跳动了一下。 “你不是说咱们就是过来看看嘛?为什么还要干大事?” 严青栀进入门开城以后的淡定,可不全是装出来的,她也没想过要一直装下去。 何况有些事情也根本装不了! 这话问出,严青竹的沉默似乎更严重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开口说道。 “我是想要看看的,但你也知道,咱们都被人盯上了,这一次的事情,只会是个开头。” “而且最重要的,当日在客栈里还有几个人,后来提前离开了……” 说到了这里,严青栀赶紧解释。 “是我把他们之中一个人的本命蛊踩死了,他们才会部族之中寻求帮助的。” 严青竹动了动嘴,心里想严青栀为什么这么敏锐,嘴上却是…… “话虽如此,可你能保证他们部族没有联系幕后主使的方法和能力吗?” 第253章 以箭传信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陆涧在严青竹的安抚之下,没有出现太大的纰漏。 严青栀这几天也比较忙,审完了那三个人以后,她就一直在围着鬼市转圈,想要更加了解这里的地形,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严青竹的异常,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可严青竹那嘴严的,让她不管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话又说的滴水不漏。 她总不好用逼供的方式逼迫对方讲出些什么! 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何况从信任的角度来说,严青栀并不相信严青竹这样做是无意义的,而他不能说,总该是有自己的理由。 这当口严青栀不好询问,只能等一切尘埃落定,她才能去找严青竹算账。 在众人的沉默之中,时间走到了鬼市拍卖的前夜。 严青栀检查了周围的情况,准备尽早休息,养精蓄锐来应对明天可能会存在的突发事件。 君同月就在她的身边,正叠着前一天洗好的衣服,他们的计划之中,明天应该不会回到这里了! 不过,就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一支羽箭突然射穿了隔壁的窗户。 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跟着就是陆涧的一声惊呼。 严青栀没有听到射箭的声音,想来那射手应该距离这里很远。 君同月心里一晃,手中的衣服瞬间被她按成了一个挣扎的形状。 而她身边的严青栀则翻身而起,直接窜到了隔壁。 动作快的君同月都没有看清楚情况。 隔壁房间里面,陆涧的裤腿被那羽箭钉在了墙上,但陆涧本人却是抱头成团缩在了一个角落,只留着一条腿毛旺盛的小腿在外面晃荡。 站在窗边的严青竹脸色不太好看,他的实力不够,即便发现了异常,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幸好陆涧命大,这要是睡的不老实一点,这么会儿可能就不是腿吊在那里了。 严青栀从自家弟弟的眼中看到了不少的东西,她大致有了了解后,又转回身去看陆涧的情况。 这一看,才发现,那箭矢的尾巴上,还挂了个小尾巴。 她走上前去,看着瑟瑟发抖还没有缓过来的陆涧,又转头看看窗口处正在思考的严青竹,见对方也朝这边看来,她才伸手把那东西摘了下来。 那是一根纤细的绳子,上面紧紧的拴着一张纸条。 纸条打开,只写了一句话。 “今夜戌时末,登门面谈。” 严青栀的眉头顿时皱起,将纸条递给了走过来的严青竹。 “这什么意思?谁要来吗?” 严青竹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便开口说道。 “这笔迹我认识,是和宋伯清往来频繁的一个朋友,叫做柳怀香。” 严青栀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单纯的想要过来见一见孙玄?” 严青竹摇头。 “我现在还说不好,一会儿我让陆涧去问问朱贵,就是不知道能打听出多少消息,那毕竟是宋伯清的朋友,又不是孙玄的……” 何况,就算是孙玄的朋友,朱贵能够接触到的,也比较有限。 还有一点,严青竹没说,就是朱贵能接触到的,朱贵也未必愿意管。 这宅子里的人,和孙玄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似乎朱家的人还有更多的话语权。 这其中的度,严青竹没有琢磨透彻。 严青栀听了这话,眉头没有松开多少。 君同月已经走了过来,看了看这里的情况,和一边如同河蚌一样,发现没有危险以后慢慢的伸出双腿的陆涧所知所觉没有太大区别。 严青栀回头把钉在墙上的箭拔了下来,看了看箭间的情况,又衡量了一下箭的长短,似乎想要从这上面看出什么线索来。 陆涧被人放下,又等了一会儿,也没再见到什么危险,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眼角泛红的看向了严青栀。 “姐!我觉得你弟弟不太靠谱,要不今天我和你……呜呜呜……” 不等他把话说完,严青竹伸手堵住了他的嘴,顺便还把他的脑袋按在了被上。 扯淡是不是! 他姐怎么能和陆涧这种人呆一夜! 陆涧‘呜呜呜’的挣扎着,严青栀皱眉看着他最近消瘦了不少的后背,完全没有劝严青竹放手的意思。 “我和你一起去,朱贵的身手不凡,你要是自己去,倒是打得过,但你带着他,就有些拖累了!” 陆涧菜的,已经有些下饭了! 严青竹没有拒绝。 他一把扯起了因为憋气时间久而脸色涨红的陆涧。 陆涧终于能够呼吸,一声长长的吸气声,让他眼圈都有些泛红,顺带委屈至极的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了! “我就是想说,要不今天我和你弟弟去你那屋,和你们换着睡啊……” 严青栀横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表示。 严青竹也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君同月则是悠悠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柳怀香就要来了,他们对于对方一无所知,这时候,谁还能睡的着觉啊喂! 陆涧应该是能睡着的,不过,严青栀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这里可是门开城,睡着睡着就被人害死的人,可多的数不胜数了。 她这是再救对方的命! “别说胡话了,赶紧穿上衣服收拾一下,咱们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去找朱贵问问,实在不行今晚就离开这里,尽量还是不要和柳怀香碰面了,免得节外生枝。” 严青栀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说什么都不再冲动了! 刚刚吸饱了空气的陆涧,似乎有些醉氧,翻着白眼倒回了床上,完全不想起来,只想要睡觉的样子。 严青竹看他耍无赖,唇角下意识的勾了勾。 而他的小动作还不等人发现,陆涧那头已经被严青栀拎住了命运的后衣领子。 “你要是想这样出去,我是不会拒绝的,反正蚊子也不咬我!” 这时候热着呢,冻死是没机会的,不过被蚊子咬死倒是差不多。 陆涧心里一凉,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毛裤’,顿时安全感陡升。 “不会的,蚊子咬不到我的腿……” 严青栀没有给他的腿一个表情,视线直接落在了他才有些恢复的大小眼上,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第254章 烟雾 如今的天黑的比较晚,他们从木楼上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黑透。 偌大一个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这样的安静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严青竹四下环顾,严青栀也是皱着眉听着周围的声音。 身处于某个环境之中,人是很难客观的跳出来,精准的分析自己此刻情况的。 就像此刻,他们在天慢慢黑下来以后,才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此刻的孙宅之中,除了他们四个以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严青栀都不用思考,就大致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这其实是她在来的时候,就做好的某种预设。 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预设一直拖到了鬼市拍卖的前一天。 让原本准备养精蓄锐应对明日情况的几人,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去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简单的商量了几句之后,就连做了不少准备的严青竹,都不得不放弃这里。 说来还是命比较重要。 就像他们以为自己是追寻着驭尸宗的痕迹,但实际上,却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自投罗网。 严青栀心中说不出的感受,到了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的所有行动都是被严青竹所引导的。 她不信自己弟弟会想要害死自己,也没有道理瞒着自己所有的事。 但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是严青竹在做一些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 严青栀不知道要如何去应对,最近这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都在钢丝上跳舞,而这一切,都因为面前的局势有些看不清楚。 她最初以为,自己到这里只是为了凑个热闹,可严青竹的举动,让她清晰的意识到,凑热闹的想法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几人一起走在空荡到有些恐怖的宅子里面,严青栀下意识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 严青竹易容了,她这几天一直看不到严青竹的脸色,但她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严青竹的情况有些奇怪。 他在之前受过内伤,但他并没有让人看过,甚至在易容之后,就变得低调了许多,不管是赶路还是什么,都从来不拖后腿。 要不是他是严青栀的亲弟弟,严青栀这种大咧咧的性格,都很容易就忽略了他受伤的事情。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严青栀觉得,严青竹就是刻意要隐瞒她的。 可她却不知道严青竹到底瞒了她什么,又瞒了她多少。 “咱们应该是被朱贵卖了,我觉得如果可能,还是尽快离开!” 严青竹听了严青栀的话,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实在挣扎着什么。 君同月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这边的院墙。 “门开城不平静,咱们晚上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才更危险!?” 严青栀表情不太好看,没有人能接受被人隐瞒和欺骗。 她沉默着。 这种沉默的背后,是她压抑的愤怒。 愤怒于严青竹什么都不告诉她。 严青竹自然也感觉到了严青栀的情绪,可他还是没有开口。 他有他自己的原因。 陆涧看了一眼君同月,大小眼眯缝了一下。 “外面只是危险,但我总觉得,咱们要是不走,这里可能就是要命了!” 君同月听了这话,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严青栀大步走在前面,她没有说想不想离开,但方向却是最近的围墙那里。 像她这样的人,有时候门的存在,对她是一种限制。 见严青栀决定要走,严青竹也没有阻拦,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为了防止一些小贼过来,孙宅的围墙修的宽厚,上面倒着钉了许多的钉子。 不过,这些都为难不住严青栀,她手里还有从那几人身上搜出来的钢索,找个好点的位置钉上去,扯了扯没有问题,她便一个纵身扯着钢索,立在了围墙最边上。 她的足尖紧挨着倒立在那的钉子,这钉子里面有的并不锋利,但有的却闪烁着光芒。 那光芒不是好颜色,让严青栀瞬间就明白了这上面涂了毒。 一路走来,严青栀可真是见了太多涂毒的方式了,这让她自觉的武功高强的心,都被戳的千疮百孔。 下三滥的手段真是以弱克强的最好方式。 何况人之所以成了食物链的顶端,就是因为人类学会了使用工具。 严青栀无法指责什么,她只是被压制的有些憋屈罢了! 从墙上跳下来,她收回了钢索。 “墙上被人涂了毒,翻墙太危险了。” 严青栀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晚上了,一个小贼都没进院子,可不是因为门开城治安好,而是这毒的震慑性太强。 这么强的毒性,她是不敢冒险的,万一踩到了脚上,人肯定当场就没了。 她反正是能出去,只是陆涧和君同月就不好说了。 而且,她又仔细的看了看严青竹,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管对方表现的如何平静,受过的内伤都会影响他的行动。 严青竹点了点头,很配合的回了一句。 “好,那就走门!” 四人一路又回到了木楼那里。 只不过,这时的木楼却与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 严青栀看着不知道何时亮起的琉璃灯,又发现了此刻地面上都是流动的烟雾。 这是一种比较重的烟,它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如同断流的溪水,遍布了整个前院,让原本就很精致的小院,变得有些仙气飘飘。 严青栀走在其中,移动之时产生的气浪将那些烟雾驱赶。 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分外的不真实。 让严青栀恍惚之间好像都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一般。 看着这样的场面,四人都警惕了起来,连陆涧都开始沉默。 随着几人移动,一些声音也传了过来。 严青栀最是敏感,但她却也听不清楚那是笑声还是什么乐器的声音。 只是恍惚中感觉十分清脆,与这环境十分的契合。 她的长剑早在之前就已经损毁,现在用的是前几天在外面买到的一把软剑。 软剑被她缠在了腰上,她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剑柄之上。 而另一只手则用力的掐着自己手心。 她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但一时间脑子烦乱,又没想到是哪里不对。 第256章 似曾相识 她的预感没有任何问题。 对方的实力确实不行,严青栀顾忌他一些下九流的手段,根本未尽全力,却仍然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打的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的脸色微微改变,表情也显得不如刚开始出现时那样的灵动,一身的血迹带着一种破碎的美感。 但却让人又觉得诡异。 君同月说不上诡异在哪,随着对方被严青栀渐渐将退路封死,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不止是她,就连算不上多敏感的陆涧,都好像有了些本能的心慌。 就在他们环顾周围,尝试着寻找压力的来源之时,那被严青栀打的无力还手之人突然高喊了一声。 “你们还不出手是在等我死吗?” 他的语气压抑且急迫,还带着些许不可控制的愤怒。 但却让严青竹几人心头的慌乱突然平静了下来。 那是终于来了的平静。 是第二只靴子落地的声音。 他们心中都清楚的明白,能有这样的布置,自然不可能只为了一个实力如此不堪的人。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周围的房顶之上突然想起了一阵钢索弹射的声音。 这里的木楼环绕,门房与木楼之间高低错落,钢索将这些线条连城了一个整体。 一阵和谐又整齐的‘呼啦啦’的袍袖之声响起,十五个如刚才那男人一般打扮的人突然在房顶之上出现。 他们或是背着手,或是抱着各式乐器,足尖点着钢索,相似的衣袍在移动之间轻盈翻飞。 于此同时,房顶之上飘起了一排的孔明灯,将这一片夜空照的明亮,让下面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之人的容貌打扮。 君同月的表情有些僵硬,连早有准备的严青竹也意外了一下。 只有刚才和那最先出场的人对打了好一会儿的严青栀提前发现了些许的端倪。 严青栀一脚将那已经快要打废的男人蹬开,手中的软剑以格挡姿势持于胸前。 她举目四望,对着莫名带着许多形式主义的美感并没有太多的欣赏,只是有许多的不解。 十几个人随着距离错落而下,站在了精致的小院之中。 院子原本就是以精致为美,如今人多了起来,便显得十分拥挤。 这些人虽然长相不同,但容貌都是如出一辙的精准。 不管是眉眼还是口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美则美矣,却让人完全没有任何的记忆点。 这种感觉,让严青栀不禁想到了许多年前,她和弟弟还没有穿越的时候,见过的许多整容脸。 虽然时代不同,情况也不完全一致。 可这些人的假,却比后世的感觉更强烈。 因为敌人遍布四周,严青栀索性便收起了弓步,防御姿势也从单面变成了多面。 严青竹君同月瞬间靠背而立,将自己照顾不到的方向交给了信任的人。 只有陆涧,一时间即没有单打独斗的能力,又没有队友的信任,一个人瑟缩着,挥舞起了自己的弓箭,试图用这种方式吓退周遭的敌人。 被严青栀踢飞的男人已经被同伴扶着站了起来。 刚才还觉得很有质感的衣服,在同时被这么多人穿着的时候,也显得略有些廉价。 看着这些人,严青栀心中已经明白。 这种形式主义就是铺垫,今夜的重头戏,并不在这些人的身上。 她有些不耐与这些人浪费时间。 这种见面的方式,让她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尽管时间地点都不尽相同,但不管是提前提醒见面的方式,预设的迷香,还是那些阻拦她们脚步,却又并不准备一杆子打死,而后又层层布置的,仿佛猫捉老鼠一般的方式,都和当日宋伯清引他们去后山时如出一辙。 这人要不就是知道了宋伯清是如何死的。 要不然就是宋伯清和他说起过自己的布置。 再不然,就只能是之交挚友,心灵相通了! 严青栀眉目微垂,不管是宋伯清,还是这人,都让她心生烦躁。 “既然玉笛打不过你,不如就让咱们一起来领教一下姑娘的高招!” 那些人似乎是觉得十六对四,赢面还是比较大的,说起话来自信的很。 严青栀不愿意和他们浪费时间,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赶在那个柳怀香到来之前,从这里离开。 她脚下步法未停,注意力拉满,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尽在掌控。 甚至连风声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那还不上,等什么呢!” 她见对方那么多人,还要起个范才能动手,便十分的不耐,直接开口挑衅。 周遭瞬间起了一片轻笑之声。 有些人仰头而笑,有些人却是抱着琵芭古琴的,掩面轻笑。 严青栀见此,十分不适。 再不等对方动手,率先出击,盯着刚才自己已经打残的一人,直接动手。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打架的时候最怕这种多人围攻的车轮消耗战。 就是再厉害的人也容易被拖垮。 严青栀对于后来这些人的实力没有概念,但她对于杀了之前动手那人,却是有十足的把握。 柳怀香不管是作为宋伯清的挚友,还是用同样的方式压迫严青栀,都让她清楚的明白,对方是敌非友。 两方之间因为宋伯清之死,是绝对没有和解的可能性的。 严青栀清楚明白这种矛盾的不可调和。 何况,这里可是门开城,没有一个人会是无辜的…… 如此来说,就完全没有留手的必要了! 而对方,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那说要领教严青栀高招的男人,在严青栀话音落定的时候,便已经开口。 “结阵!” 周遭顿时一片整齐的应答之声。 “是!” 霎时间,十几个人的脚步便凌乱而又带着某种韵律的移动着。 他们三三两两,瞬间站到了一起,成了某种战阵。 眼神没有任何变化,目标十分明确。 她已经到了最初那人身前,只不过,就在她靠近的同时,那人身边的同伴已经站在对方身前。 他手中的是一把古琴,琴弦泛着锋利的光芒。 随着严青栀出手,他动作迅速的将古琴轮圆,同时琴弦骤然弹射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速度又急又快。 第258章 假脸 不过,这些人显然已经看清楚了对方的实力,明白这样下去任务肯定完不成。 他们索性也不再隐藏,眼神对视之后,一人手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暗器。 夜色之下,就算是严青栀也很难一瞬间判定出那些到底是什么暗器。 严青栀顾不上下面的情况,飞身直接跳了下去。 下面的几人已经随着她的移动包围了过来。 这几人围而不攻,直将那各式乐器挡在身前,以防守的姿态,想要将严青栀留在原处。 眼见着头上青烟弥漫,严青栀屏住呼吸,脚步前冲,左抹右挑,几根手指直接飞起,不过因为速度太快,那断指的主人甚至都没有感觉,还在捧着乐器向前冲着。 要是平时,严青栀自然是一人一脚再一人补上一剑,把他们全都送走。 只是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而对方这些人之间的默契也在这时候提现出来。 严青栀两臂交叉,脚步没有停顿,看着向她撞来的男人,没有半分畏惧,一步踏出,直挺挺的和对方撞在了一起。 那没了手指的两人这时候才感受到了疼痛,而另外一人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看见,严青栀那不自量力的举动。 男女的力量差距是经验和武功无法弥补的。 严青栀速度这样快,在别人看来,那自然是牺牲了力量才换来的。 在这个低武的世界,内功的作用只在爆发之时,这种纯粹的力量对抗更主要的还是看体重和肌肉的爆发力。 而阻拦严青栀的男人虽然并没有顶级的身体条件,可如果对手只是严青栀的话,他那身高和体重,但就力量而言,也足够碾压任何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姑娘了! 那人见此,不禁放松了些许,甚至还直接从腰间掏出了一颗珠子,用了力气,直接甩向了严青栀身后两步的地方,只等着严青栀自己撞到那珠子上来…… 这也是他们相熟多年才养成的默契。 严青栀不知道身后的情况,她因为闭气眼睛微微泛红,对前面那人的杀气隐在了其中。 面对那高她半头的男人,她没有半点畏惧。 身后的珠子已经快要落下,那失了手指的人也开始两声哀嚎。 房顶上的一人探出了头,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严青竹若有所感,在挡开了一人之后,下意识的看向了这边。 就在这一刹那,严青栀纤细的身型与面前那人相撞,霎时间骨骼断裂的脆响和那男人的呼痛之声同时响起。 但严青栀脚步未停,带着那人直冲出四五步,直到那人脚步跟不上,一下仰到在地,她才微微停下了脚步。 当啷啷! 那男人翻滚的时候,他的月琴落在了地上。 他双手张开,两根拇指已经彻底变型,剧痛让他全身紧绷,额头的青筋也已经暴起。 严青栀原本是想要再给他补上一剑的,只是低下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对方扭曲的表情。 那人的颧骨和下巴上浮起了三个大包,这人原本肤色很均匀的,可偏偏出现了这样的变化,光影之下看着,分明有些恐怖。 整张脸好像是空气注入了猪皮之中一般,连质感都跟之前不大相同了。 看着这样诡异的场面,严青栀的手下意识的不受控制,原本刺向他喉咙的剑,直接命中了他颧骨的位置。 在那人没有准备的时刻,一剑挑起,一块面具直接被巨力挑起,换来了对方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人疼到抽搐的手,下意识的够向了自己的脸,那脸上,从严青栀刺入的位置,到眼皮下方,正好缺了一块细腻的皮肤。 而皮肤之下,却不是一片鲜红。 那里的皮肤是干黑色的,粗糙的有些像是老树皮,其上的某一个位置,还能看到一个疤痕的印记,只是其余的位置被上面的皮肤挡着,看不出他的长相和具体情况。 显而易见的,那被严青栀掀开的,并不是什么皮肤,应当是一层面具。 回忆起了面具,严青栀就想到了之前在宋伯清那里得到的易容术。 其中有一本上面记录的一种面具就和现在她看到的情况大差不差。 这也让严青栀一下子反应过来,难怪刚才她觉得这些人为什么都有一种精准的美感,原来,他们的都是假脸。 被人看破了秘密,那些人都变得有些疯狂。 “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那个被揭了面具的人倒在地上,健康的手指用尽全力,可既不敢去动自己的拇指,也不敢触碰自己被人刮开面具的脸。 他们常年带着面具生活,皮肤已经很久没有呼吸道新鲜的空气。 不过,他们也不在意皮肤透气的问题,甚至有微风吹过他脸的时候,他还觉得那凉意都带着刺痛。 他拼命的佝偻着,同时还用胳膊捂住了脸。 明明没有人开口的地方,他却总觉得身边有好多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一样!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如此恐怖的感觉的。 仿佛不钻进地缝里面,他就怎么也找不回自己的安全感一般。 听着他咆哮的话,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 原本正要冲过去的严青栀,深深的感觉那人应该是活不到杀自己的那天了! 她手中的软剑随着她抖开,如同游龙一般,瞬间刺入了刚才那男人的眼眶之中,剑锋的抖动没有停止,只呼吸间,便连对方刚才发出的哀嚎声都不见了…… 严青栀脚步没停,直挺挺的扎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那边刚才的人不多,现在死了两个以后,就显得进攻阵容更加单薄了! 其实以严青竹和君同月的实力,并不需要严青栀的帮助,但陆涧这人实在是太给严青竹拖后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被人打晕了,严青竹没有放手,而是将陆涧直接扛了起来。 虽然陆涧比较重,严青竹看着也不像有力气的人,这确实让人震惊。 而那个刚才预判严青栀走位未果的人,在看到这样的严青竹时,显然也没有想到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第260章 红衣人 房间之中的杂乱并没有停歇,听起来似乎并不像是人多的样子。 严青栀整个人借力而起,几下已经跳到了二楼的窗口。 里面和她想象之中差不多,但又不完全一样。 她以为她会看到一个身材健硕的武者,或者是一身肃杀之气的凶悍之徒,但实际上,刚一跳到窗口,她看到的就只有一抹鲜红。 如今夜幕笼罩,行人越来越少,门开城中开始活跃的人,大多只穿黑色,像这样引人注目的红,是绝大多数人断然不敢穿的。 那人手中一把红伞,伞面上画的是金色的凤穿牡丹。牡丹层层叠叠,神秘莫测,而从中穿过的金凤也满是凶戾之色。 红伞的伞面在严青栀眼前一转而过,伞的后面是一个身量较高,身材纤细的男人。 如果说外面那些人的容貌只是美而精准的话,这个人就是无可置疑的美而灵动。 严青栀没有花痴的毛病,只在见到这人的时候微一闪神,便立马翻身跳进了窗口之中。 严青竹那边剑未出鞘,长剑抵在那如同盾牌的红伞之上,寸步不让。 他的身后,君同月如同拖死狗一般,正拖着昏迷的陆涧往楼梯方面撤。 红衣男人的红衣如云如絮,行动之间,飘飘然然。 他黑发如瀑布一般,半扎起的发髻之上带着一根莹白的玉簪,不过,那玉簪既没有他的皮肤莹润,也没有他皮肤一般的白皙,明明是上好的白玉,竟然在那人的一抹肌肤之下,变得暗淡两分。 这是个很诡异的显现,严青栀不信有人的肌肤真的能超过白玉的玉质,在联系之前的事情,最后自然得出了一个,这也是假脸的结论。 不知道为什么,在脑海之中萌生这个念头的瞬间,严青栀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不过马上又觉得释然。 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人长成这样! 严青栀的动作吸引了那人的注意,眼见着又来了帮手,那人却是半点惊惧也无,他长臂一伸,刚才还撑开的红伞,霎时间收拢。 严青竹的长剑没了支撑,身体有短暂的失去平衡。 对方显然料到了这一点,长伞微偏,贴着严青竹的长剑擦过,伞尖只朝着他的喉咙平推了出去。 严青竹连忙侧身躲过,但那人的一招不过虚晃,伞尖干脆的停滞在了半空,在严青竹身体偏侧到一个角度的时候,他手腕一抖,红伞直接向着严青竹颈间敲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的脚步前移,根本没有放弃拉进两人之间距离的机会。 严青竹神色一凛,他的武功不如对方,经验也不够丰富,打架大多数时候都是靠脑子的。 可正因为靠脑子,才更明白那些关键时刻,依靠身体本能就可以战斗的人到底有多天才。 他有一个从来不畏惧出头的老姐,每每到了战斗的时候,总是对他分外照顾,再加上他还有那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与真正高手对决的经验,几乎为零。 而那为数不多的几场,还都是苏阖贡献的…… 平日里,他依靠天赋,自然能够碾压许多三流武者,可一到了真实的战斗之中,他才发现自己真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他长剑格挡,身体借力旋转,堪堪躲过这一击之后,脚下不知从何处突然伸出了一条腿,直接别住了严青竹还没有站稳的下盘。 这一下,让严青竹根本不知如何应对,他即将落地的脚都不知道放在什么位置更好,身体也跟着失去了平衡。 而就在这时,红衣人的手也抓想了他的衣服。 那从严青竹视线之中穿过的纤白如青葱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一种纯净的美感。 可惜,严青竹却没心情欣赏那份美感,甚至还觉得那手十分恐怖。 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如果被这人抓住,想要挣脱,一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那人凤眸微扬,眼中有强烈的志在必得一闪而过。 对于严青栀的实力,他心里有数,如果手里没有底牌的话,想要直接杀了对方,他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不过一旦抓住严青竹,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他知道的,严青栀自然也能猜到一个大概。 她一跃而起,手中的软件平刺而出,直指对方后脑。 那人要是抓住严青竹在用他拿来抵挡,总是要有一个过程,但这个时间,严青栀自己的臂展再加上软剑的长度,已经足够她的软件刺入对方脑袋里面两三回了! 红衣人眼看着手都落在了严青竹衣服上面,那面料的触感让他心头火热,可就在这一瞬间,那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窜起,不寒而栗的感觉自腰椎骨直接蔓延而上。 他后背汗毛倒竖,手指微不可查的有了一点颤抖。 能够在门开城活到这样的时间,还有如此的地位,红衣人最会的就是审时度势。 命和严青竹谁更重要!?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他身体在半空中扭转,手中的红伞霎时间背到了身后,精致而紧密的伞骨直接挡在了严青栀的软剑之上。 而他这短暂的应对虽然挡住了严青栀,却也让那边身形不稳的严青竹直接往地上一躺,躲过了红衣人这一抓之后,顺带赶紧打了个滚,直接冲到了君同月身边。 陆涧被严青竹又重新抗在了肩上。 君同月回头看去,那边红衣人已经被严青栀彻底缠住,完全没有再过来抓两人的机会了! 如此,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跟在严青竹的后面就想着,自己应该先下楼,不要给青栀姐添麻烦,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严青竹显然也抱着这样的打算,两人没有一点磨磨唧唧的动作,几步就到了楼梯的方向。 只不过,楼梯的下面却是他们并不想看到的人。 楼下那几个捧着乐器的人失去了严青栀这个目标,又看着自己的同伴用如此诡异的方式身亡。 他们心中的负面情绪已经堆的老高。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错的那个,所以一腔的憋屈,自然都要对着严青栀一行发泄出来! 第261章 默契 听着楼下的动静,严青栀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严青竹实力原本就不算多强,之前的伤还没好,又在红衣人手上吃了亏,原本就是九成的实力,现在连个六七成都不一定能发挥出来。 她心下着急,看着那红衣人完美无瑕的脸,一股火气就这么升了起来。 软剑在她手中如同灵蛇,左突右刺,与红衣人就在这小小的房间之中,飞快交手。 只是可惜,双方之间实力差距并不算大,严青栀满腔的怒气值越垒越高。 作为破云枪传人的严青栀,学武多年,除了枪以外,所有的兵器都练过几天。 软剑因为难学,练的时间略长了一点,但实际上,她也并不精通。 此前她根本没有将软剑的优势发挥出来,又心有顾虑,对上外面那些人的时候,虽然称不上勉强,但也没有形成绝对的碾压。 可这一切,都随着她和红衣人的缠斗发生了改变。 她天生巨力,速度超群,再加上那脱胎于顶级武学破云枪法的身法,辗转腾挪攻守交叠,实力根本不差对面那红衣人半分。 可就是这剑法,明显不如对方那红伞伶俐。 那红伞撑开不止能防御严青栀软剑的偷袭,还能隔绝严青栀的视野,轻松遮蔽他所有的偷袭动作。 要不是严青栀耳力好,只怕她早就中招了! 那红伞对着她脸撑开,等她从满目金色和红色之中回神的时候,那红伞后面的匕首已经随着那红伞的转动到了她的面前。 严青栀身体柔韧的后仰,而后一脚蹬在那下落的伞面之上,借势而起,身体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等落地,她软剑如鞭,直接后仰着刺向了红衣人的方向。 而整个身体也顺着她用力的方向,飞快翻转落地。 红衣人的伞再度前突,直接撑开格挡住那突袭的软剑。 严青栀剑尖请点之后,软剑后撤,整个人直接冲向红衣人的方向。 红伞闭合收缩,两人之间只剩下三四步的距离。 严青栀软剑一抹,在对方格挡之际,手腕翻转,力量变换,那斜抹出去的剑刃一抖,软剑当即柔韧的抖成了一个弯。 那剑锋不等红衣人再度回防,便已经刺向他太阳穴的方向。 回防不及,对方也不着急,另一手的匕首直接格挡。 严青栀完成这一击也不恋战,身形转动,软剑甩开,背对红衣人时,软剑的剑锋便已经刺向了那人另一边的咽喉处。 红衣人大步前冲,仗着身高腿长,右脚紧贴着严青栀稳定身形的左脚落下。 红伞挡开那软剑,整个人也在同时欺身而上。 同一时刻,严青栀如风中落叶,翩然转身间,半分不受影响,右脚落地,左脚随着身型而起。 软剑继续向前,剑锋则随着轨迹的改变,刺向红衣人后脑。 与此同时,红衣人的匕首也向着她的喉咙划了过来。 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狠辣,没有一个人因为即将可能到来的死亡退缩。 严青栀的剑法在与这人对抗之间飞速成长,对方招招都是杀机,她的反应力量速度和控制能力都在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 等到严青栀的软剑挑破对方的头皮,而那匕首也擦着严青栀脖子划出一道血线的时候,她竟然和自己那把凑数一样搞来的软剑之间有了一种语言难以描述的默契。 两人极速后撤,表情都不算好看。 他们之间的交手很快,严青栀落下来的时候,身后的严青竹才在楼下和那些人战斗到了一起。 君同月拖着陆涧在楼梯之上,上不来也下不去。 看到严青栀落在楼梯口的时候,她明显慌了一瞬,等确定不是那红衣人,方才舒了口气。 见此,严青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只能挡住一头,和楼下那几个人想必,楼上的显然威胁更大。 但严青栀听着楼下的动静,对于严青竹的担心却也半点没有减少,甚至还因为无暇帮助而变得更多。 红衣人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伤口,白皙的手指上都是鲜红的血。 严青栀防备着他突然袭击,但那红衣人在看到自己的血迹以后,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几步到了窗前,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严青栀的神色顿时一变,她全身肌肉紧绷,整个人已经蓄势待发,只是在她想要下楼的时候,眉头又紧紧皱起。 不过只是一瞬,她便有了主意。 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急促又紧密,呼吸之间便已经到了一楼。 就在这时,那一片红衣直接出现在了二楼的窗口。 他轻飘飘的落了进去,几步便走到了楼梯方向,在楼梯口的位置,红伞撑开,旋转的牡丹绚烂夺目,在这样暗淡的楼梯方向,也美的触目惊心。 只是可惜,在红伞撑开的瞬间。 三支弩箭分别从不同的角度直接射出。 其中两支卡在了红伞的伞骨之上,另一支射破了那鲜红的伞面,直冲着红衣人的面门。 红衣人头一偏,那弩箭自他视线之中穿过,带着一阵劲风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红衣人明白自己刚才的小把戏已经被严青栀识破,他眼中有嘲讽一闪而过。 知道了又能怎样? 他如此接近孙玄便已经达成了目的。 只是就在他嘴角轻轻勾起的瞬间,他的眼神突然一遍。 一道剑芒闪过,瞬间刺破红伞,直接钉在了他的眉心。 他有些愣怔,手中的红伞缓慢落下。 视线随着红伞的外沿移动着,他看到了跌坐在楼梯口举着两支手弩的君同月,看到了躺在楼梯上的孙玄。 只是没有看到他以为的严青栀。 就在他眼珠移动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去。 恍惚之间,他在想到底有什么被抽离出来呢!? 随着那诡异的感觉,他向上看去。 那易容手段低劣至极的少女,双腿正倒挂在梁上,手中的软剑垂下,剑尖有暗色的液体缓慢低落。 与此同时,他听见对方开口说道。 “我马上来,别都杀了!留几个活口给我审审!” 第262章 白衣人 严青栀没有贸然上去检查那红衣人有没有死透。 入海川这边的人都比较玄乎,身上总带着各种各样的虫子,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在死后还能憋着一口气,准备把她也带走。 严青栀在没有替死鬼之前,是不会自己动手的。 这头的事情一解决,严青栀飞身落地,一个翻身从楼梯扶手上落下。 严青竹伤的不轻,虽然楼下那些人并没有太厉害的,但之前的战斗之中已经让严青栀看到了他们相互之间配合的能力。 严青栀跳下来的时候,这里活着的四个人正好将严青竹包围了起来。 四人刚才就听到了严青栀的声音,战斗牵制住了他们大部分的心神,因此在听到那话的第一时间并不是思考楼上那红衣人的情况,而是心里先升起了一片嘲讽。 就这小子的实力还想要杀他们? 于是几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提高了进攻的速度,力求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人斩杀。 严青竹神色平静,即便身上已经受了不轻的伤,眼中依然没有半分急躁的情绪,他一手长剑一手剑鞘,防守的滴水不漏。 那几个人突然打的激进,他自然也感受到了,但他却依然平稳至极。 只要他不出错,那出错的就一定是对方。 严青竹虽然实力不如严青栀,但他的天赋却并不比严青栀差上太多,当所有的招式都变成了累赘,长时间的战斗下来,比拼的只是最单纯的反应速度和耐力而已。 严青竹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甚至,他都没有听到严青栀刚才的话。 严青栀从楼梯上落下,几步冲向了那几人的方向。 他们见到严青栀过来,刚才的嘲讽瞬间变成了惊恐。 严青栀与红衣人的战斗用时很短,其中几次三番生死一线的对抗,外人看不见,他们只看到了严青栀用很短时间,很快的速度,很少的伤口,就将他们只能望其项背的红衣人彻底解决。 严青栀的到来让其中一人瞬间露出破绽。 严青竹没有半点犹豫,手中的长剑瞬间出手,一剑划过那人的双眼,而后整个人直接撞在那人身上。 在对方痛呼之时,他已经跳出了包围。 严青栀与他身形交错,严青竹撤回了楼梯口,君同月已经拎起陆涧,他帮着一起将之从楼梯上拖了下来。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严青栀已经冲到了一楼的房门口。 她的身后是四个被挑断手筋废掉双眼的男人。 严青竹没有意外与严青栀突然进步神速的剑法,他喘了两口气,视线随着严青栀的视线转动。 战胜了的严青栀没有太兴奋的样子,她仰着头看向了某一个方向,心中似乎感觉有人在看她,但夜幕降临,天已经黑下来了,她什么也看不到。 严青竹没管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径直走到严青栀身边。 “不是说只留两个人吗?怎么都留下来了?” 严青栀紧皱的眉头没有舒展开,转回身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 刚才严青竹的动作,让她突然有了灵感,一个两个也是审,四个五个也是审。 “咱们没时间验证真假了,留几个人多审审!” 她审讯的经验是越来越丰富了,她最近都觉得自己以后要是入了天静司,也一定会成为一把审讯的好手。 不过,大赵的天静司可是监察部门,地位差不多和明治时期的东厂锦衣卫差不多了,可不是谁都能专职审讯的。 所以严青栀这种念头在脑海之中过了一瞬,便很快消散了! 虽然是朝廷的正式工,可秘密知道的太多,那是要不得好死的! 严青竹不知可否,只是视线落在了房间之中摆放的座钟之上。 那上面显示着,戌时过半。 严青栀将房间之中的几个人都捆好,又去外面把那还活着的,假脸被她划开的人也捆了起来。 她的时间不多,没有心思去辨别这些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能将几个人分别捆在几处,然后相互印证。 她审起来速度很快。 这些人似乎正想要她知道一些什么。 关于他们自己的,关于红衣人的,甚至连孙玄和宋伯清都知道一些。 只是说到了柳怀香的时候,就全都沉默了起来。 严青栀以前以为,那红衣人就是所谓的柳怀香,可现在看来情况却并非如此。 就在她心中警惕的时候,与这边相隔不过三里之外的一座四层木楼之上,一个白衣男子正将望远镜放在了身边青衫小厮举着的托盘之上。 “主人,红衣留在这里的子蛊死了。”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双手背在身后,看向远处的星空。 “千步,现在什么时辰了?” 名为千步的小厮视线落在了一边的座钟之上。 “回禀主人,现在是戌时过半。” 白衣人点了点头,用视线丈量了一下双方之间的距离。 “时间倒是还来得及!不过我觉得那个孙玄是假的!你觉得呢?” 千步低着头,没有回答,似乎早就习惯了对方这种自言自语的形式。 白衣人听着一室的静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只是静静的思忖片刻后,方才开口。 “肯定是了……朱贵过来说,那三个人可能是朝廷的人,其中那个小姑娘敏感的很,我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感觉的到,看来确实不简单。” 说到了这里,千步依旧沉默着。 那白衣人也依旧自言自语着。 “也不怨朱贵那人看走了眼,这胆子大,又不怕死的冲劲,确实像是朝廷中的人!” 说到了这里,千步方才发出疑问。 “您是说他们不是朝廷的人?” 千步的回答让白衣人心情很好,即便想到什么冷笑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愉悦的底色。 “自然不是!朝廷中人我见的多了,能来门开城的,哪一个不是武功高手。” “那小姑娘倒是挺像朝廷中人的,不过他们一起的另外三人,能力着实不行。” 说完,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还没有失约过呢!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在可惜这次要失约,还是因为第一次失约却没有留下一个见证人。 第263章 不能说 看着眼看就要到的时间,和外面风平浪静,与往常相比连脚步声都听不到的宅院。 严青栀心中的焦虑已经到了一种快要压制不住的地步。 门开城的夜从来都不是那样的安静,如今天这般的情况,着实是太少见了。 严青栀不知道是因为明天是鬼市拍卖的关系,还是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始终隐匿于背后。 但这两种不管是哪一个,她贸然前去都是在违背和挑衅某些规则。 如果只有她自己,违背就违背了。 可如今严青竹君同月甚至是陆涧,都已经与她一起深入门开城,想要脱身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这些天他们不是没有准备,但那些准备在如今的情况之下,还能有预期的效果吗? 这些问题都在困扰着严青栀,让她很难从这团迷雾之中找到一个突破。 严青竹走到她的身边,有些心虚的轻咳一声,唤回了严青栀的注意,见严青栀朝他看来,他方才询问。 “既然知道了地方,那咱们一起去吗?还是等人上门?” 听了这话,严青栀眼中满是怒意,上下把自家弟弟打量了一遍后,没有和他说现在的情况,而是直接阴阳怪气。 “今天可真是难得,瞧瞧这个过来问我主意的人是谁?!” 严青栀易容之后的脸上看不出尴尬,不过眼神里有心虚闪过。 “我不是故意瞒你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严青栀一点都不信他的话,她扫视的视线如同利刃,在对方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 “说实话,我已经有点不信你说的这些话了!我一直以为,咱们之间就算是有所隐瞒,也不会是这样的大事。但你现在的做法,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严青栀想不明白严青竹到底为什么瞒着她。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她知道的呢? 什么说不清楚,严青栀是绝不会相信的,她只认为对方现在的所有行为,都是在某种程度上的不信任。 不信任她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做出绝对正确的应对! 严青竹沉默了一瞬,眼中流露出挣扎之色。 见此,严青栀心头的火气更盛。 “都这样了还不能说吗?你那个什么的能力,代价是你的身体对吗?” 她含糊其辞,可严青竹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动了动嘴唇,也没有解释。 严青栀挑了挑眉,抬头拍在了严青竹的头上。 “你可以啊!秘密还挺多啊!” 两人相处二十几年,严青竹那反应,分明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正瞒着她! 可严青栀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给她的,如果不能说,两人之间还有空间相连,他完全可以通过空间向自己传递消息,那里是别人无法触及的地方,总该不会泄露什么了! 想到这里,严青栀用力的按着严青竹的脑袋,心中的怒气完全压制不住了。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都这时候了还不能说!” 严青栀觉得自己作为姐姐,虽然算不上哆成功,但已经尽心尽力了,可最近的一系列事情,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能让严青竹这样的不信任她。 她觉得眼下他们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可在严青竹看来,却依旧比不过他心中的秘密,这让她不止不能忍受,还对自己有了深深的怀疑。 严青竹脑袋被揉的东倒西歪,视线还是时不时的看向严青栀的方向。 两人从小的经历,让他们都缺乏表达爱的能力,他们常常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爱对方。 严青栀一直以来都还会去听严青竹的意见。 可严青竹已经走出了很远,他已经习惯自己背负所有的东西。 他没有作死,也没有想过让严青栀死,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去左右严青栀的行为轨迹。 但随着他动用预知能力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和命运的羁绊越来越深,心里也越是明白,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的,他必须要走上这一条路。 但他已经不能回头了,就不希望严青栀也和他一起。 现在严青栀是与他一起,才要走他已经注定好的路。 可两人早晚都是要分开的! 只要等他服过兵役,而后再去参加科举…… 严青竹又看了严青栀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觉得如果你是我,也不会说的!” 说完他把严青栀的手从自己头上扯了下来,叹了口气。 “姐,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想说,是我自己真的说不清楚,不过我能告诉你一件事!” 严青栀静静的看着严青竹,她知道自己听不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了。 而那愤怒也随之慢慢消散,最后变成了某种担忧。 见她如此,严青竹方才继续说道。 “我觉得咱们肯定会活着回去的!不管今天去不去那,都肯定会活着回去。” 严青竹神色笃定,垂在两侧的拳头,随着他的话音紧紧握起。 他细微的举动也吸引了严青栀的注意,严青栀视线从他的拳头上扫过,最后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看着严青竹如此郑重的神色,她不发一言,转身就向着另一边的房间去了。 那头,君同月正在收拾东西,而陆涧已经醒来,呆愣愣的躺在床上。 他的大小眼又回来了! 甚至挨了一巴掌的那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他浑身疼的要命,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大霉了! 心里把严青栀和严青竹骂了一百八十遍之后,又把死去多时的孙玄拉出来好一顿鞭尸,最后才悻悻然的悲伤起来,十分不安的猜测自己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如今几人还在门开城,前些日子严青竹还说大家能不能离开,全都看他的话还历历在耳。 陆涧听着周围的动静,心里已经开始猜测,严青竹是不是准备把他扔出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了! 不然自己这情况,还能干什么呢? 陆涧想要翻身,但觉得自己后颈还疼的厉害,连带着脑袋都嗡嗡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第264章 再见朱贵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转眼就到了戌时末。 柳怀香并没有出现,严青栀也没有去找那人的意思。 不止如此,她现在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 她能走到这里,是因为对严青竹的信任,但既然严青竹都不信任她了,她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 难道非要等死在这才行吗? 严青竹看着自家老姐一脸愤愤然的收拾着东西,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说。 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让他清楚明白,当一件事步入它原有的轨迹之后,与此事相关的所有人,不管选择了哪一条路,最后都会通往同一个结果。 严青栀选了一条他不知道的路,但他却不担心事情发展到最后的结果。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几人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了。 他们来时的马车并不重要,严青栀也没在赶车,而是拉着重新易容之后的陆涧,一同出了门。 之前他们还以为会闹事,所以早早准备了后路。 如今虽然离城也不困难,然而考虑到那个隐匿于黑暗之中的柳怀香,严青栀觉得,还是当稳妥些才是。 大门吱嘎嘎的合上,周遭安静的只有虫声。 严青栀一甩身上的包袱,差点砸在身后严青竹的脸上,严青竹一脸无语,但严青栀却是一点愧疚也无,拉着脸像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地方而去。 孙玄在门开城并不算是孤家寡人,为了靠上宋伯清,他在这里有一家当铺。 几人的目的地就是那孙氏当铺。 当铺的位置不算太偏,虽然不在门开城的主干道上,但也相距不远。 以前严青栀还觉得是宋伯清有本事,可后来知道朱贵他们与柳怀香也有关联,严青栀又开始有了其它猜测。 他们对门开城了解的太少,一路打听过来,听到的那些也只是背后各个势力想让别人知道的人而已。 这样的时代,想要调查一件事情的真伪可没有那么容易。 也是因此,严青栀越发觉得这里的水深了。 而和鬼市相关的事情,她也越发不敢掺和。 自己这头一共也没有两个半人,陆涧还是个拖后腿的,她怎么能信严青竹说的那大家都不会死的话! 何况有时候活着未必比死了舒服。 今日凌晨的门开城格外的安静,铺垫平整的石板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清晨的风带着水汽,日渐闷热的天都好像有了些凉爽之意。 严青栀走的很快,严青竹紧随其后,陆涧跟的有些勉强,却也咬牙忍着没有掉队。 几人很快就到了孙氏当铺。 当铺的门窗上还带着挡板,里面也没听见动静。 严青栀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身后陆涧扶着严青竹的肩膀喘着粗气,愁眉苦脸。 严青竹沉默着环顾周围的情况。 君同月看了看紧闭的门窗,又看了看闹别扭的严青栀和严青竹,迟疑片刻后,才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句。 “咱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严青竹转头看她,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 严青栀则沉默以对,只向后退了两步,打量着更远些的情况。 君同月的不安被短暂安抚,她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剑。 就在这时,严青栀已经一个前冲,一跃而起,双手轻盈的攀上了一楼的雨搭。 君同月仰头看着严青栀的动作,眼中的担忧略微散去了一些。 这家当铺临街的是一幢三层的木楼,木楼上并没有太明显的能够攀爬的位置。 但严青栀也不需要那些,她两三个纵跃,借着那足有两三米距离的窗户挡板,直接跳到了房顶。 寻常人自然不敢这样,但严青栀憋着一腔怒气,正是最勇的时候,什么都不惧。 等到了房顶,她不等门口的严青竹说些什么,飞身直接跳进了院里,没一会儿,院里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陆涧和君同月听着里面的动静,还有些担心,不过严青竹却是一脸平静,顺便还交代了陆涧一些事情。 陆涧心里想说里面情况未定,也不知道严青栀会不会受伤,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鼻青脸肿的朱福点头哈腰的过来给严青竹等三人开了门。 朱福的鼻血还在滴着,他抹了一把,那血蹭的他一脸都是,也不能缓解什么。 陆涧看着他的表情,嘴角不禁勾了勾,但马上又压了下去。 幸福有时候就是个比较级,只要有人过的比自己惨,就可以了! 几个伙计到一楼点灯了,而朱贵则被严青栀不知道从哪找到的绳子吊在了房梁上面。 几个人进来的时候,严青栀搬了个高几,豪放的坐在那高高的柜台前面,用手拄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朱贵拼命的踮脚,想要缓解自己肚子上的疼痛。 前几天被严青栀划开的伤口,今天又崩开了。 而且,他以为严青栀没了长剑,武力值怎么也要有所减损。 可没有想到,对方用软剑更厉害…… 他依旧打不过就算了,落败的速度也更快了! 等到人都齐了,严青栀扬了扬下巴,示意朱福赶紧把门关上。 朱福看了一眼自己大哥,心慌的不行,可也只能乖乖的听话。他去告密之前,已经试探过几人的实力了,在他看来,柳怀香出马,这件事自当万无一失。 可惜…… 严青栀扯着自己不算鼓的荷包,甩了一圈又一圈,环视挨个落在身边竖茬茬挤成一坨的人身上,将他们的表情都收进眼底。 告密这种事,可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严青栀有本事活下来,杀了他们也是他们活该。 当铺里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参与其中了,眼下当然吓得要死,都是一副鹌鹑样。 朱贵看着严青栀,死灰一片的脸上冷汗大颗大颗的划了下来。 他们以为严青栀的怒意是冲着他们来的。 但实际上真正的始作俑者,正抱着剑立在陆涧身边。 等到这压迫感已经压的众人都抬不起头的时候。 严青栀才对着陆涧的方向甩了一下自己的荷包。“孙公子,你不是有话要和这几位说!” 陆涧进门以后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严青栀身边,听到‘孙公子’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到了严青栀的荷包,他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第266章 一个男人 那是一种血脉随之跳动的力量,好像有一个古老的声音,正在她的脑海之中呼唤着她,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更靠近一些,听的更加清楚一些。 好在她的理智尚在可控范围之中,她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陆涧,陆涧一脸好奇的张望着,甚至还想要把自己的脖子抻的更长一点。 看来不是角声的问题,只能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严青栀说不清楚情况,眼见着纸钱越飘越多,那队伍也越来越近。 她翻身从马车上下来,看热闹的陆涧转回头连忙问她。 “你要去哪?” 严青栀挥了挥手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绕过了马车走到了严青竹的面前。 严青竹正靠着马车坐在那,神色看不出变化,只是眼神之中有些疲惫。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边的君同月视线在姐弟俩身上转来转去,眼见着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打算,赶紧打圆场。 “青栀姐,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严青栀抿了抿嘴唇,看了君同月一眼后,这才重新回头和严青竹说道。 “那辆马车不要了,你把钱搬过来,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严青竹没有问她为什么又改变主意,那种隐藏在血脉身处的呼唤,是任何人都无法对抗的,他早就知道。 “你注意安全,我收拾好东西想办法给你制造一些机会。” 严青栀眼睛眯了眯,不过还是转过身,快步走向了巷道的另一边。 那队伍还在前进着,最前面的人已经路过了这里。 他们注意到了本来不该有人的地方出现了一辆马车。 不过,那些开路的人并没有什么动作,他们很快转回了头,按照应有的仪式向前走着。 严青栀飞快绕过了这边的几幢木楼,很快就到了更前面的巷道。 这边的视野并不算好,严青栀不等队伍过来,便一抬脚爬上了旁边一幢三层的木楼。 她趴在木楼顶上,看着下面的队伍缓慢的走到她的面前。 那队伍长长的,可严青栀的视线却稳稳的落在了队伍中段的一辆马车上面。 那是一辆马拉着的板车,车上是一口巨大的木笼子,木笼子用黑布盖着,但严青栀依旧敏锐的感知到,那应该是一个活人。 明明那个人没有任何动作和声音,可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知。 这种感知,让她觉得自己一定能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什么。至于真能得到什么,她却是完全不知。 可即便如此,只要想到自己即将看到马车里的人,她心里就会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欢快。 严青栀沉默了一瞬,视线扫过整个队伍,确定了人数和那辆车的准确位置后,便转身从木楼上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正好看到严青竹赶着一辆沉重的马车到了这边。 见严青栀平稳落地,严青竹拉着缰绳询问道:“怎么样?” 严青栀明白他说的事情,嘴唇轻抿,飞快组织了一下语言。 “那人在第七辆车上,周围大约有两百三十多个护卫,有几辆车把守较多,应该是重宝,都在后面的几辆车上,中段的守卫还好,如果想要救人的话,声东击西是最好的办法。” 严青栀没有杀人夺宝的打算,这些人肯定厉害极了,自己这边只有四个人,其中陆涧都不算战力。 陆涧听了严青栀的话,从马车里探出脑袋。 “你送我上楼顶,我也能帮你!” 他大小眼中全是坚毅的光芒,只可惜被严青竹抬手按着脸推回了马车里面。 “行,我在这边有过一些准备,现在正好用得上。” 严青栀听了这话,又要开始生气。 严青竹似乎看出来了,赶紧找补。 “原来准备逃跑时用的,现在看来也不算白安排。” 严青栀翻了个白眼,明白现在不是找茬的时候,抓紧时间把那车里的人搞出来才是重点。 严青竹马鞭一甩,下巴示意严青栀上车。 “咱们抓紧时间过去。” 严青栀也没有拒绝,转身就跳上了马车,坐在了君同月边上。 赶车也是书院的必修课,严青竹这种优等生也不会放过这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机会,如今用上,也是得心应手。 马车平稳的向前冲着,速度自然比另一条街上的人脚程快得多。 很快,那车就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口。 严青竹拿出钥匙打开了院门,马车留在了巷道之中,而他则招呼着其余三人进来。 这院子中间也是一座三层的木楼,站在三楼上面,正好可以看到主干道上的情况。 严青栀没有去爬楼梯,而是飞快爬到了楼顶,心中计算了一下,队伍末端和那中段的距离,几个跳跃,踩着一排排的房子,便到了三个院子之外的一幢小楼上面。 那是个二楼,严青栀躲在楼顶上听着这边的动静,顺便还向着严青竹这边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对方给自己指示,便又拉开空间,看向了两人传递消息的盒子。 果然那里面放置了两张字条。 上面写着‘静’‘等’。 严青栀将字条归位,证明自己已经看到了,而后便安安静静的趴在主干道上行人看不到的那面屋脊后方。 这年头的房子算不得多结实,漏雨是家常便饭,所以那房顶上什么东西都能见到,什么茅草啊,破棉衣啊,碎木板啊,石板啊…… 想要找个掩体,实在是太容易了,甚至自己立在那一个麻袋,装点土,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角声和铜铃声越来越近。 严青栀慢慢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很快,队伍便到了严青竹之前准备好的位置。 严青栀还真不知道严青竹到底布置了什么,只是当她听见那轰隆隆的声音之时,她才一脸震惊的看向小院那头的方向。 严青竹竟然在那木楼之中准备了两架投石机。 她的方向正好看到一块脸盆大的石头精准的砸在了最后一辆车的车厢上面。 那马车当场被这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了个大窟窿。 那些人慌乱的呼喊着敌袭,很快就有人整齐的围过去保护那马车,也有不少人顺着石头飞来的方向过来…… 严青竹没有停下,让陆涧赶紧再扔两块石头。 陆涧刚才还豪气干云,可听着外面杂乱的动静,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严青竹的石头已经投了出去,他那头的才放在投石机上。 等到投出去的时候,还直接打偏了。 不过,也正好是打偏了,直接砸在了人群之中。 那些人挤在一起,这一下推挤是他们的阵型顿时散乱。 严青竹那头又是一块石头投出,追来的人已经迫近,陆涧有些慌张,但还是按照节奏将石头放在了上面,等他这一下投出。 严青竹也把手里的投了出去,他伸手扯住了陆涧的脖领子,不管陆涧有没有站稳,立马拎着他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跟着飞快冲到了小院门口。 那边君同月马鞭甩出,严青竹将陆涧往车上一推,自己坐在马车外面,赶紧指挥着马车离开。 二百多武功好手可不是闹笑话的,他们四个都不够对方一人一刀的。 严青竹这边一跑,后面的人很快就追到了,眼见着院门大开,里面未必有人,但他们还是要分出一部分去里面探查。 见此,严青栀依旧稳稳的趴在那里等着严青竹给她的消息。 严青竹的马车飞快跑了起来,严青竹吹开火折子,将一把箭矢之上包裹的油布点燃。 他不顾那有些灼热的火焰,举弓便将那带着火的箭矢架了起来。 马车在这一头的巷道里和那主干道上的队伍平行奔跑,严青竹用力的瞄准了着,就在马车穿过与一条与主干道相连的小巷时。 他的箭瞬间飞射而出,带着那长长的火焰尾巴,那箭矢穿过了层层人群保护的壁障,甚至那些人举起的刀剑都没有一次砍在箭矢之上。 周遭之人看着那箭矢,表情都从警惕变成了惊恐。 别人不知道这一车是什么,他们还不知道吗! 时间仿佛都因为他们的注视,而变得漫长,只是可惜,他们的动作却依旧没能追上时间,只能看着那箭矢划过他们的视线,最后直接命中了那架马车。 箭矢锋利的尖端刺破了黑布还未停歇,带着温度的剑锋直接钉入了那马车的木箱子。 木箱有一层储水空间,换做平时自然是万无一失。 只是这一箭速度又快有准,那储水的空间被箭矢直接封住,一点水都没能从缝隙之中溢出,而那带着滚烫温度的剑锋也已经钉了进去。 黑布被瞬间点燃,周遭的人连忙上去扑火,只是却来不及了。 那木箱子里装的都是火炮的炮弹,在明火射穿木箱子的时候,箭锋那灼热的温度,便将里面的炮弹直接打爆。 那轰然的爆炸之声,瞬间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护卫。 一同而起的殉爆之声吓得周围的人完全不敢上前,还在疯狂后退。 而就在这时,空间之中传递信号的盒子里面,终于出现了‘动’‘手’两个字。 严青栀随手敷衍的蒙了一下自己的脸,而后从小楼上一跃而起,几下便跳到了她的目标旁边。 周围看守的几人一见有人过来,顿时慌乱的喊了一声。 “这有人!” “快来支援!”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他们向着看起来什么兵器都没有的严青栀扑了上来。 只是这扑过来的动作都没有结束,就见一道道银芒闪过。 几人都是一阵颤抖。 等到银芒消失,那几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几处伤口上缓慢的渗出了鲜血。 严青栀明白时间有限,顾不上去查看那几人有没有死透,便抬脚上了马车。 黑布被她一把扯去,露出了木笼子之中的情况。 那笼子是个四四方方的形状,长宽高大约都是一米五左右,那钉笼子的老榆木足有成年人小腿粗,结实的让严青栀咋舌。 一个十分强壮的中年男子,正穿着普通的灰布短打盘膝坐于其中,几条粗重的铁链将他四肢和脖子都锁在了笼子中间的位置。 那男人很高很壮,就这么坐在那,都有一种快把笼子填满的压迫感。 他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并不算长,只到肩膀,与其差不多的是那一脸蓬乱的胡子。 男人皮肤粗糙黝黑,双目紧闭,剑眉微蹙,即便严青栀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这是严青栀见过的最强壮的人,没有之一。 严青栀见此心下松了口气,这人没醒过来,也有没醒的好处,起码她现在什么都不用说,直接把人带走就行。 看见她的举动,周围还有人在陆续赶来。 严青栀一剑一个,飞快把身边清空,而后赶紧看向了那木笼子,想要找到其中破绽。 以她那轻灵飘逸的软剑,当然是无法在这笼子上留下太多痕迹的。 无奈,她只能看向了身边的小门。 那里用一条婴儿胳膊粗细的锁链缠着,上头挂了一把大锁。 严青栀赶紧举起了锁仔细观瞧。 确认是自己见过的以后,她挥手拿出了一根铁丝,几下就把那锁给捅开。 正准备摘下铁链,又有一人前来,严青栀先发制人一剑抹了他的脖子后,连忙将那锁门的铁链扔在了地上。 而后她拉开木门,一弯腰走进了笼子里面。 近距离观察那男人才会发现,这人比她想象之中的更加强壮。 那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都快跟严青栀腰差不多粗了。 严青栀惊了一下,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那捆男人的铁链之上。 她脑海之中想的是自己怎么才能在开锁这功夫不被人围住,但眼睛却已经先她一步落在了那人脖子上的环扣上面。 只一眼,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束缚那人脖子的环扣是生铁铸造,有些黑,足够寻常镇纸那样的宽度。 这是寻常人很难打开的,属于机关类。 只是严青栀却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她的视线只是落在了那环扣正中间的位置上面。 那里镶嵌着一个不算多大的玉环。 她震惊的不是有人会给用来栓人的环扣做一些装饰。 她震惊的是,那玉环与她现在脖子上带着的,一模一样! 第267章 趁乱 严青栀心神具震。 她想过双方之间可能存在的无数种联系,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样一枚玉环的存在。 明明自己身上的是从异世跟着自己一同穿越而来的,可为什么,这世上还会有第三枚这样的玉环!? 这玉环也会带着一片空间吗? 严青栀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对自己是好是坏,她抬头看向了那男人的脸,想要从上面找到一些能够帮她解决眼下疑惑的线索。 可惜,那男人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与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这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当她这辈子的爹有点老,当爷爷又不太够。 叔叔舅舅倒是有可能,可巧的是严青栀清楚的知道原身的叔叔舅舅都是谁,不存在与这人有关联的可能。 严青栀眉头紧蹙,心中慌的不行,转头想要看看严青竹在不在周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见到有人朝着她这边冲了过来。 刚才升起的那点迷茫瞬间消散,严青栀脸上的表情用最快的时间完成了无助到凶狠的转变。 眼下显然顾不上那些,她得先把这个人带走再说。 后面的爆炸并不算厉害,那炮弹好像并不是真的,只是炸翻了两车的东西罢了,人都没伤到几个。 如此那头善后的速度非常快,严青栀必须要尽快行动,赶在其他人没空出手来之前,将这边的事情搞定。 她站了站身体,背脊都顶在了笼子上面,动作粗鲁的将那男人的胳膊举起,几下就把他手上的锁捅开。 而后用同样的办法将对方另一只手上的也打开了。 正待她弯腰想要解开那人脚上的锁时,身前已经传来了一阵响动。 严青栀不敢等对方过来再出手,生怕自己被人锁进这笼子里面。 她手中一把铜钱弹射而出,直接打在了冲过来的那几人身上。 那几人反应很快,在严青栀抬头出手的时候,便有所防备,身形移动,已经错开了可能会重伤的位置。 他们为了节省时间,硬抗下了严青栀的攻击。 严青栀眉头皱了皱,低头看了一眼那依旧稳稳坐在那的男人,她屏息凝神,赶紧去开那人脚上的锁。 其实,就以眼下这个情况来看,就算她把这锁打开了,也很难把对方带走。 可严青栀都站在这里了,就总是要试一试的。 随着她开锁的动作,那硬挨了她暗器的几人已经冲到了进前。 严青栀没有时间去解开那男人脖子上的机关了。 她只来得及用后背撞上身后的笼子门,将那门撞的更开一些,免得一会儿逃跑的时候不方便。 而后她不顾那逼近的几人,弯腰从自己的靴筒里摸出了一把匕首。 那人脖子上的机关她很难在短时间内打开,她只能试试有没有暴力拆除的可能。 眼见着她一手抬着那男人的下巴,将那人的脸掰向了一边,已经无限靠近笼子的男人顿时有一瞬间的慌乱。 显然从前面严青栀熟练将那男人身上的锁都打开的动作,到严青栀眼下抬着那男人的脑袋看不出要把他杀了还是要放了的行为,都给了身边过来的人莫大的压力。 严青栀没有看透这一层,她已经撑开身后的门,整个人用一个飞燕式站在了马车里面。 匕首被她握紧,刀刃和那生铁浇筑的铁圈擦出了一片火花。 那拴住男人的铁环向外有些卷起,但却连十分之一也没有划开。 严青栀见此用力呼吸一口气,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已经到了马车近前的人并没有直接冲上来,而是一刀刺入了木笼子里面,目标并不是严青栀,而是她正要解救出来的男人。 严青栀对于打架没有半点的心虚,哪怕此时的形式对她来说并不算太有利。 她手中的软件灵巧的绕过面前男人的肩膀,软软的刺在了那砍过来的刀刃上面。 火光点点,刀刃被顶飞,这一刀斜斜的从那男人的后腰处带过,好像都没有碰到那人的身体一般。 见他这样,周围也有人争相效仿,只是没有那人目标明确,他们有的是想要捅死那男人,有的想要捅死严青栀,有的似乎就是随大流的。 笼子内的空间狭小,使严青栀很难发挥出全部实力。 她手中的软件几次刺偏了外面的兵器,但身后也已经有人包围了上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刚才那些人根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严青栀也顾不上别的,又看了那男人一眼。 眼见着再执着于救人可能连自己都要搭上,严青栀不得已只能放弃救人的打算。 她手中的匕首偏了一点,从那已经割开一半的铁环上挪开,匕首锋利的尖端直接刺进了玉环和铁环镶嵌的缝隙之中。 她顾不上别的,一个用力,直接把那玉环撬了下来。 玉环入手冰凉,严青栀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与自己的玉环还是有些区别。 虽然与自己戴了二十几年的玉环一模一样,可到底不是同一块,自己这个主人总是能感觉到其中有些不尽相同的地方。 不过眼下不是细细分辨的时候…… 严青栀的手指攥紧,这便想要拿着东西冲出包围。 只是就在手指攥紧的时候,她的脸色骤然一变。她正欲站起的身体瞬间僵硬在了原地,她的手立马放开,在渐渐升起的阳光之下,她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一片雪白。 刚才明明还是冰凉的玉石,可就在她手心合拢的瞬间,直接变成了一片粉末。 那粉末细腻至极,风吹来的时候,直接带起了一片烟尘,显然不可能人为形成…… 就在严青栀一脸懵逼的时候,一种动物的直觉突然警铃大作,危险的感觉自她尾椎骨一窜而起,带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严青栀张开的手还僵硬的放在她刚才接住玉环的位置,正好是她与那男人距离的中间。 她恍惚中若有所觉,视线缓慢上移,从自己的手心渐渐到了那与她头对头的男人脸上。 入目所及是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猩红双眼,眼中的凶戾是严青栀从来都没见过的。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 好像是被逼入绝境正要拼死反扑的野兽,又好像是偶入凡尘的凶神…… 严青栀在此之前根本想象不到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她脚步一个踉跄,骨子里好战的本能让她霎时间恢复了理智。 看着对方那跟她腰差不多粗的手臂上瞬间充血,一种汹涌到不可压制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严青栀转身便从笼子里面直接钻了出去。 笼子门开已经有人到了,她却根本顾不上了。 软剑都不用了,直接高举匕首,从那马车上一跃而下,直接将那试图阻拦她的人抹了脖子。 眼见着还有人要冲过来,严青栀根本顾不上了,本能让她要尽快从这片地方逃离。 她也说不出原因,尽管她内心觉得那人就算再厉害也比不过热武器,可她还是难以对抗自己的直觉。 就这么呼吸之间,严青栀直接窜上了一家铺面的房顶。 她有些慌不择路,不然平地怎么也好过房顶跑的快啊!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咆哮。 她一边扒着院墙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虽然理论上那男人应该是逃不出来的,但情感上,她还是希望对方能有些拼搏精神。 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也可以为了她拖延一下吗! 只是严青栀就看了这一眼,差点就吓得从墙垛子上掉下来。 只见那那男人双臂膨胀了许多,两手扯着那已经被严青栀割开一块的铁环,一个用力,那铁环跟纸糊的一样,瞬间就被撕开。 而后那男人没有任何盘膝之后的腿麻后遗症,直接就要站起来,可惜那坚实的木笼子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蒲扇大小的手掌当即抓住了那木笼子上面的木头。 用力向上一推,那木头瞬间崩的细碎,木屑飞扬之际,那男人整个从笼子之中站起。 一米半的笼子只到他的腰间,他整个人似乎有两米多高,周围的人在他面前,都显得十分娇弱。 严青栀扶着墙头又往上爬了几米,眼见着那男人咆哮着将周围冲他挥舞兵器的人全都拍飞。 她看着追她而来的几个人,心中突然又升起了一种捡漏的心情。 严青栀看着追来的几个人,也不想跑了,反倒转头回去,软件抖开,叮叮当当的便在墙头上与那几人战到了一起。 这些人每一个都不好惹,就是可惜地形有些不够他们发挥。 在墙头上围追堵截,就注定了在不动用弓弩的情况下,严青栀只需要同时对上两个人而已。 下面的人帮不上大忙,只是将那从房顶上捡起的破烂扔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也不在意,她基本功扎实,下盘稳的很,打架之余分心将那些东西劈开也不是难事。 严青栀软剑抖开,招式奇诡。 没一会儿,就变从别人追她,变成了她追着人杀。 只是她这般的凶残,却是没人关注的。 因为还有一人比她更加凶残。 那刚才挣脱束缚的男人,就那样一身残破的短打,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迈开那宽厚黝黑的大脚,宛若人形坦克一般,直接从队伍中段一直冲到前段,路过的所有人都躺在地上。 死的死残的残,还有几个被踩的吐血不止的! 而到了队伍前段他的疯狂依旧不减,直接朝着那城中的建筑冲过去。 那里正是鬼市的方向。 感受着他一个人跑出来的地动山摇之感,严青栀眼睛轻轻眯了眯。 远处,一个黑布盖起来的笼子里面,两个瘦弱的孩子抱成一团。 他们年岁不大,一个大些,似乎有七八岁了,另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哥……” 稍稍小些的那个,听着外面如同野兽一般的咆哮声,吓得全身颤抖,他不能从那个与他同样颤抖的哥哥身上找到任何的安全感。 不过那个稍稍大些的孩子听到他细弱的声音,却是又快又准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恍惚之中他好像回到了当时灭村的时候…… 那时候他听到那些人说,他们的村子修在一座宝库之上,说藏宝图上最后的地方就是这里,还说如果没有宝藏,那一定是被常年住在这里的村人藏起来了…… 他和弟弟被娘亲塞进了炕洞里面。 外面的杀人魔遍地,他也是这样抱着弟弟,紧紧的捂住弟弟的耳朵,躲在那,周遭一片漆黑,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那时候,弟弟也是这样叫了他一声…… 他不怨弟弟让两人落到这样的境地。 说起来弟弟也只是孩子而已,他都会害怕,何况是弟弟呢! 正在紧闭着眼睛捂着他弟弟嘴巴的时候,眼前的漆黑突然就变成了一片红色。 那孩子紧闭着双眼,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他没有半分庆幸自己还能见到阳光,他心中只有一个绝望的念头闪过。 所以,又被人发现了吗?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瞬间,一个轻柔的女声在他头顶响起。 “别怕,我这就放你们出来!” 或许是对方没有恶意的声音太过好听,或许是许久不见的阳光太过温暖,那男孩虽然害怕,可还是扬起了头,睁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一道银芒闪过,那孩子还没有看清楚什么,门上的大锁便应声而断。 一个身穿水红色对襟长衫的娇俏姑娘闪身进来。 她迎着男孩看向她的目光,开口问道。 “你们要自己逃还是要跟我走?” 当一个选择摆在面前,常常没有人能看清楚后面的路。 男孩有些慌张,抱着弟弟的手并没有放开半分。 那小些的孩子也已经瞪着眼睛看向了这头,眼中的惊恐远远超过了迷茫。 “好!既然这样你们就赶紧走!” 时间不多,她总不能掳人离开! 这一路可不太平,再多几个孩子闹吵吵的,还不要了她的命。 反正机会她已经给了,对方要是抓不住,只能是命…… 严青栀转身便要离开。 只是她脚步才迈开,身后的孩子突然开口说道。 “等一下!我们跟你走!” 第268章 跑 严青栀左右手开弓,一手一个拎着那两个轻飘飘的孩子冲出笼子。 身边冲出了一个伤的腿的男人,满手是血还要跟她搏杀,被严青栀一脚踹出了老远,而后立马转头去了下一辆马车…… 没一会儿,她身边已经聚集了九个孩子。 其中有四个女孩,五个男孩。 剩下的马车上都是各种物件,唯一还有动静的笼子里装的是一头野兽,具体是什么严青栀也没心思关注。 她推着一群营养不良的小鬼跑向街口的方向,正想着先把他们藏到什么地方合理,就听见君同月喊她的声音。 “青……姐,这边!” 众人的视线全都被君同月吸引,严青栀也下意识的看过去,只是刚一转头,就听见有风声向她袭来。 她转头看到了巷子深处的严青竹赶着一辆空马车停在那里。 严青栀赶紧将这几个孩子扔进了马车里面。 严青竹眉头皱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馒头塞进了马车。 “不要出声,把东西分着吃了!” 那些孩子全都是如出一辙的瑟缩,他们作为货物,在之前那些人手里也并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 严青栀有些担忧他们会不会打架,但严青竹却很有信心的样子。 不过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严青栀只当他全都能处理。 “你先走!” 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严青栀是要留下来善后的。 严青竹也没有扭捏,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指紧紧的攥了一下。 有些事情明白归明白,可他心中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严青栀看着严青竹历来平静的眼神之中,短暂涌现出的情绪,不禁沉默了一瞬,而后骤然出手,都没给严青竹反应的时间,用尽全力的巴掌直接拍在了马屁股之上。 她这一下力量不小,打的拉车的马儿一声嘶鸣。 严青竹猛然回神,还想要交代什么的时候,那马已经冲了出去。 严青栀抿了抿嘴看着严青竹最后惊慌的情绪,心中的愤懑终于散了个七七八八。 而这时,她的身后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严青栀飞快转身,手中的软剑甩开,直接朝着那些人冲了过去。 那队伍之中的人虽然厉害,可经历过严青竹分流,爆炸,那中年男疯子的摧残和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在紧急抢救那些贵重的物品的时候,还能过来为难严青栀的,已经不算多了。 而严青栀也从这些人的疲态之中,找到了自己脱困的一条捷径。 她脚踩着一侧的院墙飞身而起。 手中软剑游动之时,整个人又重新跳回了街上。 身后有人追着她而来,也有人顺着马车的痕迹追着严青竹而去。 严青栀并没有阻止,而是不管不顾的向前冲着。 周围过来支援的人不是被她杀了,就是被她撞飞。 遇上特别强横的,严青栀也不恋战,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严青栀已经站在了一个笼子之前。 那笼子比此前她见到的都要大。 大约有五米左右的长度,拉车都需要两匹马才能拉动。 笼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呼吸之声都有着很强的压迫感。 严青栀想过这笼子里的可能是狮子老虎一类的东西,这个世道,养点什么宠物的人都有,拍卖这些东西也没有人会管的! 而且,她其实对于这些野兽并没有那么强烈的畏惧感,她又不是没见过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 只是当严青栀一手扯开面前的黑布之时,她还是被面前的场景震惊了。 笼子里的确实是一头成年的老虎。 只是与严青栀曾经在动物园里见到的区别太大! 那老虎体长足有三米多,虎头都快比严青栀半身都高了。 那老虎通身金色的毛发顺滑柔软,油光水滑,仿佛随着阳光照射泛起了点点光芒。 感受到了周遭环境的变化,那伏在笼子里的老虎顿时睁开了眼睛。 严青栀与他四目相对,顿时吓了一个哆嗦。 她身边的人也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但马上,那些人就明白了严青栀的打算。 眼见着她又要捣乱,周围的人都恨死了! 严青栀一路放了孩子,放了个疯子,现在竟然还要把老虎放出来…… “杀了她!” “大家一起上,不然都是死……” “别让她靠近那里!” “……” 就在周围的人吵嚷的时候,严青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那老虎柔软的肉垫踩着木笼子里面那薄薄一层的茅草,它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那大张的嘴巴仿佛要把谁的脑袋咬下来一般。 它的眼神之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有些动物是天生的狩猎者。 严青栀看着周围冲上来的人,没有半点畏惧。 她不能在被困在人群里的时候将那老虎放出来,不然首当其冲要死的就是她。 严青栀踩着马车,直接跳上了笼子,笼子的缝隙比较大,不过这对这些人来说并不算问题。 很快就有人跟着严青栀跳了上去。 几人踩着那木头打成了一团。 打的拉车的马儿都跪在了地上,而那笼子里的老虎也跟着咆哮出声。 响动引得周遭的人全都看了过来,那些值钱的东西已经抢出来不少,剩下的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 这时候,又有人开始围向了这边。 严青栀到了这时候已经看的明白,虽然这些人都站在一个队伍之中,但实际上他们却都在各自为营。 周遭的人跑的跑躲得躲,防的也不是这些人,而是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帮派。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挑衅,只是这个时代能凑齐二百多好手的事情可不多,有个的都已经占山为王了。 其实按道理说,就算是严青栀实力再强,也是无法从这些人中杀个来回的。 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严青竹当时的那一箭,给她争取出了一个放出那疯子的时间。 而后事情才开始逐渐跑偏,向着这种诡异的方向发展。 其中有些问题十分困扰她,只是眼下她却是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脚下笼子里的老虎已经开始暴躁,这笼子只能让他勉强站起,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它怎么可能舒服。 它暴躁的声音传出去,吓得前面拉车的马都陷入了恐惧之中,有的还能站在那里,最多是哆嗦两下,可有的已经闹腾起来,刨地就算了,还有惊了以后四处乱窜的…… 眼见着有一匹马开始慌张的乱窜,周围几匹很快也跟着一起。 它们带着马车一路横冲直撞,有几个倒霉的人,刚才被那疯子打晕,这会儿都没等醒来就直接被压脖子了。 剩下的一部分也是压胳膊压腿。 霎时间嚎叫声一片。 那些刚才还躺在地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却并不是按照他们期待的方式。 放在其它地方,说不得就会有好心的人跳出来帮着拦下惊马,可惜这里的人都怕被身后的势力找茬,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只想把严青栀按住再说。 越来越多的人手抽出空围到了这头,严青栀好像变成了掉在地上的糖渣,引得一大群蚂蚁蜂拥而来。 她左突右支将那些想要爬上笼子的人全都打落。 软剑的银芒如同电弧一般,在她周围闪烁,血腥味激起了笼子里那老虎的凶性。 那老虎咆哮的声音更加响亮。 震得周围的人耳膜生疼。 它大爪子在那些攥着木笼子的手指上乱划,带起了更多血腥味之余,也掉落了不少的碎肉。 这让周围不顾一切想要爬上去的人顿时慌了一瞬。 就在这冷静的刹那,严青栀的匕首直接钉在了那锁住木门的铁链上面。 这老虎虽然凶,却是没有那中年男疯子身上的束缚更多的。 这铁链也只是普通的铁链,充其量不过是稍稍粗上一点罢了。 严青栀这一下,直接就将其中一个铁环打开一个口子。 她的动作瞬间唤回了周遭人的注意。 “糟了!” “快跑!” 慌乱之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刚才还在追杀严青栀的人群顿时分成了三派。 一派不管不顾的往上冲,一派犹犹豫豫的观望,还有一派已经转身就跑了。 严青栀顿时感觉压力大减,顾不上一人刺在她肩上的一剑,用力将匕首将那刚才钉开个口子的铁环彻底斩断。 就在那锁链滑下的瞬间,笼子里的老虎私有所感,它眯缝着眼睛,硕大的脑袋直接撞在了门上。 轰然之间,那木门从上面打开,直接砸在了马背上面。 老虎的大头缓慢有力的从笼子里面伸出,严青栀则在这瞬间,不顾身上的伤口,从笼子上面直接翻滚而下。 有人想要追她而去。 严青栀也根本没管,大家都是为了保命而已,做什么都没错。 她知道严青竹肯定会去之前约好的地方,但君同月一定会在周围等她。 所以她只要找到君同月,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刚才君同月为了帮她吸引人注意,开口说了话,引得人去追杀她。 这么会儿还没有人回来,也不知道是追上了还是追远了。 严青栀脚下没停,飞快的在周围的巷道里穿梭,而身后跟着她的人也始终没有放弃。 身后虎啸之声强大,隔了很远也听的清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人吵吵嚷嚷和尖叫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些人养老虎是不是也跟养那些准备拍卖的孩子似地,天天顿顿的都不给饱饭。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还真是遭报应了! 严青栀穿过几条街巷,就看到了等在一边的君同月,君同月身旁正坐着满脸是汗,还端着弩箭的陆涧。 路上偶尔有零星的尸体,身上有弩箭的伤,也有的是直接被人割开了喉咙。 其中割喉的当然是君同月…… 严青栀顾不上那些,只是带着一串尾巴,把陆涧踢进了马车,自己坐在了陆涧之前的位置。 等她一坐稳,君同月当即赶着车向前冲去。 君同月车赶得不好,颠的不像话,差点把严青栀这么强大的人都给颠吐了。 君子六御之中,御车当然也是必修课程。 严青竹这种学霸子不用提,严青栀也还是比较厉害的。 甚至陆涧作为自以为的文武并重的学生,也对驾车非常擅长。 只有君同月…… 明明家中也有马,明明也是和严青栀严青竹一起练的,甚至还得到了‘名师指导’,结果却依然不尽人意。 严青栀的手紧紧抱着马车的门帘,有心想要说要不然她赶…… 可每次只是一开口就有一大团风灌进了喉间,灌的她直咳嗦。 君同月感受到了严青栀的无奈,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停下,路上都没有转上两圈,就直奔严青竹之前跟她们说好的地方去了,路上连迷惑别人,转上两圈的打算都没有,就这么直挺挺的到了严青竹的面前。 严青竹这时候也才刚到,一见另外三人这么快就到了,也有些惊讶。 视线从严青栀和君同月的脸上转过,他最后开始开口问道。 “你们就这么直接过来的?” 严青栀耸了耸肩,根本不在意,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了,怎么办都不算过分。 严青竹也说不好什么,只是伸着脖子往严青栀身后张望了一下。 严青栀手指指了指君同月。 “阿月拉车就这样,你习惯就好。” 严青竹:…… 我习惯什么? 又不是我坐这车来的!? “好!我已经和人约好了,不过咱们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他后半句话用力的压着声音,倒是没有让旁边的人听到什么。 严青栀叹了口气。 “既然是你约的,自然就当是你去。” 而后,她也学着严青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多花钱,这种向导最看重的就是钱。” 他们身上的钱可不少,多花一些总是能打动对方的。 这里的向导大部分都是没家没业的人,想来只要钱给的够,这些人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严青竹点了下头。 其实这话不用严青栀多说,严青竹也明白,只是严青栀如今正在生他的气,能和他说话都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要求。 严青竹从马车上跳下,就在严青栀的注视之下,他飞快敲响了面前的院门。 第269章 向导 严青栀这些话也不是平白说的。 大门被严青竹敲开,里面很快就走出来一个精瘦的男人,那人个子不高,和这段时间又长了一点都严青竹相比,也没差多少。 他原本兴高采烈的过来开门,可门一开,看到门外的情况,他的神色立马就变了。 严青竹身上虽然不算狼狈,可风尘仆仆而来也到底难掩疲惫。 而严青栀那一身的血迹更是还透着热气,干他这一行的,都不用走到进前便已经清楚的闻到了那飘来的血腥味。 按理说他们做向导的并不在意上门的主顾是什么样的人,毕竟门开城这样的地方,没点案底的人怎么可能需要逃跑。 可今天的情况不同,今天可是鬼市拍卖啊! 一大清早的,在那能混到一身血迹已经不言而喻。 这人倒是不怕得罪人,可也得看是得罪谁…… 只是两三个呼吸之间,他已经把事情看透,不等严青竹开口,大门‘砰’的一声便重新关上。 那人还惺惺作态的在院子里面捂着自己的肚子开口说着冠冕堂皇的废话。 “哎呦几位,真是不好意思,一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这肚子不大舒服……我这路上太拖后腿了,您们还是找别人问问去!” 严青竹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好笑,他的手又重新拍在了院门之上。 “大叔,我们的情况之前就跟你说了,你这中途逃跑,有些不讲道义了!” 严青竹当然知道这话不会打动对方,道义和性命比起来,有时候一文不值。 院子里面那人此刻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哎呦!这不是道义的问题,我这是身体不行,要不你们等我一会儿,等我这一泡稀拉完也行!” 他不敢太过强硬,毕竟严青竹也是能和那些强人对抗的狠角色,别说严青竹身后还有个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严青栀。 如此,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在这里拖延一下时间,看看一会儿人打起来,他有没有机会逃跑! 他的想法严青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严青竹还是淡淡的笑着,很和气的样子。 “别呀大叔,我们着急!” 严青竹的声音温和,瞬间麻痹了院中人的意志,让对方根本没有发现,就在严青竹开口的时候,一道人影已经窜上了院墙。 等他从严青竹刚才的话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身是血的严青栀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那男人尖叫一声,就想要跑,只是刚一转身,一道劲风就从他耳边划过。 一缕头发落下,一道银芒已经擦着他的耳朵停了下来。 没有一丝血迹,软剑稳稳的停在那无限靠近男人脖颈位置。 “看来请您出山确实不易,我弟弟年纪小身份不够,还是要我亲自出马才行啊!” 严青栀这话音一落,那男人顿时面露凄苦,心中暗恨自己贪财。 就知道这伙人出钱多是有原因的! 他缓慢的转身,还想要拖延一下时间。 只是就在刹那,那软剑直接在他皮肤上擦出了一道口子。 “看来先生是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啊!” 严青栀软剑锋利,她话音落下之后,那男人才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 尽管只是在耳朵下方一点擦开了一道口子,可严青栀的决心也让他肝胆俱颤。 “女侠……女侠……饶命!我真是……我马上就跟你们走!” 严青栀听了这话,方才手一抖,将软剑重新插回自己腰间。 那男人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这阵子拎上包袱就能出门。 严青栀就这么盯着他,一点放松的打算都没有。 她确实想要多给这人一些钱,只不过,这话却不能由她说出口,她要做的就是震慑对方,让他不敢造次。 有了这一遭,几人很快又重新上路了! 严青栀没有从君同月的手里接过赶车的活,她不信这一路真能太平的出城,后面如果遇到事情,还是需要她出手。 陆涧坐在马车里面,守着那两箱子沉甸甸的钱,心中忐忑不安。 他的弓箭已经被严青栀拿走。 虽说他骑射的功夫也不错,但严青栀显然更胜一筹,这种环境之下,弓箭在严青栀手里的作用更大。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发。 严青竹赶车的水平更好,速度快不说,还能在赶车的空闲之余和那向导聊一聊眼下的情况。 “大叔,跟着我们走你也不亏,在这里能有什么发展,守着这大山,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还不如到大赵腹地去,那里土地肥沃,百姓安居乐业,不必打打杀杀,也不用过那刀口舔血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我打听过了,你们这个行当赚的也不多,都是个辛苦钱罢了,还要看那些帮派的脸色生活,实在不痛快!” 这个世道讲究的是故土难离,有很多人明明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他们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故土。 严青竹选择这个向导之前,也打听过他的情况,所以才能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没有那么好心,真的为了指引什么,更多的只是为了安抚对方,让这人明白,眼下的情况虽然糟糕,但并不是没有退路。 这人已经在门开城生活了这么多年,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当然不会因为严青竹两句话就有什么改变。 不过,他打又打不过严青栀,现在已经坐在这个马车上,事后就很难不被人牵连。 就算是他出卖严青竹也没有用,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可他清楚的听到了身后布帘里传来的动静。 那么多的孩子被带出来,那些帮派里的人肯定损失很大。 这些损失肯定是要有人背的。 他在这里门开城里混了这么多年,最是知道这些帮派的本质。 这姐弟几人固然算是死有余辜,可他这人也一定捞不到好。 有些讲道理的还觉得他有功,可更多不讲道理的只觉得顺便把他也收拾了,还能多捞些钱。 他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包袱,幸好他全部家当都已经带出来了,以后的事情,就走一步看一步! 第270章 出城 严青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不过那向导也不是寻常的人,到了眼下这样的局面,他也脸皮很厚的认了下来,甚至还开始了新一轮的反套话。 严青栀年纪不大,身手这样的好,背后肯定是有个厉害的师父,这人对此还是很在意的。 而严青竹年岁不大,这赶车的本事也很厉害,而且这人身姿笔挺,赶车时动作礼仪都是严格训练过的,与那寻常的庄稼把式区别甚大,这向导也是见过世面的,只略微搭眼就看出这是书院里教出来的。 这年头车,赶车也不是什么委屈的活,越是好马越是好车,就越有那达官显贵的人亲自动手。 严青竹什么身份,这人还看不出,不过,就从这一手,他就知道对方的底蕴不凡。 这样的人,得罪了也不好收场。 要是背后再有一个护短的家族,除非他以后再也不露面,不然…… 那向导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倒是没有投靠的打算。 就算真的让他投靠,也得严青竹度过这一关的! 严青栀十分老练的应对着对方的试探,双方几轮下来,都没有探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过,随着越靠近城门的方向,那向导手里的包袱也抱的越来越紧了。 “大叔,您已经坐在这了,可就别藏着了,不然等会儿有人追来,也难免波及不到您啊……” 严青竹后背依旧坐的端正,只有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些玩世不恭。 听的那向导眉头紧皱。 天越发的亮了,那些大清早一直躲着的人,也都慢慢的走了出来。 严青竹将马车赶得很快,后面的君同月拼尽全力也只勉励跟上罢了。 街道两边的行人这种场面见多了,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还很主动的给他们让路,生怕波及到自身安全。 严青竹的话随着风吹散了许多,不过就坐在他旁边的向导还是听的清楚。 他们能选的路不多,严青竹估计就以这些帮派之间的传信速度,这阵子城门肯定堵上了。 这里虽然没有电话一类的东西,可也有各种旗语,钟声,铃声,烟火,烽烟……等等等等。 堵城门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这些完全就能交代清楚了。 那向导明白严青竹的意思,只是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他这样的人,自然有自己出城的门路,只是那样的路一旦用过一次,以后还能不能用就不好说了。 而且,他是被严青栀逼着来的! 还动刀动抢的,心里难免有些怨愤,严青竹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半点好处也没有许给他,就这还想要骗他的底牌,可是有些过分了! “如此看来,可是要闯城门了!我这不过山里汉,功夫自是不行的,到时候还要小哥儿多多照看。” 能在门开城里活下来的,谁还没有一张厚脸皮。 严青竹听出了他内心之中的无数潜台词,轻轻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了微微一笑。 “大叔你有所不知,身后那辆马车上您看到了,光是银子就装了好几百斤,如果硬闯的话,看来那些钱只能舍了……” 严青竹的话让那向导脑袋嗡的一下子,呼吸都有刹那的不畅。 他花了这么多年的银子,还没听说过几次是拿斤当单位的! 他表情严肃了许多。 “这银子应当是能运出去的,只是不知道您信不信我了!” 严青竹呵呵一笑。 “自然是信您,而且,若是您带我们出去,除了正常的佣金,后面那车银子,我分您一半怎么样?!” 那些银子只是小头,严青栀根本不准备带回巢郡,严青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索性直接给这向导了。 那男人一听,后背都不禁挺直了许多。 在门开城中,虽然什么消费水平高的人很多,但那比例在总人口基数之中,并不算大,城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还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向他这种算是有些能力的人,身上的存款也就是一二百贯的样子。 每一次回来,也总是要给周围的大哥们孝敬一轮,最后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门开城的银票不如银子值钱,像这么多的银子,离开这里的时候再兑换一轮,还能再赚一些…… “小兄弟这话可算数?别是诓我的!” 虽然严青竹看着像是能做主的人,可这向导还是要询问仔细,别这头答应了,那头不认账,他又打不过这些人。 严青竹笑眯眯的点头。 “自然是能做主的!这些钱说少不少,说多不多,我倒是不会赖掉,只是大叔咱们有言在先,你可得把我们和这车全都带出城去才行啊!没带出去跟我要钱可是没有的!” 严青竹的话让那向导顿时眼睛一亮,能做主就好啊! 能做主就比什么都强。 他这一回不止是看着后面的钱了,顺便的,还打量了严青竹一圈。 严青竹淡淡的笑着,只不过随着他的打量,眼中的冷意更盛。 那男人似乎没有发觉刚才严青竹的变化,他手向着某个方向一指。 “那是自然,我宋老三的名声您打听打听,那向来是说一不二啊!” 这钱一花,刚才还是‘小哥儿啊你啊’之类的,立马就变成‘您’了。 严青竹倒是沉默了下来。 车头调转,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拐向了旁边的一条道上。 这一条路越来越偏,周遭的阁楼也变得低矮,还有不少的干脆就住在院子门口搭起的棚子里面。 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脏。 不过同样的,这边的人也越来越怂。 这样的地方不是没有帮派占据,只是那些小门小派根本不足为惧,一见他们这样的人,轻易都不太敢得罪,尤其是严青栀那一身的血迹和那锋利的箭矢,让周围冒头的人全都缩了回去。 这时候还是命重要。 那向导对这一片十分熟悉,一路给严青竹指着路,弯弯转转从无错处。 很快,几人便穿过了那一片的居民区,到了门开城在这边的城墙底下。 严青竹有些不解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宋老三也没有解释什么。 而是直接指了个与这里画风十分相似的院子给他。 严青竹架着车刚到门开,院门里面就探出了一个脑袋。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造的脏兮兮的,一见马车旁边的宋老三,眼睛顿时就亮了。 “三叔……” 他的声音刚一响起,宋老三连忙捂了他的嘴。 院门很快打开,严青竹赶着车进去。 院子里和外头并不一样,这院子看着倒是挺大的。 院子里有几个男人正在那做木匠活,一看两辆马车过来,眼神之中都露出了贪婪之色。 就连刚才看着还挺可爱的孩子,都把手伸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哥哥,有吃的吗?给点吃的……” 甚至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想要往严青竹的马车上钻。 严青竹也没有阻止,于是一双眼睛就对上了九双绿油油的眼睛。 呵!谁还不想吃点好吃的! 那孩子顿时一个激灵,就把车帘子放了下来。 严青竹没有半点动作,一身是血的严青栀却是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刚才还指着地面的弓箭微微上扬,手臂肌肉已经绷紧。 围过来的男人们一见她这样,脚步都是停顿了一瞬。 严青栀没有和他们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前方宋老三的方向。 “喂!现在什么情况,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动手了!” 严青栀对他们没有一点尊重,但是刚才跟严青竹还有些放肆的宋老三却赶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忙拦住了那些上前的人。 “兄弟们看见了!我们要用那条路,路费好说,不过要尽快!” 知道宋老三终于有了作用,严青栀的弓箭微微放下了一点。 那些人没能从严青栀身上看出太多的情绪,不过他们却都开始有了不同的戒备。 在宋老三开口之后,严青栀就没有多余的再说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对方。 那些人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之后,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后说道。 “你们的马车太大了,那里过不去,想过去就要买我们的马车。” 严青栀没什么异议,她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自然可以。” 她一看这环境,大致就猜到了下面应该是有一条密道一类的,估计挖了也挖的不算多宽,这样的马车过不去很正常。 他们准备的也不会是什么好马车,顶多就是板车一类的,严青栀也不会觉得亏。 如果不是有几个孩子,她其实都不想要马车了。 事实上也果然如此,一辆板车被一个男人推了出来,严青栀神色十分平静,严青竹也不过是扫了两眼而已。 陆涧伸出头看了一眼,虽然不喜欢这样的马车,但不得不说,只有一辆的话,他说不定可以选择让严青竹拉车,想到这里,他竟然还觉得这车还挺不错的。 那板车不算高,四周有挡板,轱辘还挺高,严青栀走过去围着踩了几脚,发现这车质量还不错,甚至单从称重的角度来说,比他们那些豪华的马车还强上一点。 她挺满意的,于是抬头直接问了价。 “这车怎么算?” 那男人一听,转头看了看那边两辆豪华的马车,淡淡的哼了一声。 “这车,二十两银子或者二十五贯铜钱,不二价。” 严青栀眉头挑了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们的马车肯定是要留在这里的,可就这样都不能顶钱。 而且,这车虽然不错,可放在外面,再贵也不会超出五贯,他这一下翻了好几倍出去。 严青栀倒不是舍不得这些钱,只是被当成冤大头以后,没有那么痛快罢了! “不二价啊……成!” 说完,她摸出了二十五贯的银票递给了那人,而后挥了挥手,招呼严青竹搬东西。 严青竹点了点头,率先将那些孩子从车上抱了下来,九个孩子分作在马车的两边,蜷缩着腿给那几口箱子留出了空地。 那箱子放上来以后,马车明显陷进了土里。 周遭几个男人脸色顿时都有了变化,其中属宋老三眼神最是火热。 别人还会怀疑这箱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已经从严青竹口中知道了具体情况,这些箱子里肯定都是钱啊! 这么多的钱啊! 严青竹还答应他,出城以后分他一半…… 宋老三的快乐别人理解不了,那几个孩子只觉得心头一颤一颤的,这车沉的有些过分,让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严青竹君同月和陆涧各自背着包袱,其中君同月背了两个,一个是她的,一个是严青栀的。 她背了包袱,严青竹和陆涧便牵上了马。 陆涧有些奇怪的问身边的严青竹。 “这车一匹马拉不动!” 他感觉那马车在这几口箱子的镇压之下,都有些摇摇欲坠之感了。 严青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话题偏向了奇怪的方向。 “你可要牵好了马,这两匹马不错,后面再想要找这么好的马可困难了!” 陆涧攥着缰绳,看着严青竹十分不解,这时候难道不是想办法把两匹马都栓马车上吗? 他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只见那高高的箱子被严青栀几根绳子捆的严实,而后她转身上前,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她气定神闲的弯下了腰…… 陆涧这个角度正好看不到马车前面的情况,只是他却清楚的看到那几口箱子渐渐的后移了些许,那些只露出半个小脑袋的孩子们顿时慌了一瞬。 只是就在这片刻之间,那千斤重的马车便平稳的向前走去…… 陆涧动了动嘴,转头问严青竹。 “那是什么情况?” 严青竹耸了耸肩,在一片沉默之中跟着严青栀拉着的马车走上前去。 能有什么情况,多少年前严青栀就是这么拉车的! 不说严青竹,就是君同月在微微震惊之后,也很快平复了下来。 这又不是头一次了,有什么奇怪的! 陆涧一脸消化不良的反应,在严青竹这里没有寻求到答案,转头看向君同月,君同月也只是耸了耸肩便迈步跟了上去。 第271章 追 严青栀展现力量的方式总是这样粗暴,每每都能给周围的人制造很大压力。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刚才那些人还带着很多算计,可在见过严青栀的武力值以后,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设想之中,这几个人不管多嚣张,可跟他们进入密道以后,那想怎么样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但现在这个念头却正好倒过来了。 这人这么厉害,我们跟她下密道,会不会被她反向打劫啊啊啊啊?! 几个男人都低着头,厚实的身板缩了又缩,都不大想出头了。 宋老三见此,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些人了。 说你们勇敢一点,这时候就要敲他们一笔啊! 可自己想了想,觉得这就跟让他们尽快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那个叫苏青的小丫头,一看就是个面黑心黑的,之前还拿剑顶着自己脖子呢,这亲自拉车的表现,要说没有威胁之意,宋老三自己都不信。 他沉默了片刻,觉得这件事就这样,能搞出来多少钱,就看这些家伙的本事了。 反正自己是把人带来了,这条密道用过以后,那些帮派中人肯定能发现,这样的好地方,就这几个菜瓜也占据不了两天了! 那几个男人显然也明白这个情况,一边带路,一边挤眉弄眼,互相推诿了一圈之后,最开始说话的那男人又开口了。 “这位姑娘,咱们这条路也是哥几个辛苦挖出来的,你这情况,这一回走过去,以后这路就用不了了,所以我们多收你些钱,也是应当的……” 他刚开始还有些横,可他看着严青栀向她投来的眼神之后,越说还越委屈了。 严青栀目的达到,也没有为难这人的意思,抬手让那人好好带路,他们绕过了几排房子,很快就到了密道口的位置。 这边是个直上直下的洞口,洞口还挺大的,用几块厚木板拼接而成的盖搪着。 洞里放着一个承重的货篮,用绳子吊上吊下。 严青栀看了看这洞口,回身比对了一下自己的马车,发现这马车果然是为了这洞口做的! 到了这里,严青栀就懒得再把那口箱子搬下去了。 她放下套车的绳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箱子,开口说道。 “你刚才说的话我记着呢,这样,我这里有几千两的现银,之前答应了宋老三,说分他一半,那剩下的一半,就给你!另外,这一箱铜板也留给你了!” 说着严青栀拍了拍铜板的箱子,这里一共也没有几百贯,严青栀觉得,这些钱很可能是严青竹让朱福从那些伙计杂工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就是一毛的现钱都不留给他们,恶心死他们的意思…… 不过,这一路带着这些东西确实麻烦,趁着这个机会,严青栀直接将这些东西都留了下来。 反正最值钱的银票,已经被她收进空间了。 严青栀说完,一剑将自己刚才捆箱子的绳子划开,那速度快的让身边的人都没有感觉一般。 这一手让周围更加安静了。 直到那装银子的箱子被打开,这安静才被一阵抽气之声打破。 一群人眼睛都直了,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识,只是这个世道又见识的注定只是少数。 宋老三手都在颤抖,有了这些钱,他还回什么门开城啊,直接在彦州那边安家落户,等着朝廷保护他多好啊! 一瞬间,好几双手都控制不住的抓向了那些银子的方向。 别说他们,就连陆涧一脸惊恐的把脖子伸的老长,十分担忧严青栀真的把这些钱散出去。 严青栀却是无所谓的样子,从一边摞着的火把之中捡起了一根,掏出火折子点燃以后,直接向着密道里扔了过去。 火把燃烧状态不错,借着火光也能看见那里距离地面大约两层楼的高度,铺了砖石,也没什么危险。 身后那些人见严青栀真的没有把这些钱搬走的打算,已经一家一捧的抢起来了。 严青竹把马递给了陆涧,帮着严青栀把马车里的孩子抱出来,有看着严青栀将马车推到了货篮里面,自己也跟着站了进去。 严青竹连忙到一旁的木桩上解下了绳子,将马车和严青栀一起放了下去。 那头抢钱抢的越来越厉害了,原本要占一半的宋老三这会儿人都要埋进箱子里了,但周围的人并没有因此就手下留情。 君同月有些担忧的看着,想要帮他们解决一下分配问题,可犹豫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陆涧就更直接了,看着有银子滚落脚边弯腰就捡了起来。 捡起来以后脸还在抽抽。 那头严青栀确定下面安全以后,她又跟着货篮被严青竹拉了上来。 而后那两匹马几个孩子,外加严青竹三人都被严青栀塞到了那货篮顶上。 她这边一点一点的将绳子放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到了下面。 密道里面没有岔路,这一点凭借里头的风声就能判定。 等到所有人都安全着陆以后,严青栀才回头追问了宋老三一句。 “喂!大叔,你还跟我们走吗?” 严青栀原本没有把宋老三放在这里的,毕竟山里危险比较多,他们还带着一群孩子,有个向导才更安全。 可就在刚才卸车的时候,严青竹给了她一个眼神,严青栀就在空间里找到了他的意思。 严青竹不需要宋老三带他们进山,他只需要对方带他们出城而已…… 所以才有了这一遭的事情。 每一次发生什么以后,严青栀总会有一肚子的为什么想问,就像现在,她就不明白严青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她不好问原因,就只能先照着做。 而那头宋老三根本就没有听见严青栀在说什么!也有可能是听见了也装听不见。 他两条胳膊还在那里刨着,反正严青栀已经把钱兑现了,到时候,他带着钱远走高飞不是比什么都强! 他显然没有太强的契约精神。 严青栀见此也不勉强,将那绳子系在木桩上面扔了下去,她则翻身就滑倒了底下。 那些孩子被君同月重新放在了车上,车里只剩下一个小些的箱子了,几个孩子坐在里面终于松了口气,就在刚才他们还总怕那大箱子掉下来把他们砸死呢! 这密道不算高,那两匹马脖子都直不起来。 严青竹和陆涧在前面牵着马走着,严青栀拉着车,最后面是举着火把的君同月。 这密道有些黑,其实君同月走在最后面还挺害怕的,可那几个孩子似乎更怕黑,他们缩成一团,悉悉索索的,大家距离这么近,又是这样安静的环境,君同月这样的武者都不需要看就能猜到他们的情况。 如此便有些不忍心了。 她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一般,那时候的她大约也和这些孩子差不多的样子,因为被拐卖和父亲的死,她恐惧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现在想想,五年的时间不过匆匆,她却有些想不起自己当初的样子了! 密道不长,很快就到头了。 这一边的盖子还掩在土里,严青栀趴在那坑坑巴巴的石墙上听了听外面的声音,确定暂时安全以后,这才想办法爬了上去。 这边准备的时候,将那栓绳子的木桩打在了里面,这样不需要外面的人,里面的人就可以自己出去了。 严青栀将那相似的货篮升了上去,然后将绳子拴好,方才顺着那绳子爬到了顶上。 上面只有一层不算厚的浮土,土上面散落着许多落叶,随着那盖子被严青栀推开,阳光和落叶一起飘散了下来。 这应该是城外的某一片树林之中,周围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严青栀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安全以后方才推开了盖子,从那爬了出去。 重新装上车,一匹马拉车,一匹马给严青栀和君同月骑着。 孩子们坐在那不算多宽的板车里面,严青竹驾车,陆涧一脸肉疼的坐在另一边。 严青竹见此,不禁调侃他。 “散的又不是你的财,怎么这么难受!” 陆涧脸上青青紫紫,不过他易容的痕迹还没有去掉,这时候看着还是有些像孙玄。 陆涧摸着自己怀里的那个十两的银锭子,心里难过的无以复加。 “你别说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严青竹笑着摇头,他的神色难得轻松了些许,骑着马俯视他的严青栀却是一脸不爽。 “你倒是什么也不心疼,既不心疼钱,也不心疼命!但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早晨的时候,我除了这些孩子,什么也没带出来。” 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严青栀便想要和严青竹说一说之前的事情。 她有很多的疑问,堵在她心头都快憋吐血了。 严青竹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心情很好的样子。 “没关系,这不是还救了很多人吗!不然以那拍卖会的操行,这些孩子可都没有几天的时间好活了。” 他这话并没有避讳那些孩子,所以在听到这样的话时,那几个孩子脸上都变了表情。 有的懵懵懂懂,有的惊恐交加,还有的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带着祈求,生怕被他们丢下…… 反正绝大多数孩子不管听没听懂都没敢说话,更有一个大孩子不等旁边的孩子张嘴,就已经提前捂住了他。 严青栀没工夫搭理他们,她赶紧追问。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严青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想来只要咱们没出入海川,他们就一定会追过来的!这山里的情况未明,咱们还是应当尽快寻一个向导。” 严青栀对他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 “别跟我岔开话题,你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吗?” 严青栀声音拔高了三度,吓得她背后的君同月都屏住了呼吸。 刚才还肉疼的陆涧这一会儿都缩起来了。 严青竹抿嘴笑了的更开怀了,完全没有给严青栀答疑解惑的想法。 “我怎么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你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吗?” 严青栀:…… “我觉得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现在肯定上了门开城各大帮派的追杀名单了,出了城也不要掉以轻心,咱们还带着这些孩子,一路上总不能不吃不喝的,还是要早作打算才是。” 听到了这话,严青栀明白自己是问不出结果了,不过她也不愿意看严青竹那么好心情。 “你说,咱们来这不是找驭尸宗的线索的吗!这一趟可是白来了呀!” 这一路过来,关于驭尸宗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可真没多少,就那么一点点,也是连猜带蒙完全没有证据的。 严青竹比严青栀淡定多了,他摇了摇头。 “最后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 严青栀一听这话,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的脸瞬间拉了下去,看着严青竹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青竹把嘴一闭,完全不惧严青栀的冷脸,挥着鞭子便把车速又提了提。 因为不知道这边山里的情况,几人也没敢往深山里面走,就这么顺着山的外沿一路往北跑,速度倒是不慢的。 只不过,那些追杀他们的人速度也很快。 整个门开城都在追杀他们,没一会儿他们行走的路线就已经被人查了出来。 那些帮派的人没一会儿就齐聚在了那个小院的门口。 一大群人涌进院子的时候,里面的战斗还没有告一段落呢! 这下子,抢钱的人又变得多了不少。 不过很快,就有人冲过来,一人一刀就解决了面前混乱的局面。 这一回被人劫了东西他们损失这么大,当然要找补一下了! 理由都是现成的。 这些钱,就是那伙杂碎抢他们的! 不过,这点钱对于宋老三他们来说很多,可对于这些帮派来说真不算什么。 就严青竹当时投石机杂碎的东西就翻了这些钱的几倍了。 众人并没有因为这些钱就高兴到哪去。 不过这些钱总算是一条线索,只要找到这些钱的出处,就大概能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了。 第274章 她迟迟没有等来严青竹的后手,便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这些人身上。 严青栀上一次杀人杀到麻木还是在巢郡杀那些杀手的时候。 没想到不过一月之期,她竟然再次感觉到了。 严青栀的剑越来越快,角度也逐渐刁钻。 严青竹经过短暂的喘息,便也重新冲到了严青栀身边和她并肩站在了一起。 不过这种平衡很快就被打破,那个和严青栀实力相差不大的人很快就冲了过来。 于此同时,君同月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的实力原本就不算多强,就算带着严青栀给她准备的暗器也不行,交了全部底牌,不过侥幸杀了两人而已。 君同月从树上跳下来也实属无奈之举,眼见着有人从高处落下,严青栀无暇顾及,这周围全都是人,她想要给严青竹更多的喘息空间,就要尽可能照顾到更多面。 死掉的尸体都摞的跟马车差不多高了,马车地下的陆涧都有些透不上气来,那些血流的遍地都是,他只觉得不管手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片粘腻,给他原本就不算强大的内心又留下了更深的阴影。 他往后余生的每一场噩梦,都是今天他被尸体困在马车之下的一幕。 那头树上的人落下,严青竹自然也发现了,严青栀不好回头,他却是一眼看清楚了那人。 眼见着君同月就要落在人群之中,他心中一紧,完全顾不上当下自己的情况,一跃而起,手中长剑横斩而出,一下扫开一片。 他没能接住落地的君同月,只来及得帮她争取出一个短暂的空档,让她落地之后有了更多的机会。 君同月和严青竹五年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现,她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一丝机会,不顾喉间的腥甜,提气受身,直接站在了严青竹的身边。 她如同刚才的严青栀一般,与严青竹背靠背的勉强挡住了一轮进攻。 不过两人都受了不轻的内伤,又没有严青栀强势的实力,不过片刻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兵器围攻。 那上上下下的刀剑全方位无死角的朝着两人刺去,严青竹还能咬牙挡住了一片,却总有一部分是他挡不住的。 他也不敢躲,就像同样的局面,君同月也没有躲避半分一样。 信任是相互的,他们没有人愿意辜负这份信任。 一剑刺在了严青竹的肩上,那边君同月的腰侧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虽然不重,却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那头严青栀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身边的更多,再也没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对方人实在太多了,就算一部分人冲到了严青竹和君同月那边,也没有帮严青栀缓解任何的压力。 她心急如焚,周围的环境杂乱,她耳力惊人却也很难分辨出严青竹到底有没有受伤。 她身后的孩子们,缩成一团也抵挡不了什么,其中一个大些的孩子,不顾周围的刀剑,伸手推开了那笨重的箱子,几个小点的孩子被他和另一个孩子推到了箱子盖底下,而后他们用自己身体压在了箱盖之上。 他们孱弱的身体甚至连战斗的余波都抵抗不了,只是这样却能留下更多人活命。 生死对于他们来说还没有那么真实,因为没有真切的活过,似乎对死亡也没有那么畏惧。 严青栀有心护住他们,可也难以为继。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人数优势,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无限逼近死亡的感觉。 宋伯清那时候为了保留她尸体的完整,虽然找来那么多的杀手,但有很长时间并没有对她下死手,才让她有了翻盘的机会。 可柳怀香这一次,却是一上来就是不顾一切的局面。 严青栀没有更好的办法抵抗,她只能让自己的剑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的她都不记得自己曾经习练过的所有招式,只是在看到有人靠近的刹那,就知道如何用最省力的办法将之斩杀。 她身上全都是血,只不过全都是别人的血。 一身的肃杀难以洗去,宛若凶神降临一般。 那一头,严青竹并没有她的强势和天赋,他也一身是血,而且浑身是伤。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可在这缺医少药的时代,这已经伤的不轻了! 他背后,君同月也是如此。 周围的攻势越发犀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已是强弩之末,好像下一个冲上去的人,就能拿了他们的命一样。 严青竹还好一些,但君同月已经脱力,她拼命压榨着所有的生命力,每挥出一剑,都能听到她剧烈的喘息。 一道刀芒贴着她的左脸擦过,君同月已经来不及格挡,又怕伤了背后的严青竹,她眼神凶狠,抬起自己的左手直接攥住了那刀锋,五指用力,直接卡住那刀刃,她一脚紧跟着踢出,手中的剑挡开了身边的攻击,而后反手割开了那人的脖子。 这一套动作险些用尽她所有的力气,连紧跟着从侧方刺来的一剑都来不及躲避。 她肩膀剧烈起伏着,肺叶因为疯狂的喘息而有些撕裂的痛感。 可她全身还是因为缺氧和紧张而变得麻木。 眼见着那一剑刺来,她已经无法反击。 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太累了,不如就这样轻松一会儿!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一只手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那手指上涂的颜色斑驳不均,但依旧骨节分明。 那手紧紧的攥住了剑锋,如她刚才一般,别无二致。 君同月的心不自觉的一跳,顺着那手指向上看去,她没有看到严青竹望过来的眼神,只看到了对方尚且还不算宽厚的肩膀。 严青竹手挽剑花,一剑将那人挑飞,而后反手格挡开身周其它的刀剑。 君同月还没有反应过来,严青竹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中一慌,下一刻三四把刀剑齐齐朝着她刺来,而就同一时刻,她的身体被严青竹直接甩向了一侧。 严青竹步法变换,反身就是就是一剑,那些进攻被他格挡开外。 不知道是这短暂的休息,还是严青竹手上的鲜血太过温暖,让君同月已经麻木的双手渐渐恢复了有了一些知觉。 她拼命挡开了另一边砍来的刀剑,时间好像都回到了几个呼吸之前。 不过,这一次到底还是不同了。 严青竹原本的内伤,因为刚才那一击变得更重,他终究压制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一口血好像带着他所有的力气,瞬间就让他全身瘫软。 君同月根本回护不及。 而远处的严青栀也只能担忧的转头过来,却根本无能为力。 就在这危机的关头,严青竹长剑支在地上,整个人也都靠了上去。 于此同时,他袖筒之中划出了一根竹筒。 那竹筒的口径跟一般的茶杯差不多,竹筒口的挡板瞬间掉落,同一时刻,密密麻麻的牛毛针喷射而出,直接扎的他面前冲来的那些人一身一脸。 那牛毛针太小太细,倒霉的直接进入人血管,跟着血液游走,不用一周就让人直接毙命。 剩下那些运气还不错的,也因为那针上涂的麻药而短暂的麻痹了感官。 因为那些针太细了,严青栀装针的时候也怕误伤,并没有搞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个时代最好用的毒药还是砒霜,而且纯度还不够高,涂在针上那一点点,去掉穿过皮肤时的损耗,只那一点点的量根本就不致死。 还不如搞点麻药来的痛快。 这样的暗器伤害不算太高,制作又十分不易,严青栀只耐着性子做了一个,在空间里放了好久了,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严青竹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短暂的契机。 他以为自己喘匀了这口气以后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下确实给他制造了一个契机,却并不是喘息的契机。 只见树林深处一大群人涌了过来,那些帮派中人找到了宋老三,自然也就知道了密道的位置。 从密道出来,那些人一路追着车马的痕迹赶到了这里,便正好看到了站在一边看戏的柳怀香。 柳怀香见到来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大家都在一个城里混,谁还不认识谁呢,何况柳怀香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样骚包的打扮,隔着十里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不聋不瞎的人都认得出他来。 有些人怕他,有些人却是不怕的。 一时间吵嚷的声音直接压过了那边的战斗之声。 没凑到里面的外圈之人听到动静,赶紧凑到了柳怀香身边,生怕一会儿打起来自家主人吃亏。 柳怀香也没有拒绝,严青栀几人的情况他大致了解,剩下的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是就在双方僵持的刹那,变故陡升。 一声咆哮从远处响起,那些帮派里面的人顿时脸色都是一变。 柳怀香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但他不是傻子,一看对面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 就在他也跟着旁人看向那声音传来之处时,那声音再度响起,位置竟然比他预想的更近了几分。 “是个高手!” 他的脑海之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神色顿时更加紧张。 他视线顿时放在那些帮派中人的身上,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尚算熟悉的人。 “季青兄,没想到就为了这样几个人,你们连这种高手都能请来!” 蔡季青听到柳怀香点到自己,神色也没有多好看。 别说他今年不过三十的年纪,当不了柳怀香的大哥,就是单说身后那位显然也不是他们的帮手啊! 而且,他们这种帮派中人,打打杀杀倒是听习惯的,那文绉绉的话,他也实在是说不来。 “你别说那些虚的,知道我们不好惹就赶紧离开这,你身后那些人抢了我们的货,今天我们必须把他们带回去!” 不等蔡季青说话,一个赤着双臂,手持两把流星锤的男人直接对着柳怀香喷到。 柳怀香的洁癖很严重,一见那漫天乱飞的唾沫星子,顿时面色阴沉。 他手指动了动,空间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而改变。 那壮汉的话立时迎来了一片应和,这种是开战之前的以势压人,显然柳怀香还是让他们有些忌惮的。 “好大的口气,我想要的人,我看看有几个人能抢走!” 他话音一落,一边人群之中顿时传来一声冷笑。 “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咱们给你几分薄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 “就是……” “一起上!” 那些人吵嚷着便要一拥而上,但柳怀香的动作却是更快。 刷刷刷的声音响起,一丛看不清的透明丝线从他指尖甩出,那壮汉的流星锤还没有机会施展,脖子就已经被什么东西勒住。 那东西韧性极强,柳怀香手一甩,直接把人从队伍之中拉出。 壮汉这下子连流星锤都顾不上了,伸手就去解自己脖子上的东西,但他手指还没能把那些丝线全都扯住。 柳怀香那头已经抬腿抵在他的后腰上面,双手一个用力,那人整个身后都向后仰去,因为窒息,眼珠都好像要凸出来一般。 柳怀香的攻击来的又快又准,那壮汉身边的人都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柳怀香是如何出手,只觉得好像一阵风吹过,身旁便少了一人似地。 刚才的嚣张一扫而空,只剩下几个还有真本事的不断往前凑着。 今天的事情必须有个结果,他们一群人气势汹汹动用了一城的资源,要是在柳怀香这里折戟沉沙,以后还怎么在门开城中混。 如此念头一起,那几个人的视线便在人群之中交汇,多次合作的默契,使他们微微点头之后,便同时跳出了人群。 柳怀香那头手脚并用,瞬间便有一股鲜血从他那透明的丝线之上滑落。 那壮汉的尸体翻滚着落地,脖子上层层叠叠的血线汇集成了一道伤口,看起来恐怖又狰狞。 柳怀香看着一群人同时冲向自己,脸上的表情不禁一变,但还是在瞬间迎难而上。 第275章 就在他们僵持之时,严青竹已经被君同月扶住。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君同月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愧疚,刚才要不是自己分神,严青竹也不会伤的这样重。 严青竹抬手制止住她即将出口的话。 他刚才用的暗器让人太忌惮,这会上来的人都不再像刚才那样无所顾忌。 严青竹几次格挡都没再受伤。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怒吼之声也在严青竹身后不远处响起。 柳怀香听着这动静,表情更加凝重,下手也变得越加狠辣,不过两个呼吸间,他便已经重伤了对方的一人。 他身边的帮手这时候也和那些帮派中人打成了一团。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怒吼的声音再近一步,那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严青栀似有所感,她一脚将面前这人踹飞,视线情不自禁的转向了那人过来的方向。 明明她已经看到那玉环被毁了,为什么这种血脉的感觉还是那样的强烈。 她的视线无法穿过人群,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清楚的感知到了那人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只是那人带给她的危险的感觉,并不比血脉相连的感觉差上半点,就她与那人眼神的短暂交汇来看,双方之间可能并不是朋友。 这些无用的念头只是在她脑海中转了一圈便全都消散。 前面一人拔刀斜挑,严青栀挥剑格挡,刀剑相撞,软剑剑身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剑尖直刺对方的眼睛,那人顿时一慌手上力量更强,但那软剑平刺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血花迸溅,他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蹲了下来。 严青栀却本点心软都没有,利落转身,脚下身法变换,越过了下盘的一击,一剑已经刺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想要冲开一个口子去支援严青竹,只是这些人似乎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拼命的绊住了她。 而那头的严青竹,在短暂的震慑那些人之后,又迎来了另一波更强势的反扑。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身上的空间里的暗器全都甩了出去,又短暂的拖延住片刻之后,他的底牌也终于用了个一干二净。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怒吼的声音终于到了他们的身边。 他们之前并没有这样直观的看到过这凶人的身高长相,此前只觉得他似乎有些高,但现在看来却显然并不只是高而已。 那人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没人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反正只要拦在他前进路上的人全都要死。 最先和他遇上的是那些帮派之中比较弱些的人,他们打架的时候耍滑头,拼命的往后面躲,可一旦被绕后,他们就成了顶在最前面的人。 那男人一路冲过来,队伍后面的人一些人都不知道情况,还傻傻的阻拦,但那人已经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刚到他胸口的那颗脑袋上面。 这一下直接就将人扇飞出去,那人的半边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而人已经生死不知的昏迷到了一旁。 不少人见此,顿时嚷嚷开来,想要通过人多力量大的方式给对方制造更大的压力。 只是可惜,想法很好,奈何对面的这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到了这些吵嚷的话,只觉得心中烦躁更胜,一双肉掌挥舞开来,冲进人群的速度就想要一个业务水平熟练的老农,挥舞着镰刀割韭菜似地。 一次下去总是要倒上一片。 后面的闹嚷声终于吸引了前面打在一起的人,那些帮派中人担忧自己这边是不是中了埋伏,有心想要调转方向回头看看,只是柳怀香这边的人实在是太凶了,眼看着自己占了便宜,哪里肯轻易放过,纷纷用出更强势的招式,摆出了死也要把这些人拖在这里的决心。 这一回那些帮派中人顿时便陷入了双向夹击之中。 回援来不及,硬抗也不是事。 他们心里把柳怀香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遍,尤不解气时,那疯子已经用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柳怀香听说过这个拍卖品,据说是明家的叛徒,现在疯成这样,也是当时被抓回去严刑拷打的结果。 明家人的身体原本就强悍非常,这人似乎又是当世天赋卓绝之人,哪怕没练过武,光是身体天赋,可能都能碾压这里半数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疯了的关系,毕竟疯子力气都大,对于这种人来说,疯了以后反倒是一种力量加成了! 柳怀香刚刚这么一想,那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人已经不局限于甩巴掌了,这会儿他干脆就直接掰脑袋。 什么武器都不需要,他全身上下哪里都是他的武器。 刀剑在他身上划下了不少的伤口,有的有血流出,有的地方只是一道白痕。 这样的情形不禁吸引了柳怀香的注意。 难怪这人疯了都可以放进拍卖行里,就这样的天赋,只怕练成了尸傀以后,才更加厉害。 柳怀香视线不自觉的瞟向了严青竹的方向,严青竹的身上带着宋伯清的秘籍,那里记录着关于尸傀和人傀的一切。 有了秘籍,再有这样的一具尸体,柳怀香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 似乎是有了某种感知,那疯子在柳怀香眼神变得贪婪的瞬间,直接转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柳怀香如同数九寒天被人把脑袋按进井中一样,瞬间清醒了过来。 越是武功强的人,感知也越是强悍,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双方可能都没有开始战斗,各自心中便已经清楚大致结果了! 所以才有了各种下三滥的招数,以弱克强,往往都是用在背后的。 那疯子双目赤红,呲着牙看向周围的所有人。 他心中的烦躁越来越强了,只是简单的将那些人拍出去已经让他不能平静下来了! 柳怀香转头和自己的对手重新对上,心中暗自祈祷对方不要过来。 这人的实力太强,以他的水平,就是用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刚才的那些幻想全都被他藏起,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他肯定不会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只是他不想却并不代表那疯子愿意放过他。 那人在看到柳怀香之后,顿时怒喝一声,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拔高,他迈开了赤着的双脚,几步就到了柳怀香的进前。 柳怀香刚甩出去的丝线都没来得及收回,因为还捆着一个人的脖子,这一下,直接把那人提溜了起来。 柳怀香一脸恐惧,他拼命挣扎,却也根本挣不脱对方的钳制。 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柳怀香,而是深处了大手,一巴掌扇在了柳怀香的脸上。 这一巴掌之响亮,整个树林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周围正打架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这边的方向。 那些帮派中人赶紧上前给那被连累的倒霉蛋解脖子上的绳子,只是在忙碌之中,视线还不自觉的瞟向这头。 而柳怀香带来的人,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方才明白,解救柳怀香才是他们现在应该做的。 不知道谁大声了喊了一句:“快救主人!别打架了……”引得众人纷纷回应。 只是他们喊的响亮,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却一个一个都怂的不行。 柳怀香的实力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这样的人都没能有自救的能力,他们这样的人还能做成些什么!? 死的路上大家有个伴吗? 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吹牛,说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牛气不像样子,谁来都能打死一样。 可这到底是吹牛皮,真说身边有个人可以在好几百人之中杀个七进七出,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 只是这一切,却真实的发生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巴掌让柳怀香的脸顿时碎了一块,柳怀香口中喷血,这一下让他气息阻滞,受了些内伤。 见此,周围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那些帮派中人赶紧趁乱向着严青竹这边冲来,想要第一时间抓住严青竹他们。 而柳怀香这边的人则开始招呼着身边的人,让他们快些过来帮忙。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压迫着严青竹的这些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似乎继续打下去也不是,放过了又不甘心。 就这么犹豫的时候,那边的那个疯子已经把一张面具从柳怀香的脸上撕了下来。 真实的柳怀香五官与他带着的面具相差不大,只是皮肤更差,而且脸上纵横交错着许许多多的疤痕。 这些疤痕中有的是利器划伤的,疤痕创面还算平整,有的是皮鞭一类的东西抽开的,那疤痕崎岖不平,看着就狰狞恐怖。 这些还不算,竟然还有几块似乎是烫伤的。 面积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样子,似乎是什么印章。 这个时代为了方便犯人的管控,也还是如同前朝一般会在脸上或者是身上刺上字。 只是那都不会是烫上去的! 显然,柳怀香曾经受过的是私刑。 见到这一张脸,众人表情各异,就连柳怀香的心腹,似乎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们刚才还吵吵嚷嚷着急救人的样子,可在看到柳怀香的脸以后,都萌生了些退意。 倒不是觉得柳怀香长相难看就不救了,而是他们知道容貌对于柳怀香来说有多重要,自己见过了他的这一面,以后真的会有好日子过吗? 说实话,那些心腹也都带着假脸,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这种依赖的感觉。 他们都不敢将自己暴露与人前,他们的老大就敢吗? 似乎知道这些人再想什么,柳怀香看向他们的眼中多少带了些许的失望。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那疯子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状态,掐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提了起来。 这一下已经容不得旁人犹豫,他们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主人要是死了,他们在门开城中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而且法不责众,他们全都见过了柳怀香这样的一面,想来就算他以后想要清算,也总需要个过程啊! 他还能把自己剃成光杆不成! 理智回笼,这些人顿时朝着那疯子一拥而上,严青竹这头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君同月趁乱赶紧扶着他向严青栀那头冲过去,严青栀脸色凝重,也从尸体堆上跳下来,想要接他们一把。 她这边一动,那边的几个孩子也有了动作。 几个小的伤的不重,那些刀剑的绝大多数伤都给了那两个用身躯挡在上面的大孩子身上了。 严青栀把严青竹扶了过来,赶紧给他喂了药,这才转头去看那几个孩子。 最上面的孩子已经死了,不过跟他一起的那个孩子还有呼吸。 严青栀连忙将自己被血侵染的罩衫脱下来铺在地上后,才将那孩子抱了下来。 木箱子下面的一群小孩子中有两个收了伤,不过不重,都是皮外伤,严青栀想要把他们带出来,却并没有达成,他们死命躲在那箱子盖下面,看见严青栀的时候,全都抖的厉害。 严青栀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不远处,又打起来的两拨人。 这马车已经不能用了,马也已经死了,剩下的路程还远,也不知道未来还会遭遇到什么! 严青栀看着这些惊恐的孩子,她的心头涌现出了浓浓的无力之感。 有些人能顺从自己的心意活着,可有些人连活着都要拼尽全力。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也没有勉强这些孩子。 她站起身,看着远处包围而来的帮派中人,一股战意陡然升起。 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 她转头看向了靠坐在一旁的严青竹,眼神之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严青竹也抬头看着她,四目交汇,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冲她笑了笑,只是在不经意间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让笑容之中多出了不少的痛苦。 “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这一次全都能活下去!” 说完,严青栀转过身,一步踏出,迎着那些冲来的帮派中人而去。 第276章 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谁又能说的清呢!? 严青竹只是有他自己‘不得不’的理由罢了! 严青栀拦不住所有的人,不过这次的人与上次的那些到底不同,他们只是也不是为了杀人的。 起码现在不是为了杀人的。 严青栀虽然斗志满满,可她其实已经陷入了一种悲观的状态。 她似乎和严青竹走到了某一件事的两端,他们都各有理由,唯独没有了信任。 严青栀说不出的烦躁。 这种烦躁被她融入到了一招一式之中,原本就十分凌厉的攻势,变得越发强势起来。 一时间,光是她剑锋所致之处,那些帮派中人便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他们可不是柳怀香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有那悍不畏死的心,才不会因为那些利益就不顾生死。 剩下那些凶悍的人,基本都是这次的护卫,保护东西不利回去也是死,这时候拼死一搏也是正常。 严青栀这样的实力也很难应对,她用尽全力将人都拦在身前。 不管心中有多少怨言,她也很难置严青竹的生死与不顾。 严青竹看着严青栀单薄的背影,心中也是说不出的苦涩。 有些事情,有些话,一旦出口就不再是秘密了! 君同月看看严青栀,又转头看了看严青竹,干裂的嘴唇动了一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想开解两人一番,只是明白有些事情只要存在,矛盾就是不可调和的,她就是想说些什么也没用,因为她连那矛盾是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是生死关头,但好像只要屠刀不落在脖子上,每个人的思想都不会停止一般。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注意力马上就被不远处的声音所吸引。 一阵杂乱顿生,人群之中一声怒吼传来。 严青栀从门开城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和那个疯子再见面的事情。 对方给她的压迫感太强,如果有可能,她心里其实是并不想见的。 只是有些事情却并不是她能控制的。 那疯子一个用力将手上已经成为尸体的柳怀香甩了出去,他蓬乱的头发乱飞着,看向周围人的眼睛已经赤红一片。 他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伤口,只是那些疼痛并没有唤醒他的理智,反而让他更疯了几分。 之前过来的时候,他还只是把路上的目标拍飞了事,只是经历了柳怀香,他心中的暴虐竟然彻底释放。 他双手紧握,一双拳头挥舞着,那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被他重伤。 严青栀与他四目相对,一种不好的念头陡然而生。 她的心咯噔一下。 这时候动物的本能占了全部上风,血脉的感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严青栀看着那比她高出两个头的疯子,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她面前的一个帮派中人正好把握住了严青栀愣神的机会,挥手一刀砍向了严青栀的肩膀。 严青栀虽然有片刻分神,但双方实力相差不小,单靠身体本能,她就在那人刀势还没有落下之前,将那人直接打死当场。 虽然知道此刻是生死局,要是分心就危险了! 可在感知到那疯子向着自己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严青栀还是控制不住的看向了那人的方向。 那疯子实在是太强了。 他不止速度快,力量强,而且杀人也很厉害,显然以前是经历过训练的。 只是不知道是那种杀手训练还是其它方面的训练,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严青栀这几眼也根本看不出那疯子的路数。 而且,因为那玉环碎在自己手里的关系,她心里对那疯子十分抵触。 这种抵触可以总结为严青栀自己心虚。 眼见着那疯子朝她冲过来,她身边的人已经四散开来,只剩下几个人还在完全对抗,想来是否能把严青栀带回去,已经事关他们的生死。 严青栀已经开始朝着远离严青竹的地方后退,她心跳快的都觉得有些口渴了,眼见着那两支鲜红的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赶紧强迫自己屏住呼吸,同时下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那疯子一路将阻挡住他的人打的死死伤伤,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到了严青栀的面前。 严青栀有一瞬间心都要跳出来了,赶紧飞快给对方让出一条道来。 那疯子紧紧的盯着严青栀,硕大的拳头已经握紧。 严青栀吓得脚下动作一停,心中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闪过。 “可惜了!也不知道他和大伯谁更厉害!”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之时,那疯子已经迈开了双脚,脚掌踩在木枝落叶之上,带起了片片尘灰。 双方之间擦肩而过。 那疯子并没有对严青栀出手,也并没有因她而停留。 飞快的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路冲向了更远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怒吼之声。 那疯子的身后一片安静,刚才的刀光剑影都像是个笑话。 就这样停顿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身后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主人!主人!” 柳怀香的一个亲信用力摇着地上那脖子已经歪成奇怪角度的尸体。 那疯子身上没有利器,但那一点也不影响他杀人。 他单手一个用力,就直接将柳怀香的颈骨掐的粉碎,那一瞬间,柳怀香原本就满是疤痕的脸上直接青筋暴起,短暂的潮红之后,他脸上的血色退尽。 到了这个时候,只剩下死状甚惨的青紫。 抱着他哭的人容貌并不算多好看,只是皮肤白皙了些许,人也比寻常男子单薄。 他很小就跟在柳怀香身边,柳怀香也给了他不少的资源,只是他天赋不好,武功也一直不算高。 就在刚才,他尝试着拦住那疯子,可惜刚一靠近就被那疯子直接打晕了,连以命换命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等他短暂的昏迷被人救醒之后,柳怀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他哭的撕心裂肺,让周围的人不禁都投去了各色眼光。 柳怀香一死,身边不少人的心思可就活泛起来了,自己人都尚且不能团结,何况是那些帮派中人。 见他如此,有人凑上去说道。 “千爷,主人已死,咱们继续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些帮派中人不好对付,不如等……” 又和这人关系好的,凑上来劝说,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千步直接打断。 “闭嘴!主人才不会死!我看是你想死!” 柳怀香的积威犹在,让这人即使被骂了也只敢瞧瞧的退后,不敢再说一个字。 不过,有人胆子小,却有人胆子大。 或是那些对柳怀香积怨甚深的人,不知道在心里盼了多久,才真的等来这一天呢! “我说千步,主人已经死了,就应当尽早安排后事,而不是让他停在这里,死都不消停!” “是呀是呀!你还标榜是主人的头号心腹呢,这个时候还在拖延时间,等一会儿太阳上来了,岂不是让主人暴尸荒野!” “千步,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主人带我们恩重如山,但人死不能复生,大家都节哀……” 有人开始想着回去,还有人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能分到多少钱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还在强撑着,努力维护自己的坚持。 “你们说的什么话,主人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要实现,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既然那孩子说秘术就在他身上,咱们现在就取了秘术,以告慰主人的灵魂。” “孙老二,我看你就是站桌说话不腰疼,门开城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咱们不趁着各方势力都没有接到消息之前稳定住后方。难道要等一切真乱起来才好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主人的仇和心愿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不然等那几个人走了,以后谁能把他们找回来!” “主人的心愿确实重要,可咱们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咱们这些活着的人啊!” 这人的话代表了不少人的心声。 虽然事发突然,但他们还是本能希望自己能过这平静的日子。 “其实孙二哥说的确实很有道理,都到了这一步,东西距离咱们也没有多远,这时候如果有可能还是帮主人把他的心愿完成!” “但那疯子还没有走远啊,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跳出来啊?” “不可能的,他另有目的,这时候一定已经跑出很远了。” “……” 千步冷冷的听着,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更深的情绪,他的表情不达眼底,心中何想,并没有人知道。 不过,他的眼神却在看到柳怀香的时候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擦掉脸上的潮湿,抬起头看向了众人,开口时语气略微阴冷。 “这些人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全杀了挺好的!” 他的声音回到了从前冰冷的状态,听的众人心里没来由的一慌。 “我知道你们心思多,不过,你们别忘了,你们身上的蛊毒可都还没有解呢!” 柳怀香这样的人,控制别人的时候怎么可能真的依靠感情。 实际上他给每个亲信都下了毒,就连千步都不例外。 只不过千步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千步知道那些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听到千步的话,人群中顿时有等不及的人跳了出来。 “呵呵呵!千步,你还真当我们是傻子吗?既然是蛊毒,那下蛊之人都死了,我们这些人中的毒自然不药而愈啊!” “哈哈哈……”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有不少人开口响应,只是就在这时,那率先反驳千步的男人,突然脸色苍白,双手抱着肚子,一头就栽倒了地上。 身边有人赶紧去扶起他,只是人刚一翻过来,就把周围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连那些帮派中人也都看的呲牙咧嘴。 只是那人双目圆瞪,七窍流血,倒地时便已经身亡了。 这情况让众人全都始料不及,他们顿时围成了一圈。 千步的头缓慢抬起,视线在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时候,有些柳怀香的死忠已经围了过来。 “千步,这是……” 有人开口,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人的死状如此,显然是中毒无疑了,可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呢? 明明柳怀香给他们的慢性毒药根本就达不到这种突然性和爆发性啊…… 千步没有看他,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柳怀香的身体放平,将他的遗体简单整理了一下后,这才站起身开口说道。 “你们种的蛊毒与寻常的蛊毒并不相同,不然在母蛊身死的时候,你们根本一个也跑不了。” “如今能活着,也全是主人的恩赐!” 他眼神之中闪过了黯然,不过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 “主人的命令不容维抗,哪怕他已经不在了,大家也必不能松懈。” “你们的解药被主人藏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那解药的药方,我却是一字不漏的都能背下来的。” “只要你们能完成主人最后的愿望,等那秘术被我烧给主人以后,我就会想办法放你们自由的!” 他这话让那些看热闹的帮派众人顿时警惕了起来。 带头的那几人只觉得心脏起起伏伏的。 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不想着找那个厉害的疯子报仇,都在这想着要完成主人的遗愿呢! 当然,柳怀香的遗愿没有阻拦住他们的任务,他们当然是不在意对方许了什么愿的! 就在那头千步依靠着蛊毒短暂压制住柳怀香这些手下的时候,那些帮派中人也都收到了消息。 几个带头的人听到这话不禁眉头一皱。 他们想要把严青栀几人带回去的任务,显然和那杀人夺宝的计划起了冲突。 两相对比之下,他们必须要尽快选择一个。 很快,几个商量的人便做了决定。 “看来还要先保护住那几个人啊!”有人不禁感慨着说道。 原本他们只是来抓严青栀的,但没有想过就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之内,身份就转变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以咱们自己的任务为重!” 第278章 早作打算 柳怀香的园子和他本身的气质相差不多,那一步一景的奢华,就是严青栀看了也不禁惊艳。 各地的气候环境都不相同,景致也不完全一样。 严青栀在巢郡的园子因为周遭都是文人,房子修建装修的时候,风格偏雅致的同时,也不失大气。 但这里就是将精致发挥到了极致,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带着婉约又奢华的细腻。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惜柳怀香和她不是一路人。 这园子比较大,严青栀只大约转了一圈,将遇上的人全都打晕以后,便到大门处打开了大门。 她从门口绕出来,在门口的位置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那头强撑着的严青竹一听到这声音,也将手指放在口中,努力的续气想要回应,但努力了两下也没有发出多响亮的声音。 君同月见此,眉头皱紧,抬手推了陆涧一把。 “你看什么呢!” 陆涧一脸懵逼,视线从严青竹的脸上转到了君同月的脸上,傻憨憨的回了一句。 “我没看什么啊!” 君同月实在拿他没办法,握了握拳头后,才又开口。 “我们受了内伤,你帮着吹个口哨……” 这一回陆涧更迷茫了。 “我不会啊!那……那你教我。” 君同月呵呵呵,她转过头去,叹了口气,看着严青竹尝试无果后果断放弃,这才放心了些许。 “想来一会儿青姐会过来的!” 严青竹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君同月的话,只是看向了某个方向。 君同月跟着一块转头看去,没多久,严青栀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她匆匆赶来,见他们换了地方也没有意外,她刚才的哨声就是提醒严青竹这边的事情已经搞定,让他给个回应。 严青竹吹不出口哨,却能传出消息。 简单的办法行不通,复杂一点的也能到同样的目的。 严青栀抱起了地上的孩子,君同月已经在那孩子的头上缠了沾水的布,能让他短暂的降温。 不过严青栀入手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那孩子过高的体温。 她看着身旁高高矮矮的一群孩子,不禁叹了口气。 这一路还很长,后面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不过要把他们留在那里等着被人练成人傀,她又实在不忍心。 见严青栀这样的表情,君同月连忙伸手将那几个孩子拦在一旁,跟他们说道。 “你们一会儿跟住我,别出声。” 这些孩子刚刚休息过,又迫于严青栀的威压,一个个都老实的很。 严青栀没有再说什么,抱着那孩子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君同月紧紧跟上,陆涧揽着严青竹垫后。 一行人走到门口,严青栀从一个护卫身上迈步而过,君同月身边的孩子见到那护卫倒地都吓得够呛,君同月连忙把那两个爱出声的孩子嘴捂了。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尖叫,只是恐惧的后退了两步,直到撞在陆涧身上方才停了下来。 严青栀没有回头,但冷淡的声音已经传来。 “这院子挺大的,边边角角我看顾不到,你们注意安全,不要和我分散。” 这时候还有战斗力的只有她一个人,拖累又多,这时候要是真从哪个树丛里跳出来个人,距离远了,她还真未必来得及。 君同月赶紧点头,伸手推着那一丛孩子,跟在严青栀的身后。 严青栀一路带着人冲到了库房的位置,这是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看好的。 库房上的锁她刚才就已经撬开了,严青栀抱着孩子一脚踢开了那两扇门,穿过存放大件的院子,进了库房里面。 库房门口正倒着一个老头,老头呼吸均匀,显然只是被打晕了。 严青栀将门口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推在地上,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了桌上,而后赶紧去找被褥。 君同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是带着孩子们站在房间的一角,严青栀转头看了看她,开口指挥。 “左间的库房里有衣服,你带着他们找一些能穿的换上,有合适的就多拿一点。” 合身的肯定是找不到了,就找些能穿的套上! 反正缠了袖口绑腿以后,总能防晒防蚊虫的。 严青竹那头已经开始去找箱子装药了。 库房最里面的一面墙都是药柜,不知道柳怀香是干什么的,这里的药十分齐全,严青竹坐在一旁,拿着小称,指挥着陆涧爬上爬下的抓药。 严青栀则是那被褥给那孩子铺好以后,又找来烈酒和针线,将他刚才随意包扎的布拆开,将伤口重新冲洗缝合上药。 那烈酒擦在那伤口之上的时候,那孩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她正想说什么,但那孩子似乎清醒了一下,嘴里喃喃了一句。 “别害怕……” 严青栀心头一紧,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但也更加麻利了。 很快,她将那些伤口都重新包扎起来。 用木板固定了那孩子的身体,怕一会儿颠簸的马车对伤势造成二次伤害。 她这头忙活完了,严青竹那边也带上了老大一包的药。 看着那麻袋一样的大口袋,严青栀没觉得多,反而担心不够。 “你们伤的都不轻,这孩子后面只怕凶险的很,你带这些药够吗?” 严青竹的碎发粘在额头,颜料都挡不住他此刻苍白的脸色。 “够不够也只能这样,这里的药虽然种类多,但数量都不大,不够的只能路上想办法。” 严青栀叹了口气,再次抱起那已经被她捆的直挺挺的孩子。 一出门就看见君同月也和严青竹一样打包了一包的东西,她身后的孩子们全都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那都是大人的衣服改的,很不合身,不过袖口裤脚缠的仔细,应该不会难受。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合适的鞋,他们那些破烂的草鞋在这一路上已经丢的丢碎的碎了,要不是脚上的茧子比较厚,严青栀现在看到的就应该是一双双鲜血淋漓的小脚丫。 严青栀见此,便招呼他们。 “走,马车和马圈都在后门那边……” 听她这样一说,严青竹却是赶紧开口打断。 “等一下,咱们要去柳怀香的卧室看看。” 严青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台阶上的严青竹,只见对方表情十分郑重,显然是非去不可了。 严青栀嘴唇微动,静静的盯了严青竹一个呼吸的时间后,这才说道。 “那你等一下,我不知道陆涧住在哪,要找个人问问。” 严青竹用力的点了下头。 “好。” 严青栀没有放开那孩子,而是抱着他一路回到了库房里面,看着地上躺着的老头冷淡的说道。 “柳怀香的卧室在哪?” 那老头双眼紧闭,呼吸依旧稳的一批,不过放在一旁的手指,却是指向了某个方向。 严青栀退后两步到了门口以后,看向了他指的方向,正好能看到不远处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 那不是这园子里最高的建筑,不过这里唯一一座三层的木楼明显是会客办公用的,里面一张床铺也没有,严青栀之前去过,明白那不是柳怀香卧室。 只是当时严青竹没说,严青栀也没有刻意去找而已。 她又走了回来,问那老头道。 “是那边那座名为木犀馆的二层小楼吗?” 老头微微颔首,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严青栀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像这样的人不需要她警告什么就能想办法活下去的。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严青栀抬脚就走。 君同月有些懵逼的看着那躺在地上的老头,想问问严青栀用不用管管那人,万一他跑出去报信怎么办。 可她看严青栀根本没有那打算,便只能推着那些孩子紧紧跟上。 柳怀香的库房和卧房距离不远,绕过了一个小院就到了柳怀香的卧房。 这院子里没什么人,因此严青栀刚才还真没太关注这里。 几人进了那小楼之中。 小楼里很是精致,一进门就是一架多宝阁,上面放着各种瓷器瓷瓶,绕过去以后,就是一个精致的客厅。 里面的家具都刷着红棕色的木漆,五金件也全都是镀金的,看出了平时常做保养,一点斑驳的痕迹都没有。 就这一样一套家具,放在外面就值不少的钱。 严青栀这个木匠见到这种家具便很是敢兴趣,不过此刻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她也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便跟着严青竹想着一边走去。 一层楼很大,全都是木质结构,并没有墙体阻隔,只在那一根根廊柱之上挂了幔帐,用的时候放下来就能阻隔视野,不用的时候收起来还能通风。 青天白日的,这些幔帐七成都已经收了起来。 而严青竹此刻带着他们就是去了那最里面被幔帐隔绝的角落。 这一处似乎是一个小小的书房,一架琉璃灯摆在书桌旁边,那琉璃灯如同海棠花花树,每一个分叉上,都摆着橘色的灯罩,那些灯罩全都不大,但每一个都不尽相同。 还不等严青栀四下查看,严青竹已经走到了那琉璃灯架之前,按照一定的顺序,将那些灯盏旋转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几人面前的一座书架缓缓的移开,露出了一个向下而去的密道。 严青栀眉头挑挑,看向了严青竹的侧脸。 不过她只看到了挡在严青竹身边的陆涧。 见此,严青栀也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转头和君同月说道。 “阿月,这密道下面不知情况,你们贸然下去比较危险,还是留在上头,若是听到什么响动,也方便通知我。” 君同月都不用看周围的孩子,便连忙点头。 “行!那他你也留在上面吗?” 严青栀自然是这个打算,她将那孩子放在了桌上,又交代了君同月一句。 “你看着他们,要是有人跑了不需要追,就让他们死在这里算了。” 那些鹌鹑一样的孩子,听到这话都是一慌,靠君同月靠的更紧了, 君同月也没有反驳,她知道严青栀下不了这么狠的心,但她也知道自己镇不住这些孩子。 如果只是吓唬吓唬就能免于己方落入两难,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特殊时刻,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此说完,严青栀才甩开了自己那带血的下摆,抬脚迈入了那向下的楼梯。 这楼梯挺宽的,下面也有灯,倒是没给严青栀制造什么麻烦。 她一路向下,转了个阶梯就到了下面, 那底下的通风不错,不过采光一般,全靠一盏一盏的琉璃灯照明。 虽然用了许多的灯,但到底还是和真实的光线有很大的区别。 一股奇特的味道在地下蔓延着,香味很是复杂,严青栀对这个没有研究,就算鼻子灵敏,也只能闻出其中几样寻常的香料味道。 这地下的密室挺大,里面只有两个区域,一个有些类似实验区,一个大的石台摆在中间,上面堆放着各种器材,周围都是一口一口的大箱子,箱子上也堆放了不少的东西。 另一个区域则是一层一层的木架。 有的摆放着各种书册,有的则是一些木匣子。 这里似乎也是个兼具库房和实验室的存在。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听到了刚才的动静,这会儿正举着一把匕首对着严青栀等人。 严青栀确定这里除了那小童已经没有别人以后,这才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她正琢磨着这孩子也不知道练过没有,她一记掌刀下去,会不会直接砍死的时候,陆涧和严青竹已经从上头下来了。 那小童一见还有人过来,完全慌的不行。 他一边后退着一边将匕首在三人身上游移。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怎么下来的?我主人呢?” 他的问题还不少,但严青栀没有回答的打算,刚要上前把那孩子拍晕了事,就听严青竹说道。 “我们就是过来拿点东西的,拿了就走。你主人已经死了,你一会儿也快点离开这里!” 说完,他便指着一个地方让陆涧赶紧过去,那小童初闻这个消息,还有些消化不良,正愣着,就听到了严青竹这样的话。 第280章 追 很快,一个信封便出现在了千步的手中,他看着这信封,表情十分严肃,种种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翻动信封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柳怀香之前所写的字条被他从信封中抽出,抖落开来。 他一目十行,瞬间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即便他平常是个冷漠的人,在看清楚那字条上的字后,也变得激动起来。 作为柳怀香的心腹,他知道的事情远比寻常的人多得多。 柳怀香在门开城混了这么多年,平日里不打家不劫舍,不跟别人划地盘,如此种种下来,还能攒下这么大的园子,这么充盈的库房,自然有他的生财之道。 千步对于那些暗地里的交易了解的不少,只是他虽然被柳怀香信任,却始终因为天赋等等的原因,始终被排斥在核心之外,他心中如何能不怨不愤不期待。 如今柳怀香一死,之前的种种顾虑和枷锁便全都不存在了。 他心跳的飞快,眼中的炙热随着种种期待即将实现而变得越发强烈。 千步四下环顾,确定周围无人后,他又装模作样的走到了门口的位置,探出头去左右看过,见游廊上也没人路过,便赶忙将大门合拢。 他脚步匆忙的冲向密道的方向,一路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就连柳怀香的尸体也都没再多看一眼。 他走到那架灯前面,熟练的打开了密道后,径直冲了下去。 柳怀香平日里是不准他跟着下密室的,但柳怀香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早就知道这里的打开方式,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如果打开这里,需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彰显自己胜利者的姿态。 甚至都想过如果在柳怀香面前打开,对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心中不禁有些可惜,到了这一天,他的身边其实一个人也没有。 密道之中有些阴暗,里面的灯灭了不少,不过千步以前没进来过,自然也不知道这些。 他进入了密室,视线四下打量着,将密室中的情况尽收眼底,看着那宽大的石桌和后面摆放整齐的架子,他的心情好的都要起飞了。 多年期盼一朝成真,所谓的极乐也不过如此了! 千步兴奋的在这里转了两圈,手指触碰着他所有能触碰到的地方。 看着一个个木盒,他随手拿下一个,翻开以后,里面放着的已经精雕过的白玉杵,那杵柄入手的位置,雕着一朵精致的玉玲珑,那花心点点的绿色,正是这玉石自带,美的十分逼真。 柳怀香这人向来精致,即便只是制香时偶尔用的玉杵也不是凡品。 千步谨慎的将那白玉杵拿出仔细抚摸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回了盒子里面。 他抬头向着层层的货架看去,他的心顿时火热非常,将那盒子放回了远处,他打开字条,顺着字条的指示快步走到了一个角落,站在了一口箱子旁边。 那箱子上还堆放了几个盒子,千步也顾不上盒子里的东西,赶紧弯腰将它们搬了下来。 箱子打开,他情不自禁的搓了搓双手之后,方才屏息凝神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直到最后露出了那箱底的木板。 那木板上还带着被人撬过的痕迹,但千步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么多,他从头上拔下发簪,都没有费力气便顺着那撬痕将箱底直接撬开。 箱底之下露出了一个空间,那里四四方方,却空空荡荡。 千步脸上的笑意和眼中的火热在看到那空格之后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又在那空格周围摸索了一圈,想要从中找到什么其他的机关,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夹层。 但他将这里面摸索一遍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的心头一慌,这才想起什么一样,在整个密室里寻找了一遍,翻遍了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或者东西。 他看着满满当当的密室,有些怒不可遏。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出来!你这算是背叛主人你知道吗!” 千步一直都知道,柳怀香有一个更信任的人,那个人常年住在这个密室里面,他曾经想过打听那人的情况,但柳怀香却都把他挡了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怎么会渴望了这里那么久都不敢下来看看。 “你出来!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他怒气冲冲的将周围的东西掀了一地,但他想象中的人却并没有出现。 一通折腾之后,他的脚步最后又重新落在那他之前翻找过的木箱上面,木箱旁边还有不少的盒子,他冷漠的盯着那些东西,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盒子所吸引。 他弯下腰去,将挡在那盒子上面的东西全都扒开,将那盒子拿了起来,他的视线在盒子与箱子夹层中的空格对比,发现其大小竟然相差不大。 他的心头一惊,赶紧将那盒子放进了空格之中,竟然真的十分合适。 这空格好像就是为了这木盒准备的! 千步刚才跌入谷底的心情又有了短暂的回升。 那盒子已经打开过了,当时匆忙,严青竹也没有按照机关复原,如今倒是不用千步做什么,就能打开。 不出意外的,里面空空荡荡,只是千步并没有那么难过,他伸手在盒子的里衬上仔细摸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开口的痕迹。 他心中一喜,手指顺着那缝隙将里衬直接撕开,绒布上还带着有些发硬的松胶,但千步一点也不在意,视线随着那绒布看向了里面。 很快,他就看见几个铁质的齿轮裸露在外。 千步:…… “该死!” 他一把将那木盒摔在了地上! 千步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将几经起落的情绪平复下来,显而易见的,这里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不是之前有人来过,就是一直在密室中的人得到了消息。 他说不好是哪一种,但心里更偏向与后者,巫蛊之术中有太多命运相连的术法了,柳怀香那么信任那人,与他之间,有些牵绊也不意外。 那人感应到了柳怀香身死,便赶紧带上最重要的东西跑路,这也是很正常的。 千步这时候,除了怨恨柳怀香的偏心和不公以外,也没有其它办法能够挽回他的损失。 柳怀香将那人保护的太好,他除了知道那人大约是五年前出现的以外,其余的一切全都不知道。 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都不知道。 关于密室和那人的一切,柳怀香从来都是不假于人手的! 思至此,千步心中的怨恨又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他转身回到了那房间之中,视线冷冷的扫过柳怀香那已经冰冷的尸体,没有半分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等他回去的时候,他之前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他从自己更信任的人中点了几个,让他们跟着一起去了密室,将那密室里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 那些人自然看到了柳怀香靠坐在房间正中的尸体。 千步这人惯会做戏,他静静的站在那尸体前方,眼中满是伤感和不舍,眼眶微微泛红,那平日冷漠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许多人性化的表情。 等那些人搬好了东西回来招呼他,他还是一脸的悲痛。 “这里是主人的全部心血,让它们随着主人一起去!将带回来的那些兄弟的尸体也放在此处,他们同去陪着主人,我等才能更加安心。” 听了这话,众人全都沉默了下来,除了对柳怀香的怀念,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不过,就在大家消沉之时,千步突然一撩袍子,直接跪了下来。 在大赵跪礼已经是最高礼节,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提现他对柳怀香的敬重。 周遭的人见此,也赶紧跟着跪了。 千步咬着牙给柳怀香磕了三个头,而后方才站起身,转过来对着那些人说道。 “主人不能白死,他的仇我等必然要报,只是如今咱们折损了太多兄弟,门开城中又有许多帮派虎视眈眈,这时候实在不宜操之过急,咱们还是当从长计议才好。” 一听他说从长计议,周遭的人赶紧连声附和。 “是当从长计议。”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对对对……” 千步听了这话,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继而说道。 “如此,咱们也应当想一想此后的发展,这门开城中帮派势力林立,咱们这样刀口舔血的人,谁在那里没有几个仇家,若是就此分散,只怕会被人逐一击破,连安稳也难维持。” “要我说,分不如和,自然是不能分散的,大家觉得呢?” 千步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带着威压和强势,事实上原本对柳怀香忠心耿耿的刺头,早在之前和帮派中人厮杀的时候,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都是怕死的,就算还有三个五个不怕死的,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些人显然都很识时务,连忙点头应和。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这乱局之中主人给了咱们庇佑之所,便是不希望咱们分散的!” “……”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千步觉得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再说什么,突然就听到人群中有个人说道。 “这群龙无首必有祸端,咱们这样不过是一盘散沙,我看,咱们既然不分开,那还是当重新选出一个主人的!” 千步一听这话,视线顿时投到那人身上,只见那人也在同一时刻一脸讨好的转头看向了千步的方向。 刚才应和的人心中暗骂这人鸡贼,但面上却都同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要我说,新的主人就应当是千步少爷!”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啊……” “……” 一片同意声中,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 “那咱们自然应当拜见新的主人!” 一时惊起千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弯下腰去,态度恭敬至极。 千步原本淡漠的脸上,也控制不住的出现了笑容,要不是柳怀香的尸体就在他身后,他现在真想痛快的大笑出声。 终于将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千步指挥着众人,将干柴堆在了院子周围,又将那一桶桶的煤油淋在了园子各处。 有了玻璃,煤油灯便基本已经普及,尤其是柳怀香最喜欢明亮的环境,即便是晚上,那也是要点起千百盏灯的,这里的煤油储量自然不少。 等到所有一切都准备就绪,一行人这才上了马车。 千步坐在为首的马车之上,撩开了车帘看着园子的情况,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把这些年的憋闷一舒而空,剩下的就只有勃勃的野心和对未来的无限畅想。 他抬手一挥站立在他马车旁,那个举着火把的人,便一个用力,直接将火把扔向了围墙边上的柴火堆中。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不少的火把都被抛起。 不一会儿,便有煤烟窜起,熊熊的大火很快便燃烧了起来。 见此,千步这才好像重生了一般,开口对着赶车的人招呼道。 “启程!” 马车的帘子放下,长长的车队很快便驶出了这一片。 这头的大火很快便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周围盯着的帮派中人不禁大吉,连忙将消息传回自己的帮派之中。 有的人见那车队远离,已经奉命悄悄跟上,有的人却只是观望着,并没有着急,有的人却看着那火光充满担忧,这周围虽然挖了防火的池塘,可这园子距离树林还是太近了…… 不远处的门开城中,也有人已经网罗了一批好手准备趁着这里守备空虚的时候,抢掠一波,但没有想到千步动作这么快,他们人还没到,那头的人已经跑了。 见这情况,他们表情各异,全都在骂千步怂包。 只有一伙人,这两日日夜兼程,赶到了这周围,却还是晚了一步,看着那冲天的黑烟,心中暗叫一声可惜。 跑来探听消息的小厮听到了情况,赶紧匆忙的去给马车里的主家回话。 “少爷,咱们来晚一步,给他们提供密香的香师已经死了,他的园子,也被人一把火烧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啊?” 马车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的说出了一个字。 “追!” 第283章 有人追来了 严青栀没有在意严青竹语气之中的敷衍,她也没再继续追问。 眼下她很疲惫,还有一大堆人的吃喝拉撒的问题要考虑,实在没心思去想那些暂时无关的问题。 “哦,我最近准备要进城一趟,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严青栀闲扯之后,还是说起了正事,严青竹听了这话,神色之间浮现出淡淡的忧愁。 “最近似乎不太行,我感觉很快就要有人追来了,你如果不在,我不太放心。” 对于严青竹的能力,严青栀已经不再怀疑,何况有些事情虽然说不清楚,但只要有一点可能,就都不值得冒险。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吃的东西不多这件事还能忍一忍,反正只要我少吃一点,大家总能吃饱的。但是咱们带出来的药已经有些短缺,那两个伤的不重的孩子,一副药我都熬了三回了,你和阿月的也吃了两天,但那孩子的不行,他现在的情况,每天都要吃药,要是遇上高热还要临时换方子,名贵的倒是用的不多,可那些寻常的实在是消耗的太快……” 严青竹当时带出来的药不算少,可架不住吃药的人多。 有些药稀松平常,可也正因为常见,用的地方才多。 眼见着那些别人想找到找不到的药还放在箱子里,可那些廉价的草药却成了缺口。 严青竹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 “再等等!等这副药喝完,我看看能不能换个方子。” 严青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挥动手中的鞭子,看着远方葱葱郁郁的树林。 前面的树林不太好走,他们的马车太大,不适合在里面穿行,严青栀没有细想,扯着缰绳便将马车偏到了一旁的主路上。 这条路并不是官道,只是寻常商队往来踩出来的土路,若是下了雨便不好走了,好在这两天倒是没有下雨。 道路不够平整,马车略有些颠簸。 车里的君同月将那些孩子都护在身边,陆涧也守着那重伤的孩子。 车帘随着马车颠簸而飘飞着,外面的空气涌入车厢,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未时初的光线透过飘起的车帘照的大家明明疲惫却也昏昏欲睡。 马车外满地的野草,一路从山脚开到山坡,蒸腾的水汽让周围的景致看起来都蒙上了一层扭曲的光效,偶有野鸡从里面窜过,严青栀挥手扔出一颗石子,但没打中。 就在这样的静谧的氛围之中,坐在一边看书的严青竹突然神色一变。 严青栀甩动缰绳,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而是眯着眼睛抵抗着炽烈的阳光。 虽然这时候赶路不是很好的选择,但他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多。 马车进入主路,那干燥的路面随着马儿的奔跑而扬起了灰土。 严青竹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些警惕的坐直了身体,他有些不确定,正要仔细感受,身边的严青栀却是突然拉住了马车的缰绳。 “吁……吁!” 两匹马骤然被扯住缰绳,还有些不安,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 马车里的人因为惯性,都有一个前冲,幸好除了君同月,他们都是直接坐在车板上的,并没有冲的太多。 不过马车里的水盆晃洒了水,溅了陆涧一身。 陆涧皱眉,站起身撩开了车帘。 严青竹听到身后的响动,偏头看去。 严青栀则是坐在车辕上静静的感受着前方的一切。 剩下的微风吹过,带走了严青栀身上的一缕燥热。 她攥紧了手中的皮鞭,视线顺着前方的主路一路看到了山上。 山坡上低矮的灌木隐匿不了太多的人,可这却不代表没有危险。 “你回马车里,我好像听到了拉弓的声音。” 严青栀智力加点虽然不多,但武力精通的加点还是很高的。 对她的话,严青竹没有半点怀疑,转过身,陆涧抬手将他拉起来。 他们两人弯腰交错,严青竹的身形马上就要消失在马车之中。 而就在这时,一道箭矢破空之声突然传来,严青栀神色一变,身形骤然拔起,一道银芒反射着阳光,‘叮’的一声金属相撞。 不远处的灌木之后,一个大胡子男人眼中顿时射出凶光,转头看向不远处灌木之后的一个精瘦男人。 “胡大狗,你他……” 他正想要骂什么,但看着严青栀的身手那些话全都憋了回去。 眼见着对方停在了埋伏区之前,这时候,抄后的人都在马车之前。 他们人数不算多,只有十二个人,虽然身手不错,但却与严青栀还有差距。 这大胡子原本的打算,是靠前面的人吸引严青栀注意,后面包抄的人直接突袭马车。 可现在计划的多好也都白费了! “大家一起上!” 剩下除了那精瘦男人的十个人,全都在同一时刻,跟着大胡子站了起来。 严青栀看着上坡突然跳出来的一群人,心中倒是没有惶恐,反而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知道,以她们的速度,早晚会有人追过来的,只是比她预想之中晚了太多,让她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憋了个大招。 如今看来,倒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事实上,她想过千步为了自身安全,一定不会允许那些人进园子搜索她的痕迹。 但是没想过,千步这人什么都不顾,竟然直接把那园子烧了个精光。 能想到他们去那里找过东西的人不多,毕竟带着一群伤员病号,还敢勇闯柳怀香宅邸的人实在是不多,那些帮派之中,绝大多数都是不敢的。 以己度人,他们便觉得严青栀带着一群人钻进树林里躲起来的几率更高。 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灯下黑了! 也是因此,严青栀才有了这么多天的休整,不管她自己是否疲惫,但严青竹和君同月伤势稳定,不出意外起码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严青栀看着上面那是一个人,眼中战意勃发,她向前一冲,双臂大张,踩着那两匹马直略而过。 “陆师兄你赶车快走!” 她不知道前面会不会还有埋伏,可从前面这些人暴露出来的实力看,她不用等陆涧遇到埋伏,就能把这些人收拾掉了。 陆涧和严青竹擦肩而过,径自坐在了严青栀之前赶车的位置,他双手握着马车缰绳,用力一甩,粗重的缰绳抽打在马儿身上,一瞬间,两匹马便疾驰而出。 这速度太快,让陆涧整个人都后仰了一下。 而这时,那大胡子已经带人冲下了山坡。 严青栀在马背上这一跃跳出了四米多远,一瞬间已经和那些人拉进了距离。 这些人里,最厉害的就是刚才开口说话的大胡子,严青栀没有朝他动手,而是直接寻找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 那人肩宽体厚,满脸横肉,手持长刀,看着严青栀向他冲去,他大喝一声,想要用自己的气势震慑对方。 可是他刚一吼完,严青栀手中的软件出鞘,刷刷刷的光芒在他眼中闪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软剑已经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严青栀与他擦身而过,他还想伸手抓住严青栀,却只见到了对方的一片衣角,和自己那手臂之上,缓慢出现的一道血线…… 他十分惊讶,但疼痛缓慢袭来,等他反应过什么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抽空了全部力气,晃动着栽倒在地。 鲜血顺着那些伤口流出,不一会儿就将他身下的土地,侵染成了深棕的颜色。 严青栀的枪法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严青栀的剑法,在这一段时间的厮杀之中,已经迈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这时候的她如果在对方当时宋伯清带来的那些杀手,最后肯定不会那样狼狈了事。 严青栀身形飞快,还不等那十几个人围拢,她便已经率先击杀三人。 她的剑法时而轻灵飘逸,时而形如鬼魅,这些只是依靠身体素质逞凶斗狠的帮派小喽啰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甚至连拖延她都难。 转瞬之间,面前的八人已成合围之势。 严青栀却毫无惧色,她直接朝着某个方向冲去,在那边三人聚拢的瞬间,一脚踏出,向着其中一人就是一记飞腿。 对方见过她的实力,自知不敢硬抗,立马将长刀横于胸前,刀锋平推而出。 他想的倒是挺好,但严青栀这一脚看似势大力沉,可落到那刀上之时,竟然轻飘飘如鸿毛,整个人借力而起,身体一跃至众人的头顶。 她如同游鱼,在半空之中完成柔韧的弧度,同一时刻,她手中的软剑抖开,剑势锋锐,一改刚才的诡谲,点刺挑抹,竟然用的是正统剑法,而目标赫然是刚才站在她身后的两人。 她动作好似缓慢至极,但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等到她双脚落地,那两人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严青栀动作不停,虽然冲破了包围圈,但眼下,谁包围谁还真是未必。 这些人既然来了,必然是要全死在这里,才能不给别人透露情况的。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根据他们的尸体追过来,那也是要找到这些尸体的时候才好说。 想来,总不会比这些人回去报信更快! 严青栀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跟刚才哪位想要用吼叫来吓住她的仁兄相比,她如今迸发出来的压迫感,才让人心惊胆寒。 那大胡子见此,心中顿时萌生了退意。 他和其它人所想的不同,他的布置虽然失去了效果,击杀严青栀这件事上,他虽然没有立功,但是他刚才捕捉到了很多的细节,这些等他回去以后,交代给自家老大,也足够将功补过。 他的脚步微微后腿了一点,高声对其它人说道。 “不要被这人气势所摄,她上次一战便已经身受重伤,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大家一鼓作气,直接冲了,就不信她一个人能同时杀了咱们所有人!” 说完他还不忘提醒一句。 “别忘了她那三千贯的悬赏!” 一提到三千贯剩下的几人刚才萌生的一丝退意,全都消弭无踪。 挥舞着兵器就朝严青栀冲了过来。 严青栀听着那人的话,半点都不在意,她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人身上。 就在刚才,她听见不远处的位置又有张弓的声响。 那人的话喊完,自己先是高举着长刀,大喊着就要向着严青栀这边冲,但实际上,他的脚步却落后了旁边那些人一点。 等到所有人都涌到严青栀进前的时候,他才悄无声息的后退着。 严青栀这段时间一直顶着大太阳赶车,虽然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爱美,但考虑到回去以后不想让别人顺着肤色改变的这一条线寻到什么,便索性一直都带着伪装。 只是伪装的没有以前那般仔细罢了。 不过,她这种涂一涂脸,简单贴点东西的伪装自己倒是还做的过来,可像是陆涧严青竹一类的,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忙活了。 而且,严青竹伤的太重,有些涂在脸上的东西与他现在正喝的药相克,也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也是因此,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那些人应该是看到了严青竹和陆涧的真实容貌。 那些帮派中人早就知道了严青栀一行人是伪装过的,但他们识人自有一套方法,肯定不会认错的。 严青栀也不怕他们追杀,至于一直带着的伪装,其实是在保护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入海川被追杀就算了,等回到了巢郡还被人追杀,那才是真的崩溃。 那大胡子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只要有了这些人的画像,就可以顺着他们来的轨迹追查,想来找到这些人真正的身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要论追踪,那些朝廷的捕快都未必比这些帮派中人更厉害。 他心头火热,脚步不断后退着,顺带的还朝着不远处的某一丛灌木之后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那个菜鸡弓手跟他一起离开。 那可是他们老大的便宜小舅子,那位死在这里他才是真的有的受了! 严青栀还在努力分辨着那弓手的方位,面对几人的围攻,并没有展现出刚才的强势。 她一心两用,虽然也看到大胡子要逃跑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对方心不齐,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不过,就在她准备从那大胡子身上收回些许注意力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那人正朝着某个方向勾手。 这勾手的动作十分隐蔽,但就那么正好被严青栀看了个正着。 她心神一动,注意力顿时都放在了那边。 那头的弓手似乎发现了大胡子的动作,手里的弓微微放松。 严青栀眉头一挑,一脚蹬开面前的一人,扯着那人衣领子,如同蝴蝶振翅一般,借力跳出了那几人的包围。 不过,同一时刻,她的身形正好暴露在那弓手的视野之中。 那刚才放松的弓弦,顿时又被拉紧。 这一松一紧之间的动静,终于让严青栀精准的确定了对方的藏身之处。 她放开那壮汉的衣领,整个人翻飞而起,躲过了一同刺来的三刀,整个人旋转间,将那一把铜钱直接打向了刚才声音发出的方向。 骤然间,一道箭矢飞射而出,严青栀此时已经转过身去,对着那边几人一顿狂杀。 那飞来的箭矢直接和飞出去的一枚铜钱相撞,铜钱当即被崩断一角,但同时那箭矢也偏飞出去。 就在严青栀乱杀的时刻,那灌木之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严青栀的暗器可不是那么好接的,别说,她为了万无一失,还甩了一把出去。 那弓掉落在地,人也在同一时间倒在了地上。 没了远程弓手的制约,严青栀出剑速度快的惊人,只几个呼吸,地上就剩下一片尸体了。 而不远处,那想要跑的大胡子都没有迈出几步。 一身是血的严青栀转过身来,她没有半点犹豫,提步追上。 那人到底也是见惯生死的,眼见着没了退路,明明手指都在颤抖,可牙一咬腿一蹬,竟然迎着严青栀直接冲了上来。 他气势如虹,提着手中的长刀,双目之中的恐惧,片刻间便转化成了凶戾。 他有无数的感慨即将破土而出,那汹涌的气势一往无前。 而就在这一瞬间,严青栀停下了脚步,一把匕首直接出现在她手中,在那大胡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那匕首直接飞出,如同切豆腐一般,直接没入那大胡子的胸口。 那大胡子前冲的脚步没有停下,但口中已经出现了一条血线。 严青栀抬腿一脚,直接将那人踢飞,而后跟着过去,将匕首拔了出来。 又是一股鲜血飙了她一身,但她却没有在意,转身回去把身后的人都检查了一遍,不确定的都补了刀,这才将周围痕迹简单清理,而后抬脚追马车去了。 第284章 开小灶 陆涧没有跑出去多远,车速便渐渐慢了下来。 马车里的君同月皱着眉将那些孩子聚在一堆,她则警惕的看着马车前方的位置,感受到马车速度变慢,有些担忧的问外面的人。 “车速怎么慢下来了?是前面有什么情况吗?” 陆涧被她一说,也跟着慌张起来,视线四处查看,车速也更慢了。 好半晌,君同月都要冲出来看看了,陆涧方才开口说道。 “好像没什么情况,就是苏青还没回来,我想等等她。” 严青竹闭着眼睛坐在一旁,一直到听到陆涧回话,他才开口。 “前面又没有埋伏还未可知,还是等我姐回来再走!” 陆涧早有这样的打算,如今听到严青竹所说,自然将马车靠在一边停下。 没多久,一身血迹的严青栀便追了上来。 她看见马车停在这里,也没有问什么,陆涧赶紧退回到马车里面,严青栀一跃坐在了赶车的位置,一抖缰绳,马车径自冲了出去。 陆涧还有些没站稳,被身后的严青竹服了一把,才坐了下来。 帘子被风吹起,严青竹开口询问情况。 “知道那些人什么来路吗?” 严青栀视线左右看着,听到严青竹的话,大着声音回了一句。 “不确定,帮派里的人!实力不怎么样!” 严青竹有些忧心,帮派里的人最是难缠,要是被人发现,后面追来的就不远了。 “你用的什么兵器,痕迹处理了吗?” 如今这世道用软剑还用的好的人并不多,那些人只要见到尸体,就大约能判定出杀人者的一些基本信息了。 比如说身高,体重,功夫路数,杀人的凶器……等等。 那些人没有严青栀的画像,这些基本信息就成了判定她的标准。 一旦确定这些条件都和严青栀的情况吻合,他们也不需要证据证明什么,只要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打算,那很快就会有人追过来了。 严青栀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挖坑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扯着尸体往更深的山里扔,等着野兽帮她毁尸灭迹了。 “清理的不好,不过这些人追来就是有了方向,再谨慎也躲不了几天了,你要是有什么办法还是尽快想想。而且咱们已经没吃的了,今天看看情况,明天还不行的话,我要不就进城,要不就得进山。” 严青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严青栀的眼神下意识的向着车内瞟去。 她瞬间明白,严青竹是有别的打算的,只是不知道想法成不成熟。 严青栀也没再追问,她安安静静的赶起车来,马车一口气跑到了天黑,马车里的孩子都饿的够呛,往常君同月还有馒头给他们分分,但这回没了吃的,大家也只能饿着。 如今天比较长,等他们停车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了,不少的孩子哭过闹过,现在都困了。 严青栀不敢抓鱼,天黑吃鱼要是卡鱼刺就糟了。 她只能让陆涧在这里安营,自己则抹黑扒了两窝野鸡。 一窝已经不小了,除了两只大的,其余半大的也都能吃了,虽然没多少肉,但多放些汤大家也能混个水饱。 另一窝就一只饿的比较瘦的母鸡,还有一些正孵着的野鸡蛋。 严青栀用草绳把野鸡栓了,又用罩衫捧了野鸡蛋。 到了休息的小溪旁边,一大群孩子见到严青栀回来,明明困的要死,却还是支楞起来伸着脖子往外看。 处理野鸡也是个精细活,严青栀看见这孩子们都熬不住了,就跟陆涧商量着,让他先煮一锅野鸡蛋汤出来,多少先糊弄糊弄肚子。 一说到鸡蛋汤,陆涧还有些迟疑,这一路走来,他还没有做过这东西呢! 他围着那些野鸡蛋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跑到小溪边上追问起了严青栀。 “鸡蛋汤怎么做啊?就直接把鸡蛋敲开了煮吗?” 严青栀正弯腰给手里那野鸡拔毛,听他这么一说仰着头看他。 “不行,要等水烧烤,你还要看着一点,不然会扑上来。” 陆涧皱眉,顺便还挠了挠昨天刚被蚊子咬过的脸,他听的一知半解,可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问问题,只好犹豫着说了一声。 “那我试试!” 说完转身就回到了篝火旁边,反正不管怎么着,总是要先把水烧开的。 陆涧在那头烧水,严青栀就在这头生拔,等收拾到第三只鸡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恶臭。 这恶臭的味道起先并不算明显,可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仿佛便笼罩了正片营地,同一时刻,陆涧的干呕声便想了起来。 严青栀皱着眉,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黑灯瞎火的夜晚,只有篝火旁的陆涧十分打眼,之间他手上似乎还沾着什么东西,严青栀做的那石锅上已经朴出来一层泛着淡绿色的东西。 那些淡绿色不断膨胀,而随着它们从石锅里面胀出后,咕嘟咕嘟几下便顺着石锅流了下来,有的直接被石锅滚烫的温度烤干,贴在了石锅上面,有的则沿着前辈的痕迹,落入了篝火之中,而后窜起了一道浓烟,为这营地的味道添砖加瓦。 不需要去质问陆涧,严青栀只看一眼就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陆涧,那野鸡蛋坏了!” 严青栀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如此叫过陆涧的名字了,她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大部分时间都叫陆涧陆师兄的。 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忍住。 放下手里的野鸡,严青栀赶紧跑到篝火旁边,看着一旁扔着的一堆臭蛋壳,只能感慨时运不济。 一窝鸡蛋里面总是要有能孵出小鸡的和不能孵出小鸡的。 像这种,就属于孵不出来的,但是母鸡又不知道情况,它只能都放在那抱窝,一直等到小鸡陆续出壳。 陆涧这运气真是无敌了,别的鸡蛋里估计都能磕出来活珠子了,但他愣是一连好几个都是臭鸡蛋。 严青栀也有些恶心,火烤臭鸡蛋的味道,那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你快让开!” 严青栀皱着眉压下胃里的翻腾,挥着手让陆涧赶紧起开。 陆涧弯腰撅背恶心的都直不起来了,看见严青栀的手势,还是果断退到了一边去。 这石锅不像是铁锅,就算是带着耳朵也烫的要命,赶本不能用手拿。 严青栀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飞起一脚,将那滚烫的石锅踢翻在了地上。 石锅滚落,里面的蛋汤撒的遍地都是,严青栀绕过篝火,抽出软剑挑了些土,将那石锅掩埋,等她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除了那依然昏昏沉沉的孩子,剩下的人都已经趴在马车帘子那往这头看着。 严青竹悠悠的叹了口气。 “石锅不要就不要了,野鸡可以直接烤了吃。” 坐享其成的人是无法指责别人的过错的,反正严青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严青栀挥舞着袖子,看了看一边无精打采的陆涧,有些好笑。 “行啊!烤就烤呗!” 这种小事有什么关系,反正那重伤的孩子这段时间情况稳定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没日没夜的发烧了,严青竹也能帮忙照顾,锅和鸡蛋汤没了,他们还有别的吃的。 严青栀看了看一旁有些沮丧的陆涧,招呼了一句。 “陆师兄,还要麻烦你帮忙支个架子。” 臭鸡蛋的事情没有人去总结什么,就算严青栀,也没忍心怪陆涧。 陆涧这人挺有意思的,有着很多的小心思,但又有他单纯的一面。 严青栀以前觉得这人根子都是烂的,才能那么让人讨厌,可现在她却觉得,陆涧只是太过狭隘。 接受对自己有利的思想,是所有人的本能,陆涧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用如此刻板的印象去看待他,实际上还是有失公允的。 他曾经想过坑害严青栀,所以严青栀报复他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手软。 但这不等于她就会随意去作贱陆涧的付出。 尊重本身并不是公平,它只是一种对待人和事物的态度。 这种态度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印刻在骨子里的同理心。 严青栀的解围让陆涧松了口气。 他没有半点迟疑和烦躁的答应了下来。 “好。” 严青栀见此也放心了许多。 陆涧现在代表的不止是他自己,他还代表了整个队伍的稳定。 鸡蛋的事情很快翻篇,剩下的就是烤野鸡的问题。 严青竹照顾孩子,君同月则坐在了一堆篝火旁边烤了起来。 陆涧则坐在了另一堆篝火边上。 他看着君同月的动作,一点一点跟着学习,君同月翻面他就跟着翻面,君同月添柴他也跟着添柴……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两人的烤的野鸡终于好了。 严青栀赶紧挑了几只小的一起穿在了两根木棍上面,让两人赶紧烤了,先把孩子喂了…… 陆涧一边擦汗一边盯着篝火上的野鸡,看着旁边脸色有些苍白的君同月问道。 “你热不热?要是热就先回马车上歇一会儿。” 君同月转头看他,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之下十分明亮。 “我没关系,倒是你,我觉得你好像突然变了好多。” 陆涧被她说的一愣,下意识的追问。 “我变了什么?” 君同月笑颜如花,抱膝坐在篝火旁边,有些探究的打量着陆涧。 “我觉得要是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应该不管对错,先发一通脾气的。” 陆涧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被君同月说的脸色一红,视线不自然的向着严青栀的位置瞟去,但马上就像是怕人发现什么一般,赶紧收回了目光,伸手翻动着篝火上的野鸡。 君同月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并没有去探究对方的打算,她对陆涧的好感有限,并不在乎对方的改变因何而来,反正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两人很快就又沉默了下来。 小溪边上,严青栀还在熟练的杀鸡拔毛刮膛,忙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他们第二串野鸡烤好之前,将那些都收拾了出来。 见这两串烤好,严青栀让陆涧去喂孩子,她和君同月坐在篝火边上烤剩余的。 那些孩子有的都已经睡下,陆涧也没有叫醒,反正谁醒了谁就先吃,这样还省着争抢了! 不过,没一会儿这些孩子还是都被肉味馋醒了。 营地之中瞬间热闹了起来。 严青栀看着陆涧终于露出了笑模样,这才摇了摇头,跟君同月说了一句。 “我还有些宝贝调料都没用上呢,剩的不多了,咱们几个吃了算了……” 说完想起来什么一样,赶紧收回了刚才的话。 “对了,你和青竹有忌口,一会儿我和陆师兄吃了。” 君同月:…… “青栀姐,你这真的不是开小灶吗?” 严青栀呵呵呵。 “我这怎么能是开小灶,小孩子晚上吃辛辣的太重容易睡不好觉,我这是为了他们身体健康着想。” 君同月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起来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聊过天了。 自从来入海川的后半段,大咧咧的严青栀发现了严青竹对她有所隐瞒之后,就一直都不太高兴。 今天倒是有些难得了! 君同月也没有扫兴,笑嘻嘻的和她说起了孩子们的趣事,两人一边烤着肉,一边聊的高兴。 很快,陆涧那头喂完了孩子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许久没见过肉了,这些孩子吃的很快。 有些意犹未尽的还想要再吃,但架不住太困,陆涧随便哄了哄就睡着了。 他刚一回来就看见严青栀满脸的笑意,正和君同月说着什么。 明明此刻白皙的君同月看着更加明艳,可他的眼睛却总是不自觉的瞟向那还带着伪装的严青栀。 见他回来,严青栀也没有客气,拿着陆涧刚才自己烤的野鸡递给了他。 开玩笑,严青栀自己每天都饿疯了,哪有时间专门给陆涧烤东西吃! 君同月见此,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所以开小灶什么的,果然只给自己吗! 夜晚的月色明亮,漫天的星辰散落在夜空,明天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第285章 暴露行踪 这一晚严青栀照例守夜,只是不知道是之前留下的痕迹太明显,还是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 刚过丑时,竟然就有人摸了过来。 这次的人不多,只有三个,但严青栀杀了以后也不敢在让大家继续休息了。 严青栀说不好这三个人是来送死的,还是这周围还有别的打探消息的人。 她倒是想审一审的,只是万一这里又快硬骨头,硬是把他们拖到支援到来的话,事情可能更糟, 这种情况下,就连严青竹也不敢说后面会不会有人追来。 他们匆忙的收拾了痕迹,好在孩子们都困死了,严青栀和陆涧将他们抱进马车的时候,一个个的也就是哼唧了几声,便又睡过去了。 严青栀赶着马车连夜赶路。 他们走的很急,连早上吃的东西也没有准备。 严青竹借着月色看着外面的风景,他心里沉甸甸的,根本睡不着。 君同月小心翼翼的将飞进马车的蚊子拍死。 陆涧坐在一旁,双眼困的有些无神,但还是有些忧愁的看着那重伤的孩子,昨晚那一点点的快乐仿佛没有存在过,被风一吹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看不见头的迷茫。 他们知道从这里还有多远到巢郡,也知道这样的速度大约要走多少天。 可正因为知道,才会越发的怀疑。 不管是陆涧还是君同月,他们说来也不过才十几岁而已,这个年纪就要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不光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孩子,还要面对追杀和前途无继,已经很厉害了。 严青竹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消沉,转过头安慰了一句。 “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陆涧看着严青竹沉稳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与对方开始比较。 然后就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 严青栀不知道陆涧为什么听到自己的话以后更加消沉了,只当是因为他想到了后面的路不能太好走。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里的手记,心中明白,这东西怕是留不住了。 马车一路疾驰,严青栀无感敏锐,才敢在这样的夜色之中驾车而行。 不过,即便这样,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是有一伙人追了上来。 这一伙人人数不多,但在出现的瞬间,严青栀的表情直接就变了。 黑暗之中,一片虫子振翅的声音由远至近,这声音让耳力惊人的严青栀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心中一慌,一手扯住了缰绳。 一切都如她所想的一般,他们的踪迹只要暴露,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帮派中人还好说,那原本就要杀他们的柳怀香,死了都不停给他们制造麻烦的宋伯清,和曾经一直都没有结果的驭尸宗…… 这些人远比门开城的帮派凶狠的更多,双方的仇恨也更深。 严青栀手心之中全都是汗,她吞了下口水,翻身掀开了马车帘,尽可能平静的将外面的情况跟严青竹等人说清楚。 “这次来的人不一般,我听到了很多虫子的声音,这种操控虫子的能力,应该驭尸宗背后的人。” 君同月神色紧张,攥紧了手,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应对,她看了看严青栀,又看了看沉默的严青竹,见严青竹神色平静,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许。 只有另一头的陆涧,紧张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原本是不怕虫子的,直到那一晚他见到了孙玄是如何处理尸体的。 那铺天盖地的虫子,汹涌着向那些尸体而去,等到离开的时候,只剩下满地腐朽的尸骨和破碎的布料,那冲天的血腥味,一场暴雨都似乎压不下去。 后山已经成了他心目中的禁地,此生不出意外是不会再去的。 除此之外,再让他恐惧的,大约就是虫子了! 严青竹手指在马车窗上敲打,没两下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将之打开以后,里面放着的是几个小瓷瓶。 他打开了其中一个将里面一粒粒米粒大小的药丸倒了出来。 他谨慎的数了一遍,最后数出来马车上孩子的数量,将之交给了一旁的君同月。 “这东西是出门之前,大伯留给咱们的,据说驱虫的效果很好,尤其是针对毒虫。” “你将这些给孩子喂下去,大约一刻钟左右就会起效,最近这一个多时辰都不会有虫子骚扰他们。” 陆涧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体。 这种药简直就是为了应对现在这种情况的,他感觉自己也很需要。 君同月赶紧去喂身边的孩子。 严青栀见此,也接过了一粒给那重伤的孩子喂了下去。 等到都服下去了以后,严青竹才从那装手记的包裹里掏出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是两排八颗药丸。 “这药丸是我从柳怀香那里带出来的,这东西本来是专为了克制古氏本命毒虫研究的,但效果并不理想,最多只能驱逐寻常的虫子。” “试验品不多,只有柳怀香身边的一百多人用过,药效稳不稳定还有待商榷,但跟大伯给我的药相比,持续的时间会更长,最短也不会少于三年,说不定,也有一辈子都不会招虫子的可能。” 他这话一落,刚才还略有些失落的陆涧,眼睛顿时亮了。 严青竹如此说完,便将那盒子放在了手上,托着给几个人看。 “反正情况我已经说了,你们是准备用那稳妥一些的,还是准备用现在这个。” 听完这话,严青栀已经抓起了一颗塞进了口中,连水都没用,直接嚼着便往下咽,于此同时,外面的动静已经很大了,她赶紧回到了车辕上,缰绳一抖,马车再度冲了出去。 她必须要拖延时间,起码要拖延到马车中那些孩子用的药效起效。 马车一路飞驰,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后面就已经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严青栀仔细分辨,只能听到六匹马奔跑的动静。 严青栀的表情很严肃,手中的缰绳甩的更加用力,马车里所有的孩子都被这剧烈震动的马车颠醒了过来。 严青竹已经将那重伤的孩子连同身下的被子一起抱在怀中,君同月在一边帮他扶着。 陆涧则拼命安抚那些没睡够的孩子。 清晨的空气传播效果都比白日的更好,那些孩子的哭声传出老远。 身后骑着马的一个年轻人听着孩子的哭声十分不耐。 任凭风灌进口中,也要转头和身边的人抱怨。 “竟还带着一群小鬼!真是烦死了!” 他身边的人显然很知道他的脾气,骑着马的速度略慢了些许,从身后拔出长弓,对着那马车的方向拉开。 马车为了通风,后面也是有一条长窗的,上面只是挂了布帘。 那布帘随风翻飞,飘飘洋洋的样子,倒是通风。 那人也没有想过会真的射死谁,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判定这一箭能不能从这里射到马车前面那赶车的人。 不过就在他箭矢瞄准那长窗的时候,赶车的严青栀突然眼皮跳了两下。 一阵惊恐的感觉从她尾椎骨窜起。 这是一种危险的直觉,后面的声音太过嘈杂,她想要从中分辨出到底那个声音才是她危机的源头可并不容易。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严青竹视线突然看向了那长窗的位置。 外面的月色透过长窗照进马车里,点点的光斑撒在地上。 严青竹心头一跳,他气沉丹田,不顾骤然提气时肺中那撕裂般的疼痛,他手中一枚铜钱直接打出了长窗。 轻飘飘的车帘被铜钱带飞,就在它穿过车帘的瞬间,叮的一声,直接与外面的箭矢相撞,原本正要飞入马车的箭矢被这一下打偏‘咄’的一声钉在了车窗顶上。 马车都因这一箭晃动了一下。 严青栀心头一颤,她心中算了一下时间,明白自己再也不能跑下去了。 她没有犹豫双手用力几下扯住了缰绳,将马车直接逼停。 严青竹因为刚才这一下一口血涌了上来,这几天的修养全都因此白费。 君同月顿时一慌伸手直接攥住了严青竹有些冰凉的手指。 “你怎么样?” 她关切的声音透过孩子的哭声清晰的传到了严青竹耳边,严青竹气息不畅,胸口十分憋闷。 “我不太好,你来,帮我拍一拍。” 他有淤血没吐出来,这时候不处理,后面更难养。 到底是一起看医书的人,严青竹一说,君同月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 她屏息凝神,朝着严青竹身后一处大穴拍去,一下未成,但第二下时,她更用力两分。 严青竹自己也在调动全部心力去配合,这一下,终于将他刚才产生的淤血拍出。 一口黑血吐出来,他用自己的手帕接住,就在他松了口气的瞬间,一阵淡淡的味道充斥他鼻尖。 那是一种淡淡的草药味,十分熟悉,正是他刚才服下去的。 他心中一慌,但马上不动声色将手帕攥紧,君同月脸色苍白至极,表情也带着痛苦。 刚才这两下也牵动了她的伤势,但她还是忍着一声没出,直到严青竹咳出血迹,她才赶紧追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严青竹摆了摆手,用手帕将自己嘴上的血迹擦去,转过头和她说道。 “你一会儿不要离开我身边,我还有一种可以激发人潜力的秘药……” 君同月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紧张的差点一口血涌上来。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种秘药她也听说过很多种,虽然可以短时间提升实力,但对人的损伤极大。 “你可不要冲动,我……” 她正说着,一口血便涌了出来。 滴滴答答的血滴直接低落在了那重伤的孩子身上,严青竹被她吓了一跳,慌忙用自己的衣袖去给君同月擦去脸上的血迹。 “你怎么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深呼吸,有好一些吗?” 他正说着,君同月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一下不光是严青竹,连马车里那些哭闹的孩子都安静了下来。 陆涧也慌张的凑过来。 “你怎么样了?是刚才牵动伤势了吗?” 君同月又是一口血吐出,她身上都是自己的血,吓得严青竹眼前都一阵阵发黑。 不过,吐了血的君同月脸色却好了许多。 她干呕了两下,而后擦了一下因为呕血冒出来的冷汗,这才挥了挥手。 “我没事儿,感觉自己吐着吐着还舒服了不少。” 这话出口严青竹更慌了,这莫不是回光返照! 他用力的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指,将上面的血迹擦去后,直接搭在了君同月的脉搏之上。 这样的盛夏,他指尖冰凉。 把脉不是短时间的事情,他心中慌乱却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君同月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复。 陆涧等了一会儿,见马车里一切平静,便起身到了门口的位置,探出头去看严青栀的情况。 严青栀不知马车里的情况,她胸口也微微憋闷,但她只当时盛夏的空气太过闷热。 再说,她最近一段时间也一直都没有睡好,有这点变化并不奇怪。 她根本就没有在意,从马车前面上去,直接从后面越想,后面的人见马车停下,跟着向前冲了几米后,拉住了缰绳。 在严青栀出现的第一时间,那马背上的弓手重新搭箭。 严青栀见此,眼神一眯,她没有直接冲向那些人,而是直冲向了路边的一棵大树。 她速度很快,那人又没有抓住她行动的轨迹,这一箭直接射偏,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面。 见她如此身手,后面那些人心里大致有了计较。 六人兵分两路,四个留在这里对抗严青栀,另外两个直接就要向马车的方向而去。 严青栀见此,整个人如同飞檐走壁一般,借力直接踩着那树干冲了上去,而后双腿直接盘在树干上,整个人如同起飞的燕雀,双臂展开,很快维持住了平衡。 她占据了高点,当然就有了更多优势。 一张弓被她拿出,飞快的搭箭开弓,三箭齐射,那冲出去的两人下意识的挥舞着兵器格挡。 他们将自己防卫的严实,却没有想到,严青栀这几箭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本身。 第286章 逃离 随着严青栀这几箭落下,那些人骑着的马骤然倒地,直接将三人甩了出去。 那两个要冲向马车的人被阻了脚步,而那已经瞄准严青栀的弓手,也因为这一变故,手中的箭矢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到底马儿的鲜血汩汩涌出,跟在几人身后的虫子们直接冲了上去。 严青栀有些头皮发麻。 她不敢再看,抬手便举箭射向了那弓手。 不过这位和先前在树林里的弓手可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人落地之后,立马翻身而起,手中的鞭子甩开,直接便将严青栀那箭矢甩向了一边。 他站起了身,微光之中那成片成片的虫子从他脚边略过,他对着严青栀的方向举起弓箭。 同一时刻,他身边的两人也已经动了,他们扬鞭策马,目标自然是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没有在朝着那些人动作,对方已经有了准备,在针对他们也是徒劳,与其伤人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严青栀手上的速度加快,她扬起了弓,三箭齐发,那弓箭高飞出去,穿过了树木的枝叶,带起了一道中通的空间,让微弱的光芒透了下来。 箭矢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弧线,高高的飞起,最后缓慢落下,而后速度越来越快…… 那人已经看到了这样一箭,但他并没有在意,这样的速度,他闭着眼睛都能躲开。 让他警惕的是严青栀在这样一箭射出后,竟然飞快又拉开了弓。 严青栀这一箭放平了下来,如此短的距离,速度成了她最看重的。 一箭飞至,那人也抬弓对射,双方都是五感敏锐的人,箭锋相对,点点金属碰撞的火花飘起,两箭擦身而过,都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不过这一箭偏离之后,严青栀的另一箭紧随而至。 那人有些意外这竟然是连珠箭,但他再想要阻拦已然不及,严青栀的攻方,只要对着他这巨大的目标放箭就可以,他却是守方,想要精准的射中严青栀那移动中的箭矢,难度自是成百上千倍。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很难以连珠箭的方式应对对方的连珠箭。 严青栀在他这样极限应对之下,已经大致判定出了对方的实力,她心中更加笃定,箭袋之中的最后四只箭也被她拿在了手中。 这张弓还不能承受她全部的力量,严青栀并没有对方想象中的压力。 她手指翻飞,四只箭灵活的被她逐一射出,四箭直接封住了那人四个方向,对方没有张弓,而是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想要将这四箭扫飞。 不过这种想法在他一鞭子甩在那直冲面门的一箭时,便被否决。 双方之间距离太近,严青栀这一箭裹挟的力量太强,与之前那一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的鞭子抽在了箭上,改变了箭矢的轨迹,却没有改变那一箭的方向,箭矢不过是换了个轨迹,依旧朝着他冲了过来。 呼啸之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赶紧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箭,那失去目标的箭矢没有停,直接射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面,尖锐的剑锋锐不可当,直接带着整只羽箭飞进土里,气流将那周围的几只虫子都裹挟进去,竟然没有半分阻滞之感。 那人瞳孔紧缩,心脏在这一瞬间剧烈的跳动着。 但那如影随形的窒息感却没有半分减少,他的翻滚没停,一箭一箭的贴着他的身形而过,直到他已经滚落出去三四米远后,飞来的箭矢方才停下。 他仰头看向严青栀的方向,雾蒙蒙的清晨给这个世界都带上一层柔光的虚幻的滤镜,即便是他往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清的距离,此刻也有些迷离起来。 是箭囊空了吗? 这个念头浮现,他开始计算对方刚才到底射出了多少箭。 不过,还没有想明白,一阵心悸之感便传了过来。 他心头一晃,四下环顾却没看见危险到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他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个念头,刚才他记得严青栀有几箭射向了其它的方向,那目标是哪里来着? 突然之间,他福灵心至,仰头看去,三支羽箭从天而降。 他心头一颤,再想要躲避却来不及了,那不算多块的一箭已经落在了他的肩颈,锋利的箭矢刺穿布料,从他没有阻挡的颈窝处直刺入脏腑。 他浑身一颤,但身体还在下意识的移动着,但另一箭已经落下,从肚腹处自上而下斜刺出去,他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之前对他畏惧无比的虫子,在感受到这血腥味的时候,全都停滞了一瞬,他身体踉跄了一下,仰面向后倒去。 就在他倒下的时候,最后一箭也落了下来,直刺入他胸口,余力将他的身体钉在了地上。 他还没有完全死去,但他感受到了自己本命蛊已经脱离了控制,正在他的身体中吞噬着他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使他抽搐着,大口大口的血吐了出来。 周围安静的虫子随着他本命蛊虫的反噬开始尝试着朝他涌了过来,他曾经看到过许多人被这样的蚕食,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他的情况被严青栀听在耳中,两人交手几个来回,但所耗时间却是极短。 她身上已经没了箭矢,不管对方还有没有弓手,她都必须要下去了。 不过,看情况来说,这样实力的弓手,对方也没有几个。 剩下的人虽然也背着弓,但实力并不多强,甚至瞄准的功夫,就足够严青栀欺身而上了。 那骑马的一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有心想要回去支援,却被另一个人直接喊住。 “回来,阿潮已经死了,不要让他枉死!” 那正要赶回去的人身体顿时僵硬了片刻,但马上他便已经打马上前。 严青栀将长弓往身后一背,整个人从树上飞落而下,在距离地面两米多的时候,她双腿用力,整个身形一顿,而后她才翩然落下。 于此同时,马蹄之声已经响起,一杆长枪自上而下带着巨力向她甩了过来。 这是骑兵枪术,速度快,进攻面积大,方向多…… 在这个时代,骑兵作为最强兵种,自然有他的道理。 严青栀不敢硬抗,一旦被扫中,她在落地之时,大约就是死的时候了。 她就地翻滚,直接冲进了树林之中。 树木对于马匹的限制,让那三人想要骑马与她纠缠成了空想。 不过,这种办法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有两个人正朝着马车方向赶,她不可能只管自己。 严青栀飞快在树林之中穿梭,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马车旁边。 她身后,那几个骑着马的人已经沿着树林追来,而另外两人也已经朝着马车而去。 与此同时,严青栀正好看到陆涧撩开了车帘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严青栀瞬间开口。 “师兄,你赶车快走!” 陆涧还没有看明白当下的局势,但严青栀的话,让他瞬间放弃了所有好奇。 两人最近一段时间,已经经历了两次这样的战斗,虽然现在天还没有全亮起来,但这样的光线之下赶车,陆涧也总算是有了些把握。 他当即从车里钻了出来,坐在车缘上面。 听着周围虫子的声音,那两匹马已经有了些烦躁,也一直想要远离,但久经训练的乖顺使他们暴躁的停在原地,如今被陆涧一赶倒是半点磕绊不打,直接冲了出去。 颠的里面几个孩子此起彼伏的撞在了马车车厢上面,刚刚安静下来的车厢内,又想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 严青竹心中有些慌,他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刚才追击严青栀的三人变成了追马车。 他们反应迅速,在这时候严青栀都没有放弃这马车,已经说明了车上的人对严青栀的影响。 他们没有半分迟疑,全力追击马车。 严青栀,马车,与那三人的距离已经极近,但他们决策的人显然很有应对这样局面的经验,当即开口。 “追马车!” 严青栀赶过来的时候,马车与那三匹马都已经向前冲去。 而另外两个还没有赶过来的人,则当即拼命朝着严青栀的方向而去,对方五人迅速交换目标。 这样的好处不言而喻,一旦没有马的严青栀被甩开,车上那些病残幼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陆涧心中慌的不行,那马蹄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让他除了赶车,什么都不敢多想。 严青竹面色一变,半个身体已经攀上车窗,他们现在能够仰仗的只有严青栀一人而已,即便他平日里看着风淡云轻,但在这时候,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被寄予全部希望的严青栀,也在瞬间判定了局势。 这六个人的难缠程度算是她生平仅见,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同一时刻,一卷皮鞭出现在她的手中。 鲜红色的弧线划过半空,‘啪’的一声气爆之声,仿佛抽在了众人的心上。 严青栀没了箭矢,但不等于她没有远程的攻击手段。 那带着金线的红色皮鞭,如同一条水蛇,瞬间缠住距离她最近的一人。 那人骑着马,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已经被拖下了马背,他慌乱之中收紧手中的缰绳,脚下也用力蹬着马镫。 但紧跟着,又一鞭子直接抽在了他手背之上,他手上的劲道顿时一松一紧,就这一下,让那人顺便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他的脚还没从马镫里拔出来,整个人都被马儿拖行出了两米。 不过,这马并不是寻常的马,只将那人拖行出几步,便很快停了下来。 那人落下马背的时候摔的比拖的严重,他的脚被束缚在马镫上,停下来以后,他也只能晃动着想要将脚从马镫里拔出来。 他的马不敢乱动,只是转过头来查看着那人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严青栀按着那马屁股,一跃而起,她连马镫都没用,直接坐在了那马背之上。 那经过特训的马瞬间炸毛,原本老老实实的它,当即颠颠的想要把严青栀从后背上甩下去。 但严青栀的马术强的可怕,她势大力沉,双腿直接夹住马肚子,手上的缰绳几下往住,将那马的脖子高高的束缚了起来。 那马吃痛,想要挣扎,但严青栀更是粗暴,她手中的匕首不管不顾,直接戳进了那马屁股上。 一阵剧痛的嘶鸣,被惊了的马就这么直冲了出去。 而那还没有从马镫之中脱身的人,顿时被它拖行起来。 那人尖叫一声,高声呼唤那马儿的名字,想让它冷静下来,但严青栀才不管那些,这马又不是她的,只要发现那马儿有些冷静的迹象,她就给那马一刀。 就这样,没有几个呼吸,她就已经追上了前面的人。 那两人一见这场面,都有些惊诧,只是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严青栀的鞭子已经甩开,两人直接被她抽落了下来。 严青栀没有阻止那马前冲,从马背上的箭囊里面抽出两支箭,直接朝着那两匹缓慢停下的马儿射去。 两声马儿的嘶鸣过后,那正欲从马上爬起来的两人直接被自己的马又砸倒在地。 而严青栀还想要在射死那两人,自己身下的马却是更加癫狂。 严青栀箭法再好,这时候也没办法瞄准,她明白此时不是纠缠的时候,这脚前脚后的两批人已经触及到了她危险的神经。 这几个人与先前那些人不同,他们实力太强,而严青栀自己拖累又多,她固然能把人强行留下,但她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看着尽在咫尺的马车,严青栀嘴唇紧抿,她将缰绳扯进,抽出腰间的软剑,手腕轻旋,那马儿的鲜血瞬间飙射出来。 严青栀一把将马背上的箭囊扯下,整个人飞身而起,一脚蹬在那马背上,借力直接跳上了自家马车的棚顶。 咄咄咄的脚步声吓了陆涧一跳。 严青栀赶紧开口。 “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涧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马车的速度也才稍稍慢了一点。 严青栀从车顶落下,她有些喘,胸闷的感觉这回儿才散去。 她坐在陆涧身边,没有让陆涧直接回去,而是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轻咳了两声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去。 第287章 进山 这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严青栀张嘴打了个饱嗝,有些奇怪的说道。 “真神奇,我都好几天没有饱腹的感觉了,这会儿还觉得饱了呢!” 陆涧就坐在她身边,听着她中气十足的自言自语,心中那突如其来的平静,让他眼眶一红,但马上又把那莫名涌上来的泪意压了下去。 严青竹撩开布帘探出头来,赶紧询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严青栀正了正自己背后的长弓,将那空了一半的箭囊挂在了马车边上,而后才嫌弃拥挤的退了陆涧一把。 “后面去!我来赶车!” 陆涧贪恋这一刻的平静,却也不敢招惹严青栀,赶紧把缰绳递到严青栀手中,自己则转身走进马车里面。 严青竹见此,从马车中走出,坐在了另一边。 严青栀斜睨了他一眼,这次形势严峻,局面险些脱离她的掌控,让她不自禁的又开始埋怨严青竹。 严青竹摸了摸鼻子,理智告诉他这时候还是躲起来等到严青栀气消了再出来比较好,但情感上,他还是希望能解开严青栀的心结。 “对不起啊!是我太任性了!” 严青栀有些不愿意搭理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埋怨谁都没有意义,就算现在她心黑手狠,直接把严青竹扔下,也改变不了她们后面还是要面对无休无止被人追杀的局面。 何况,她怎么可能把严青竹扔下呢! 严青竹没有听到严青栀的回答,舔了舔自己干瘪的嘴唇,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严青栀。 “我知道,你气的是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严青竹一针见血,直接戳在了严青栀的肺管子上,一直沉默的严青栀当即发飙。 “你闭嘴!我不想听!” 严青竹眉头挑挑,往严青栀身边挪蹭了一点,歪着身体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严青栀一甩缰绳差点甩在他脸上。 严青竹只能后退了些许,有些委屈的开口。 “大姐……” 两人虽然是姐弟,可实际上相差的不过只有那半个小时而已。 严青竹很少跟她撒娇,甚至被严青栀揍的时候,最多也只是求饶而已。 严青栀看起来是个硬邦邦的人,但其实最是心软,她翻着白眼转过头去,严青竹却暗自嘀咕,刚才这一下严青栀要是抽中倒是好了。 苦肉计什么的,虽然土,但就是好用! 可惜严青栀并没有虐待伤员的癖好,照顾养伤的严青竹已经够忙乱了,再给他伤上加伤那就是给自己添堵! 严青竹见此,又直接坐到了严青栀身边,腿就搭在马车上,脑袋一歪,直接靠严青栀身上了。 严青栀气的够呛,抬手推他,但严青竹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推起来又躺下去,摆明了就是耍赖。 这要是放在往常,挨顿揍都是轻的,可现在他伤着,严青栀却也不好动手。 再说,她并不是一个善于在别人身上找问题的人,这些事情细细说来,严青竹有责任,但她自己也没有那么无辜。 她坐在那里赶车,严青竹用袖子遮住脸,动了动身体,给自己换个舒服的姿势。 严青栀看着远处的树林,她的思维也在这功夫放轻了许多。 片刻之后,就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严青栀淡淡的开口与严青竹说道。 “我有点想苏大伯了!” 若不是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她都快要想不起来自己在认识苏阖之前的样子了。 如果自己能一直保持着那时的状态,也不会半点警惕都没有。 乍然到手的自由让她乱了心智,误以为自己可以参与到所有的事情之中去,事实上五年前的自己和五年后的自己没有任何区别,虽然强大了,但面对的困难也不同了。 明明自己已经烂事缠身,还总以为这世上的事自己都能解决。 严青栀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积蓄起的许多情绪全都消散一空,她感觉自己好像隐约之间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一般,但又描述不出来。 她想到自己曾经想要凑热闹的时候,还要打着去救苏阖的旗号,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也许放到现在,她会直接坦白自己的想法! 严青栀转头看向了严青竹的头顶,严青竹沉默着,他不是傻子,严青栀这话背后代表的种种情绪,他都不用细想便已经品的一清二楚。 如此,才更觉得伤心。 他不能怪严青栀什么,严青栀这一路所承担的一切都被他看在严重,他无法指责。 要怪就只能怪这命运多舛。 他将脸上的袖子放了下来,仰面看着远处的天空,太阳隐隐的要升上来了,月亮也没有完全退下去,漫天的星空之中有几颗特别的明亮。 若隐若现的星河如同一张大网,网住了所有想要发光的个体。 它们属于自己,也不完全属于自己。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 马车中的孩子们陆续醒来,小孩子都是这样,吃的不多,但饿的特别快。 这些孩子身体素质好的没话说,一路换水,拉肚子的症状也都不严重,基本上一剂药灌下去,没一会儿就活蹦乱跳了。 严青栀有心想要去城中买些东西,但严青竹却说什么都不同意,大人孩子一起饿着总不是个办法,看着漫漫无期的前路,严青栀可以做的选择不多。 随着孩子们哭哭睡睡的声音,马车一路进了山。 山里的情况比较复杂,尤其是这还不是熟悉的山脉,若是在里面迷失,再想要出来,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唯一的安慰,大约就是以严青栀的身手,进山总归不能饿死。 等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严青栀将马车拆开,一匹马拉着那马车的零件,一匹马则让严青竹抱着那重伤的孩子骑着。 君同月带着一群孩子往山林深处走,下马车之前,严青竹又给那些孩子喂了驱赶蚊虫的药,短时间内倒是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陆涧跟在后面清理痕迹。 严青栀则在前面开路,将周围的危险都清理干净。 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什么,他们最后走的这条路上有不少的蛇,这些蛇又细又小,处理起来不方便,说不定还有寄生虫,不到万不得已,严青栀是不会吃它们的。 此时正值盛夏,山林里有不少果子挂在树上。 其中很多严青竹都认识,也不管好不好吃,只将那些能吃的摘下来,总算也把孩子们哄住了。 就这么哄着哄着就哄到了傍晚。 严青栀找了一处比较开阔的高地,周围不到半里路就有水源,她将东西都放下,将马车重新拼装好,让孩子们住到里面去。 因为不知道痕迹清理的是否干净,她也不敢说会不会有人追来,便没有让陆涧升起篝火,只是让他们在这里等她回来再说。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吓唬了那些孩子一番,省着他们因为饿没完没了的闹。 小孩子有时候是不能苛责的,他们到底年岁太小,何况这一路颠簸,也实在太辛苦了。 只是这些孩子一个一个都精的不行,严青栀只要稍稍放纵他们一点,他们就蹬鼻子上脸。 严青栀不过给了他们两天好脸,这些孩子便闹起来没有分寸了。 她羡慕这种无忧无虑,但也决定在这些孩子没掌握基本的处事分寸之前,绝对不会再给他们好脸。 果然,大魔王的威力是恐怖的,一轮下来就把他们全都吓得老实了。 严青栀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又把长弓都留给了陆涧,还在周围做了一些简易的机关后,这才准备独自一个人离开。 山里天黑以后也不安全,她要趁着傍晚的这会功夫尽可能多抓一些东西回来。 顺带的,她也想把未来几天吃的东西一起找到,以后只管赶路就好。 就在她绑好了绑腿准备离开的时候,严青竹突然过来与她说道。 “我有一种感觉,你往东南走一走,说不定会有收获。” 严青栀将靴子里的沙粒倒出,踩进去跺了跺,这才抬眼看了看严青竹,没说什么,从一边拿起了罩衫套上,跟严青竹说了一句。 “走了!” 严青竹也没再提醒,转头目送严青栀独自离开。 君同月坐在一边,双手用力的搓着草绳,她手上有些细碎的裂口,不过,今天这些孩子的鞋都已经走坏了,以后说不定还要用上,现在不打草鞋,等在遇到这情况,可就没得穿了。 严青竹没有点亮打草鞋的技能,不过,却是会搓草绳的,他进了马车里面,将一盏风灯点亮,让那些孩子帮忙挑合适的干草,他坐在一边搓绳,君同月也走进来,坐在他对面打草鞋。 马车里一派静谧。 而不远处一路向着东南方向而去的严青栀,表情却严肃了起来。 这山林里的灌木不少,吃灌木树叶存货的动物也很多,可这一路过去,宛若开出一条通天大道的动物,却实在少见的很。 而那被积年累月堆积的树叶坳的有些松软的土地上,赫然是一串看起来并不陌生的脚印。 这竟然是一头野猪的痕迹! 严青栀沿着脚印一路追过去,慢慢确定下来,这应当是一头成年公猪留下的痕迹。 如今已经过了野猪的繁殖期,如果是母猪的话,身后一般都会跟着一串的小猪,严青竹看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其它的痕迹,想来这应当是一头独自生活的公猪无疑了。 这野猪十分凶悍,路上严青栀还看到了一条大腿粗细的死蛇尸体,和几只野狗的痕迹。 严青栀也遇上了一些友善或者不太友善的动物,不过体积都不大,能吃的就被严青栀一剑送走,然后把尸体捆了塞进已经空了不少的空间,不能吃的,就被严青栀一剑送走,尸体被她一脚踢飞出老远,生怕引来别的东西。 没一会儿她就摸到了野猪的老巢。 说实话,严青栀见过野猪,却是头一次见到野猪窝。 那猪窝跟寻常人家的房子差不多大,层层的小树枝压的严实,最里面的位置铺着茅草和树叶,一股臭气和那野猪的呼噜声一起传出了老远。 严青栀没有太靠近,这东西皮糙肉厚可不好杀,要是凭借着她那软剑,今天晚上什么都不用干了,就在这割肉玩! 她悄悄的退后,抹黑在周围的树林里搜索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根粗细合适,长度也足够的树枝。 她将那树枝修理好,将一把匕首绑在了那树枝上面,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长矛,严青栀挥动几下,确定韧性可以,这才拎着那长矛重新走了回去。 那野猪的鼾声依旧震天响着,但严青栀可不会觉得这东西真的毫无防备。 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存活下来,可不是一般的警惕能做到的。 严青栀尽量放轻脚步,不过在她靠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她还是敏锐的感知到面前的野猪已经醒了过来。 也是这时候,她才大约感知到了这野猪的大小。 这一头跟她差不多高,大概有两米多长的成年大野猪,依照严青栀目测,这野猪大约得有七八百斤。 她看不出这野猪的年龄,不过依照常识判断,这野猪怎么也得活了好几年了。 这样的猪已经不能用寻常思维判定,它们经历过的厮杀,远比人想象中的更多。 严青栀甩了甩自己手中的长矛,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使用自己最锋利的那把匕首,以她现在为求稳妥的性格,还真没有能抓住对方的把握。 严青栀的脚步越来越慢,落地也越来越稳,而那野猪的鼾声却没有变化,只是身体向着最习惯的方向翻动了两下,显然是要用最快的动作偷袭。 这野猪已经有了一定的智慧,它到了现在,还在想着麻痹严青栀。 严青栀神色警惕,她在距离野猪还有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单手从腰间解下鞭子,扯下树上的一截树枝砸向了野猪的方向。 那野猪不等严青栀这一下落实了,便已经跳了起来。 它呼隆呼隆的声音传出老远,将周围的鸟雀都惊得飞了起来。 第288章 野猪 那野猪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朝着严青栀的方向冲了过来,严青栀鞭子甩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整个人飞身而起。 那野猪没有料到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它庞大的身体转圜不及,笔直的撞在了严青栀此前站立的位置,借由着冲力和惯性,它没有停下来,而是生生又冲出了三四米,直接撞在了一旁一棵碗口粗细的树上。 那树‘咔嚓’一声被它直接撞断,而那野猪却只是晃了晃头,半点损伤没有的调头回来。 严青栀这时候已经落在了地上。 那野猪酝酿许久的凶悍一击,虽然被严青栀化解,但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鞭子直接被她收进空间,她以双手紧握长矛。 那野猪哼哧一声,转头便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它跑动之间的强大威势直冲向严青栀,那庞大体型带来的压迫感强大到周围的虫子都安静了下来。 它那四只獠牙前突,硕大的脑袋甩动,低沉的叫声愤怒且狂暴。 严青栀与它的距离迅速拉进,但她没有将那长矛往猪头上怼,而是就第一滚,让那野猪贴着她的身体冲过。 根根竖立的猪毛刮带起了劲风,就在这一瞬间,严青栀的长毛从它前腿后面不远的位置,自下而上,直接刺入那野猪的胸口。 野猪的嚎叫之声顿起,惊得周围安静的范围一再扩大。 严青栀一击得手,翻滚之间将那长矛从野猪的膛子里抽出,一股猪血狂飙,但对野猪却没有半点影响。 野猪的生命里极其旺盛,除非一下捅到心脏,否则是不可能瞬间致死的。 砍头倒是也可以,但那野猪的脑袋特别大,猪皮又厚,严青栀的软剑根本做不到。 别说是软剑做不到,就是寻常的刀剑也很难做到。 想要把那野猪的脑袋砍下来,斧子一下都劈不透,严青栀在巢郡的时候,就见到过用锯把野猪脑袋锯下来的。 野猪头上唯一的弱点就是眼睛。 但这野猪不比寻常,她正面冲的话,长矛送进那野猪眼睛里面,自己也得跟着被撞上天。 有些动物生命力之顽强,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那野猪嚎叫着,转身低头朝着严青栀的方向冲来。 严青栀刚才的行为是它分外恼火,这阵子已经彻底发狂。 严青栀再度躲开,而后翻滚着,将那长矛从另一侧再度插进野猪的肚子里面。 这一回,严青栀没有管嚎叫转身的野猪,她一手扯住了猪毛,另一手将那长矛送的更深不说,还在野猪挣扎的时候,拼命旋转着长矛,让上面绑着的匕首可以尽可能多的破坏那野猪的脏器。 野猪叫的越来越厉害,扭动着身体,大张着嘴巴,想要去咬严青栀,严青栀不敢被那野猪咬了,赶紧放手。 她的身体落地之时,还在不断扩大着野猪的伤势。 那野猪也不是善类,它感受着身上的疼痛,凶相毕露,全身的肌肉绷紧,不顾身体的疼痛,将那长矛卡住。 严青栀一下没有抽出那长矛,还想要在用力的时候,那树枝已经承受不住,野猪骤然转身的力量,‘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其中较长的部分被严青栀握在手中,剩下的那一段滞留在了野猪的肚子里面。 严青栀神色一凝,转身便向着身后不远处跑去。 那狂暴的野猪甩动着身体,将脑袋压下,就算是严青栀滚落,也难逃它这一撞击。 严青栀显然也将情况感受了分明。 她手中没有放弃这一段木棍,身形拔起,借着周围的树木,直接窜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 也是在这时,那野猪直接撞上了严青栀栖身的树。 那树年头不少了,比严青栀腰还粗,可就这样一棵树,在野猪巨力撞击之下,也开始左摇右摆,倒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随着树干晃动的严青栀无法准确命中目标,就算从树上跳下去也是白费。 严青栀只能另寻他路,她视线看向了周围的树木,用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野猪撞树的频率。 那野猪并没有任何伤重的迹象,这么长时间依旧生龙活虎。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又往树上爬了几米,越往上树干晃动的越是厉害。 她心中也有些慌,这么高的距离,真落下去,都不用野猪等着,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不过,狩猎本来也不是轻松的事情,老鹰搏兔尚需用尽全力,可见兔子逼急了也不是好收拾的,别说这几百斤的野猪。 严青栀全身紧绷,身体顺着那树木晃动,几次之后,听着那野猪后退又要前冲之际,她脚上用力一蹬,借着那树干的力量,直接跳向了远处。 那野猪眯着不大的眼睛,在严青栀转身的瞬间,当即放弃了这一棵树,甩头朝着严青栀的落点冲去。 严青栀这一下用上了全力,借着那树干的力量直接跳出了四五米远。 她听着那野猪追来的动静,心中一动,控制住了那原本想要攀住一棵大树的动作,整个身体在半空之中转向。 那野猪仰着头直朝她冲来。 那野猪的眼睛反射这初升的月光,一片苍白之色。 严青栀直直的向下落去。 就在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多高的时候,她双腿直接撑在两棵树之间,整个身形骤然停顿,于此同时,她手中的木棍直刺向了那野猪眼睛的方向。 双方之间距离太近,那野猪前冲之力势不可挡,也正因此,当严青栀那树枝刺入它眼睛的时候,它不止没有机会躲开,还因为惯性,使那树枝直刺入它的脑袋里面。 野猪咆哮的声音响彻半空,甚至引得不知多远之外的狼群都跟着叫了起来。 听到狼群的声音,严青栀神色一肃。 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若是真有狼群闻着血腥味过来,营地那里的人不说全死也剩不下几个。 严青栀干涩的嘴唇紧抿着,眼中的狠色一闪而过。 她双腿一收,从高处直接落了下来。 地上那野猪还在摇头摆尾的挣扎着,这时候它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面对严青栀时已经不愿意再战。 它有了退意,但严青栀却不能就这么放它离开。 严青栀双手直接扣住野猪的獠牙,不等那野猪发力,她全身肌肉鼓胀,血管瞬间充盈。 就在这一瞬间,她双腿一前一后直接撑在地上,核心力量瞬间爆发。 严青栀胸腔之中宛若燃烧起了熊熊烈火,全身发力,一声怒喝。 同一时刻,那生命力旺盛的野猪直接被她掀翻当场。 那野猪庞大的身形仰面到底,呼隆呼隆的喘息着。 它瞪着四蹄想要翻转过来,这放在平时也不怎么轻松的事情,放在这时候,更是困难。 那伸进它头骨之中的木棍随着它的动作不停翻搅,没有一会儿的功夫,那狂暴的动作终于变成了无力的挣扎。 严青栀站在一边看守着,看着那野猪逐渐平息了下来,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她恍惚中便发现自己胳膊上腿上都受了伤,尤其是刚才双腿撑着树滑落的时候,扯的她筋都疼。 严青栀蹬了蹬腿,又伸了伸胳膊,甩了甩手上的伤,这才握着匕首靠近了那抽搐着的野猪。 那野猪似乎感知到了严青栀的靠近,还低沉的发出了两声不连贯的声音,弓着背还想要挣扎,不过很快,那动作便僵硬在了半空。 严青栀走过去,伸手扯住那野猪,扯动之间才觉得吃力。 她双脚顶着地面,用全身的力量去拖动那野猪的尸体,没走出几步,就累的直喘气。 “我的天!这得有八百多斤了!” 要不是盛夏的温度放不住,严青栀觉得这一头野猪,能让他们十几个人吃半个月。 严青栀拄着膝盖站在一边,看着周围的情况,琢磨着怎么把这野猪多搬回去一些。 虽然说人不能贪心,但到底好些天没吃饱饭了,严青栀看着这野猪,都直分泌口水,实在是哪哪都舍不得扔。 “可也太重了!” 她自己说服自己。 可惜没有成功! 严青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从一旁的树上砍掉了一些长度足够的树枝,将那些树枝编了起来。 而后,她将那野猪拖到树枝上面,用树叶把野猪肚子上的伤口堵了,而后改拖着树枝前进。 其中多了两道开路的粗树枝,这一下不光有了抓手,还轻松了一点。 严青栀终于从勉强拖动,到可以行走的水平了。 “我也不是……舍不得,只是……不能在……这里放血,不然肯定……会有野兽,过来!不能把……它们吸引到营地去……” 严青栀两步一喘,却还振振有词。 天已经黑透了,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严青栀扯着那野猪一路向着来时的方向走。 野猪的血液吸引了不少的东西,严青栀原本不准备招惹的,只是挥着鞭子驱赶,可赶着赶着实在是赶不尽,她顺道便捅死几只。 那些死掉的动物她也不要,就放在路上帮她吸引着关注。 终于等到亥时初,她赶回了营地。 看着陆涧坐在马车边上,马车里面亮起的点点灯火,严青栀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松。 陆涧老远就听着动静,一听见远处的声音,赶紧询问。 “谁?” 严青栀不想吓唬他们,连忙说道。 “是我!”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陆涧听在耳中,顿时心中发慌。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说着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同一时刻,严青竹也掀开了车帘,探出了头来。 看着朝自己跑来的陆涧,严青栀连忙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不是她瞧不起陆涧,但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对互相之间的实力也都有了解,别说八百多斤,就是四百多斤的东西,陆涧也拖不动! “我没受伤,你不用过来,抓紧时间准备,我一会儿在这里剥皮放血,处理好这东西以后,咱们马上离开。” 山林里太过危险,她这一路已经吸引了很多东西,时间拖了这么久,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真有狼群过来。 之前在野猪巢穴那里要是剥皮放血,固然她能轻松一点,可那血腥味一定经久不散,野兽嗅觉灵敏,她是不敢堵的。 陆涧刚走进一点,就借着月色看到了严青栀身后的黑影。 他心中一片骇然。 这个一头老虎就足够为祸一方的世道,以一己之力杀死这样一头野猪的严青栀,都能成为一方传奇了。 “你杀了什么?野猪吗?” 说话之间,那野猪的面貌已经出现在了陆涧面前。 他动了动嘴,看着那倒了以后都快跟严青栀差不多高的野猪,心中一时间不知道要发出什么样的感慨。 “对,咱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血腥味会引来野兽,你问问青竹,怎么走才能更快,咱们尽快离开这里。” 她这话让陆涧反应了过来,他赶紧点头,一边往回走一边还不受控制的回头看那野猪的情况。 这样大的野猪,不是亲眼所见,是形容不上来那种震撼的心情的。 陆涧这头刚一回去,严青竹便已经下车过来了。 不过严青栀也没用他,只让他赶紧跟陆涧商量出一条路来,一会儿她可能赶不了车了。 严青竹回去以后,君同月又凑了过来。 “孩子们闹够了,都睡着了,我帮你。” 君同月拎着几个布袋,蹲在小溪里面洗了个干净。 严青栀听了她的话,转头看向了马车方向,倒是真没听见什么动静。 想着反正还有严青竹,她也没有拒绝君同月的好意。 “行,一会儿我割开肉,你把他们装起来。” 君同月将搓洗干净的袋子放在一边甩开,点头答应下来。 严青栀也不收拾那些树枝树叶,她用匕首直接将那野猪头砍了下来,匕首虽然锋利,但那猪头太大,也砍了血浆飞溅。 而后她又飞快的将猪皮剃了,将那野猪肉顺着纹理削成一块一块的。 她这头砍下来,那头君同月就将那肉按在溪水里挤出血水,装进洗干净的布袋子里面。 很快,野猪被分割出来一半,布袋已经没了。 严青栀看着剩下的地方,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样就行了,你让陆涧帮着将这些布袋子绑好,放马车顶上,我把猪腿割下来,咱们就走。” 第290章 不好的感觉 那头陆涧熬好了药,将它倒在石碗里面,剩下的药则放在石锅里等着放温以后灌进水袋里面。 平日里这水袋就在马车顶上放着,水袋那棕红的颜色会吸收阳光,等到那重伤的孩子喝药的时候,也会是温的。 如今严青竹和君同月已经不跟着一起喝药了,他们身上都带着伤药,应对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了。 虽然熬好了药,但陆涧那头也没有闲下来。 他换上了另一口石锅,开始煮起了肉汤。 严青竹给他配了一些草药,让他煮汤的时候放进去,这样煮出来的汤味道还行,而且大家吃了还能预防一些寻常疾病。 陆涧这么几天时间下来,手艺直线上涨,已经从什么都不懂,发展到了懂得基础情况的程度,再加上君同月和严青竹的轮流把关,半个多时辰过去,一锅肉汤就炖好了。 严青栀那边却连一半都没烤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严青栀心中有些着急,如果只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她还只以为自己是感觉错了,可严青竹在她视线看过来的时候,也明显紧张了一瞬。 一刹那,严青栀便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视线环顾周围,将那些没有烤好的肉重新装回袋子里面,而那些插在地上的烤肉,也检查了一下,差不多的,就准备先这样了。 陆涧那边将热汤给孩子们分着喂了,抬起头就看见神色不对的姐弟二人。 “你们怎么了?” 严青竹沉默着没有开口,严青栀摇了摇头。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咱们在这里停留了太久,还是尽快离开!” 陆涧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也猜不到后面会遇上什么,严青栀哪怕是杯弓蛇影,也是有的放矢的杯弓蛇影。 “那……那我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赶紧走!” 陆涧连忙将石锅里没凉多少的药汤灌进水袋,而后又把石锅端着放进了马车里面,这时候的食物可不能浪费。 何况只要有严青栀和严青竹在,是不存在剩饭的可能性的。 严青竹将那些烤肉从火堆旁边拔下来,装进了装食物的布袋里,沁油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谁让他们没有坛子呢! 严青栀那边已经开始清除痕迹,不过这次烤肉的味道飘的太远,留下的痕迹太多,一时半刻根本遮掩不住。 这种慌张的气氛感染了周围的孩子们,他们有些紧张的跟在君同月身边,连重新回马车的时候,都安静的没闹。 不知道为什么严青栀的心中越来越慌,她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严青竹那边动作不慢,但严青栀却放弃了掩饰行踪的打算,她转头跟严青竹一起装东西。 “快快快,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她对于严青竹到现在都没太多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事实上严青竹确实没有提醒她什么的打算。 听到严青栀问话的时候,他眼神里迟疑了一瞬,但马上摇了摇头。 “我没有那么强烈的危险感。” 严青栀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一定又隐瞒了什么,她抿了抿嘴,换了个角度打听。 “你那些东西想要给谁?” 严青竹没有想到严青栀如此的敏锐,他手上的动作不停,没有跟严青栀装傻,也没有再说话。 见此,严青栀皱着眉开口问道。 “看来是都要到了是吗?” 严青竹只要能看见字就一直在背那些东西,可见他知道这些东西留不下多长时间了。 正好严青栀又刚发现,严青竹昨天什么都没背,还有心思跟君同月一起打草鞋。 可见他不是背下来了,就是觉得不着急了。 两者选一个,严青栀毫不意外的选择了前者。 她相信自己对于危险的直觉,也看出了严青竹并没有那么紧张,综合来看,情况已经不言而喻。 严青竹依旧沉默着,但他的沉默就代表了太多东西。 严青栀见此,手上的动作不光没停下来,反而收拾的更快了。 将所有吃的全都塞进马车,严青栀连严青竹坐没坐稳都顾不上了,一挥鞭子就直接冲了出去。 严青竹没有走进马车里面,索性顺势和严青栀一起坐在了外面。 马车跑动着,没一会儿,陆涧扶着车壁用手肘推开了严青栀身后的车帘。他端着半碗的肉汤,晃晃荡荡的伸手递给严青栀。 “你抓紧吃些……” 严青栀也没有拒绝,一手还拉着缰绳,另一手接过那压手的石碗,一仰头直接将那肉汤灌了下去。 那肉汤还热着,从咽喉一路滑倒了胃里,那热流激的她瞬间又出了一层汗。 她好久没有正经吃到东西的胃,在接收了这些肉汤之后,似乎更饿了。 而陆涧那头,也又盛了半碗给她,严青栀也不客气,两个人就这么一喂一吃,没一会儿功夫,已经五六碗肉汤下肚了。 严青栀摆手表示自己先不吃了,陆涧便和君同月换了个位置,到另一头去投喂严青竹。 而就在他们的马车离开原来位置没多远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到了严青栀他们刚才停留的位置。 他们其中不少人都脱了上衣,将身上的黑衣服挂在腰间,就连为首的那人,也把自己的黑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茶色衣衫。 “大哥,这里的土还是烫的,他们肯定没走多远。” 其中一个人敏锐的感知到了之前篝火的位置,用手拍开浮土,就触摸到了底下被篝火炙烤过的痕迹。 为首的男子有些疲态,他们一路追来,追了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但一切总算是值得了。 这一次,严青栀走的匆忙,留下的痕迹太多,让这些熟悉入海川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们行进的方向。 “看来他们确实急了!” 为首之人手指从车辙上面拂过,感受着上面土层的质感,仰头看着上空的太阳,身后一群小弟跟着,眼中都是光芒。 “从车辙看,这马车上拉的东西可不轻,走的不会多快,应该还没走出多远。” “跟着那群南荒人的兄弟还没有回来,那些人短时间内是不会来的,咱们尽快动手,不要留下隐患。” 身后的小弟齐齐点头,而这时候这人才开始分工,他从一边的地上捡过了树枝,在地上简单的勾画了一个地图,扬手招呼人群中几人过来,而后又顺着地图一一指点。 “老曹,带着你的人从后山这头绕过去,沿着这条路走,全力追,看到人了也别停,从这头绕出来,等我们这边动手了你们再出来。” “九子,你带人从这边的官道出去,侧面堵人,由你们这边开始进攻。不要着急,等老曹到了以后再动手。” “小五跟我一起,咱们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追,追上以后远远的吊着,别被人发现,不要惊动那些人,等老曹他们把人赶过来,最好的结果是人堵在这个关口,他们之中有个小姑娘太厉害了,能不强攻还是不要强攻的,明白吗?” 凑过来的一群脑袋之中,顿时响起了几声闷闷的应答。 听到这些声音,那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站起了身。 “行了,这一票完事,咱们起码能潇洒两年,这么轻松的活可不多见!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给我搞砸了,要是死在这里就赚了,要是没死在这,回去我也把他脑袋拧下来!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听这话,当即乱糟糟的答应了下来。 他这才放心了些许,大手一挥。“出发!” 话音一落,一群人哗啦啦的分成了几个小队,最多的有七八人,最少的也有四五人,他们全都骑上了马,乱糟糟的去了这人交代的地方。 而那发号施令的人则带着五六个人将他们这群人的痕迹清理了一下。 与严青栀他们那种粗糙的清理方式不同,他们没有生过火,清理痕迹还是简单的,再说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清理痕迹,他们可是专业的。 等一切收拾妥当,几人才翻身上马,按照之前说的方向而去。 随着行踪暴露,严青栀的心越来越不安。 与严青竹的平静不同,她不安的原因有很多。 他们其实一路走来,已经十分幸运了,可没有谁能真的依靠幸运生活。 就像那重伤的孩子,还有那为了保护其它孩子死在门开城外的孩子,他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舍己为人’这个词,就这样仓促的承担了事情的结果。 严青栀对此是十分同情的。 她不是个聪明的人,才比那些聪明人更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她一直都在看着,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 严青栀一直努力的给这些孩子她能给的最好的生活,就是知道早晚都会有这样一天到来。 当人数众多,而这里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的时候,她能保证全员无损的活下去吗? 严青栀自己都不信。 可她的心让她没有办法放弃任何一条生命,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会成为一个人的心魔。 严青栀没觉得自己有多善良,可她总是控制不住的将别人的事情背负到自己身上。 严青竹大约明白严青栀心中焦虑的什么,可他比严青栀冷漠的太多。 就像这些孩子,他从来不去亲近,因为他知道,这一路太多的波折,他并不知道最后会剩下哪一个,亦或者全都埋葬在这一路上。 所以他不与这里任何一个人产生感情,也不会因此而变得难过。 不过,他也不会提醒别人去这样的冷漠。 就像君同月,她就完全不知道这些,她还像此前的每一次一样,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严青栀,所以她对跟她经历相似的每一个孩子都倾注了情感。 一行人走到这里,每个人的选择都变得不同。 严青栀没有愤怒,严青竹的冷漠固然跟她不同,可每个人都有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的权利。 她能做的,只是拼尽自己的所有,给这些人更多的选择机会。 马车被严青栀赶得飞快,严青竹坐在外面都需要抓着车壁才能稳住身形,里面的孩子又有人哭闹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只要君同月用肉干一哄,就能好上许多。 看着一路走过的风景,严青栀扯着缰绳的手紧紧攥着,都不知道跑出了多久以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去问严青竹。 “你说,咱们走官道怎么样?” 马车跑的快,带起的风有些大,严青竹一下子还没听清,瞪大眼睛看过来,直到严青栀又问了他一遍,他才明白严青栀说的什么。 他眉头皱了皱,走官道可能会引来更多的人,但走官道的好处就是他们更熟悉。 这周的环境他们到底没走过,如果这些埋伏的人都是熟悉入海川的人,在这里遭遇埋伏,还真不一定比走官道安全什么。 至于以后追杀过来的人会不会变多,那就是以后的问题了。 严青竹抿了抿嘴,当即点头。 “可以,那就走官道。” 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那边立马向着官道的方向调头。 他们这里距离官道并不算远,调头过去一刻钟都没有,就跑到了官道上面。 入海川各个城池之间最近戒严,严青栀一行人,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得罪了大半个门开城的势力。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一半的城池迫于熟人的面子,不好不追击他们,另一半的城池,则因为钱的关系,也跟着下场。 所以到了现在这时候,严青栀他们的一些信息,已经被入海川中绝大多数人知道了,甚至在官道上往来的商队之中,都流传着他们的信息。 严青栀这头并过来没多久,就吸引了前面一个车队的注意。 只是严青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让严青竹回到马车里面,不要露脸,自己则驾车一路超过那些慢悠悠的商队。 见她那车轱辘都要跑飞的样子,寻常的武者根本不敢上前拦路,这样的情况,谁撞上去,不死也得半残。 不过,这倒是不耽误他们内部消化一些信息。 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等到了下一个地方,要联系谁说说这些事情比较好了。 第291章 就在严青栀架着车路上狂奔的时候,一小队的人也从官道上追来。 他们虽然骑着的马不算好马,但总也马车跑的快。 这一路追来,他们对于严青栀赶着的马车已经有了全方位的了解,远远看见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熟悉。 “哎?前面的马车有点像咱们正追的那一辆啊!” 其中一个宽脸壮汉看到严青栀那正在狂奔的马车,赶紧和身边的人说道。 而他身旁的人见到那马车的时候,也有些意外。 “好像真是,但他们为什么上官道了?” 这不等于自爆吗? 拿这些在入海川混迹多年的人当傻子吗? “说不定只是看着像,别弄错了……” 其中一个人速度降下来一点,生怕超过前面那辆马车。 对方现在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情况,但如果谁冲快了露出破绽可就不一定了。 小队之中拿主意的人也不禁面露难色。 说实话,这时候大家都没什么文化,行事全凭天赋和经验。 依照他的经验,一般情况下,老大是不会估计错的。 他眯着眼睛,透过太阳的强光看着前面又跑出一段的马车,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找个有经验的去前面看看是不是那些人。” 一切总是要等确定下来再说的。 他这边安排完,一个人马上请缨。 “那我去呗!我看人最准了!” 站出来的是个看起来有些沧桑的中年男人,碎发胡子乱飞,有些落魄的样子。 这人虽然长相平平,但却是个易容的好手,让他去看确实合理,周围的人全都恨认同。 见没人反对,他就抖了抖肩膀,背脊挺直了一些,但眼神似乎更疲惫了。 他一个人骑着马跟在严青栀那马车身后跑了一会儿,发现前面有了车队路过的痕迹,这才直接朝着严青栀那马车追去,一路超过了严青栀也没有停下。 周遭的路上现在没什么人,严青栀那马车跑的太快,于她搭话会显得十分奇怪。 所以他选择了前面的商队。 果然,跑出去没有多远,他就见到了一个商队的尾巴,他慢悠悠的靠了过去,骑在马上与那吊在商队后面的人说话。 先是问了路,又打听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正说着,严青栀的马车轰隆隆的冲了过来,他和那正在交谈的人都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只一眼,这人就认出了严青栀的大致轮廓。 虽说严青栀他们一行人的画像还没有流传开来,但做他们这一行的,接了任务不可能什么都不了解。 所以他们这些人都曾经看过严青栀乔装改扮后的画像。 如今对比虽然容貌不同,但气质穿着和五官比例都与那画像别无二致,再加上马车帘偶尔飘起时,还能看到马车里若隐若现的孩子。 他心中已经肯定万分,但面上没有露出半点马脚,赶紧摆出嫌弃的神色,下意识的躲远了些的样子。 严青栀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没有半分停留。 他顺着那商队的行进频率走了一会儿,等到严青栀那马车远离了,这才重新回到队伍里面。 而就在他回去报信的时候,严青栀高声向着马车里面说了一句。 “应该是来了!” 她不认识那个男人,但她从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场。 那是她屠戮了无数杀手之后总结出来的。 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异常。 她的话,让马车之中的陆涧和君同月神色都是一变。 严青竹也跟着面露愁容。 后面的人确定了消息之后,立马就派人去给周围的同伴报信。 严青栀危险等级太高,属于能不硬拼就不硬拼的人。何况他们人多,没必要冒这险。 他们的保守让严青栀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次事情的棘手。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人一定是奔着他们来的。 但如果这么长时间还不动手,那不是等着天黑就是等着人支援。 严青栀不敢让马车慢下来,便交代严青竹。 “你看看后面有多少人跟着!” 带着伪装的严青竹撩开了车窗上的布帘,伸头看向了后面。 片刻之后他回头说道。 “大约五六个。” 严青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五六个人都不没上前,看来是对她的实力已经有了绝对的了解。 这样的时候不能坐以待毙,严青栀手扯缰绳准备回头解决了这些人再说。 马车被惯性带出了些许距离,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她这头一停下,远处的几个人便有些慌张。 “他们怎么停了?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不好说,但还是不要冒险,大哥距离咱们不远,退后一些,等着大哥来了再说。” “对,反正都追到这种程度了,他们总不能长膀飞了……” 这些人都是老手,早就没了最初的贪功冒进,一见严青栀那边有了动作,他们这头赶紧有了应对方式。 严青栀才一下马车,那些人就已经骑着马四散着跑没影了。 这一回严青栀倒是更能确定这些人就是冲着自己等人来的了! 不过,她也更加明白事态的紧急。 她当即返回了马车之上,正要重新驾车,但马上又犹豫了起来。 但这种犹豫似乎没有道理,也很难倾诉于口,她动作迟疑片刻,又重新拿起缰绳,想要出发。 可就在抖落缰绳的一刻,她心中又犹豫了起来。 最后她还是一握拳,转身掀开了马车帘,看着沉默的严青竹开口说道。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严青竹愣了一下,君同月和陆涧则紧张的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暗自猜测着眼下的情况。 严青栀知道他们担忧,但有些事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只能装看不见。 严青竹从马车上下来,两人没有走出多远,严青栀看着周围的环境,同时也盯向了马车的方向。 见她这时候如此警惕,严青竹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但这并没有任何出乎他意料的地方。 他只是看着皱着眉的严青栀,心中升起了一种怒气。 严青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暂时没有危险,这才转头和严青竹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 她一开口,严青竹便直接否定。 “我不同意!” 严青栀的手动了动,还是耐着性子跟严青竹解释。 “你都没听听我什么想法吗?” 严青竹淡淡的看着她,眼神逐渐改变。 “我知道你什么想法,所以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他不愿意让严青栀开口,因为严青栀只要说出了她的念头,就会用这次的事情威胁他,逼迫他,一定要达成。 严青栀自然也明白严青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次的事情,你有责任,我也有责任,我不怪你,但咱们现在必须要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你说咱们不会死在这里,是你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找咱们了!” “他们为了什么,为的不过……” 听她想要说服自己,严青竹当即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不同意!严青栀,你以前说过,我的命比你认识的所有人的命都重要!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要放弃我吗?” 严青栀没有想到严青竹会如此说。 他对严青栀尊重了许多年,已经有许许多多年没有连名带姓的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了! 这让严青栀的心瞬间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堵的都说不出来话。 严青竹的眼神中有着他惯有的冷漠,但眼神深处却透着无数的恐惧。 他当然明白严青栀不会舍弃他,所有的任性大多来自于有恃无恐,可他同样的也不愿意舍弃严青栀,这世上他在意的不多,严青栀就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严青栀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救他们,但却不知道是在死掉几个人之后。 她还知道这些人为的是柳怀香的遗物,因为严青竹背了好长的时间。 她还知道那些人得到了东西也不会杀人灭口,既然这样,多半会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严青竹没有说过那些人是谁,可严青栀已经猜到,那大约是朝廷的人。 将他们交给朝廷的人,她很放心。 但她也有些贪心,她想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活下去,那些孩子,都还没有见见外面的世界,没有听一听安逸的声音…… 她总觉得自己是不会死的,没有人在做一件事情以前认为自己会死。 所以她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给这些人争取出更多的时间,她想要在这些人没有追过来之前,将严青竹他们找个短暂安身的地方一并放下,然后自己架着马车吸引所有追杀的人离开。 严青竹肯定有办法找到那些人,也肯定有办法,在她做了这么多以后保住那些孩子的命…… 她并不是多聪明的人,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她一个人冒着更多的风险,换的更大的胜利,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见她沉默严青竹的手紧紧的攥着,他仰头看着严青栀的脸,眼中的冷漠都带上了许多的疯狂。 “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别指望我有多善良,别人的死活我本来就不在乎!要是没了你我就更不在乎了!” 严青栀看向他的表情中带上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可我们在遇到这些人的时候,就已经跟他们产生了牵绊,怎么可能毫不在意!” 严青竹冷笑一声。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能说出这么单纯又可笑的话!你带着他们就是为了他们好嘛?你以为你身上的麻烦会少吗?他们就不会被你牵连吗?如果早死晚死都是死,为什么还要经历那些无聊的过往,付出那些无用的感情!” “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 “只有先做好自己,才能做好别人眼中的自己!逞强不会让你变得真强,它只会让你成为一个可笑的悲剧。” “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说,我告诉你,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你去做奉献自己点亮别人的蠢事!你要是非要走,我就直接掐死他们!” 说完,严青竹甩开袖子直接爬回了马车之中。 留下了一脸委屈又愤愤的严青栀对着空气踢出了一脚。 任性的是严青竹,什么都不告诉她的还是严青竹,天天全是大道理的也是严青竹。 到了这时候,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严青栀真的想要强制性把这些人都放下来,但她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她叹了口气,转头重新回到了车上,同一时刻,严青竹撩开了车帘坐在了外面。 看着他那一张涂黑的脸,严青栀还有些生气。 严青竹也是气囊囊的样子,但脸上还是写着‘别跟我耍花样,我就是要盯着你’的表情。 姐弟俩人瞬间找回了当年干仗的状态。 虽然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但却都讨厌对方的方式。 许久之后,严青栀转头对着严青竹‘噗’了一口口水。 那动作本来就是挑衅的意味比较重,但确实撩拨起了严青竹敏感的神经,他转过头也对着严青栀‘噗’了一口。 严青栀见此,冷哼了一声,伸手从路过的树上扯下了一把树叶摔在了严青竹身上。 严青竹瞪着眼睛,从空间里抽出一条绳子,直接甩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挂下一条树枝扔向了严青栀。 严青栀呵呵呵。 正要捡道旁土块的时候,君同月撩开车帘探出了头来。 “青栀姐,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很危险?” 严青栀手上的动作一缓,同一时刻,严青竹也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见此,严青栀看着严青竹冷笑了一声,不过还是转头跟君同月说道。 “船到前头自然直,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君同月很少从严青栀口中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她的眉头瞬间蹙起,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身边的严青竹突然伸手一探,半点分寸感也无的从她腰带之中抠出了一个小瓷瓶。 那动作又快又准,让君同月一时不查,竟然直接被他得逞。 第292章 回头 君同月一声惊呼。 严青栀也脸色一变,她当即伸手就要去揍严青竹。 这人冷漠与否是性格,不属于问题。 可要是主动调戏小姑娘那可就是人品问题了,严青栀能包容他的冷漠,却不能纵容他的私欲。 可她刚一伸手,严青竹便举着瓷瓶,带着还没有消散的怒气对着君同月质问。 “这就是苏大伯给你的东西?你是傻子吗!?” 君同月有些慌张,伸手就要去把那瓷瓶抢回来,但却被严青竹一把挡开。 “不是,那是我……” 严青栀听了这话一脸懵逼,可巴掌还是实诚的落在了严青竹的脑袋上。 严青竹被拍的来气,冲着她嚷嚷。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你就打我!” 严青栀转头看着前面的路,当做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做过。 严青竹看着她,强压下了心中的所有愤怒和恐惧,声音压低了许多。 “这是激发人天赋和潜力的药,服下一颗半个时辰之内就能让一个重伤的人强行提气,服下两颗就能让一个深受内伤的武者盏茶功夫重回巅峰实力,要是有人不怕死的,敢吃下去更多,甚至还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自己实力提升一倍!怎么样!厉害!?” 严青竹说到后来,已经火气腾腾直冒。 严青栀听到了这里,眉头也已经皱了起来,一种汹涌而来的压力堆在了她的肩上。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这药如此霸道,想来副作用之强,也必是严青栀生平仅见。 严青竹看了看严青栀,又看了看低着头的君同月,当即冷笑出声。 “你们一个两个可真是好人!”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君同月想要那会那瓷瓶的手还没有收回。 但严青竹已经转过身去。 他沉默的看着前路,眼睛透过前面的空气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 君同月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严青栀却摇了摇头,让她先回去。 见此,君同月视线投向了严青竹的背影,眼见着对方已经冷如冰霜,只好让抿了抿唇,退回了马车里面。 严青竹在那里静坐了好一会儿后,才向着身后的方向探头看去,眼见着还有人跟着,他这才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绪,重新坐回了马车之上。 严青栀看了看他,眼睛转了转,想和严青竹说话,但最后又忍了下来。 意见不合是正常情况,他们之间的矛盾太深,早晚都要爆发出来。 这和当年严青栀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救人不同,这次的事情,是两个人理念和思想的冲突。 有些问题,是非黑即白的,没有第三种选择的可能。 严青竹抱着肩,闭目靠着马车静坐片刻。 严青栀见他如此,心中更是憋闷的难受,这种冷战的方式,并不适合她这样好战的人。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故意找茬和严青竹硬磕一场的时候,身边的严青竹气息突然乱了起来。 时刻关注他的严青栀自然首当其冲的感受到了。 她手中的缰绳一扯,马车前冲了几步便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她有些惊慌的转头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而就在她转头的瞬间,身边的严青竹好似被压缩到了某种极致,整个身体都因某些情况而微微蜷缩,刚养好一点的脸色,也在瞬间苍白如纸。 严青栀见此,转身就要去握他的手,探他的脉。 但就在她伸手的同一时间,严青竹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明明脸色苍白,但额头青筋鼓起,双眼之中隐隐有红血丝涌现。 “青竹?” 严青栀慌的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也是在这时候,严青竹头一歪,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那鲜红的血珠落在地上,一颗一颗肉眼可见的凝成了一滩。 严青栀想要伸出的手僵持在了那里,微微颤抖着,好像落在什么地方都不对一样。 而这时候,君同月也掀开了马车帘探出头来,一见这场面,当即惊呼出声。 严青竹一手按着马车,一手攥着车帘,挡开了君同月伸过来拉他的手,他深深的喘息着,坐直了起来。 血线从他口中涌出,落在了衣服上许多,但他却无从顾及,开口和严青栀说道。 “对方一共三十七个人,分别绕前绕左和从后追击。我等的人已经到了后面百多里处,按照现在的速度,大约天黑能追来。” “咱们马车跑不过他们的快马,要想拖延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严青竹有些力不从心,他挥手挡开了严青栀伸过来的手,加快语气说道。 “咱们必须要进山才能摆脱现在的局面,进山之后你先向东走五六里左右,而后调头回去,再走十几里,等天黑以后从山林之中出来。”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伙人……你要注意……” 说道这里,严青竹似乎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他整个人已经向后仰去。 严青栀见此,一把拉住了他。 而严青竹却继续说道。 “我的伤……不用……你……” ‘管’字没有出口,他已经一头倒向了马车之外。 严青栀的心跟着他的倒下的动作一颤,她这一次终于抓住了严青竹的胳膊,但那胳膊软的和面条一样。 她的心好像被一把刀剜搅着,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心中的负面情绪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充斥了她的整个灵魂。 严青竹用如此决绝又恶意的方式伤害着自己,也在用同样的方式伤害着严青栀和君同月。 他想解决的从来都不是身后追兵的问题。 严青栀清楚的明白他这些举动背后的意义,可她的恼恨还是没有办法比愧疚更多。 她强忍下颤抖的手,转身背起了严青竹。 她咽了下口水,让自己干涩的嗓子可以发出一些声音。 “阿月你带着孩子,陆师兄把那重伤的孩子背上,带上些能吃的肉,剩下的都不要了。” 说话的同时,她翻看了与严青竹的空间,里面属于严青竹的盒子里面,有不少严青栀没见过的瓶瓶罐罐,还有那几本从柳怀香那里得到的手记。 见此严青栀也没有让他们再翻马车,而是探头看着那些人又跑远了,才背着严青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站在一边,看着君同月背着一个小包袱,领着孩子排成一溜往山林里走去。 而陆涧最后背着那重伤的孩子出来,从马车上站起的时候,还不忘将那孩子的药从车顶上拿了下来。 见众人都走了,严青栀转头看了一眼马车,又转头看了看周围,最后视线落在了路边的一些石头上面。 严青栀抽出绳子,将严青竹捆在自己背上,将那些石头抱起来放在了车里,而后转头将痕迹清理干净。 看着不远处还在往山林方向走的孩子们,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们停车的位置距离山林不远,大约只有一里地左右,身后那些人怕严青栀追来,肯定会躲得远远的。 他们对于痕迹十分敏感,也对这方面十分有自信。 严青竹没有提醒她小心这一点,就说明这段路不会有问题。 君同月连扯代抱,陆涧也帮着提溜两个孩子,两人手忙脚乱,领着一群孩子飞快向着山林方向移动,严青栀仔细的将他们的痕迹抹去。 等到走出了三百多米,她才转头回看,眼见着那马车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两匹马摇头晃脑的扯着官道两边冒出来的草芽儿。 她这才一边后退着,一边掏出了长弓,两支羽箭被她搭上,她眯着眼睛心算了一下距离,而后抬起长弓,一箭射出。 片刻之后,远处吃草的两匹马同时嘶鸣了起来。 而后那架马车在严青栀的视线之中,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急冲了出去。 严青栀这才背着严青竹,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山林里面。 等她也进入山林,不远处的官道上那五六个人才远远的探出头来。 “怎么回事?那马叫的不是好声啊!” 入海川山势高低不平,官道也不是一马平川,有时候别说是一两里地,就是百十多米也未必就能看清前头的方向。 不过,干他们这一行的,也并不全靠眼睛做事。 声音,味道,感觉……都是他们很重要的依据。 这人一说话,马上就得到身边同伴的认同。 “确实,这莫不是准备全力甩开咱们!?” 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曾经还尝试着朝他们下手,想要甩开他们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想法。 听了这话,剩下的人也赶紧伸出脑袋往远处查看,只是前面什么都没有。 那几个人有些不解,但还是谨慎的又等了一会儿,生怕这是严青栀的诡计。 严青栀不知道他们这里有多少人,自然不敢离开马车追杀他们。 可这些想法也未必准确,要是严青栀就这么莽呢!谁能说的清楚! 又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以后,这几个人才重新骑上了马,沿着官道重新追去。 他们很快就到了严青栀一行刚才停留的位置。 严青竹吐的血还留在地上,此刻被土壤吸收了大半,但仍然有些许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暗红残留。 这些人对血迹十分敏感,立马就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看着那血迹喷射的痕迹,在对比刚才他们看到的马车位置和那车辙的痕迹,不难得出刚才马车上有人吐血的结论。 “看样子,这人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啊!” “嗯,他们里面好像只有那个叫苏青的姑娘没受太重的伤,从咱们一路过来见到的痕迹上看,那姑娘现在应该也没受太重的伤。至于别人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有人弯下腰抓起了一些带着严青竹血液的泥土,手指搓动看着那血液最后残留在手上的颜色,略一思考,有补充了一句。 “这血是鲜血,应该是刚受了更重的伤。” 一听他的话,周围几人都凑过来逐一查看,有人不解的问道。 “新伤?难道他们内讧了?” 如果不是同伴打的,就这一路而来,也没见到其它的同行啊! “未必,我看着倒像是想要用些秘药强行提气,结果却是伤上加伤。” 那人拍掉了手上的土,站起了身来,仔细分辨着前方车辙的印记,发现并没有太大改变之后,方才说道。 “咱们得赶紧追,要不然我怕有什么变故。” 身边的同伴听了这话,都没有异议,大家在周围简单查看,没有发现太大异常之后,便都翻身上马,沿着那马车的痕迹直接追了出去。 严青栀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控制不了那两匹受了惊得马,若是那两匹马没有按照官道的路线跑,而是横冲直撞,或者一会儿被那几个人追上发现异常,她这边的事情,很快就要暴露了。 她必须要尽快按照严青竹说的去做。 这是严青竹给这些孩子争取出来的一线生机。 严青栀背着严青竹,还抱着三个孩子,而陆涧和君同月也是差不多如此的情况。 这些孩子年岁都不大,又几个吃饱饭的,轻飘飘的一个,不哭闹的时候,也没给他们增添多少负担。 陆涧开路,君同月跟在他的身后,严青栀最后清理着痕迹。 山林之中这时候最是清凉,微风一吹,严青栀的心倒是好受了几分。 几人都沉默着,除了必要的指路以外,谁都没有说话。 五六里的路不算多远,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走到了,而后严青栀便带着他们转向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这一轮痕迹的清理就没有那样重要了。 严青栀的身份他们不知道,自然也想不到后面会有人接应。 找的时候,也未必会往回找。 何况,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严青栀也不会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又从什么方向过来。 双方所知信息不对等,严青栀就会拥有更多的时间,等着那严青竹所说的人寻来。 时间在赶路的过程中飞快流逝着。 严青栀几人的心都像是被架在了火上一般。 他们知道身后有人可能会追来,也知道身边还有一伙不知道藏在何处的人正在寻找他们的痕迹……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知道前方有人等着,也会对前路充满迷茫。 第293章 不少人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有一伙人刚刚接到传过来的消息。 他们有些意外的听着来人说话,要不是大家认识很多年了,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对方派来支开他们的人了。 “这伙人是获得不耐烦了吗?竟然自己跑官道上去了?” 来人也没有办法。 “我哪知道,反正现在就这情况,不过上了官道也好,咱们了解的多,准备的也充足,就算有人也想挣这个钱,也肯定争不过咱们。” 这话也没有问题,他们都要到了收口的时候,准备自然充分。 那男人也就是烦躁了一瞬,但马上也明白过来,当下抱怨这些没有用,那些人有手有脚,他们又管不住。 “倒是这个道理,但你来找我之前没问过大哥什么打算吗?” 过来传信儿的人摊了摊手。 “大哥还是让你们绕前,而后将战局包围起来,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动手,放防备着有人从里面跑出来,或者有人过来捣乱。” 那人皱了皱眉,眼看着就要到收网的时候,却不让自己等人动手,这不是要把功劳分散出去给别人? 不过,这种怨念一闪而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追上严青栀一行才是。 “行,那我们马上赶过去。” 说着连忙招呼人向着官道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这时候却是有一伙人从另一个方向追了过来,其中正好还有两位是曾与严青栀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大公子让咱们沿着官道去找人,只怕就是为了打发咱们的!” 其中一个人有些愤愤不平,他虽然与严青栀交手时失利,却并不是因为没有拼尽全力的关系。 相反,他们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可对方就是实力强横,换谁来也都是一样。 何况不完成任务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自己这些人。 “算了,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身边的人都深深的叹了口气,大公子走的时候,连匹马都没给他们留下,这两天,他们都是双腿赶路,走的腿跟灌了铅一样,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哼,就他这样的人,难怪连……” 一听人要开口抱怨,身边的人当即喊住了他。 “行了,走官道有什么不好的,一会儿遇上商队再让他们捎咱们一程,等出了入海川就好了。”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当即阻止那继续出口的话,其余几人也是一一附和。 “不是我说,老四你还是得管好的嘴,别什么话都说。” 几个人闹闹嚷嚷的背着行囊,一路顺着官道前进着。 他们心中以为严青栀的马车一定比他们脚程快多了,可不想,严青栀中途不止去杀了一头野猪,还绕远走了一趟山林,等出来以后,又调头往回走了一段。 这么下来,双方之间的距离竟然已经相差不远了。 几伙人就在这么大的范围之中移动着,谁都不知道谁正处于的位置。 走了一个多时辰,君同月的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严青栀招呼他们暂停下来休息。 走的时候大家还带了一些野猪肉,这会儿都坐下来啃着。 陆涧在给那重伤的孩子喂药,这么些天过去,那孩子伤情已经稳定了一些,不常发烧了,但也一直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严青栀静静的看了片刻,也没有说些什么。 她已经给这些人创造最好的条件了,这样的情况下,生死只能由命。 仰头看了看天,严青栀没有听到有人追过来的动静,吃饱喝足以后,又给严青竹喂了水,这才重新背起他捆在身上,抱着孩子继续赶路。 虽然严青竹说不用她管,但严青栀还是在刚才那会儿查看了严青竹的情况。 严青竹气息混乱,脉象混乱……没有半点要清醒的征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这次的事情,让她清楚的感受到严青竹隐瞒她的,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思绪纷纷扰扰,严青栀的灵魂和身体好像分成了两个部分。 她机械的走路,清理痕迹。 又活跃的想着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和前面那个可能要出现的人。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严青栀没有等到夜幕降临在走出山林。 君同月和陆涧只是普通人,天色黑下来以后,他们就很难在山林里面行走,而且深一脚浅一脚的,也太过危险。 严青栀引着两人一路走出。 今夜的天有些暗沉,云厚的不像话,大约是要下雨了,官道上也没有见到多亮堂的环境,也不过是道路平坦一点而已。 入夜以后,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空旷起来。 入海川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尤其是谁也说不好山林之中会不会又突然跑出来的野兽,走夜路就变得更加危险。 严青栀没有点燃火把,也没有走出太远,就坐在了山林旁边不远处休息。 君同月的状态有些不大好,她伤的不轻,这一路对她来说负担太重。 严青栀看着她吃了些东西补充体力,又将伤药服下,这才转头去照顾严青竹和那个重伤的孩子。 赶路一点都不轻松,更别说在山里赶路了。 陆涧把那重伤的孩子卸下来以后,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腿都在抽筋。 今夜的风越发的寒凉,严青栀看着头上的天心事重重。 她们出来的时候,想着早晚会遇到过来搭救的人,便没想过要带上衣服,只是带了些吃的和水。 根本没有想到,如果要是下雨,才真是大问题了。 严青栀环顾着周围的情况,心中十分茫然。 几人都沉默的休息着,而几个孩子则是因为一路颠簸,有些乏累。 他们横着靠在君同月腿上躺成了一排,根本不在乎地上干不干净或是地面潮不潮湿。 有几个调皮的倒是还四下乱动,但还没动几下,严青栀一声轻咳传来,也顿时老实了一片。 严青栀仰头看着天,完全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能够追过来,也不知道是继续赶路,还是停在这里等候那些人过来。 他们脚程有限,要是真等着自己找过去,八成得找到后天去。 可若是一直在这里等,严青栀又怕遇到别的人。 不过,这次的纠结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严青栀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风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严青栀心头一慌,赶紧用手示意旁边的人赶紧躲到山林之中。 陆涧和君同月一直没敢完全放松,这会儿听到招呼,赶紧坐起身来。 陆涧飞快的将那重伤的孩子背起来,而后赶紧从君同月身边抱过了两个熟睡的孩子。 那两个孩子被这么一闹腾,有些要醒过来的样子,陆涧赶紧小声安慰。 “是我,是我,不要害怕……” 在严青栀一行之中,这些孩子最熟悉的就是君同月,其次就是陆涧,这时候听到陆涧的声音,倒是也没怎么吵闹,软软的靠在陆涧身上,又睡了过去。 另一边君同月也赶紧抱起了两个站起身来。 严青栀那头已经将严青竹捆住,几步走到君同月旁边,将剩下那三个被惊醒的孩子抱起。 那三个孩子不明所以,有些害怕,严青栀沉默着没有开口,君同月安抚了两句,却还是让他们醒了过来。 虽然严青栀已经抱了其中两个一下午的时间,但不得不说她的恐怖根本不能用时间抹除。 任凭谁在睡醒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最害怕的人,都得控制不住的惊慌。 所以其中两个孩子,当即哭出了声来。 严青栀心中一慌,一手将三个孩子直接夹在腋下,另一手当即捂住其中哭声最大的那孩子的嘴巴。 “别哭!” 她厉声威胁。 但也不知道是刚睡醒的原因,还是这两个孩子实在太胆小,哭声半点都没有止住的打算。 而且,那没哭的孩子,也因为这姿势不太舒服哼哼出声来。 严青栀有些崩溃,一旁的君同月赶紧凑过来,将她怀中那两个紧紧搂着她脖子的孩子往严青栀怀中塞。 “交给我!你们要听话……” 君同月一边说一边还转头四下查看,严青栀刚才听到的声音,她这会儿也听到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中慌乱不止,两鬓之间已经有冷汗滑落。 严青栀快手快脚的将那两个哭的最大声的塞给了君同月,同时自己也赶紧安慰那两个被君同月赛过来的孩子。 “别害怕别害怕,一会儿就好了!” 君同月也配合着小声安抚。 “你们要乖,我就在身边呢!” 孩子们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但严青栀心中的慌张却比刚才更盛了几分。 她快步进入山林之中,很快就找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目测一圈觉得差不多,便转头对着陆涧和君同月说道。 “你们在这里看好孩子,我上树把你们拉上去,你们安抚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出声。” 说完将怀中那三个孩子放在了地上,一得到自由,那三个孩子直接扑倒了君同月腿上。 而严青栀则是背着严青竹,手脚并用,几下就爬上了树去。 这棵树比较高,不过也比较粗壮,严青栀攀上去的一根横枝,就有她腰粗了。 她挥手从一旁扯过了一根树藤,用手拉扯了一下,确定柔韧性还不错,就把那树藤困在了树枝之上。 而后将树藤放下去,将君同月和两个孩子率先拉了上来。 陆涧在底下与她配合,安抚着将一个个孩子拴在树藤上,严青栀这边全都拉上来以后,陆涧才被她拎了上来。 那头君同月已经按照她的说法,将那些孩子都用一根绳子连了起来。 陆涧上来以后,严青栀这才将严青竹和那重伤的孩子交给他。 他们正在这头悉悉索索的忙碌,严青栀便听到有人的说话声音在山林外围响起。 “是这里?刚才那几声孩子的哭声倒是响亮的很。” 这声音严青栀似乎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个念头在脑海之中一出现,她就想到了之前一群虫子追他们的事情。心中恍然大悟的同时,又紧张的抖了两抖。 那几个人并不好对付,而且他们应该是常在山林之中行走的人,还有驭使虫子的能力,他们一行人躲在这里,怕不是要躲不开。 严青栀在黑暗之中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想了想,拼命压低声音,在君同月耳边说道。 “我可能要下去,你们不要担心,也不要出声。” 说完,她又低着头和陆涧说起,除了不要出声,还有照顾好那重伤的孩子。 两人距离很近很近,陆涧需要很专注才能听清这个声音。 而等严青栀说完这句话之后,陆涧才恍然感觉到,两个人都曾经用力的向着对方靠近。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让他在严青栀已经双手双脚已经攀上了这棵树的树干。 严青栀动作不算多灵活,但却发出的声音却小到微不可查。 她还将严青竹背在身上,这样也对她的行动有所影响。 只是她却是不能将严青竹放下的。 若君同月无伤还好说些。 可受伤的君同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好要照顾那么多的孩子,怎么可能让她放心! 说到底,不管是受伤的君同月还是陆涧,在她心中都不是值得信赖的对象。 脚步轻轻的落在地上,山林外围的落叶还不算多,她落地缓慢,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那些人已经散开了些许,在周围寻找着踪迹。 “我不太明白,不就是个孩子的哭声吗?咱们有必要还过来查看嘛?” 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有些雄浑,一听就是个壮硕的人。 不过严青栀记忆之中,那几个人都正值壮年,也都是身强体壮的样子,倒是不知道哪一个能与这声音对上号了。 不远处另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是两码事,咱们既然接了这沿着官道找人的任务,就得做好。” 这人的声音带着些清冷,似乎让人感受不到太多的感情色彩一般。 这倒是个严青栀能想起来的人。 她借着夜色掩护,高高的抬起脚,又缓缓落下,就这样放慢脚步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300章 看伤 薛神医似乎只是问问,多余的话一句也没再说。 严青竹坐在一旁听着,似乎是以为他年纪比较小,薛神医也一直没有询问他的意见。 马车依旧有条不紊的前进着,薛神医没有将那些包裹伤口的布条拆开,而是重新将干燥的衣服重新给那孩子包了起来。 严青栀一行人对这个孩子的生死分外上心,在这样的条件下,依旧给了他最好的保护,才让他在这样的风雨之中,保持了这样好的状态,甚至他身上包裹伤处的布条除了渗液,都没被雨水淋湿一点。 薛神医没有贸然动作,眼下的情况他能切脉,能施针,却不能动这个孩子的伤处。 时间太短,伤口还不能完全恢复,马车颠簸,他很难保证不会对这些伤造成二次伤害。 看着周围的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薛神医表情严肃极了,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没有施针。 “将你们给他喂的药拿来我看看。” 一旁的陆涧赶紧从怀中拿出了那个他一直用体温捂着的水袋递给了薛神医。 薛神医接过水袋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上面淡淡的体温。 他看了陆涧一眼,看的陆涧有些慌张。 打开了木塞,薛神医凑到了水袋旁边,闻了闻里面的药味,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而后又闻了闻。 一旁的小童见此,赶紧从他自己带着的药箱底下抽出了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一排大大小小的瓷杯瓷碗。 他拿起了一只递了过去。 薛神医头都不抬的伸手接过,而后在马车的颠簸之中,稳稳当当的从水袋里倒出了一口药汤。 他也不嫌苦,仰头直接喝了下去,药汤在他口中含了片刻,他皱眉思考着什么,而后眉头渐渐的舒展开了。 将口中的药汤吐掉,小童接过了那小瓷碗,薛神医这才开口说道。 “这药开的不错,若非如此,这孩子伤重至此,怕是很难活到现在。不知是哪位大夫开的?” 陆涧紧张半天了,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虚弱的严青竹向着薛神医的方向拱手说道。 “小子不才,曾在家中长辈的书房之中见过此篇,恰逢情势紧急,便拿过来直接用了,倒是有些鲁莽。” 他说的简单但薛神医可不这样觉得,医学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论证学科,没有经验的积累是不可能达到一个高度的,纸上谈兵谈出来的只会是一群曲高和寡至人命罔顾的杀手。 薛神医从这孩子的伤处和现在这孩子喝的药里品出了不少的东西。 任何的伤情都是有一个进程的,这药现在用着还算合适,但肯定熬不过最初的凶险,可这孩子如今躺在这里,就说明随着伤情进展,有人将药方不停调整,一直到了现在的程度。 他不禁上下打量起了严青竹。 之前他以为严青竹也只是个不大的孩子,这里做主的应该是陆涧,只是如今看来,却是走了眼了! 他捋了捋胡子,开口询问。 “这药用的不错,只是还有些生涩,虽然可以吊住这孩子的命,却也会给他留下些许隐患,不过,你能在这样的年纪,拥有这样的实力,实在难得,想来定是你家中师长倾心培养。” 严青竹瞬间听出了薛神医的言外之意,想要解释什么,却因为一提气又刺激了伤处,开口就是一串咳嗦。 薛神医看着严青竹当下的情况,并没有想的太多,光是看严青竹的脸色都能知道他内伤不轻,而且上了肺腑。 他对着严青竹的方向伸出了手。 “你如今伤的不轻,叫老夫给你看看。” 严青竹咳得不行,但是在薛神医的开口的时候,眼中瞬间有精芒闪过,他一边咳着一边摆手。 “不必劳烦……咳咳,神医……这伤是……” 严青竹有些着急,薛神医的医术看起来不像是糊弄人的,他就更不想给对方看了。 但见他如此,薛神医的脸色顿时一变,冷哼一声说道。 “老夫行医数十载,治好的人不计其数,自认为不是庸医……” 严青竹的行为外人看来似乎是敝帚自珍,生觉得薛神医不如自家传承一般。 别说薛神医生气,就连陆涧都赶紧开口劝他。 “你都这样了,就别撑着了,都说医者不能自医,你医术再高也不能这样任性啊!” 说完陆涧赶紧转头和薛神医道歉。 “神医不要理他,他就是小孩子脾气。” 严青竹听着陆涧的话,心里突然就想念起了严青栀来。 虽然严青栀脾气暴躁,人也冲动,好像也没有那么聪明,但是到底是自家老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在第一时间相信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严青栀这人虽然有各式各样的小脾气,但她拥有一个严青竹不具备的品质。 那就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严青栀想,她就很难会把人际关系搞砸。 不像现在,陆涧一脚就把严青竹踹在了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高台之上,还自以为是为了严青竹好一般。 严青竹的医术没有薛神医想象的那么好,他深知自家的情况,读的医书也都是苏阖给他找的,侧重方向都是各种外伤。 其实这个孩子的伤情也正好是撞在了严青竹的枪口上面,不然就像君同月和他自己当时的内伤,他就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最后还不是拖拖拉拉的全靠苏阖给他们的伤药吊着。 薛神医被陆涧说的面色好了一些,翻着白眼一把按住了还想要躲的严青竹。 他其实也没有太想给严青竹治伤,阎王也救不了想死的鬼,严青竹自己都不上心,他跟着操什么心。 可严青竹偏偏用这样的行为拒绝了他。 要是寻常的激将法,薛神医也不会如此生气,到底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问题就出在了这里,严青竹显然是真不想让他看病,而不是故意激他的! 那和直接指名道姓的说他能力不济有什么区别! 这放在谁身上谁能忍!? 所以再面对严青竹的反抗时,薛神医索性用上了力气。 哼! 你不让我看,我就偏给你看…… 薛神医也会一些功夫,换做平时肯定按不住严青竹的,但谁让这时候的严青竹没什么反抗的力气呢。 他一手扯住了严青竹的胳膊,一手直接扣在了严青竹的脉搏上面。 严青竹咳嗦的情况没有缓解,每一下都似乎用尽力气。 薛神医一心两用,一边切脉,一边带着些得意的看向严青竹的表情。 只是片刻之后,他脸上的得意渐渐退了个一干二净。 他的眼神依旧落在严青竹的脸上,只是神色之中透出了谨慎和一些别人都理解不了的复杂。 马车里面安静极了,只有外面雨滴落在车顶的声音,和现在薛神医的心一样嘈杂浮躁。 严青竹的挣扎在被薛神医扣住手腕的时候,就停止了下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内心的声音都能被人听见的话,这时候的严青竹大约也想对薛神医说上一句:阎王也救不了想死的鬼,是你自己非要掺合进来的! 不一会儿,薛神医停下了动作,又伸手抓住了严青竹的另一条胳膊,谨慎的感受着严青竹脉搏的跳动。 许久之后,他方才沉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表情凝重之中又带着些疑惑,开口询问严青竹。 “你这样的情况似乎不是寻常内伤,不知道出现有多久了?” 坐在旁边的陆涧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凑近了薛神医些许,却被薛神医旁边的小童轻轻的推开。 严青竹看了看那小童,又转头看向了薛神医。 “没多久,大约是今天才开始的!” 薛神医眉头皱的更紧了,疑惑之情更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出口,而是权衡再三之后,转而继续询问。 “今日之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青竹紧紧的看着薛神医,将他刚才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敷衍薛神医,这样的医者,寻常的谎言怕是很难将之忽悠过去,可若是照实说…… 严青竹正在思考着,行驶之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里的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很快,外面给薛神医撑伞的人便敲了敲车门,向着马车里面说道。 “薛神医,左司使请您过去一趟。” 薛神医一听这话表情瞬间微妙了起来。 他看了看严青竹,又看了看车门的方向,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对着门外说了一句。 “老夫这便与你同回。” 说完,对着一边的小童交代了一声。 “将左下第六排药瓶给这位小哥儿留下些许。” 说完,又转头意味深长的交代严青竹。 “我给你留下些药,你先用着,想来很快就能见到效果了!” 严青竹这才松了口气,拱手说道。 “多谢神医。” 那边的小童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薛神医说的药,从那一排药瓶之中抽出了三瓶交到了严青竹手上。 严青竹道谢接过后,看着陆涧送他们离开。 等到车门重新关上,严青竹才仔细打量手中的瓷瓶 那瓷瓶没有像其它的药品一样贴着品名,白白净净,什么多于的装饰都没有,鼓鼓的肚子,上头塞着软木塞,比严青竹他们随身携带的要大上不少,拔开木塞,一股药味涌出,严青竹倒出在手上一数,足有五粒之多。 他将药丸凑到鼻尖轻嗅,感觉药香之中的味道复杂,他一时间还真分辨不出具体情况。 严青竹有些疑惑薛神医对他的态度。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什么,视线转向了车门的方向,衣服湿了些许的陆涧正好推开门进来,看到严青竹正看着自己,有些尴尬的说道。 “你吃药了吗?” 他刚才看到严青竹反抗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这是不是帮了倒忙,严家姐弟似乎有自己的秘密,他这样做是不是太莽撞了。 严青竹摇了摇头,视线缓慢的从车门上收回,将手中的药拿起了一丸,剩下的重新放回了瓷瓶之中。 要是严青栀在这里说不定会怀疑薛神医的态度,继而担忧对方给严青竹的药会不会有什么说法。 不过严青竹倒是没有这种担忧。 他半点怀疑都没有,一仰头直接将那药丸含进口中,而后水都没喝,直接将那苦涩的药嚼了下去。 陆涧看着这场面,心里有些发毛,不由开口询问。 “这药不苦吗?” 严青竹一边吃药,一边淡淡的回了一句。 “挺苦的,还有点臭。” 陆涧一听这话,感觉嗡的一声,脑海之中飘过的都是什么人中黄啊,望月砂啊,鸡矢白啊…… 严青竹恶心了陆涧一下,心情好了一些,只不过,他这心情刚有所改善,突然只觉得胸口处一阵憋闷,全身的力气都涌向了一处,他瞬间连坐都坐不住了,整个人直接从马车壁上滑了下来。 陆涧的表情顿时一变,赶紧伸手去扶严青竹。 可他这一用力,却正好按在了严青竹那窒息的一点之上。 严青竹因这一下,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而后一股热血直冲喉间,脑袋一歪,直接吐在了陆涧身上。 温热的血液带着一股莫名的腥气,让刚刚就不太舒服的陆涧几欲作呕,但他还是用力的扯着严青竹。 严青竹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而后才转头看向了一脸血的陆涧,身后的几个孩子被这变故都吓坏了,抱成了一团没人敢出声。 陆涧无语极了,气沉丹田重新聚气,正要用力把严青竹拉起来的时候,严青竹那边自己站了起来…… 陆涧:?_?? 严青竹也有些意外的开口说道。 “薛神医实乃当世神医!” 陆涧:…… 重新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严青竹虚弱的擦了擦脸,情况比刚才好了太多。 陆涧见此,有些得意,想着幸好刚才自己让薛神医帮着看病了,不然能有现在这样的效果。 而就在他们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薛神医那边已经到了左司使的马车外面。 第302章 请见 严青栀走到门外,将门轻轻的关上,站在走廊之中,她还能听到不远处有几个孩子玩疯了声音。 最近这段时间不停的换地方,没有让这些孩子变得胆小,反而因为抱团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了!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陆涧带孩子的毛病,他根本不约束孩子,只要他们不去烦他就一切好说。 这也不能说不好,但住在外面的时候,就显得这些孩子很没有教养。 严青栀向着另一头的房间走去,想要让他们安静一些,不要打扰薛神医。 只是她才走了没有几步,就看见对面的房门推开,一个长的不高的小豆丁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他缩着手一边笑一边回头看着,根本没有发现走廊里还有别人。 严青栀怕他出现危险,赶紧停下了脚步,想要开口提醒他,只不过就在这时候,那小炮弹已经带着‘呵呵呵’的轰鸣,一头撞在了严青栀的腿上。 严青栀钢筋铁骨,被这小豆丁一撞纹丝不动,只把那孩子撞的向后倒仰。 她弯腰伸手,一把拎住了那孩子的后衣领,小豆丁脚步踉跄,但还是被严青栀提着站稳了下来。 对面的门口处,刚才趴门闹嚷嚷的孩子们一见到严青栀瞬间四散开来,安静静的消失无踪,对面的房间都变得一片静谧。 被严青栀拎在手里的是个小男孩儿,个子在这一群孩子里不说最矮也差不多了。 从严青栀这个角度俯视着看去,只觉得这个孩子脑袋身子和腿都差不多长的样子,仿佛是个三头身的小可爱。 她眼中有笑意闪过,但面上的表情却半点变化也没有。 自上而下俯视过去,她看着那小豆丁微缩的瞳孔,粗生粗气的开口询问。 “你在跑什么?” 她一开口,把那孩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发现哪里已经空无一人的时候,嘴巴一瘪,差点就哭出来。 但严青栀立马喝止。 “不许哭!” 那小豆丁一听这话,顶着那微红的眼眶,立马给严青栀展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顺带还带着小颤音的跟严青栀问好。 “青姐姐好……” 严青栀这才露出了一个大灰狼的笑容,静静的看着那小可怜。 这些孩子早就知道自己没有依靠,都没用严青栀教,就已经学会了审时度势。 不得不说这也看出了几个孩子的不同寻常,严青栀同情他们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可要说这样的变化到底好不好,她也说不清楚。 可要是让这些孩子一点敬畏都没有,严青栀依旧本能的觉得不合理。 这种问题本身就无解,这世上没有绝对一样的人,没有绝对一样的教育方式,只能说现在的所有,已经是严青栀能给予这些孩子最好的一切了! “你跑什么呢!?” 严青栀继续询问,小豆丁有些慌张,听到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将自己缩在一起的手缩的更紧了一些,活像是个被拎住后脖颈的小猫。 随着他的动作,严青栀这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视线落在了紧紧抱在一起的手上。 小豆丁一看严青栀的眼神,眼中都有泪光闪动了,不过他恍惚之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手放开,将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举到了严青栀的面前。 一块有些变形的酥油点心出现在他手心之中,他高高的举着那点心,高的甚至想要踮起脚尖。 严青栀看着那点心有些意外,脖子都下意识的后退,拎着小豆丁后衣领的手也随着放松了下来。 她看着点心,又看着小豆丁,不太确定的问道。 “这是给我的?” 这孩子虽然看着挺机灵的,可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一听严青栀这话,瞬间慌乱,当即就要把手收回去,却只感到手心一凉,等到把手攥起来的时候,酥油点心已经出现在了严青栀手上。 刚才还能权衡利弊的孩子这一下瞬间慌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哼哼唧唧的跟严青栀说道。 “不是……是……月姐姐,给ap;rrw¥y……月姐姐……¥¥……¥……你的……ap;¥¥你……¥¥……” 他哇啦哇啦说了一堆,严青栀最后才分辨出他的意思。 大约是藏了点好吃的想要给君同月。 看着哭的惨兮兮的孩子,虽然觉得对方哭的有些可怜,但严青栀心里还是失落了一瞬。 她撇了撇嘴轻轻的一巴掌拍在了小豆丁的头上,压低声音说道。 “别哭了!一会儿我帮你给你月姐姐!” 小豆丁委屈的直抽抽,不过他并没有半分怀疑严青栀会不会自己偷吃,而是在第一时间就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严青栀有些无语,瞬间觉得这孩子这是个小傻子,可她也没有让对方了解世事险恶的想法,站起身将那点心郑重的拿出了一块素色手帕,当着那孩子的面将那点心包了进去,而后放在怀中。 又去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的问他。 “等你月姐姐出来我就给她,好了吗?” 小豆丁眼泪鼻涕飙了一脸,但还是瞬间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而后将自己另一只手也从身后拿了出来,将手心里的东西一把塞进了严青栀手中,而后眼泪鼻涕都没擦,嘎嘎笑着转头跑回了房间里面。 严青栀一愣,打开自己的手,酥碎的点心渣子带来了异样的触感。手心上面是被人啃掉一个角落的点心。 那啃过的地方牙印散乱,也不知道是小心翼翼的啃了多少次,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严青栀刚才的失落瞬间消散无踪,面上只剩下满满的嫌弃和一种微妙的成就感。 她也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摇了摇头,感觉到门口有人看她,再一抬头,就看到几个小脑袋瞬间缩了回去。 严青栀抬脚走进了房间之中,那些小孩子们像是受惊的麻雀,顿时四散到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还有直接钻进床底下的。 房间之中,陆涧正一脸愁闷的给那些孩子铺床。 本来说只有男孩儿和他们一起住的,但现在君同月正在那头帮着薛神医,严青竹躺在床上挺尸,严青栀一会儿收拾收拾还要去拜见天镜司的左司使,他总不能只管这四个不管那四个! 经过最近这几天的磋磨,陆涧整个人都撒发出了一种贤惠的气质,严青栀看过去的时候都不禁愣怔了一下。 她竟然有一瞬间想不起陆涧最初那讨人厌的样子了! 不过这种感觉瞬间回神,毕竟陆涧变成什么样跟她都没有关系。 她和陆涧点头示意之后,便走到了严青竹身边,将为了躲避干活躺在那装死的严青竹扯了起来。 “你跟我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严青竹将这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腰杆一挺,整个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沉默着穿上了鞋,一脸丧气的跟在严青栀的身后,那疲惫的样子,仿佛他真的如此,而不是为了躲活一样。 严青栀也没有拆穿他,而是对着那看起来空荡荡的房间说道。 “薛神医在隔壁给你们大哥救治,你们玩归玩闹归闹,但是谁也不准出声,听明白了吗?” 安静的房间里几个孩子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有两个傻憨憨在不同的位置高声的回答严青栀。 “知道了!” “明白……” 一边将被褥拍打平整,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严青栀与他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严青竹离开了这里。 等他们走出去许久,陆涧才带着笑意的将那几个孩子叫了出来。 “出来!他们走了!” 话音一落,几个小不点就开始探头探脑,不一会儿又是一屋子的孩子。 将严青竹叫到了楼下,两个人对着大门的方向坐在了上首的两把圈椅之上。 圈椅中间的茶几上放着精致的插花和茶壶,严青栀伸手一模,茶壶里的茶水温热,她将茶盘里的茶杯翻过来,给严青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两人拿起茶杯,各自啄饮,视线却都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片刻之后,尝过了这茶之后,严青栀率先开口。 “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严青竹没有看她,也没有答应她,只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回答道。 “我有分寸。” 严青栀抿着嘴,明白这是没有商量的,她顿时一阵烦躁。 “所以呢!你一边说我这个那个,一边自己又一意孤行!是不是太双标了!” 严青栀的善良不能被包容,但严青竹的任性却总要她迁就,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如果真的尊重,就应该不管在对方做出什么选择的时候,都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而不是一边要求对方体谅自己,一边又站在自己的角度不肯走出半步。 严青竹听了这话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对于自己内心之中冷漠没有半分隐藏。 “我双标什么了!不是你们要救那些孩子的吗!我这不是为了成全你们!” 这话太过拱火,严青栀听的十分来气。 她说不出更过分的话,索性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严青竹的脑袋上面。 “不会说话就别说!” 严青竹有些不服不忿的看着站在那里的严青栀,眼神之中有怒气在跳动。 严青栀这回高兴了,抬手把自己手里攥了半天的点心塞进了严青竹的口中,在严青竹恼怒的眼神注视下叉着腰指着他鼻子说道。 “我知道你就是报复我!报复我心软!但是我告诉你,这种事情,这辈子就这一回,下一次你要是再敢不管不顾,我腿给你掰下来!” 眼见着严青竹要把那点心吐了,严青栀一把按住他的嘴,严青竹想要呸呸呸却被严青栀推着脑袋根本呸不出来。 他都要被严青栀给气炸了,伸手就去抓严青栀的头发。 这是当年两人打架的时候最常用的套路,动作熟悉的严青栀根本没有思考,也瞬间扯住了严青竹的头发,两人都没用武功,就这么胳膊腿乱挥的打成了一团。 这次的事情,不打一架肯定是解决不了的! 严青竹心中隐藏着太多的事情,压抑又沉闷。 严青栀心里也有许多的不忿,暴躁且愤怒。 他们都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无法宣泄给对方,可那些秘密又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承担,似乎只有想年幼之时,最简单的打架方式,才能让他们的心渐渐宁静下来。 到了最后,严青竹被严青栀揍的灰头土脸,严青栀也被严青竹扯乱头发。 她整了整自己散乱的头发和衣襟,上楼的时候,还不忘又给严青竹的脑袋来了一巴掌。 “小样儿!跟我斗!你以后要是再敢不管不顾,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严青竹独自坐在圈椅上面,一旁的茶杯都被碰翻了! 他擦了擦嘴上的点心渣子,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怒瞪着严青栀的背影。 “每次都是,不想吃的就给我!也不怕吃死我!” 严青栀上楼的脚步顿时快了几分,装作完全听不见。 严青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点心渣子,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讲,叫做情感表达障碍,因为不知道如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最后所有的表达方式都变成了愤怒。 生气的时候愤怒,悲伤的时候愤怒,难过的时候愤怒,心疼的时候愤怒…… 明明心里对对方情感满溢,明明是担心对方受到伤害,明明……可说出口的话,总是与本心相互违背。 尽管他们之间一起经历了许多,可曾经所有的痛苦和伤害,最后却始终存在,变成了左右每个人,也成就每个人的一部分。 他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 大约没有一个人的爱,能教会他如何去好好的爱这世上的其它人!? 严青竹将手上点心碎屑拍去,又把自己的头发简单整理,也准备上楼去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严青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男子快步走到了门口,伸头向里面一看,见到严青竹正坐在那里,顿时神情一松,拱手与严青竹说道。 “苏公子,左司使已经收拾妥当,想请您与苏姑娘前去一见。” 第305章 醒来 等到薛神医走后,这边的木楼便安静了下来,严青栀无事可做,将自己的软剑抽出来擦拭保养。 软剑已经有许多细小的刃口,有机会的话可能还要找个铁匠帮忙修理一下,或者在换一把新的。 不过对于武者来讲,熟悉比很多特质都重要,很多人的武器修修改改,却都不愿意更换,也不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而是没有时间去重新适应一把兵器。 苏阖对严青栀基本功要求非常高,练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教她破云枪的一招半式,只是让她不断的磨练自己去适应着某种状态。 严青栀心中清楚,破云枪是不可能改变的,而苏阖想让她做的,就是以她自己的状态去适应破云枪。所以她接受的所有练习,都是在等待着某一天,她手持破云枪的时刻。 可惜,她和苏阖都没有料到,严青栀这么快就遇到了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她将保养软剑的油膏重新封好,将之收起之后,正要去床边看看那个孩子有没有发烧的迹象,不想刚向着床边走去,就发现那趴在床上的孩子眼皮突然抖动了两下。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还未落下的太阳,有些意外。 薛神医明明说他会在晚上醒来,没想到他竟然醒的如此之早。 只是不知道是用药出了问题还是体质特殊的关系。 就在严青栀心中迟疑的时候,那孩子睫毛抖动的更加厉害了,他的心跳和呼吸也随着颤抖的眼皮而发生改变。 见他要醒来,严青栀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的位置,仔细观察那孩子当下的状态。 片刻之后,那抖动剧烈的眼皮慢慢撑开,一双乌黑的眼睛迷茫的看向了目光所致的一切。 “你醒了?” 严青栀开口询问,想要确定他的意识是否清晰。 听到她的声音,男孩缓慢转头,只是他动作有些控制不住,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严青栀赶紧轻柔的按住他。 “你别动,你伤的很重,现在不能动。” 大约是疼痛让他会过神来,他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神智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他干瘪的口中发出,严青栀很努力的才听清,他说的是‘馒头’。 严青栀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明白他说的馒头不是真的馒头,而是那几个小孩子里,有一个名叫馒头的,那是他弟弟。 “他挺好的,在隔壁睡觉呢,你要是不放心,我叫他过来看看你。” 听了严青栀的话,那孩子用力的把自己的脑袋向上看去,他想要看清楚严青栀的长相,想要确定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只是可惜房间之中光线太暗,严青栀又背着光,他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却看不到面前这人的容貌。 “你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严青栀想着当下这情况确实异常,要不然就叫薛神医过来看看! 不过那孩子倒是硬气,随着意识渐渐复苏,身上的痛感也变得明显,只是他用力感受着生命的痕迹,只有一种幸好活着的感觉。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眼睛还努力的看向严青栀的方向,他想说他还好,只是发出来的声音只有意义不明的一声。 严青栀点了点头,觉得还是应该叫薛神医过来看看! 她站起身,连忙走到门口的方向,对着隔壁的门喊了两声。 “陆师兄!陆师兄!” 一串脚步声响起,陆涧已经站在了门口,而他身后则是几个孩子被吵醒的动静。 “师兄,那孩子醒了,但醒的比薛神医说的时辰早了许多,能麻烦你去请一下薛神医过来吗?这边我守着他走不开。” 陆涧一听这话,连忙答应。 “放心,我这就过去!” 说着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方向,眼见着坐在床上正给孩子改衣服的君同月起身,他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君同月听见严青栀的话,也想过来看看,只是有两个孩子才刚被吵醒,瘪着嘴就要哭,她一时还不敢离开,便只来得及跑到门口。 那头的严青栀已经回去了。 眼见着那孩子嘴唇干的都快裂开了,严青栀也只是用纱布沾了水给他擦擦。 这时候情况未明,可不能随便喂水。 万一薛神医用了一些带有麻醉性质的药物,又没有代谢好,直接喂水有很大可能会误吸。 她照顾这个孩子可以算的上用尽心力了,要是被几个咳嗦折腾没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孩子也很乖巧。 他后背的伤很多,他也疼的很厉害,但严青栀没给他喝水,他也只是挺着不闹,眼睛静静的看着严青栀,明明眼睛之上带着一层翳,也看不清楚什么,可他就是想要看看。 他的眼睛随着严青栀发出的声音而动,但目光的焦距却始终都对不上,严青栀看的有些好笑,但也没有说什么,只等着薛神医到来。 这么一会儿,隔壁的声音已经多了,孩子跑动的声音总是那样清脆。 最先过来的是严青竹,他还有些疲惫,双眼通红,刚睡醒的样子。 看见那孩子真的醒了,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紧跟着过来的孩子们,就没有他这样的状态了。 尤其是那个叫做馒头的小孩,睡的头发散乱,小脸通红,趴在床板上,将自己的脑袋凑近了那大孩子的脑袋。 “哥,哥都睡了好几天了,阿月姐姐说不让我吵你,我都可听话了……” 随着他找到了安全感,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也围了床一圈,不管有关没关的,都伸着脑袋叫哥。 叫的严青栀一阵头大。 “都别吵了,他才醒,要好好静养,赶紧回去玩去!” 严青栀脸一板顿时吓跑了一屋孩子,唯独除了那个馒头。 他还趴在那孩子的床头,眼见着严青栀赶别人,他连忙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块点心,也不管床上的孩子什么反应,直接塞进去。 “哥,你快吃,我的都给你留着呢,你快吃……” 严青栀顿时让他吓得差点升天,一把拎住他后衣领,另一手赶紧把那点心拿开。 “我是没给你们吃饱饭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这藏东西!” 被严青栀扼住了命运的后衣领,那小豆丁瞬间怂了。 严青栀将那点心塞回他的衣服里面,看着他惊恐的小表情,凶狠的说道。 “快回去!别捣乱!” 小豆丁被吓得两腿直刨地,奈何衣领子被人拎着,惊恐万分。 他回头看着他哥,又恐惧的看了看严青栀,吓得当即哭了出来。 推着一群孩子离开的君同月一听见动静,赶紧回头将他也给夹走。 “怎么还把你给落下了!” 她说着将那些又要四散开的孩子们推回了房间,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严青栀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去看床上,那个孩子倒是老实,嘴角的渣子都没尝一点。 听见严青栀回来的脚步声,他有些窘迫,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口腔之中连唾液都没有,干涩的状态使他说话十分困难。 严青栀开口跟他解释了一句。 “你用了药,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喝,再忍一忍,等一会儿就好了。” 那孩子一听这话更是有些激动,脑袋拼命想要转过来,严青栀轻轻安抚。 “我知道,馒头也是无心的,照顾小孩子就这样,我这几天都习惯了!” 严青栀说完这话,想了想那些孩子看到她的样子,又跟着补了一句。 “他们也挺习惯的!” 这话说完,那孩子才平复了一些,他安安静静的躺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神情就有些疲惫了。 严青栀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让他睡觉,是等薛神医过来看看再说,还是让他就这么睡了。 正犹豫间,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陆涧便引着薛神医过来了。 薛神医身后还是那两个人,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背着大箱子的小药童。 看清楚那孩子的情况,薛神医又仔细检查了那孩子的伤口情况,不禁啧啧称奇,而后又皱眉,最后又摇头惋惜。 严青栀被他这表现吓得心里发毛,一边给陆涧使眼色,让他看着孩子,一边将薛神医推到了房门之外。 房门关严,隔绝了不少的声音。 薛神医明白严青栀的意思,他也刻意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可惜了,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啊!可惜了!” 一听这话,严青栀才微微放心些许。 看着薛神医刚才的表现,她还以为那孩子是回光返照了呢! “那他现在是在恢复吗?如果身体素质好,会不会还有站起来的希望?” 薛神医捋着胡子,正有些得意的想着什么,但听到严青栀的后半句,他的表情顿时变成了费解。 “你这年纪也不大,怎的就开始健忘了呢!?” 听到薛神医损她的话,严青栀不禁又有些失落,既然都站不起来了,又脱离了生命危险,身体素质好不好的还有什么重要! 见她又是这样的表情,薛神医无奈摇头。 “孩子,依老夫所见,你已做的够好,人各有命,莫把天下事都担于一肩,即便老夫这等医者,尚且救不了所有人的命,还不是要说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话!你呀!就是要的太多!” 严青栀无力反驳,但她也没有办法,许多事情都出在她的极限上面,让她总有一种,只要我再努力一点点,结局就一定会改变的想法。 或许是她想要的太多,可想要的太多又不是问题! “这要是能控制,世上还哪有那么多的故事!” 她也没有更好的回答,薛神医的话她信,可要说在遇上这些事情,她所做的也还是会一样。 薛神医笑了笑,回头跟小童说了几句,小童从药箱的侧面抽出了两个药包递了过来。 “这是安神镇痛的药,他若是挺不住了,你便煎了与他服下,不需要注意火候,只把两碗水煎成一碗即可。” 严青栀收回自己的思绪,赶紧将那两个药包接过,原本想要收回的手犹豫了一下,她抬头追问道。 “这药服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对于她的敏锐,薛神医没觉得异常,严青栀给那孩子缝合的痕迹他看过,虽然粗暴,但手法娴熟精准,可见其基础扎实。 “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想要抵抗这药力是很困难的。” 严青栀瞬间明白。 她将那两包药攥紧,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看出她的纠结,薛神医继续嘱咐。 “这般疼痛,就是大人也难以忍受,何况一个孩子,若是疼的实在厉害,再发了高热,只怕更是凶险。” 严青栀的手指慢慢放松,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知这样的情况要多久才能缓解?” 听出她的妥协,薛神医才放下心来。 “不好说,恢复的快十天半个月,恢复的慢一个月四十天也有可能。” 这世道的医学水平还是有限,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对了,赶路的时候颠簸也有影响,如果可能老夫当然是建议他卧床的……” 严青栀摇了摇头。 “没有这条件,他肯定要跟着走的!” 这里的情况特殊,严青栀不可能把他留给别人照顾,神医已经是大赵医学食物链的顶端了,这样的人有钱都请不到,她把那孩子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去哪找这么好的大夫!? 想着她又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薛神医,还是说给自己。 “他现在太脆弱了,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薛神医一猜就是这情况,点了点头也没再劝,只是交代了一下后面要如何照顾。 将他们送走以后,严青栀拿着药包回到了房间之中,陆涧正坐在那孩子床头,而那孩子则静静的趴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 “我看着!” 陆涧起身给严青栀让了位置。 “薛神医怎么说?现在能喝水吗?” 严青栀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能,薛神医说再过半个时辰他要是醒了,就可以看着喂些水了。不过还不能吃东西,只能喝些汤。” 第306章 离开 严青栀刚和陆涧说完这些没多久,外面就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她忙忙碌碌的将东西搬了进来,里面除了必要的成衣布料食物日用品以外,还有不少小块的木料和铁器。 这些东西说大不大,但平时没有总是难受,又不好和天镜司的这些人要,严青栀还是觉得自己准备上一些的好。 梅横答应一路把他们送出入海川,到了彦州郡,朝廷的影响力就已经很大了。 而且没有这种铺天盖地的追杀,严青栀也可以花钱找镖局护送,总之离开入海川,就约等于安全了。 严青栀眼下还不想跟天镜司产生太多关系,严青竹年纪还是太小,而她经过这一路的行程,对现在的世界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总要把这次收获的经验消化消化。 在她的预想中,严青竹中举之前,她都不准备出门了! 收拾好了东西,她把君同月叫了过来,让陆涧带着孩子,两个人在这边一边看着那个重伤的孩子,一边给其他孩子裁衣服。 两人都比较有手感,裁成小块以后,缝在一起就行,也不用管好不好看,能有的穿就不错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他们做衣服的时候,那重伤的孩子又醒过来几次。到了后半夜就干脆睡不着了。 君同月带着几个女孩子睡在另一边,用屏风隔开。严青栀在这头照顾他顺便缝衣服,小孩子的衣服比较小,缝起来也更快,一溜大平针,再来回找两遍也就好了,不在乎针脚的话,严青栀半个时辰一套,就连锁边都能做完,里衣就把针脚朝外,不难受就行,外衣也就是大差不差,眼下这么着急,能有穿就不错了,那还管的了那么多。 见她有空闲,那趴在那的孩子也和她聊了起来。 见他一头的冷汗,严青栀就猜到了他疼的厉害。 可每到严青栀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又会说,还可以,有点疼,但还能忍一类的话。 严青栀告诉他这里有安神镇痛的药,但那孩子却没用,只是和严青栀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他姓张,他们村子里的人都姓张,不过大名是什么他倒是不知道的,家里都管他叫包子,管弟弟叫馒头。 他还有一个已经成亲的二叔,和一个没成亲的三叔,倒是没有其它兄弟姐妹…… 严青栀听他缓慢的说着,时不时看着他,却从来都没有打断。 那孩子一定很疼,所以才想着做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的年岁不大,只有八岁,放在后世也不过是个小学生,但在这时候,已经算是家里半个劳动力了。 他和严青栀说他们村子里的环境,说他爹娘翁婆,说他叔叔婶婶,还说起了隔壁人家的狗,还有夏天的时候漫山的红花。 严青栀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有些惊讶。 这个孩子虽然词汇量匮乏,但逻辑性和理解能力非常好,比严青栀认识的许多成年人都要更强。 见那孩子说的有些累了,严青栀也跟他讲起了一些外面的故事,说到了梦云城的繁华,说到了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还有许多新鲜的物件,还说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那孩子听的很认真,眼中光彩闪动,似乎身上的伤都没有那么痛了。 房间之中的灯火跳动着,两个人的小小的声音讲着外面的世界。 一晃神,天就亮了,严青栀一夜未眠,精神有些萎靡,不过那些衣服都已经做好了,招呼几人给每个孩子都换上了新衣服,看着他们上蹿下跳的吃了东西,他们才从这里离开。 梅横给他们分了两架马车,那重伤的孩子被放在了陆涧和严青竹那边,而那些孩子则全都被君同月带到了这架马车上面。 赶车的还是严青栀见过的梅柳,她站在马车上看了看长长的车队,心中安定了许多。 而后钻进了马车里面,躺在一头和衣而眠。 君同月还在那打着草鞋,吃饱喝足的一群孩子想要闹腾,但被严青栀镇在头上,也只能憋着。 车队蜿蜒在入海川的山道之上,马车颠簸一路向着更北的方向而去。 而那些追杀严青栀的人,则追着蛛丝马迹,试图寻找到严青栀一行的踪迹,只要严青栀最后落脚位置的,只有南荒的那些人,不过他们在入海川的影响力有限,盘查的结果并不乐观。 想要把那几天路过那段官道的车队都查一遍,也总需要时间。 而这段时间,梅横的车队拼尽全力赶路,原本要十天才能离开的路程,没用上七天就走了出来。 等到离开入海川的那天下午,严青栀推开了马车的车窗,看着远处的鸲山,官道进入了平原,之前延绵的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田野,绿油油的一片,不远处的洼地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黄花菜,那和平稳定的景象,让严青栀瞬间心胸开阔,这一路所有的憋屈都被清风吹的干干净净。 入夜,梅横找了家比较大的客栈停留。 严青栀带上了严青竹去请辞,当初说好的,双方就要在这里分别。 梅横还是那副病态的样子,看见两人告别,也没有挽留,更没有送上什么礼物的意思。 不过,严青栀还是送了梅横一支机关精巧的木簪。 马车颠簸,不宜做些精细活,为了赶制这东西,严青栀都是借着休整的时间做的,熬了好几个大夜。 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何况看梅横那一天一套的架势也不像缺钱的样子,还不如送些代表自己心意的东西。 原本梅横准备拒绝的,不过看了那浑然一体的木簪,他拒绝的话又没有说出来。 严青栀将那几样机关都掩饰了一遍,这东西杀伤力有限,但如果淬毒的话,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有奇效。 像梅横这种干脏活的,这种东西绝对不会嫌多。 看见梅横将东西收下,严青栀便开口与他请辞,梅横似乎不太爱说话,简单的两句寒暄之后,便将他们放了,甚至都没有嘱托他们不要在外乱说他天镜司的身份。 也不知道是相信他们,还是根本不在意。 只是严青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是绝不会乱说的,不止不会乱说,还会约束好自己这一行人。 与梅横告别以后,严青栀还要去见一见薛神医,她可还记得薛神医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小包子的伤的重,要是能有个医术高超的人帮忙调理,想来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好处。 薛神医和梅横住的很近,严青栀从梅横的小院出来,一转身就到了薛神医的院子。 客栈里的小院都很小,一般院子里也就放张桌子罢了,最多在加上一棵树,能放一车货都勉强,房子也都不大,薛神医住的这里,一共是三间房。 除了薛神医他们几人,剩下的一个房间里住了五六个保镖。 严青栀刚一进来,就被那些保镖刷刷的看了一遍,一见是她才微微放心了些许。 院子里一个随从和那个常跟在薛神医身边的女子正在洗衣服,见到严青栀姐弟过来,都笑着跟他们打了打招呼。 那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手,一边招呼他们一边向着正中间的屋子走了过去。 用木珠子穿着门帘碰得哗啦啦响,妇人对着里面说道。 “大伯父,苏姑娘过来了!” 这妇人平日里跟在薛神医身边很少说话,周围的人对她了解的也不多,严青栀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妇人竟然是薛神医的晚辈,而不是学徒。 薛神医正歪在窗口的小塌上拿着放大镜看着医术,那放大镜木质的镜框上拴着一个一个织金锦缎的荷包,薛神医听见声音,便正了正身形,将那放大镜塞进了荷包里面。 又将那荷包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 大赵有玻璃,但纯度和透明度都很高的可不好生产,这样的放大镜在市面上怎么也要卖到五十贯,也难怪薛神医会如此小心了。 严青栀走到门口的位置,便连忙给薛神医行礼,而薛神医也向着严青栀和严青竹拱了拱手。 “二位这边坐。” 他说着,把两人迎到了靠墙一侧的椅子上面。 这里的装修很简单,椅子也只是最朴素的那种,严青栀透过椅子与墙壁的缝隙还能看见墙壁因为潮湿而升起的一层浅绿。 她没有任何一样的坐在了椅子上面,严青竹坐在她的另一边,而薛神医则坐在了床边。 等到薛神医坐定,严青栀连忙起身向他鞠躬。 “此番我二人前来,是来与神医辞行的,这些日子多谢神医照料,我等也没有送的出手的东西,只有些许针线还算不错,特此奉上,希望神医您也不要嫌弃。” 说完严青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鼓囔囔的荷包递给了薛神医。 荷包上绣的是福寿延绵,并不算多华丽的东西,不过严青栀在里面包了五百贯的银票。 这并不是银货两讫,所以严青栀也没说自己是来送钱的,薛神医看见荷包就能明白严青栀的意思,想要或者不想要就有个定论了。 之间薛神医看了看那明显就是针线铺子批量花样的荷包,顿时明白严青栀这是要给他送钱的。 对此,他也没表露出任何不情愿,双手接过。 “你们有心了!” 严青栀坐回了原处,寒暄道。 “神医不嫌弃就好。” 薛神医将荷包塞进袖子里面,并没有开口提起其它事情。 严青栀明白这是这个时代人的矜贵,她赶紧自己将话头往那上面引,薛神医要是还有打算,自然就会迎合。 “说来,咱们的情况神医你也是知道的,受伤的不少,还有个伤重的孩子,离开以后在想要找到您一样仁心仁德,医术高超的医者,就没有那样容易了,而且我们情况复杂,不熟悉的医者,也总归是信不过的!” 薛神医捋着自己的胡子,看着严青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开口,严青栀神色也没有变化,继续说道。 “神医您在杏林声名远播,又是出了名的世家中人,想必是人脉广博,贤友众多,若是有合适的,不知可否为我等引荐一二?苏某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家中略有薄财,总不会亏待与他的!” 严青栀见薛神医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打断,心中便有谱了。 说完这话,她便静静的看着薛神医的表情。 薛神医老神在在的捋着自己的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严青栀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苏姑娘这要求简单,老夫与你相识一场,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听他答应,严青栀赶紧适时的表现出了激动的神色,向着薛神医的方向拱了拱手。 “那就谢过神医了!” 薛神医笑着点头,对严青栀的状态很满意。 “你们这个情况其实不算是棘手,虽然被人盯上了,可这行走江湖的,谁还没有个仇家什么的。” “要说麻烦,大约也就是苏月的情况比较麻烦,她底子不好,现在又受了伤,不好好调治,才是问题最大的一个,所以说,与其找个医术顶好的,你们倒是不如找一个合适的!” 薛神医将‘合适’两个字咬的很重,严青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样的大夫照顾君同月合适? 自然是一位女大夫! 严青栀不是没见过薛神医针灸的技术,但严青栀也清楚的知道,针灸这东西,想要长期坚持,就不可能只扎头顶。 薛神医碍于男女有别,只是先意思意思让严青栀看看效果,真正的好坏,只有在后续漫长的调治之中才能看得出来。 严青栀视线瞬间就放在了门口那位还没有离开的妇人身上。 薛神医见严青栀反应如此之快,当即便笑出声来。 “苏姑娘果然聪慧,老夫想要推荐给你的,便是老夫这位侄女。” 他一伸手,那妇人便低着头走上前来。 因为角度和角色的不同,严青栀打量起她来,便更加的仔细。 这妇人一身寡淡的不行的衣衫,头上也是一样首饰没有。 第307章 接人 以前严青栀并没有太多的关注,那妇人跟在薛神医身边也并不多话,严青栀一直对她也很礼遇,该有的尊重一分不少,可多余的却是没有了。 大约就像是严青栀在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也不会太关注严青竹一样。 这样一看,严青栀才发现面前这妇人虽然荆钗布裙,但气质沉静,倒不像是寻常仆妇,而更像是家道中落诗书世家中的夫人。 似乎是看出了严青栀眼中的疑惑,不等严青栀询问,薛神医已经开始解释。 “我薛家乃是召都有名的杏林世家,传承多年,家族兴旺,不过枝繁叶茂之下,枯枝败叶也总比旁的地方多……” 他说到了这里沉默了一下,而后便转移了话题。 “这位是老夫的侄女,名为薛瑾容,今年正好三十,她医术不错,也已经考过工科,又是我薛氏族人,人品能力老夫亲自为其担保,定然是信得过的……” “而且,瑾容这人外柔内刚,放在寻常地方老夫也不甚放心,倒是你这小姑娘有些意思,侠肝义胆,颇有些上古遗风,此后,瑾容还要劳烦你照看些许。” 严青栀微笑着想薛神医点头,没有半分因为薛瑾容名气不高而产生的不悦。 “神医哪里的话,能得您信任是我等荣幸,何况此番也是我们的运气,你且放心!” 薛神医见此,这才更加满意,笑容之中除了真诚,还多了一点点感激,与严青栀简单的透露了一点薛瑾容的事情,薛瑾容就站在她的身旁听着。 “女帝开创盛世辉煌,使得女子亦有了一展抱负的机遇,只是道阻且长,并非所有女子都有这样的能力。” “瑾容是老夫一手带出来的,天赋超群,只是可惜,世事弄人……”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并没有说的更多,只是又与严青栀寒暄了几句。 严青栀觉得薛神医和自家侄女肯定还有话说,说了自己明日离开的时辰便赶紧告辞。 薛神医招呼那个小童送她,严青栀也没有推辞。 那小童有些失落的样子,将他们送到门口以后,才仰头看着严青栀开口询问。 “苏姑娘,你们是要带着我大师姐离开吗?” 严青栀听见他的话,微微躬身与他平视。 “你是舍不得你大师姐吗?” 小童看着严青栀突然靠近的脸,瞬间脸红了一下,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严青栀有些无语的看着他的动作,自己这好歹二十几岁的年纪了,也从来都没调戏过小孩子,怎么给他吓成这样! 小童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和严青栀解释。 “我师姐很厉害的!她的梦想是开一家医馆。” 严青栀看着小童正经八百的样子,将自己难得升起的逗孩子的快乐压了下去,带着点笑意的问他。 “所以呢?” 那小童咽了咽口水,低下头从怀中扯出一个荷包,从那荷包里数出了几粒银豆子后,将那荷包收紧递给严青栀。 “这是我攒的想要帮她开医馆的钱,想让你帮我给她。” 严青栀看着那都有些磨开线的荷包,突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是你的心意,你应该自己给她的!何况,咱俩又不熟,万一我把你的钱私吞了怎么办?你就不担心?” 小童摇了摇头。 “我师父看人还挺准的,我虽然不信你,但我信我师父!” 说完他的神情有些沮丧,沮丧之中又带着点无奈。 “而且我给她她肯定不会收的!他们总觉得我是个小孩子,但我已经不小了!” 说到自己不小的时候,他倒是有些赌气。 严青栀看着他气鼓鼓又很无可奈何的样子,差点就被他逗笑了。 她想了想,站起了身来,伸手接过了那小童的荷包,十分郑重的说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可以帮你把东西交给你师姐,但你可不兴后悔的,而且你后悔我也不认!” 小童用力点了点头。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才不会后悔。” 说着向着严青栀深深鞠了一躬,而后便退到了门口,目送严青栀和严青竹两人离开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严青栀还在和严青竹说刚才的事情。 “你们男孩子是不是都这样啊?” 严青竹愣了一下。 “什么样?” “就是很在乎别人眼中的自己够不够强大,够不够有男子气概什么的?” 严青竹仿佛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才问道。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我看起来像是会有这种顾虑的人吗?” 严青栀大白眼翻他。 “脸都不要了是不是!” 严青竹耸了耸肩,好像真的无所谓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回了院子里面。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薛瑾容就背着行礼站在了严青栀一行人住的小院门口。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敲门,院门便已经从里面打开。 已经洗漱完毕,收拾利索的严青栀站在了院子门口。 “薛姐姐来啦!有没有吃过早饭?” 虽然没有实现沟通,但严青栀也不会让自己平白矮了一辈。 薛瑾容笑眯眯的,没有纠正严青栀。 “尚未,不过我准备了路上吃的东西。” 严青栀一边将她迎进来,一边说道。 “那正好,我们也还没吃呢,一起吃上些,省着一会上路胃里不舒服。” 薛瑾容也没有拒绝,点头以后便跟在了严青栀身后。 两人穿过院子走进房中,屋里已经收拾好了一张大圆桌,一大桌子的孩子站在凳子上,拿着馒头啃的高兴。 而薛瑾容看着桌上放的那高高的两盆馒头,不禁愣怔了一下。 “这是咱们路上要带的吗?” 热馒头装袋子里很容易粘粘,而且有水汽,很少有人赶路的时候直接带热的,看严青栀的样子,不应该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不是,这是现在吃的!” 薛瑾容有些惊讶,仿佛没有听懂严青栀在说什么。 这种惊讶一直到两盆馒头见底…… 这么长时间难得放开了肚皮吃顿热腾腾的饱饭,严青栀心情好的不行。 一大群人乌泱乌泱的出了院子,院子外面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是天镜司的人,过来给严青栀送马车。 这是梅横那边早就有人透露的,虽然严青栀没想过要梅横什么东西,不过人家既然送了,她也不会拒绝。 严青栀抱着那重伤的孩子谢过了送马车过来的人,正想要上马车,就看见客栈一侧的大院里,寒生正推着梅横那厚重的轮椅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刚要迈出去的脚赶紧收回,不过马上她就反应过来什么,跟怀中的孩子小声交代两句,就连忙将他抱到了车里。 那孩子的视线随着梅横的轮椅而移动着,他眼中闪过了迷茫和困惑,就连被放进马车的时候都没能将自己的视线收回。 严青栀从马车上下来,梅横也正好到了进前。 她向着梅横的方向行了一礼,而她身后的孩子们,也都被严青竹按着脑袋给梅横行礼。 梅横对着他们一一点头,而后视线重新落回严青栀身上。 “听说你们要走了,便过来送一送。” 严青栀看着这样的温度,梅横里三层外三层都没见汗的额头,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怎好这般劳烦……” 梅横无所谓的笑了笑,眯起的眼睛中隐去了许多隐晦的情绪。 “并不劳烦,相反,你送我的发簪我很喜欢。” 严青栀视线向着梅横的发髻移动,见那上面插的正是自己做的发簪,心中成就感满满。 只是身后的薛瑾容呼吸不受控的停滞了一瞬。 严青栀听到了异样,这才反应过来梅横的话有歧义。 “您不嫌弃,便是我等的荣幸。” 听她赶紧撇清两人的关系,梅横不由笑的更真诚了许多,没再胡乱调侃,对着严青栀的方向拱手说道。 “此去一别,有缘再见。” 严青栀也赶紧回礼。 “再会!” 说完抬脚就上了马车,君同月和薛瑾容抱着几个孩子上了马车,而陆涧则带着严青竹和另外几个孩子上了另一架马车。 他们这一路用的大多是梅横让人准备的东西,除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外,就没有别的了,这时候倒是不需要搬什么东西了。 严青栀鞭子一挥,马车缓缓驶去,梅横就在一旁看着,只等严青栀开拔以后,回头向他拱手时,他才施以同样的回礼。 他们擦肩而过,梅横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待着什么,而严青栀则要尽快赶回巢郡。 她可没有忘了,苏大伯说他出去两月便回,如今距离两月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他们回去的太晚只怕要出事情。 来的时候严青栀强势之下是对世界的未知和对未知的忐忑。 但回去的时候,她只剩下归心似箭。 彦州郡地方算不上多大,他们架着马车全力赶路也没用上几天。 一晃他们马上就要到当初横渡的渡口了。 到了那里,不管情况如何,严青栀都必须要停留两天。 梅横送她的马车太豪华,又太方便了,这怎么也不可能扔在这里,她得找个大船将马车载过对岸。 还要想办法给那些孩子弄好户籍。 救回来的时候没有考虑那么多,可现在都是问题。 严青栀原本想要回巢郡那边在处理的,但是巢郡那头盘查的太严,这些孩子没有户籍肯定不行。 起码得弄一个临时的。 倒是薛瑾容,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她不止有户籍和路引,还有天镜司和工院的令牌。 严青栀看着也挺眼热的,可惜她和梅横的关系没有那么好,这样的东西也不好讨要,而且人家那么大个人物,小来小去的事情,也不好麻烦。 严青栀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打算,准备将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让严青竹再仿制一些户籍和路引出来。 反正只要通关,这些问题回到巢郡以后就好办多了。 严青栀正这样想着,马车便向着那渡口的城池驶去。 只是她的马车还没有进入城池,便听见耳边传来了什么响动。 那响动距离她很近很近,在这一瞬间,她头发都要站起来了。 她的耳力惊人,很少会出现有什么东西近身才被她发现的情况。 而且,严青栀这段时间因为被人追杀的关系,警惕心极强,能够靠近她这样位置,一定非比寻常。 她不敢舍弃马车,只能瞬间抽出软剑格挡。 银芒闪过,疾驰的马车没有半点变化,只是软剑‘当’的一声断成了两半。 刚才就十分警惕的严青栀,只觉得后背的寒气噌噌的往外冒,一脚踩在车辕上面,挥手抽出了靴筒之中的匕首。 耳边的声音不停,这一次是从头顶传来,严青栀不能抬头,马车如今高速行驶,车里还有一个经不起颠簸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能舍弃马车。 周遭的声音仿佛一圈一圈的波纹传导向她的耳朵,许多想法在她脑袋之中一闪而过。 这人是来杀她的,是驭尸宗的那些人吗? 为什么她会暴露? 明明后来她深居浅出,难道是梅横那里又内鬼? 或者这人未必是驭尸宗的…… 但不是驭尸宗的又能是哪的? 诸多念头闪过,头上的攻击以至。 一根绳索打了下来,绳结与严青栀的匕首撞在了一起。 严青栀听到声音,瞬间感觉到了那绳结打来的方向,恍惚之中一个人影仿佛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严青栀心头一惊。 竟然是这样厉害的人要对她出手!? 她手腕翻转,想要将那绳结削掉,但就在她动手的时候,绳结方向一转,竟然直接缠住了她握住匕首的手腕。 严青栀眉头一挑,手上一个用力。 “下来!” 她觉得以她的力气,想要将站在马车顶上的人扯下来还不是手拿把掐。 可没想,她这头刚一用力,那绳子一甩,已经飞了回去,而她则一个趔趄,半边身子差点没从马车上滑下去。 严青栀心头悚然一惊,稳住身形后,当即转头看向车顶的方向,想要借着这一瞬间看清楚车顶的人。 不过就在她看过去的同时,那人已经从车顶跳下,飘飘然落在了马车另一边上。 看见坐在那里的人,严青栀一脸震惊。 只见那边的人一头白发梳的整齐,长长的胡子随着风被吹起,看向她的眼神之中愤怒有之,担忧有之,还有终于见到她平安后的一抹喜悦。 不是苏阖又是谁! 第308章 回家 严青栀所有的恐惧全都褪去,尽管猜到自己回去可能会受罚,可心情依旧抑制不住的轻松起来。 她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和安全,不管看起来多平静,可真实的压力总是避免不了。 她扯着马车停了下来,尖叫一声,直接向着苏阖扑了过去。 “啊!苏大伯……“ 她的声音传出老远,后面陆涧在发现前车有人的时候就已经扯住缰绳了,这会儿正和严青竹一起从马车上下来。 严青竹快走几步,飞快绕到马车之前,就看见严青栀赖叽叽的扑在那里,整个人都吊在苏阖死命往外抽的衣角之上。 君同月拉开车门,有些高兴的看着苏阖,也表现的十分亲近。 只有薛瑾容,笑意浅浅的看着严青栀与苏阖之间的互动。 严青竹赶紧过去给苏阖行礼。 “大伯……” 他刚一开口,苏阖那边一巴掌就扣在了他脑袋上面,压的他都抬不起头来,但那大手却半点放松的打算都没有。 “小兔崽子!你可以啊!” 苏阖伸手揉着严青竹的脑袋,把严青竹揉的呲牙咧嘴。 收回了手,他一用力也把自己的衣角扯了出来,看了看马车之中的人和孩子,又转头看了看严青栀。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们的追杀令都一路从入海川发到巢郡了,再等几天,苏青之名,只怕江湖上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严青栀有些心虚的从马车上爬起来,呵呵呵的对着苏阖干笑着。 苏阖阴阳怪气之中还带着一点点骄傲。 严青栀见此,赶紧先给他介绍薛瑾容。 “大伯,这位是召都薛家的薛姐姐,名为薛瑾容。薛姐姐,这是我大伯。” 薛瑾容起身给苏阖行礼。 “晚辈薛瑾容见过苏前辈。” 苏阖仰头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开口询问。 “召都薛家,是那个一门三位神医的薛家吗?” 薛瑾容听到苏阖知道薛家并没有半点意外,而是点头应道。 “正是。” 苏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询问。 “薛兆是你什么人?” 薛瑾容实现打量着苏阖,心中猜测苏阖与薛家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晚辈的叔公。” 苏阖恍然大悟的样子,又仔细打量了薛瑾容一圈。 “我早听薛兆说过,他晚辈之中有一位天赋超群的孩子,只是可惜琐事缠身荒废了些年头,似乎就是瑾字辈的,小名阿容。他说的是你?” 薛瑾容一愣,没想到苏阖竟然真的听说过她,还与她叔公这样的熟悉。 “瑾容资质平平,实乃叔公谬赞了。” 苏阖见过了严青栀吹牛不上税的样子,也习惯了君同月事事妥贴的温柔,乍一见这种懂事明理的,还觉得有些不打习惯。 “小姑娘太严肃了,一点都不像你二叔公!” 说完在怀里摸了两圈,有心想要送晚辈些东西,却一时间没想好送什么。 他平时送的最多的就是各种药,但是薛瑾容背靠薛家,还真未必缺药。 苏阖心中一动,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雕着鱼跃龙门的玉佩扯了出来。 那玉佩绿意盎然,莹润非常,看着就挺贵。 严青栀一见那款式,当场就差点笑出声来,显然这是苏阖早就准备好要给严青竹的东西,现在不凑手拿来送了薛瑾容。 严青竹显然也看出来了,感觉有些肉疼。 “来,头一次见面,老夫也没什么好送的,你拿着玩去!要是银钱不凑手的时候,卖了也能值个好价。” 薛瑾容有些惊慌,她虽然没戴什么首饰,可不等于她不识货,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知道苏阖的脾气,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严青栀见此,连忙开口解围。 “薛姐姐你快收下!我……” 她刚一开口,苏阖的巴掌就拍过去了。 “我与她叔公平辈,你叫她姐姐岂不是乱了辈分!” 严青栀:…… 薛瑾容:…… 苏阖看着薛瑾容,无所谓的说道。 “我与薛兆相识六十余载,关系好坏不论,只说这份了解,就值当你认下我这个前辈了!” 听到这话,严青栀刚才起哄的心情都散去了很多。 苏阖碍于命格,身边从不敢有什么朋友,若说真有人与他相识六十多年,还能一直联系的,对苏阖来说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了…… 薛瑾容不知道这些,但之前的犹豫立马消散,人也变得大气了起来。 她顾虑的并不是这东西价值太高,而是没有长辈引荐,她收这样的东西是否合理,会不会给薛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是晚辈失礼了!” 说着她双手将玉佩接过,而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苏阖这才高兴了,转过身看了看站在一旁肉疼的严青竹。 “你杵在这干什么呢?还不快上马车。” 说着他向着里面动了动,给严青竹让出了一个身位。 马车里的小孩子们都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阖,能力挫他们心中两大魔头的人,一定是个更厉害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这样。 严青栀看着他们亮晶晶的小眼睛,脸一板,当即把那些小孩子都吓的缩到角落去了。 苏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些孩子,并没有开口,他也没有在这里认识一遍的打算。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马车重新上路,很快就到了距离渡口最近的城池。 路上严青竹言简意赅的将此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苏阖没有任何表示,但严青栀何等敏感,在听到某些地方的时候,他感觉苏阖都要控制不住想揍他们的手了。 要不是严青栀挨揍都挨习惯了,她说不定还真要慌一下。 不过想想,要是她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做,苏阖回来就不揍她了吗? 显然不可能啊…… 对比之下还挺平衡。 起码这次是真闯祸了呀! 严青栀架着马车找了个地方比较大的客栈,要了四间客房,安顿好之后才领着一群孩子去拜见苏阖。 苏阖有些慌张,他从荷包里找了块银子,坐在主位上绞成大小一至的银角子。 怕那些边角刮伤孩子,还用手搓平了。 严青栀领着孩子进门的时候,他正拄着茶几坐在那搓呢,都搓平四五块了。 严青栀:…… 她没想过苏阖还会准备见面礼,不然她空间里还有一串银珠子串的手链,剪了给苏大伯不就好了。 苏大伯有些尴尬,甩了个眼神给严青栀,严青栀第一下还没明白,直到第二下才懂了,赶紧把孩子推着离开了房门口,说等一会儿再带他们过来。 苏阖这才满意。 而严青栀则一脸无语,心想着,那手链还是不能拿出来,不然苏大伯不是白忙活这么半天了。 等了一会儿,她才又带着孩子们过去拜见,见面礼果然就是一人一个银角子。 这时候的孩子都早熟,没有不认识钱的,看见银子都很高兴。 为了让他们自己管好自己的钱,严青栀还特意赶在夜市的时候,给这些孩子一人买了一个荷包。 他们欢天喜地的把银子放在自己的荷包之中,各自指导着别人应该怎么怎么把荷包揣起来才不会丢,玩闹了小半夜才消停的睡了过去。 等到孩子都睡了以后,苏阖才过来瞧瞧的把严青栀和君同月叫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不算明亮,苏大伯笑眯眯的从怀中拿出了两块用丝绢包着的东西递给了两人。 严青栀在看到他给严青竹准备了玉佩的时候,就猜到会有礼物给她们,只是收到了礼物,心情还是很好。 轻薄的丝绢翻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银镜。 严青栀银镜的后面是叶片层层叠叠的牡丹,花心的部分镶嵌着红色宝石,花瓣的部分则是光滑平润的贝壳。 翻过来看镜面的时候,才发现这镜子竟然不是玻璃面的,而是货真价实打磨而成的银镜,银镜的一角刻着一个‘栀’字 严青栀去看君同月的,之间君同月那镜子后面是一朵挺立的荷花,荷花的叶片也镶嵌着贝壳,而荷花的一旁有一蓬莲子,是一块翡翠雕刻而成的,直接镶嵌在那镜子后面。 翻过来,果然在角落的位置,也刻了个‘月’字。 这样的工艺远比材料本身值钱太多。 严青栀有些高兴的对着灯光照了照,高兴极了,君同月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见她们高兴,苏阖眼中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拍了拍她们脑袋,让她们回去早些休息。 等看着两人高高兴兴的回房,苏阖才背着手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夜严青栀睡的很好,以前没有苏阖的时候,她总要提着一根神经,现在只要想到苏阖还在,她晚上就睡的格外好。 等到第二天一早,她整个人精神极了。 苏阖跟众人一起留在了客栈,严青栀一个人出去找船,不到中午就找到了合适的。 过了茆江,没几天就回到了家里。 回到青檀县的头一天,严青栀找到陆涧和他好好聊了聊。 孙玄曾经出现在入海川的事情不是秘密,虽然苏青这个名字遮去了大部分的光芒,但如果有孙家的人要查,也很难找到这里。 双方之间互有把柄,但经过这一路,严青栀对陆涧是有了几分信任的,而且苏大伯回来了,山上的那些痕迹他一定会清理的干干净净,就算陆涧以后真的去找人说些什么,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很难指正严青栀。 不过,严青栀也没费什么口舌,甚至只是开了个头,陆涧就将剩下的话全都说完了。 “以前是我太狭隘,不知天高地厚,看着梦云这一亩三分地,只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很感激你们,不管过程中有什么不愉快,我所承受的,都是我应得的。” “你不用担心,有些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面,这一生都不会跟别人讲。” “我以后也会好好练武,好好读书。”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真诚,严青栀已经信了八成,剩下的两成是混不在意。 等到陆涧这边讲清楚了,她又和君同月商量了一下还要跟这些孩子讲明白。 这些孩子年纪太小,很容易被人哄骗了说些对他们不利的话,严青栀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不过她没有想到,君同月那边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建议,她却在包子那里得到了保证。 “青姐姐,你放心,我会约束好弟弟妹妹,在他们不明是非之前,定然不会被人哄骗的!” 这是个漫长的疼痛都一声不吭自己生挨过来的勇士,甚至还曾经舍弃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别人。 虽然他年纪不大,可严青栀却对他充满了信任。 一个人是否具有责任感,并不是看他有多大年纪,而是看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这个孩子年纪不大,但他的经历却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曾经历的。 而他依旧积极的面对着生活,严青栀有时候不知道是他太坚强,还是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 这些问题严青栀不敢问,只能等时间来回答。 回到白祁书院外的集市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淡,集市之外炊烟袅袅,路边的人已经很多了,严青栀和苏阖驾车,苏阖的马车走在前面,严青栀架车跟着。 一路上许多的农户见到他们都高兴的打招呼。 这些人穿着简朴,晒的有些黑,虽然大多一身灰土,但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容。 白祁书院周围的书院也不少,寻常人家不是吃不上饭的,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蒙学里念上几天的书。 严青栀白祁书院大师姐的名声不是盖的,再加上周围有不少都是她家的佃农,一到这一片,就立马被人认了出来。 一路上总是有人会上前打声招呼。 严青栀和苏阖一路应对着,两车的孩子就这样好奇的看着周遭的景象。 入海川的环境艰辛,多山地少平原,原本适合耕种的土地就不多,而那些帮派盘剥的又十分厉害,让那里的寻常百姓连活着都不易,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情。 他们年纪都不大,可一路环境的转变,却都隐隐的烙印在了脑海之中。 第310章 灵蛊 家里突然多出了一群孩子,严青栀的工作量一下就上来了。 她将前后院的客房改成了这些孩子住的地方,按照后世大学的标准给他们一人打了一套床柜。 为了这个她把工院中所有的学弟学妹都动员起来了。 大家轰轰烈烈忙忙碌碌充满了热血和激情的忙碌了七八天,终于将严青栀设计的床柜做了出来。 这床柜唯一与后世宿舍里不同的,大约就是没有上下铺,床也是放在地下的。 床和柜成转角,也给了每个孩子一些属于自己的空间。 除了这些,最大的工程,就是她给包子做了一个轮椅。 虽然那孩子现在还是要静养根本用不上,但那天他看梅横时的眼神,却被严青栀一直记在心里。 严青栀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她总有一种感觉,虽然对方不哭不闹,但他好像已经完全消化了自己以后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 回到家里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的快。 时间一晃半个多月就没了。 一直到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苏阖才将三人叫过去一顿好骂,顺便还说了一件事情。 “这次出去,原本是担忧驭尸宗的人因我而对你们不利,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你们。” 三人刚被骂完,都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出。 苏阖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自己叫他们过来的事情。 “其实原本在刚回来的时候老夫就想好好和你们说这件事了,只是一只拖到现在,却也是看在了那一院子孩子的份上。” “现在孩子也安顿下来了,还有阿容照顾着,倒是有了时间和你们说说老夫这次出门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严青栀不禁愣了一下,因为时间太长她又太忙,竟然都忘了问苏阖当初为什么要离家。 如今苏阖提到,她方才想起。 说完,苏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箱子旁边,将上面摆放的东西逐一拿下来,推开箱盖,伸手进去,在层层叠叠衣服被褥之间掏了两下,这才掏出了一个红漆木盒。 木盒四四方方,巴掌大小,密封的很好。 严青栀对于苏阖总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沉默的看着,等待苏阖跟他们揭秘。 盒子被放在了桌上,但苏阖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你们不要乱动它,老夫拿些东西便回来。” 说着便背着手出了门,听着关门的动静,室内紧张的氛围顿时放松,严青竹和君同月都看着严青栀。 几个呼吸之后,严青栀小声说道。 “去后厨拿了坛酒……” 她说完就闭上了嘴,苏阖耳力能听到的大致范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听到了苏阖回来的脚步,她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果然,苏阖很快就拎着一个二斤的小酒坛和一只白瓷碗走了回来。 严家姐弟两人的酒量大约就跟他们的饭量差不多,而且巢郡的酒清淡寡味,喝起来都没有他们当时在临城时买的那兑水的酒烈,他们练武的时候又常常有跌打损伤,烈酒用的又快,严青栀便常常与来往北地的行商商量,让他们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上些北面的烈酒,如此虽然他们并不常喝酒,但家中这样的酒坛子,起码十坛不止。 苏阖将酒坛子和白瓷碗放在桌上,扯了上面的泥封,清冽的酒香瞬间飘满了整个房间。 严青栀一闻这味儿,就开始肉疼。 苏阖竟然拆了她最贵的一坛。 清亮的白酒倒进碗中,他一仰头喝下了一大口,而后从腰间抽出匕首举到眼前,对着无人的方向,便喷了出来。 匕首上沾满了酒液,苏阖又从一旁拿过干净的手巾将之擦干,看着泛着水光的匕首,他眼中没有太多的表情。 三人屏气凝神,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时候分辨事情好赖性的场面就要出现了。 如果苏阖第一个叫到了严青栀,那接下来的一定是好事。 但如果苏阖第一个叫了严青竹,那下面的情况肯定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三人视线不敢乱瞟,只等着苏阖开口。 而苏阖那边,握着匕首,转过身将桌上的盒子翻开,而后开口说道。 “青栀!你过来……” 一听率先叫到了严青栀,严青竹顿时松了口气。 严青栀则头皮发麻的往前走了两步,和严青竹不同,在木盒打开的时候,她已经清楚的听到了盒子里面有些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很小,小的就好像两根柔软的线在打结一样。 严青竹分辨不出来,但严青栀却是曾经听到过。 虽然声音有些不同,但那带给她的感觉,简直分毫不差。 她看了看苏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大伯,这是什么?本命蛊虫吗?” 苏阖听说过他们杀了宋伯清而后得到宋伯清遗物的事情,对于严青栀能认出这东西并不奇怪。 “没错,这就是南荒古氏最厉害的蛊虫,名曰灵蛊,此蛊虫培养艰难,这世上一共也没有几条,不过它的妙用你们却是知道的,出了可以百毒不侵,它也是世上最毒的蛊虫之一,莫说是驭尸宗那些小伎俩,就是南荒古氏的本命蛊中,十成里面也有九成九不是它的对手。” 严青栀听苏阖说着,视线不由转向了那木盒的方向,她的视线俯视而下,正好看到了木盒之中正在盘桓扭曲的几条线虫一样的蛊虫。 她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前一段时间看到的那些,想到了那些人将死未死的时候,那些本命蛊迫不及待涌出那人身体的画面。 她瞬间打了个哆嗦。 “大伯,我有点害怕!这东西安全吗?” 作为接受过二十一世纪科学教育的孩子来讲,这东西真的不是寄生虫吗? 苏阖看着她死怂死怂的样子,有些生气。 “老夫身上就有这样的灵蛊,自然最是知道这灵蛊的效用,这可是老夫亲自去找熟人求来了,就它们几个,将老夫攒了半辈子的人情都用了,你还在这里不知好歹!” 苏阖的愤怒可以理解,大概就是自己千辛万苦找来了一个好东西,结果收礼物的人各种嫌弃。 生气可以理解,因此绝交都不少见。 严青栀赶紧挤出了一个惊恐的笑容。 “大伯,倒也不是……主要是,我有点怕虫子……就是单纯的……” 苏阖冷笑一声,伸手抓向严青栀,严青栀脚步后退,两手瞬间背到身后。 刚才苏阖的动作她看的清楚,那显然是抓她手腕的动作,严青栀瞬间就明白了苏阖的目的所在,当即将两手都藏了起来,半点都不让苏阖抓到。 苏阖见此,眼睛一眯,眼中有锋芒一闪而过。 他脚步上前,手腕翻转,直接探向了严青栀身后。 严青栀侧身躲避,脚下动作不停,双手根本没有拿出来维持平衡的打算。 而苏阖并不因为严青栀的躲避而气恼,相反,随着严青栀身法变化,他最初的强势,竟然逐渐平和下来,进而转变成了一种试探。 他试探的不是严青栀的招式,而是严青栀动作的极限。 他出手刁钻,角度奇诡,没一招都要比严青栀用出自己当下时候能够做出的极限动作。 没有几轮下来,严青栀额头竟然已经见汗,但苏阖却依旧是游刃有余的状态。 严青竹拉着君同月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严青竹对于灵蛊没有什么抵触,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反正跑了也会被抓回来,又不是永远都不回家,还反抗个什么劲儿呢! 浪费精力。 这一架在苏阖的引导下打的有来有往,两人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充满爆发力的美感,君同月目光随着他们身形移动,眼中充满了崇拜的光芒,全都是小星星。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快就随着严青栀露出疲态而结束。 苏阖一脚垫在严青栀腿上,当场就把她按住。 而后手中的匕首一划,严青栀手腕一凉,几滴鲜血落下。 严青栀赶紧卖惨。 “大伯,大伯……哎呀……疼疼疼……我知道错了……” 这样的话她说的轻车熟路,都是常年挨揍的结果。 苏阖捏着她的手腕站起身来,将她扯到了桌子旁边。 苏阖的手在木盒子上拂过,瞬间一条细长的线虫就被他捏起,在严青栀鸡皮疙瘩起一身的情况下,当即将那线虫放在了严青栀的伤口上面。 “它不用太深的伤口,只要见血,便能自己循着正确的方法寄生在你的身体里面” “这蛊虫的寄生并不疼痛,只是我等习武之人多少会有些感应,你适应几天……” 苏阖跟严青栀讲着注意事项,想要安抚她一下,让她不要太紧张。 可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原本都趴在严青栀手腕处吸血的线虫,突然剧烈扭曲了起来。 那场面仿佛是有一双大手,正在搓那蛊虫,完全不像是它刚才在盒子里自己玩自己那快乐的样子。 紧紧盯着它的严青栀这回更害怕了,声音之中都带上了哭腔。 “大大大大大伯……这虫子它疯了!这玩意儿放在身上真没影响吗?” 苏阖本来想说肯定没有影响的,但看着那原本半透明的虫子,就在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变成了鲜红一片,他就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说实话,他自己的本命蛊他见过,那蛊虫不管是在他身上的时候,还是爬出来的时候,都是那半透明的颜色,根本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本命蛊扭曲的更过分了,好像一根被人弯折的铁条,竟然都有了带着棱角的形状。 红色逐渐加深,渐渐的成了一种黑到极致的感觉。 而等它终于黑成了一坨线,它刚才的活力瞬间烟消云散,整个虫子仿佛都干枯了一般,就那么扭曲成团的死在了严青栀手腕之上。 严青栀看着这场面,心中说不上是惊恐还是庆幸。 虽然有些不识好歹的意思,可纵使这东西有千般好处,她严青栀根本不想要好嘛! 不过,苏阖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一把从盒子里又掐出了一条。 严青栀见此,赶紧用另一只手阻拦。 “唉唉?唉?大伯!这灵蛊如此贵重,我觉得应该把剩下的机会让给青竹和阿月……我这个情况……” 苏阖拉着长脸。 “闭嘴!” 说着另一条虫子又被凑到了严青栀手腕旁边。 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惊恐感觉又来了。 严青栀看着那虫子,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次的虫子看起来比刚才的活跃了好多,苏阖刚一将它放在严青栀的手腕上面,那虫子便一拱一拱的爬向了严青栀手腕上的伤口。 它脑袋扬起,竟然还做了个预备动作,看的严青栀另一只手痒的够呛,如果不是苏阖一直在那准备着,她可能就抬手把那灵蛊拍死了。 那虫子一头扎在了严青栀手腕处最大的一颗血珠里面。 然后严青栀就看着它瞬间从半透明变成了鲜红,而后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扭曲动作,最后变成了黑黑的一坨,又死了! 苏阖:…… 严青栀:…… 看着木盒里还剩下的两条,苏阖突然就犹豫了起来。 虽然是为了防备意外,他带了四条回来,可他并没有想过会真的把四条蛊虫都用上。 他缓缓的放开了严青栀的手腕。 严青栀扶着自己被扭过的胳膊甩动着,手腕上的伤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苏阖很有分寸,这点小伤用不了两天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 苏阖有些失望,不过看了看角落里站着的严青竹和君同月,他还是招了招手,开口说道。 “阿月过来!” 没有点到严青竹,严青竹也不意外,他还是那淡定的样子,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君同月有些慌,不过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苏阖看了看还在龇牙咧嘴的严青栀,翻着白眼冷哼了一声,又在那匕首之上喷了酒,将匕首擦干后,在君同月的手指上面开了个小口。 见此,严青栀顿时不高兴了! 明明能割手指的,苏阖竟然割了她的手腕! 第311章 服役 君同月的眉头皱了一下,如果是平时割破手指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这种看着别人有预谋的割手指,她便控制不住的有些紧张,一紧张就觉得这一刀比平时痛了好几倍。 血珠涌出。 苏阖从盒子里捏出了一条蛊虫,对着君同月的伤口放了过去。 这次的蛊虫没有刚才的活跃,半死不活的样子,一耸一耸的到了君同月伤口之外,而后,它突然就活跃了! 不过却不是活跃的扎进血珠里面,而是飞快的后退着,不管苏阖捏的多用力都没有用,苏阖越来越暴躁,索性两手一起上,将那灵蛊固定住,一把按进了君同月的血珠之中。 而后那灵蛊不过呼吸之间,就变成了黑色,比严青栀刚才那两条死的都快! 严青栀见此,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虽然苏阖这次的代价付出的大,可显然是白跑一趟啊! 苏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不是给他蛊虫的人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这样的局面之下,他也很难怀疑是不是对方在涮他。 苏阖看着盒子里最后一条蛊虫,眉头皱的死紧,但他还是放开了君同月,对着严青竹招了招手。 “青竹,过来!” 严青竹走上前来,不过并没有像君同月那样的乖巧,说伸手就伸手,而是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苏阖说道。 “大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苏阖正准备抓住他手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背过手去看着他。 “你想到什么了?” “我们三人在回来的路上曾经吃过一种药,是柳怀香针对南荒古氏的本命蛊而研制的,当时吃的时候也没多想,后来没见什么效果,也就都没往心里去。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苏阖紧皱的眉头没有半点放松,但他看着木盒之中最后的一条灵蛊,心中也犹豫了起来。 严青竹见此,继续说道。 “大伯寻来的灵蛊定然没有问题,问题也只能出在我们身上,我想来想去除了那药,好像也没别的了,或者那位古氏的前辈,可与您说过灵蛊这般,有没有其它的可能?” 苏阖听了这话,仔细回忆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倒是没说过旁的可能,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灵蛊这样逆天的东西都能存在,克制它的东西存在也是正常。” 苏阖有些失落,看了看严青竹还有些不死心,严青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矛盾。 “这灵蛊太过贵重了,要我说,有我姐和阿月的案例在前,我能成功的几率低的微乎其微,与其将之浪费,不如将它留给有用之人。” 苏阖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又有些颓丧。 “对老夫来说,这世上除了你们,便没有那样的人了!” 她话音一落,严青栀认识的熟人瞬间就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 “也不是啊!我觉得阿容就很适合啊!” 严青栀本来叫薛瑾容薛姐姐的,但从苏阖这边论,薛瑾容尽然要管严青栀叫姑姑…… 而后为了避免尴尬,两人就直呼其名了! 薛瑾容叫严青栀‘青儿’严青栀叫她‘阿容’。 虽然薛瑾容是薛兆的后辈,可在苏阖心里,还是配不上自己这灵蛊的,他有些不大情愿。 可视线环顾几人一圈,最后还是将那灵蛊的盒子扣了起来,递到了严青栀面前。 “此事你去与她说!你们都是女孩子,想来更好说话,她若是犹豫也不必勉强……” 严青栀一听就知道苏阖还是肉疼,连忙将那盒子接了过去,不给他半点反悔的机会。 虽说她也有些惧怕南荒古氏的本命蛊,但这种惧怕是有限度的,起码她和那些人几番交手,可那些人根本就没从她身上占到太多的便宜。 相反倒是本命蛊对自己主人的伤害和影响,令她记忆犹新。 她将盒子收了起来,苏阖情绪不高,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严青栀一手抱着盒子,一手去拎那刚开封的酒坛,却被苏阖一把按住。 “你等会儿,我有事和你说!” 严青竹和君同月都看了看苏阖,见他表情比较严肃,不像是因为一坛酒就要收拾严青栀的样子,便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严青栀呵呵呵的收回了手。 苏阖没有卖关子,而是说道。 “你这一次出去回来武功长进了许多,基础已经很好,这两天将手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三天之后老夫教你破云枪法。” 就在刚才苏阖将她留下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想过许多种可能性,但她没有料到,苏阖跟她说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严青栀乍一听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马上一股狂喜涌上了心头,木盒都被她抱的更紧了! “真的?” 看见她这表情,苏阖心中的失落散去了不少,但按在酒坛上的手并没有放开。 “真的!你别嫌苦就行!” 严青栀才不在意苏阖说的叮嘱,这一路的经历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一把合手的武器有多重要。 不过,虽然软剑也很好,可对于严青栀来说还是太轻了。 何况苏阖给她制定的所有训练都是为了有一天让她能够拿起破云枪,这样的训练之下,她最强的实力一定实在枪法一道上面。 “啊啊啊啊啊……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还有什么没忙完的?哦哦……对了,我要去找阿容说灵蛊的事情!” “啊啊啊……” 严青栀高兴极了,扯着苏阖的袖子一通狂甩,甩完以后都不管苏阖的脸色,当即哈哈哈的跑了出去。 苏阖的不开心都被她甩的一干二净,看着严青栀摇头晃脑四肢乱甩的跑了出去摇了摇头。 正想要嘱咐严青栀好好走路,却已经听见房门砰的关上,苏阖的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去拿桌上的酒坛,就听房门砰的一声又被人撞开。 严青栀的脑袋伸了进来。 “大伯,晚上少喝点酒,早点睡觉!” 苏阖翻着白眼。 “滚滚滚!” 房门砰的一声又被重新关上,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当夜,严青栀就去询问了薛瑾容,顺便和她讲了讲自己的身份,以天镜司的实力,只要想找,就一定能找到她,之前没回来的时候,是不放心天镜司对他们的态度,如今都已经回家了,严青栀也就没那么多顾及了。 不过薛瑾容还是跟严青栀保证不会将这些事情传回家族那边。 薛瑾容也和严青栀说了些自己的往事。 无外乎就是家族曾经为她订过亲事,明明说好允许她行医的,可等嫁过去就彻底变卦,只想让她给那人家当牛做马,薛家为了她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一直到前两年她才和离回来。 因为这事两家的关系也有些影响,薛家族人之中不少人对她颇有怨言,薛神医就把她带了出来,想要帮她另寻出路。 其实以她的能力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只是想要开一家医馆的话,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世道对女子还是有许多束缚,家族能帮她的又不多,薛神医除了她这个侄女也还有自己的孩子,她得到的资源多了,别人得到的就少了,大家哪里就能这样放任她。 她说的许多话严青栀都能感同身受。 就像眼下,即便她才是一家之主,可若非苏阖,他们也不能过的这样潇洒。 还有这一次,她带了那么多孩子回来,周遭的邻居一边觉得她心善,一边又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值得成家。 好像她就不应该是严青栀,而只能是某某人家的媳妇严氏一般…… 只是这些话,她们却是不能说的,哪怕各自都清楚的看透了生活的本质也不能说。 这一遭谈话让两人都更近了一步。 而灵蛊的寄生,也比严青栀想象之中更加容易,这一次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等到严青栀从薛瑾容的房间中离开,也都没过去半个时辰。 薛瑾容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果断,甚至在严青栀表明希望她能询问一下家中的时候,她都摇头拒绝。 家中的人口复杂,她不暴露严青栀身份的话,解释不清楚灵蛊的来处。 何况要是说了,这灵蛊又哪里还有她的份! 将这件事处理之后,严青栀便想要从周围熟悉的人家里雇佣一个帮工回来。 如今家里的孩子太多,严青栀专注练功以后,家里的琐事就都落在君同月身上了,这不得累死君同月! 反正在这些孩子不能自理之前很有必要找个帮工。 找帮工不麻烦,严青栀第二天把消息散出去,第三天就有好几户人家把自家女儿送过来了,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 这个年纪出来帮工能帮着家里挣钱,又不卖身,以后出嫁也没有什么影响。 而且严家的名声很好,当家的严青栀又是女子,家里的男子,除了个才十二岁的弟弟,就剩下一个老头,也很难传出什么闲话,家里女儿合适的便都想过来试试。 严青栀挑了两个嘴严的留了下来,都是知根知底的,谁也瞒不了谁。 严青栀这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不好将两人安排在苏阖那排房子去,便将后院她放置兵器的房间收拾了出来,将两人住到了在后面一排去了。 安排好了以后,一天休息都没有混上,马不停蹄就被苏阖抓去练功了! 而严青栀也才终于知道苏阖说的很苦到底有多苦。 苏阖给严青栀仿照破云枪打了个仿制品,严青栀不管吃饭还是睡觉,甚至连去茅房都得带着。 那可是一杆十尺长枪,三米多的高度,虽然可以分成四段,可抱着四段抢杆枪头的,也没有多轻松啊! 严青栀以为自己这个木匠手已经很稳了,可和苏阖要求的手稳依旧差了太多。 她常常要单脚站立,单手平衡持枪,立在那里枪头稳的不允许有半点晃动。 苏阖常常将一个小茶杯放在她的枪头之上,在里面倒满了水,撒出来一杯,就罚严青栀晚上少吃一碗饭。 严青栀刚开始还觉得以自己的核心和臂力,怎么还能坚持不过一个时辰…… 可实际上她坚持的最长时间只有半刻钟。 那长枪越长,她就越难控制,可能手只是微微一抖,但传递到枪头水杯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可以让其摔落的巨力。 而苏阖特别看重的就是这一点,他最近连麻将都不打了,什么也不干,就看着严青栀在大太阳底下练功。 一个个反人类的设定被他罗列出来,严青栀看的头皮发麻,却完全不敢反驳。 她也不敢问苏阖自己能不能达到,倒不是怕苏阖能做到,而是怕苏阖也做不到之后恼羞成怒暴揍自己一顿。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严青栀练功的时候,严青竹和君同月也被抓着多练。 君同月身体没好,但该练的一样都不能落下。 而严青竹那就更是没得到苏阖的半点放松了! 甚至苏阖还把那些孩子也招呼到了一起,根本不管那些孩子愿不愿意,压着他们强行练功,省着他们精力旺盛四处好奇。 这时候能够享受特殊待遇的,只有苏阖和还伤着的包子…… 而那些孩子也是痛并快乐着,痛苦当然是因为练功很痛苦,快乐是发现严青栀这个大魔头比他们还痛苦。 太苦了,苦的最近都有孩子将自己的馒头省下来给吃不上晚饭的严青栀垫肚子了! 对于这种奉献,严青栀来者不拒,只要不影响他们健康,她全都吃了! 倒不是贪那口吃的,主要是她真饿…… 不过好在,早上和中午的两顿饭还是管饱的,要不然就这样消耗下去,严青栀可是真顶不住。 时间就在这样的平静之后飘然而过。 严青竹去服役的日子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到来。 尽管严青栀已经准备了好长时间,可在给书院众人总别的时候,她还是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少给严青竹带了什么东西。 人群之中,陆涧就站在严青竹身边。 他的气质变得沉稳了许多,脸上的伤好了以后,看着好像更成熟了。 看着在人群中张望的严青栀,他一把勾住严青竹的脖子。 “放心,以后咱们俩个一起,也有个照应。” 严青竹叹了口气,装作看不出他故意的样子,把他的手拍开。 “你钱带的够吗?我姐最讨厌我花她钱了,出门就给我带了二十贯……” 严青竹满口胡咧咧,但陆涧好像没听出来一般,眼中精光一闪。 “放心!这一路食宿伙食我都包了!” 严青竹听了这话都不禁有些崇拜他了,以自己的食量居然还有人觉得能养的起,真以为自己这一轮会饿着肚子发扬奉献主义吗! 第312章 上门来了 严青竹很快就离开了巢郡,严青栀虽然和他干仗吵架,时不时还互相坑害……但他们之间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家里少了严青竹,别人都只是有些不大适应,只有严青栀有些患得患失。 她和严青竹已经很多年没有分离过,一想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两年之后,她的心就沉了又沉。 两年啊! 好长啊! 严青栀甚至连练功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空间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原来的样子,严青竹赶路的时候不方便给她写信,就会按照两人之前的联系方式,定时告知她当前自己的情况。 这就好像一个网瘾少女突然戒除互联网一般,严青栀总是控制不住的看空间里严青竹留言的位置。 苏阖见她这样,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了帮她能够走出与严青竹离别的阴影,苏阖含泪又给她增加了半个时辰的训练时间。 以至于严青竹这样警惕的人,每天练功回房以后,都能一倒头就睡的人神不知…… 不过别说,睡眠质量好了以后,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起来。 没等到秋天到来,她已经快快乐乐的进入了训练的下一个阶段。 除了每天必须的基础训练以外,苏阖已经开始一招半式的传授她破云枪法,而前院的孩子们,也开始有模有样的打拳了! 院中的枣子熟了又落下。 要不是这一院子孩子闹腾的够呛,严青栀都要以为入海川的经历是不是她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直到十月初二的一个晌午,严青栀从书院出来,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到了一架熟悉的马车。 那马车有多熟悉呢!? 大约就是跟她家后院放着的两架一模一样! 严青栀心头一跳,这特么不是天镜司的马车吗!? 天镜司的人怎么找她家来了? 难道驭尸宗的事情牵连到了自己? 还是说孙玄的事情东窗事发? 不能啊……苏大伯已经处理过了呀! 不行不行,我得稳住,不能慌…… 严青栀脑海之中念头翻转,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正当她几步走到那马车旁边,想要绕过去看看赶车的人是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从马车上面下来,回身接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严青竹。 那人顿时涌出了一抹热情的笑容。 “苏姑娘!” 严青栀心头一颤,连忙也挤出了一抹笑走上前去。 “梅小哥儿,是你呀!你到这里……” 她想打听一下天镜司的人过来的目的,却听见马车里传来了一个男子不悦的声音。 “扶我下去……” 这声音严青栀十分熟悉,到底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了对方的声音。 寒生听到梅横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半点不变,赶忙回过身去,在车把式的帮忙之下,将梅横的大轮椅搬了下来,而后才将梅横架在肩膀上扶出马车放在轮椅上安置妥当。 轮椅在石板路上咕噜噜的转过来,梅横与严青栀四目相对。 严青栀今日穿的是书院那一身湖蓝色的书生长袍,还带着白祁书院的帽子,原本的江湖气全被压住,只剩下她原本明艳的色彩。 而梅横今日却是一身玄青,暗金色的织锦云纹点缀,黑亮的发丝垂在胸前,明明是很老气的打扮,可不知为何,在他好看的容貌映衬之下,只有一种独特的贵气。 严青栀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书包,尽管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可在真的见到梅横的脸时,还是紧张的不行。 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洞悉了什么,自己想要在他面前隐瞒,会成功吗? 严青栀对着梅横的方向行了一礼。 “许久不见,梅公子……” 梅横也对着她拱手点头,道了一声。 “苏姑娘别来无恙!” 严青栀起身与梅横寒暄。 “拖梅公子鸿福,这些日子还算顺遂。” 见梅横将自身的压迫感收回,严青栀这才放松了些许,看来不是抓她的,不然不会这么客气。 “对了,梅公子怎么到了这边可是有何要事?若我帮得上的,您自可开口,莫要客气。” 严青栀客套了一句,但其实更多的还是试探。 梅横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抬头看了看严家门口的门牌,梅横眼中有细碎的光芒闪过。 “梅某前来访亲!已经到地方了!” 说着一挥手,只想了严青栀家的院子。 严青栀:…… 严青栀一愣,下意识的想到了薛瑾容,但马上又觉得不应该,薛瑾容要真是梅横在意到能够前来拜访的亲戚,就断然不可能混成现在的样子。 可自己家里似乎也没有人是梅横的亲戚了呀!? 还是说,访亲是假,遮掩身份办案才是真的!? 如果这样的话,办的是什么案子? 这样怕人知道,难道还是驭尸宗的案子? 是不是他发现了宋伯清的事情,追查线索追查到了这里…… 严青栀有些慌,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自家的大门就这么敞开着,跟曾经的许多年一样,院子里还有孩子们的声音传来。 那些孩子最近都被严青栀收到了自己门下,成了破云枪一门的传人,严青栀还给他们取了名字,按照年龄分了身份辈分,这会儿最是热闹的时候。 一个孩子追着另一个孩子让她叫自己师兄,要不然就是离经叛道。 那离经叛道喊的震天响,生怕院子外面的人听不到一般。 梅横看了看严青栀,歪着头对着梅寒生的方向询问了一句。 “寒生,刚才这个孩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严青栀的汗都要下来了,她觉得梅横这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咳……那个……” 严青栀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院子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脚步声飞奔出来。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苏阖今日穿着一身银袍,外面套着一件青色的半袖外衫,洋洋洒洒的走出出来。 外衫的鼓荡,一种道骨仙风的气质扑面而来。 他到了门口,对着梅横拱了拱手,腰都没弯。 “梅公子!” 梅横见他到来,虽然困难,但还是从轮椅上站起,向着苏阖的方向弯腰行礼。 “苏前辈!” 脑补了一大堆的严青栀见到苏阖与梅横之间带着的淡淡熟悉,瞬间后背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只觉得十分尴尬。 在入海川的时候,还跟人家梅横说以后用得上的地方尽管找她,结果地址留了个巢郡,名字都不是真的。 现在好了,人家上门来了,这不管是坦白,还是不坦白都尴尬的让她想刨地。 看着苏阖端着的架子,她明白苏阖与梅横之间其实并没有太熟络,可正因为不熟,才更在乎自己的面子呀! 严青栀僵硬着身体,缓缓的挪动脚步向后褪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外面躲一躲,反正君同月还没有下课,这时候只要她从梅横面前消失,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严青栀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甚至笔直的身体都依旧挺立,只有那脚步小幅度的后退着。 但就在她刚刚挪出一小步的时候,院门口的苏阖似乎发现了什么,转头向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青栀,你杵在那干嘛呢?” 严青栀:…… ╮( ̄﹏ ̄)╭ “呵呵……呵呵……大伯……” 听到苏阖的话,梅横和梅寒生一起转过头来。 梅寒生一脸震惊,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梅横则是适时的表现出了些许惊讶,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样,只是笑容之中多了些看好戏的意味。 严青栀瞬间更尴尬了。 “哈哈……哈……” 苏阖实现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眉头挑了挑,解围的说道。 “一路风尘,梅公子还没用饭!?” 梅横看向苏阖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 “路上遇到些小事,耽搁了些许,这才到了这般时候,倒是让苏前辈见笑了。” 苏阖背过手去。 “梅公子客气,青栀,你去前面汇香馆叫两……三桌最好的席面的过来。” 严青栀赶紧响亮的答应了一声,连忙抱着书包跑进了院子里面,将书包一把塞给了正厅里坐在轮椅上看书的包子,她则一路飞驰而过,飞快冲过了后院,向着汇香馆的方向跑去。 路过的时候,还不忘交代后院的帮工小桃一声。 “小桃小桃,将正厅的桌子收拾一下,一会儿汇香馆那头送食盒过来。” 正在打水的小桃有些慌张的答应了一声,赶紧加快动作,将水提上来。 院子门口苏阖已经和梅横带来的车把式一起,将大门槛台了起来。 马车缓缓的驶入了院中。 院子里上一刻还闹哄哄的孩子们,瞬间销声匿迹,都各自躲回了房间之中。 小桃手脚麻利的将桌面上的摆件清理干净,将大桌布铺在了上面,而后拿出了严青栀放在厨房里的一罐好茶,泡上一壶送到了正厅。 去的时候,她低着头,也不敢看来的客人,送上了茶也不敢停留,连忙就从正厅退了出去。 不过她没看,却是有人拉着她看的。 与她一起的小姑娘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再加上家里的孩子多,凑在一起说说闹闹,一排脑袋便出现在了正厅后面的回廊上面。 他们扒着门,看着正厅之中端坐在轮椅上的梅横的背影。 光芒从前面照下来,他们眯缝着眼睛,全都十分严肃的样子。 “怎么办,好像看不清楚……” 其中一个孩子小声说道。 小桃赶紧去捂那孩子的嘴巴。 听见后面的声音,苏阖耳朵动了动,却是没有呵斥。 梅横似乎根本不知道情况一般,并没有去碰桌上的热茶,只是淡淡的开口与苏阖说起了召都最近的形势。 梅横带来的人都在站在他身边,除了寒生,一共三个。 不过,他们三个人加一起的气势,都没有苏阖一人端坐一头的更加强势。 三人仿佛壁画一般,就这么稳稳的贴在正厅的墙面上。 后面的脑袋挤挤茬茬,没一会儿就要维持不住现在的姿势了。 “别挤……别挤……” “别压我!” “起来点!” 下面的孩子小声的说着,但上面的脑袋们根本不在意。 小桃有些心慌,觉得这样去观瞧一个男人,实在是臊得慌,想要起身,却被同伴拉住。 “哎呀,再等等,他在转一点头就看到了……” 他们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都在这干嘛呢!” 严青栀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传出多远,按理说不能打扰到前面的人。 可奈何她面对的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这一声出来,原本还竟然有序的队列顿时乱做一团,趴在下面的一下就把贸然起身的上面的孩子绊了个跟头。 还有一些看见大魔头过来,已经慌的找不着北的,趴在地上四肢滑动着想要爬走,结果把上面的人直接摔了出去。 后面的回廊之上,顿时乱做了一排,寒生顿时探出头去查看。 他的身影将照在梅横身上的阳光挡住,等到梅横转过来时,后门处原本看不清他容貌的人这一下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是那些孩子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欣赏。 只有小桃抬起了头,正好看到了那样一双凤眼。 她恍惚之中只觉得连呼吸都不会了,严家姐弟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别说君同月或者严青栀,就是严青竹她也觉得好看极了。 可严青竹到底还是个孩子,才十二岁的年纪罢了! 再好看也是有限度的! 可面前这人却是不同的,那是个一个真正的好看的男人。 以女子欣赏男子的角度去看的好看…… 小桃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她整个人都像是呆傻了一般。 她只觉得从小听到的许许多多的话本好像都有了灵魂,她形容不出来,也不愿意去形容。 严青栀看她这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更加紧张了。 赶紧把她拉起,连推再搡的将她和一群孩子推远。 “别在这给我丢人,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幸好除了小桃,别人都还算正常,一见严青栀发飙,都跟鹌鹑一样四处逃窜而去。 第314章 进南荒 一转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日子,梅横在青檀县的城门口等着。 笔墨斋的活计架着车,带着君同月和孩子们过来送行。 苏阖去询问梅横的人他和严青栀坐在哪一架马车上,严青栀则和君同月交代着家里的事情。 “别太惯着他们,他们年纪小不辨是非,放纵的太多就容易歪了。” 君同月眼中带着惶恐,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机械的点头答应。 “我知道!” “你自己也要好好的养身体,我留给你防身的东西不要轻易示人,也别给孩子们玩,看伤到他们。” 君同月点头如捣蒜。 “好。” “笔墨斋的帐你定期查一查,不用太较真,张掌柜一家还是稳妥的,他将结余给你你就收着,这是你们的花销,别省着,该花就花,这些孩子身子都有些亏空,现在又开始习武,肉不能断了。” “我给你留的钱你放好,回来也不用给我了,你自己留着,别让手里太紧张。” 君同月紧张的不行,想起严青栀留给她的一千贯银票,并没有太高兴。 “我手里……” 她想要说话,严青栀便拍了拍她的手。 “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你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我师父。” 说到了冯山长,君同月倒是放松了一点。 她虽然和冯山长的关系一般,不如严家姐弟更好,但到底是在严家蹭了好几年饭的人,她就是再不熟也有个限度。 “好,我记住了!” 严青栀想到了这里,觉得自己该交代的早就交代过了,这阵子倒是没什么说的了,便转过头拉着君同月向着不远处的小孩子们走去。 见她过来,孩子们情绪忐忑之余还带着兴奋。 “我要出门两天,你们要多听话,表现好的话,我带你们去汇香馆吃席面,表现不好的话,我就把你们吊在游廊上面晒干!” 严青栀一开口,就让孩子们的情绪随之波动。 刚开始是松了口气,而后是兴奋不已,最后是一脸失落。 “我们晒成干也不好吃,我们都没有肉!” 看着最皮的小子这时候还跟自己扯淡,严青栀一巴掌按在他脑袋上面。 “就你话多!” 说完,严青栀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张念平。 “你多管教他们,别让他们惹事,也别让他们往院子外面跑,这世道拐卖孩子的忒多了,一定要保证安全。” 小包子郑重的点头,看起来比君同月还沉稳不少。 严青栀还想要交代些什么,但还不等说话,梅横那边已经有人催了。 “严姑娘,咱们要启程了!” 严青栀连忙转头答应了一声,君同月则瞬间慌了手脚,薛瑾容从人群里退了回来,走到孩子们身边帮忙安抚着。 今天过来送他们的只有自家人,冯山长不想和天镜司有太多瓜葛就没有来,而书院的学生,严青栀也没告诉,倒是周围的邻居过来了几个,这阵子帮着安抚君同月和孩子。 严青栀与他们一一道谢,又一一道别,便转身跑到了苏阖旁边,苏阖给她找了一架马车,看着她上去以后,才去了另外一架。 严青栀打开车门和外面的人挥手,孩子们赶紧用力的挥手回应着。 来到这个世界许久,她只有上次送别过严青竹,而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送。 看着邻居和家里的孩子们,她心中涌现出许多的情绪。 所谓归属就是这种已经离开,但心中仍有思念的感觉! 马车一路出了梦云,这一次去的是南荒,一路穿过茆江和彦州郡。 路上梅横每天会过来见一见苏阖,若是到了岔路,苏阖也会主动找他提点。 梅横十分相信苏阖的样子,根本没有找向导的打算。 严青栀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了苏阖的部分过往,原来苏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南荒的大山里住过十来年。 那时候他的师父才刚离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命数的力量,深深的陷入到自我否定和愧疚的心魔之中。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挽留住他的,若非是还想给破云枪一脉留下传承,他可能也就找了个地方了此残生了。 当然,当初走进鸲山的时候,也未必没有就此了断的想法,只是如今活了下来,有些话说了就使人觉得矫情。 而苏阖这样的人,是断然不会做那些矫情之事的。 严青栀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苏阖一生之中最灰暗的时刻,可如今几十年过去,听到苏阖提起的时候,她依旧能感受到苏阖内心的不平静。 她再想,上一次苏阖过来给她们寻那灵蛊的时候,是不是也曾重新将自己不愿回首的往事重新经历过一遍。 有天镜司的玄卫开路,又有苏阖坐镇其中,这一路上除了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什么厉害的角色都没有遇到。 严青栀最开始还能在车里坐着,也晃荡了半点之后,她就坐到马车顶上打坐去了。 偶尔听到野鸡兔子喜鹊什么的,也都顺道打了加餐。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马车能停留的最后一个村子。 在那里留宿一宿之后,一行人就要徒步上山了。 另一头倒是也有车马能走的路,只是那边戒严,想要上去并不容易,一层一层的等候着,还不如走苏阖最熟悉的路线。 而且,苏阖和古氏的关系,似乎与严青栀想象之中的和谐有些区别。 这山路难走就算了,路上竟然还有不少针对苏阖的机关。 那机关很新,显然就是刚放上去没有多久的,苏阖不好让天镜司的人帮他趟路,便叫上严青栀跟着一起。 天镜司的人则是跟在两人身后。 梅横的轮椅也跟着被人背了上来,那轮椅重的一个人都背不动,严青栀看着那两人一路将那轮椅捆在身上拖了上去,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不过这时候也显不到她,而且,她也不是梅横的下属。 虽然当官挺好的,可也分是什么官,天镜司的密使还是算了! 有了严青栀的助阵,这些让苏阖灰头土脸的机关也没有那么难了。 严青栀原本对各种材料就足够熟悉,又耳力惊人,而且行动力丝毫不必苏阖弱上多少,这样机关密布的场面,她倒是比苏阖走的更轻松。 走出去没多远就进了山,进山以后路比较多,就没有来路那样的机关了。 一行人夜晚在山林里住的,苏阖在这里有一个小木屋,大家晚上在那木屋里将就了一下。 如今已经十月,南荒的温度也跟着降下来了,山里入夜之后更是冷的出奇,潮湿的空气都带着冰凉的质感,如同贴在人的皮肤上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严青栀在房间之中点了几个火堆,等到将地面烤热以后,才将火堆移走,留下一个温热的可以打地铺的区域。 木屋里的床留给了梅横这个身体不好的病号,剩下的人便都只能打地铺。 严青栀和苏阖都没抢那些地方,两人找了个破条凳盘膝坐在上面,准备静坐一夜。 外面的不少树叶都落了,不过也有一些坚挺的树木依旧如初,风穿过树叶飒飒作响,屋里的火焰噼啵有声。 月亮缓慢的从天空走过,时间一晃就到了子时。 严青栀的脑袋微微一偏,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中,严青栀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地上睡了一地的人。 守夜的两个天镜司玄卫正坐在火堆旁边添柴,火焰随着窗口方向飘进来的冷风摇曳。 似乎是感受到了严青栀的变化,他们都转头向着严青栀看了过来。 严青栀也没有犹豫,将袍子抖开,落下双腿站了起来。 她身边的苏阖也睁开眼睛。 “你去哪?” 严青栀并不意外苏阖一无所知,她随意的说道。 “不去哪,腿麻了,出去走走。” 苏阖没说什么,又把眼睛闭了起来,轻哼一声算是应允。 “嗯!” 严青栀又和守夜的两人打了招呼,便走出了门去。 出门以后,她围着房子又转了一圈,麻痹了一下苏阖,这才找了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严青栀不想让这人惊动天镜司的人,便赶紧直奔那方向而去。 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便不足十米了。 虽然严青栀背后背着她惯用的枪,但她的手还是下意识的放在腰间软剑的位置。 她刚练起来的枪法和她在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剑法差距不小,关键时刻还是剑法更靠谱一点。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严青栀躲在树后,身体压的很低,整个人蓄势待发。 而那脚步声的主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异常,顿时慢了下来。 严青栀屏息等待,平静的一丝波动都不见。 对面的人警惕归警惕,可长时间的平静之后,那人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不停接近,直到那人已经从严青栀身边走过,甚至还一无所觉地前进了大约三不,严青栀这才一跃而出。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身想要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严青栀的手稳稳的将那人的手扣住,一脚蹬出,那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腕被高高的抬起。 那人还想要反抗,但严青栀一脚踩着对方小腿,一手用力的掰住那人胳膊,一声少女的痛呼发出,那人手中的匕首直接落在了地上。 严青栀见此不禁意外了一下下。 这小姑娘的身手也太菜了呀!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哼!你快放开我,我可是古家的姑娘,你们擅闯我古家禁地,一会儿就有护卫过来抓你了!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让他们……哎呦!” 小姑娘声音尖锐,在夜幕之中传出去老远,刺得严青栀耳朵生疼。 “闭嘴你!古氏的禁地距离这里起码还有三天脚程,你吓唬人也说点靠谱的好嘛!” 严青栀瞬间将那小姑娘的谎言戳破,顺带的还补充了一句。 “还有,你是傻子吗!我要真是擅闯禁地的人,你这么一通恐吓,我不杀了你保命,难道还会束手就擒吗?!” “你不好好的示弱扮可怜拖延时间,等到家人过来救你,还妄图刺激凶人,你脑子里长的果酱吗?” 小姑娘被严青栀教育,十分不服气。 “就你知道的多!我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说话之间,她身形扭转,另一只自由的手直接向严青栀甩过来一个东西。 严青栀悠悠的叹了口气,一挥手那东西就被严青栀刨成了两半。 两节虫子尸体落在地上,连个动静都没有发出。 “啊啊啊……你杀了我的小绿!” “啊啊……” 严青栀原本琢磨着自己是过来拜访的,似乎绑了人家的孩子略显挑衅,可这小姑娘的嗓子实在是太好了,烦的她脑仁都疼。 她实在懒得应对,想着不行就把责任都推给梅横! 天镜司处理这种事情,一定很有经验的。 这个念头闪过,严青栀手刀挥起,当场就把还在尖嚎的小姑娘劈晕当场。 小姑娘刚倒下去,苏阖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严青栀转头看他。 “大伯,这人你认识吗?” 苏阖表情淡淡,丝毫不在意严青栀对他熟人的晚辈动手。 “不认识!” 说完又叮嘱严青栀一句。 “这样的人以后不需客气。” 严青栀赶紧点了点头,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面。 “我这不是担忧古氏之人对咱们生出误解吗……” 苏阖淡淡一笑。 “无所谓,老夫与他们的误解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身上东西搜干净,把人捆了,再把那虫子尸体也带上。” 严青栀老老实实照办。 小姑娘年纪不大,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可身上带的东西是真阴损,一大堆的毒虫蛇蚁,还全都是带着剧毒的,就包括小姑娘刚才用来偷袭她的,就是一种剧毒毒虫。 那毒虫毒性很强,虽然不会让人触之即死,但那毒虫毒液喷溅过的地方,就会皮肤溃烂。 她当时正好是对着严青栀脸扔出去的,显然就是打着让严青栀毁容的主意。 严青栀搜的很仔细,一点能够伤害别人的机会都不给她留,连头发都给她拆了,在头皮上还找到了两只毒虫,把严青栀恶心的够呛,觉得这孩子脑子不好使,可能就是毒虫上脑的关系。 等都收拾好,严青栀这才扯着那小姑娘的腰带,就这么拎着对方跟苏阖一起回了那小木屋里。 刚才那小姑娘的动静太大,这会儿连梅横都已经醒了。 他披散着头发,白皙的脸在浓密的黑发映衬之下显得有些娇弱,与严青栀往日里见的那般强势完全不同。 看着他的样子,严青栀不禁一愣。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梅横,严青栀第一反应却是想到了严青竹。 她总觉得,这时候的梅横和严青竹的气质有些莫名的相似,可要让她说哪里相似,她又觉得自己说不清楚。 严青栀没有深究,将那小姑娘往地上一扔,便开口说道。 “这小丫头凶的很,好像是古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这边,你们要审审吗?” 严青栀没有夹带上自己的私货,就是平铺直叙的将情况说了一下,至于天镜司的人如何做,那是人家的事情。 梅横听了这话,悠悠的叹了口气。 “捆上送回去。” 他没说审,就是不审,这些跟了他许多年的人早已经学会如何去解读他的话了。 天镜司有人过来将那小姑娘随意检查了一下,发现严青栀收拾的很干净以后,就没再检查,扯了条绳子将她捆的结结实实,顺便还用一块方巾把她嘴堵了,捆到了一边的柱子上面。 等收拾妥当,众人又重新躺回了原处,守夜的守夜,休息的休息。 这些天的颠簸让梅横的状态不太好,他重新躺下以后,好一会儿都没有睡着,一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重新睡熟。 深山里赶路不趁早,早上的天不好,秋日里有露水,冬日里有霜,最好的时候,还是太阳上来以后。 严青栀打坐一夜,状态不错,一早出去,抓了两只兔子回来,熟练的扒皮剔骨,将那肉削的细碎,焯过了水,与带来的馒头一起煮了。 他们自己带了些调料,小木屋里有锅碗瓢盆的,严青栀最擅长煮这个了,挤开了火堆旁的人,自己看着那糊糊,等到香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时,梅横那头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梅寒生伺候他洗漱穿衣,又有人将他扶上轮椅推到了火堆旁边。 严青栀瞟了他一眼,赶紧端着个大碗,给苏阖盛了一大碗,而后便起身离开,让天镜司的玄卫动手。 梅横可是个大人物,万一出了点意外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头热热闹闹的吃着东西,那头捆在柱子上的小姑娘也醒了过来。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感觉浑身都疼的厉害,阳光透过破烂的窗户照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想要说什么,这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了! “呜呜呜呜……” 小姑娘拼命的挣扎,可天镜司的人捆人最是专业,哪里能让她这么容易挣脱,她七拧八挣的,只是让那绳子勒的更紧而已! 严青栀听着那头的动静,只瞥了一眼,就没再说话。 梅横更过分,连瞥都没瞥一眼,只是放任那小丫头自己一个人在那闹腾! 第315章 挨打 一直到他们重新上路,那小姑娘才被放了下来。 她看着给她解开绳子的玄卫双眼都要喷出火来,在那呜呜呜的不知道吵嚷什么。 那玄卫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有关注那小姑娘的状态,严肃的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 小姑娘眯缝着眼睛等着绳子松开,想要趁着那空档对这玄卫动手,只是可惜,捆在柱子上的绳子倒是松开了,可她身上捆着的绳子却是半点都没有放松。 那玄卫拎着她后背的绳子,像是提着什么物件一般,将她横拎着走到了火堆旁边。 梅横眯了眯眼睛,抬了抬手,让他们把人扔一边去,完全没有交流的打算。 小姑娘努力抬头,想要看看坐在轮椅上的人长成什么样,但因为角度的问题,一直都没能看到。 她拼命的呜呜呜,想要借机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不过在坐的除了亲手把她抓回来的苏阖与严青栀二人,剩下的都是这味天镜司左司使的心腹。 连梅横这种年纪不大的人都有极强的专注力,别说这些专门培养出来的玄卫了! 一行人收拾了东西,赶在温度上来以后出了这小木屋。 梅横依旧被人背着,而那轮椅也依旧被两个人一起带着。 唯一不同的就是要单独分出一个人带着那小姑娘前进,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拎着就可以,结果走出了一小段路以后,发现山路崎岖,拎着一个人的负担太重,于是便有严青栀出手,又把那小姑娘给敲晕了! 晕过去的人就安全许多了,那玄卫直接将她捆在自己身上爬上了山。 小姑娘脖子后面一片淤青,都是严青栀干的好事。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阖已经引着他们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山洞,山洞里东西不多,只有两块木板钉在那墙壁之上,上面放的东西上面堆满了灰尘。 严青栀帮着生火,而天镜司的人则在忙活着晚上睡觉的事情。 那古家的小姑娘已经醒了,不过这回醒了以后十分安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里只有严青栀一个女的,给那小丫头喂饭的事情便交到了严青栀手中。 严青栀煮了一锅热汤,晾了一会儿后走到了那小姑娘身边。 小姑娘仰头看着她,视线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严青栀的脸上。 之前单纯的恨意里面,顿时又夹杂了不少恶毒,严青栀装作看不懂,一把扯下了那小丫头堵嘴的布。 “你快放……” 她刚一张嘴,严青栀捏着她的嘴将手里的汤直接往她口中灌去,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严青栀这人虽然容易心软,可脾气也特别倔强。 明知道这人对自己有恶意,还硬要去同情对方,那才真是有什么大病。 那小丫头脑袋左摇右晃,想要将严青栀的手甩脱,可那显然是徒劳,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做不到,她便用力的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喝那些汤水。 严青栀也不在意,看着那汤从她嘴角流出,甩的小丫头一脸一脖子,连擦都不给擦,灌完了事,反正这么两天又饿不死! 小丫头眼中凶光毕露,看见着汤已经灌完,她喉间滚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严青栀哪里不知道她的情况,当即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你敢把本命蛊放出来,我就敢把它踩死!” 小丫头不服,还想要抬头,却见眼前白光一闪,刷的一声,一把匕首直接钉在了她眼前的地面的一条小虫之上。 虫子被锋利的匕首直接斩成了两半,脑袋还微微的拱了拱,才缓慢的倒在了地面之上。 小丫头顿时被吓得心肝一颤,她嘴唇哆嗦着,转过头去看严青栀的表情。 “小丫头,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树都多,救你这点小伎俩,还以为能骗过我!” “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们会平安的把你送回古家去,只要你不做过分的举动,我们也不会对你动手,否则的话……你自己掂量掂量。” 严青栀神情冷峻,眼神之中冰凉一片,当场就把小丫头眼中的仇恨浇灭了不少。 她缓慢的抽回了匕首,拿着布巾又塞回了小姑娘的口中。 站起身,严青栀转身坐回了苏阖的身旁,苏阖上下看了她一圈,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严青栀没有因为那小丫头年纪不大,就有多心软,这个小丫头和自家的孩子完全不同,她可不会去共情这种人。 苏阖并不会去指责这种行为,人性是复杂的,与过分的善良相比,他更愿意严青栀脑子灵光。 被严青栀一通吓唬之后,小丫头终于老实了下来,等到天晚了以后还有玄卫给她铺了被褥,这待遇,也就只比山洞最深处躺在轮椅上的梅横稍稍差一点了。 一夜无话,严青栀又是赶在天刚亮的时候跑出去打了一头鹿回来。 熟练的剥皮放血,一块一块肉顺着纹路切开。 在守夜的玄卫帮助下,严青栀将那些肉都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鹿血这东西比较补,严青栀给苏阖留了一碗,剩下的一盆都给了天镜司的人,这些玄卫虽然看着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看到好东西眼中也会流露出欣喜。 他们都是壮年,一个比一个能吃,但为了带上行李,众人身上带的食物并不多,这两天都是半空着肚子的。 那什么野鸡野兔的根本就不够塞牙缝,可又不敢走的太远,如今严青栀打了一头鹿回来,大家总算能吃顿饱的了! 烤肉的香气引得大家很快便都醒了过来,一群人热闹的分肉,梅横也被人推到了中间的火堆边上。 里面的小堆篝火被人用土压灭,省着还要过多照看。 这边热热闹闹的,那边的小姑娘一个人躺在地上,被子里没有多温暖,而且她肚子还饿的厉害,昨天半夜她就饿醒了两三回,这阵子一闻到肉味,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可惜大家都不在乎…… 一群人吃的饱饱的,这才趁着阳光出来开始赶路。 因为昨天被严青栀警告过,今天的小丫头就没闹什么幺蛾子,玄卫见她如此,也放开了她的双腿,准备让她自己走路。 那小丫头原本还不愿意的,可一见严青栀开始活动手腕,立马便忍着脖子后面的疼痛连连点头。 那玄卫见此,才放开了她口中的布巾,给她喂了点水。 “能给我一口吃的吗?我太饿了……”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问那个玄卫。 她身量不高,只有大约一米五多一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娇小可爱。 不过那玄卫并没有因此表现出太多情绪,他淡漠从包里抽出了一块饼,伸手递到了小丫头嘴边,并没有给她解开手上绳子的打算。 小丫头有些委屈,眼中开始积蓄泪水。 “护卫大哥,我……我也想吃肉……” 她圆圆的小脸鼓了起来,显得可爱又灵动,可惜对方并不欣赏。 “没有肉了,不吃算了!” 开玩笑,谁不爱吃肉,凭什么给别人! 小姑娘的眼泪瞬间涌出,那玄卫冷冷的看着,连擦都不帮着擦,甚至还想要把饼收回来。 见此,小姑娘瞬间急了,抬着脑袋追着饼就是一口。 那玄卫的眼睛一眯,表情瞬间凝重,整个人都向后弹起,小姑娘这一口直接咬空,顿时更加委屈。 可那玄卫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将手中的饼直接放回了怀里。 “护卫大哥……” 小姑娘赶紧叫他,可那玄卫却是再也不搭理她了。 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那小丫头明显是冲着咬伤他去的! 这些古氏的人拥有着许许多多诡异的能力,换做旁的江湖中人可能不会多想,但放在天镜司的玄卫身上,就不可能相信这世上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这小丫头有点小聪明,只是可惜,也就是点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罢了! 小的甚至都不值得这些人用心去看守她。 而那小丫头这时候也是异常恼怒,这种恼怒不止来自于对方的强势,还有那被人忤逆的屈辱和对严青栀这种人的嫉妒。 她这么多年自认为自己是寨子里面最漂亮的,追求她的男孩子都能排满鸲山,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那个女的,漂亮不说,这些男的对她都很敬重,而却要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 她的视线看向了苏阖的方向,暗自咬牙,是因为那个老头的关系吗? 还是说,她用力的转着头,想要看到火堆旁边,身份最重要的那人。 她心里一阵不痛快,那人竟然都没有亲自过来看她一眼,可见也不是什么有远见的人! 她喉咙处滚动了一下,一个微弱的频率从她口中发出。 虽然那玄卫没有给她吃的,可也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严青栀头微微偏转,看向了那小姑娘的方向,于此同时,拿着一块烤肉细嚼慢咽的梅横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敲了两下轮椅的扶手,提醒梅寒生要离开了。 听到他这的动静,严青栀转头过来看。 说来有些奇怪,她与梅横见过好多次,但梅横都还挺正常的,只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连开口似乎都勉强的样子,每天就这么懒洋洋的瘫成一堆。 不过严青栀也不敢瞎问,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带着有色眼睛去审视过梅横,可这样的年纪,就要一直瘫在轮椅上面,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希望被别人关注! 也是因此,严青栀不止从来没问过梅横的腿是什么情况,甚至都从没跟人打听过他腿是怎么弄的,又发展到了那种程度。 可能也是因为她从来不问,所以梅横也没有表现出多在意这件事的样子。 严青栀想想,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毕竟大家也没有那么熟,知道的多了肯定要担责任。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头看向那躺在地上的小丫头片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大家收拾东西收拾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把所有行李都收了起来,而后还是按照前一天的方式前进。 那小姑娘被人扯到了洞口,一脸看好戏的等待着什么,不过见众人有条不紊的样子,她歪着头又开始不甘心这样等待了。 悄悄的向前两步,她探身去问前面的玄卫。 “你们是谁啊?看这样子是要去我们古家的禁地啊!那里很危险的,你们不怕去了出不来呀!” 那玄卫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哇!你们的领头人是谁呀?是那个老头吗?” “我看你对那个小美人儿很尊重啊!你喜欢她那样的人吗?怎么?没有反应?是不喜欢还是不敢喜欢啊?她来头很大?身份很高?”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是块木头成精了?” “不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你一直都这样吗?是性格问题还是后来训练的呀!能训练出你们这种人的地方很恐怖!我听我阿爷说,你们这种好像叫做死士,是吗?” 她故作天真烂漫的询问那牵着她绳子的玄卫,可那玄卫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她说的话有多冒犯,他却是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小丫头的嘴抿了抿,心中暗自想着等到她的人来了,看她怎么收拾这些人,可大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个虚假的微笑。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死士呢,你能让我摸摸吗?” 说着她便往那玄卫身边凑去,背在身后的手还想要去拉对方的手。 只是她还没有拉到,就感觉耳后风起,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直接将她掀了个趔趄,要不是捆着她的绳子还在那玄卫手中,这一下都能给她打飞。 严青栀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是鹦鹉成精了吗?哔哔哔哔哔个没完!” 她对这种人实在没有太好的耐心,两步越过那小姑娘,便向前走去。 小姑娘脸上虚伪的面具顿时碎了一地,她仰着头,看向严青栀的眼中全是恶毒。 就像严青栀看不上她一样,她现在也十分看不上严青栀! 她恼怒的跺了一觉,心中想着在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一定让她好看! 于此同时,身后一个人声音响起。 “让开!” 第317章 杀念 严青栀的余光随着男人的视线转动,不过她并没用人质要挟对方。 她现在身边没有拖后腿的人,以她的实力更是没有玩那些下三滥的必要,也许她以人质相要挟,能在收拾这些人之前好好的折磨这些人一番。 可说实在的,严青栀确实不是那样的变态。 梅横想要留下这些人一命是梅横的事情,但严青栀与这人有仇,严青栀想要报复那就跟梅横没什么关系了。 到时候看的就是苏阖与古家的关系。 而巧的是,苏阖前几天刚跟她说完,对待这些人不需要太委屈。 “苏青!想不到你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那人没有叫破那小丫头的身份,他也不知道严青栀到底知道多少,万一要只是诈他的就遭了。 他这点心思严青栀也自然明白,严青栀也装作不知道。 “看来你们驭尸宗跟古家的关系确实很近啊!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你们……” 严青栀越过众人直接试探,天镜司中的玄卫见此视线不禁都转到了梅横身上,理论上来讲这里做主的人应该是梅横才对,严青栀这样越过梅横直接开口,似乎有些不妥。 不过梅横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外在轮椅上静静的看戏。 严青栀与驭尸宗的恩怨跟他有什么关系,虽然严青栀与他们同来的,可实际上他们之间可并没有从属关系。 甚至说,梅横还有些期待严青栀与这些人打起来。 他为了给予古氏体面,不好仗着朝廷的身份与之闹翻,可他也不能太卑微。 到底他也是天镜司的二把手,大赵朝廷的五品官,要是一路笑眯眯的送上门去让古氏的人端着架子糟践,也是不行的。 可如果苏阖与这些人闹翻就不一样了。 苏阖什么人!? 别人不知道,梅横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阖可是不怕得罪古氏的,如今再加上一个继承了破云枪之名的一出道便名动入海川的‘苏青’,只怕古氏的人更是不好处理。 这时候有一个和事佬一般的第三方就很重要了。 此前梅横所有让古氏厌恶的身份,在当第三方的时候,都变成了权威的代表。 而且,古家的人也没有办法埋怨他,他可是在严青栀动手之前就说过,要留这些人活口的,可谁让他们与破云枪一脉有血海深仇呢! 他有什么办法! 严青栀在开口而没有得到梅横的制止以后,心中就有了一番计较。 她原本已经攥紧的手不禁放开了些许,刚才想要直接杀了这人的打算,在这时候也变成了拖延时间。 虽然她不知道苏大伯到底有什么能量,但等苏阖回来,她不就知道了吗! “哼!怎么?你不是来找我们的!?” 那人在严青栀试探的时候也开始反过来试探严青栀,于此同时,他的脚步也在不停的后退。 外面有他的弟兄,而且这里是古家的地盘,周遭地带不少都充满了瘴气,没有经验的人随意乱走很容易就会迷失在这里面,只要他能出去,严青栀不追他还好,要是追上来,那就是他反杀的机会。 他思绪翻涌,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联合外面的人杀了严青栀,而是要如何逃跑。 严青栀见他后退,脚步也开始逼近,速度比他后退的速度快多了! “呵!你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不过是他们的一条狗,也配让我千里迢迢找过来!” 严青栀说话十分不客气,她心中原本就对驭尸宗的人没有好感,再加上又被这人追杀过,那感官就更不好了,这时候当然是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 “你……” 那人到底也不是圣人,当即就有些恼了!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后退的脚步更快了一些,同时视线也放在了山洞之中纹丝未动的天镜司众人身上。 他担心这些人与严青栀都是一伙的。 “哼!说的那么难听又怎么样,我就是一条狗怎么了!你若是想要奈何我,还不是要当一个以多胜少的小人!” 他出言刺激严青栀,想要把严青栀单独引出山洞。 当然就算是不能单独引出去,也要跟后面的人拉开距离,这样的话,外面的人起码还有机会接应他。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可他只一低头就能看见严青栀腰间的皮鞭,而他更是知道,此刻的他还在严青栀皮鞭的攻击范围之中。 这可不是个好局面。 他还在小心翼翼的后退,装作自己畏惧严青栀的样子。 “以多胜少倒是不至于,我虽然拿不下你,但我这不是还有个人质吗!?” 严青栀这无所谓的语气深深的刺激了对面的人,一般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就是真的不在乎了。 虽说严青栀对古氏没什么了解,可就冲着驭尸宗这件事,她也对古氏没什么好印象,能在乎都怪了。 那人被严青栀怼的心头难受,不自觉的脚步又停了下来,既然严青栀什么都知道,他就肯定跑不了了! 就像严青栀说的,她手里还有个人质呢! “人质!?你说的哪一个是人质?那个瘫子吗?” 男人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严青栀也很佩服他装傻充愣的本事。 天镜司的众人一听那人的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反而是被人点明的梅横看起来淡定的很多,甚至他还有兴致将刚才飘到他毯子上的灰拍走了。 “你挺好的!挺有意思的!” 严青栀笑了笑。 “你们啊!你猜她昨天给你传递消息的时候我知不知道?我要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呢?” 严青栀一脸抛出两个问题,但却都直接问到了那人的痛处上面。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已经彻底没有了主意。 如果严青栀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一行人其实早就暴露在了严青栀的眼皮子底下。 因为恐惧,他在某一瞬间直接忘了呼吸。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但马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山洞里的情况,这时候就应该退出去,将所有的问题都交给带头的人解决。 他能为自己负责,但却无法为那位大小姐负责。 思至此,他整个人瞬间向后一跳,转身就要跑出山洞。 于此同时严青栀一把扯下腰间的长鞭,红色的长鞭在山洞之中抖开,一瞬间就缠住了那人的腰。 那人一声大喊。 “救我!” 同一时刻,山洞外面也有一条绳子甩了进来,瞬间缠住了那人的拼命向前伸的胳膊。 严青栀见此顿时嗤笑一声。 她腰腹一个用力,长鞭骤然绷紧。 那男人直接被她甩进了山洞不说,跟着一个男人也被扯了进来。 严青栀一步踏出,伸手便扯住了那人胳膊上的绳子,她手脚并用,动作干净利索,将那刚才探路的男人直接捆住。 而就在这时,山洞外面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梅横挑了挑眉头,拄着轮椅扶手歪着脑袋看严青栀。 外面的人刚才已经看好了一块石头,就在严青栀动手的瞬间,那石头直接就被三四个人翘起,这会儿正咕噜噜的往山洞方向而来。 听见这声音,那没有被严青栀捆上的男人当即抽出了手中的砍柴刀,踩着步法便直接朝严青栀劈了过来,眼见着是要拖延住严青栀给外面的人争取时间。 没错,严青栀确实拥有人质,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里是山洞啊! 他们完全可以用火攻的方式,将山洞里的人全都逼出来。 只要在洞口的位置点火,将烟全都扇近山洞里面,如果不想要被熏成干尸,这些人就早晚会妥协的! 严青栀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后手,可听着外面石头的声音,也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办法。 只是她到没什么可担心的。 毕竟,苏阖还在外面啊! 这样一来,拖延时间的方式就真的奏效了呀。 想来外面那些人为了山洞里的人质,也不会随意离开了! 就这片刻的功夫,双方各自想了许多,而那石头也在外面的人一起动手之下堵在了山洞口的位置。 那石头不大不小,只堵上了山洞下面的一半,外面如果没有人堵着,想要从这个缝隙爬出去还是很简单的,别说严青栀了,就是天镜司的壮汉也不困难。 看着洞口被堵,进入山洞的两个男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你以为你在山洞里就安全了吗!你以为你有人质就安全了吗!” 那被捆着的男人顿时笑的都流出眼泪来。 而另一人没有他情绪这样复杂,只是单纯的冷笑。 看的梅横也不禁笑出声来。 挥了挥手让天镜司的人赶紧把柴火添上,干树叶都用完了,万一一会儿火灭了,再想点就没那么容易了。 天镜司的人赶紧去添柴,还有人要撑个架子,准备等一会儿苏阖回来直接烤肉。 那头的严青栀听着这两人的笑声,也不禁笑了起来。 “外面那些人要的人质只有那小丫头片子一个,我把你们俩搞死了,也没什么关系!你们俩高兴的什么劲儿啊!” 严青栀话音一落,刚才还哈哈大笑的两人顿时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不过洞口那头马上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哼!我兄弟是在里面,但你也不是一个人,我兄弟若是有个好歹,你们也别想好过!” 那两人刚才的慌张被这人安抚了些许,严青栀却是冷嗤一声。 “那你可得控制好了,我肯定把你两个兄弟捆的结结实实,放在最靠近洞口的位置,他们要是烤死了也肯定是你杀的!” 严青栀的话让刚刚放心下来的两人顿时又慌张了起来。 而那没有被捆住的男人眯了眯眼睛,脚步微微移动,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 可他刚一动作,严青栀的皮鞭便直接勒住了他的脖子。 严青栀弓步上前,腰间一转,那人直接被砸在了山壁之上,一瞬间,窒息和后背的痛感同时涌了上来,那人喉间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缓慢的从山壁上滑了下来。 严青栀的食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的心也随着手指颤抖着。 严青栀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弑杀之人,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心中的杀意却险些压制不住。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一件事情一旦成为了习惯,就很容易连基本的敬畏都没有了。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适。 所以她原本想在苏阖回来之前,好好的揍这两人一顿,给外面的人制造些压力的。 可在这样的情绪冲击之下,都有些意兴阑珊了。 严青栀扯着那个被捆好的人走到了那被她打吐血的人身边,想要用那绳子将两人直接捆在了一起。 那吐血的人有些悲愤,已经倒在了山壁边上,但全身依旧在用力。 严青栀跟这些人接触了几次,对这人的行为太了解不过了。 果然,靠近那人以后,她当即抽出匕首一挥,一只虫子就这么被那人朝严青栀的方向吐了过来。 看那力度和速度,这虫子不止是相当毒物来用,还想要顺便当成暗器。 不过没想到根本就没有靠近严青栀,就被直接砍成了两半。 “你有点不老实啊!” 严青栀心头烦躁,一匕首便挥在了那人脸上,当即给那人的脸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像是瀑布一般从伤口上流了下来。 那人双眼赤红,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扭曲抖动着。 严青栀翻着白眼。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能学乖呢!” 那人看着这样的严青栀,当即便想要呸她一口,只是那口水刚到嘴边,那没有开口的脸就被严青栀直接打偏。 “你!” 那人连续挨了两下打,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呲着一口鲜红的牙吓唬严青栀。 “哼!你要是真敢,就杀了我啊!我兄弟就在外面,他们会给我报仇的!” 严青栀懒得跟他打嘴炮,径直站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需要过一段清心寡欲的生活,不管她自己意识到或者没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的思想了。 “我就知道你不敢!” 那男人见严青栀要走,十分得意的样子,他眼中有些许的疯狂,显然是气疯了,根本不在乎生死了! 第319章 见面 再说,当一个人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恶意,并且付出了行动,那只要用同等的恶意回馈对方,就都不能算是过分。 原谅本身是一件美好的品质,但却不能成为判定一个人好坏的标准。 严青栀所经历的,苏阖都曾经经历过,所以他更能知道严青栀此刻的无助。 两人静静的在树上坐了一会儿,山洞里便有人出来叫他们吃东西。 严青栀答应着,与苏阖一起跳下了树。 苏阖回了山洞,严青栀却借口将自己捡的干柴抱回去,又在外面逗留了片刻。 她心中的疑惑不知道要怎么解决,便将那个她问苏阖的问题,也问了远方的严青竹。 此刻的严青竹正穿着兵役的制式皮甲,与一伙人在野外巡防。 一群年龄各异的爷们凑在一起,天南地北的瞎聊着各种话题,严青竹借口撒尿,找了个角落,将严青栀留给他的字条看了。 严青竹脸上那丈量过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他嗤笑一声,从空间里拿出纸笔,就给严青栀回了一条。 南荒山洞之外的严青栀还沉重的站在洞口之外,看着空间里的变化,她心里也不知道涌现出了什么情绪。 片刻之后,盒子里面多了一张字条,严青栀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想杀就杀,不必在意,黄泉碧落我陪你!” 那扑面而来的凶戾,让严青栀瞬间就觉得,自家弟弟好像疯的比自己都严重。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认为不好的行为,可在这一瞬间,就突然有了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严青栀觉得自己可能也是疯了。 而苏阖刚才说的话,好像也突然清晰了起来。 原本就是立场不同啊! 何必要互相体谅。 那控制不住的杀意,说不定就是自己心中曾经堆积起来没有消散的怒火。 她难过的只是怕自己成为一个人见人怕的魔头。 听着山洞里慢慢传来的动静,严青栀终于舒了口气,转过身抱着那些干柴回到了山洞里面。 一夜过去,那小丫头片子半路醒来过,但严青栀已经厌烦了她,让她看看那些被招来的人什么下场以后,就又是一下把她劈晕了过去。 反正这人白天已经喝过水了,也死不了,一切都等到了古家再说! 苏阖见她状态好了许多,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一夜过去,这一回再出发就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天镜司的人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与梅横和苏阖一起走,剩下的一部分与严青栀一起。 前面的人负责赶路和开路,后面的这些则负责看押那些古家的人。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夜里,终于到了古家的后山禁地。 严青栀不知道具体情况,夜里赶路本身就不容易,别说她还要看着这么多的人,而这些人虽然安安静静的,可就从他们之间的氛围来看,就不难发现,他们还琢磨着怎么逃跑呢! 驭尸宗的事到底是整个古家的事,还是只有古家的一部分人参与,严青栀无从得知。 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她也懒得去想更多,反正不管是苏阖还是天镜司都不可能放任这件事含混过去的。 古家的禁地是在一座山顶,苏阖没有冒冒然进入,而是找了一些树叶在一片山顶的空地上点起了篝火。 点火的木柴都比较新,没一会儿就起了烟。 苏阖就站在那山峰顶上,看着下面的树林。 严青栀继续看守着人质,而天镜司的人则在收拾点火烤肉。 晚上的山顶很冷,那昏迷的小丫头都被冻醒了,她的状态有些不好,这几天没吃好也没休息好,而且昨夜拿她出去溜了一轮之后,她的情绪也差的不行,这一会儿正脸色苍白的盯着严青栀看,眼中满是怨毒。 严青栀之前还只觉得她这人被家里人惯的没边,以后出去肯定是个祸害,但现在严青栀不这样想了,这小丫头和驭尸宗的人掺和到了一起,以后能不能活都不好说了。 天镜司的人什么态度严青栀不知道,但苏阖可还有杀徒之仇没报呢!以他的脾气,这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他就是死在这里也得把驭尸宗连根拔了。 严青栀一边给自己的软剑擦油,一边看着那二十多个人。 那些人中也有伤的重的,经过这一天的奔波,这会儿都一副要死的样子,不过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还是隐忍着,寻找着机会。 温度越来越低了,尤其是冬天的山里,就算点了火也可能会冻死人的。 天镜司的人没有一个休息的,只有梅横自己靠在他的轮椅上睡的香甜,他让梅寒生把自己包成了一条,连脑袋上都搭了一件厚重的衣服挡风。 严青栀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搓了搓手,十分艳羡,抖落出一条棉被给自己披上,又向着火堆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苏阖,苏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外面套了一件棕色的棉马甲。 这马甲还是君同月做的呢! 严青栀突然就想念起了君同月了,虽然出来这么多天,她也有往家里写过信,但因为在赶路,家中的信也是送不到的,也不知道她们在家怎么样了…… 严青栀拄着脸溜号,完全没有一个看守应该有的警惕。 她不远处一堆一堆的人也开始互相交换眼神。 苏阖这时候距离他们很远,而严青栀又在溜号,白天的时候他们走不了是因为严青栀手里有人质,这会人质没了,不走还等什么! 于是那些人捆在一起的手腕开始互相的解起了绳子。 白天他们被栓成一串还不太好解,这会儿凑成一堆了,倒是方便了许多。 严青栀视线微微偏转,悠悠的叹了口气。 很快,那聚在一起的人就把手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几个人计算着路线,想要在不惊动严青栀他们的时候,先将人质救下来再说其它。 一个个便都小心翼翼的挪动着,等他们终于找到合适的距离,想要够到那个小丫头的时候,一道破空声突然袭来,顿时抽在了那试图伸出来的手上,当场就把手的主人抽的尖叫一声。 同一时刻,天镜司的人立马拔刀而起,而严青栀则是骤然回身,手中的长鞭直接裹挟着那小丫头,用力一甩,那轻飘飘的小姑娘直接就被她甩到了火堆的另一边。 那些过来救人的男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显出了凶恶的表情。 “你一定要和我们作对吗!” 已经到了这里,如果他们不拼一把,就要被严青栀给送到古家族长面前去了,那样的话,许多事情就会不得不暴露。 他们并不是死士,他们只是寨子里相对比别人厉害一点的人,如果被抓了,大家都很难保证会闭紧嘴巴。 可他们的家人还要继续生活的,一旦他们的事情被人掀开,他们的一家老小就很难不会被牵连了。 别说那头不会放过,就是古家这边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们的目标是驭尸宗,你这种小喽啰配吗!” 严青栀一开口就往人的心口插刀子。 听到驭尸宗,这些人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在严青栀认出那个追杀她的人时,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 严青栀看守他们只是这一路的部分工作,剩下的,主要还是不让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 这个小丫头跑出来是意外,苏阖与天镜司的到来也是意外。 种种意外下来,那个站在驭尸宗幕后的人未必会发现异常,这时候只要等到苏阖与他要见的人汇合,所有的问题就都会有一个结果了! 苏阖的火还在燃烧着,他将脚边的木头往火堆里面踢了踢。 “你是要与古家开战吗?” 被人盯了这么长时间,留给这些人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严青栀的鞭子还缠在那小姑娘的脖子上面,她站在那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开战!?不至于!你们活着,我们这可是很有诚意的见面,你们要是死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直接把这小丫头杀了灭口正好,反正驭尸宗的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那些人之中正有准备自绝保住家人性命的人,一听严青栀这话,全都犹豫了下来。 而就在这犹豫的瞬间,山壁之上有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虽然很远,但一响起来就明亮的仿佛是哨音一般,传出了老远老远。 严青栀眉头一皱,梅横也伸手将头上的衣服掀开。 同一时刻,还没有完全得到自由的人顿时明白这是上当了! 他们以为从村寨到禁地这头的山顶需要一个多的时辰,所以他们还有机会。 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严青栀这样一折腾,让他们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身上被搜的很干净,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死在这里是很困难的。 大家都是练武之人,都明白,咬舌是很难死的,而且还要用唾液和血液不断沁润伤口,让血液不停的往外流,最后直到失血才会死掉。 当然堵塞呼吸道也能死掉,但那需要技术,一般人是不具备这种特异的技术的。 如果单纯的等待失血的话,可是个漫长的过程,一不小心伤口还会愈合,用在这时候实在是不合适。 可他们被人塞进牙里的药囊已经被天镜司的人给抠出来了。 “倒是好算计,可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 一个人大声的对着严青栀咆哮了一句,严青栀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这种缺德的手段也肯定是有人指点她的,那是天镜司的一个人闲聊的时候说起的,不过严青栀私以为这肯定是梅横的意思。 严青栀摊了摊手,就见刚才那人还在互相解着绳子的几堆人中,突然有三个人暴起。 他们手中都握着尖锐的石头,直接就朝着自己身边的人脖子上划去。 那几个人都比较厉害,那石头看起来也是挑选过的,而且还被劈开,薄而锋利,倒是真有杀人的可能性。 只是同一时刻,几枚铜钱出现在严青栀手中,那铜钱骤然打出,当即便将那三人的手背洞穿。 连他们握在掌心的石片,都被严青栀的铜钱直接打碎。 这段时间严青栀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别说是枪法,就是暗器也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了! 那三人长短不一的几声呼痛之后,其中一人当即展开了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将手心里的铜钱拔出,握着铜钱便向他面前的一人杀去。 严青栀见此,后背都冒起了一股凉意。 是个狠人! 这种办法都能想的出来! 不过,终究还是晚了。 就在他朝着面前的人挥出铜钱的时候,一个带这些桑老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在严青栀背后的不远处响起。 “还不住手!” 那是个男子的声音,虽显老态,但低沉有力。 严青栀在这人到来以后,便结束了自己的看守工作,连忙转头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山顶之上,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与苏阖并肩而立,身后的篝火将两人的表情映衬的格外清晰,一种令人难以忽略的气势蔓延。 那人与苏阖之间,似乎有一种不想上想的强势感。 严青栀瞬间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放开了地上的那个小丫头,转而向着苏阖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有些摸不清楚那人的话是冲着谁说的。 不过,那位也没有跟严青栀解释的打算,看见严青栀松开了手,表情倒是略微和缓了一些,转头和苏阖说道。 “你不是前段时间刚来过!怎么又来了?这么反复,你是不是快死了!” 他的语气并不好,说到死的时候,似乎真的就是在期盼苏阖去死一样。 严青栀刚才面对长辈时的郑重瞬间消散,她的心头顿时涌起了一股火气,只不过因为苏阖还没有开口,她也只是攥了攥拳头,没敢随意开口。 “我是来追查驭尸宗的事的!” 苏阖倒是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一开口平淡的一如既往。 第323章 布置 古尤这人并不是心思深沉之辈,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好猜。 就像此刻,他不过是看了那几人一眼,跟在他身边的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立马一挥手,对着身边的人开口说道。 “清场!” 古榕手下那几人听到这话,全都一愣,没明白这人什么意思。 明明这里已经没有天镜司的人了,还清什么场? 不过,只是呼吸之间,那几人便发现了异常。 古尤带来的人竟然全都向着他们看了过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意思?” 他们下意识的后退着,看着面前的人一步一步压了过来。 “咱们可是本家,你们要干什么!?” 这会儿功夫,几个人已经感受到了危险,古尤带来的人则是笑眯眯的,语气温柔的可怕。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天镜司的人去哪了?” 古榕的人有些心慌,但还是不信对方会真的不顾家族情义。 “他们去了禁地。” 听说那些人从禁地走的,让古尤和他带来的人都有些意外,不过这意外很快就被多年的常识所左右了。 “竟然不是从索道离开的?” 他们还在前进着,已经将那些人逼到了山壁的边缘。 几人之中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听到这些人竟然在和自己交流,半点怀疑都没有的就将那句‘清场’给忘到了脑后,有些洋洋得意的与古尤邀功。 “他们本来是要走索道的,但是我们没同意,那几个人也不算多厉害,被我们一逼便直接逼退了!” 听他这样说,身边的其它人都没有表情,但后退的脚步却是没有停下。 古尤点了点头。 “禁地到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啊!以前我竟然都没有想到。” 他的人已经将那几个人与索道隔绝开了,而到这时候,那些人才露出了自己的面目。 “既然这样,那你们也下去陪他们!放心,你们这一路不会孤独的,很快,你们的亲人也会过去的……” 说着,前面的人骤然出手,直接向那几个人围杀过去。 那个年纪稍小些的少年动作最快,在那些人动手的一刻,立马向后退去,只是他都没退几步,脚下便是一个踉跄,他脚下的沙石被他蹬了下去,身边的同伴立马拉住了他。 双方直接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而那几个人也已经退无可退,眼见着他们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封住了! 这变故让几人措手不及,也一直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恨驭尸宗恨的简直想要抽筋扒皮。 “我们可是六叔的人!你们就不怕六叔的报复吗?” “这里的痕迹你处理不干净,你杀我们也是得不偿失。” “对对对……” 这些人还在试图讲道理,因为他们清楚一旦动手自己就完全没有活路了。 只是古尤却不想跟他们讲人和道理。 “放心!苏青到来的消息我早已传递给了我祖父,这两天村寨之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的!呵呵……古榕很快也会去陪你们的!” 话音一落,他手下的人立马蜂拥而至,刀光剑影都向着那几个人而去…… 山脚下不远处的位置,天镜司的几人正在清理周围,这里有些虫子不爱攻击别人,但有一些却是会攻击人的。 索性他们穿的多,除了手脸也没有太多裸露在外的地方,将围巾拉高掩住了口鼻,几人正在缓慢的向前推进。 只是刚走出去没有几步,上面突然呼啦啦掉下来什么东西。 其中两人仰头看去,却被身边的人赶紧拉走。 “快走!那些虫子很快就要来了!” 经他提醒,其余几人顿时明白上面落下的是什么了! 其中一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他们竟然真的连自己同宗的人都杀?我还以为寒生在说笑呢!”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一具尸体已经从上面滚落下来。 他们脚步没停,山顶上有声音遥遥传来,带着决绝狠厉,而这一次滚落的动静更大了一些,很快就落在了几人身边。 “这不是抱着谁同归于尽了!” 几人跟着梅横追查驭尸宗一案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见过了太多悲剧,所以对着古家那几个阻挠自己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这阵子倒是幸灾乐祸的情绪占了上风。 只有最先下来的那人眉宇间还带着忧愁,看着远处的密林。 “别管那些人了,咱们尽快离开,晚了只怕公子那头遇上危险。” 一听这话,几人才消停下来。 只不过,他们还没有走出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声传来。 “救我……有人吗……救我……” 这声音他们并不陌生,就在刚才,声音的主人还鄙视过他们…… 天镜司的几人有些惊讶,有人又要仰头去看,而就在这会功夫,又有人从上面落下来了。 几人表情都有些变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同伴。 还是那个最先落下的人反应最快,他几步冲过去,手中的火焰一甩,光亮贴着声音发出的那人而过。 只一眼他已经看清了那一切情况。 他没有半点犹豫,伸手扯住那人的领子,一个用力将人拎起。 同一时刻,天镜司的其它人也都伸出了手,飞快的扯着那人后退。 山壁上滚落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也就走出了五六步,那人便已经落在了与刚才那呼救之人差不多的位置。 那些爬过去要啃噬尸体的虫子被砸的四处飞溅,一个披风抖开,将飞过来的虫子挡开,而后几人脚步凌乱的又继续后退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 那受伤的人手脚全都断了,身上也有不少的伤口,但意识还很清楚,他呲着一口血牙,对着上空的方向,满是恨意的大喊着。 “古尤!你不得好死!” 听见他的声音如此中气十足,那最先将他扯过来的人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别喊了,一会儿把人喊过来,我们是不会救你第二次的!” 那人浑身颤抖着,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恨意汹涌。 有些虫子已经爬到了他的身边,在他滴落在地上的血液周围徘徊,一根粗柴伸了过来,将那些虫子赶走,顺便说道。 “哎呦!是个小毛头啊!难怪这么不冷静!” “我已经十七了!不是小毛头!” 这话戳中了少年人的死穴,让他连疼痛都顾不上了,当场就要反击。 “小丁……” 那天镜司的人还要再说,被人喊了名字,这才沉默下来。 最开始救人的那位和这受伤的少年说道。 “我叫梅五,这是小丁,老李,程大龙,乔云生……我们是天镜司的六品玄卫。你叫什么名字?” 没人挑衅,少年也冷静了些许。 “我叫古姜。” 他的话音一落,上空又有一人滚落了下来。 古姜的表情一变,身体挣扎着就要起来,但他的手脚都断了,这样的挣扎毫无意义。 “你别动了!这声音都不挣扎,掉下来的就是死人!有这个时间,我看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办!” 小丁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死人他们见过的太多,并没有那么多的同情。 梅五也叹了口气。 “这条路不好闯,我们带着你也不方便,要我说,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你留下,等我们通知了你的家人,让他们从上面下来接你。” 听着这话,古姜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视线飘忽着,在夜色之中看不到任何的方向。 梅五的话他不怀疑,他们若是不想救他,将他扔在那里,现在就算不被其它人砸死,也要在这里继续等死。 可他们还是救了他! 但尽管知道梅五说的很有道理,他却不想就这样留在此处。 他想要尽快找到古榕,将这里的事情说给他听,他想要提醒古家的人早做防备,也想要让古榕给他们报仇…… 这些事情天镜司的人是代替不了的,就像他当时不信任这几个天镜司的人一样,古家的其它人也一样不会相信。 他靠在梅五的身上,喉间滚动,一种诡异的声音响起,将周围的普通虫子全都驱赶开,而后才开口说道。 “就算没有手脚,我也不是没用的人,我想请你们带上我。” 他的语气中带着祈求,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拖累,可他还是想要跟着他们一起。 小丁几人都看向了梅五,是梅五提议横穿古家禁地的,他肯定有些其它的内幕消息,能不能带上这个人,也肯定只有梅五最知道了。 梅五皱着眉,沉默了几个呼吸。 “带上你也行,但必须要给你止血。” 古姜连连点头,这时候只要是能跟上去,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看着那孩子单纯的表情,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小丁,脸上都充满了同情。 这样的条件下想要止血可不是拿着布条包一包就行的。 而梅五所谓的止血,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止血。 他点燃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将匕首在树枝上烤到发热,去烫那些伤口,以自身的油脂去包裹伤口创面,才能达到止血的作用。 一阵阵诡异的肉味在密林之中飘起,古姜疼的全身颤抖大汗淋漓,但他怕被人扔下,却是咬着牙没敢发出一声。 梅五的动作很快,显然是管做这样事情的。 一刻钟不到,不光把古姜身上的创口都处理了,连他断了的胳膊腿都已经接好。 他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将古姜整个人包了进去。 但他没有自己背着古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将古姜交给了老李。 老李虽然叫老李,但其实正值壮年,身高体健,当时也是背过梅横那大轮椅的人。 古姜这点重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多大的事。 等都收拾好了以后,他们这才重新上路。 山顶上面,古尤听着自己人的汇报,心中对天镜司这些人到底死没死也有了些猜测,只是他并不在意,这禁地的故事流传了千百年,哪里是那么好走的! 别说是天镜司的普通玄卫,就是苏阖,不也照样要等着古榕过来接他。 他沉默着,等人询问了缘由之后,将这里的消息传回了村寨之中。 山顶上一只鸟儿抖着翅膀飞上了天空,山谷里面,老李背着古姜,跟在梅五的身后走进了密林。 消息传递过去当然很快,不过那些布置也没有那样全面。 严青栀歪着头坐在二楼的大厅里面看着古榕,心中想着苏阖为什么还不叫她上去,要是古家的族长和苏阖关系不错,这时候她是不是得让人家意思意思,毕竟大家第一次见面。 这样想着村寨里面早就行动了起来。 没有比这样的夜色更好的掩饰,一道一道的人影在村寨里面穿梭。 三楼之上,古秀和族长的几个亲信在门口守着,古家的族长古邕正盘膝坐在上首的凳子上面,苏阖靠着一根柱子站在那看着古邕。 梅横还坐在轮椅上,与古邕对峙着。 “古前辈,你是一定要袒护这些人了?” 梅横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逼迫,有些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 “小子,就是你们天镜司的掌司都不敢如此逼迫与老夫!你这小小年纪却是好大的口气。” 梅横顿时笑了一声,笑的不是对方大言不惭,而是对方的愚蠢。 “倒是本官无理了!没想到古前辈连我天镜司当代掌司,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大赵唯一的超品亲王卫亲王,都敢这般轻待,小瞧本官一个区区五品,实在不是问题!” 天镜司的掌司身份一向神秘,一直谣传是江湖中一个高手统领的,虽然也有人说是卫亲王亲自统领,但一直没人证明,何况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前者似乎更有故事性一些。 古家避世多年,仗着南荒地形复杂,并不将朝廷放在眼中,对于朝中事物亦是所知甚少,以至于这会儿当传言被梅横证明的时候。 古邕第一个反应不是自己口没遮拦,而是梅横这个小崽子竟然敢骗他。 不过,卫亲王的名头到底太大,让他收敛了情绪,没有再轻视梅横。 第324章 古双 房间之中灯火跳动,古邕收回了视线端起了不作为的派头。 “梅司使说笑了,小可区区贱民怎敢对官身无理,实在是因为梅司使所提要求并非古某一人之事,涉及全族,古某虽为族长,可也没有这等权利!” 苏阖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时候应该把严青栀叫上来,让自家孩子好好教一教古邕做人。 可惜刚才他提议了,却被古邕拒绝了。 所以他现在一肚子的火气,就等着看梅横怎么收拾这人了。 只是,梅横始终都是淡淡的,没有一点气恼。 “那不知古前辈何时召集族老商量出个章程?” 古邕哈哈一笑,嘴上说着敷衍的话。 “此事不急,我古家族老二十三人,有几位还不在村寨之中,想要召集回来需要一段时间,梅司使长途跋涉而来,相比旅途劳顿,不如静下心来,先歇息两天,老夫这边使人去通知各位族老……您看如何?” 苏阖脸拉的老长,靠在那里看着古邕虚伪的敷衍梅横。 不过他倒是没有开口,梅横小小年纪能做到左司使的位置,不可能是个草包,苏阖贸然开口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何况苏阖对于驭尸宗还有些疑惑,只是路上梅横没有给他太多说话的机会,他也没打听出什么重要的事来。 这次古邕用来为难梅横的机会,也是苏阖在古家调查些事情的好时机。 “古前辈自有道理,本官不会干涉,不过,本官也不得不提请您,苏前辈几日前曾抓住驭尸宗的一伙人,这消息怕是已经走漏了!” 古邕听到这话也没有太在意,消息走漏了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是前一任的族长,窝窝囊囊的让苏阖骑到头上来。 驭尸宗又如何,那驭尸宗都存在二三十年了,只要没有证据,谁知道跟他们古家有关系! 梅横听了这话也表现的很无所谓。 “那这段时间便劳烦古前辈了!” 苏阖视线在梅横与古邕身上流传,并没有开口解围,只是顺势跟着古秀下楼去了。 等到苏阖与梅横从楼上下来,严青栀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她想要提醒梅横,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古榕,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走到了苏阖身边,伸手扯了扯苏阖的袖子。 苏阖微微点头,看向古秀说道。 “老夫与你们大长老相识多年,此次带了晚辈前来,正是当拜见一下,你且去招呼梅司使便好。” 古秀并没有阻拦苏阖,关于苏阖她了解的很多,苏阖与古家的渊源她亦是所知不少,她也很清楚,苏阖想要找谁她也拦不住,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交给古榕或者古邕去头疼才好。 “苏前辈请便。” 古秀让开了门,让苏阖可以自由出入。 不过,她这刚让开,那头梅横便开口说道。 “苏前辈,本官家中长辈亦有人与大长老相熟,既然您要去拜访,梅某作为晚辈也不能轻了礼数,不如便与您同去如何。” 严青栀看不懂梅横的目的,她只是抿了抿嘴,看向苏阖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的急迫。 苏阖看了看梅横,又看向了古秀,古秀笑眯眯的一伸手,示意这是他们的自由,自己是不会管的。 见此苏阖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既如此,那梅司使便与老夫同去!” 天镜司的玄卫一个个的站在梅横身后,飞快将梅横从轮椅上背了起来,而他们正要去背轮椅的时候,严青栀两步上前,一把将那轮椅提了起来,下盘用力,那厚重的轮椅就被她扛在了肩上。 天镜司的众人虽然听说过苏青力大无穷,可也只是听说,一路过来严青栀一直像个寻常的武者一样,让他们都快忘了这位的名声。 天镜司的玄卫有些惊慌,下意识的伸手要将轮椅拿下来。 他们并不是怕麻烦别人,而是梅横的轮椅中有许多机关,他们怕严青栀借着这空档动手脚 严青栀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可眼下却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梅横也坐在那玄卫背后的椅子上说道。 “劳烦了!” 一听到梅横都没有拒绝,天镜司的其它人便也没有再反对。 严青栀点了点头,没有走到门口,而是一脚蹬开了一扇窗,扛着那轮椅直接翻窗而出。 古榕:…… 古秀:…… 苏阖:…… 不过了解严青栀脾气的苏阖第一时间还是说道。 “这孩子总是这般着急,咱们快走!” 说完推开门也走了出去。 天镜司那些看守轮椅的玄卫也着急下楼去看轮椅的情况,走的也更快一些。 古秀无所谓的跟在最后,等到天镜司的众人走出去以后,才转头问古榕。 “您不跟上去吗?” 古榕脸色有些难看,这苏阖厉害就算了,带出来的晚辈都这样的厉害,一想自家侄子死的时候还那般的不成器,他心中的恨意便更强了! “我去干什么!古双那老婆子跟苏阖不清不楚的,这么多年都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苏阖一个人挤兑我还不够,我还要让他们两个一起挤兑我!” 古榕心中的愤懑喷涌而出,对着古秀这个晚辈一通狂喷。 古秀见此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去指责长辈,抿了抿唇,转身便出了大厅。 古榕的心情立马更加不好了! “什么态度,走的时候都不知道要跟长辈打个招呼……” 见他如此,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都像鹌鹑似地,把脑袋缩了又缩,留下古榕一人对着空气狂躁。 那头严青栀从楼上跳下来,将轮椅往地上一放,等着苏阖一众人从楼上下来,她这才开口说道。 “咱们快走!这里有些不对。” 苏阖引着一众人向着村寨后面的河流走去,一边询问严青栀发现了什么异常。 “这村寨之中的巡逻轨迹出了问题,与咱们刚才过来的时候不一样了,起先我以为是有外人进来,他们调整了巡逻的频率,只是我瞧着都有三趟巡逻的人错过时间了,可这里的人竟然半点警觉都没有……” “如果这些人不是他们撤走的,那就是因为其它原因无法过来了!” 古家的村寨不是小村子,这里一家一户的挨着,大约得有上万人,这在大赵没有建立之前,都快跟一城的人口差不多了,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人守夜巡逻。 就算全是本家的人也是要维持秩序的! 严青栀随着古秀一路走过来,听到过的声音就有好几队,每一队都是十二个人,也就是一晚上光是她听见的巡逻的起码得有几十人。 可这几十人现在都不见了! 来了客人,但巡逻的人不见了,这合理吗? 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那就是这些人躲在什么地方准备埋伏他们了! 严青栀也不知道怎么做更合理,眼下只能将问题说给苏阖,他才对这里更加熟悉。 苏阖没有开口,拍了拍严青栀的肩膀,意思不言而喻,让她赶紧跟上来。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身后天镜司的玄卫,一抬手,又将梅横的轮椅扛起,几步追上了苏阖。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绕过了这座木楼,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了密集且频繁的脚步声向着这边移动。 苏阖眉头一皱,赶紧招呼众人。 “快走,有人包围过来了!” 他其实并不害怕古家的人,但严青栀与梅横都在他身后,而古家人的攻击手段又太诡异,有时候武功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严青栀不用他说,整个人扛着个四四方方的大轮椅,已经头重脚轻的往前跑去。 天镜司的众人见此,也连忙追上。 他们几步绕过一个巷口,正好在那些人围过来的时候到了另外一条巷道里面。 村寨之中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很高的围墙,苏阖给严青栀指了路,严青栀便一马当先,翻墙带走壁,只要听见人的脚步声,里面便想办法躲开。 有她带路,众人在这个人口密集的村寨里面穿梭着,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上。 不一会儿,他们便站在了一座小院之前。 小院的院墙都是整齐的方石堆砌的,院墙很高,严青栀正准备翻过去,就被苏阖叫住。 “已经到了!” 说完,苏阖便走上去敲了敲门。 他的敲门声刚一落下,里面顿时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可是苏大爷?” 这声‘大爷’不是称呼谁家长辈的那种,而是称呼谁家的大公子一般的。 严青栀一愣,她听过许多对苏阖的称呼,什么前辈啊,伯公啊,爷爷啊,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年轻又时尚的称呼。 苏阖表情没什么变化,立马回应了一声。 “阿芙,是我!” 大门立马被拉开,一个个子不高,有些佝偻的老太太正挑着个灯笼站在门口。 那古朴的灯笼上画着艳红的芙蓉花,只是年头太久远了,看着有些褪色,花瓣也不那么清晰了。 纸灯笼在大赵也不少见,不过大多是在那些买不起风灯的百姓家里才有,这样的人家用纸灯笼的实在是不多。 严青栀视线从纸灯笼上移开,看向了黑乎乎的院子里面,似乎感知到了她的视线,被苏阖称为‘阿芙’的老太太也向着严青栀看了过来,而后见到了严青栀扛在肩上的轮椅,顿时惊讶万分。 “这……这孩子的力气……也太大了!快快放下来!” 说着赶紧让开了身,让一众人进去。 苏阖走在前面,严青栀扛着轮椅跟在后面,天镜司的人也一路跟上,最后才是古秀,她恭敬的向老太太行礼。 “二姑婆婆。” 老太太一见古秀也跟了上来,转头就去看苏阖。 只是她一转头没看见苏阖,只看见了天镜司的一群人正围着那轮椅,将一个青年放在了轮椅之上。 就在老太太走神的功夫,古秀已经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院子当中。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到底是同族的晚辈,她也不好将人赶出去,便转过身先将大门关好,这才举着灯笼看向了那人群的方向。 灯笼将一小片范围照亮,老太太视力一般,眯缝着眼睛凑近了些许,只觉得面前之人似乎有些眼熟。 她的口中还喃喃了一句。 “这个小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啊!” 听到她这话,叉着腰站在一旁的严青栀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而梅横身边的天镜司玄卫这时候也都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了严青栀。 梅横听见老太太的话,眼神之中闪过了些许的深沉,脸上挂上了他惯用的笑容。 “都说我与我娘长的有七八分相像,说不定婆婆曾经便见过我娘。” 那老太太听见梅横的声音方才明白严青栀刚才笑的是什么,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只当梅横是在给她台阶下,便也顺势说道。 “兴许!兴许!几位这边请。” 寒生推着梅横的轮椅走在了前面,天镜司的玄卫和古秀则跟在后面。 而严青栀毫无意外的跟在苏阖身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外面的村子越发安静了,此前的虫鸣鸟叫都好像听不见了一般,严青栀在短暂的放松之后,又想起了当下的处境,有些忧心的和苏阖说道。 “大伯,这个古家怎么奇奇怪怪的?好像有很多秘密一样。” 苏阖眉宇间也带着忧色。 “这里的秘密确实不少,这一趟只怕不太好收场!” 严青栀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穿过了前堂,一路到了后面的院子里面,这里的院子很大,晒了不少的东西。 后面没有小楼,只有一排高大的房屋。 房屋没有挂上门窗,都只挂了深蓝色土布的帘子,上面绣着不少虫纹,那虫纹绣的大气庄重,并没有冰冷阴邪的感觉。 房门口的屋檐下面挂着灯笼,都是跟那个名叫‘阿芙’的老太太,手里拿着的相类似,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来,应当是一套的。 听到外面两人的脚步声,布帘便被里面的人掀开,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 这老妇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很有精神,肤色黝黑,头发在脑后盘了个整齐的发髻,用一根银簪固定。 她一身的靛蓝色的宽袖宽腿衣裤,腰间扎着一条三寸宽的蛇皮袋,皮带上还挂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和瓶瓶罐罐。 就在严青栀打量她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苏阖的身上。 明明对方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很奇怪的,在她看向苏阖之时,严青栀却感受到了她身上那宛若少女的娇怯。 “苏大哥。” 第325章 死的突然 那老妇人的声线带着些沙哑,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柔媚。 但严青栀还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情绪,或者每个女人心中都住了一个不会长大的小姑娘,只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现。 苏阖见了她后,总有些不大自在,这还是严青栀认识这老头五六年来头一次见他这个表情。 她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只是两人都没有给她八卦的机会。 苏阖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严青栀。” 说完,他转头看向严青栀,那严肃的带着警告的表情,让严青栀立马收敛了心神。 “这位是古家现在的大长老古双,你叫她姑姑便好。” 严青栀赶紧走上前,对着古双行了大礼,恭谨的说道。 “晚辈严青栀向姑姑问好了。” 可能是光线不好,严青栀走近以后才看清了古双的长相。 古双已经有些苍老了,脸上的皮肤也松松垮垮,她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是个多好看的女子,只是她的眼睛十分明亮,即便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严青栀还能从她的眼睛之中看到自由的力量。 “好好好!真是个好姑娘,快让姑姑过来看看……” 古双的注意力落在严青栀的身上,满心都是高兴。 她没有在门口等待,而是在严青栀行礼的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深处自己苍老的手握住了严青栀的手。 两人都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严青栀常年习武一手的老茧,而古双也不遑多让。 只是古双却并不嫌弃,抬头仔细打量着严青栀,一双眼中光彩夺目。 这是严青栀见过的最美丽灵动的一双眼睛。 “这姑娘长的可真俊!” 她紧紧的攥着严青栀的手,转头看向苏阖。 “果然是你教出来的孩子,一站一走全是你的风骨。” 严青栀的功夫身法都是苏阖传授,她行走之间的姿势与习惯自然与苏阖很是相像。 只是寻常人却从来都没注意过,倒是古双,只是见了严青栀一面,便在她身上找到了许多与苏阖相似的地方。 苏阖与她相视一笑,背着手不禁有些得意。 两人站在五六步开外的位置,没有一个人再靠前一步。 古双心中满是喜悦,拉着严青栀说道。 “你大伯自由惯了,不喜欢古家的氛围,从来都不在这里停留,你可莫要学他。” 严青栀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苏阖与这个古家大长老的关系,感觉怎么说都不合适,便回头去看苏阖,只见苏阖与她挥了挥手,完全随她的心意。 她这才转头去看面前的老妇人,有些拘谨的说道。 “晚辈只怕不懂规矩,打扰了姑姑清静。” 老妇人一听这话,立马板起脸来。 “什么晚辈晚辈的,哪里有那些的客套!我这里没有规矩,这么大的院子,只有我与阿芙两人,你若来了才最热闹!” 说着就要把严青栀拉到屋里去。 “早就听你大伯说起过你,我便想着得是个怎样的小姑娘才能这般蕙质兰心,若是来了姑姑可得送你些好东西。” 严青栀不喜欢别人好无所求的对她好,有些不适应的用眼神求助苏阖。 苏阖摇了摇头,连忙替她解围。 “阿双,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对,等事情解决,你在好好与青栀说话。” 古双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奇怪的看向了苏阖。 “你不是带着孩子过来看我的?” 严青栀的身体瞬间僵硬,她觉得这好像是一道送命题。 苏阖没有感觉到古双情绪的变化,他杵在那里实话实说。 “这次是天镜司的左司使梅横邀请我过来追查驭尸宗一事的。” 严青栀看着古双的肩膀缓缓的垂落下来,她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说些好听话缓和一下对方的情绪。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这声音以飞快的速度蔓延开来,有铜锣的声响,有敲击木桩的动静,有人在高声的喊着,还有风声水声骨头燃烧的声音。 严青栀立马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她仔细分辨着众人都在吵嚷着什么。 苏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而古双也眯着眼睛似乎在酝酿着某些情绪。 “他们好像再说着火了和杀人了!” 严青栀有些紧张,又到了这种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苏阖也看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就这么会儿功夫,那里已经火光冲天。 “不要担心,他们不是针对咱们的。” 苏阖与严青栀不过是给梅横带路的,不管他和古榕有什么矛盾,那都不影响大局。 严青栀的紧张没有平复。 “这是些什么人?他们目的是谁?” 她对于古家的派系纷争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苏阖与梅横的到来对这种平衡造成了何种冲击。 自然也不能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你在这里陪着你姑姑,老夫出去看一看。”苏阖皱眉与严青栀交代道。 严青栀跟着上前一步,手直接放在了背后的长枪之上,但苏阖没有等她开口,已经越上墙头。 村寨的另一头火光冲天,凶凶的大火驱散了周遭的湿冷,严青栀仰头看着,心中多有担忧。 而另一边,梅寒生也站在门口的方向看向外面,有些忐忑的询问梅横。 “公子,这样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趁乱过来偷袭……” 梅横无所谓的样子,让一个玄卫将自己的轮椅推到了外面,也看着那头的火光。 这一会儿,喊杀生已经停了,只剩下村寨之中张罗着救火的动静。 苏阖站在墙头上面,看着周围的村民都拎着自家的水桶涌向了村子中间木楼的位置。 这时候没有火警,救火全靠人多,之前在外面杀人的那些人,此刻也都变回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拎着水桶混在众人之中,那些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已经死了个干净。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做了什么事情,而他们残留的痕迹也在众人仓促凌乱的脚步中全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古家留在村寨之中的一些族老开始走出自家的大门,一个个指挥起来。 这一场火着的突然,但灭的却艰辛。 等到大火扑灭,已经到了巳时许,那木楼周围的几个院子都受到了波及。 这个时代救火不易,这样的火势也不是那点水就能扑灭的,实际上所谓救火其实不过是阻止火势蔓延,等着这座木楼烧无可烧,火自然就灭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但院子中等候的众人却才都紧张起来。 今日明明是个晴天,也因着那着火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烟雾笼罩着,满院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 众人都是一夜未睡,或站或坐,聚在院子里面看着外面的热闹。 一直到外面有人过来敲门。 “婆婆!婆婆!你快开门!” 敲门声急迫又慌张,等在门口的阿芙率先冲过去,一把将门拉开。 一个黑黢黢的半大孩子正焦急的站在门口。 “婆婆!族长阿爷没了,族老都在村中的空地上等着大长老主持大局呢!” 阿芙也不知是年纪大了反应慢还是耳朵不大好用,她又向前凑了些许,有些哑然的问道。 “小狗子,你说什么?” 那小孩子见此都快急出眼泪了。 “婆婆,大长老呢?族长阿爷没了!被大火烧没了!族老们都在空地上,说是让大长老主持大局呢!” 听到这话,阿芙很是震惊。 不止阿芙连带着严青栀也十分震惊,她还没来得及见过那族长,人就死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苏阖,这什么情况,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 咱们一到人家这里,族长就已经死了,按照正常的套路,接下来是不是他们里面那个主角,光环笼罩在别人地界将这桩命案一一破解,还尸骨未寒的族长一个公道!? 严青栀摸了摸自己的脸,理论上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人应当是主角!? 可自己啥也不知道啊! 正在严青栀发呆的时候,歪在轮椅上无精打采的梅横突然向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严青栀有些意外,看了看身边还在问那孩子话的老太太,见对方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这便转身走到梅横身边…… 族长身亡的消息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古家村寨,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开始奔走了起来。 村子里传递消息的雀鹰也从各个地方飞向不同的位置。 有些人单纯的是为了将消息传递出去,但有些人却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运作起来。 族长一系的人能到的已经全都到位,目的便是尽快从自己的派系里再选出一位代理族长。 而其它的派系也开始四下运作,想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老太太这头才一脸震惊的把大门关上,那头大门又立马被拍响,阿芙深深的叹了口气,她转身拉开大门便看见一张讨好的笑脸。 古家村寨上空的烟还没有散尽,整个村子便喧嚣的如同赶集一般。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没有人发现严青栀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古双的院子。 村寨中间的空地上,一大群人正或站或坐的聚在一起,他们身后便是那刚烧尽的断壁残垣。 那些燃烧殆尽的废墟上时不时还有青烟飘起,这火场的温度还没有散尽,那一头已经热闹的接上了这一通闹剧。 古邕的夫人年纪看起来比他小了很多,穿着一身素白,披着麻布趴在那已经被烧成炭块的一排尸体旁边痛哭。 她身后是两个中年男子,和几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 他们或大声嚎哭或小声啜泣。 只是周围安慰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叉着腰站在那里,互相吵的急赤白脸,对于剩下来的一摊子事,都是各有见地。 古双与苏阖,梅横一行人,就在这样的时候到来。 眼见着他们到来,有些不擅长吵架的人宛若见到了救星,都赶紧让开了路。 “大长老来了!” “大长老……” 听见动静,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古双换了一件更庄重的衣服,头上带着厚重的金饰,一路穿过众人直接走到了那一排黑炭之前。 跪在地上哭的妇人慢慢的仰起头来,看着古双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形象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的扒在了古双的裤腿上面。 “大长老……大长老,我家老爷死的冤啊!” 古双深深的叹了口气,弯腰将那妇人拉了起来。 “你起来,古邕族长遇害一事乃是咱们古家的大事,任谁都不可能蒙骗过去,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妇人自从听到古邕的死讯,便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这一刻才真的有了主心骨一般。 家中的亲戚一个两个凑过来,全是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思,家中的两个儿子都不是她亲生的,这会儿怕她多拿东西,也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屁都不放一个。 自己那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此刻还在外读书,眼见着要分家产了,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甚至出了这档子事,她都不敢让自己儿子回来。 娘家倒是看着给力,可一个两个都怂恿她站队,古邕都死了,她一个不掌权的妇人站队又能有什么用,非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才行吗! 何况这会儿一大堆尸体摆在这里,她连哪个是自家男人的都不知道,就这样被风浪吹来打去,除了跪坐在这哭,什么都做不成,哪里还有敢做旁的事情。 一直到古双出现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被一把年纪的古双拉扯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的与对方行礼。 “让大长老见笑了。” 古双点头回礼。 “你的心情老妇理解,只是你也要担起责任,别忘了,你可是宗妇,你的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那妇人还是嫁过来以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要求腰杆子要挺直,她瞬间明白了古双的意思。 一大家子人她考虑不到,她现在只知道她还有个儿子,不管如何也要尽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争取更多。 第326章 本命蛊哪去了 古邕的继室不再挡路,古双这才走到了那些尸体前面,一个一个的行礼过去,而后才问不远处看护尸体的人。 “这些尸体可有检查过,如此堆放在一处,你记得哪一位是族长哪一位是旁的人吗?” 看守尸体的人有些慌张,但还是回答道。 “事发突然,族长似乎在召集他们叙话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因此这些尸体都倒在了一处,身上没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所以……” 古双眯了一下眼睛。 “知道这些人的死因吗?起火时他们为什么没跑出来?为什么身上本命蛊的痕迹全都不见了?谁曾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周围?夜里巡逻的人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 “一个一个问题摆在面上你们看不见,只知道在亡人面前吵嚷,你们是厉害的已经不需要古氏的庙宇庇佑,着急自立门户了吗?” “我古氏的族长身死,你们放着尸体在烈日下暴晒不予解决,图惹外人笑话,是觉得古家成了一块糕饼,任你们予取予拿了吗?” 古双的声音逐渐高亢,一字一句宛若狂风,瞬间将火热的场面吹的四分五裂,周遭彻底安静了下来,因为古邕身亡带来的浮躁也被这股风吹的一干二净。 “事关我古家的基业和脸面,老身希望诸位,能明白事态轻重缓急!” 古双敲打完这些人后,视线环顾周围,最后落在了跟她一起过来的古秀身上。 “阿秀,你去请几位供奉过来,耽误之急是先将众位亡者的尸身分拣,以告他们在天之灵。” 古秀被点名之后没有异议,向着众人一拱手后马上便离开了,丝毫不觉得自己一个古邕派系的人被古双这么指挥有什么不对。 “夫人,你家中的灵堂赶紧张罗起来,给族长保留最后的体面,为他平冤到底是咱们活人的事。” 古双这话虽然是对着族长夫人说的,但视线却看向了族长的两个儿子。 一个村子生活了这么久,谁不知道谁家的情况。 那两人低着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小的那个连忙起身。 “阿娘,您且在这里,儿子这便回家帮着文娘张罗。” 族长夫人连忙点头,看着那孩子转回家去。 古双这才看向了周围的村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中楼毁了,咱们就去祠堂,让今日巡逻的人看紧村人,从现在开始,所有消息不得外传,任何过来探亲的人都先带到村口的排院里看守,吃喝照管,不许他们离开。” “老四,你马上去清点村中所剩余的人口,看看谁不见了,谁昨晚有异常等等,将情况记录详细。” “老六,你领人清点这次的损失,除了族长等人身亡以外,救火的人中可有人受伤。” “阿寿,你带人把这里的痕迹查验一下,看看有什么发现。” “无关之人全都回家去等着,不要在外乱窜。其余诸位且随老身去祠堂,有什么事情,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谈谈!” 古双说完带着一大群人直接去了村子最左边祠堂的院子。 古家的祠堂分成三进,最前面是宗庙,祭拜的是鸲山山神,后面是宗祠,祭拜的是祖先,最后面是关押一些受过之人的院子。 那些受过之人要在这里以工代过,直到做满多久才能从这里放出去。 宗祠之中也有专人看押管理他们。 在古双引着众人过来的时候,祠堂那边已经接到了消息,连忙将院子里面收拾出来,一张一张的条凳也端了出来,围城一圈。 这些往年祭祀的时候都会用到,此时临时摆放也不算慌乱。 庙祝是古家的供奉之一,名为古辞,今年已经八十有三,精瘦的小老头,头发已经掉的只剩下脑后的一小撮,梳着一个小小的发髻,蓬乱的很。 古双与一众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人在外面迎接了。 他虽然年纪比古双大上一些,但辈分与古双是一样的。 一大群人走进院中,院子里都是檀香的味道,连摆在院中的火盆里都被人扔了几只檀香。 一群老头老太太被身边的小辈扶到了条凳旁边坐下,上首的古双身旁却是只有庙祝一位。 古家的供奉是享受香火的意思,大多没有实权,不过辈分较高,身份也都很重,遇到大事的时候,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阿芙亦步亦趋的站在了古双的身后,苏阖则与梅横等天镜司的人站在了一个角落。 有人看到了他们不太高兴的询问古双。 “大长老,今日的事情到底是咱们古家的事,您带来些外人是什么意思?” 梅横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但苏阖可是古家的名人,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古双没有以势压人,听到这人的问话,淡定的与众人解释。 “这位是天镜司的左司使梅横,他们都是昨夜前来拜访族长的,如今族长身死一事,蹊跷颇多,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了帮助找出真相。” “至于咱们自家的事情,当然不会有外人参与,可那也得等族长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不然谁知道咱们仓促选出来的是一位族长还是什么人呢!” 她这话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引走,刚才还有人再想梅横等人的出现合不合理,这会儿就只在因为古双的话而陷入愤怒。 “大长老,您这话说的咱们就有些听不懂了!” “大长老,您是不是知道些事情?” “大长老……” 一众身份比较高的人顿时嗡嗡嗡的说做一团,或柔和或强势,但目标无比统一,都是针对古双的。 “老身又能知道什么?!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古双伸手拍了拍凳子,让一群人尽快冷静下来。 其中一个小老头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的麻衣,表情还带着悲戚。 “大长老,家兄此前一直好好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异常,倒是您说的这些天镜司的人来了以后,反而出现了这样的事,老夫认为最有嫌疑的就是这些人!” 那老人名叫古巡,是古邕的弟弟,他并不算是族老,但因为受害者的家属的身份,让他此时出现在这里也算是名正言顺。 听到他的指责,梅横淡笑一声,不见开口,却是古双直接说道。 “古秀从众位官爷未进村子便开始跟着,一直跟到了他们去老身的家中拜见,而后被大火一直堵在老身家里,老身阿芙与古秀皆可为其证明。” 那人一听这话,梗着脖子还要再说,但是站在梅横身后的梅寒生当即冷笑一声。 “大赵律例规定,庶民诬告官吏可是要仗刑的,这位老丈,您说话之前要考虑清楚!没证据的话切不可乱说!免得给自己的家族招来祸端。” 朝廷在南荒的掌控力不算强,但南荒的众多世家也未必愿意与朝廷公然撕破脸面。 古巡心里十分不服,但眼见着梅寒生那用鼻孔对着他的样子,他也只能把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 他确实不敢公然造反。 这位刚一出头就被人拍了下来,旁边的人也明白无法针对梅横,便有人话锋一转,朝向古双。 “大长老,咱们古家的事向来都是内部解决,您这个……” 古双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缠,但其它人却不想让梅横留在这里。 并不是在乎脸面,而是担心梅横站在古双一派会让他们投鼠忌器。 “老身已经说过,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了族长之死,而不是为了解决咱们古氏的问题!你若是不关注族长的死因便不要听了,只等一会儿梅司使离开以后,老身在使人叫你回来!” 古双这人显然也没有那么好说话,两句话就把那些人嘴都堵了。 众人这才不甘不愿的说起了族长之死的前因后果。 古双坐在上首静静的听着,一个人一个人的询问过去,遇到有疑问的事情便使人去寻找证人。 古家村就这么大个地方,杀人放火这么大的事不好隐瞒。 古双年纪不小了,但思维逻辑却很清楚,这些人身上的本命蛊都不见了,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有人用更强的本命蛊压制,便是让他们中了某种毒。 这并不是外人能做到的,毕竟就连古双,如果不刻意去关注,都很难知道这些人本命蛊的类型。 对方不止知道的如此详细,还知道这些本命蛊的弱点在哪。 更甚至,这个人已经拥有了足够针对古家本命蛊虫的东西。 这一点只要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平顺了太久,连最基本的危机意识都没有了。 “大长老,您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个凶手拥有一种针对咱们本命蛊的东西?” 他的话音一落,下面所有的人都惊恐了起来。 “什么意思?为什么能针对本命蛊虫?” “我的本命蛊虫可是噬神蛊,不能被控制的!” “别瞎说了,族长可是灵蛊,百毒不侵啊!你那噬神蛊与灵蛊相比,又算什么!” “那怎么办?这个凶手是什么目的?” “不是!怎么族长就成了被人杀了的?不是说被火烧死的吗?” “都这样了,还能是被火烧死的?那楼上刷的可都是大漆,每年都补过,哪里那么好着的,肯定是有人放火啊!你想想,他为什么会放火……” “族长那人平日里没得罪谁,这么心狠手辣是为了什么?” “要我说兴许是十三叔。” “十三叔?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上次听说十三叔和云海洲那头的一个帮派扯上了关系,还扬言那个帮派的帮主要助他得到族长之位。” “不一定!十七叔公也有可能啊,他们跟外人联系的最频繁了,一年里面半年都在外面住。” “怎么就说到外面去了,外面的人能知道咱们本命蛊的事情吗?” “就是,本命蛊必须要从小种进身体里面,而且要用药物和香料喂养才能成长,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原理,怎么可能将它杀死。” “还是咱们族内的人做的。” “……” “……” 一群人嗡嗡嗡的说着各自的猜想,之前还完全不在乎族长死因的众人,终于在自己的根基可能被动摇的时候,开始慌张了! 古双眉头紧皱,她也没有任何头绪,犹豫了半晌,正要把线索引到火灾上面,却听见角落之中站了许久的苏阖突然开口说道。 “你们说的这东西,我好像知道是什么!” 周遭的喧闹太盛,一时间还有人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但时刻分心关注他的古双立马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当即拍响了条凳,高声说道。 “大家安静一下,听一听苏大侠有什么话说。” 她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话音一落,众人便渐渐停了下来。 古双见此继续说道。 “大家既然都不知道本命蛊消失的情况,那不如听一听苏大侠有什么说法,他在外漂泊见多识广,说不定正能帮咱们解开疑惑。” 古家里面对苏阖有偏见的人不在少数,这会儿一听要苏阖说,有些人下意识的露出了不屑的反应。 苏阖也不在意,古家也没有几个他在意的人。 “说来老夫前段时间还真的接触到了一桩怪事,是老夫的侄女曾经在外游历,偶然得到了一枚丹药,据说可以避蛇驱虫,她便吞了下去,只是没过多久,老夫便发现,我这侄女的血似乎带了某种针对蛊虫的剧毒,所有沾染到了蛊虫,无一例外全都被毒死了!” 苏阖说到了这里,刚才安静的人群中,四下的议论声顿起! “竟然真有这种东西?” “不可能!苏阖有什么人品,谁不知道他……” “小点声!” “会不会是大长老和他联合起来……” “行了,闭嘴你!” “要真是有这样的东西才真的恐怖!吃了药以后,连血液都带上了针对蛊虫的剧毒,那想要杀咱们……” “……” 一群人正一轮着,却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如果按照苏大侠的说法,那昨夜能够不声不响对付族长的人中,起码还要加上令侄女一位!” 第327章 古蔺 苏阖眉头一皱,心中当下便要反驳,只是他还没有开口,沉默了许久的梅横却冷笑一声,看向了那说话的人。 “这世上能做到如此的人万万千千,前辈若从此点下手,怕是不想解决问题!” 梅横的气场全开,目光直接盯向了那说话的人。 那是以为头发花白的健硕老者,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条凳之上,他身后站了不少的人,大多是他的晚辈或是跟从他一派的人。 那人见梅横投来的眼神,也毫不示弱的挺直了背脊。 “梅司使此言有理,不过,你说这世上能够做到悄然无息使我等本命蛊消失的人千千万万,可那千千万万的人都在别处,又与此事有何关联!我古家的族长一直好端端的,偏在你们到来之后发生了意外,难道就真的与你们没有半点瓜葛?” 这是一个很有语言逻辑的人,他将加深印象的话放在前面说,而后又用另一个问题岔开注意力,让人下意识的接受了他前面的设定,不在反驳,而是逐渐落入了他的逻辑里面。 梅横唇角的笑意勾起,一双凤眼之中满是光彩,照的周遭为数不多的小姑娘们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 “族长之死若是与我等无关,本官又何必坐在这里听前辈的指责呢!既然前辈说到了这处,那本官便也将来龙去脉梳理一下如何!” 梅横顺势而上,根本不否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中扮演过什么角色。 这倒是让那人的说辞顿时没了用处,他眼睛一眯,心下一狠准备用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煽动周遭古家人的情绪之时,上首的古双便开口说道。 “这也正是老身留下梅司使在这里的原因,梅司使作为朝廷的五品官,亲自跋山涉水来到我古家,自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若非族长意外身亡,这几位天镜司的官爷,也是为了追查一桩要案才来到咱们这古家村的。” 古双将道理讲明点透,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顿时没了发作的契机。 梅横向着古双微微点头,这边将自己追查驭尸宗一案与众人说了起来。 他言简意赅,将驭尸宗在外做的事情都和众人讲了清楚。 “驭尸宗一事牵扯深广,这种歪门邪道的宗派,寻常百姓不容,天理国法不容,必然是要除个干净的!想来诸位也不想家中精心教育培养长大的儿女,无缘无故被人抓去,以活人之躯溺亡与那恶臭的药桶之内!” 梅横的话让一些淳朴的乡人或多或少有了些许触动,只是那坐在条凳之上的人们,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梅横见此,继续说道。 “本官追查驭尸宗一事时,正巧也得到了一本手记,手记的主人乃是入海川门开城中一位名声大噪的香师,他名唤柳怀香,乃是为驭尸宗提供香丸丹药之人,据这人手记记载,他曾经用活人试药,针对古家的本命蛊虫,制作出一味名叫‘驱蛊丹’的丹药。” “寻常人服下此药,可驱蛇除虫,而生来便接种本命蛊之人若是服下此药,不用一刻钟便会人死蛊消。不止如此,连带着蛊虫所寄居的脏器也会因为蛊虫临死前释放的毒性而呈现中毒迹象。” “这一点,想来那些驱虫的血液肯定是做不到的。” “诸位若是想要探究真相,可以去查看一下那些尸体的脏腑,有没有中毒的痕迹,便可知道那人用的是何种方式杀害族长了。” 梅横说完,又感叹了一句。 “这位柳怀香倒也是惊才绝艳之人,不过,这活人试药的方式也是丧尽天良,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找来了这许多自小便接种了本命蛊的人,也不知这些人的家人可知道真相。” 梅横的话让场上大半的人都变了脸色。 古家人丁兴旺,在外走动的人也不少,以前大家也不会去的太远,走走看看便会回来。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日子越过越是兴旺,带回了许多外面的东西,让村中不少人眼热的紧。 就这样,出村谋生路的热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渐渐占据了大多数家庭的茶余饭后,让越来越多的古家人走出了村庄。 出去的人一多,那些再没回来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有些人是在村子里过的不如意,旁人便会以为他们出去过好日子,不愿意回来了。 有些人则是传回了消息,意外死在了外面,村子里先出去的人也会帮忙寻找,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是没有一个人再回来。 这些不回来的人所占比例不高,与他们比邻的入海川又是个乱糟糟的地方,大家便都以为这是外出的代价,大面上看起来合理,失了家人孩子的人家便也只能是将剩下的孩子看的更紧罢了。 可众人如今听到了梅横的话,这才恍惚中发现了异常。 不少人都是手脚冰凉,活人试药要有多痛苦,没有人比古家的人更知道,古家的族规中便有这样的处罚,虽然很少会有人触犯,可每一次处刑的时候,全村的老老少少也都会被要求去观看。 他们会被灌下一种在禁地之中发现,而尚未明晰的药汁,那药汁对人伤害很大,在毒药进入身体之后,他们身体里的本命蛊会拼命吞噬那些脏器之内的丹毒,这让犯错的人并不会当场死亡,而是会在丹毒的反复折磨之中存活很久。 而行刑的人则会将那受刑的人每个时刻的反应变化都记录下来,通过这些试药之人的变化,来确定这药的药性和毒性。 这种毫无人性的惩罚方式,若非是族人犯了大错,根本就不会使用。 可就是这样的方式,却成了许多古家族人的宿命,甚至在他们离开村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在经受这样的折磨。 这也让古家的人心里拔凉,如果外面的人发现了古家人试药的特性,以后他们的家族又会面临何种命运。 一时间愤怒,仇恨,迷茫,无助,担忧,恐慌等等的情绪在这个院子里蔓延,之前还对梅横十分不屑的人,这会儿都下意识的将梅横当成救命的稻草。 “梅司使既然这样说,那是不是您已经有了证据证明我们古家人中,谁是那驭尸宗的人!” 这人的话音一落,周围顿时有了不少附和的声音,这些人眼中的惊恐没有褪去,可脸上已经挂上了讨好的笑容。 古双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不过却有不同的声音开口了。 “诸位,梅司使固然有了证据,可此事到底是咱们古家自己的事情,让外人插手不合道理!” 说这话的正是坐在古双身边不远处的一人。 这位年纪已经很大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坐在条凳上还要双手拄着拐棍才能支撑住自己精瘦的身体,随着他的开口,他脸上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严肃之余略带了些滑稽。 如果这话换成旁人说出来,那些慌张的人们还会反驳一二,可换成他说,众人都只是沉默了下来。 这位不止是地位超然,而且他活着的几十年间,为了古家的发展尽心尽力,肯定不会是古家的叛徒。 相反,他的话让众人都渐渐的冷静。 如果驭尸宗的那位真是古家的人,那便应当由古家的人自行料理,让外人管了去成了什么样子! 虽然不少人还是觉得梅横这位朝廷命官更有说服力,可这样的时代,南荒这种地界,大家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对梅横的信任不多。 一开始的恐慌过去,众人不管心中作何感想,也都默认了那老者的说法。 梅横对此没有所谓,他的视线依旧放在那个最开始质疑他的人身上,那人依旧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只是看向梅横的眼神之中带着阴冷。 古双作为大长老,每次在事情要失控的时候,都会站出来平复大家的情绪,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十二叔公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古家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外人插手……” 她的话音未落,角落之中一个中年妇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突然尖叫一声,直接转过身冲向了身旁不远处一个男子。 “啊!啊!古阿大,你还我家苗子命来!啊……” 她双眼之中满是血丝,两只干瘦的手掌像是一对鸡爪,带着些脏污的暗黄色指甲扣在那人的脖子上面,她两腮鼓动,牙咬的咯吱作响。 那个被她掐着脖子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个子不高,眼睛又大又突,带着些善于钻营的精明。 可这点小精明,在这时候毫无作用,他那外凸的眼睛,被妇人掐的更凸,他自己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婆娘站在他身边,一直到人被扑到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大庆嫂子!大庆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那古阿大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柔柔弱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用了力气也没能把那发了疯的女人扯下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太多的人,一瞬间,连那些坐在条凳上的老头老太太都站了起来。 “快拉开他们!” “要出人命了呀……” “真是造孽啊,这是干什么呀,大庆媳妇,大庆媳妇是疯了吗?” “……” 身边的男男女女赶紧过去拉扯那个女人,刚才出言否决族人提议的山羊胡老头拄着拐杖,一步三晃,还是龇着自己那已经没剩几颗的牙跟身边的人咆哮。 “快……快拉开,好好审,得审……” 只有梅横这头的一群人与远处古双那边的几位波澜不惊的坐在那里。 那大庆媳妇不是好惹的,这些年一直因为自家儿子身亡耿耿于怀,时不时就要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古阿大被她烦不胜烦,便说是入海川中的一伙盗匪所为,具体情况他也要打听。 这人胆子也是大,坑死了人家儿子不说,还借着打听消息的由头敲了对方的不少好处。 这阵子新仇旧恨和多年的隐忍一朝爆发,那妇人命都不要了,压在古阿大身上,两只手宛若铁钳,钳着对方的脖子半点都不放松。 她已经疯了! 别人都以为她力气太大所以才不放开手,可只有少部分知道,她因为愤怒,全身都在颤抖,双手已经僵硬了,这种情况下,想要把她的手打开才是千难万难。 她家的男人拼命推挤着身旁拍打那妇人的同族们,同时还要忍着疼痛回头去劝自家婆娘。 “花儿啊!咱们还有麦子和稻子呢!你冷静一点啊!” 一群人闹闹嚷嚷,连几个族老气的直戳拐棍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院子的大门被人打开,古秀带着一众供奉走了进来。 “都别打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冲着人群一声大喝。 他气沉丹田声若洪钟,一下子就让那些族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中年男子几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一个,将聚在一起的人都推开,最后站在了大庆媳妇身前。 古阿大的脸都成了猪肝色,眼见着就快要不行了。 而那大庆媳妇这阵也宛若听不见任何声音一般,口中喃喃着什么,双目赤红的紧紧盯着古阿大的脸色。 那中年男人悠悠的叹了口气,挥手便拍在了那妇人颈间,那全身僵硬的妇人顿时眼睛一闭,全身一软,倒向了一边。 她家男人连忙将她接住,而那古阿大这时候也是一口气缓了上来,踉跄着爬起来,都没有力气,还伸脚去踢那个已经晕过去的妇人。 周遭的人连忙制止,但最后动手的还是那刚才救他的中年男人。 他一巴掌就将古阿大拍了个跟头。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多族老供奉坐在这就是为了给你们断官司的?” 古阿大被这人一巴掌拍的清醒了许多,眼睛中的血丝也褪去了不少,哈拉哈拉的喘着粗气,全都都软的没有力气。 那中年男人说完这话,才转头走到了古双面前行了一礼。 “姑母身子安好。” 古双眼中带上了笑意,身体也微微放松了些许,这人才是她一派系的中流砥柱,是她除了辈分意外,坦然坐在这里的底气。 “蔺儿多礼了。” 古蔺起身,径直坐在了古双的身边,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多说半字。 第496章 造船 严青栀和梅横回去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几个包袱,还有几块木板,那是严青栀拆了空间里面的柜子得到的,工具什么的她也有,还有这么多年积攒的猪皮胶和鱼皮胶,以严青栀的手艺来说,造个简单的船并不困难,只是这船肯定不会太结实,估计来回也用不了几次。 而且现在水面风平浪静,谁知道船放上去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回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方,已经有人陆续过来了,见到严青栀手里的木板,都各有打算。 严青栀毫不在意,那些人也没有动手抢夺的念头,依靠一块木板是不能渡河的,最多只能在水面上飘着不死。 想要把木板变成能过河的东西,还要看严青栀这边有什么计划。 不过倒是有人过来追问这木板是从哪里找来的了。 严青栀懒得答对,将人交给了梅横,让他去敷衍。 只是平日里沉醉其中的爱好,今日却没了那种感受,严青栀的注意力不受控制的落在梅横的身上。 她总会想,梅横的死劫要应在哪里? 是这个跟他说话的人突然暴起伤人?还是一会儿过河的时候,水下有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危险了起来,一颗石头,一片青苔,一只小虫,一个陌生人的眼光……仿佛都是要杀死梅横的元凶,严青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她不信死劫这一说,梅横还那么年轻,即便遇到意外,也不会连躲避的可能性都没有。 梅横手下的人围在严青栀的周围警戒,因着严青栀的警惕,他们也都跟着警惕起来,那谨慎的模样,引得周围人更多关注,连带着看向严青栀的目光也多了起来。 梅横感受到了这种氛围,又一次打发走了一个人后,转头回来看向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手里工具十分齐全,将一块一块木板按照榫卯结构,削掉多余的部分,将木板严丝合缝的组装到一起,山壁带着回声,严青栀没敲一下,不远处就仿佛还有一人也跟着敲了一下似的。 沁心的寒凉。 不一会儿梅横站到了严青栀身边,弯下腰帮她扶着木板,梅横的视线落在严青栀的脸上,许久之后都没等到严青栀给他的半个眼神,明明刚才还在瞄着他,这会儿人到了面前,倒是不看了。 严青栀和梅横回去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几个包袱,还有几块木板,那是严青栀拆了空间里面的柜子得到的,工具什么的她也有,还有这么多年积攒的猪皮胶和鱼皮胶,以严青栀的手艺来说,造个简单的船并不困难,只是这船肯定不会太结实,估计来回也用不了几次。 而且现在水面风平浪静,谁知道船放上去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回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方,已经有人陆续过来了,见到严青栀手里的木板,都各有打算。 严青栀毫不在意,那些人也没有动手抢夺的念头,依靠一块木板是不能渡河的,最多只能在水面上飘着不死。 想要把木板变成能过河的东西,还要看严青栀这边有什么计划。 不过倒是有人过来追问这木板是从哪里找来的了。 严青栀懒得答对,将人交给了梅横,让他去敷衍。 只是平日里沉醉其中的爱好,今日却没了那种感受,严青栀的注意力不受控制的落在梅横的身上。 她总会想,梅横的死劫要应在哪里? 是这个跟他说话的人突然暴起伤人?还是一会儿过河的时候,水下有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危险了起来,一颗石头,一片青苔,一只小虫,一个陌生人的眼光……仿佛都是要杀死梅横的元凶,严青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她不信死劫这一说,梅横还那么年轻,即便遇到意外,也不会连躲避的可能性都没有。 梅横手下的人围在严青栀的周围警戒,因着严青栀的警惕,他们也都跟着警惕起来,那谨慎的模样,引得周围人更多关注,连带着看向严青栀的目光也多了起来。 梅横感受到了这种氛围,又一次打发走了一个人后,转头回来看向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手里工具十分齐全,将一块一块木板按照榫卯结构,削掉多余的部分,将木板严丝合缝的组装到一起,山壁带着回声,严青栀没敲一下,不远处就仿佛还有一人也跟着敲了一下似的。 沁心的寒凉。 不一会儿梅横站到了严青栀身边,弯下腰帮她扶着木板,梅横的视线落在严青栀的脸上,许久之后都没等到严青栀给他的半个眼神,明明刚才还在瞄着他,这会儿人到了面前,倒是不看了。 严青栀和梅横回去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几个包袱,还有几块木板,那是严青栀拆了空间里面的柜子得到的,工具什么的她也有,还有这么多年积攒的猪皮胶和鱼皮胶,以严青栀的手艺来说,造个简单的船并不困难,只是这船肯定不会太结实,估计来回也用不了几次。 而且现在水面风平浪静,谁知道船放上去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回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方,已经有人陆续过来了,见到严青栀手里的木板,都各有打算。 严青栀毫不在意,那些人也没有动手抢夺的念头,依靠一块木板是不能渡河的,最多只能在水面上飘着不死。 想要把木板变成能过河的东西,还要看严青栀这边有什么计划。 不过倒是有人过来追问这木板是从哪里找来的了。 严青栀懒得答对,将人交给了梅横,让他去敷衍。 只是平日里沉醉其中的爱好,今日却没了那种感受,严青栀的注意力不受控制的落在梅横的身上。 她总会想,梅横的死劫要应在哪里? 是这个跟他说话的人突然暴起伤人?还是一会儿过河的时候,水下有什么东西?是这个跟他说话的人突然暴起伤人?还是一会儿过河的时候,水下有什么东西?是这个跟他说话的人突然暴起伤人?还是一会儿过河的时候,水下有什么东西? 第525章 扎进心中一根血淋淋的刺 不一会儿,有人找到了一口有些年头的棺木送到了严青栀这里。 等到关韶的尸身放进去时,已经日上三竿。 严青栀没去见梅横,她收拾出了一处简单的灵堂,将关韶的棺木停在了其中。 直至此刻,严青栀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上次见到关韶还是进入地宫之前,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的能力已经能够应对绝大多数的苦难。 可再见到时,关韶已经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 他替梅横而死。严青栀却不知道这是他自愿的,还是被人算计来的。 她终究还是渺小到了尘埃之中,无力的看着每个人走上各自的命运轨迹。 外面天镜司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打扫的打扫,收拾的收拾,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有人过来说安排人去通知关家的人了,只是昨夜风急雨骤,山路难行,说不得要等上一段时间才有人过来…… 严青栀没有为难这些人,她解开了自己脖子一直带着的玉环带来了关韶的身上。 那玉环吸收了太多神骨的力量,神力可以保持关韶的尸身不腐,直到关家的人寻来…… 严青竹这会儿也已经离开,他未来是要科举入仕的,走的还是正经路子,梅横愿意在这样重大的事件之中带上他,也是给他露脸的机会。 他们的梅氏血脉已经注定了和梅横拴在一起的命运,严青竹不会在这时候和梅横保持距离。 严青栀的纠结和矛盾从来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就在她沉默的站在那简陋的灵堂里发呆的时候,一位天镜司的玄卫突然跑进来。 “严姑娘,这是在关公子身亡之处找到的东西,左司使让卑职交给您。” 严青栀转过头去,看着玄卫拖着一块黑布,上面摆放着不少暗器的部件。 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再当做暗器使用了,可一些机关还没有完全报废,在这个敝帚自珍的时代,仍然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梅横特意命人找到送来严青栀这里,除了保护关氏的传承之外,也隐隐在暗示严青栀,关韶之死和他无关,他从未肖想过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别人的生命。 严青栀伸手接了过去,看着那些部件损伤的如此严重,又是心中一痛,她抬头询问那个送东西过来的玄卫。 “这些是在哪发现的?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玄卫十分恭敬的回答严青栀的问话。“在距离这边不远的一处院子,那里有一条密道,风家的人从密道过来的,严姑娘如果想看可随在下前去。” 严青栀点头应下,回头看了眼关韶孤寂的棺椁,快步离开了这里。 等她走后,脸色苍白的梅横才缓慢的从外面走进来。 他走到关韶的棺椁旁,看着关韶的眼神中,带着平静的哀伤。 他不是没想过用关韶的命换自己的命,在得到那宛若重生般的记忆时,他就不止一次的想过如何让关韶替他去死。 甚至关韶早早离家,也是因他算计之故。 如果没有严青栀,他一定会自私的送对方去死。 可偏偏严青栀出现了。 他宁可自己绚烂的活在严青栀的记忆里,也不愿阴险的死在严青栀心中。 可能这也是一种幼稚! 但不得不说,梅横在昨夜昏迷之前,也没有因此而后悔过。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关韶还是死了。 他白皙的手指搭在关韶的棺木之上,看着棺椁里躺着的人,无奈一笑。 “你真是太傻了,明明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 用这种方式离开,成了扎在严青栀心中一根血淋淋的刺,让梅横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拔不出来了…… 能够拔出这根刺的人,已经躺进了棺材,梅横成了既得利益者,无权指责对方,又必然欠下这个天大的人情,还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不知道哪一天严青栀才能想通。 亦或者,严青栀此生都将无法面对梅横,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不可抑制的想起关韶,想起他光风霁月的笑颜,想起他因梅横而死,想起梅横是活在别人尸骨上偷了对方人生的小偷…… “为什么呢?活着不好吗?” 风吹起了灵堂边上的白布,梅横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了! 而那头,严青栀也已经站在了关韶身死之处,六七具尸体堆在一旁,有的人严青栀还曾经在花月城见过,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单拿出来关韶都不是对手,可如今却都躺在这里,变成了和关韶一般无二的尸体。 严青栀紧握的双手骨节泛白,指甲都要刺进肉里…… “看痕迹,应该有人从这里离开了……” 等在一旁的人天镜司玄卫听见严青栀开口,赶忙凑近。 “确实如此,卑职询问过昨夜的情况,听说有人路过此处时听见过打斗声,但因他们还有任务在身,便将异常交代给了旁人,后面很快安排了人守在前面的巷道口,直到孟姑娘出现,才找来这里,那时候,关公子便已经……” 严青栀脸色冰冷的可怕,从这人的话语之中捕捉到了很多漏洞,只可惜她不是梅横,在天镜司没有那般地位,不好直接发火,只能暗自压下心中的怒火,冷静的追问。 “此处清理之前,残留的痕迹可有使专人看过?跑了几人?什么路数?从何处离开?有人追过去吗?” “使人看过,昨夜一共进来十五个人,死了六人,跑了九人,看痕迹,这九人中,应当有四个受了重伤,其余五人的情况犹未可知,应当是从密道之中原路返回的,安排人追了,不过这处密道通往外面的山林,密道口的位置被人用石头堵了,痕迹也被他们清理的七七八八,再加上昨夜大雨,山路难走,想要追上,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严青栀听了这话,脸上的冷色缓和些许,眼神明灭。 她没有二话,转身便走向了密道口的方向。 那周围还有玄卫清理着痕迹,见到严青栀也没有太多反应,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淡定放行,只有那个将严青栀引来的玄卫不放心的阻拦。 “严姑娘,那些人跑了许久,您去追的话,未必能追上,不如再等一等……等有消息传回……” 严青栀挥手打断他的话。 “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劳烦你将我的去向告知我弟弟一声。” 说罢,她果决转身,一头扎进密道之中。 第527章 风凛之死 严青栀心头一颤,狼狈的躲开了这一剑。 随着她的动作,一口血涌了上来。 她不知道风凛用的是什么手段,可她却不愿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力量,连她神裔的血脉都能压制。 不管是严青竹还是梅横,从来没人告诉她要如何使用血脉的力量,严青栀也完全没有概念。 一把刀朝她砍过来,她挥手格挡,竟被对方的力量震得反弹了一步。 严青栀有些不敢置信,她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这般无力的感觉。 她强大的战斗本能让她即便失去了力量,也没有失去斗志。 严青栀脚下踉跄,几步之后,整个人突然变得飘忽了起来。 没有力量,她还有身法。 不够完美的身体状态让她无法发挥出十成十的能力,可是,这里并不是擂台,她需要的也不是光明正大的赢过对方。 严青栀卖了一个破绽,在一人冲到她面前,一刀抹过她胳膊的时候,一支袖箭从严青栀袖子之中滑出,直接对准了那人的胸口。 机关扣动,那人反手捅回来的刀还没到严青栀身前,整个人一抖,严青栀飞起一脚蹬在他身上,借势而起。 他那要捅到严青栀身上的长刀后退着,严青栀则接着跃起的力量躲过了另一人的攻击。 严青栀翻身落地,只是落地之时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草丛之中。 卡在喉咙处的一口血喷出。 暗红色的血迹带着不符合气候的升腾热气,也仿佛带走了严青栀全身的力量一般。 严青栀看着那血迹,突然笑了。 她想起了关韶,想起了关韶身上血都流干了的伤口。 昨夜,他是否也曾这般无助过。 一把长刀劈砍而来,严青栀无暇感伤太多,翻滚着躲开。 紧跟着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严青栀站立不稳,但眼神却变得更加明亮。 她狼狈的躲避,一刀擦着她颈肩而过,一剑又刺在她的手臂之上。 鲜血汩汩涌出,严青栀却视而不见。 她连连躲避,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风凛刚开始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可看着看着,心就沉了下去。 他的那支香马上就要燃尽,可好几个人,却还是没有杀掉严青栀。 “我快要坚持不住了!赶紧杀了她!” 风凛在关键时刻提醒。 可这提醒毫无意义,他们要是能杀了严青栀,早就杀了! 严青栀一身脏污,头发凌乱,地上散落不少她的血迹,她还是那副没有力气的样子,还是强撑着躲避,可明明所有人都看出她不过强弩之末了,想要杀她,却又总是差了一点。 打的几人心头火起,拼命的想要将严青栀围住。 可最后直到那支矮胖的塔香燃尽,浑身浴血的严青栀,依旧活着。 压在身上的层层阻力瞬间一轻,严青栀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给你们机会没有把握住,那就到我了!” 她手中的长枪瞬间衔接,整个人与之融为一体,人枪合一,气势直破天际。 她的力气还没有完全回来,可那弑杀的冲动已经压抑不住。 枪影抖动,不过刹那,就有两人被她挑飞。 她的力量逐渐攀升,不过几个呼吸,便回到了巅峰之时。 而巅峰似乎不是终点,她一身的力量,竟然再度攀升,在地宫之中得到又并未完全吸收的神力,加速融入到了她的骨血之中。 严青栀全身肌肉线条强韧至极,长枪声破风而动,她的整体实力,再度拔升了一个境界。 这样快的成长速度让风凛慌张不已,他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张符纸点燃。 只是这次没有那种塔香配合,对严青栀的压迫感大大减半。 他借着剩下两人拖住严青栀的时间转身逃窜,可终究,还是太晚了! 他都没跑出几百米,严青栀已经翻身落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风凛的前路。 风凛吓了一跳,后退的同时,回头去看刚才严青栀战斗的地方,他带来的人已经死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严姑娘,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没必要上来就打打杀杀的是!” 临死前,风凛还想要拖延一点时间,看看还能不能有别的转机。 以严青栀的性格,她是一句废话都不愿跟风凛说的,以前如此,现在自然也是一样。 她举起长枪,准备直接送风凛上路。 风凛却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举着手对严青栀说道。 “严姑娘,我知道你因为什么来的,但是你就不想知道,我昨夜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你不想知道是谁给我透露的消息吗?” 严青栀往前刺出的长枪停顿了一瞬,风凛眼中有喜色一闪而过,但马上,他的脖子就被严青栀捅了个对穿。 他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听见严青栀清悦的声音说道。 “该我知道的事情,不需要你告诉我!” 不管关韶是不是因为梅横而死,动手杀人的都是风凛的人,严青栀不是不在乎真相,她只是从心里不信任风凛。 一个不信任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呢!? 她沉默着拆了长枪,用干净的布将之擦拭干净,重新放回了自己的枪盒之中背在了身上。 路过风凛那些人尸体的时候,她弯腰捡起了那个装着塔香的木盒。 回去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走的她精疲力尽,等从密道回去时,似乎又到了夜晚。 她爬出密道,看见焦急等在密道口的严青竹和梅横,突然淡淡的一笑。 而后整个人一歪,直接昏睡了过去。 严青竹看见她一身血迹就够害怕了,见她晕过去,更是吓得魂都要飞了。 他一把将人接住,伸手探过严青栀的脉象,发现不过是过度疲劳昏睡而已,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抱起了人,路过梅横的时候停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飞快给严青栀找到了个安静的休息地方。 他找到发呆的孟雨裳,请她帮忙给严青栀处理了伤口,又换了衣服。 两人沉默的坐在严青栀睡觉的房门外。 孟雨裳突然开口问严青竹。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是专门为了另一个人而活着的?” 第534章 玲珑塔 贡院之中,有一部分工科考试的场地。 相对于科举检查的严格,工科的检查其实相对还是要宽松一些的。 毕竟工科是需要一层一层考上来,等考到了工甲级,想要浑水摸鱼的可能性已经非常低了。 严青栀入场之前还有些紧张,但入场之后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工科考试分为笔试和工试两个部分,笔试又分为绘图和纲要两部分。 而工试就简单了,所用的不过是考场提供的材料和工具,按照图纸将实物制作出来罢了。 如果是在回来之前,严青栀心中未必会有底,但如今经历了许多之后,天工院在她心中也早已没有之前那般高不可攀了! 功名与她也已经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势在必得。 今年参加工科的人不算多,就算整个梦云的工科试子都汇集于此,也不过百多人罢了。 这可能连参加科举的小半数人都没有。 还要说其中包括绣工画工等等人在内,不然人数可能会更少。 工科考试也是三天。 三天时间具体要如何使用,全看考生自己。 每人一个考棚,地方大的很,足够发挥和施展了。 等到考试时间开始,贡院之中铜锣敲响。 严青栀安安静静的等在自己的考棚窗口,分发试卷的人将考卷发到了她的手中。 严青栀拿过考卷,检查了上面的封条,确认没有被拆开的痕迹之后,这才亲自动手打开。 工科的考题有时候也是云里雾里的,能够考到这种水平的,基本文学素养还是有的。 在打开试卷之前,严青栀也猜过会遇上的考题会不会使人为难。 可真到打开考卷之后,她的心忽然漏掉了一拍。 只见偌大的考卷上,只有清晰的三个大字。 玲珑塔。 周围倒抽凉气的声音响起,以严青栀敏锐的五感,不需要过多关注,就能听见周遭人的自言自语。 “是青园的那个玲珑塔吗?” “这……这怕不是出到了某人的手上!” “……” 工科的考场之中,普遍年纪要比科举考生年纪要大。 毕竟工试需要的手感,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出来的。 再这样的氛围之中,严青栀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就比较打眼了! 再加上青园刚刚建成之时,玲珑塔之名传遍梦云,不少的工匠也都曾经去看过,对于严青栀这个青园的老板,或多或少也都有所耳闻。 大家心中对于她的存在原本并没有什么感触,毕竟女子科举的大有人在,这时候去过分关注严青栀,实非必要。 可如果考题是玲珑塔的话,事情就变得不同起来了! 天工院每年择优录入,这是有名额限制的,严青栀上去就代表有一个人要下来。 这时候,大家不止是竞争关系,还有着同盟关系,合作关系等等…… 反正严青栀这边才讲考题收好,人都还没回到座位上,考场之中便已经有人高声说道。 “大人!这试题有问题!” 如今监考的都是由梦云城中的大儒和贡院的院士联名监考的。 上上下下加在一起,足有百多人,说句不夸张的,监考可能都要比考生人多。 这种情况下,竟然有人质疑考题,瞬间引得不少人围观。 听见他的话,贡院院士脸色顿时一沉,高声呵斥。 “不可喧哗!你有何质疑,可举手提问,不要影响旁人考试。” 刚才那个提出争议的人有些不服,还要说话,就听见院士继续说道。 “扰乱考场秩序,依律当仗十五,但念及你初犯,我等予以口头警告一次,下次再犯,则必严惩不贷。” 听见这话,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考生一下便蔫了下来。 十五仗打完还怎么考试? 说来工科考试到底和科举有所区别,这里讲究风骨的人不多。 再说科举出的都是文官,可工科出的都是入工部的工匠。 前者舍命谏言能名垂千古,后者只会得罪上司永世不得翻身。 再说这道题却是对严青栀更加利好,可青园的玲珑塔那么大,想要将它变成一个等比例的模型,也并非易事。 这里涉及到的知识非常驳杂,就算是严青栀也未必就能在三天之内完全将之复原。 至于相比,可以删减或是添加其它部件的人,也未必就没有优势。 毕竟玲珑塔大家都见过,有迹可循的基础上,总比无迹可寻容易更多。 贡院的院士见没人再开口了,也没有多事的询问。 反正他们是不知道考题的,这些题都是从召都那边送来的,只要他们不存在作弊的可能,外人就算想要找他们的麻烦也没有抓手。 总不能说我是为了梦云的考生所以才特意降低难度,出了一道最适合梦云考生的题! 考场的秩序恢复到了最初状态。 所有的考生都开始在草纸上写写画画。 有人怕最后时间来不及,早早便开始查看工具和材料,坐回位置上便开始绘图。 严青栀也先翻看了材料和工具,不过她主要看的还是材料。 对于她这样的实力来说,就算只有一把最简单的刀,她也能修出自己最需要的零件来。 看过材料之后,严青栀没有着急绘图,而是率先开始提笔打起了纲要的草稿。 严青栀写文章的能力并不算十分突出,但毕竟是冯山长的亲传弟子,这么多年的大考小考参加下来,对于写文章也多有心得。 不过大半时辰,一篇纲要已经洋洋洒洒的写完,用的是大赵官方最为推崇的文体。 纲要写完之后,她才开始按照自己脑海中的玲珑塔开始绘图。 到底是工科考试,她不好做一个太小的模型去为难考官。 严青栀拿起尺子和炭笔,在纸上一点一点的计算起来。 为了方便数据记录,严青栀直接画出了一比一的图纸。 局部图,零件图,完整图…… 她从早上开始画,中午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后继续画。 一直画到了天色昏沉,她方才停笔。 将考试的试卷试题全都收紧空间,严青栀拿出贡院的被褥,往那张简陋的板床上一趟,直接睡了过去。 (本章完) 第542章 见面 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方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这次的准备,多严肃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早早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 她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今天特意将基本功全都走了一遍。 孩子们一脸的崇拜,站在廊下的苏四也是满脸震惊。 苏阖如同往常一样,收势之后也没有加练。 他跟着严青栀回来,心中便已经决定彻底收手,往后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本章完) 第543章 召都复杂的脉络 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严青栀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去看苏阖。 她真的要做官,也不过是工部的小官,对长公主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小事。 甚至她都不需要亲自说些什么,只要把今天的事情一宣扬,天工院和吏部便自然会关注到她。 只是严青栀却没有对此动心。 她学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为了就是让自己有真材实料。 如果说今年的名额之中,只有一人能不走关系进入工部,她也觉得应该是自己才对! 懒归懒,厌学归厌学,可该有的气性和骄傲,她还是有的。 苏阖自然明白她心之所想,对着她的方向微微垂眸。 严青栀瞬间了然,回头恭敬的对着公主回答。 “姑祖,孙儿性子疲懒无甚志向,来时也只是准备先参加考试,以后若是入工部成为女官,便勤恳工作,若是无缘,亦可专心练武做研究。” 也就是说考不考上都没关系,她就想要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公主没有瞧不上她的不上进,而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拍她的手。 “好,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一边的小丫头听见这话,很有眼色的递上了托盘,掀开上面盖着的布,露出了一双皮质打底,绣着金色云龙纹,镶嵌着宝珠的一双护腕。 “这宝珠是先帝赐我的,你来之时我以与圣上道明,此番将之赠予你,希望你日后勤勉努力,不忘初心。” 严青栀赶紧双手将那护腕接过。 这东西以后不戴出去还好,一旦带出去,那就是代表着先帝圣上和公主的三重身份,简直平底起飞。 “多谢姑祖……” 公主笑呵呵的,笑的慈祥极了。 “好好……与你今日这衣服也相称,你快带上让姑祖瞧瞧。” 严青栀连忙答应,月戈上前带着她去旁边的耳房。 而一瞬间,君同月的压力便极速攀升。 好在她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了大风大浪,而且初来乍到,对召都权贵的权势也没有正确的认识,倒是还能稳得住。 她虽然没有破云枪传人的光环,但到底是苏阖的晚辈,态度上公主也是一视同仁。 甚至连见面礼,也是先帝御赐的一枚扳指,虽然没有严青栀的护腕贵重显眼,但在态度上已经表明了对君同月的重视。 没一会儿严青栀从耳房里出来,除了那皮质的护腕,月戈有给她配上了一条差不多的镶金扣的腰带。 反正都是逾制的东西,要戴就戴一套! 公主眯着眼睛看了看,招呼道。 “这样看着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去把我那个金冠拿来。” 严青栀张了张嘴,等到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头上的银饰已经被摘掉,而是换成了和护腕腰带同一画风的金冠。 着金冠不大,往后要是戴着,梳头倒是方便了,一条吊高的马尾,把它往上一捆,就和那云海洲的侠女们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可见公主虽然上了年纪,但依旧有一个侠女梦。 给了严青栀这些赏赐,君同月自然也少不了,直接赏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 等到赏赐之后,严青栀和君同月赶紧有颜色的站在一边当个壁挂的点缀。 除了时不时溜个缝,基本不怎么说话。 等到午时左右,来人说席面准备妥当,一行人这才去一边的饭厅入席。 这是家宴,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在严青栀和君同月沉默的时候,公主还乐呵呵的逗她们说话。 席间也没人打扰。 等到吃饱喝足,收拾停当,歇息片刻后,大家便陪着老太太在府中散起了步来。 驸马早在二三十年前便已经仙逝,而公主生育过的一儿两女,也早就开府另过。 甚至孙子孙女都已经四五十岁成家立业了。 倒是有人想把家里的小辈送来,但有了一个就有两个,没事儿还要给这帮勾心斗角的孩子们段官司。 一想她就觉得头疼,索性都让人领回去了。 反正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都是经年的老熟人,大家一块看书一起走走看看,不管从思想还是从行为上,都和她无比统一,执行力也比家里的孩子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公主最得力的助手还是张家的人,她始终明白自己的身份和根基。 将自己的孩子养的野心太大,对她对张家都没有好处。 所以偌大个公主府里,除了几个给孩子们留的院子还在,剩下的地方都是公主自己的。 走到演武场的时候,公主还来了兴致,想要下场比划比划,被身边的人赶紧拦住。 严青栀明白,公主想要操练是假,想要看自己的实力才是真的。 她也没有拒绝,说白了,公主对她的友善本来也是看在苏阖,看在破云枪传人的面子上,她收了好处,自然就到了要回馈的时候。 严青栀没有换衣服,大步上前,拱手与公主行礼后,一跃而起翻出了游廊,落入了演武场。 毕竟是头一次见公主,对方没说要看破云枪,出于种种原因,严青栀也没将它拿出带来。 所以这会儿她一脚从武器架上挑出一根练功用的长枪,跃入场中。 严青栀已经枪术大成,没有敌人的时候,一招一式打的都无比漂亮。 时而浩瀚如烟,时而奔腾如海。 公主虽然已经老的看不出细节,可也只觉得枪芒锋锐,大气磅礴。 她不自觉的走到了栏杆旁边,手指紧紧掐着围栏,脸上惊讶的表情完全显露,心头一阵阵的热血涌上来,只觉得溢满胸腔都不够,还一路冲上了头顶。 她练武多年,见过的高手不知凡几,但却都无法与此刻的严青栀相比。 严青栀一套枪法已至尾声,她凌空劈斩,长枪砸落在地,砰的一声,被巨力震得四分五裂。 这一声引得周围人惊呼。 公主也跟着回转了心神,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苏阖的方向。 苏阖很是高兴,正准备向公主炫耀一下,却是忽然听见有人急匆匆的走来。 “公主,五皇子求见,人已经到了门外……” 第544章 打发走 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她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每天也在练功,但已经练枪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然想起往事,才会去练一练。 更多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武道修炼。 “好,好……只有如此勤耕不辍,才能承得武道精髓。” “听说你工科入仕,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严青栀客气的一笑,公主却是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去打量着她。 她并不在乎严青栀的容貌,而是去抚摸着严青栀手上的老茧。 那是她常年练枪和做木工活留下的痕迹,粗糙程度并不符合上流权贵推崇的细嫩白皙,但长公主却很高兴。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