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隐于市》 第一章 反生香（上） “就是这里了……” 来人看着那已经被风吹得褪色的木匾，面色凝重，踟蹰了一会，最终还是手搭上了门把。 “叮叮……” 清脆的门铃声随着来访者的推门而入响起。坐在书案前的人抬起头来，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午后阳光正好在他的脸上撒上一层柔光，“欢迎光临。” “你好，”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是我的老婆推荐我来的。” “哦？老顾客呀。那么您是对什么类型的东西感兴趣呢？”随着轻微的木头摩擦的声音，老板离开了书案，来访者才看到那闪着冷光的轮椅。 一袭玄青的长衫，搭配着赤金的盘口，袖口的暗红刺绣似龙非龙。 “不用在意，腿脚不方便而已。”老板抬手示意了一下一旁的红木椅，“店里主要是卖一些老物件，各个朝代的都有，保真。” “不是的，她是说，这里可以买到再见到她的东西……”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显得有些不安，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了老板，“这是她的写的。” “这年头写信的人不多了呢。”老板接过纸张打开，面上的笑意随着阅读文字渐渐消失了，“抱歉，这是一封遗书。您觉得我能让你再见到一个逝去的人？” 老板的目光完全是赤裸裸的打量，让男人更加局促不安，“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我真的想再见一见她！她上周刚走，甚至连儿子都没能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哦？所以是他回来了，您想让他再见自己母亲一面？” 男人到嘴边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我必须要强调，我能够给您提供的见面方式并不真实，就类似于催眠那样……” “我不是要催眠！我们是要见到她！”男人有些着急地打断了老板的话，“我们都还有话想跟她说！” 老板十指相叠，淡淡地看着面色激动的男人，“这个时代，你还相信死者可以复生这种鬼话？” “我不信，但我愿意试一试！你就让我们见她一面，信不信是我们的事！” “一万元，我只接受现金。” 男人一愣，目光看向书案前那立着的支付宝二维码。 “你要买的属于特殊商品，只接受现金支付。”老板目光转向门口，“你可以现在去取钱，我在这里等你。” “不用，我带了钱。”男人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五叠现钞，放在了的茶桌上，“这是五万元，只要能够让我见到老婆，多出来的四万也是你的。” 老板抬手取过一叠，“我是正经生意人，不会多要你的。”将钱放在膝上，老板转动着轮椅到了一个木柜前，从搁物架上取下了一个粗糙的陶器和一个木盒。 木盒放在桌上打开，一枚葡萄大小的漆黑圆球被展现在男人面前。 “这是反生香，取反魂树根心制成。”老板将球香取出，放入了陶器的小口之中，“这是宁封陶炉，你拿回去将香点燃，十二个时辰后，你便可以见到你的妻子。”小陶炉轻轻放到男人面前，“你的一万，只是香钱，陶炉是你买不起的，所以别弄坏了。见过你妻子之后，记得把陶炉送还。” 一支钢笔、一份表格不知道被老板从哪里拿出放到了男人面前，“特殊物品，还请你登记一下信息。” 男人看了一下内容，无非是要求填写一下姓名电话，便打开笔帽填上了信息。 “周成宇？有点耳熟的名字。”拿起纸条的老板笑了笑，“以前听内人提起过一个她曾进去看过的一场音乐会，有一个钢琴演奏者好像就叫这个。” 拿着陶炉的男人手僵了僵，声音里带着一丝尴尬，“应该是名字相近，我可出演不了什么音乐会。”将陶炉放进老板准备的木盒中，周成宇向老板伸出手，“感谢老板的帮助。” “收人钱财办事而已。”老板抬手和周成宇虚握了一下，“用完记得把陶炉还回来，千万别弄坏了。否则，后果自负。” 周成宇拎着木盒走在回家的路上，神色复杂。虽然妻子的遗书中写着，只要支付足够的代价这家店的店主能够帮人实现任何愿望。一万元如果能够真的实现与死去的人见面，那绝对是真的很低的价格了。周成宇觉得自己被骗了。 “周老师这是又是买了啥回来了呀？” 打招呼的是同小区的一个年轻的太太，她可爱的女儿才10岁，却有着极高的音乐天赋，小小年纪就能够把军队波兰舞曲演奏得相当到位。 “买了一点薰香回来舒缓一下心情。”周成宇笑着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倦，“这周末可能没有办法给婷婷上课了。” “嗯，周老师节哀。”太太脸上浮现出一丝同情，“婷婷很喜欢她师母，这一次听闻她去世的消息，都在家里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周成宇面露苦色，“生老病死这种事情，谁也料不到。我先走了。” 看着周成宇离开的背景，站在婷婷母亲身旁的女人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这就是婷婷的钢琴老师？” “嗯，就是原来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5年前出交通时候左手摔断了，康复之后就离开了舞台做了钢琴老师。婷婷在他那学了4年钢琴了。”太太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他老婆是个很温柔的人，据说和周老师是青梅竹马，但是周一病逝了。”说着说着语气里带着玩笑的意味，手肘碰了碰朋友，“别看他儿子都18了，但周老师才刚40岁，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好男人。” 回到家的周成宇换好鞋就直接拎着木盒进了琴房，这么多年来对他而言只有琴房才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将陶炉从木盒中取出放在了桌上，划燃一根火柴将其中的香球点燃。缕缕白烟冉冉升起，夹杂着的一丝丝木头的味道，让周成宇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香需要燃烧一天。周成宇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下午4点。翻阅了一下原本预定的课程安排，开始挨个给排了课的学生家长打电话。 “好的，周老师您节哀顺变。” “好的，那我跟您约下周的这个时间。” 打完了所有的电话，周成宇松了一口气：所有接电话的人都表示了理解。毕竟，他们都知道他这周丧偶，大多数人都曾出席他妻子的葬礼。 最后他的手指划到了一个电话上，犹豫了很久，还是退出了拨号界面，然后将手机关了机。 接下来的一天他不想出门，也不想有任何人打扰到他。 人坐到了钢琴前，抬手打开了键盘盖，从跳跃的琴键下溢出的曲子，是勒内·克莱门特的爱情故事。 天作地和，却阴阳相隔。当年午后的纯洁笑声似一生一次的相遇，却注定了接下来一辈子的思念和痛苦。 那一刻有多美好，接下来就有多让人痛彻心扉。 “希望姬老板的东西不会让我失望……” 第二章 反生香（下）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周成宇基本没有离开琴房。累了困了都只是趴在钢琴上，看着那燃烧着薰香的陶炉。哪怕是中途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冲泡了一杯泡面，坐在客厅吃了几口，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陶炉。 他有些害怕，万一香中途熄灭了他还能不能见到他的亡妻。 他同样期待着，只有真的失去了那个陪伴了自己近三十年时光的人，在真正认识到了自己对她的依恋。 随着时间越来越临近4点，陶炉中升起的薄烟非但没有由于香球长时间的燃烧而变得稀薄，反而越加浓郁，渐渐在桌子上方化作一团散不去的白烟。 “苑儿……”看着那白烟中隐隐出现的面庞，周成宇喃喃自语，手不自主地抬起想要去触碰那越来越清晰的轮廓，可什么也触碰不到，只要那避开他手指的丝丝白烟。 “成宇……”熟悉的声音从白烟中传来，那刻骨铭心的人睁开了眼睛。泪水从眼中溢出顺着周成宇的面庞一路向下，最后滴落在了地上：那不是病重时憔悴万分的容颜，那是他们大学毕业成婚之际桃花般的面庞。 “你哭什么呀？”白烟化作的纤纤细指抚上了男人带有些许胡渣的面庞，“几天不见，也不收拾自己了？” 周成宇能够感受到自己脸上微凉轻柔的触摸，颤抖着抬手想要去触碰，却还是落了空。“这几天没有你，才万分的想你……”男人苦笑着，声音里强带着一丝轻松，“儿子应该回国了，但我没有通知他来，你不会介意？” 白烟中的女子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也很多年没有这么聊过天了。” 男人坐在钢琴旁，女子在桌边，两人轻声交谈着，偶尔响起的钢琴曲中夹杂浅笑的男声和娇笑的女声，就宛若一对普通的亲密无间的夫妇在谈论着两人一起走过的美好年华。 和谐甜蜜的氛围却随着夜晚的降临被逐渐打破。 “那天若不是你大惊小怪，害我急着去见你，我会遇上车祸吗？我会断掉我的左手吗？！”周成宇猛地一拍钢琴，在突兀的重音中站了起来，扯起衣袖，露出的是左手手臂上突兀的疤痕。“你以为你要小产了，可事实呢？我从此离开了演奏舞台，只能做一个在自己家里教学的钢琴老师！” “是呀，我当时是保住了孩子，可最后呢？他爸爸打他妈妈打到失去了他！！”白烟中的面庞似乎染上了一丝岁月的痕迹，声音满是悲痛和嘶哑。“在学生面前、外人面前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副宠妻好男人的姿态，可实际上呢？你怎么对你自己的你不清楚吗？你对我造成了多大的压力你不清楚吗？！” “你闭嘴……” “我都已经死了，还不准我说吗？是什么让你变得那么多疑脆弱自卑？”白烟中的女子指着自己，仿佛是在向男人展示那看不到的身上的伤痕，“失去孩子之后你倒是不动手了，但像疯了一样砸东西自残，你自己那么痛，我的心那么痛，可每一次你又用那滴着血的手抱着我大哭，让我的心更痛！我那么爱你，可我都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你闭嘴！”周成宇一把抓起陶炉就往墙上砸了过去，“若不是你老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不清不楚，我会那样吗？！” 陶炉应声而碎，香灰随着碎作几块的陶片散落一地，白色的香灰中，未燃尽的黑色香球范着红光继续散发着缕缕白烟。 周成宇喘着粗气，陶炉与墙面碰撞的声音响起时他的理智就有了些许回转。 是他失态了，忘了那不过是香丸燃烧产生的幻觉。周成宇有些懊恼：他不仅失去了这一次和苑儿继续谈天的机会，还打破了姬老板的陶炉。 “他明明叮嘱过你绝对不要弄坏……” 周成宇想要走过去收拾的脚步僵住了，只见那香丸之上突然白烟翻腾，其中竟出现了女人完整的身形。宛若一个栩栩如生的白色人偶，连年近四十的面庞上开始出现的细纹随着悲哀的目光一起清晰地落入了男人眼中。 “你……”周成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面庞突然变得狰狞，女人嘶吼着向男人伸出了手，“你问什么不听劝告？为什么连我死了都不愿意放过我？！” 似乎是受到香灰的限制，人形并未能往前跨出半步，可其后的白烟却似有了灵性，化作一双双手向周成宇扑来。 “别过来！”周成宇抬手挥去，那打击到实物上的触感反馈了大脑让他心中升起了恐惧，立马转身想要向房门跑去，可刚抬脚便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随即男人便感觉到了无数只手与自己身体的接触，他的手指试图抠住地面，可身体依旧被慢慢地向后拖去。 “救命！！” 周成宇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嘶吼着，可他心里清楚，甚至有些后悔，此刻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明明跟你说了陶炉你是赔不起的。” 房门外突兀响起的轻微人声让男人的绝望的呼救声堵在了喉咙，“姬老板……？” 房门被打开了，客厅一片漆黑，琴房的灯光打在了来人的身上：被少女推进了房门的古董店老板。 “姬老板！救我！”看着只觉得来人宛若天神，周成宇直接破了嗓子，“我付的起代价的！求老板救我！” “你是一个不守信的客人。”轮椅上的人挑着眉看着地上狼狈的男人，手上似凭空出现了一张纸，“但是我是一个诚信的商人呀。” 周成宇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他妻子的名字，那是他妻子的电话！ “你们……！”男人的话直接被一只手堵在了口中，化作不甘的呜咽。 “谢谢姬老板。”白烟中的女人神色复杂，对着来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即白烟暴涨，吞噬了男人，也掩盖住了女人的身影。 白烟遮蔽了人的视线，却更加凸显了男人绝望挣扎的声音。轮椅后的人枕着手臂趴在了轮椅靠背上，声音里满是好奇，“你这是卖了啥给他？会死么？” “算是反生香。”姬负轻笑，“死了你妈岂不会弄死我？” “反生香会是这样的？神香起夭残之死疾，猛兽却百邪之魅鬼。现在这情况，看着是正好反过来了。”姬小冉挑了挑眉，“而且’算是’是什么意思？” “香百里活死人，纯正的反生香都做不到，何况这参杂了杂物的。一个是想看看自己死后自己的丈夫会不会有所悔改，一个是想再见一次自己的亡妻，这样一枚定制的香丸足以。”看着那逐渐散去的薄烟以及显露出来的已经彻底安静的男人，姬负拍了拍姬小冉的手，示意她推自己过去，“可惜了我这陶炉，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去要一个。” “所以，你是和他妻子串通好的？” “也不完全是。”姬负手一挥，凭空拾起一块陶炉，轻轻掸了掸上面的香灰，“她给他留下的选择恰好被选中了而已。毕竟……遗书上只是说我这里可以实现愿望而已。” 第三章 萱草 “您好……请问老板在吗？” 姬负有些意外地看着来客，“您好，我就是。” 窗外雨水在狂风的作用下疯狂地拍打着窗户，姬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天气还会有客人上门。来客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女性，面色苍白，身上的外套同收着的雨伞一起，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女人有些局促，不知道该不该离开站着的地毯踏入店内。 “不介意的话，您可以用毛巾擦一擦，干净的。”姬负移动着轮椅，递给了女人一根毛巾，“伞放在地上就好，外套也可以直接挂在门边的挂钩上。” “谢谢。”女人脱下外套，露出了里面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我听说您这里可以买到实现愿望的东西。” 姬负领着女人在桌前坐下，又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您是要治病吗？我并不是医生。” “不，我不是要治病。”女人苦笑，“我是从楼梯上滚下来而住院的。头撞击到了台阶上，造成了中度脑震荡以及血块压迫神经。” “颅内血块可以做手术清除的。” “成功率大概在30。”女人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所以我不想治了。” 姬负右眼不自主地眯了眯，“那么我就不太懂你来这里的意思了。” “我是和我丈夫起了争执，然后被从楼梯上推下去的。”女人的眼睛看着水杯里自己模模糊糊的倒影，“五年前，我意外怀上了第二胎。大概6周左右，我在路上遇到了抢劫，差一点流产。当时他在赶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左手桡骨骨折并失去了工作。 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在那之后，他就开始变得敏感易怒。那天晚上，我们单位由于第二天的一个紧急项目临时加班到11点，我的一个同事送我回家，他看到了，觉得是我因为他失去了工作所以背叛了他，于是动手打了我，孩子被打到了流产了…… 那之后，他没有再动过手了，但开始限制我的出行，只要我没有按时到家都会质问我，一旦我的答案没有让他满意，就会砸东西，甚至是自残。” 自残？姬负有些诧异，“那为什么不考虑离婚？” “很多被家暴的人都会被问这个问题。”女人笑着，满是哀伤，“我不知道别人，但我不想离婚。我能感觉到他是爱我的。他自己也后悔那一次动手让我们失去了孩子，所以后面每一次他都没有再动过我，每一次他都是用流血的手都抱着我哭。” “这都不能掩盖他家暴的事实。”姬负十指交叉，眉头微皱，“后悔曾经对你造成身体上的伤害，于是用自残的方式在心理层面上压迫你，我觉得这也算是家暴的一种。你的朋友或者亲人知道这个情况吗？你孩子呢？” “他们都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他是一个好儿子、好老师，甚至平时也是一个好丈夫……” “那么，你今天为什么来这里？” “我希望买一样东西，万一我哪一天死了，他可以忘记我。”女人嘴里说出的话是姬负完全没有料到的。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抬眸看着姬负，“我希望他能忘掉我，忘掉我们的儿子。宪儿自动第一次发现他爸爸对我动过手，就再也没有原谅过他。宪儿已经成年了，我觉得他可以接受的……” “所以你究竟卖给了她什么？”姬小冉皱着眉头，手里捧着陶片望着姬负，“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卖的东西让她放弃了生命？” 姬负看着面前这张七分像自己的脸上那满满的不忿，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可不想被你妈家暴。在熬制反生香的时候，往玉釜里加入了一管她的血以及一株萱草花蕊。当她死后，她的血会引导她的魂魄暂存到香丸之中。反魂树能够封存她的灵魂一个月的时间，若一个月之内点燃香丸，便能够看到她的残魂；超过了一个月，香丸作废，魂魄会自然消散掉。” “萱草用来消除记忆？黄花菜不具有这样的功效？” 姬负不禁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满脑子想的都是吃的？我也没有消除他的记忆。人和人之间的相遇相爱太不容易了，那可都是人生的宝物。秋红萱草是确实具有忘忧的效果的。花蕊融入香中，以血为引，可以让他忘掉两人之间不愉快的记忆。”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姬小冉叹了一口气，收拾好了陶片和香灰之后站了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腰，“这个人，就让他继续这么趴着吗？” “趴着。”姬负耸了耸肩，接过姬小冉手上的东西，“他到店里的记忆也会作为不愉快的记忆被遗忘掉的。等时间一过，他只会觉得自己由于太累了在琴房睡着了。” 姬小冉撇了撇嘴，用力拖了一把轮椅调转方向，姬负猝不及防身体一歪，看着脸上依然带着一丝不满的女儿，无奈地开口，“你这是在发什么脾气？” “没有。”姬小冉也不看说话的人，推着轮椅就往房门去。 房门外看着是一片漆黑，琴房里的光尽数被黑暗吞噬。姬小冉推着轮椅进入，可当轮椅前轮穿过门框后，却是直接出现在了古董店内。当两人看到店内胸前抱手正看着他们的人时，都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腰。 “你们俩又干嘛去了？” 姬小冉嗅到了平淡声音中透露着的愤怒，立刻跑到了女人跟前，一手强行伸入挽上了了女人的胳膊，另一只手直接指向姬负，“妈，爸说你会家暴他！” “哦？”赵子晴这一个字尾音上扬，似乎带着笑意，可落入姬负的耳中却让他后脊发凉。 “那明明是情趣，怎么能说是家暴？！”姬负被强烈的求生欲刺激得下意识开口，毫不害躁，“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姬小冉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头一扭，甩给姬负一个傲娇的马尾。 “刚刚是又去善后了？”赵子晴很清楚自家男人那一套。 “没有的事！就是让小冉陪我去拿点东西。”为了证实自己，姬负立刻将碎掉的陶炉去了出来，“别人借走了我的陶炉，我今天想起来去拿，结果发现那家伙竟然打碎了！我都没有找他麻烦！” “真的？”这话听起来是对姬负说的，可赵子晴的目光却落在了自己身旁的女儿身上，吓的她赶紧点头。 “好。”赵子晴算是信了这两人的说辞，“别闹出事情到时候让我查到自家人身上来，那我是会大义灭亲的。”看着忙不迭点头的姬负，赵子晴冷哼一声，“还有，别啥事都带着小冉一起。” “是是是。” 见姬负再次保证，赵子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从姬小冉怀中抽了出来，向姬负的方向走了过去，“今晚上准备吃什么？” “老刘上午来了一趟，送来了一只鸡。”姬负转动轮椅，让开了进里屋的路，“可以炒做辣椒炒鸡，或者椰子鸡也行，家里还有两个椰子。” 看着自家媳妇进了厨房，姬负才松了一口气，狠狠瞪向也才刚刚放松下来的姬小冉，“丫头，出卖我？” “死道友不死贫道。况且，你不是说了，那是情趣嘛。”姬小冉咧嘴笑道，“话说，那个阿姨究竟是付了什么代价啊？” 姬负摆出一副不符合年龄的傲娇，说出来的话气得姬小冉牙痒痒，“你绝对猜不到的代价。” 第四章 詹花（上） “亲爱的们，我回来了！想我了么！” 姬小冉夸张地推开了宿舍门，手腕上挂着的袋子左右摇摆，可迎接她的却只有苗子苓一个华丽丽的白眼，“戏有点过啊。” 撇了撇嘴，姬小冉将手中的袋子放到了自己的桌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才不到5点，她们就去吃饭了？’’ “应该是出去买东西去了。”苗子苓凑了过来，打开了袋子里装着的饭盒，从几种形状的饼干里挑了一块，“中午陆瑶发现了一家很有趣的店，就一直说要去看看。” “什么店还非得周一去？晚上不是还有课要上么？” “名字没太注意，但好像是在都市论坛上看到的。” “又是都市传说？”姬小冉右眉一挑，“这是看八卦看出毛病了？安然也陪着她去了？” 其实今天天气很不错，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前几日才终于褪去了，阳光洒落，终于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春日该有的温暖。 城里的老城区，保留着不多的老房子。铺成路面的青石板，这么多年来已经被来往行人的脚步打磨得发亮。临街的矮房大多作为铺面，出售着各类商品。 “老刘家常菜？” 陆瑶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有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门口挂着“辣椒炒牛肉”、“凤梨糖醋排骨”的两层楼木房，黛眉微皱，“这什么破导航呀？” “陆瑶，应该是这个。”杜安然站在家常菜馆旁边的小巷口，指了指里面。 陆瑶走过去，才看见家常菜这栋房子的侧面还开了一个门，木门的上方挂了一个老旧的匾牌，上面写着“山海阁”。 “欢迎光临。”正无聊刷着手机的姬负抬头看着推门进来的两个女生，看着有些眼熟的面孔让他有些诧异。 “您好。”陆瑶向老板打了一声招呼，便看向店里的东西。本以为是私房菜店分出来的一小块，却没想到店里的面积还挺大。古色古香的布局，加上那些摆放在梨花木隔断上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物件，让陆瑶心里对于论坛上所说的话又信了几分。 跟在陆瑶身后进来的杜安然怯生生地向老板打了个招呼，便跟在了四处张望的陆瑶身后。 姬负稍稍打量了一下两个女孩，“除了这些作为摆饰的老玩意，其实店里还有很多适合随身的东西。”姬负转动轮椅移动到了一个展示柜前，“这些是本店特质的香囊，除了不同的淡香意外，还有这提神、舒缓、驱虫等功效。” 两人走到老板身旁。展柜里确实都是些精美的香囊，各色的锦布上绣着形形色色的图案。精致的针脚搭配着多彩的丝线，让每一朵花都宛若真物。还有的香囊上绣着的是各种飞鸟走兽，看着它们，却总觉得下一刻它们就会从锦布上脱离出来。 不似杜安然那样移不开目光，陆瑶只是看了两眼，便望向了姬负，“老板，我听说你这里会卖一些奇特的东西。” “我觉得我店里的东西都挺奇特的。”姬负抬手示意了一下店里的展示出来的东西，“基本上你不会在别的店里看到它们。” 陆瑶又用目光扫了一遍店里的东西，摇了摇头，“我在某些帖子里看到有人说您这里有的东西很神奇，比如火烧不坏的钱包、能让垂死的人恢复健康的香这种。” 姬负摊了摊手，“石棉做成的钱包就烧不坏，至于身体不好，我是建议去医院比较好。” 陆瑶有些不满意老板的回答，掏出了手机滑了几下，找出了自己中午看到的帖子，递给了老板，“这个帖子里说，他爷爷身体不好，前年差点死掉，是你卖了一支香给他，让他爷爷活下来了。” 姬负看着帖子里那个熟悉的地址，眼眸暗了暗，抬手在陆瑶的手机上点了点，快速地看着帖子的内容以及下面的一些回复，“这个里面说的老人家我是认识的，不过他是在我这里借了一只鸟而已。当年确实有附带着送了一支香，不过那玩意不是用来治病的。”姬负抬眸看着陆瑶，“那算是驱虫用的。” 白色的手机屏映在老板的眼睛上，让陆瑶产生了一种看到了眼中范着血色的鬼魅的错觉。手微微一抖，陆瑶赶紧按了一下电源键让手机熄了屏，“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姬负摊了摊手，“毕竟我这里是卖老物件，总会有一些奇怪的传闻。不过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香囊吗？虽然没有香水来得那么时尚，但还是很值得一试的。” “今天不了，现在要赶回学校上课，如果有需求我再来。”说着，陆瑶拉了拉正在认真看香囊的杜安然，“安然，走了。” 杜安然看着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耐烦的陆瑶，咽了咽口水，“再稍微等一下，我想买一个香囊……” 闻言，陆瑶皱起了眉头，直接就转身走了，“那我到外面等你，你快一点。” 姬负却是在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笑容，拉开了下方的抽屉，伴随着突然涌出的淡香，一个个装着干花枯草的小玻璃盒展现在了杜安然面前，“这里有着绝对丰富的选择。常规一点的百合、桂花、梅花、山茶、薰衣草，或者是更细一点的类别，比如宫粉、玉蝶。也可以根据你的喜好来制作混合香型。或者说你想要带一些功能性的，比如安神助眠驱蚊之类的，可以依据你的需求来制作。” 说着说着，姬负又指了指那些精致的香囊袋，“定制的香型搭配独特的布袋，绝对让你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香囊。” “看小说里，有的香料可以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能够配出那种吗？” 杜安然神使鬼差地说出来这么一句话，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我就是随口一说，别介意……” 姬负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客人，估摸着也就十八岁上下，十分中规中矩的穿着，长得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漂亮，却是属于素雅那一类，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虽然表现的有点唯唯诺诺的，但从她进店里以来所表现的情况来看，应该还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女孩。 “你是有喜欢的男生？” 听着语调像是问句可那肯定的表情让杜安然觉得面上发烫，“有……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杜安然有些紧张地绞了绞衣边，“我不太善人和陌生人交流，所以进入大学快一年了，也没有交到几个朋友……” “所以，你希望能别人能够主动来和你做朋友？” 姬负挑出了一个玻璃盒，从里面取出了一朵干花放在了杜安然的手心。鹅黄色的六瓣花，小小的一朵，散发着一股形容不上来的甜甜的淡香。杜安然细细地闻了闻，却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眸升起了薄薄的水雾。 “这个不能直接闻的。”姬负伸出手盖住干花压下了女生的手，看着那双恍惚的眼睛重新恢复焦距，“将它混入作为低香的花草中，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你期望的效果。” “不过……这个属于特殊商品了，价格会比较高。” “大概多少钱？” “五百，而且特殊商品，只接受现金。”姬负平静地看着女生，“布袋的话，还需要另加一百。而且我需要申明，香囊这个东西，不能保证立竿见影的效果。” 五百买个香囊确实不便宜了。杜安然目测了一下，一个囊袋估计也就能装下10克左右的内容物而已。不过她还是果断地点了点头：毕竟这个价格对她而言承担起来还是毫无压力的。 既然已经决定了购买，杜安然变直接从包里拿出了钱包，取了六张钞票出来，递到了姬负手上，“老板你看一下。” 姬负目光扫了一眼，便将钱直接放在了腿上，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小瓷碟，“那么底香你想要什么味道的？” “佛手柑可以吗？”杜安然对于香味并没有什么研究，但她有一支香水，虽然不怎么用，前调佛手柑的清新让人心情舒畅。 姬负愣了愣，随后打开了另一个抽屉，里面摆满了看起来是装着各种干果的玻璃盒。快速确认了一遍，姬负摇了摇头，“很抱歉，我现在这里没有佛手柑。佛手花可以吗？” 一朵小小的杯状花被放在了杜安然手中。四瓣三角形的花瓣，外侧紫色，内里却是白色。 “佛手花的味道会更加澄澈一些，相对于佛手柑的一点甜香，能够更好的隐藏甜味。我可以再混合一些鼠尾草。” 杜安然点了点头，将佛手花放入了小瓷碟中，“我什么时候能拿到？” “立刻。”姬负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杜安然，“你去把个人信息填一下，本店购买特殊商品都需要留档。” 在杜安然签字的空档，姬负已经挑好了需要的材料：三朵黄花，九朵紫花，一朵天星红，数片鼠尾草，以及一些沉香木屑。原料被放入淡青釉的磨药碗中细细捣碎，然后被封入了白色的丝绸袋中。 “你可以挑选一下你喜欢的花色。” “有那个黄花的刺绣吗？” “没有花的，不过有一个相关的。” 杜安然依照姬负给的位置找到了他描述的香囊袋。只见那方寸布锦上绣着一位翩翩起舞的女子，飘动的裙摆，舞动的发丝，以及发间那随舞摇晃碰撞的垂珠。 “就它了。”杜安然其实平日里并不喜欢这种带人物图案的东西，但这香囊上的女子，却让人一眼看去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明明是仙气十足的舞蹈，却让人感受到了妩媚与其中夹杂着的悲伤。 姬负取下来囊袋，直接将囊体放入，束好了袋口，“直接随身携带就好了。可以每隔十五日把囊体取出来揉捏一下，以助于香味的扩散。” 第五章 詹花（中） 陆瑶和杜安然是踩着七点的上课铃声进的教室。得亏姬小冉她们占的座位靠近教室后门，两人才不至于顶着别人的目光穿越教室。 “你俩逛街忘了时间？”姬小冉猫着腰站了起来，让两人坐到靠里面的位置去，在杜安然从她身旁经过时，一股甜甜的味道惹得她鼻子痒痒的，“你们这是去看了啥？香水？” “什么香水呀？”陆瑶撇了撇嘴，“杜安然买了一个香囊。”还花了一大笔钱，陆瑶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姬小冉倒是一下子提起了兴趣，戳了戳坐在自己旁边的人，“看看！” 杜安然看着那张满是好奇的脸，回想了一下似乎老板也没有说不能给别人看，就从口袋里拿出了香囊：应该不透露这个的功效是什么就好了。 薄荷色的丝绸让姬小冉眼前一亮，这可是挺少见的颜色呀。随即翻过来，正面的起舞的女子让姬小冉右眼一抖，“这个刺绣？” “绣工超级厉害。”虽然中间隔着两个人，苗子苓还是偏着头瞄见了姬小冉手中的物件，也将手伸了过来，“我看看？” 姬小冉看了一眼杜安然，见她点头便将香囊交给了苗子苓，然后摸出了手机，从微信里找到了一个联系人，点了进去。 “叮咚。” 书案上传来的手机提示音打断了正在试图修复陶炉的姬负的动作。 “你卖给我室友的是个啥？！” 有点冲的语气搭配上那自带表情包效果的头像，让姬负差点笑了出来。 “我就说那两个小姑娘怎么有点眼熟。”姬负斟酌了一下用词，点了发送键，“右詹山詹花。” 姬小冉皱起了眉头。 右詹山有神女，爱上了出海打渔误入仙岛的渔夫。渔夫在岛上的一个月却心系村里的青梅竹马，女神不甘心直接放弃，心中的执念化作满山碧草，草开黄花，花结赤果，果服之媚人。 似乎是猜到了姬小冉所想，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詹花和詹果不一样。如果说是詹草是萌生的好感，詹果是求而不得的执念，詹花就是中间甜蜜美好的爱恋。” “你室友希望能够提升他人对自己的好感度，詹花能够起到的不错的效果。” 可哪怕在詹果带来的诱惑力下，当年的渔夫也没有爱上神女，所以神女最后在岛上用一支舞送走了渔夫。姬小冉看杜安然听了苗子苓说了什么后笑着讲香囊收回来口袋，内心有些压抑：那香囊上绣着的，恐怕就是右詹山神女送别渔夫时的舞姿。 山海阁是一家杂货铺，什么都卖。有普通的东西，也有特殊的商品。所有购买特殊商品的人，都需要登记个人信息留档，也需要根据商品的特殊性支付相应的代价。相对较高的价格其实只是一个烟雾弹，购买人究竟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只有姬负一个人知道。 所谓的登记信息，不过是购买人自愿与姬负签下的协议罢了。 五百的价格买香囊，看起来是价格不菲，但詹花这种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姬小冉总觉得杜安然需要支付的代价不简单。 一个半小时小时的公选课姬小冉基本没有听进去什么，临近下课时她悄悄收拾好了书包，“我有点事要回家一趟，就先走啦。” “你不是下午才回来么？” “嗯，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记带了。”姬小冉猫着腰从后门出去了，耳机塞进耳朵，直接拨出了电话，“老爸，开放一下权限，我要回家。”话说着，便直接拎着书包进了洗手间，走到了最后一格关上了门，电话也不挂，姬小冉便开始发出了低沉绕口的声音 “嗯？等等！！”姬小冉的动作迅速地让姬负有些猝不及防，急忙集结手印，动作还未定型，便看见通往内间的门被打开了，姬小冉背着书包走了出来，手上正取着耳机放入收纳盒中。 “你在胡闹什么？”姬负皱着眉头看着姬小冉，“而且，这个时候还没下课？” 姬小冉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挑着眉毛看着似乎有些生气的姬负，“我没直接翘掉课已经很乖。我不信那个香囊的只需要支付五百。” “是六百。” “你知道我想问的。”姬小冉快步走到书案前，隔着书案看着姬负，“你指望在安然身上得到什么？她家就是个小房地产开发商，除了有钱以外，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 “我也看不到能够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我报价是六百。”姬负放下手中的工具，看着有点像炸毛小猫的女儿，“你应该清楚的，我卖出去的东西，只要不触碰禁忌，不会有问题的。” “所以那个香囊的禁忌是什么？” “不能将里面的香料从内囊中取出来直接闻。詹草是执念所化，里面同样包含着对自己的不够自信。不管是詹花还是詹果，直接闻或者服用虽然能够将自身的魅力最大化地凸显出来，但会让她内心的自卑空前壮大。她会不再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会对周围亲近她、爱慕她的人产生怀疑。”姬负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会终生错失真爱。” “好了，今天就上到这里。”讲台上的老师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离下课还有五分钟，你们想留下来自习也好，想走也可以，不过不要打扰到别的教室上课了。” 坐在陆瑶她们前排的一个男生回过头，是自己班上的一个男生，“刚刚群里面在讨论要不要去唱歌，你们去吗？” “你倒是早点说呀，姬小冉刚走。”苗子苓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塞进了书包里，“我就不去了，一会儿还有直播要看。” “死宅女。”王然翻了个白眼，看向陆瑶，“女神，你呢？” 陆瑶很享受王然的称呼，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去呀，正好今天心情不太好，可以放松一下。”说着，便站了身，示意杜安然让她出去。 “杜安然，你也去呗？还从来没听你唱过歌。”王然笑着看着杜安然，“你算是班里最神秘的女生了，连苗子苓那个死宅都跟我们出去玩过，你倒是一次都没有。” 看着王然笑吟吟的眼睛，杜安然脸微红，小声地开口，“嗯，那我也去。” “那我可要跟那群家伙炫耀一下，这一次你被我拉去了。”王然站了起来，书包一甩单肩背着，便一遍往外走一遍在手机上敲着字。 苗子苓看着陆瑶拉着脸蛋微红的杜安然跟在王然后面出了教室，抬手扶了扶眼镜，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配上文字发了出去。 “叮咚。叮咚。” 还在和姬负对峙的姬小冉手机连响。姬小冉眉头一皱，摸出手机看到了两条未读消息 来自苗子苓的消息，是一张照片。 “像不像有奸情？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配的文字让姬小冉满不在意地“切”了一声，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敲击着。 “哪来的奸情？陆瑶可看不上王然。” “她肯定呀，我说的是安然。” 苗子苓飞快的回复让姬小冉眼前一亮，放大照片，看着那明显带上了红晕的脸，越看越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在看啥？”姬负脑袋凑了过去，“这不是下午来店里的小丫头们吗？看来这香囊效果明显呀。” “香囊的效果？”姬小冉有些诧异，又仔细看了看照片，怎么看都只像是王然邀请了两人一起去唱歌、杜安然因为害羞脸红了。虽然她觉得苗子苓想表达的是安然希望王然，但这和香囊没关系呀。 见自个女儿懵懵的，姬负带上一丝小得意，“以前你那位室友从来没有被邀请过，今天为什么就会叫上她了？” 姬小冉开始仔细回想以前发生的事情，眉头渐渐皱作一团，“也不能说是没有邀请过，只不过一般男生们组织出去玩，安然都没有参与过……但基本上都是她主动说不去的。”这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姬小冉不清楚，便直接一个语音请求发了过去。 “幸亏直播还没开始，不然我一定挂了你的。”苗子苓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怎么，也觉得有奸情？” “也不一定呀，安然本来就跟男生们不熟，说不定就是紧张呢？话说这次安然怎么也跟着他们出去了？去干嘛？” “王然叫她一起去的呀。去唱歌，估计是他们男生在自己的群里讨论的。”苗子苓熟练地敲击着键盘刷着弹幕，“怎么？后悔回家了？” “那我现在往回走也还来得及的。”虽然苗子苓看不到，但姬小冉还是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不过安然也是该像陆瑶一样多去参加集体活动。” “有什么好参加的？综艺不好笑吗？电视剧不好看吗？作业不要做吗？” 第九章 詹花（下） 姬小冉宿舍四个人，关系挺不错的。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姬小冉自己是最喜欢和苗子苓厮混在一起，两个人消费观相近，吃东西的口味也相近，不过苗子苓相对而言更宅一些，而姬小冉由于是本地人，所以有点事情就跑回家了。 杜安然应该是四人中家境最好的，父亲是一个他们那当地的小房地产开发商，家境富裕，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性格那是相当内向了，平时感觉就像陆瑶的小跟班一样。 陆瑶感觉家境不如杜安然，姬小冉有几次看见陆瑶向杜安然借钱，但家境应该也不错，毕竟需要精致打扮的人花销不会太低。班级里的男生们都称陆瑶为女神，姬小冉是服气的，毕竟陆瑶本身就长得漂亮，何况还擅长收拾自己。 杜安然和陆瑶基本上是时时刻刻在一块的。但姬小冉有点不太喜欢有时候陆瑶对杜安然指手画脚的，可杜安然自己乐意，她也就懒得管了。 不过，最近这局面似乎有些改变。 “小冉，你才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了什么？”刚回宿舍的苗子苓直接凑到了姬小冉跟前，毫不客气地从袋子里摸出了一片薯片。 一般苗子苓说这种话，就代表着有八卦了。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苗子苓深刻贯彻落实了这一点。姬小冉赶紧抽了一根手边的百奇递到了她手中，“大佬，请讲！” 苗子苓很满意姬小冉的反应，拿着饼干像话筒一般，“我刚刚看到安然和王然一起回来的！” 还不待姬小冉将自己蕴酿好的夸张情绪表达出来，却听见了一声重重的的关门：陆瑶回来了。 姬小冉偏了偏头，便见陆瑶脸色有些难看地将包放到了桌上，也没有坐下去，就那么站着。 “陆瑶，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马上要考的数据结构还有的地方没弄明白。”陆瑶脸上迁起一丝苦笑，“估计要考砸了。” 姬小冉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那门课她基本上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能不能过只能看缘分了，毕竟她是真的对编程提不起兴趣。 “安然应该学得还不错，你俩不是一直一起考前复习么，问问她。”苗子苓有些不以为然，又摸了两片薯片，“不过她最近和王然关系挺好的？” 姬小冉敏锐地扑捉到了陆瑶脸上闪过的一丝不愉快，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喜欢王然？” 陆瑶立刻摇头否认，但也没再和两人继续说什么，坐回来自己的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姬小冉和苗子苓对望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王然算是个不错的男生，以姬小冉的审美来说长得算是还看的，身高也还行，是班里的团支书，成绩也挺好，上一学年拿到了班级前五。姬小冉原来总觉得陆瑶看不上王然，是因为班里也是有男神的，男神成绩虽然不如王然好，但个子高长得也是真的帅。男神是院篮球队的成员，每一次男神有比赛，陆瑶都拉着杜安然去看。 而且……姬小冉总觉得以王然的家境，陆瑶看不上他，毕竟消费观摆在那里的。 “我觉得你也别老拿消费观说事。”苗子苓发过来的消息表达了她的不同意见，“我比你有钱但我俩消费观不还挺一致？” “那是土豪你体恤我等基层人民！”附带一个抱大腿的表情，让苗子苓抬头狠狠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姬小冉。 考试周很快就到了，也很快就走了。收拾好东西的姬小冉，很认真地掰着手指算着数据结构自己这一次究竟能不能及格，习惯性地抬眸一瞟，发现杜安然也还坐在考场里，东西都还没有收拾，一直呆呆地盯着手机。 “怎么了？”姬小冉凑了过去，没看到信息的内容，但联系人的名字却是看到了，“王然的？” 杜安然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安，“他说考完考试了，晚上去江边看烟火。” “对哦，今晚有烟火。”姬小冉才想起这么回事，毕竟原本每周六的烟花出于环境考量改成特定日期燃放了，“这是好事呀，多浪漫。” 看着姬小冉一脸坏笑，杜安然有些脸红，却高兴不起来。叹了一口气，她从口袋中摸出了那个薄荷绿的香囊，“小冉，我跟你说一个事，你别告诉其他人了。” 见姬小冉坐到了自己身遍，还认真地点了点头，杜安然将香囊放在了桌上，娓娓道来，“这是我两个月前买的香囊，是在一家叫做山海阁的店里买的。当时是陆瑶说里面可以买到实现愿望的东西，所以要去看看。但是老板说帖子上的东西并不可信，所以陆瑶什么都没买。 我当时觉得他家的香囊袋都很漂亮，所以想买一个。老板问我：对香料的功效有没有什么需求。 一般都觉得香囊能够驱蚊或者助眠就很了不起？我自己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希望可以让自己变得受欢迎。 然后，买到香囊的第一天晚上王然就邀请我一起出去玩了，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姬小冉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会觉得是香囊让王然接近你的？”摸了摸耳朵，姬小冉用手撑着脑袋认真地看着杜安然，“我倒是觉得和香囊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或许那家店店主给你配的香味正好对了王然的胃口，但是，你们发微信啥的时候，他并闻不到味道？”说着说着，姬小冉突然笑了，“而且你不觉得，你最近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了么？你以前可就只是跟在陆瑶身后呀。我倒是觉得是店主给你的心理暗示让你自己变自信了。” “自信的人自然会吸引别人靠近呀。要不你今晚别带香囊了，看看能不能依然玩得开心呀。” 陆瑶站在后门外，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见姬小冉开始帮杜安然收拾东西，便转身离开了。 等陆瑶去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宿舍里果然是一个人都没有。杜安然和姬小冉的书包已经放了回来，那个精致的香囊也被杜安然放到了自己桌上。 陆瑶反手将门锁反上，方才走过去拿起了香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囊袋，抽出了素白的内袋。手指按了按丝绸袋的四个角，找到一个小巧的暗扣。陆瑶打开了暗扣，将里面磨碎了的香料倒了出来。 手指轻轻拨弄了一番，陆瑶也没有看出什么玄妙。将香料放在鼻前仔细一闻，除了好闻的甜香以外，也没有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手指轻轻摩挲着香料，似想到了什么，陆瑶食指点了一点点在了舌尖上。 第七章 鴖鸟 送走了杜安然，即小冉还是准备回家去过自己的周末，毕竟为了准备考试，都半个月没有回去了。而且苗子苓也去她二叔家了，她自己是不太想和陆瑶一起过周末的。 虽然陆瑶也不见得会呆在宿舍。 下午是五点下的考，姬小冉也是磨磨叽叽地会的家，等到家的时候，便看见自己母亲大人已经下班了。 “妈！”姬小冉乐呵呵地跑了过去直接一把抱住了赵子晴，“半个月不见，想你家女儿不？” “不想，你回来我还得给你做饭。”赵子晴嘴上嫌弃着，却没有推开姬小冉，“你不是考试周么？” “嗯，今天下午考完了最后一门，后面几天都没有课。” “考得不错？” 看着赵子晴挑起的眉尾，姬小冉尴尬地笑了笑，“应该能过……” 赵子晴内心叹了一口气，“让你平时不好好学，临时抱佛脚，也不知道像谁……” “肯定是像我爸呀！”姬小冉立马松手站直，下巴向着翻着白眼的姬负一抬，“都是我爸的不良基因拖的后腿！” “好了，我去看看今晚能给你做啥。”赵子晴有些哭笑不得地向厨房走去，随后便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姬小冉，“那个赵爷爷身体很不好了，我请了一天假准备回老家一趟，你要不跟我一起？” 能让她妈请假回去的赵爷爷也就那么一个，姬小冉满口答应了，随后看着坐在一旁看视频的姬负，“你不去吗？” “不去。”姬负将目光送手机上一看，看着姬小冉，“不过你可以帮我把鴖鸟带回来了。” 赵子晴出生成长的地方叫做赤竹村，是差不多位于两县交界处的一个村庄，现在从市里走高速下去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姬小冉认识母亲说的那个赵爷爷，算是外公的远房堂兄，从血缘关系角度来说算不得太亲，但母亲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外公外婆带着舅舅大姨来了市里，母亲需要上完那一学期才会来，因此在赵爷爷家里吃了近一个月的饭，也就关系格外亲近了。 姬小冉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见赵爷爷，是某一年春节回老家。赵爷爷的房子其实离村里大家聚集的地方隔了两个山头，印象中当时在田间走了近一个小时才看到那半山腰上的孤零零的木头房子。屋前屋后都长着竹子。 陆瑶当时看的那个关于山海阁的帖子，姬小冉事后找到了页面瞄了一下，看描述感觉就像是赵爷爷的孙子发的。赵爷爷有两个儿子，都在沿海城市落了根，平时回来的并不多，所以当时姬小冉春节去给老人家拜年的时候，也就看到老人家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前年临近高考的时候赵爷爷突然传来了病危的消息，赵子晴毕竟算得上半个女儿，便带着姬负回去了几天。 姬负这么多年来，大概也就无偿给过两个人铺子里的东西：一个是姬小冉外公，一个就是赵爷爷了。 这又过了快三年了，姬小冉感觉，自己母亲这是回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了。 政府的村村通虽然没能直接修到老人家门口，但今天气温并不高，虽然已经立夏，但多云的天气搭配着偶然吹过的习习微风和山间清新的空气，让走着山路的姬小冉只觉得神清气爽。 拐过一个大弯，便能够看见老人的木屋了，依旧是被那一片竹林围绕着。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叫声，一个色彩相间的影子便蹿出了竹林，停到了姬小冉的肩头，又是清脆的两声叫声，小家伙扑腾了两下翅膀，用黑色的小脑袋在姬小冉头上蹭了蹭，褐色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鴖鸟，形如翠鸟，长有赤喙，养之可御火。 自姬小冉记事以来，姬负一直在家里养着这小家伙，说是以防万一，毕竟山海阁老房子的主体还都是木头。鴖鸟黑头白颈赤喙蓝背，再加上橙黄色的肚皮和爪子，着着实实是一种靠颜值就能吸引万千目光的鸟儿，原本鴖鸟在家的时候，姬负还会专门收集它换下的蓝紫色羽翎做成挂饰出售。 不过自从鴖鸟不在了之后，姬负就改养蛫那红脑袋乌龟了。 “好久不见呀，你想我了吗？”姬小冉用手指逗弄着小家伙，惹得它咕咕直叫。 赵子晴没有停下，直接就传过了竹林进了屋子。 等姬小冉走过去的时候，便看见赵爷爷的大儿子正站在屋门口抽烟，透过房门，能阚阚看见赵子晴坐在老人床边。 “赵叔叔。” “小冉也来了呀。”赵叔叔扔掉了烟头，皮鞋在上面撵了撵，“快进去，你赵爷爷一定很高兴看到你。” “小叔叔呢？” “他去镇上买菜去了。你们一会留下来吃午饭哈。” 房间里没有亮灯，虽然快到晌午了，可老房子的窗户却把阳光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屋内一片昏暗。站在母亲身后，姬小冉看到了老人那张消瘦的面庞，以及微微鼓起的被褥。此时老人的左手伸出被子，正被赵子晴窝在手里。 斑白的双鬓，高耸的颧骨，过于消瘦的面庞让皮肤近乎直接贴在了骨头上，似乎皱纹都被迫平整了些。手臂上也没剩什么肉了，看起来盈盈一握似乎用点力就能够折断。深深浅浅的褐斑覆盖在皮肤上。 这曾经是一个身高近一米八的老人，现在却是这样小小的一团躺在床上。 姬小冉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就从房间里跑出去了。 她害怕了。 害怕当年外公过世的时候，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也是这个样子的。 已经两年了，她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天晚上她还和外公通了电话，电话里的人精神满满，隔日中午接到的电话传来的却是老人离开的消息。等她从学校赶回老家的时候，外公已经梳洗完毕入了棺材，只能隔着半透明的冷藏棺罩看到闭了眼的老人。 鴖鸟跟着姬小冉飞了出来，停在了蹲坐在门槛上的姬小冉肩上，想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做，只能用小脑袋贴着姬小冉的脸颊。 “有生必有灭，这是定律。”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姬小冉有些诧异地抬头，看见一个身着红色外套内搭白色衬衣的女人站在自己跟前，一头长发束成马尾扎在脑后，逆着光的眼睛隐隐闪着红光。 “英姐姐？”姬小冉泪眼婆娑，“你怎么会在这里？” “早上本来是准备直接去你家的，但路上正好看到你们出门，所以就跟过来了。”凰英直接坐到了姬小冉身旁，将人一把揽入自己怀了，惊得鴖鸟拍翅飞起，落到了两人跟前。 “本以为你们是准备去哪玩呢，哪想到是来看人的。”凰英揉了揉姬小冉的脑袋，让她那本来就没怎么收拾的头发更是毛躁，“生死由天定，看开一点。” “我是想起我外公了……”姬小冉声音闷闷的，“明明前一天晚上我还跟他通了电话，声音很精神的……” “你外公其实是意外。”凰英声音满是惋惜，可眼睛却不知看着何处，红光暗闪，“不然以他当时的身体状态，就算你爹不出手，也不会那么快就走的。” 见姬小冉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自己，凰英笑了笑，调子提高了一些，“话说，你爹没来？” “没来，看家呢。”姬小冉指了指地上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鴖鸟，“但说了让我把鴖鸟带回去。” 鴖鸟这听了半天，却是听明白了姬小冉的这句话，一声尖叫便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落到了不远处的竹枝上，不管跑到竹下的姬小冉怎么挥手，都只是瞪圆了小眼睛“啾啾啾”地叫着，死活不肯下来。 “你这家伙！！”姬小冉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它这是还不想回去。毕竟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了，老人家弥留之际，你也不能强鸟所难。毕竟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了，老人家弥留之际，你也不能强鸟所难。”凰英笑着走了过来，“就像你后悔没有在最后时刻呆在你外公身边一样，它也不想错过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你一只鸟，整得这么深情干嘛。”姬小冉嘟嚷着，见鴖鸟冲着自己狂扇翅膀，全然一副冲下来要与自己拼命的状态，只得附和，“好啦好啦，我答应你！但到时候你自己去跟我爹认错！” 鴖鸟这才扑腾着落到了姬小冉的头上，可小爪子还不安分地抓了抓姬小冉的头发，气得她牙痒痒，想抬手去抓，却感觉到了口袋里手机震动，摸出来一看消息，却是乐了。 “哎呦呦。”凰英瞄了一眼，揽过姬小冉，嘴凑到她耳边，“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们找个小朋友玩一玩呀？” 第八章 ？？之角（上） 凰英在跟赵子晴打过招呼之后便走了，姬小冉也没有呆太久，吃过午饭之后也自己晃悠回去找自己老太太玩了。 姬小冉外婆算是一个闲不下来的老人，外公走了一年多了，她除了偶尔会去舅舅家住个把月以外，基本上就在老家呆着，在家里养了五六只鸡。平日里早上在自家坪里打一打陀螺，便就开始给鸡准备吃食，下午便是和村里其他老熟人一起出去溜溜弯，傍晚回来把鸡们赶回去，又开始给它们准备晚餐。用赵子晴的话来说，就是鸡比人金贵，人可以不吃，鸡不能饿着。 姬小冉没有奶奶，所以也是外婆从小带到大的，她倒是希望老太太能去自家住，可老太太自己却非得在家，守着那几只鸡。去年春节前夕，隔壁院子一个叔叔带回来的狗来撵鸡被老太太看到了，气愤的老太太去赶狗，却把自己摔了，结果春节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当时老人家口口声声说杀了这一批再也不养了，结果五月份又买了几只鸡仔回来了。 就这么陪老太太玩了两日，姬小冉才跟着赵子晴回了市里。赵子晴两天不在，需要先去局里处理一下积累下来的事物，于是姬小冉便自己先回了山海阁。 可刚推开门，姬小冉便看见姬负手中捏着一颗透明的小球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姬小冉心头一紧“你那同学，还真的是一点都不省心呀。” “安然来了？不至于呀，她约会不是很顺利吗？” “不是杜安然。”姬负将透明小球扔入了一旁的玻璃碗中，从抽屉中抽出一张纸放在了桌上，手指敲击示意姬小冉过去看，“陆瑶。” “她来干什么？买香囊？”姬小冉拿起纸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商品名称，“??之角？耳饰？” 赵子晴是不吃兔子的人，虽然她会做，但死活不吃。所以乘着自己夫人带着姬小冉回老家，姬负赶紧打电话让老刘准备了一份爆炒腊兔。这餐刚送过来，姬负还没来得及打开，便听见了门铃的响声。 “老板您好。”姬负抬头，看见的是面色冷淡的陆瑶，“我又来了。” “欢迎光临。”姬负内心为不能及时吃上炒兔肉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挂上了职业笑容，“想要买香囊了吗？” “老板，你说谎了。”陆瑶径直走到了姬负面前，“你这里明明有可以实现人愿望的东西，而且你还卖给了我朋友。” “我不过卖了一个特调的香囊给她而已。合适的气味能够缓解人的情绪、增强人的魅力，这是很正常的。”对于这种兴师问罪一般的客人，姬负心底升起一丝烦躁，但也没有直接怼回去，“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本店也可以为你特调一个。” “凭那玩意我难道还能把她男朋友抢过来吗？”陆瑶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我对我自己的个人魅力还是很有把握的，不需要那玩意。” 过于强调自信的人往往是最不自信的。姬负有些分不太清她究竟是真的自信还是虚张声势，转着轮椅来到了陆瑶面前，“那你想买什么？” 闻言陆瑶下意识地看向了姬负的眼睛，却猛然愣在了原地，原本在心中预演过无数遍的说辞就这样哑在喉间。 那是一双血红妖冶的蛇瞳，虽是眼睛，却更像是来自深渊怪兽张开的巨口，里面血气翻滚，无数红色的声影无声挣扎嘶吼着似乎从中冲出，细长的瞳孔更像是巨兽的喉咙的深处，只待来人坠入。 一切只是一瞬，等陆瑶回过神来，看到的还是那对深褐色的眼珠，反复刚才所见都只是幻觉。退缩的念头在陆瑶心底升起，可是很快就被压了下来：能够开这样一家店的人，本来就不太可能是普通人，这次买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一定不会再来了。 “我觉得我一直算是比较会和他人相处的人，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无论到什么环境中，我都能够很快地融入大家与大家成为朋友。”陆瑶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但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并不喜欢我，虽然表面上和我和和气气的，但实际上却只是装装样子。” “我是真的很想和周围的人处好关系！”陆瑶突然抬起了头，音调也跟着提了起来，“所以，有什么能够帮我知道他们内心想法的东西吗？” 姬负皱起了眉头：陆瑶的这番话完全逻辑不通，是刚才真把她吓傻了么？ “我这里确实是有一样东西能够达成你的心愿，不过价格不菲。”姬负转动着轮椅，领着陆瑶走到了一个木柜前，透过玻璃，敞开的金丝紫檀木盒中的一枚玉质地的耳饰淌着乳白色的光芒。 灵气的树叶肌理，锆石仿佛初晨的甘露点缀其上。像流苏一样的拉长锁链从底端延伸而出，连接上了一颗温润的珍珠。 “这个耳骨夹，戴上它的人可以随意听到无遮挡物情况下周围五米范围内他人的心声。”姬负掏出手机在计算器上敲了几下，“一口价，只收现金。” 虽然陆瑶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数字的时候还是左眼一抽，“你打劫？这也太贵了！” “愿望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无价的。”姬负将手机收进了口袋了，右手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若嫌贵了可以考虑换个愿望，或者看看别的？” “你等着。”陆瑶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便拎着包从店里走了出去。 “慢走不送呀。”直到门“哐”地关上，姬负才一哆嗦，放下了举在半空中的手，快速地蹭到了餐盒面前，“终于可以吃饭了……” “那是客人，你这么不在乎？” 突然从背后响起的声音吓得姬负差点没把筷子掉在桌面上，回身，却看见一张本该精致漂亮的脸蛋正贴在窗户上隔着玻璃看着自己。 “阿英，你给我滚进来！” 凰英撇了撇嘴，便从连接院子的后门先进了内间，才走到了姬负跟前，瞄了一眼餐盒里的内容，“可以呀，一个人吃独食。” 姬负翻了个白眼给她，也不回话，直接吃着碗里东西。 “负叔叔，我刚从小冉那边过来的。” 闻言，姬负这才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看向来人，“你怎么知道她在哪？” “我来的路上正好看见她和小婶婶出门，以为她俩准备去哪儿玩呢。” “那你来这儿干嘛？” 凰英刚想开口，却听见身后门铃响起，只见陆瑶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门站在门口。 推开门的陆瑶见到里面站了一个陌生女人，也是诧异，看向刚刚放下筷子正在擦手的姬负，“有客人？” “不是，她是店员。”姬负完全没有在意凰英的眼神，“非全职，所以你不一定能见到她。” 闻言陆瑶放下心来，领着手包走到了姬负身前，从手包里拿出了一个拥有一定厚度的信封，放在了桌上，“钱我带来了，你点点。” 接着姬负打开信封的空档，凰英瞄了一眼，有些惊讶：这个数可不少呀，面前这个小丫头很有钱呀。 “对的。”姬负将信封放在了一旁，拿出了纸笔放到了陆瑶面前，“填表签字，我去给你拿东西。” 陆瑶看了一下表格，开始填写信息，到最后签名确认的时候，却顿住了笔，看向已经拿着木盒过来的姬负，问道：“不会东西不能用？” “一天可以使用三次，你可以现场试试。”姬负眼神向凰英一飘，“她你也不认识，正好可以用猜测她刚刚做了什么或者是吃了什么来试验一下。” 陆瑶将耳骨夹半信半疑地戴在了左耳上。耳夹温润，戴上去的时候只有片刻的凉意立刻便暖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挺大的一块，可戴上之后除了珍珠晃荡的感觉以外，耳骨夹没有任何的存在感了。 仿佛与陆瑶自己的耳骨融为了一体。 “那我问问题啦：阿英你上一样东西吃的是什么？” 陆瑶抬手摸着耳朵，只听见一个从未听过的女声在自己的颅内响起，语气相当愤然，“啥都没吃！天没亮就出门了这会儿不是才到么？” 见凰英挑着眉稍看着自己，姬负知道这家伙十有八九又在腹诽自己了，也不在意，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和阿奕分手了么？” “滚蛋！”凰英这会儿不是在心中默想了，而是直接骂出了声音来，“你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能说点好话么？！” 姬负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看了一眼陆瑶手摸在耳朵上瞪大了双眼看着凰英。虽然他不知道陆瑶究竟知道了什么，但应该已经确认了功效了，“还满意吗？” 被点了名的陆瑶机械地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了姬负，咽了咽口水才压下心中的震惊，“刚刚您好像说是有使用次数限制？” “是的。”姬负抬起手，向陆瑶比划这数字，“一次只能够听见一个人的心声；一天最多只能够使用三次；有效使用范围是没有遮挡物的三米范围内。注意看条款：违背禁忌，后果自负，若发生意外，本店有权收回商品，款项不退。” 陆瑶又仔细读了一遍签名栏上方的那一行注意事项，最终还是在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陆瑶离去，凰英啧啧称奇，“不仅有钱，还这么爽快，感觉可以抱一下大腿。” “别，小冉都不是很喜欢她。”见凰英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姬负一边将钱和表格收到了抽屉里，一边解释，“她是小冉的室友，上次就看了都市传说来了店里一趟了。”关上抽屉，姬负抬眸看着正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左右晃悠的凰英，“说，来干嘛？和阿奕又吵架了？” 第九章 ？？之角（中） “能听人心声？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听完了姬负的描述，姬小冉有些不相信，“要真有这个功能，那玩意可是考场作弊利器呀。而且，这么判断，听到的声音究竟真的是对方的心声，还是自己的臆想？” “这就看她自己的判断了。”姬负拿起勺舀起一勺糖浆，另一只手从一旁的小碗中捏起一片干枯的草叶，指尖一晃，便见勺中糖浆包裹上了草叶迅速硬化，最终化为了一颗透明的小球，“不过来买的人，哪怕是臆想，也会觉得是真的，毕竟……她已经不相信了别人了。” “咦？你这是糖球？”姬小冉端起承装的玻璃小碗，从中捏起一颗。只见透明的糖球中，一片枯叶托载着一颗细小的红珠居于其中，借着屋内的灯光，小红珠微闪，“能吃吗？” “不想再认识你爹了你就吃。”姬负白眼翻起，“那是萱草干和你爹的血。” 姬小冉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将玻璃碗放下，“做这玩意干嘛？” “万一有人买了东西不听话出事了，可以用它来消除关于我的记忆。”姬负手中动作不停，“我也做了一下午了，你回学校的时候记得带两颗，给你那室友备着。” “不至于那么脆弱，就算每天听三个人说自己坏话。网上那些明星啥的，一天到晚被骂好多遍呢。” “我并不觉得她是纯粹觉得周围的人在阳奉阴违所以来买东西的。”姬负放下手中的东西，拉开抽屉，从中间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塑封袋，点了两颗糖球封进了袋子里，“按照你原来说的，她是一个习惯了把自己当焦点的人。都是读大学的人了，她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高调肯定会引起别人私下的非议吗？”姬负将糖袋放到了姬小冉面前，压在了陆瑶签了字的纸张上，“她是不是动了香囊？” 姬小冉恍然大悟，整个人瞬间气得白眼连翻，一边掏出手机拨号一遍絮叨：“她怎么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提示音响了好几声电话才接通，还不等那一头的人出声，姬小冉就急急忙忙地开了口：“安然，你现在在宿舍吗？” “在的。”杜安然听着对面急促的声音有点诧异，“怎么了？” “陆瑶在宿舍吗？你的香囊在那里？” “阿瑶出去了，香囊在抽屉里呢。”一首拿着电话，杜安然另一只手拉开了抽屉摸了摸细致的囊袋，“话说那天晚上真的没有想到王然竟然跟我表白了。这几天我没带香囊了，但我们关系也很好呢。” 本来这是个让人愉悦的消息，按照以往姬小冉的习惯，肯定就直接调侃杜安然了，可她这会儿哪还有那个心思，“嗯嗯，你如果不准备继续带香囊了，最好把它收好。苗子苓在宿舍吗？” “在的。”杜安然有些疑惑：放在抽屉里算没收好吗？ “把电话给她一下，我说一句。” 杜安然应了一声，便起身走到了正在打游戏的苗子苓身旁，将手机递了过去，“小冉说她有话跟你说。” 苗子苓眼睛都没有离开显示器，偏头示意杜安然把手机放在自己肩上，脑袋歪过去夹着手机，“我正在开荒呢，有事快说。” “你这几天可别当着陆瑶的面吐槽她呀。” “我有病呀当面吐槽。” “当面在心里吐槽也不可以！在一个房间里就不行！” “哈？”苗子苓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圣母心泛滥了还是突然变成女神粉了？” “都没有！”姬小冉着急却无奈，“忍忍，具体原因晚上回来我再跟你说。” “哦。”等电话里没了声音，苗子苓便让杜安然拿开了手机，“这家伙怎么几天不见说话莫名其妙的。” 图书馆里，揣着几本书的陆瑶站在书架后有些忐忑。 这两天她尝试着窥探了好几个陌生人的内心。有看起来正在好好学习但脑子里却在构思小黄文的女生，有虽然对着模特和颜悦色指导动作但心里却将对方骂得不行的外拍摄影，有看起来光鲜亮丽坐在咖啡厅吃着甜点但实际上正在为下个月房租发愁的白领。虽然她并没有去和对方证实，但陆瑶已经对耳饰的功能坚信不疑了。 她是喜欢王然的，虽然王然不是班里个子最高的长得最帅的，但入学的第一天，她在送父母离开之后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却因为手机没电了在校园里迷了路，是遇到的王然带着她去了她回的宿舍，在回去的路上还请她喝了一杯奶茶。 王然是在室友之前，她最先认识的人。 按理，她是不会喜欢上王然这一类人的，虽然温暖，但有些平凡。 陆瑶自己底子不错，从初中开始就意识到，自己只要和男生们多交流一些，便很容易获得他们的好感，可以让他们帮忙去食堂排队打饭，可以学习上遇到不会的找他们求助。虽然自己的行为让有的女生不愉快了，但哪又如何，自己长得好看成绩也好人缘也不错，她们不过是自己小心眼做不到嫉妒罢了。 但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么没有理由、不讲道理。 她才不关心别人在想什么，她只想知道王然在想什么。他怎么会喜欢上杜安然那个长得不如她还畏畏缩缩的家伙呢？是激起了他的保护欲吗？如果他喜欢着一种她也可以做到那样呀。 没有挖不了的墙角。看着坐在书桌前看书的王然，陆瑶深吸了一口气，抱着书从书架后走到了王然对面的位置上，看着习惯性抬头的王然，微微一笑，“好巧呀。” “好巧。”王然看了一眼陆瑶放在桌上的书，“考试周还没过就开始学习了？” “主要也是不知道干什么。”陆瑶笑着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撩了撩头发，左手撑着脑袋，手指顺势藏在了散下来的头发里摸着耳朵，“你今天怎么没和安然在一块？” “我下午先去了找stray谈半月后院十大歌手的事情了。”王然看着陆瑶笑道，“算是考试周之后的第一个大活动，文娱部准备请他们来当嘉宾。你不是也报了院十大么？” 陆瑶点了点头。她没有在脑海里听见别的声音，说明王然此时心里并没有想别的。院十大歌手算是校十大歌手在各个学院的一个提前筛选，虽然校十大也没有限制报名者必须是院十大。举行一个小型的音乐演唱比赛，由入场的观众进行投票选出排名最高的十位参赛者。而stray陆瑶也是有所耳闻，学校里一支小有名气的电子乐队，好像是有三个还是四个成员来着，据说都是本身都是男神级别的长相，但是陆瑶有一次去现场看过，总觉得打扮有些上个世纪末非主流的感觉。 “嗯，随便参加玩玩。”陆瑶右手做了一个隔空翻书的动作，“你这是看的什么？小说吗？” “上帝之城。”王然看了一眼页码，将书合上，书的封面展示了出来，“看名字觉得很像小说，其实是有点考古学的味道。比如第一章讲的就是亚特兰蒂斯。” “诶？那不是假的吗？”陆瑶有些诧异，好奇地看着王然，“你给我讲讲？” 啊……为什么要我在图书馆里讲，自己看不好吗？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陆瑶脸色一僵，可对面的王然已经讲坐着的椅子往前抽了抽，打开了书本，身形压低开始对着上面的图凭着他的印象轻声讲起了书中关于亚特兰蒂斯可能存在的记载。 王然讲了一段，抬头看向陆瑶，发现对方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完全一点也没有听进去的样子，“陆瑶？” 为什么又要我讲又不听呢？是觉得我真的很闲么？ “没有。”脑海中有些不耐烦的男声让陆瑶猛然回神下意识地开口，她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赶紧笑着说道，“既然觉得亚特兰蒂斯是沉默在了大西洋，派潜艇去搜查不就好了吗？” “当然有搜查呀，但目前的技术也只能通过探查海底平原上的纹路来判断。几千年过去了，海底生物的尸骸说不定都已经将亚特兰蒂斯掩埋了。” “哦哦，那还有什么别的有意思的吗？” 感兴趣倒是自己看呀。 陆瑶愣愣地看着正在翻看目录的王然，脑海中的声音却没有消失。 本来是想乘着去找安然吃晚饭的这会儿看点东西打发时间的，怎么就被缠上了呢？早知道这样比如就直接早点约安然出去了，虽然最近也没什么好电影上映……也不知道安然今天都干了些啥？ 安然、安然、安然！ 陆瑶猛地站了起来，在王然有些意外的目光中拿起了桌上的书，“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这个点约了别人，得先走了。” 陆瑶向着图书室外面疾步走去，明明左手已经从耳饰上放了下来，却感觉身后依然响起了王然的声音。 终于走了……我也去找安然…… 第十章 ？？之角（下） “我回来……” 刚推开宿舍门的姬小冉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苗子苓按住了肩，“回来的甚是及时呀，安然刚出门，我们去看她俩约会去？” “你这是迫不及待地要吃狗粮？”姬小冉瞄了一眼宿舍，果然杜安然和陆瑶都不在，“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在陆瑶面前吐槽她，腹诽也尽量克制。” “边走边说，不然就赶不上了！”苗子苓推着姬小冉就往外面走，门被她用脚就给钩带上了。 王然倒是挺会选地方的。这是一家新开的家常菜馆，在步行街的顶层，装修感觉是建国初期的风格，墙上贴着的标语，促进生产的墙报挂了一张又一张。 “所以说那个都市传说是真的？”苗子苓端着搪瓷缸子看着姬小冉，“不对，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如果说那家店就是我家开的你信么？”姬小冉嗦了一口大麦茶，见苗子苓一副看猴儿的表情，“你忘了？我家在那附近，以前小时候去那家店买过点小东西，所以认识那家老板。” “所以真的可以实现愿望？”苗子苓眼里突然闪起了光芒，“那老板什么来头？传说中黑白两道通吃的隐世高人？” 姬小冉想了想自己爹那副嘴脸，穿的倒是挺玄乎的，但和隐世高人相比未免差得太远了些，不禁有些嫌弃，“你怕是看小说看多了？那家店里普通的东西倒是挺值得挑挑看的，但许愿这种事情还是算了，代价太大。” “陆瑶都买得起的东西我还买不起不成？” “他虽然一般情况下以人民币开价，但也有不是的。”姬小冉想起自己回学校前姬负发给她的文档，里面是她们学校材料学院大三的一个学长的基本信息。 我已经跟他通过电话了，记得去找一下他，带他回来。 那就是购买周夫人支付的代价：自己的儿子。 周夫人希望自己死后丈夫忘掉自己，忘掉自己的儿子，于是将周宪作为代价支付给了姬负。不管以后周宪会去哪里、从事什么行业，他始终都是山海阁的一个店员了。 “不过说起来，还有跟我俩做一样事情的人呀。” 姬小冉顺着苗子苓筷子指的方向望去，在杜安然和王然坐的卡座后面，陆瑶一个人点了三四个菜坐在那里。 “比我俩胆子都大呢，挨得那么近。”苗子苓挑了一片鱼放入碗里开始挑刺，“我就说，她肯定是喜欢王然的。” 是呀，肯定是喜欢王然的。静静地吃饭的陆瑶左手一直摸着耳朵，看得姬小冉心惊肉跳的：她是为了王然才买的耳夹，她想干什么？ “你也吃呀。”苗子苓敲了敲姬小冉的碗，“你说她现在会不会正在听他们的心声？一次只能听一个，你觉得是安然的，还是王然的？” 姬小冉左手扶头，狠狠地抓了几下脑袋，一脸烦躁，“窥探他人的心声，说起来很让人兴奋。可那种东西，听得再多，影响的也只是窥探着自己而已。窥探者会觉得自己看透了一切但只能隐藏在自己心里，不会有人理解、不会有人做出回应，最后会越陷越深……” 姬小冉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让苗子苓后背一阵恶寒，整个人一哆嗦，“别吓我了好吗？我保证我不会去许愿的。” “咦？你下午提前弄完了？那我们本来可以早点出来嘛。”杜安然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又看了什么有趣的书吗？” “嗯，和考古有关的。”王然的声音满是温柔，“讲的一些历史未解之谜。” “哪种？”杜安然的声音虽然依旧轻柔，可声调却微微上扬，泄漏出了女孩的好奇，“楼兰古国？” “那是中国的，我下午看的是世界未解之谜，讲亚特兰蒂斯这一类的。”男孩的声音带上了笑声，开始跟女孩将起了书中的内容。 虽然说的内容是一样的，虽然陆瑶看不见两人的表情，但从王然的声音里，陆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王然的愉悦。 为什么？ 为什么对她这么有耐心？ “这书叫什么？我也去买一本。”听完故事的女孩意犹未尽，“好好奇剩下的内容。” “图书馆就有呀，接回来看就好啦。”男生笑道。 “我不是那种能一口气看下来的人，书买回来看会方便很多。” “那我看完给你讲。” 男孩声音中的宠溺让陆瑶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中：为什么对我就那么不耐烦？ “说起来，陆瑶这两天好像都在图书馆，你碰到她了吗？” 陆瑶没有料到杜安然会突然提到自己，连忙放下筷子竖起了耳朵。 “嗯，碰到了，就一会儿，然后就说她有事先走了。” “诶？这几天我们都没怎么看到她，她说她在图书馆苗子苓还不信呢，看来是真的呀。” 为什么我们约会要提起她呀。 不耐烦的男声在脑海中响起，让陆瑶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我们约会，你怎么想着你的室友呀？嗯？” 身后低沉的男声故意带着一丝醋意和威胁，把女孩逗得笑了起来，“陆瑶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呢，带着我参加各种活动、认识各种人。如果不是她，我哪有机会和你一起出去玩呀？” “别说得好像我经常约她一样，我那是代表班级里的其他人约女神。” 如果不是你老是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她后面，我何必每次都先去约她呀。 不管是哪一个声音，王然都在竭力撇亲着与陆瑶的关系。 一句句温柔低沉的男声，却化作一把爸利刃插在了陆瑶心头，整个人仿佛都懵了一般。 “我去一下洗手间哈。”王然站了起来，叮嘱了自家小女友一句，便走了。 “咦？王然和陆瑶怎么都走了？” 步行街的大多数餐厅都没有卫生间，所以需要离开店面。 姬小冉想了想，放下了筷子，“我跟过去看看，你等会我。”起身之后，又看着苗子苓笑道，“你要不要去和安然打个招呼？” “不了不了，我等你回来。” 王然从洗手间里出来，边走边用纸巾擦着手，路过安全出口时，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扯着衣领拉进了安全通道。被人按着肩膀后背撞在了墙上，缓了一会儿，王然借着门外漏进来的灯光看清楚了对方，满是诧异：陆瑶的力气这么大吗？ “你怎么可以利用我去接近杜安然呢？” 王然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呀？” “我都听到了呀！” 虽然光线昏暗，但王然还是感觉到了一道暗光略过自己的脸庞插在旁边的墙上，脸上传来的刺痛让他偏过头去，看到的是被陆瑶握着的叉子前端被刺入了墙内，“你疯了吗？” 不管怎么样，都先把她安抚下来再说。 虽然陆瑶现在一只手按着王然，一只手握着叉子，可她依然能够听见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你不是喜欢的我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请我喝了奶茶呢。” “那个时候你不是口渴手机又没电了吗？” 请一杯奶茶就觉得我喜欢她，这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我们还一起出去玩呀，一起看电影一起唱歌来着。” “唱歌时班级活动呀……” 如果不是因为安然老像个尾巴一样跟着你，我何必要考虑你的份。结果还浪费了我一张电影票。 “我们不是还一起熬过夜，你还问我冷不冷饿不饿……” “那不是在准备特色团日的答辩吗？” 搞什么呀，那就是工作呀，不然谁管你饿不饿冷不冷呀？ “不要再说了……不准再说了！！”陆瑶用力把下了叉子，眼睛里透露的疯狂和哀伤看得心惊肉跳，“你明明对我很好的呀，很温柔的呀，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啊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楼梯间突然想起的动作让陆瑶挥下叉子的动作一顿，随后陆瑶整个人一软，倒在了身后人的怀里，姬小冉满是无奈的脸出现在了王然面前，“果然电视里的用手劈晕人都是假的，疼死我了。” “谢谢。”王然感觉自己差点死掉，“你怎么会在这里？” “吃饭的时候看见陆瑶跟在你身后，所以就过来看看。”姬小冉冲着王然眨了眨眼睛，“毕竟失恋又喝多了的女人很可怕的。” “她喝酒了？”王然一点都不傻，经历了刚刚那一切自然是明白了陆瑶心中对自己的想法，但刚刚两个人挨得那么近，他好像并没有闻到什么酒味呀。 “可不是，醉酒消愁呗，谁会想到她酒品这么差。”姬小冉满脸无赖，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袋，递给了王然，“醒酒糖，帮我拿一颗出来。” 看着姬小冉将透明的糖果塞进了已经昏过去的陆瑶嘴里，王然有些迟疑，“那个……要我帮你么？” “不用，我能搞定。”姬小冉拉起陆瑶的一只手臂穿过了自己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撑了起来，笑着冲王然挥手，“你不是约会进行中吗？别让安然等久了。陆瑶的事情就别告诉她了，还得麻烦你好好想一下怎么解释脸上的事情。” 王然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疼痛处，湿润的触感提醒着他果然出血了。内心叹了一口气，王然冲着姬小冉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她的要求，“那你也注意一点。” 见王然出去了，姬小冉才用空着的手别扭地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给苗子苓发了一句语音，“陆瑶喝多了晕过去了，我先带她走了，吃饭的钱我到时候给你。” “不需要给刚才那个男孩吃一颗么？”凰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代替姬小冉扶着陆瑶，看着姬小冉将陆瑶的耳骨夹取了下来，收进了一个木盒里，“她的反常他可是全程目睹了的。” “没必要，王然会相信我说的的。” 等姬小冉将陆瑶送回宿舍再回到山海阁，已经过了晚上9点了。 “我拿回来了。”姬小冉将两个木盒扔到了姬负面前：一个是陆瑶带走的盒子，一个是装着耳骨夹的盒子。随后姬小冉便开始描述她在楼梯间目睹到的事情经过，说完之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那正在检查耳饰的老爹，“真想不通你怎么会卖这样的东西给她。” “东西都是好东西，使用不当是人的过错。”姬负抬眸看了一眼姬小冉，“泰戏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羊，一角一目，目在耳，其名曰??。那本是一种胆小的家伙，角长在前端，是便于前方遇到危险可以直冲攻击；眼睛长在后面，是害怕在前进或者低头进食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加害。耳夹是取??的角打磨而成，说是具有窥探人内心的作用，本质上也是使用者自己害怕被人加害。” 在抹去了陆瑶在耳骨夹上留下的气息和痕迹之后，姬负拿着装载着耳夹的盒子到了柜前，将耳夹从新放了回去，“就如我原来所说的，使用这个东西的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听到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你不是说陆瑶在楼梯间里根本就没有用手摸着耳夹吗？” 确实，陆瑶当时根本没有空余的手摸耳夹。姬小冉摸着自己的鼻子，眉头依然没有松开，“但我可以理解成是耳夹造成了她前期的崩坏？” “哪来那么多崩坏？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听到了什么，那么她当时听到的究竟是对方的心声，还是臆想出来的对方的心声？”姬负背对着橱柜看着姬小冉，柜中暗暗的灯光在他的周围染上了一层朦朦的光晕，“本来有两块角骨的，你知道另一块的最后一任使用者是谁吗？” “告诉你，是宋文帝的心腹，到彦之。” 第十二章 元嘉元年（中） 七月的江陵温度早已升的高高的，窗外知了的此起彼伏的叫声更是让人有些烦躁。 根据前方传回的消息，来自建康的队伍最迟也就是正午就能够到达江陵城了。 按理，刘义隆身为宜都王，不用去迎，但哪怕有蓟子训的说辞，他还是对来人心存芥蒂，所以还是决定带人去江边候着，下定决心若他们真的不怀好意，定不让他们的人进入江陵城。 “您不用太过焦虑，有校尉大人陪同，还会出什么事不成？”袁齐妫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帮刘义隆束发，“若您成了皇帝，那妾是不是能成为皇后？” “那是自然。”刘义隆反手将袁齐妫搂入怀中，一只手拦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你是皇后，而我们的儿子，自然是太子。” 刘义隆的话吹拂着袁齐妫的耳朵，让她面颊微红，娇嫩的双手轻轻地推着刘义隆的胸膛，“快去，别让他们等急了。” 等刘义隆来到院里，到彦之、王华等人已经在候着了。到彦之左耳缠绕着的厚厚的纱布立刻吸引了刘义隆的注意力，“校尉的耳朵是怎么了？” “昨日练武时不小心被刀划伤了。” 到彦之的答案却让刘义隆大惊失色。以到彦之征战多年，怎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刘义隆赶紧走到到彦之身前，轻声说道，“莫不是建康来的人？” “宜都王想多了。” 难道是先生？刘义隆大惊，还要继续开口，却听见到彦之说的“中书令等人现在距码头已不足二里，吾等再不出发，怕是赶不上了”在赶紧下令出发前往码头。 刘义隆等人并未等候多长时间，便看到河道上隐隐有船队进入了视野。傅亮身着官服立于船头。他也是没有料到刘义隆竟然会率人等候，于是船一靠岸便赶紧下船，快步走到刘义隆前方不远处躬身行礼，“季友见过宜都王。” 刘义隆赶紧上步扶住老人，“中书令免礼。” 傅亮已步入知天命之年，在这战乱纷飞的年代，着实一算是长寿老人了。刘义隆细细打量着面前华发满头的老人：这便是当年拥立父皇为帝的人。 其实刘义隆以前并不畏惧建康的几位大人，反而满心敬佩。傅亮博涉经史，尤善文辞，加上听闻到彦之描述过当年其助父皇入朝继位的事情，心中更是存有崇敬。然而两位兄长的遭遇，却是真的让他感到了害怕。 傅亮虽然年事已高，却身体硬朗，这样长途跋涉之后依然精神饱满。他并没有顺着刘义隆的动作直起身子，反而头更低了，“臣等，迎宜都王回建康。” 从船上下来的众人此刻整齐地站在傅亮身后，声音整齐洪亮，“迎宜都王回建康。” 刘义隆面色涨的通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想好合适的说辞。 “道豫见过中书令大人。”到彦之上前一步替刘义隆解了难看，“大人和行台诸位长途跋涉到达江陵，此时需要的是赶紧休息。待大人休整几日之后，吾等再来商易此事。” 傅亮看出了刘义隆此时的不安，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来，“好的。” 还要再等几日，这要何时才能回到建康呀。 到彦之转头，见傅亮只是久久地望着刘义隆离去的背影，面色凝重。 似乎是察觉到了到彦之的目光，傅亮看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道豫，好久不见了呀。” 到彦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只得点了点头。 “宜都王对我等，好像芥蒂极深呀。”傅亮似乎也是预料到了到彦之不会给自己回应，便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着，“吾等当年随高祖东征西战，深知大宋建国不易。高祖这几年改革政制、轻徭薄赋，为的不过是天下百姓能够生活安逸。可少帝上位两年，居丧无礼，又好为游狎之事。北魏兵犯境，作战失利，将军自劾，少帝亦不闻不问。吾等受高祖遗命，断然不想高祖的辛劳却毁于少帝手中。” 到彦之没有听到脑海中别的声音响起，知道此刻傅亮说的均是自己的心声，内心一阵叹息，道，“少帝继位之时年方十七，而宜都王今年也才十七。” 傅亮知道到彦之的意思，不过就是怕他们几个也会再逼刘义隆退位，心中一团乱麻，只能道，“宗文意属宜都王。” 到彦之静静地看着傅亮，半晌才拱手道，“道豫去劝劝宜都王。” “季友在此先谢过了。” 日子转眼就到了七月七，刘义隆日日处理着荆州的事务，傅亮也就日日看着他们议事。最初刘义隆还是紧张，总怕傅亮会插手干预，可几日下来，见傅亮都只是看着他们处理事务，便铆足了劲想让他觉得荆州离不开自己，能放弃带自己会建康。 刘义隆虽然也想当皇帝，但他更在乎自己这条命。 傅亮似乎也是看破不说破，只是任凭刘义隆折腾。 建康的来信一封接着一封，徐羡之在催促他赶紧将刘义隆带回去。 七夕的江陵城分外热闹，盛大的灯会与建康相比也丝毫不逊色。灯明明暗暗，人影影绰绰，傅亮一个人走在街头，穿梭于人群之中，最后来到了江边。看着江面上的朵朵莲灯，傅亮完全提不起兴趣，只觉得背上似有重石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想到了蜀汉的丞相，孔明先生。 孔明先生才华横溢，独揽蜀汉大权，可蜀汉就一个刘后主。少帝不当为帝，他们还能借萧太后之令废除他，然后另选皇帝，可孔明先生毫无选择。孔明先生忠心耿耿，别无二心，可后主却不得力。 年过半百的傅亮此时此刻却有些胡思乱想：若当年孔明先生自立为帝，会如何？ 傅亮身后不远处的酒楼，蓟子训在二楼隔着窗户看着江边的人。 “先生？”坐在他对面的到彦之今天没有带兽骨，顺着蓟子训的目光看去，便很快看到了与今晚的江陵城氛围格格不入的傅亮。 “宜都王还没下定决心？” 到彦之点了点头。经过这么些天，到彦之已经确定了此时的傅亮对刘义隆并无杀心，也是真心的想迎刘义隆回建康，可经过这么些天的劝说，刘义隆虽然有所动摇，却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国不可一日无主。他现在人在哪里？” “王妃月份已大不便出行，想来今晚宜都王应该在府里陪着王妃。” “我们回去。”蓟子训示意到彦之过来搀扶自己，“回去之后你去让宜都王来见我，然后你便吩咐下去，最迟明日正午，出发去建康。” 第十三章 元嘉元年（下） 七月八日，当傅亮听到中午便要启程回建康的时候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此刻，他站在甲板上，看着宜都王在岸上泪流满面，心中百感交集。 他看得出来刘义隆是真的舍不得江陵，但怎么一夜之间就下定主意了呢。 刘义隆迈着承重的步伐上了船，看一眼傅亮，什么都没说，便往船舱去了。 这一次回建康定得急，刘义隆只带了到彦之、王华等一众荆州心腹官员，连王妃袁齐妫都暂时留在了江陵。 “中书令大人。” 到彦之的声音让傅亮回了神，只见他耳朵终于好了，拆去了包裹了数日的布料。 “季友感谢校尉进言！” “大人不必谢道豫。是先生说服的宜都王。”到彦之赶紧扶起傅亮，为傅亮引路，“先生明白大人的苦心，所以昨晚去见了宜都王。这会儿，先生知道大人不忙，所以想见一下大人。” “还望校尉引路。”傅亮赶紧应到，同时心中又充满好奇：这个被到彦之成为“先生”还能说服刘义隆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到彦之将傅亮带到了一间房间前，并未随他一起进去，只是带上了舱门，在门外候着。 傅亮看见了房间里坐在榻上的人，年约三十，目光有神，此时正拱手微笑着看着自己，“还请中书令大人原谅我的腿脚不便，无法起身相迎。” “哪里。”傅亮拱手行礼，“季友在这里感谢先生能够说服宜都王前往建康。” 话毕，傅亮方才坐到了蓟子训对面。 “也是大人这几得宜都王专心事务，我才得以说服宜都王。”蓟子训为傅亮到了一杯茶，“宜都王年少，年四岁便离开了建康，对于他而言，一直以来治理的荆州可能更能给他带来归属感。” “他只记得他是管理荆州的宜都王，却忘了他也是高祖的三皇子了。”傅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现在建康虽然有宰相等人把持着朝政，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宜都王年少，是有些胆怯。尔等先贬庐陵王，后废少帝，也不能怪宜都王猜忌。”蓟子训看着满脸苦涩的傅亮，叹了一口气，“不只是宜都王，你看这荆州官员，谁不是对你满心戒备？” 傅亮想起这几日他虽一直听政，但确实是没有荆州官员愿意与自己来往，就连到彦之，除了他刚来江陵那一日的几句交谈以外，也就只有方才说过几句话了。 “先生，吾等绝无异心！”傅亮认真的看着蓟子训，五十岁的人面对着看起来才三十余岁的人，却如同学生面对老师一般，“季友昨夜在想，当年孔明先生被托孤，摄行全部蜀国大权，在蜀汉说一不二。若孔明先生当年真取代刘后主，蜀国会如何？” “但季友自己就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蜀国由刘玄德所建，哪怕孔明先生是建国功臣，可依旧是臣。孔明先生能名留史册，则是因为他为蜀国鞠躬尽瘁。季友和宗文、宣明都是随先帝出征建国的臣子，在先帝临死前，我等也被托孤。吾等之所以不似孔明先生，是因为我们比他拥有更多的选择。先帝子嗣众多，少帝从小便深得先帝喜爱，虽聪慧，但不务正业、不管国事，实在是不为明君。宜都王四岁便离开建康，年仅八岁便镇守荆州。宗文提出要拥立宜都王时，我也有所疑虑，可这几日看江陵现状，我真心觉得宜都王能成为一代明君。” 等傅亮从船舱出来，外面已经夜幕降临。蓟子训没有留他共食，傅亮也没有心情。 “诸位大人将少帝废为营阳王已算是开了先例，但尔等终究还不是弑君之人。营阳王在吴县，应该好好地供奉。倘若营阳王遇到意外，尔等便当真有了弑君的名声，届时若还想在世上立身、在皇帝跟前做事，岂有可能？” 新月清冷，不同于昨日在江陵的热闹，此时的江面寂静万分。 知止道攸贵，怀禄义所尤。四牡倦长路，君辔可以收。 傅亮叹了一口气，随即回舱写了一封书信，安排人等船靠岸补给之时下船走陆路，先行赶回建康将书信交给徐羡之。 接下来的二十余天，傅亮再也没有见过蓟子训，船上的荆州官员亦是严兵自卫，傅亮内心苦不堪言。等到八月八日，徐羡之以率朝中群臣迎拜刘义隆于建康城西的新亭。刘义隆在世十余年何曾受到过这样的礼遇，看着众人极力掩饰着心中的紧张和慌乱。 抽得空隙，徐羡之凑到了傅亮的跟前，行色匆匆的样子与儒雅淡定的傅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宜都王如何？” “应在在晋景、文二帝之上。”晋景帝和晋文帝，便是司马师和司马昭。徐羡之顿时松了一口气，以年过六十的老人却如同孩童一般拍了拍胸，脸上满是自信，“既如此，必能明了我等赤心！” 傅亮的唇角轻动了一下，说出了两个字：“未必。” 可惜周围喧嚣，徐羡之并未听清。略有些激动的情绪很快平复了下来，徐羡之随即又问道，“信中所言何意？” 傅亮一愣，只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在信中说明，却猛然醒悟，看着徐羡之，“没赶上？” “早就说好的事情，当然就尽快做了。” 傅亮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也没有可以改变的地方了，“那就这样。” 八月十日，在拜谒了初宁陵之后，刘义隆在百官的陪同下，来到了建康城南秦淮河北侧的中堂。百官进献玉玺，刘义隆依例辞让数四，这才接受了玉玺，即皇帝位。随即，备法驾，自大司马门入宫，刘义隆进御太极前殿；大赦天下，改景平二年为元嘉元年。 蓟子训在酒楼，听到了赦令，在心中默念：愿你能成为这天地明君。 八月底，江陵传来消息，袁齐妫为宋太祖诞下长子，宋太祖大喜，虽在丧期，仍为长子赐名刘劭，字休远，随即将母子二人迎到建康。九月十八日，封袁齐妫为皇后。 十月，宋太祖从王华口中得知，二皇兄早已于六月死亡，对徐羡之等顾命大臣更是充满了戒备。 恰巧宋太祖回了建康，荆州无人驻守，谢晦便请令赴任荆州刺史，宋太祖以荆州刺史换取谢晦的领军将军之职。 “你倒是会想，用兵权换了远离建康的机会。”傅亮笑着，酒杯与谢晦一碰便仰头饮尽，“你这一去，总觉得我与你再无相见之日了。” “季友，你觉得我这样做，能免去祸乱吗？”谢晦喝得面色通红，看着自己的好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吾等接受先帝的临终托付，辅佐君主。此番废除昏君，树立明圣，于理是可以的。但是吾等杀害了的太祖的两位兄长，挟仗使主君震惊的威信，从古今事势看来，免除祸患恐怕很难。”傅亮苦笑，“虽然帝王家手足相残甚是常见，但绝对不允许外人介入的呀。” 第十四章 顾命之死（上） 元嘉二年一眨眼就到了腊日。 蓟子训拄着拐杖，一个人在建康城里慢慢晃悠着向瓦官寺走去。十二月初八是佛祖成道纪念日，十二月一过，便有寺院的僧侣开始手持钵盂沿街化缘，今日僧侣们便将收集来的米、栗、枣、果仁等材料煮成粥散发给大家。据说此粥喝了能够得到佛祖保佑，因此不论贫穷富有，人们都想去分得一碗佛粥。 故而今天的瓦官寺格外热闹。 看着这满满的人和长长的队伍，蓟子训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可能排到了。” 他倒不是非得凑这个热闹，只不过老是一个人呆着，人难免不想往热闹的地方凑一凑。 “先生。” 蓟子训转身刚准备往回走，一声微弱但久违的声音从后面热闹的人声中进入了蓟子训的耳朵。蓟子训笑了笑，转过身，便看见一身便装的到彦之端着一个木碗远远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呀。”蓟子训冲到彦之点了点头，便从他手中接过装着粥的小碗，在到彦之的搀扶下，满满挪到了路边。 红枣、桂圆、粟米、红豆、莲子、红米、花生，被僧人一大早就开始在铁锅中熬煮，一颗颗米粒已经煮开，和其他配料一起化作这浓稠的佛粥。 虽然看着浓稠，但毕竟为了分给更多的人，僧人们还是加了足够多的水，所以蓟子训轻轻斜着碗就可以将粥轻松喝入口中。 佛粥本来是没有放糖的，但红枣桂圆在粥中熬煮，其中的糖味渗出，为佛粥带来了恰到好处的甜度。 “你什么时候回的建康？” 新帝继位不久，到彦之便被派往了襄阳。 “四个月前，陛下召我回来任中领军。” 闻言，蓟子训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到彦之，继续低头喝粥，突然从木碗中传出了沉闷的声音，“准备动手了？” 到彦之并不诧异蓟子训知道太祖的意图。此前，宋太祖已经任命王昙、王华等人为右卫将军和骁骑将军，就是为了能够控制朝廷禁卫军权。前段时间到彦之在荆州镇守，为的是将来和谢晦对阵时，能够笼络荆州的旧部和民众。 虽然徐羡之和傅亮已三次“奉表归政”，但实际上却只是形式，中书二省，尤其是尚书省依旧为二人所控制。虽然二人已不再担任辅政大臣，可朝中的主要决策权依然在二人手中。 没有听到到彦之的回答，蓟子训笑了笑，喝完了最后一口粥，将碗递给了到彦之：碗是寺院的，喝完必然是要还回去的。 “先生。”到彦之定定地看着蓟子训，“我想再借兽骨一用。” 元嘉元年八月，在船队到达建康的那一刻，到彦之便将兽骨还给了蓟子训。到彦之在太祖继位后不久便返回了江陵，而蓟子训独自一人留在了建康。自此，没有人知道蓟子训究竟居于何处。 今日到彦之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来了瓦官寺，不料真的碰上了蓟子训。 “可以，但我有两个要求。”蓟子训竖起了手指，“第一，若他们被活捉，我要见他们；第二，尽量活捉。” 到彦之虽然点头答应了，但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蓟子训对于那几人总怀有仁慈。 大概是看出了到彦之的疑惑，蓟子训笑出了声来，“我可不是个仁慈的人呀。毕竟陛下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几位顾命大臣的命可以留着，但权绝对不能留，不管有没有异心。” 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出身布衣诸生，都没有司马懿和王敦大将军那样篡夺的心机。庐陵王刘义真聪明严断，如果继位肯定不能容下这几个人，故而被杀。顾命大臣们以为殿下您宽容慈仁，而且越过义真迎戴您，希望您心里感激他们，由此握权自固，他们以少主待您，应该没有太多的妄念。 待能继位之后，定需先安抚诸位大臣，在建康站稳立足。诸位大人手握重权，如今天子归位，他们定然会上表归政。他们归政殿下尽管收着，但也要注意不要一次性做绝。大人们的命可以留着，但权绝不能留，不管他们有没有异心。 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元嘉三年。 朝贺之后，宋太祖将王华、到彦之等人召到了书房，“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仗着当年和父皇一起征战多年，对国有功，便专职朝野、擅用职权。接着高祖托孤，表面以国家社稷为重，实际暗藏悖心，不忠不义。庐陵王英秀明远，然而羡之等人暴蔑求专，忌贤畏逼，向少帝进言污蔑庐陵王，将其废为庶人。庐陵王被杀时年仅十八。” 话语暂顿，宋太祖面色悲愤，“之后更是借太后之手废杀少帝。孤继位以来，徐傅二人虽三次上表说要退隐，可实际上却在背后掌控朝野，打压士族！此而可容，孰不可忍！” 闻言三人直接跪坐在地，“吾等愿为陛下除去佞臣！” 当天，宋太祖便下诏，招在建康的徐羡之、傅亮二人进宫。傅亮心存疑惑，但想到今日不过新年第一天，但仍接了诏书便换上了官服，才走到西明门外，便看见自己的弟弟谢皭面色紧张地拦住了自己低声说道，“殿内恐有异样，皇上可能要处分大臣。” 傅亮心中一沉，想起来前年大船上蓟子训对他说的：若尔等不愿舍权离朝，则命不久矣。 “你且进宫，便说兄嫂身体不适，我刚才前来的路上便被人催回去了，让陛下稍等片刻。”见弟弟皱着眉头，傅亮叹了一口气，“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随即转身回到马车，对着侍从吩咐，“你别跟着了，赶紧去徐大人府上。” 一出城，傅亮便让车夫卸了马车，自己跃身上马，便向西去。傅亮明白，这是抄家灭族的事情，就算自己今日能逃掉，可自己的妻儿呢？ 傅亮有些迷茫，不自觉地，便驱马到了哥哥傅迪的墓前。还未及墓前，傅亮看到一个完全不曾料想的人立于墓碑之前笑着看着自己，便赶紧拉缰下马，“先生。” “新年好。”蓟子训看着他着一身官服，笑着摇了摇头，“陛下竟然不愿等到初六？我当年说的话你没听进去？” 通常从除夕到初五，若无急事，帝王是不会召见臣子的。 傅亮苦笑，拱手道，“怎么可能。那日晚上季友便派人去阻拦，可没有赶上。” 连杀二王，哪怕太祖与其两位皇兄之前并无过多交往，但血浓于水。废杀少帝，虽然还能以废昏立明为由，可庐陵王刘义真之死，彻底是断绝了他们的生机。 本来傅亮以为他只要交出权力便能得以善了，甚至在回建康之后，傅亮多次向王华、到彦之等人表达了结交之意，可出了到彦之还见过自己两面之外，另外几人连见都不愿意见自己。 “大人向传达的道豫已经明了，但是……道豫帮不了你。”当时到彦之说的话傅亮至今还记的清楚，“道豫帮不了你，但道豫能够保证，大人们拥立陛下，绝对不会后悔的。” “我就问一句。”蓟子训看着五十三岁的傅亮，一双眸子似乎要直接将面前的人看穿，“你可曾起过不臣之心？” “从未！” 第十五章 顾命之死（下） 这个季节正是南方冬日最冷的时候。宋太祖站在殿外，见果然如同自己所预料的徐傅二人并未入宫，便派了王华、到彦之出发追捕徐傅二人。 当傅亮的侍从找到徐羡之的时候，他也正乘车在前往皇宫的路上了。听闻消息，徐羡之立即下令转向出车。徐羡之毕竟比傅亮年长十岁，走到半路觉得车的目标实在太大，便舍了车开始跌跌撞撞地向西州方向逃去。 六十三岁的徐羡之一边跑一边思考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自认为自己这一生，寒门出身的他书都没有正经读几天，却由于追随宋高祖，成为了一代权臣，实属不易。少帝在位时，不守父丧，不仅在宫内开集造市，更是开凿人工湖、造船享乐。他一点都不后悔废掉刘义符。虽然料到了宋太祖会一直记着他们几人废杀少帝庐陵王，却没有料到哪怕他们卸了权，宋太祖也不愿意放过他们。 “是因为庐陵王吗？”徐羡之愣愣地坐在城郊外一所废弃的草房里。他们当年废掉庐陵王，确实是由于忌惮。宋高祖出生寒门，徐羡之也是出身寒门，傅亮虽然是儒生，可其出生时家道中落。宋高祖当皇帝的几年间，一直是重用寒门子弟，而聪慧的庐陵王刘义真却是与士族交好。 想着想着，徐羡之不禁仰头痛哭，浑浊的泪水顺着老人皮肤上的褶皱往下流，“太祖有明君之相呀！若是宗文死了能安帝心，那么死了又如何？！” “高祖，臣来见您，心中无愧！” 话音未落，徐羡之便拔出了佩剑，剑刃划过脖颈，老人倒在了血泊里。 傅亮坚定的声音同样落入了到彦之的耳里。傅亮听见马蹄声回头，便看到了到彦之和他身后的军队。 “傅大人，陛下有话带给您。”到彦之下马向傅亮一步一步走去，左耳缠绕的布带左右摇晃，佩刀也送刀鞘中拔了出来，“陛下说，念及当年大人亲自前往江陵接陛下会建康，傅家只杀你一人。” 听了到彦之的话，傅亮笑了起来。先是低声细小的声音，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狂笑之际，傅亮跪倒在地，面朝东方磕下了头，“季友，谢过陛下！” 当徐傅二人的死讯传回皇宫后，宋太祖立即下诏告召天下，“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依仗高祖信任，在朝中独揽大权，先后废杀少帝、庐陵王，违背世间道义！今日徐羡之、傅亮二人已经伏诛，谢晦在荆州抗表犯上，孤要御驾亲征，除去佞臣，收回兵权。” 随即下令，将徐家谢家灭门、傅亮的妻儿流放建安。 当初，谢晦、徐羡之、傅亮为了保全自己，使谢晦自己据江陵上流，檀道济镇广陵，各拥强兵，以为足以制扼朝廷。宋太祖认为当初废少帝之时，废立弑帝之谋原不是由檀道济兴起，加上宋太祖有意将掌握北府兵的檀道济收为己用，便在昭告天下之时略去了檀道济的名字。 顾及谢晦目前坐拥重兵，太祖向檀道济询问，“如今谢晦在荆州割地自立，你有何良策？” 檀道济想了想，自信地说道：“我和谢晦从前跟随先帝北伐，入关十策，其中有九策为谢晦所献，确实才略过人。可是他从未孤军决胜，打仗的事并非他所长。我了解谢晦的才智，谢晦清楚我的勇武，若陛下信任让我帅兵征讨他，我必能将其一战禽之！” 闰正月初六，宋太祖率军亲征攻打荆州，以到彦之为先锋，檀道济随后，率领水师，顺着长江行军西上。 当谢皭的密件从建康送到荆州的时候，谢晦并不相信宋太祖要对自己等人动手。可等到谢晦听说徐羡之、傅亮等人已死，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谢晦安排自己的弟弟和一万士兵留守江陵，自己率领两万水师沿江东进，船队绵延近百里，旌旗蔽日，声势浩大。 出师要有名，谢晦高调为徐羡之、傅亮发丧，并上表诉冤：徐羡之、傅亮等人忠贞为国，却被奸臣所害，陛下受奸臣蛊惑，谢晦身为先帝任命的顾命大臣，要起兵清君侧。 谢晦不擅长领兵打仗，所以领兵之事几乎全权交给了庚登之。 二月，庾登之进据巴陵，驻军洞庭湖水入江口，而此时到彦之也到达了彭城洲，庾登之登于船头，甚至能够透过雨幕隐隐看见宋军的船队。 进攻？还是不进攻？庾登之站在船头认真地想着。 他不是太祖必杀之人，目前虽然带兵行军于此，可毕竟还未开战，就算到时候被捕，些许也还能留下一条活命。 可若一直拖延，谢晦被逼急了说不定就先杀了自己了。 庾登之拿不定主意，并每日躲在船舱中，一令不发。 谢晦虽不擅长领兵，但终究是谋士，便亲自上船去找庾登之，“你究竟磨磨叽叽地在做什么？再耗下去，等陛下亲临，我们这仗还要打吗？” “大人。”庾登之此时此刻时真心不想打仗，可有不能明说，“这几日连日降雨。二月本就寒冷，若士兵在雨中作战，难免不会出现风寒。故我想与其士兵登船进行水战，不如等雨停之后用火攻。” 大雨下了半个月，终于，重现天日的太阳让庾登之无法再继续寻找理由，只得下令进攻彭城洲，不料宋军将领萧欣怯懦无能，竟直接弃洲而逃。 首战告捷，谢晦大喜，便立刻向宋太祖上表：臣出战告捷，已攻下彭城洲，不日便能抵达建康。希望陛下能够不被王家兄弟等贼人的诽言迷惑，为徐傅二人平反，并保住我等心系陛下之人的性命。若是陛下能够自己肃清佞臣，那么臣也就不需要继续东下了。 谢晦将表文晾干，还未封入函中，手下一士兵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谢大人，檀大人已和宋军会师，将渡江前来！” “这不可能！”谢晦大惊，拍桌而立：檀道济是同谋呀，怎么可能被单独赦免？ 可如今看来檀道济不仅被赦无罪，还被给予重用，太祖竟然派其统军前来。谢晦和檀道济公事多年，自然知道他在领兵打仗方面极有手段。 谢晦有些害怕，送船舱中走出，立于船头观望。雨停了之后的水面少了水汽对视线的遮挡，谢晦能够看清远处与己方对峙的船队：看起来战舰似乎并不太多。 “大人。”手下将领上前，“檀将军的军队刚到应该还在休整，不如我等现在进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用。”谢晦眼睛眯了起来，“那么点船而已，难道还能破我这两万水师？” 可谢晦的心境刚入夜便被水面上的异动给打乱了。夜里刮起了东风，本以为还在休整的檀道济部所有大小船只竟迎着东风扬起风帆，汇集一起，首尾相接，不计其数。 被打得猝不及防的反而是谢晦军了。 两万水师却被列舰进击得大失方寸，四处奔散。 “打不过檀道济的……！”谢晦连一点抵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立刻带着亲卫弃船上马，连夜逃回了江陵，找了弟弟，仅仅七人七马，便离城北上。 主帅一逃，荆州军军心大乱，将领士兵们一下子就失去了抵抗的念头，直接弃兵投降了。 等到彦之追到谢晦等人的时候，谢晦等人才刚刚逃到安陆境内。 “谢大人。”到彦之骑着马到了满脸惊恐的谢晦面前，“道豫的荆州部，你用得可好呀？” 谢晦瞪大了眼睛，猛然想明白了，“庾登之是你的旧部！” “谢大人，你可知道，徐大人是畏罪自杀的？”到彦之看着面露狰狞的谢晦，语气里带着惋惜，“徐大人畏罪自杀，傅大人甘愿被擒，檀大人效忠于陛下，你说你为什么要起兵造反呢？” “完了？”姬小冉有些疑惑地摇着手中的桃，“我以为你会讲什么严重后骨的故事，但也没啥呀？到彦之什么都没做呀？” “到该我想说的是，同一样东西，如果妥善利用，也是能取得好结果的？”姬负自己也懵了，断断续续讲了近一个小时，连凰英都趴在沙发上面睡着了，他自己都已经忘了最初讲这个故事的意图了。 姬小冉翻着白眼，却突然想到了疑点，“不对呀，你这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就是蓟子训呀。”凰英的嘟囔声响起，只见她翻了个身，睡眼朦胧地看向父女两人。 第十六章 纠缠的头发（上） “这就是洞庭湖呀！” 在狭小的车里昏昏欲睡呆了近三个小时，姬小冉被叫醒时，辽阔无际的水面一下子撞入了姬小冉的视野。 “马上就到了。”开车的妇女侧过头看了一眼姬小冉，“我们到了之后先去县医院看一下我老公，然后再去吃午饭。” 姬小冉点了点头：上午十点出发，这会儿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女人的丈夫，是在洞庭湖上捕鱼的渔夫。一家四口人，基本都指望着渔夫的那张网过日子。然而最近渔夫却总是精神不振、精神恍惚。男人住进了医院，却没有检查出来任何问题。 可昏迷的渔夫，那利落的寸头，头发却以反常的速度生长着。 害怕吓到孩子们和医生护士的女人每天早上都在护士来挂点滴之前便用剪刀急匆匆地将渔夫的头发休整一遍。 也不知道女人是从哪里知道了山海阁，使得姬负一大清早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汽车很快便停到了县医院门前，下车的姬小冉抱着书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姬负说他出门不方便，让小冉代替他来，说反正调制方法和材料他都交过她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实践一下。 渔夫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住，此时正打完点滴昏睡着。虽然快入夏了，可渔夫的头上仍戴着一顶帽子。 “我给他戴的，怕我不在的时候下着别人。”女人走到了病床前，取下的丈夫头上的帽子。 失去了束缚的黑发散落在枕头上，看起来竟然有及肩的长度。 “这才不到半天呀。”女人有些无奈，但颤抖的声音中又满是恐惧，“我去找你们之前还特意给他剪了头发的。” 按照姬负的推测，应该是被水里的怨灵寄生了。 江湖辽阔，却只对水族温柔。所以当人或者陆地上的禽兽意外死于水中时，大概率其魂魄会被困在水底。被困在水里的魂魄，最初都还是无意识的状态，他们会向活着的生命靠近，借着活物离开水面的时候逃离水的束缚，从而进入天地间。但不是所有的魂魄都可以逮到何时的机会，当待得时间越来越长，他们死后仍不得解脱的怨气便会将他们逐渐化作怨灵。 水中的怨灵，已经不想离开了，他们只想更多的灵魂能够一起陪他们呆在水底。 所以会有人说，在河里、湖里游泳的时候，会感觉到脚被水草缠住。 那哪里是水草？不过是怨灵的手段罢了。 最常见的，便是头发。 渔夫的老婆乘着这一会儿，拿出剪刀又将长长的头发剪短了大半，减下来的头发落地片刻，便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了。 “别剪了。”姬小冉看着这情景心里慎得发慌，顺便也把自己爹问候了七遍八遍的：她可是从小连鬼片，甚至连惊悚片都不敢看的人呀，姬负怎么能够安排她来处理这样的事情？！ 这个时候，哪怕姬小冉再饿再饿，也没有心情吃饭了。 “你去看看医院食堂能不能买到水煮蛋。”姬小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另一张病床旁，打开书包，开始将书包中的瓶瓶罐罐往外面那，“再去找个大一点的盛水的容器，水缸之类的，只要是能够搬进医院来的，越大越好。” “我们家鱼店就在这附近，这几天没有鱼卖所以有几个玻璃水箱空着了。我去问问看医生能不能搬一个进来。”女人剪刀往桌子上一放，便拿着手机走了出去了。 姬小冉看了一眼昏睡的渔夫，咬了咬牙，站得离病床尽可能远得去够剪刀：这么危险的东西赶紧拿开，谁知道那头发会不会像触手一样用凶器来反扑。 由于心系自家男人，渔夫老婆的动作特别快，这才不到十分钟，她便回来了，手中拎着的袋子里装着四五个鸡蛋，身后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抬着一个长足有一米、宽和高也足有半米的玻璃缸进了病房。 姬小冉震惊地看着这水缸：她没想到能有这么大呀…… “你们往里面装水，估计得装个七分以上。”姬小冉抓着脑袋看着三人，“我现在开始配药，等水装好了我们便动手。” 姬小冉摆出的这一整套就是十足的化学实验设备，从烧瓶到冷凝管一应俱全。也是酒精灯携带不安全，姬小冉摸出了几节短短的蜡烛在平底烧瓶下点燃了火。 透明的液体被加热化作蒸汽向上升腾，经过了棕色、黑色的层层粉末之后左拐进入冷凝管，冷凝后得到的液体滴入试管，化作粉色的药剂。 一边盯着反应试剂的姬小冉一边剥着水煮蛋。这些寄生在人身上的“头发”可以利用熟鸡蛋从人体引出。将水煮蛋去壳放在宿体旁边，“头发”便会被鸡蛋的气味和营养吸引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姬小冉也不知道。 等水箱中的水装好了，姬小冉便让他们离开了病房，锁上了房门。 心底有些发慌的姬小冉带上了橡胶手套才拿着剥好地鸡蛋怂怂地将手靠近了昏睡的渔夫。果然鸡蛋一靠近，便看见一根一根的“发丝”蠕动，最初的如同试探一般靠近了鸡蛋，然后便刺入了蛋白钻了进去。 隔着手套，姬小冉都能感觉到丝线在鸡蛋里蠕动的动静。直到手中的鸡蛋从白润变成了表面不满浅黑色的条纹如同一个小毛球，姬小冉才试探着将另一个鸡蛋靠了过去，等后面的黑丝放弃进去原来的鸡蛋的时候，赶紧将开始有黑丝冲出的毛蛋扔进了水缸。 鸡蛋里的黑丝在接触水的那一刻便将鸡蛋冲破，在水中飘散开来。 姬小冉只是用余光瞄了一眼，便撇过了头，只管咬着牙先将渔夫身上寄生着的先吸引出来。 大约到第四个鸡蛋，便不再有黑丝从渔夫的头顶钻出。看着渔夫的头发变成了女人原来所说的寸头的式样，姬小冉估计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剩下的第五个鸡蛋，姬小冉也看着觉得恶心，便一块儿扔进了水箱中。 鸡蛋入水的瞬间便被黑丝缠绕，然后消失地干干净净。 整个水箱中此刻全是飘摇的黑色。 第十七章 纠缠的头发（下） 姬小冉一直觉得黑头发才是黄种人最美的发色，可此时此刻她却恨不得把自己都头发都染了。 一个哆嗦，姬小冉稍微缓下了心中的异样，然后拿过试管，将粉色的试剂倒入水箱中。 试剂倒入水中慢慢扩散开来。原本无序飘荡的黑丝却彷佛遇到了天敌，开始退缩，为粉色的进一步扩散让出了水域。 黑丝的动作，进一步加快了试剂与水的融合，片刻间，粉色虽然变淡了无数倍，却充满了整个水箱。 隔着透明的玻璃，姬小冉看着黑丝们为了抵御药剂聚在了一块，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毛球。 毛球的体积在压缩在了一定尺寸之后却没有继续变小，在药水的包围下，无处可躲的黑丝终于渐渐开始失去生性，慢慢溶解。 随着粉色越来越淡，姬小冉的眼睛越瞪越大，等到粉色完全褪去，姬小冉的脸已经快贴到玻璃上了：完全透明的水中，黑丝已不复存在，两个看起来胖乎乎的小娃娃相拥着漂浮在其中。 似乎感受到了姬小冉的视线，两个小娃娃同时睁开了眼睛，黑乎乎的眼睛盯着姬小冉。 一个眼神便看得姬小冉脚一软，蹲着的身子后仰坐到了地上，看着两个小娃娃竟试着在水中直起身来，姬小冉声音颤抖着，“没说过……会有这种情况呀！” 一声尖叫，姬小冉连包都不要了，也不管还未苏醒的渔夫，便冲到了房门前打开了反锁，一把推开了正满脸紧张守在病房外的众人，往外逃去。 可还没跑几步，便听见后面传来了骚动，姬小冉回头便看见众人从病房中逃窜而出，其中一个人满身是血，摇摇晃晃没走几步便倒在了血泊里。 两个小娃娃身上套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肚兜，一红一黑，摇摇晃晃地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一脸惊恐的姬小冉，直接小脚踩过鲜血向姬小冉走了过来，身后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 “卧槽，卧槽……接电话呀！”姬小冉一边跑着一边拨打着姬负的电话。两个小娃娃个头不大腿也不长，明明走路看起来摇摇晃晃的，姬小冉却一直没有甩掉他们。 姬小冉顺着楼梯一路往下，竟直接跑到了地下停车场，稍微停了一下脚步，姬小冉便朝着车多的一侧跑了过去：希望能通过停着的车辆甩掉他们。 可还没跑几步，便突然听见了身后传来皮肉被切开的声音，姬小冉回头，看见一个鸭舌帽压得很低的人，用一把长刀将落在后面的孩子腹部一刀划开了。 就在姬小冉愣神的这片刻功夫，跑在前面穿着黑肚兜的娃娃一下子抱住了姬小冉的腿，吓得姬小冉赶紧想抬脚去踹。 “赶紧去救人呀！” 姬小冉停下了动作，以为小娃娃是要她去救那个被砍伤的同伴，却听见那个小娃娃远远地指着自己说到，“他的肉可以医治百病，必须要赶紧抓住他！” 难道他一直追我们是为了救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姬小冉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那个“他”说的究竟是谁。 感觉鸭舌帽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姬小冉看着那人竟然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针线直接开始给小娃娃缝合腹部的伤口。或许是因为缝得简陋，也或许是出于熟练，那人很快就完成了手上的动作，拎着还在滴血的刀向姬小冉他们走了过啦。 姬小冉瞪圆了眼睛，赶紧抱起地上的小娃娃便开始绕着车跑。 刀刃在地面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声音，姬小冉绕过几辆车，便向受伤的小娃娃跑去。 身上套着破烂红肚兜的小娃娃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向姬小冉的方向还没走两步，便小脚一软跌倒了地上。 姬小冉赶紧过去，还没来得及抱起小娃娃，便听见他肚子里传来闷闷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是时钟的声音？姬小冉皱起了眉头：这种声音倒是不太耳熟。 黑肚兜的小娃娃从姬小冉怀里挣脱去扶自己的同伴，稚嫩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你肚子里这是什么？怎么和以前炸鱼用的东西的味道有一点像呀？” 四声？姬小冉立刻反应了过来，乘着拎着刀的人还没有过来，一个手抱起红肚兜小娃娃，另一只手牵起另外一个，便拖着那个小短腿小家伙往停车场深处跑去。 以前，会有人追求利益，不顾环境以及水里族群的安全，用火药炸鱼。 那么现在小家伙肚子里，极有可能是被缝进去了定时炸弹！ 跑了没多远，姬小冉便听见了耳机里的来电铃声，偏偏此时两个手都没空，只得对这怀里的小家伙说，“能帮我敲两下右边的耳机吗？” 小家伙抬头，黑葡萄般的眼珠子里满是疑惑，但还是掏出小手敲了两下耳机。电话接通了，姬小冉还没吭声，便听见姬负的声音传了过来，“事情办完啦？” “办完个屁！” 姬小冉的吼声吓得姬负赶紧将脑袋从手机旁挪开。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让原本在擦隔断的凰英凑了过来，抢过手机直接点了外音。 “你闺女我现在正在被追杀呢！还不赶紧来救人？！” 电话这头的两人一愣，姬负赶紧拿过手机问道，“发生什么了？” 姬小冉急匆匆地将事情从两个小娃娃出现开始一直讲到了猜测小娃娃的肚子里是定时炸弹，“你现在能过来吗？” “有困难，太远了。”姬负眉头紧锁，看了一眼凰英，凰英点了点头，便推开门出去了。 “我在这里呀！你也过来不了？”姬小冉有些着急，看了看附近，不足十米处有一扇安全通道的铁门，“这边有门。” “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就没有办法锁定位置。”姬负虽然着急，但还算冷静，“一直在停车场绕也不是办法，你们干脆躲到门里面去。” “那是消防通道的门呀！” “先进去，看能不能关上，不能关上就往上走，找个楼层出去。” 第十八章 初入山海 “哎呀，小英怎么给我打电话啦？” 凰英拨打的电话终于接通了，只听见对方那边闹哄哄的，也没空去管对方调侃的语气，凰英急着开口，“浮华你不在洞庭湖吗？” “在欢乐谷玩呢。”浮华打了个哈欠，“就是今天天气太好，人太多起来排队是真的累。” “天呐……那柳毅也跟你在一块？” “没呢，那个书呆子一如既往地只对书感兴趣，所以就窝在家里了。”浮华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姬小冉遇到麻烦了。”凰英简单讲姬小冉遇到的事情描述给了浮华，“所以负叔叔现在要赶过去。” “知道了，我让阿毅给去社橘。” 洞庭湖的深处，是洞庭君的龙宫。大殿楼阁一座对着一座，一道道门户数也数不清，院子里栽着奇花异木，各式各样，无所不有。白璧做成的殿柱，青玉铺砌的台阶，珊瑚镶制的卧床，水晶串成的珠帘，绿色的门楣上镶嵌着琉璃，彩虹似的屋梁上装饰着琥珀。 柳毅倚在床边，手中拿着套着万里江山联名保护壳的kdle看书，不时摸起一颗红提放入口中。 一颗提子还才咬完了一半，电话就响了，“嗯？夫人？” “你赶紧去社橘，小冉遇到麻烦了，负叔叔要过来。” 社橘是洞庭湖畔一个巨大的橘子树，是人间与洞庭水境的交界之处，也是整个洞庭境内灵气最充足的地方之一。 柳毅虽然是人出身，但自从他从自家岳父那里继承了洞庭君之位以后，便灵力大增，也算半个龙族了。柳毅可以说是面若潘安，初期对于洞庭水族缺乏震慑力，传说中他带的黑色狰狞面具便是姬负所制。 基本上十三世纪之后柳毅就没怎么再用过面具了，但那玩意却一直如同一个饰品一般被挂在墙上。 柳毅取下面具，一边听浮华说着缘由，一边向外面走去。姬负过来是需要有“门”才可以，社橘其实并不符合要求，但近年人们保护洞庭湖湿地，在社橘附近也修了一个供工作人员使用的木屋。 柳毅推开木门，今天果然没有人来，便将门关好，面具被挂在了门把上。 挂了电话之后的姬负一直都在集中精力感受属于自己的气息。其实按理，姬小冉身上流着他的血，所以一般情况下，姬负能很随意地打开姬小冉附近的“门”。但现在姬小冉的位置离姬负太远了，姬小冉又不像柳毅可以用属于洞庭君的力量加强气息。 没过多久，姬负便感觉到，北方突然出现了自己的气息，如同浩瀚的星空中突然有一颗中子星出现。随即姬负捏起指决，轮椅自己开始向关闭的内间门滑动过去，姬负睁眼，血色的蛇眸中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伸手推开了房门。 木门的卡兹声响起，柳毅抬头，便看见姬负坐着轮椅从打开的木门里出来了。 “负叔。”柳毅接住了姬负甩手扔过来的面具，“需要我一起吗？” “来帮我推一下轮椅，去倒是不用了，我直接带小冉去界内。”姬负出来的时候已经随手把木门带上了，此刻正试图让轮椅转向。 柳毅闻言点了点头，便过去拉过轮椅的手把，退了几步，将轮椅调转了方向。 “对了。”姬负突然回头仰望着柳毅，“那两个小娃娃的出现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柳毅摇头，道：“洞庭湖中确实会有没有来得及引渡的怨灵，但从未听说能够再结成肉身的。” 姬负点了点头，便敲了敲轮椅，轮椅脱离了柳毅的手，姬负打开了木门，“这次多谢了。” 姬小冉关上了安全通道的门之后，并没有带这两个小娃娃上楼，而是躲进了楼梯下放置杂物的小空间里。门是朝内推开的，姬小冉找了一把扫把顶住了门，噤声在里面等姬负。 隔着木板，姬小冉听见了安全门被打开的声音，轻微的脚步声告诉了姬小冉来人并不是姬负。 姬小冉尽可能安静地抱着两个小娃娃往里面挪了挪，却突然听见了扫把落地的声音。姬小冉惊恐地看向木门，却见打开的门里显出了自己熟悉的身影，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再不来你女儿就要没了。” “这不是赶上了嘛。”姬负冲着姬小冉眨了眨眼睛，“过来。” “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姬小冉带着两个小家伙猫着腰挪了过去，“能解决炸弹的问题吗？” “从洞庭君那过来的。”姬负从姬小冉手中接过满是血的小家伙，轮椅开启后退，“我可不会拆弹，只能先指望时间能够稳住。” 姬小冉一只手被姬负握着，另一只手牵着另一个小娃娃，开始跟着姬负的轮椅进入了黑色的虚无。 等从黑暗中走出，落入姬小冉眼中的，是比她上午看到的洞庭湖更加辽阔的水域，一望无际。 “欢迎来到山海界。”姬负看着张大了嘴的姬小冉，“欢迎来到你爹的故乡。” 人间和山海界，相当于是两个平行世界，但两界之间的壁垒却相对于其他的世界来说薄很多，因此有的人或者动物可以突破两界直接的壁垒。 姬负就是能够突破壁垒的典型代表。 姬小冉知道自家爹应该是来自一个跟山海经中描述相近的地方，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到处“开门”。 但这是姬小冉第一次到山海界。 此时此刻姬小冉面前的，便是山海界中不知道比人间的宽阔多少的洞庭湖。 平湖一望上连天，林景千寻下洞泉。 “但是你不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 姬小冉闻声转头，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姬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只见他将浑身是血的小娃娃放在了轮椅坐垫上，也不管血是否会沾染轮椅，便摸出了一把短刀，用刀的尖端割开了用来粗暴缝合伤口的线。 小家伙腹腔里，还真的被藏了一颗定时炸弹，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没了阻隔，在这安静无人的地方显得分外刺耳。 第十九章 柳毅 算得上一个很精巧的装置了。姬负把沾满血水的定时炸弹送小家伙的腹腔中取了出来，直接就向远处扔了出去。 炸弹落地之后滚动了一下，撞击到了一块石头，猛然炸开，扬起的一块碎石擦着姬小冉的面颊飞过。 巨大的声响炸得姬小冉有些懵，缓缓转过头来，姬负已经开始为小家伙裹上了厚厚的绷带。 “这是真的要杀了我们呀……” “那是陷阱。”姬负看着姬小冉，面色凝重，“敢直接用刀破开小娃娃的腹腔把东西装进去，绝对不是人做的出的事。他的目标确实不是他们，应该是你。” “准确来说，是让你来这里。” 姬小冉满脸疑惑，“为什么非得让我来山海界？” “你身上流着一半来自山海界的血，算是半个界内的人。”姬负想起来前两天凰英对自己的叮嘱：小心一点，界内可能有人在打小冉的主意，小冉的天赋技能可能被泄漏了。 姬小冉算不上第一个山海界和人间的混血，但她是他的女儿，就注定了会惹得界内的人留心眼。 “你还要赶紧回医院。这一次引起骚动了，你冒冒失失跑了必然会引起当事人的怀疑。”随即姬负掐起指决，半空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洞。 “咦？没有门也可以？”姬小冉第一次见凭空跳跃的，有些诧异。 “门本来就是定位人间的坐标。”姬负走了过去，将姬小冉牵着的小家伙抱了起来，“小家伙们我来处理，你不能消失太长时间。” “真的要回去吗？”姬小冉万分不情愿：且不说还会不会被拿着刀的人追杀，她跑出来的时候有人受伤出血晕倒了，谁敢保证她回去不会被当作凶手抓起来。 “总的来说，你瞎跑才回惹出后面这些事。”不容姬小冉再说什么，变直接将姬小冉推进了黑洞中。 姬小冉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发现自己回到了那狭小的储物间里，紧接着响起了东西落地的声音，捡起来一看，确实一袋子萱草糖。 和上次给陆瑶吃的还不一样，里面并没有被封入姬负的血液。 “这也不顶用呀，谁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姬小冉有些后悔乱跑了，可又很快释怀：要不是姬负来不了，她犯得着来吗？虽然说没有来过洞庭湖。 姬小冉身后的黑洞在糖果出来之后就消失了，留下的是已经打开了的储物间门。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往外秒了一眼：完全通道的门果然已经被打开了。 姬小冉从储物间中出来，左右瞄了瞄，并没有再看见鸭舌帽的身影，便小心提防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小冉。” 姬小冉刚推开门从安全楼梯出来，便看见一个穿着一身暗紫色休闲装的、三十左右的男人看着自己。 “柳毅哥哥呀。”姬小冉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但整个人也没那么紧张了：洞庭君都来了，还能有什么事？ “小姑娘你在这里呀！”中年女人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渔夫老婆一脸激动地跑了过来，一把握住姬小冉的手，“我家男人的头发恢复正常了，人也清醒过来了！真是多亏了你呀！” 姬小冉被女人摇得直点头，虚心地说不出话来。 “对了对了，我们赶紧去吃午饭。”女人放开手，留意到了一直看着这边的帅气男人，“这位是你朋友？” “嗯嗯，这是我哥。他听说我在这里，就过来了。”姬小冉忙不迭地点头，“所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一会儿就跟我哥去吃饭了。” “那哪成！这饭必须我们请！你哥液一起！我回去叫上他们就过来。”女人转身向病房走去了，轻轻地嘀咕声还是传入了姬小冉两人的耳中：我们县还有这么帅的男的？ 姬小冉尴尬地笑了笑，看向柳毅，“这次还辛苦哥善后了。” 闻言，柳毅神色复杂，“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柳毅解释道，“我到的时候，就没有满地的血迹，也没有人在医院受伤接受治疗，也没有人记得有两个小娃娃从病房里跑了出来。” “但是，那两个小家伙现在还跟我爸在一块呢。”姬小冉摸出手机拨出了姬负的电话，听筒里传出的是“不在服务区内”的女音。 “界内是没有信号的。”柳毅丝毫不惊讶，“估计就是有人要算计他，两个小娃娃有可能是陷阱，也有可能是意外。” 姬小冉皱着眉头摸着下巴，脑子里一团浆糊，“我爸说是为了让我去山海界。” 柳毅定定地看着姬小冉，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姬负很宝贝姬小冉，恐怕除了山海阁里的东西和他们这几个之外，姬小冉都没接触过其他和山海界有关的人或者事了。 接下来的午餐，虽然吃的是姬小冉最喜欢的鱼和虾，甚至还有榴莲飞饼，可她整个人都是性质平平。 柳毅倒是在餐桌上应对自如，仗着那斯文模样和看的一大堆书，愣是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历史老师，忽悠的渔夫老婆只恨自己没有生个女儿。 “你小心我跟嫂子打报告呀。”姬小冉拉了拉柳毅，“没想到你只是看起来高冷，实际这么能说。” “我又不像负叔日常和人打交道。我都好几百年没机会这么坐着跟人说话了。”柳毅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也不知道这笑究竟是真是假，“何况，你神游万里，我不能也冷脸对着别人。” 柳毅这是说的大实话了，自从他成为了洞庭君的女婿，便基本上断了和普通的人的来往，更不用说继承了洞庭君的衣钵之后了。 被当作神的人，自然就失去了在做人的机会了。 所以柳毅一直打心底里觉得互联网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这让他就算窝在湖底，也能够上网看书。 虽然人间的网络信号传不进山海界，但像洞庭湖这一类的地方，属于两界之间自然形成的空间交错点，所以湖底的龙宫，还有一些区域是可以有信号的。 而柳毅长年呆着的那间宫殿，就是他为了网速好一些特意搬过去的。 第二十章 豆芽与毛豆 “你等一下是回去了，还是先去我那呆一会？” 按照原本的计划，姬小冉是处理完要赶回去吃完饭的，可这一下折腾出了这么多事情，本来坐车就容易晕车的她，就不太想吃完饭就启程了。 何况她也不敢保证那个鸭舌帽还会不会带着那把刀出现。 想起了那闪着寒光的刀刃上染着红色的鲜血，姬小冉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大概是猜到了姬小冉的想法，柳毅拍了拍她，“浮华今天出去玩了，你若去的话，我就跟她说，让她早点回来。” “我爸到时候是会直接回去，还是到这儿来？”姬小冉跟柳毅和浮华的熟络程度完全比不上和凰英，所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此时此刻，只想她爹赶紧出现。 “应该会来这里一趟？”柳毅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那两个小娃娃毕竟是出自洞庭水域，或多或少都跟我们有些关系。而且，这也是个先例，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此时，在山海界中，两个小娃娃正端坐在轮椅上，眨着圆滚滚的黑眼珠子仰头看着居高岭下大量自己的姬负。 看了半天，姬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没有怨气，没有诅咒的痕迹，先天灵力倒是很充沛。”姬负蹲下身来，与两个小家伙视线水平，“你俩能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两个小家伙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摇头，“我们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大水缸里了，然后那个小姐姐趴在外面看着我们。” “当时你们说的‘救人’，又是怎么回事？” 穿着黑肚兜的小娃娃偏着脑袋想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细节，“当时小姐姐叫了一身便跑出去了，然后门外的人就挤进了房间……” “你出来了？弄完了？”门突然打开下了在门口候着的女人一跳，下意识地开口询问，引得在周围等着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好了好了，你们赶紧让开！”姬小冉飞快地回头瞄了一眼后面，见一个小娃娃已经趴在了水箱边上，正试图拉另一个上来，便赶紧推开了门口堵着的人群，向外面挤去。 姬小冉让开了挡着的门，门外的人第一眼便看见了正对门口的已经空了的水箱，和那两个肉乎乎的站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小团子。 女人和她的两个儿子，虽然奇怪这两个小娃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第一件事还是去渔夫病床边查看渔夫的状态。围观的人和几个亲戚却被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吸引过去了。 “真可爱呀。”一个胆大的人伸出手捏了捏其中一个小家伙的脸蛋，“这手感感真好。” 可这人的手还没放下，他后面的人就听见了他口中传来了一声闷声。只见男人站了起来，面色惨白，嘴角留着血，左手狠狠地按着腹部，可从指尖，依然能够看到渗透出来的鲜血染红了衣服。 “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流血了。”小娃娃抬手在自己的左脸上捏了一下，“他当时就是这么捏的，还有点疼。我当时就想跟他说让他别捏了，还没说呢，那群人就叫着跑出去了。” 身上裹着纱布的小家伙小脑袋也忙不迭地点着，“等我们跟出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倒下了，一地的血呢。” “小姐姐虽然是人，但是身上有和我们类似的气息，所以我们觉得她能救人。” “不对，你们当时说了‘他的肉可以救人’，是说的谁？”姬负早就猜到这次骚动可能是一场算计，所以倒不是特别惊讶一个人所谓的莫名其妙流血。 “小姐姐的呀。”小家伙偏着脑袋看着脸色突然沉下来的姬负，单纯的小脑袋却想不明白缘由，但还是出于本能地降低了说话的声音，“小姐姐身上有长生的气息呀……” “长生是不存在的。” 姬负的声音冰冷刺骨，两个小家伙下意识地抱在了一起，眼睛中满是惊恐。他们在水底，见过了各种各样怨念深重、充满血腥味的怨灵，也见过捕捉怨灵的洞庭水族，却从未感到如此恐惧过。 姬负身上腾起的寒气，比冬日的湖水更加让他们感到寒冷。 这是不仅仅是实力上造成的压迫感，也是身份上的碾压。 姬负不知道具体是谁策划的这一切，但这背后绝对有那六个老家伙的手笔，“想不到呀，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家伙们不仅没有收敛，还打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来了，真当我是怕了他们才躲到人间的么？” 没有什么可以说服王座上至高的那一位了，除了长生。 可连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长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姬小冉这个混血身上？ 这就是陷阱，不仅仅是针对小冉，也是针对他。 “你们还知道什么？” 两个小家伙连连摇头，“真的不知道了。” 姬负看着他们，没有啃声，拇指划破食指指尖，鲜血被姬负涂抹在了两个小娃娃眉心，很快形成了两个弯曲的纹理。两个小家伙虽然不明白姬负这是在做什么，但却切实感觉到了有一道无形的锁链从自己眉心生出，直接插入了自己的灵魂深处，仿佛是将自己的灵魂钉在肉身之中。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了。”姬负淡淡地看着他俩，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就大的叫豆芽，小的叫毛豆。” “哈？这是什么鬼名字？夜宵么？”龙宫里，姬小冉看着这两个站起来还不足半米的小家伙，却被姬负套上了一黑一红的唐装，虽然说形成了独特的反差萌，可是…… “小朋友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双胞胎可以拍好多漂亮的照片呢！” 浮华一把将两个小娃娃搂入了怀里，用脸在两个小家伙的脸上连蹭，脸上还没有来得及卸掉的彩绘尽数沾到了两个小脸蛋上，“你们俩那个是豆芽，哪个是毛豆呀？” “我是豆芽。”黑衣服的小家伙开口说到。 “漂亮姐姐，我是毛豆。”红衣服的小家伙声音甜甜的。 “哎呦诶，嘴真甜！”浮华“唧”一口亲到了毛豆的脸上。 柳毅站在一旁，笑着看自家媳妇和两个小家伙滚作一团。姬负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要是喜欢小孩，你们为什么不考虑要一个？” “龙族怀孕时间太长了，浮华骨子里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要孩子太为难她了。” 第二十一章 紫宪 等姬小冉回到学校联系周宪的时候，对方却说最近有事要忙，可能需要过了这一周才有时间。 姬小冉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考试周刚过材料学院有什么可以忙的，便又被团学联主席一个电话拉走了，“你跑到哪里去了？院十大歌手缺人呀！” 姬小冉在团学联里虽然算得上是个部长级，但实际负责的确实整个团学联的财务和报账，通常情况下所有的活动前期和中期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再加上她又没报名参加院十大歌手，所以也就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然后就是忙忙碌碌的几天，但让姬小冉心安的是，陆瑶似乎完全忘记了关于山海阁以及与王然那一晚的不愉快。 一眨眼就到了院十大歌手当天。文娱部这一次是租了老干部活动中心的二楼，虽然场地不大，却很方便向来观看的观众发放评选表格。 这一次院十大歌手，他们还和stray敲了时间，约了他们来作为开场嘉宾。 “紫宪怎么还没来？” 姬小冉站在舞台旁，余光瞄着后台的stray乐队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个人还在骂骂咧咧地拨打着电话，看起来像是还有一个成员没有到。 整个晚会晚上七点开始，现在已经快六点五十了，电子音乐嘛，还需要调试设备啥的。 下午stray彩排的时候，就少了一个人，竟然这会儿还没到。姬小冉撇了撇嘴：这也太没有责任心了。 很快，整个晚会已经进入了开幕倒计时状态，屋内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stray已经到了的成员们已经到了舞台上。 “stray！stray！” 几位帅哥上场的瞬间，下面便响起了呼喊声。姬小冉被第一声喊声吓了一跳，抖了抖身体，却也完全理解：她去看演唱会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的么？何况这几个人确实长得还看，就是打扮……太过前卫了一点？ “你哪里来的？赶紧下来！” 姬小冉闻声偏头，便看见一个染着暗紫色头发的男生，拎着一把吉他站在舞台边上被人力资源部的几个被安排来维持秩序的小朋友拦住了。姬小冉也算半个人力资源部的部长，于是赶紧走了过去，将男生拉到了一旁，“开场表演要开始了，你不要上去添乱呀。” 紫色头发的男生除了一头发色比较奇特之外，穿的倒是很工科男生，被姬小冉拉到了一旁后，便挑着眉看着她。 姬小冉被盯得有些心虚，男生却突然将手中拎着的吉他盒放到了她怀里，转身便下楼走了。 姬小冉满脸迷茫，还没来得及叫住对方，却看见一个stray成员跑过来冲着楼梯口张望，“紫宪怎么还没有来？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生过来？” “男生？”姬小冉猛然反应了过来，“这吉他的主人？紫色头发那个？” “是的是的！”男生接过了吉他盒，“他人呢？” 姬小冉有些尴尬：自己这一帮子人费尽心思请了人家过来做开场嘉宾，却没有几个人认识人家的。挠了挠脑袋，姬小冉简单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刚走没多久，我去找他。” “算了算了，也不能怪你们，谁让那家伙自己不啃声。”男生拍了拍吉他盒，“紫宪本来就是新加入的成员，我们也还没来得及在网上更新成员信息。本来也是想这一次作为紫宪的首次登台的。” 虽然看起来紫宪的缺席，对于演出不会造成特别大的影响，但姬小冉却越来越觉得不好意思了。通常情况下，大家都会将自己的首次登台表演看得特别重要，毕竟那是“终于向大家展示自己努力练习的成果”了。 想到这里，姬小冉便和其他人打了一声招呼，便从会场跑了出去。 出了会场，姬小冉才发现外面竟然开始下雨了。紫宪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应该是没带伞，姬小冉估摸着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在附近能去的比较合适的场所就只有图书馆了。 不得不说，学校图书馆新开的新馆还是很漂亮的。新馆是有地下一层的，所以从设计的全玻璃的一楼外墙可以让人借着水晶灯的灯光一直看到地下一层展列的一排排的书架和上面摆着的满满的书。 隔着玻璃，姬小冉在图书馆的一个角落看到了正窝在书架后面用帽子挡住了紫发的紫宪。 刷了卡进入图书馆，姬小冉走到紫宪跟前，还没开口便被对方拉着坐到了角落，身影隐藏在了书架后面。顺着紫宪的目光从书本间的缝隙望过去，只看见一个紫色短发的女生在跟周围几个人轻声交代着事情，隐隐听见“赶紧逮到他，不然来不及了”之类的话。 这年头这么流行染紫色的头发了？姬小冉满脸疑惑地看向紫宪，“他们冲着你来的？图什么？” “图我呀。”紫宪轻笑一声，“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值得一图么？” 姬小冉下意识地想开口吐槽，女孩一句“替代他”传入了耳中，心中疑惑更甚，“替代你？为什么用女孩子替代你？” 紫宪转过脑袋看向姬小冉，眼睛里亮闪闪的，“难道你不觉得我是女生吗？” 姬小冉果断摇头，却看见紫宪的脸突然凑了过来，因笑意弯起的薄薄嘴唇就这么落在了姬小冉的额头上，“现在呢？” 男生温柔低沉的声音刺激着姬小冉的耳膜，姬小冉的脸蛋瞬间涨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微凉的唇瓣又落到了眼睛上，“现在呢？” 姬小冉愣愣的，可依旧摇头。 看着姬小冉此时透露出来的傻乎乎的气质，紫宪笑得更加好看了，在从书架间透过来的水晶灯光的照耀下，那双似乎蕴含着星空的眸子里竟也透出了一丝紫色。在姬小冉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紫宪轻轻吻在了姬小冉的嘴唇上，“再不相信我就只能带你去女卫生间了。” 姬小冉这一下是彻底懵住了，瞪着圆乎乎的眼睛看着紫宪，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却被紫宪轻轻搂入了怀中，男声酥骨，“逗你的。” “不是要约我吗？这一下有空了。” 第二十二章 周宪 “啊？”姬小冉红着脸蛋，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男生，“我什么时候约过你？” “你真的是脸盲吗？我带着帽子你都没认出来？”紫宪嘴角弯弯，“周一下午。” 姬小冉盯着紫宪的脸，皱着眉头仔细回想自己周一那天发生的事情，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滚圆，“周宪学长？！” 怎么可能？！姬小冉完全没有办法把面前这个染着一头紫发的男生和那天那个满头黑发还带着黑框眼镜的人放在一起，虽然穿着打扮上并没有特别大的区别，都是牛仔外套加白t。 “你这么诧异，我不知道该开心好，还是难过好了。” 姬小冉却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抬手狠狠擦了擦嘴唇，“学长原来是个这么轻浮的人吗？” 闻言，周宪一愣，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有些尴尬地开口道，“情不自禁……” 我长得不像是那种能让人情不自禁的长相？姬小冉偏着脑袋看着周宪，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却被周宪一个回身搂在了怀里，周宪的头埋到了自己的肩上。 “别动，她过来了。” 姬小冉抬头，果然看见那个紫头发的女生从前面路过，对方往这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搜寻了。 “她算是我的表妹。”周宪像是猜到了姬小冉的心声，闷闷的声音从肩膀传入耳朵，“我妈当初嫁给我爸算是跟家里闹翻了的，虽然我妈很少回去了，但外公还是很喜欢我的。在我回去之前，她算是我们这一辈唯一一个孩子。我虽然是外孙，但毕竟是男孩，所以她便觉得我不仅夺走了外公外婆对她的喜爱，还处处压着她。” “她不会是为了和你一样就把头发染成紫色了？”姬小冉没有推开周宪，也不知道该不该抱着他，只得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 “我们学校好歹985，她跟着我考了同一所学校，可分数不够所以去了历史学院。这一次听说stray准备收纳我作为新成员，所以也想插一脚。” 周宪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可姬小冉却又觉得他是在胡扯：再怎么想压倒对方，也不会去做这种事情？而且因为外公外婆的喜爱就这样做，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那些小说中的豪门世家？ “好啦，我们走。”周宪抬头起身，向坐着的姬小冉伸出了手，指节分明，“姬老板不是还等着我么？” 山海阁内，姬负揣着手看着坐在沙发的已经取了帽子的周宪，挑着眉头，“紫头发？” “这个是染的。虽然原本的发色在灯光下偶尔也会给人一些暗紫色的感觉。”周宪中规中矩地回答着，“人不可能产生冷色调的色素，所以那个也肯定是错觉。朋友组了一个乐队，我不太习惯他们的穿着，但为了与他们风格搭配，所以就决定了要演出的时候把头发喷成紫色。” 哺乳动物是基本没有冷色的，不过非哺乳动物还是有可能的。姬负第一反应是周宪会不会也是有着来自山海界的血脉，但回想起他的父母，并没有山海界的气息，哪怕是被稀释了很多代的味道都没有。 “你被抵押给了我，这事小冉有跟你交代吗？” “没有，但我知道这事。”周宪神色复杂，“她以前提过，如果她死了，会找人照顾我，还希望我能够原谅我爸。” “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我爸终究是我爸，虽然他对我妈做过不合理的事，但终究是对她好的。”右手狠狠抓住了胸口，“现在这样，反而让我觉得，是我爸逼死了我妈……” 男孩的声音到了后面带上了哭腔，听得姬负叹了一口气，“那是她的选择。” “我知道。”周宪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没有试图去躲避您。不过我的专业是材料科学与工程，可能对您的店不会有什么帮助。” “没事，我不在乎你的专业。”姬负看着周宪，“我是需要一个能够帮助小冉的人，只不过你恰好是这个时候送上门的人罢了。” 姬小冉并不知道姬负和周宪说了些什么，此刻她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刷手机。 要说不好奇是假的，毕竟从来都没有来山海阁的客人被请入过内间，毕竟那里算是他们一家人的日常生活空间了，已经不属于对外营业的范围。 特意坐在离门进的位置，可姬小冉没想到姬负竟然还做了隔音，自己愣是听不清他们在里面的对话。 偏偏这会儿凰英和豆芽毛豆都不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叮铃……” 门铃的响声让姬小冉便过了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胖胖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让姬小冉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刘叔叔！你怎么来了？” “下午有个女人来，说感谢你们救了她男人，可是你爸没开店，就把东西寄放在我店里面了。正好这一下店里没什么客人，我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推门进来的身系围裙的中年男人，一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拎着被绳子捆起来的榴莲，刚才愣是用圆滚滚的肚子推开的门。 来人正是隔壁“老刘家常菜”的老板兼主厨。 “袋子里的是一些干鱼和腊肉。”老刘将手中的东西靠着墙放下，“也是奇怪，你爸基本不会不开店？” “我在学校，不知道他下午干什么去了。”姬小冉几乎是蹦了过去的，打开袋子一看，果然里面有几条大大的鱼干。瞄了一眼旁边的榴莲，上面还粘着沃尔玛的标签，看时间也不过是上午才买的。 “她怎么知道我家吃榴莲的？”姬小冉抬头看着老刘，“别是刘叔叔你把自己的榴莲给拎过来了呀。” “不会，我的菜谱里又没有需要用到榴莲的。”老刘挥了挥胖乎乎的肉手，“我先走了哈，再过一会儿又到该吃宵夜的时候了。” “嗯嗯，多谢刘叔叔了！”姬小冉送了老刘出门，便蹲了回去开始摆弄榴莲。 这个榴莲是选的挺不错的，都已经熟得裂开了口子，透过缝隙，便能够看到里面金黄的果肉。 姬小冉将绑着果子的尼龙绳解开了，手指掰着榴莲顶端裂开的缝隙，试图将果壳掰开。 “呀……”随着果壳掰开落地的声音，姬小冉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右手的手掌和侧面都被尖刺划破了，两个细小的伤口竟然还流出了血来。 “老师傅也有失手的时候呀。”她将手指含进了嘴里：这个应该不会得破伤风…… 第二十三章 青蚨铃 血液融入周宪的眉间，却并没有像豆芽毛豆那般留下痕迹。 姬负收回手，看着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的周宪，“这样，你就可以使用一些属于我的东西了。”随即也毫不避讳了，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上面正是周母当时写下的一些关于周宪的信息，“你会……柔道？” “以前练过，但段位不是很高。”周宪点了点头，“原来是拿到了三段，但现在应该已经不到这个段位了。” “不错，至少遇到什么事情不会毫无还手之力。”姬负点了点头，继续边看边说，“到时候让阿英调教你，你俩应该都会比较轻松。” “老板是需要我保护姬小冉吗？” 姬负抬头看了一眼周宪，轻笑一声，“我还不指望你现阶段能够保护她，只希望你能救她的命。” 这话说出来分外绕，姬负也并没有指望周宪能想明白，于是放下了手中捏着的纸，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木盒放在了两人只见的木几上。 周宪的目光往姬负的衣袖上瞟了一眼：这难道和哆啦王的衣袖是一回事？ 暗红色的梨花木盒，四角被黄铜包覆，表面平整润亮，生长过程中那不规则的结疤在盒子表面形成了宛若狐狸脑袋的“鬼面”。 姬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大一小两个铃铛，一黑一白。 铃铛通体镂空，虽分大小，可都非常小巧精致。异形的铃铛从上方看像是一朵梅花或者桃花，可从侧面看过去，镂空的线条像是织绕成了金属牢笼，将银色的小球困在了里面。 铃铛的顶部是环钮，姬负拎着上面拴着的黑绳将黑色的铃铛拿了出来。 铃铛在空中摇晃，却并没有传出想象中的清脆声响。 “不响的吗？”周宪接过铃铛，又轻轻摇了摇，还是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小球撞击外壳的闷响也没有。 “嗯，你那个是母铃，所以不响的。”姬负又拿出了白色的铃铛，开始轻轻摇晃起来。铃铛里的小球撞击镂空的纹理，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响了还没几声，周宪拿着的铃铛却开始自己在空中晃动了起来，随着也传出了声音。 “自己响了？！”周宪抬起手，眼睛顶着手中的铃铛，只见腔体内部的小球自己开始左右晃动，撞击在了腔体上，发出了声音。 “子铃响了，母铃会有所感应。”姬负将铃铛挂在了桌子上的一个挂着香囊的木支架上，手指一弹，子铃剧烈晃动，带着母铃也加剧了摇晃，铃声不绝。 突然，周宪感觉自己面前多了一件东西，目光从铃铛上移开，便看见那子铃带着挂着的木架和架子上的香囊，一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南方有虫，生子必依草叶。取其子，母即飞来，不以远近。以母血涂钱八十一文，以子血涂钱八十一文，每市物，或先用母钱，或先用子钱，皆复飞归，轮转无已。故《淮南子术》以之还钱，名曰青蚨。”姬负看着震惊的周宪，笑着伸手将子铃和木架移回了它们原本的位置，“古时候有人取母青蚨和子青蚨的血分别涂在铜钱上，花掉了涂着母青蚨血的铜钱，可以凭借子青蚨血的铜钱将它们隔空取回，反之亦然。子铃和母铃的铃芯，其中便是分别融入了子青蚨血和母青蚨血。铃铛平时不会发出声响，当子铃摇晃时，母铃才会有所感应也随之响起。当子铃响声到的某一定频率时，母铃会将子铃带到自己身边来。” “这不合理呀！”周宪满眼的不可思议，“它是怎么过来的？直接飞？还是穿越了空间？” “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自然用的是属于它的世界的方法。”姬负再一次拨动了子铃，周宪目不转睛，只见那子铃带着木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几乎是同时，它们出现在了周宪的手边，“你可以理解成，它在响动的时候，回到了山海界，又从山海界出来，到了母铃身边。” “就像你父亲买的反生香一样，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接受就好了，不要试图去用科学来寻找解释。” “所以，这个就是以后如果小冉遇到了危险，我就可以及时到她身边？” “反了。”姬负满脸凝重，“是姬小冉遇到危险了，她可以逃到你身边。青蚨铃的有效使用范围是两公里，覆盖你们学校范围足够了。你们两个人不是一个年级不是一个专业，平日里基本上不会有活动空间重复的时候。所以以后也没有必要增加两个人的交往时间，这样才能够保证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在安全的地方。” 说着说着，姬负叹了一口气，“这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你母亲不仅仅是把你的人生自由押给了我，还有你的性命。为了子母铃能够起到作用，在除了山海阁之外的地方，我希望你可以继续按照你原来的人生路线去走。只有你走的越远，小冉才可能越安全。但又没有办法保证小冉逃到你身边之后就能摆脱危险，所以，我需要安排阿英对你调教调教。” 姬负竖起了两根手指，“两天，这一个月内你每周必须要保证有两天时间是能够完全呆在店里的。” 对于周宪而言，大三下本来就没有什么课程了，他现在主要在准备的是保研筛选。仔细思考了一下近一个月可能出现的事情，便点头应了下来。 “那就说定了，你把母铃收起来，可以挂在书包上或者钥匙上，记得随身携带就好了。”姬负转动着轮椅打开了房门，第一眼便看见姬小冉蹲在墙角，手中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榴莲肉望着自己，“你个女孩子能不能注意一点形象？！” 姬小冉赶紧将剩下的果肉塞进了嘴里向他走了过去，途中随手抽了一张纸巾，说话含糊不清：“你们讲完啦？” “讲完了。”姬负没好气地将手里的铃铛递了过去，“喏，以后有危险就可以摇铃铛了。” “摇铃铛？”姬小冉一个手抓着纸球，另一只手接过铃铛就开始摇，边摇边问，“会发生什么？电影里那种可以一扫千军的冲击波吗？” 话才刚说完，姬小冉只感觉自己眼前一晃脚一软，等反应过来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你犯不着这么主动？”周宪看着突然跌落在自己身上还一脸懵逼的人笑得有些无奈，“的亏我还没起身，不然咱俩都到地上去了。” 姬负扶着额头，只觉得脑仁都在疼。 第二十四章 寄生的藤蔓 等周宪和姬负道别完走了，姬小冉还没从呆滞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你这是吓着了还是在回味什么呢？”姬负无奈地过去，眼睛瞄向铃铛的时候却看到了姬小冉手上的伤口，“怎么弄的？” 姬负的声音带着一丝灵力，触动了姬小冉的神经让她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手上的伤口，“刚刚剥榴莲的时候，不小心被刺划到了。” “是榴莲弄的，还是刀弄的？” “榴莲。”姬小冉突然懊恼：对呀，可以用刀来剥的呀，为什么要用手去掰？ 姬负抓过她的手，仔细查看。伤口很小，可以看出来原来流了一点血，但很快就已经止住了，现在只留下了细线一般的深色痕迹。 “哪来的榴莲？” “是上周那个渔夫老婆送过来的。”姬小冉抽回了手，“刘叔叔说下午你不在，东西就寄放在他那儿了。” 姬负闻言面色古怪，“我下午在呀……” 虽然第二天上午有课，可毕竟是三四节，所以姬小冉果断就决定留在家里睡觉了，临去洗漱之前还摸了一块榴莲塞到了嘴里。 姬小冉睡觉是属于那种只要睡着，不论时间长短都会做梦那种。赵子晴有一段时间担心过她晚上睡不好，可这家伙基本上睡着了除非她自己要醒来了，不然熟睡状态下怎么折腾都不会醒。姬负说她这很正常，加上姬小冉自己对于做梦也是乐在其中，赵子晴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这一晚姬小冉却并不觉得自己睡得很好，总感觉身上像过敏了一样，梦里的自己感觉都快抓破皮了，还是止不住的痒。 梦中的人在折腾，让现实里的姬小冉心率也很快升了上来。过快的心跳让她感觉缺氧的厉害，眼睛猛然睁开，整个人便从梦里醒了过来。 “见鬼了，这是过敏了吗？”姬小冉将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接着清晨从窗户外透进来的微光，只见植物藤蔓般的纹路遍布手背，两株紫色的嫩芽从昨日的伤口中长出让人移不开目光。 “妈妈……”颤抖的声音带着恐惧，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推开了父母的房间冲了进去。 赵子晴昨天加班回来得晚，这会儿听见女儿的声音，晕晕乎乎地从床上直起了身，“怎么了小冉？” 姬负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向姬小冉方向看去，只见她蹲在床前，伸出的右手像是布满了图腾一般，两颗嫩芽竟有由紫转绿的趋势，瞬间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侧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嫩芽，姬负也没有任何头绪。只见那纹理顺着她的手臂隐入了衣袖深处。 衣袖被挽起，原本看似无恙的皮肤在见光的一瞬间显出了藤蔓的纹路。 仿佛生长在黑暗中的植物终于见到阳光迫不及待地合成出了大量的叶绿素。 窗帘“哗啦”一声被拉上了，房间里重新陷入了昏暗，只剩下墙角的感应夜灯亮起的微弱白光。 衣袖被挽在了手臂上也不敢再继续往上。 姬负从床头柜中的木盒里取出了一根银针，消毒后小心地挑破了手臂上的皮肤，没有一滴血，露出了一处藤蔓的尖端。针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在藤蔓上，看似柔嫩的植物却像是抽到的巨大的刺激，竟直接从伤口那抽出了嫩芽！ 连手背上的嫩芽也明显长大一些，甚至隐隐要长出了新的芽叶。 虽然看不见，但姬小冉自己也明显感觉到了身体中的藤蔓在体内进一步扩张。 藤蔓的过激行为逼迫姬负不得不停手。 这是他也没有听说过的植物，但肯定不是应该存在于人间的存在。 它是来自山海。 能够在人体中生长的植物，只让姬小冉想到了小说中出现的邪物：蛊。 也不敢掐掉手上长出的芽叶，只能将手藏在衣袖中去学校了，好在这个季节穿长袖还不至于太热。 赵子晴再三叮嘱她，不要把手暴露在阳光下。 根据姬负的猜测和她自己的感觉，藤蔓的覆盖范围应该还被限于左手臂上。 “昨晚的榴莲壳你扔了没有？” 姬小冉连忙摇头：昨天有点晚了，她也是偷懒，所以剩下的榴莲壳就被她放在了厨房的角落里。 闻言，姬负点了点头，“我去研究一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暂时也别太刺激它。” 姬小冉今天的课就一直将右手藏在袖子里，只露出了半截手指在外面拿着笔做笔记。 虽然在室内并没有阳光的直射，她却觉得身上越来越痒，可偏偏又不感去抓。 终于，在第三节课结束的课间，姬小冉再也忍不住了，扔下了钢笔跑进了洗手间。 关上门，将塞进裙子里的衬衫扯了出来，只见那浅灰色的藤蔓印记已经从右手臂蔓延到了身体上，向左占据了半个胸部，向下已经快到肚脐眼了。 姬小冉看不到自己的背后，但她不敢想是不是自己的半个后背也已经爬满藤蔓了。 衬衫也不重新塞回去了，整个人懵懵地就往洗手间外走，脚底虚浮，刚离开洗手间便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你怎么了？” 姬小冉抬头，看到的是已经将头发染回了黑色的周宪，不禁眼泪就留下了，吓得对方赶紧摸出了纸巾开始给他擦脸。 “别哭了……”周宪看着周围有人开始看着他们了，有些尴尬地伸出手拉着她向楼梯间走去，“你这是怎么了？” “你看。”姬小冉哭得泪眼婆娑的，拉起了衣袖将手伸到了他面前，早上起来的嫩芽此刻竟然已经变得碧绿，顶端更是有要长出花骨朵的意思了，“我身上别的地方还有……” 周宪虽然经历了昨晚的预备教育，可此时此刻还是被眼前的事物给震住了，“怎么会有寄生到人体内的植物呢？能掐掉吗？” “不知道呀，但是它受刺激了好像会进一步扩散。” “我试试。”周宪将她的手举到了自己面前，翻过手看着手掌靠外侧冒出的藤蔓，指甲用力掐了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缠，藤蔓很快就掐断了，连接着手掌的藤蔓化作了一个皮肤上的小点，绿色的叶子在落地之前就又绿转黄。 可还不等他惊喜地开口，却听见了姬小冉的一声尖叫，抬眸，只见手侧面的枝条又往外窜了不少，同一视线上，绿色的条纹在姬小冉的脖子上蔓延开来，已经超过了衣领的范围。 第二十五章 蛊化的冻青 看着周宪捂住了脖子，姬小冉手颤抖着抬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右侧。 虽然她无法直接看到，但她从周宪眼镜上的反光，隐隐看到了脖子上的纹路。 “第四节课别上了，赶紧回去。”周宪拉着她的左手走出了楼梯间，“赶紧去拿书包，我也去教师拿包。”看姬小冉整个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右手还傻乎乎地露在外面，便将她的右手拿了下来，“你现在要小心的是你的手，脖子上的纹路还没那么容易暴露的。赶紧去拿东西，我陪你回去。” “你就要走了？”苗子苓往门口瞄了一眼，“男朋友？” “材料学院的学长，碰巧认识而已。”姬小冉用左手从屉子里撤出了书包，“我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了。” 姬小冉也不敢让姬负直接开门接她回去，毕竟她念咒也是需要调动她体内的那部分属于山海的力量，谁知道力量波动会不会刺激藤蔓的进一步扩散。 所以等姬负看到推门进来的两个人有一些诧异，可当目光瞄到姬小冉的脖子的时候，脸色立马变了，直接让凰英将店关了门，然后打开了连通山海界的门，“走！” 这是周宪第一次进入山海界，是姬小冉第二次。 不过这一次出现的地方并不像上一次在洞庭湖边周围了无人烟，此时他们站在一个庭院里，鲜花绿树，木屋凉亭。 本以为那来自山海的藤蔓会在回到山海界中再一次爆发，却没想到她手上那一节竟然往回缩了肉眼可见的长度，原本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竟然还未绽放便转向了凋零。 一直凭着早上留下的印象和没有丢弃的榴莲壳在寻找祛除方法的姬负这会儿得以仔细查看那藤蔓的叶片形状和花骨朵。 绿色的叶片呈倒披针形，叶间分出小梗，着生小花，看着虽然白净，但花托处却隐隐有淡淡的鹅黄染开。 “这个应该是冻青。”姬负翻过手，便看见本来长有另一支藤蔓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个绿点了，手指摸上去毫无异样，“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它掐掉了。掐掉的部分立刻就枯死了。”周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巾，里面正是他后来去回收的枯叶，“不过也是因为掐掉了那一节，所以她体内的又蔓延开了一些。” “你太冲动了一点。”姬负结果纸巾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的情况下就别贸然出手，否则帮不了她还可能把你自己给搭进去。” “学长也是在想办法。”姬小冉哭过的嗓子此时还有些沙哑。 “你俩才认识多久，就开始相互开脱了。”姬负瞪了一眼此刻脸上还糊着泪痕的丫头，“从小到大也没见你哭几回，这次就哭得这么惨了？” “你试试身上长草？！” “好啦，别闹了。”处理好关店的凰英终于也过来了，一把将姬小冉搂入了怀里，“冻青不是植物寄生么？还能寄生人体？” “这个被动过手脚的玩意，自然就有可能了。”姬负从豆芽的手中拿过一瓣榴莲壳起身，放在了凉亭中的石桌上，“一般来说也不会被榴莲壳弄出血。” 姬小冉撇了撇嘴，总感觉他是在借机损自己。 “榴莲壳别的地方没有问题，但尖端到向后三分之一的位置，被涂抹了一些绿色的东西。”姬负取出了一把小刀，刀刃在果壳上剐蹭，明明已经呈现了金黄色的果壳上，愣是刮下来了一些绿色的粉末，“这个便是休眠状态的种子。种子顺着伤口进入小冉体内之后，便苏醒发芽，沿着她的血管开始寄生。” “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姬小冉举起了手，手掌的绿叶迎风招摇。 “你们那有个东西是叫什么来着？”凰英想了一会儿，“菟丝子，好像叫这个。” “槲寄生。”周宪的拇指摩挲这下颚，“记得槲寄生也被成为冻青。菟丝子只开花不长叶子，而槲寄生张叶子。” “冻青不惧严寒四季长青。”凰英的指尖窜出一小团火焰，由于手拦着姬小冉，所以众人能清晰的看见她脖子上的绿痕在一点一点地向衣领下后缩，“反过来说，这玩意就是怕热、怕火。” “所以姐姐你就能帮我解决？” 凰英熄灭了指尖的火焰连忙摆手，“我可弄不了，不然还没把它弄死可能就把你烧死了。” 姬小冉只以为是由于凰英对于火焰的控制力不够，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开口，“那阿奕哥哥可以吗？” “老娘都做不到的事情，那只渣鸟怎么可能？” 周宪不知道她们口中说的人是谁，只能看向姬负，问道：“避热趋寒，基本上得利用这一点。可怎么做？一边升火一边放冰块？” 姬负手指敲击这桌面，眼睛始终看着桌上的榴莲壳，“那肯定是不可行的。冻青既然寄生在了小冉体内，那么只要小冉的体温在它可以承受的范围内，那么它最多也就只是退缩，绝对不可能离开的。” “关键是冻青不是只寄生植物么？” “这是植物蛊。”姬负叹了一口气，看向满脸疑惑的男生，“被蛊化后的冻青种子，以动物的血液为养分了，所以才能遇血则发。而它毕竟是能自己进行光合作用的玩意，在小冉体内初步生长的时候是夜间，见不到阳光所以也就没有特别明显，而早上起来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它见了光，于是叶绿素便大量合成。叶绿素出现之后，它不仅能够从血液里吸取营养，还可以通过光合作用在得到一部分，因此也就能够加速生长和蔓延了。” “那玩意是蛊？！”凰英惊叫出声，音调立刻提了起来，“那不就和那几个老家伙有关系了？我早就说了让你小心点看着点小冉！” “我怎么没看着。”姬负面色铁青可语调里又透露出了无奈，“都找人给她留退路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一天到晚守着她？” 凰英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脑袋里组织不出语言，只得急得直跳脚。 “刚才想了一下，可能只有去炎洲试一试能不能把冻青逼出来了。” 第二十六章 你去吗 炎洲，南海之中，地方二千里，去北岸九万里。 顾名思义，炎洲不仅仅地处热带，而且火山众多，因此洲内生活的动物植物大多耐热抗火。由于还存在有活火山，因此洲内有的区域温度极高，用凰英的说法就是：他们一族去那里都觉得热。 在炎洲，最大的一个火山叫克里穆图。克里穆图火山是一座处于休眠状态的活火山，现在在它的火山口上，形成了三个火山湖。 三个火山湖，是三种境界。 两个相邻的湖泊，一红一蓝，一个极热一个极冷。湖泊的两岸连带着火山的两麓也是两个季节：一面是绿色的雨林，一面是白净的雪山。 一个单独的湖泊，也是最大的一个，却是巨深的坑洞，黑色的湖水。 姬负的刀刃点在了简单粗暴的描述图、那两个相邻的湖泊中间，“两个湖泊是被一段山脊隔开的，但其实山中有洞，据说在山洞的深处，两湖相融。” “极热极寒交汇之地。”周宪很快反应了过来，“但其实没有必要去那里，直接在火山口站着，一侧放着冰块不就好了么？如果真的是极热极寒交汇，那么交汇处应该会产生大量的水蒸气，会把人烫伤的？” “而且，炎洲有三色湖我知道，但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凰英也抱着怀疑态度，“南海怎么过去？” “嗯？不能直接飞过去吗？”姬小冉偏着脑袋。她倒是明白不能直接撕破空间的原因：一方面地方太远了，另一方面估计姬负也没去过那地方。 “九万里，怎么飞？”凰英不怀好气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飞机都要中途加油？” 姬小冉撇了撇嘴：明明有从旧金山直飞香港的飞机。但她还是没有嘴欠到这都说出来的地步。 “所以预计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姬负掰着手指开始比划，“从这里到南海借助空间之力也需要两天，然后争取五天之内能够到达炎洲。我们需要的是尽快赶过去，回来的话慢一点都无所谓。” “你，我，小冉，豆芽毛豆去吗？”凰英点完人，又看向了周宪，“你去吗？” “豆芽毛豆倒是可以跟着去，反正他俩也就只是看着小而已。”姬负也看向了周宪，“你去也可以，不去也行。” “去的话，可以了解一下山海界，顺便也让阿英练练你，不过可能有点危险；不去的话，就好好休息几天，等我们回来。” 周宪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姬小冉，可她也就只是偏着脑袋看着他。 “你可以回去好好想象，想去的话明天上午8点前到店里来，不想去就不用来了。”姬负手一挥，打开了返回山海阁的黑洞，“我们今晚应该都得呆在这里陪着小冉了，所以手机也没有信号。” 周宪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去还是不该去，便也表示愿意回去好好想想，于是在凰英的陪同下回到了山海阁中。 “你其实可以一起去。”凰英一边替周宪开门一边说着，“山海界虽然和这里不太一样，但也照样有国家有城镇，没出海之前至少不用露宿街头。而且涨涨见识也不错，我都还没有去过炎洲呢。” 周宪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凰英，总觉得她不是想帮小冉解决问题，而是纯粹地想出去转转。 “阿英姐姐怎么一直窝在店里面？”周宪自然是知道凰英不是姬小冉的亲姐姐。 “哼，还不是等那只渣鸟来赔礼道歉！” 这是周宪今天第二次听到渣鸟这个词了。 但周宪也没有追问，只是和凰英简单到了个别便走了。 他并没有选择回学校或者回家，反而是拐了几个弯，直接到了附近的酒街上。 这个城市本来就夜生活丰富，这条充斥着各种酒和ktv的街道，更是被各色的霓虹灯照映得像白天一样。 周宪将带着的眼镜取了下来随意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拎着书包就进了一家酒。 在台最靠里做了下来，书包扔在了脚边，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看着台里的人敲了敲台面。 其实台后的男人在周宪进门的时候就瞄见他了，虽然手头没有活，但就是跟着坐在面前的女孩继续调笑，直到这会儿周宪敲击台面，虽然那轻微的声音已经被酒里的喧闹掩盖住了，但男人还是不得不和女孩结束了谈话，走到了周宪跟前。 “今天是吹的什么风，你竟然来了？”男人往玻璃杯里放了一块冰块，透明的龙舌兰沿着杯壁缓缓倒入加冰的酒杯，“喏，60。” “莫非言你可真是个奸商呀，我来自己店里也要给钱？”周宪拿过酒杯浅尝一口：70度的玩意儿他还是没兴趣畅饮的。 “你不是除了分红对这店一点都不感兴趣吗？”莫非言丝毫没有被影响，趴在台上看着他，“你妈走了还没一个月，你来也不合适？” 周宪抬头，两个人虽然隔着台，但此刻两个人的眼睛相距不过十公分，“我算是正是进入山海阁了。” “厉害呀。”莫非言诧异地直起身子，拍手鼓掌，“这才多久，不到半个月呀。” “我妈把我抵押进去了。” 莫非言皱起了眉头：周宪对山海阁起了兴趣，就是因为他母亲的死。他总觉得他母亲当时的状态虽然危急，但不至于走得那么匆忙，所以才找人查了一下他母亲临死前的行踪，然后发现了那家叫“山海阁”的店。 莫非言是算是半个和周宪一起长大的兄弟了，和周宪外公是住的隔壁，是周宪第一次回外公家就认识的人。 所以莫非言在成年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攒下来的钱拿出来盘下了当时还比较冷清的这个地方的小小门面，拉着周宪一起开了这么一家地盘并不大的酒。不过周宪总是以学业为借口很少来，莫非言大学毕业之后就到酒店了当了全职的老板了。 周宪倒是没有和莫非言说山海界的事情，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姬小冉中了蛊，所以他们计划去深山野林去为她解蛊。 “蛊这恶心玩意儿真的存在的呀。”莫非言眼角抽了抽，一脸惊恐，“怎么？你准备去？” “还没想明白。”周宪抓了抓脑袋。 “别去别去。”莫非言一把抓过周宪的手，特别语重心长，“鬼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你可是你外公的希望，你万一出啥事，是不是太便宜你舅舅一家了？” 两个男生长得都不错，此时年长的一脸紧张握着年少的那位的手，在酒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引得不远处的几个少女一阵尖叫。 第二十七章 临行前的客人 “看样子是不会来了。”凰英坐在沙发上啃着煎饼果子，“还等吗？” “还有十来分钟，不着急。”姬负头都没有回，继续指挥着两个小家伙收拾东西。 “带着豆芽毛豆，再带上小朋友，会不会到时候顾不过来？”凰英咬了一口果子，说话有些含糊，“就你我两个战斗力。” 姬负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白眼，“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我们又不是去打架。而且你算一个吗？最多半个。” 凰英小声嘀咕着：那是你自己战斗力有点高而已，我又不弱…… 感觉到了有人站在门口准备推门进来，凰英立刻端坐好，然而推门进来的人却并不是周宪。 “欢迎光临。”姬负早一步关闭了连通山海界的通道，此刻脸上已经挂上了职业微笑，“您来的可真早呀。” 山海阁平日里十点开门还常常上午都没有一个客人进来，哪里料到就这一下提前开门，就会有人上门。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型有些消瘦。推门进来的时候目光一下子就被坐在那里的凰英吸引了过去，直到听到了姬负的声音，才将目光移开。 凰英撇了撇嘴，在心里给男人打上了“中年猥琐男”的标签。 “我最近手头比较紧，但又急需一笔钱。”男人搓了搓手指，看着姬负，“听闻这里可以买到一些宝贝，想问一下有没有那种能让我快速富有起来的东西？” 闻言，姬负眉头微微皱起，仔细打量了男人片刻，道，“如果有这种东西，我何必还在这里开店呢？” “话可不是也么说的。”男人眼神左瞄右瞟，“你们做古董生意的，可不就是不愿意把东西倒手么，不然哪用愁钱？” “所以你是想我们把东西贱卖给你你再拿去加价转手？”凰英咽下最后一口果子，将纸袋揉作一团，以一个极为潇洒的姿势将纸团扔进了废纸篓里。 “那哪成，夺人所爱多不好呀。”男人再一次搓起了手，“而且那也太麻烦了，还要去找下家。传说中点石成金的东西，你这里有吗？” 凰英不屑地哼了一声：金子在山海界里也算是贵重物品了，哪来的点石成金呀。可还不等她在内心吐槽完，便听见姬负淡淡的一句“嗯，有的。”，不由得大惊：“有那种东西吗？” “有的。”姬负淡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姬负转动着轮椅，到了书桌旁的木柜前，从木柜里拿出了一个金镶玉的漆木盒，然后放在了桌上。 圆形的漆木盒不过巴掌大小，高不足两寸。盒子的字面镌刻这群山和巨树，盒盖上的图案看起来则像是一只手握木杖的巨兽。 整个过程男人的目光如同胶水一般粘在姬负的身上，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是一个首饰盒？” “身上有什么小东西吗？” 随着姬负的抬头，他的目光直接与男人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平淡的目光却让男人有些心虚，结巴着应到，“有的有的。” 在身上摸了半天，男人最后拿出了一枚一元硬币，“这个可以吗？” “可以的，随便什么材质都可以。”姬负接过硬币，然后打开了漆木盒，将硬币扔了进去。 木盒中并没有传出理所当然的硬币撞击木盒底部的声音，仿佛硬币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迟迟多不到底部。 正当男人想把脑袋凑够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响声从盒子中传出，一个金色的小东西从盒子中飞了出来，在桌面上滚了几圈。 男人摸起硬币，上面依然是一元的汉字和菊花的图案，但硬币已经由银色变成了金色。 “真的变成金子了？”男人将硬币放在口中咬了咬。 凰英瞪大了眼睛，声音由于惊讶有一些走音，“这怎么可能？！” “货真价实的黄金。”姬负将盒子重新盖好了，“那个硬币就算是见面礼了。” “这个盒子怎么卖？”男人眼中放光，可看了姬负比了的数之后，男人大惊，“我要是有这么多钱何必来你这？！” 见姬负无动于衷，男人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而且你说这是黄金，就是了？要是你真有个这样的玩意儿，何必还呆在这里！” 男人气愤的表现，似乎姬负真的就是一个借机骗钱的骗子，将一元硬币放入了口袋里，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凰英目送男人离开，随即看向一脸淡然的姬负，咽了咽口水，“真的变成金子了？” “真的呀。”姬负将盒子推到凰英面前，“你要不要试试？” 凰英虽然心动，但本着对姬负坑人不偿命的了解，还是摆了摆手，“不了不了，谁知道这玩意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哎呦，终于不贪小便宜了？”姬负目露赞赏，将盒子收了回来，摆回了木柜中，“这个盒子，其实是我以前尝试做的一个可以长期存在的空间裂缝，连通的是风山。” 凰英眼睛一转，立刻反应过来了，“所以是扔东西下去，被风生兽的手杖点成金了，然后又被风送回来了？”话还未说完，凰英突然抖了抖，“得亏我没好奇呀。” 风生兽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凶残的玩意，但那是在没有招惹他们的情况下。风生兽其实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但他们那根伴随着他们在风中诞生的手杖，随手一指，不管是东西还是动物都会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再也不能动弹，变金银财宝，点石成金。 以前山海界中有人想抓风生兽为己用，但风山在九真郡，风门就位于山顶上，每到子夜天地阴阳交合之时，就会狂风大作，哭鬼狼嚎。那风虽然孕育风生兽，但却能将风山之外的生灵撕为碎片。 就在凰英感到庆幸的时候，门铃又一次想起来了，凰英以为是那猥琐男抵不住贪念回来了，转头却看到背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包的周宪，“哎呀呀，你终于来了呀？” 第二十八章 启程 本来周宪这么大阵仗要被凰英狠狠吐槽一番的，可当周宪将手上提着的袋子打开给她看的时候，已经到嘴边的槽点愣是被掰成了赞美之词。 不得不说，出门带零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学长你原来喜欢吃零食呀？”姬小冉翻了翻，拿出了一包黄瓜味的薯片。 “我倒还好，主要是想着你们应该会想吃，但时间太紧又没空去买了。” 豆芽和毛豆两个小家伙一人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听了他的话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带一些就够了，城镇里也有卖吃的的，难得来一趟，可以好好体验一下这边的食物。”姬负揣着手看着这一群吃货，可当姬小冉将薯片递到他嘴边时，也很自觉地吃进了嘴里。 姬负这一趟没有带轮椅过来了，此时就这么慢悠悠地来回转着，似乎在适应用脚走路的感觉。 “你爸为什么能走路但平时还是坐轮椅呀？”周宪现在姬小冉身旁小声询问。 “以前问过，好像说是赎罪？”姬小冉“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声音中也满是不确定，“我也只见他走过几回。” “你爹也是怕吓着你们，不然不会用两条腿走的。”凰英也把脑袋凑了过来，“听阿奕说，负叔是发过誓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再用双腿走路。” 三人的声音虽然小，但哪逃得过姬负的耳朵。一脸无奈地回头，他却看见不仅是那三个人脑袋凑在一起，连豆芽毛豆也站在三人跟前抬着头，满眼好奇。 “咳咳。”姬负清了清嗓子，提醒众人，“你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要赶路了。”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潭州到南海，就有将近五千里的路程。在人间，姬负收到环境影响，一次空间跨越最多二百里，也就是一百公里。但在山海界，他基本上一次可以到五百里。 虽然姬负可以无限穿越空间，但不说周宪的身体情况，只考虑姬小冉现在的状况，根据姬负的估计，一天六次基本上就是极限了，所以两天也就勉强够用。 但主要问题在于，姬负必须要以自己的气息为目标来打开空间缝隙，可并不是南方所有的地方他都去过的，所以跳跃不能保证直线，也不能保证有效前进距离。 当然不穿越的情况下，众人还是要前进的。为了行进方便，姬负基本上是按照记忆中城镇的位置来进行跳跃的，充分利用调整的间隔时间来赶路。 山海界的时间流速和人间是一样的，但空间尺度却又有所不同。比如当时从山海阁到洞庭湖的差不多是二百公里，按理姬负走山海界是能够直接到界内的洞庭湖的，但实际上界内的路程却达到了八百里。 在跳跃的间隔，姬小冉和周宪倒是一直跟在姬负身后赶路，凰英却带着豆芽毛豆一会儿又不见了，可也没有掉队。 “你倒是省点力气呀。”弄了几次之后，姬负终于忍不了了，“这么安排是为了让你节约体力，毕竟到了南海就得靠你了。你要是体力有多，我们就不走了，你直接带我们飞过去。” 凰英一想到那九万里就怂了，可还是嘴硬，“放心，我一定能带你们飞过南海的。” “前面不远处就是柳州城了。”刚刚被凰英带着到处晃悠的豆芽抬着肉乎乎的小手指着前方说到，“也快到正午了，我们先去吃饭。” 到现在虽然才过了不到四个小时，但姬负说乘着大家精力旺盛，先多穿几次，于是便已经走了快一千六百里了。 姬负却摇了摇头，“去城里的话还需要绕一段路。我们尽早赶到楚庭，便可以好好休息了。午餐就吃带着的食物将就一下。” 周宪依然是不能说什么，姬小冉却撇嘴道：“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回人间去，然后坐飞机往南走，说不定还快一些。” 姬负“啪”地一下拍上了她的脑袋，“想太多了！往南走九万里，就算九千里，都已经出了国境了。买机票、办签证这不都需要时间的吗？而且，你怎么知道哪里是哪里？在这里还能够估计路程，从人间跑到南海，南海那么大，谁知道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姬负说的依然是有道理的，可姬小冉依旧哭丧着脸，“走了这么久了，算是山路不说，什么新奇动物也没看到，什么新奇玩意也没吃饭，没啥意思呀。” 凰英闻言翻了个白眼，“这一片主要是各种大蛇，且不说负叔在这，就我，也没有多少蛇敢靠近呀。” “那我们能去弄几匹马吗？我是在是不想走了。”姬小冉靠在树上，根本不想动弹，“差不多都走了一百里了？一百里路呀，五十公里呀！！！” 姬负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便让凰英留在这里守着众人，自己便撕破了空间去了阳山关。 姬负一走，周宪却是取出手机开始滑，引得姬小冉脑袋凑了过去，“不是没有信号吗？” “嗯，不过有缓存下来的东西。” 周宪昨晚睡了不到三个小时。除了收拾东西准备行李之外，他还去了一趟书店，买了一本从未感兴趣过的《山海经》。 专门针对这一趟出门，他把南山经和海内南经仔细读了一遍。 但周宪很快就明白了山海界和书中描述的差距还是很大的。他翻了整本书，都没有找到一个叫炎洲的地方。 再比如他们现在临近的阳山关，周宪也没有看过的印象。 历史中的阳山关在广东省，如果阳山关也是和洞庭湖一样的那种两界均有的地方，那空间尺度确实就乱了。 毕竟从人间到阳山关，大概也就把八百公里。 姬负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的除了两匹普通的棕马之外，竟然还有一匹红尾巴的斑马。 “这是……鹿蜀？”凰英倒吸一口凉气，“这玩意不是都快灭绝了么？你从哪里弄来的？” 白如雪的身体上长着老虎一般的花纹，火焰般鲜红的尾巴，连四只蹄子看起来也带着红色的祥云。看着凰英惊讶地指着自己，鹿蜀仰头长鸣，发出来的声音却像有人用从未停过的语言在唱歌一样。 如果说凤凰算是一种神鸟，那么鹿蜀绝对也算得上是一种神兽。 除了那些一个一个独立存在的神之外，在山海界中能够跟“神”字挂上边的种族其实不多，比如凤凰、鸾鸟这一类的神鸟，麒麟、驺吾这一类的神兽。能够冠以“神”之名的种族都有一个特点：繁衍周期极长。 所以鹿蜀是真正被所有种族视为神兽的存在，因为它象征着多子多孙。 只是可惜鹿蜀的“多子多孙”只能带给外族，他们自己本来就繁衍速度极慢，加上以前被外族大量追捕，所以现在存活的野生鹿蜀，应该都不超过百只了。 “就在阳山关外碰到的。” 哪怕是姬负，也不会在阳山关内直接进行空间跳跃，所以当他牵着两匹马除了阳山关准备打开空间缝隙的时候，便察觉到了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这是一匹应该还未成年的鹿蜀。 凰英咽了咽口水，“我能割一点尾巴么？” “英姐姐你这是急着要给奕哥哥生孩子吗？”姬小冉闻言一脸怪笑。 第三十章 夜市 楚庭拿出自己的筷子，敲在了粥煲上，“比如这一道生滚粥，是用赤鱬身上最鲜美的鱼肚制成，吃了可以防止长疥疮。”随后，筷子又敲到了水晶蒸包上，“这一道蒸包是以英山的肥遗鸟肉腌制后搭配香菇制成肉馅，吃了不仅可以治愈麻疯病，还能杀死体内寄生虫。” 楚庭每给姬小冉介绍一道菜，她的眼睛便亮了一分，引得他笑了，“好了好了，不说了，直接吃。” 得到了可以动筷子的指示，姬小冉立刻就近加一块离自个儿最近的椰汁黑米糕放入了自己的碗中。 那椰汁黑米糕黑白相间重重叠叠，黑米和椰汁的味道既分明又融合。咬上一小口，黑米的部分更加绵软细腻，椰汁的部分清甜爽口，两者交融，口感清爽又甜软。 紧接着又夹了一只凤爪。蒸热透了的凤爪绵软入味。酱汁的醇厚、凤爪的软糯，两者交融缠绵于唇齿之间，让本就喜爱啃鸡爪的姬小冉面露享受之色。 由于饥饿，加上食物是真的美味，姬小冉一开始就吃得又急又快，所以其他人开餐还没多久，她就放下了筷子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开始喝粥了。 “其实你们若先吃好了，可以去城里转转。”楚庭笑着放下酒杯，摸出了一个小锦袋抛到了姬小冉面前，里面是山海界内使用的钱币，“逛一逛，买点小玩意也不错。” 姬小冉瞄了一眼姬负，见他点了点头，于是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便将锦袋收了起来。 “等你把粥喝完我们就走。” 姬小冉冲着周宪点了点头，又开始专心喝粥。 临水大街作为楚庭城的中轴大街，本就是这城里最繁华热闹的街市，今夜自然也是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 路两旁的店肆、街摊人头攒动，各形各色的花灯色彩斑斓，让人眼花缭乱。结伴出游的佳人才子，挑选着花灯，品尝着小食，好不热闹。 大街之所以称为临水大街，是因为越过东侧的房屋，便能够看见贯穿楚庭城的黑水。人们在大街挑好了花灯，便来到河边将花灯放入河中。 黑水河五光十色，与天空中开始升起的银河形成了对照。 姬小冉在就楼上就看到了那被灯火装点的河流，这会儿出来反而没有去临水大街，而是拉着周宪直接出门拐弯来到了河边。看着在河水中飘荡的各色花灯，五彩的灯花在姬小冉的眼睛里引出了点点星光，周宪突然轻笑了一声，引得姬小冉有些好奇地转头，“你笑什么？” “看你还像个小朋友一样，没见过这种吗？” “当然没见过呀。”姬小冉的眼睛里精光闪烁，“江里怎么可能允许放这种东西？或许有人偷偷放过，但这种东西，场面大才让人感到震撼呀！” 姬小冉的样子再一次让周宪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的熟悉感，下意识地就开口说道，“那我们也去买一盏？” 两个人在夜市里的各个买花灯的摊位间穿梭挑选的样子完整地落入了酒楼上两个有心的人眼中。 “你这是挑选的未来女婿么？”楚庭举杯与姬负的杯子轻轻一碰，“这算是这么多年来，你愿意让他了解你的第二个人？” 第一个自然就是赵子晴了。姬负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正好需要这么个人，而他有正好让我有种久违的感觉。” “他身上并没有山海的气息？” “没有，有的话我可能还不会用他了。”姬负远远地看着耐心陪着自家女儿的男孩，心中有些感慨，甚至还从男孩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在山海界外没有的熟悉感。 但却是如楚庭所说，不止是他，他们都没有在周宪身上感受到属于山海的气息。 姬小冉最终还是买了一盏最常见的红色莲花灯。点燃烛火，微微跳动的火光将红色映衬在了姬小冉的脸上，让她的脸蛋带上了一丝微醺既视感。 “我真的感觉我好久之前就见过你了。” 周宪一句轻轻的无厘头的话落入姬小冉的耳中，走在前面的她转生看着周宪，右手捧着莲花灯，左手抬了起来，衣袖下滑，露出了系在手腕上的铃铛，“我都是要靠你救命的人了，还有必要说这么老套的搭讪用的话吗？” 周宪垂眸一笑，再抬眼时，眼睛中不知道是本身蕴含的星光在闪烁，还是那花灯的灯火在摇曳，不同于在图书馆的时候那紧张状态下的对视，那温柔似水的目光狠狠地撞进了姬小冉的胸口。 姬小冉一愣，很快转身继续往前走，“快走，不然蜡烛就要烧尽了。” 姬小冉的脚步带上了明眼人可见的慌乱，让周宪的笑容更盛，“你慢点，别摔跤了。” 这一刻，周宪突然觉得，自己可以考虑和这个自己老板的女儿试着相处看看。自他和自己的初恋告别四年之后，这是第一次对女孩产生了感觉。 突然想起来在图书的那一天，周宪抬起手来，拇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 周宪一步一步地跟在姬小冉身后，见她下了台阶靠近了河边，便站在一旁，看她准备将花灯放入河中。那偶尔在她面前飘过的花灯的光芒更是映得少女的面庞甜美红润。 “你不去和她一起放灯吗？” 一个沧桑的女声在周宪身旁响起，他侧身便看见一个手持拐杖的离耳国老妇人正看着姬小冉，“花灯要一起放才能够长长久久呀。” 长长久久吗？周宪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腰部，那里有一个小巧的铃铛系着。 “是呢，您说的对。”周宪冲着老人家点了点头，“谢谢您的提醒了。” 于是，在姬小冉要将莲花灯放入河水中时，一只手从她的右边伸了过来拖住了莲花灯。 周宪左手搭着姬小冉的左肩，以一个半搂的姿势捧着花灯，下巴轻轻架在她的右肩上，低沉的男声让姬小冉手抖了抖。 “我们一起放。” 第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夜晚的街道静悄悄的。 山海阁白天就挂上了“店主有事，暂停营业半个月”的牌子，可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却有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到了店铺前。 只见那两人将挂在门锁上的告示牌取了下来放在了一旁，从携带的背包里取出几根铁丝开始撬锁。 日常姬负或者赵子晴在家的时候，都不害怕会有人来偷东西，所以为了维持气氛，店门一直用的是老式的铜锁。 只听见“卡擦”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偏偏今天赵子晴这会儿也不在家里。 两人掏出了手机，手电筒的灯光不仅照亮了店内，也映亮来人的脸。 但是两个人都戴着口罩棒球帽，似乎是用来防止被没有避开的监控拍到脸。 “你确定真的有个那样的东西吗？”稍微有些矮胖的男人低声询问。 “有的有的，我特意寄了老板放的位置。”开口回答的男人，正是早上来店里的人。他手电筒照亮着路，走到了木柜前，灯光隔着玻璃打在陈列着的物品上，男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圆形的木盒。 柜子果然没有上锁，男人直接就打开了柜门，将盒子拿了出来放在了姬负的书桌上。 “这些东西应该也都是好东西？”矮胖男人从敞着的柜门里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掏了出来，放进了背包里。 拿得差不多了，他才凑到了书桌前，“这玩意怎么用？” “打开盖子往里面放东西就可以了。”经历过早上的男人这一次特意在口袋里揣了几个小东西。他上午特意去鉴定了一下硬币，确认了它真的变成了黄金。 只见他拿出了一个那种一元店常见的做工粗糙的陶瓷小猪，打开盒盖扔了进去。 在手电筒的灯光下，盒子里突然一道金光飞出，“哐铛”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陶瓷小猪真的变成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黄金小猪。 “什么都可以吗？”矮胖男人随手抽出了姬负笔筒里的一只水性笔扔了进去。片刻后出来的金笔竟和真正的水性笔一样，可以打开盖子取出也已经变成了黄金的笔芯，只不过由于笔墨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写不了字了。 矮胖男人眼睛放光，立刻将笔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就伸出胖乎乎的圆手去拿那木盒。 “这是我的。”男人眼疾手快将木盒挪到了自己面前，“你不是已经拿了那么多东西了吗？” “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怎么能和金子比？”矮胖男人有些愤怒地看着他，“不是说好了对半分吗？” “但这个是我的！”男人手抓着木盒的边缘，“没有我你会知道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矮胖男人伸手就要去抢，可本身个子就不如男人高，这会儿用手够怎么也够不着，脸涨得通红，横着眼睛看着有些得意的男人。 突然，矮胖男人乘男人不注意，按着他的肩膀用力跳了起来，虽然高度不够，但手指顶到了木盒的内壁上，将木盒从他手中抢了过来。 木盒受指尖的外力和重力的作用，在脱离了男人手的时候，便落在了矮胖男人的手上，由于木盒无底，一直将他的手吞没直到小臂处卡住了。 经过刚刚的体验，他自然知道这个木盒是没有底的了，这时候木盒到手，他冲着男人得意一笑，便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用左手去取盒子。 可手用力拔了几下人脸色就变了，看着男人声音有些颤抖，“取不下来了……” 本就怒火中烧的男人只觉得同伴是在为独吞木盒找借口，一句“怎么可能”的怒吼之后便走到了矮胖男人身旁，试图将盒子取下来。 矮胖男人也不反抗，就伸出手让男人取，可就算男人用脚顶着他的肚子，也没能将木盒拔下。 “没想到，山海阁竟然也能进老鼠。” 一阵低沉的男声突然想起，吓得两人回头。 只见他们以为关上的门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来人被外面清冷的夜光镀上了一层寒光。一身暗色的袍子分不清是玄色还是砖红。一头长发不加束缚散在身后，却只让人觉得英气逼人。 宛若从天而降的夜神。 男子一声轻笑，走进了店内，一个响指便点亮了店内。 男子一身玄色长袍，上面以暗红色的锦线绣着一只展翅的凤凰，从宽大的袖袍下伸出的是骨节分明的双手。 暗红色的长发衬得肤色如玉。薄唇轻抿，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但赤金的瞳孔却冰冷凌厉，犀利令人不敢直视。周身气质高贵冷峻，尤其眉间的图腾，仿佛被鲜血染过似的耀眼夺目。 “风山的气息。”凤奕看着那卡在矮胖男子手上的木盒，“你这手估计是废了，赶紧截肢，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被点名的人说话都结巴了，却还是哆嗦着声音反驳，“我的手明明就在这里！” “你难道没觉得已经失去知觉了吗？”凤奕眉尾微挑，“那种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顺着你的手臂一点一点往上……” 矮胖男子背后冷汗直冒，因为他试图活动一下自己的手指，但似乎右手已经失去了与自己的联系。 “若不是空间规则限制了速度，你在卡住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没了。”凤奕瞄了一眼已经半空的木柜，目光又扫过两人身旁那鼓鼓的背包，摇了摇头，“老鼠这习惯可不好，主人一不在就出来偷东西。” “也不知道负叔把萱草糖收到哪里去了。” 凤奕的声音明明如春风一般柔和，可落去两人的耳中，却宛若来自地狱的烈风。 等11点多的时候赵子晴回来了，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个昏迷过去的男子以及手上捧着书的凤奕。 “小婶婶回来了。”在赵子晴推门的瞬间，凤奕便笑着将目光转向了门口，“来的时候碰见了两只老鼠，就顺便收拾了。” 赵子晴一看那桌上敞开着的袋子，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些无奈地说，“辛苦你了。早就说了可能会遇到贼，偏偏姬负那么自信……” 她走了过去，却看见矮胖男人的手臂从小臂处被截断了，而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支金光闪闪的肥胖右手。眼睛一转，赵子晴便猜到这人估计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所以才失去的手臂。 “小婶婶，我可是为了救他。不然到时候可不只是手，而是整个人都变成这样了。” “不怪你。”赵子晴扶额，“果然还是要做一些锁才行……” 凤奕笑了笑，这才向她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来接阿英了。” “你来晚了一步，她跟着姬负、小冉一起去炎洲去了，上午刚走。” 第三十二章 凤奕 姬负和楚庭两个人，毕竟都是几千岁的老妖怪了，喝着醇酿却像喝水一样，一杯又一杯，可依旧谈笑风生神态却毫无变化。 只有三百余岁的凰英在两人面前就如同孩子一样。那美酒佳酿虽入口回甘，可她喝了这么多，早已经面颊通红脑袋迷糊了。 “我出去透一下气。”凰英打了一个嗝，酒气熏了自己一脸，整个人懵懵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姬负和楚庭看着她晕晕乎乎的，却只是相视一笑，也毫不担心。 夜已深，不同于着临水大街依旧热闹非凡，楚楼后侧对着的，是已经灯光零星的住宅区。 微凉的夜风吹拂着凰英的秀发，她定定地看着那远处的星空，有些神游四海。 “你这丫头，真是让人太不省心了。” 凰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声从凰英的后方传来。那是凰英这一个月日思夜想的声音，可此刻她却只希望自己这是幻听了，根本不敢回头。 “可以呀，都选择忽视我了。亏我还花了整整两个小时跨越两千多里来找你。” 凰英抖了抖，只觉得自己都快被来自身后的威压逼回原型了，于是缓缓地转身，绯红的脸上挂起了讨好的笑容，声音甜美带着一丝娇嗔，“阿奕，你怎么来了？” 站在房脊上的男子背靠漫天繁星，说出来的话宛若情话，那双眸子里的光芒却如星光般清冷，“你离家出走一个月，不就盼着我来寻你么？” 这是丹穴山最尊贵的男子之一。凤眼看着表现地越来越不自在的女子，微醺的脸蛋范着诱人的粉色，凤奕轻轻一笑，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凰英面前，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怎么又喝了这么多？不是说好了克制的吗？” 男子手指用力，将凰英的头强迫式地抬了起来，看着那双眼睛四处乱瞟，他眉尾挑起，冷声道，“看着我！” 凰英心中一声哀叹，强迫自己看向凤奕，眼睛一下就坠进了那双怒火滔天的眸子。 “你究竟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还不是你去勾搭别的鸟！”凰英也是酒壮怂人胆，要是平时哪里敢这样回怼凤奕，此时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我不想看到你和别的鸟在一起卿卿我我不可以吗？！” “什么叫勾搭别的鸟？”凤奕青筋鼓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你未来嫂子。” “不要！我不要有嫂子！”凰英瞪着他，“就算非得要有嫂子，也是我给我自己当嫂子！”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兄妹！” “又不是亲生的！”凰英伸手拨开了凤奕的手，也不管下巴被掐得发红，直接上前一步双手搂住了凤奕的脖子，红润的双唇就这么重叠在了那凉薄的嘴唇上。 “年轻人呀……” 门外的动静自然逃不过酒桌前两人的耳朵。楚庭是第一次接触这两只鸟。此时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老人家的承受力。 姬负却是一脸淡定，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了，“凰英不是只纯血凤凰。她的母亲是凤皇的表妹，当年她与鸾鸟相恋，远嫁女床山。可惜毕竟不是同一种鸟类，她受孕生下蛋后便去世了。” “然后蛋被凤皇带回了丹穴山，孵化了五百年？”楚庭心中了然：当年凤皇心爱的凰鸟远嫁女床山那一日，整个山海界都听到了这天地间最尊贵的神鸟的悲鸣。 当年没有办法走到的一起的两人，现在他们的子女却也产生了这样的纠葛。 “凤皇有多宠凰英世人皆知，否则也不会容她一天到晚离家出走还老往我这里瞎跑。”姬负仰头将一杯酒饮尽，“我是觉得这两个孩子挺般配的，但凤奕自己不这么想。” “凤奕还是很有名的。”楚庭也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然后又为姬负和自己斟上，“凤皇的幼子，自幼聪慧，其实力和才华闻名山海。”突然，楚庭笑了起来，“据说这小子是整个山海界女神鸟们的梦中情人。” “既然是整个，那么凰英这样也不奇怪了呀。”姬负也跟着笑了起来，“何况这两个小家伙也就相差不足百岁，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 被突然吻住的凤奕一愣，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用力去推凰英，可凰英却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使得她的嘴唇虽然离开了，可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却与他的眼睛相距不足一寸。 “你为什么拒绝我呀？”凰英脑袋一偏，长长的头发顺着肩膀洒落，滑过凤奕扳住她肩膀的手，“我不漂亮吗？” 根本不给凤奕回答的机会，凰英的鼻子抵在了凤奕的鼻尖上，嘴里的酒气轻轻地喷在了他微张的嘴唇上，“你心跳变快了，也不是对我没有感觉呀……” “不要胡闹！”凤奕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红色，不知道是被凰英的脸蛋映衬的，还是被那酒气醉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喝的太多了。” 凰英却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一样傻乎乎得看着他，更是用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庞。 凤奕的喉结上下滚动，然后猛地拉住了凰英那只手，然后腾空而起。 感受到了门口两人的离去，姬负在心中为小丫头默哀：凤奕不是冲动的人，这一下拖走，自然不可能是她期待的生米煮成熟饭，只怕会被凤奕扔到湖里去醒酒。 至少以前就是这样的，因此也逼地凰英发誓再也不多喝了。 凰英晕乎乎的脑袋此时似乎也是想起了当初被按在湖水里不让上岸的记忆，不顾此时被凤奕拉着身处高空，开始用另一只手去掰凤奕抓着他的手，嘴里含糊不清，“我不要去湖里……” “再乱动就要掉下去了！”九个字被凤奕从牙缝中挤了出来，可手中抓着的醉鬼却仿佛没听见一样用力掰着他的手指。 凤奕毕竟不是铁打的，用力抓着凰英的手往上一扯，短距离的上升之后伴随的失重吓得凰英向上伸手，可下一刻她便落入了凤奕的怀里。 “不管你是不是要去炎洲，都要先回去向父皇赔罪。” 凤奕的声音里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凰英却是抬头冲着他眨了下眼，便双手搂上了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前。 第三十三章 丹穴山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栏照进了房间里，凰英不愉快地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往窗户那边一瞟，便翻身又要继续，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不该喝那么多的……” “你也知道呀。” 接茬的声音让凰英一激灵，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声音的主人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一身华丽锦袍，金冠玉带，襟袍上以金线绣着腾飞的凤凰，针脚细致紧密。 看见来人，凰英便想起自己昨晚好像有看到凤奕，想来自己是被抓回了丹穴山，有些尴尬地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父皇。” 凤皇走到床边看着她，无奈的目光中夹杂着宠溺，“女孩子，还是少喝一点。” “已经少喝了很多了。”凰英跪坐在床上，拉着他的衣袖开始撒娇，“这不是看负叔叔他们喝好酒想试试嘛。” 凤凰一族日出而作，因此凤奕在太阳的第一缕光从云间穿透照耀到文玉树上时，便去向凤皇说明了情况。 丹穴山其实是文玉树和穴山的合称。丹穴山一侧是丛林，另一侧却是如同被巨斧劈过一般的悬崖峭壁，崖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穴。而丹一字，是由于文玉树的枝干本该为白色，而这里这棵立于山巅的巨树，其树皮剥落之处露出的却是淡淡的红色。 凤凰一族按照身份的尊贵程度，从文玉树往下，至石穴之中都有鸟居住。巨树的最高一枝，依然是凤皇和凰后的居住之处，凤奕身为凤皇的第三子，也是居于巨树的高枝上。 此时正逢日升月落之时，凤奕居于高处，落入眼底的，正是丹穴山最奇特的景色。 东升的太阳照耀着断崖，含金的岩石被照得闪闪发光；西落的月亮将残余的光芒撒在漫山的文玉树上，森林表面朦胧的白光、绿光相互交织。 就是这绝美的景象，让外人以为丹穴山遍地黄金玉石。 “奕儿，又在这儿发呆呢？” 凤奕闻言，脸上浮现出一层柔光，看着缓缓走来的妇人，迎了过去，“母后。” 一件正红色的外衣，衬得凰后皮肤白皙神采奕奕，里面搭配着一条鹅黄色的长裙，式样简单，只是在裙摆上用赤金色的锦线绣着片片羽翎。如丝缎一般的墨发在脑后盘起，上面只插着一支式样简单的玉簪。几缕不服管束的黑发垂于耳下，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连夜去把阿英带回来，也真是累着了你了。”凰后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微凉的手。 凤凰繁衍周期长，以至于凤皇和凰后结合近三千年来，也就只有四个孩子，这还算上了凰英。自一千年前诞下凤奕之后，凰后没有也不再想要孩子了，所以对凤奕是格外的疼爱。 “她性子野惯了。”凤奕摇头笑到，“好在这一次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凰后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不满，“还不是你父皇惯肆出来的。” 凤奕知道自己母亲对父亲是心存了怨念的。 凤凰一族所有男子都姓凤，女子皆姓凰。族里自远古以来遵循的都是一夫一妻制。可偏偏自家父亲在母亲孵化自己期间，对年幼于母亲近一千岁的表姑产生了情愫，高调程度使得这天地间有心之人皆知，之后更是将表姑的遗女带回丹穴山孵化抚养。母亲能够将凰英孵化出来并将其安心抚养大，对其不偏不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凤奕的心中，是觉得自己对母亲有所亏欠的。若不是母亲当年需要孵化自己，可能父亲也不会有那么一段放纵的历史。 “不过说起来，你和阿英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凰后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你现在和凰月倒是还算稳步发展，阿英那个性子，和哪有男儿愿意娶她呀。” 凤奕不禁想起了昨晚满面桃红、醉眼朦胧的那张小脸，嘴唇微动，一句话神使鬼差地嘴里送了出来，“如果……孩儿娶阿英呢？” 凰后闻言一愣，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儿子，“奕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是你妹妹！” “这不是不是亲的嘛。”凤奕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会说出那句话来，等这会儿反应过来，便对着她开始打哈哈，“阿英那性子现在确实是随性过头了点，也不知道谁能镇得住她。” 凰后可是活了几千年，她皱着眉头仔细盯着自家年轻帅气的儿子，见他神色坦然，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凰月是个好女孩，你和她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感情又好，可别辜负人家小姑娘了。” 凤奕点了点头。凰月比凰英长不足两个月，这点时间对他们这漫漫一生而言几乎可以忽略。当初这两个都像他的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一起长大的。可和凰英的越来越刁蛮任性不同，凰月却如同她的名字一样，越来越恬静淡雅。 在凤奕三百岁的生日宴上，凰月向他表白了，他那时候虽然说不上对她存有男女之情，可并不排斥，于是便答应了她的求爱。然后两人就相处了近五十年了。 “说起来马上凰月也要满三百岁了。”凰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年满三百就可以成亲了，需要替你考虑求亲的事吗？” 凤奕一愣，想起凰英离三百岁生日不足三个月了，那年长一些的凰月不也就快了。沉吟片刻，凤奕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凤凰蛋孵化需五百年，虽不说是片刻离不得身，可相对于才三百岁的她，经历这一切未免也太早了一些。” 这话落入凰后耳中，似乎有些道理，可又不是那么回事。她当年成婚时间晚，是因为那时候几经大战。现在这样和平的年代，能够早点成婚自然是好的。 “而且，负叔叔的女儿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去一趟炎洲，阿英答应了陪他们去，所以我也准备一同。” 凰后对姬小冉是一直有惦记的。虽然她当年并不太看好姬负和赵子晴结合，但当姬小冉满月酒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受邀前往，看到那完全不同于鸟类的小团子的时候，凰后扎扎实实内心被萌化了一把。 按辈分，姬小冉算得上凰后的小侄女，可她却是把那小丫头当小孙女看待。谁让自己的丫头和小子，生出来的也都是臭小子呢？ 所以此刻听到姬小冉要去炎洲那海外之地，凰后神色有些紧张，“那孩子不是一直被姬负看着不让与山海接触吗？怎么会要去炎洲？” 凤奕只得简单地向凰后说明情况。他自己也是从赵子晴那里听说的，具体的情况也不是特别清楚。 “阿英应该知道具体的事情，可那丫头现在估计还正在被你父皇拉着训话。”凰后拍了拍凤奕的手，“去去，凰月的寿辰我代替你出席好了。” “母后您去不就代表着婚期将近么？”凤奕笑道，“我临走之前先去把礼物送了就好了，母后不用去了。” 第三十四章 出海 经过了一整天的赶路，姬负一行人现在站在了融天山上。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融天，海水南入焉。 融天山并不高，海拔不过一百来米，可大山与大海的交界之处，海水从南延山脉倒灌，将山脚下的陆地冲蚀得如同网络纵横。 融天融天，便是那海水有这逆山而上融化天际的豪情。 此时夕阳西下明月初升，大海远处是蓝的，近处是红色，而山脚下的镇子，却已经亮起了熙熙攘攘的橘光。 早上出发的时候，姬负就告诉了众人凰英要回丹穴山一趟了，所以，他们此时也是在这里等她归队。 正当姬小冉站在山边看着绚丽的大海后悔没有带相机的时候，天空中投下的阴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两只通体赤色的大鸟拍打着宽大的翅膀自天际而来，长长的尾羽一只为金色，一只为青色。夕阳在它们身后映得宛若漫天火海。 “这就是凤凰呀……”姬小冉张着嘴抬着头，喃喃自语。 两只凤凰在众人头顶上盘旋了一圈，便化作两个人形从空中落下。 凰英还是昨天那一身装扮，凤奕却是换掉了常穿着的长袍，简单舒适的运动装反倒衬得他身形挺拔，两条大长腿分外显眼。 那一头长发被简单地束了起来。 见姬小冉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凰英大步上前，两只手捏住了她的脸蛋，“怎么了？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吗？” 姬小冉回过神来，用手拨开了捏着自己的手，收起了自己那副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姿态，“没有没有，就是在想：这么漂亮的鸟，烤了是不是也非常好吃。” 没有去看两个女生的打闹，凤奕走到了姬负面前，“负叔，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姬负冲他点了点头，“你这一次也很我们出海？你妈同意？” “是的。阿英性子大条，只怕不仅帮不上你们还会添乱，所以我也就一起来了。”凤奕神色淡然，“和母亲说了小冉的事情，母亲也支持我来。” “你这是担心小冉还是担心阿英呀？”姬负不诧异他知道小冉遇上麻烦了，想来他应该是如果山海阁然后自己家媳妇告诉他的，不然他也不可能那么短时间就到楚庭城抓人。 说着说着，姬负往凤奕的手腕上瞄了一眼，那白皙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黑色的编织手链。 而凰英的手腕上，则是一根同款的红色手链。 手链是凰英二百岁的时候，在姬负那里订做的，然后那天仗着自己生日，强迫凤奕带上了黑色那条。 可凰英不知道，凤奕在她去取手链之前便去找过姬负。本来是想去挑挑看礼物的人，从姬负那里知道了凰英的意图之后，便拜托姬负分别给黑红手链沁入母青蚨和子青蚨的血液。 这样，带着黑色手链的凤奕，能够感应到红色手链的位置。范围和那对铃铛一样，两公里，这也是他能够一靠近楚庭城就知道凰英在哪里的原因。 可毕竟只是血液，没有铃铛那样转移的功能。 凤奕大概知道姬负目光的意思，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就赶紧去镇子上。明天就要出海了，还要准备船和日用品？” 何止是需要准备那些东西呀。姬负这两天都没怎么想好出海之后要怎么办。 姬负虽然了解陆地，但仅限于他们脚下站着的这一片大陆。海内十洲，除了东海中的瀛洲和西海中的聚窟洲，剩下的他是一个都没有去过。虽然说相对于其他几洲，炎洲算得上是距离比较近的地方了。可在未知海域上前往九万里外的未知地域，姬负总觉得飞过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凤凰一日飞行十小时基本上可以前进一万里。本来主要力量是凰英，这会儿凤奕加了进来，或许可以加快前进的速度。但如何保证两只凤凰的休息，是比较难的事情，毕竟不知道沿途是否有岛礁供落脚。 所以，第二天天才微微泛白，姬负便招呼着众人起床出海了。一袭人只有姬负和凤奕看起来精神抖擞，其余的都是哈欠连天。 “有必要这么早吗？”凰英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我和阿奕可以轮流载着你们飞，一天可以走两万多里？” “你们昨天飞五千里难道是一口气飞下来的么？”姬负横了她一眼，“况且你那是有人陪，如果让你一个人飞，你扛得住？” 鸟和人是一样的，做什么事情有人一起做，才更容易坚持下来，这就和掉队的大雁不会独自赶路，而是要等待下一队路过的大雁一个道理。 姬负领着众人到了港口，唯一一艘已经升起了风帆的渔船分外引人注目。 这是昨天晚上姬负去买的船。船型修长，艏艉尖细，船身低矮，船周身以铁力木制成，说不上大，长不过十，宽也就三来米。但这是姬负精挑细选之后买下来的：太小的船在海面上经不起一点风暴，而太大的船，姬负没有办法撑开那么大的裂缝让船通过。 姬负这是准备，凤凰带着自己前行，然后每五百里，打开一次空间，助船前进。 这样既能够保证前进的速度，又可以维持住两只凤凰的体力。 但是这样频繁的撕裂空间，对于姬负自身的消耗极大。 因此算上船能够前进的距离，姬负进行六次空间跳跃，再算上船能够前进的距离，他们一天能赶一万里路已经是极限了。 这还需要老天给面子。 若是遇上风暴海啸之类的，就不知道了。 这种担忧姬负自然不会说出来抹杀士气。他领着众人上了船，带着众人开始熟悉环境。 “由于船的体积有限，所以只准备了五天左右的干粮和七天左右的淡水。”姬负从船舱里拿出了两个鱼竿给了姬小冉和周宪，“渔网捕鱼是不现实的了，但钓鱼还是可以的。” “只有五天的食物，感觉到不了呀，而且那回程怎么办？”姬小冉接过鱼竿看着他，“纯粹靠钓鱼吗？” “到了炎洲再准备食物呀。”姬负有些嫌弃地看着她，“你这脑袋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除了你还能是谁呢。”姬小冉也冲着他嫌弃了回去，然后便拉着周宪问，“我从来没有钓过鱼，你钓过吗？” “我以前跟着外公去钓过。”周宪点了点头，开始组装钓竿和鱼钩。 山海界不像人间一样日常靠各种科技来生活，虽然古风古韵的，但日常用品也有和人间物品相似的地方。就好比这鱼竿，周宪凭借着脑海里的印象，愣是将鱼竿像模像样地组装好了。 “啧啧，真配。”凰英看着两个小朋友凑在一起倒腾，不禁用手肘戳了一下凤奕，“你看看人家，关系多好。” “我们关系难道不好么？”凤奕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走到了船头，将搭在船首的一根粗绳捡了起来，绳子的一段系在了船首柱上，另一段是一个皮环。 船已经在海风的作用下驶出了海港，山海中的船通常以风力为主，以灵力为辅，可这样不管是对船的行驶速度还是距离都有限制。 凤奕在甲板上借力跃至半空化作凤鸟，一声长鸣，凤啼响彻天地。 “你这是干嘛？”凰英仰着头看着他有些诧异，“不是我先飞吗？” “仅仅靠你和这船的速度，能走多远？”凤眼清澈，凤喙不起却有声音想起，“你带着负叔先行，我拉着船在后。这样当负叔和船相距五百里的时候，这边也能前进一些。然后负叔每一次进行空间撕裂之后，我俩更换一次位置。” 凤奕语气毫无波澜，凰英却一下子急了，脚一用力整个人就跃起抱住他的喙，“这船虽然不大，但估计也有几吨，你这样会把脚拉伤的。” “阿英说的不错。”姬负站在甲板上看着半空中的一人一鸟，“这样做对你们的负荷比纯粹靠驮还要吃力了。你们借着风以灵力加速就好了。” 第三十五章 来自深海的触手 船在海面迎着风行驶，船首破开海水劈波斩浪，在船尾处形成一道道泛着白沫的尾迹。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这会儿夜幕降临，众人在甲板上升起了火开始准备晚饭。 姬小冉张着嘴看着远处的海平面。这个时候月亮升起来的时间比较晚，没有了明月光芒的掩盖，没有了平日里楼房或山脉的阻挡，一个如同细长三角形的白点洒落的小角隐隐显现了出来。 “银河！我竟然看到银河了！”姬小冉兴奋地大叫起来，直接就回头去叫正在煮鱼汤的人，“学长！快来看！” 周宪闻声头看了一眼天边，笑道，“看来是的呢。这会儿已经能看到了，那么估计十点左右，大概就能看到它如桥一样了？” 虽然周宪是疑问句结尾，但姬小冉却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又接着盯着南方的海平面。 “我怎么感觉他俩这发展速度有些快呀。” 凰英和凤奕今天是飞了整整一天，这会儿才刚刚落下来开始休息，坐等着开饭。而两个小家伙，正挥舞着肉乎乎的手臂，用那小肉手帮他俩放松手臂。 “我们都是见惯了这种景象的人，又怎么能给小冉满意的反应呢。”凤奕听着凰英的嘟囔只觉得好笑，“而且周宪和她年纪相近，亲近一些不是正常的么？” 凰英只觉得凤奕的第二句话说进她心坎里去了，便侧过身来，手臂支起脑袋看着正闭目养神的男子，“对呀，年纪相近亲近很正常呀。”说着说着，另一只手就抚上了男子俊逸的面庞，“所以我俩还可以再亲近一点嘛。” 凤奕却是神色淡然地抬起手抓住了那只不安的小手，“我们是兄妹，难道还不够亲近吗？” 凰英冷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也不再继续躺在那儿了，起身便向姬小冉走了过去，一把揽住了她，“你看，找男人就不能找这种情商低的。” 凰英丝毫没有收敛的声音随着海风送入了凤奕的耳中，他笑了笑，看向自己的右手。方才他抓着她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不曾抓过她的手腕了，那盈盈一握，肤感细腻的手腕。 “高冷的帅哥看看就好了，我才没有勾搭的兴趣呢。”姬小冉像小松鼠一样哼了哼鼻子，“你说你要不换个对象，这么多年了不嫌累吗？” 自姬小冉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看着凰英跟在凤奕后面到处跑，偶尔没有也是闹性子离家出走希望他去哄人。 “小丫头懂什么？”凰英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嫌累呢？” 凰英这下手可谓不轻。吃痛的姬小冉侧头狠狠瞪了一眼动手的人，咬牙切齿道，“那只能再一次祝你早日‘鸟到成功’了！” 话说完，她便脑袋傲娇地一甩，扎起来的马尾狠狠甩在了凰英的脸上，却只是逗得她笑了起来。 姬小冉默默翻了一眼，再看向天际的时候，是觉得好心情已经被旁边这个人给打乱。可目光一扫，却被远处的一个小点吸引住了，她抬起手拉了拉旁边人的衣摆，“呐……那个地方，是有人站在那里吗？” “怎么可能，这是大海呀……”凰英的话还没有说完，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在天际繁星点亮的地方，确实出现了一个尖细的暗影，并且随着海波荡漾，那影子有变大的趋势，似乎在向众人靠近。 “不好！”姬负一个闪现出现在了两人身旁，抬手开始施展结界。 就在姬负身形变换的瞬间，凤奕便猛地从躺椅上坐起身来，将两个小家伙拉入怀里。 在姬负抬手的那一瞬，那黑影变突然变大向渔船冲了过来。 那哪里是什么人影呀？分明是一支巨大的触手，上面布满了铜盆大小的紫黑色肉质吸盘。 就在结界未完成之际，触手从高空狠狠抽落，直接打破了戒指，挥断了桅杆，横落在甲板上，将周宪和众人隔在了两个区域。 汤锅被打翻，前一秒还散发着香味的鱼汤撒落一地。 “周宪！快回船舱去！”姬负一声大吼，便拉着姬小冉一个闪现，到了船舱里，随后伸手将跑到门口的周宪拉了进去“你俩躲在里面，别出来！” 甲板上，凤奕和凰英幻化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以自身那一根最长的尾翎锻造而成的长剑与双月弯刀。 削铁如泥的利刃撞击在触手上，速度并没有让众人看到希望的血肉四溅。锋利的刃口划过那紫黑色的肉质，却像划在精钢上一样，火星四溅，却连一丝白痕都没在上面留下。 凤奕立刻收回了武器，化出本体，巨大的翅膀展开超过了五米。凤凰身上最坚硬的是凤喙，最锋利的却是凤爪，利爪狠狠地抓在触手上，活生生地扯下了几块红肉。 在姬负离开船舱的那一刻，舱门就被关上了。姬小冉将地上的周宪扶了起来，船身由于甲板上的动静剧烈晃动，两人只得靠着墙才能稳住身形。透过墙上的窗户，她看见姬负手中拎着一柄长枪向那触手冲了过去。 长枪在夜空中亮起寒光，利刃扎入了厚重的肉质，枪杆转动，将肉臂一切为二。 巨兽明显吃痛，只剩半节的手臂高高扬起欲缩回海中，海水剧烈抖动，就在众人还没来的及松一口气时，两条更加巨大的触手从海中升起，触手之间，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船上的众人。 触手同时从高空挥下，渔船再也无法承受冲击，直接从中断作两节。姬小冉和周宪来不及反应，便顺着甲板往下滚落海水。 “小冉！” 姬小冉在水中，隐隐听见了姬负撕心裂肺的吼声。她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落入水中向自己这边游了过来，用力伸手想向他们靠近，可身体却越来越沉，丝毫不听使唤。 一口气没有憋住，长串的泡泡从她口中吐出，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却被人从身后拉去了一个怀抱。 第三十八章 探岛（下） 姬负和豆芽出了山缝，便直接左拐走进了森林里。 右边是他们来的方向，草地、海滩，都没有什么好探寻的了。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洒落在树林里，海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除此之外，不再有别的声音了。 “果然就像周宪所说，什么动物都没有。”姬负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声音感受气息，但什么都没有。 豆芽一直牵着他的衣服跟在他身后，好在姬负走的也并不太快，那双小短腿也能够赶上，“但是，这里灵力很充沛呀？” 是的，这就是姬负觉得奇怪的地方。 周宪不是山海界人，自身不拥有灵气，自然感受不到。而姬负在海滩上，就感觉到了岛内灵力涌动。一个地方的灵气浓厚，通常都是物种极其丰富造成的，可偏偏他们上岛快两天了，除了他们，连只虫都没有看到。 姬负检查了水源，并没有毒，可不论溪里还是他们上岸的那片海域，连鱼都没有。 他们这两天全靠的姬负带在身上的食物抗过来的，这睡不成问题了，但怕被活活饿死呀。 树都是长在带一点斜坡的山上，姬负透过林间的缝隙，偶尔还能看到不远处有一座高山，似乎是在岛的中心位置。 “老板，看那边。”豆芽扯了扯姬负的衣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棵果树在阳光下舒展着枝叶，一颗颗黄色的果实闪闪发光。 “芒果？”姬负带着豆芽穿过树木来到树下，前面肥硕的果实可不就是芒果。伸手摘下两颗，递给了豆芽一个，“试试？” 果实香甜的味道在剥开果皮的瞬间变得更加浓郁，咬上一口，果汁顺着果肉的纹路流到了手上，豆芽嘴里的甜肉还没咽下去，便伸出小舌头去舔自己的手。 姬负满意地点了点头：熟度刚好，也没什么问题，是很优秀的芒果。 虽然是水鬼化身，可毕竟还是刚刚出生的孩子，两天没吃东西豆芽着实是饿了，一个接近他半个脑袋大小的果实，分分钟就被送进了肚子里。 姬负手指舞动，较高的枝头上两颗果实掉落在了豆芽面前，“你通知下毛豆，让他们来采果子。这两个我们带上，继续前进。”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能结果实就说明有昆虫授粉。姬负能够准确感知的范围只有周围一公里，有可能活物存在在一公里范围之外。 走在树林里，虽然眼前所见都是树，但却总能听见隐隐的水声，不是来自于身后，而是来自前面。 越往前走，水声越是轰鸣，似乎前面有瀑布一般。 树林的尽头却也是两座山体相对留下的一条缝隙，但是比他们暂定的聚集地那条山缝要宽敞不少。 穿过缝隙，又是来到了河边，山体峭壁和河谷只见只留下了不足半米的小路一路向上延伸，然后从那轰鸣的瀑布下穿过，到达河谷的对岸。 河谷对岸的树明显和这边的树不是一个级别的了。那边的树枝叶旷阔茂盛，似乎将阳光遮挡地干干净净，隔着河谷从这边看过去，尽只觉得里面一偏黑暗。 “来，我抱着你。”姬负弯下腰将豆芽抱入怀中，豆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芒果不会掉出去。 山道其实算不上特别窄，加上姬负脚步很稳，本来有些害怕将脑袋埋着的豆芽悄悄抬起脑袋往河谷瞄了一眼，便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老板老板！有鱼！” 河谷很深，一看这水就和那条救了大家伙命的溪水不是一回事。瀑布从山崖坠落至水色泛蓝的深潭，溅起白色的泡沫。轰鸣的水声和瀑布撞击带来的灵力流动几乎掩盖了河谷里的一切声音和气息。姬负侧头往河谷下望去，在那碧蓝色的水里，果然有几尾游动的影子。 “还是小朋友眼神好呀。”姬负赞扬了豆芽一句，便直接转身往回走，到了过来的山缝那里，将豆芽放了下来，“我们要不先下水捕鱼给他们送回去？” 豆芽连连点头，他水性好，虽然离瀑布较近水流有些混乱，但丝毫不影响他自己在水下的活动。 将芒果放在一旁，豆芽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衣服脱下。毕竟姬负给他们准备的衣服都参杂了天蚕丝，能够低于一定的外力。 不要问为什么不是全部由天蚕丝制成，姬负在山海界内，其实算个穷的。毕竟在人间赚的钱，是没法在山海界用的。 豆芽小身子一跃，便从山崖上扎入了水中，小小的身影在水中灵活极了，一个回身便从水里钻了出来，仰头看着上面的姬负。 姬负则是腿一迈，直接从山崖上坠了下来，却在脚接触睡眠水面的时候稳住了身形，“我在水上接应你？” 姬负虽然是水性不错，但毕竟是陆地动物，还是不太想下水，尤其是才在海水里泡了那么长的时间。 豆芽点头，一个转身扎进了水里，便向那几尾黑影游了过去。两条小短腿交替摆动，虽然是逆流前进，可速度却丝毫不慢，他估摸着自己这一会儿也游了快两分钟了，但怎么感觉都没有靠近鱼呢？ 姬负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可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一句“不好”便扎入了水中。 这水极其清澈，更加凸显出那有鱼游动的地方水是有多深才足以泛出蓝色。在那么深的水里游动还能看起来有寻常水鱼的大小，那绝对不是豆芽能够应付的对象！ 看着豆芽停下了动作，漂浮在那里似乎也在疑惑为什么还没有到，但却又重新开始前进，姬负只觉得这孩子还是太小，一点都不懂得该放弃的时候放弃，只得加快速度向他靠近。 姬负并不会正儿八紧的自由泳蛙泳啥的，他的水性完全取决于天性。以他现在的情况，要赶上豆芽难度着实不小。透过在水中摆动的衣服中露出的腰部，只见从肚脐眼往下开始，逐渐有青到发黑的鳞片开始浮现，两条腿并在一起，很快在鳞片的包袱下化作了一条巨大的蛇尾。 蛇尾如同水蛇一样摆动，一下子就加快了姬负的前进速度。可这巨大的动作骚动水流，似乎让那几尾鱼有所察觉。 虽然看不真切，但姬负感觉那几尾鱼转动着脑袋看向了自己。 第四十章 入夜 夜幕降临了，姬小冉摸着肚子，打了个芒果味的嗝，一脸满足地看着周宪将割回来的青草铺在山洞里，“学长，我会不会有些太好吃懒做了？” 毕竟，连毛豆都拖着扎成一捆一捆得跟在他后面，而她却是靠在一边完全不想动弹。 “你也就只到今天啦。”周宪整理着简单粗暴的床榻，头都没有抬，“虽然说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总算感觉草铺满意了，周宪坐到了上面，冲姬小冉拍了拍草垫，“好啦，可以过来睡觉了。” “就睡呀？”姬小冉不大的眼睛瞪得滚圆，“这算下来才八点多？” 提到时间，周宪眸光微沉：他的手机放在了包里，在落海的时候一起丢失了，这会儿想看时间，也看不了了。于是暗暗下定决心，这一趟若是能顺利，回去之后一定要买一块手表。 毛豆却是特别自觉地窝到了草垫上，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看得姬小冉也忍不住跟着张开了嘴，但瞄到周宪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立刻强行闭上了嘴巴，眼眸里却被逼着升起了一团水雾。 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脑袋还一直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一步一步挪到了草垫旁躺下，随手将毛豆像抱枕一样搂入了怀里。 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的周宪看到这一幕脸黑了下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样搂着他，两个人都会睡不好的。” “可是不抱点啥晚上睡觉会冷呀。”姬小冉不肯撒手。 “男女有别。” “毛豆才多大呀？以后我儿子我还不是一样要抱着他睡？”姬小冉只觉得周宪这话莫名其妙的，可周宪却是觉得一口血憋在胸口：这小家伙的年纪只怕比他俩都大！ 不过很快周宪也反应了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但对于姬小冉那一副嘴脸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像男孩子一样？” 虽然一头过肩长发，偶尔还穿着裙子到处晃悠，哪怕现在躺在这里头发散开一副娇弱的姿态，可这几天跟她相处下来，周宪有时候都有一种自己面对女装大佬的错觉。 还是个平胸。周宪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姬小冉的胸前，虽然那里正被毛豆挡着，什么也看不到。 姬小冉却一下子来了劲，仿佛是要炫耀什么一样松开了毛豆坐了起来，“我以前可是短头发，被妹子表过白的！” 见周宪皱着眉头盯着自己，以为他不信，她一只手收起散开的发尾，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我这张脸，虽然作为女生差了那么点意思，但作为男生还是不错的，虽然没办法和你比。” 姬小冉的脸在女生中确实算不上让人惊艳的，虽然周宪没有见过她妈妈，但就姬负那张脸，姬小冉的眉毛眼睛可以说和姬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乌黑的眉毛虽然有被修整掉杂毛，但确实很像男生自然生长的眉形；眼睛虽然不算小但搭配上内双也就真心不显得大了。而且姬小冉面部轮廓也不是东方女性推崇的那种柔和，搭配上五官，确实有一种英气。 姬小冉坦然接收周宪的打量，似乎非常乐意自己被当作男生，“我以前喜欢一个人，当时想的都不是自己不够好看，而是‘为什么我爸没把我生成男孩子’，因为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就可以更他关系更好。我还经常说都怪我爸当年不争气。” 周宪一阵无语，看着她哭笑不得，“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男生了，就不会喜欢他了？” 看着她真的就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起来，周宪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不会……还喜欢着他？” “啊？”姬小冉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周宪背着她躺了下来，只闷声说了一句“睡”，总感觉自己好像是惹着他了，但有想不起来哪里说错话了。 周宪却是想起来出发前的那一晚，在酒里莫非言问了他一句：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 喜欢上姬小冉？周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自己先前的各种行为都透露出了这个意思，可周宪不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想了半天，只能把自己奇异的情绪归于她带给自己的那种有些微妙的熟悉感了。 由于熟悉，所以才亲近。 姬小冉见没人搭理自己，有些无聊，便也躺了下来。毛豆早就呼吸平稳了，她怕弄醒小家伙，也就没有再将它抱入怀里，但习惯性搂着什么睡觉，所以将边缘的一些草整了一小捆搂在了怀里。 躺下之后加上确实脑袋还有些昏沉，于是姬小冉很快就睡着了。 眼前睡得一片漆黑，但隐隐地感觉有人在晃自己，虽然上下眼皮打架地厉害，但她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神色紧张地看着自己，“可总算醒来了，突然昏过去吓死外公了。” 外公？姬小冉有些诧异，且不说眼前的老人比外公年轻好些岁数，自己外公也不长这个样子呀。 “刚刚等外公来，蹲得太久啦。”姬小冉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却传出了软糯的声音，然后一双小手抓着老人家的衣摆开始撒娇，“外公今天要带我去玩什么呀？” “我们今天去动物园好不好？”老人家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牵起了她的手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的轿车走了过去，“你妈妈今天又不在吗？” “妈妈去看爸爸演出去了。”小孩子乖巧地回答着。 到了轿车前，老人打开了车门，姬小冉偏头一看，里面坐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小的两个朝天辫上扎着红花，身上穿的小白裙细纱层层叠叠，此刻正瞪圆着眼睛看着自己。 “妍儿，看到哥哥都不打招呼的吗？”老人家将姬小冉抱上车，似乎有些生气地冲着小女孩教训到。 姬小冉懵懵的：自己怎么就变成男孩了？ 可嘴里该说的话并没有少，“顾妍妹妹好。” 姬小冉偷偷向汽车的后视镜里瞄了一眼，里面映出了一个也就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的脸蛋，唇红齿白大眼睛，但她怎么就在这稚嫩的脸蛋上，看出来了一点周宪的影子呢？ 第四十一章 顾家的小外孙 姬小冉的两只手扒在了座椅靠背上，小腿站着试图看清一点镜子里那张脸，却被老人家按了下来，“开车的时候要乖乖坐好。” “就是，我都知道要坐好。”顾妍撇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就傲娇地将头扭了回去，虽然形容可能不太恰当，但姬小冉感觉这小丫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 所以说姬小冉从小到大都是在男孩堆里长大的，对着这种莫名其妙给自己脸色看的妹子，是最没有好感的了。虽然自己特别想怼回去，但小男孩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乖乖坐好了。 小男孩没有动，姬小冉自己是没有办法动的，车行驶了大概也就十来分钟，她就感觉乏意上来了，整个人开始只想睡觉，可又想强迫自己不睡，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地。 “好啦，我们到了。”老人家疼爱地捏了捏她的脸，让她从瞌睡状态下猛然清醒了过来。 在老人家下了车后，她自己也从车里爬了出来，转了转脑袋看向周围。 这里是姬小冉小时候来的比较多的公园，旁边还有市立动物园。记得当时还觉得从家里过来好远好远，等读了大学之后她才意识到，这儿其实离自己家也就隔了大概两条街而已。 但小男孩却似乎来得很少，一直在东张西望，一丝兴奋从心底溢出，拉着老人家的衣袖喊着，“外公外公，动物园在哪里呀？” 常妍这会儿也从车里爬了出来，迈着小步子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到人家的腿，“外公，我去过动物园了！我要去划船！” 虽然是对老人家说的话，可她的眼睛却狠狠地盯着姬小冉。 这时间估摸着也就千禧年前后，这个时候能够拥有车的家庭着实不算多，何况刚刚开车的似乎是司机。面对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是有钱人家养出来小女孩，姬小冉不禁想：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脾气都这么刁蛮的吗？ 起这念头的时候，她倒是忘了她虽然不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可小时候不照样拎着棍子和男孩子打架？只怕更加刁蛮。 小男孩倒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哪怕心中对动物园充满了向往，但嘴巴上还是直接就妥协了，“那我们先陪妹妹去划船。” 老人家确实面露危难之色了，姬小冉倒是懂：这会儿到这里都已经是下午了，划了船再去动物园，只怕动物园早就关门了。 一个是自己的孙女，一个是本来就见得少的外孙，老人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去划船了。 虽然小男孩什么都没有说，但姬小冉却感觉到心中有一丝酸楚，情绪也不是特别高了。 老人家蹲下身子，摸了摸姬小冉的脑袋，话语里带着一丝歉意，“宪儿是哥哥，这一次就让让妹妹。下次外公不带她，我们单独去动物园。” 身体乖巧地点着头，可那称呼却如同炸弹扔进了姬小冉的脑海里：真的是学长？我怎么会梦到学长小时候？ 姬小冉的愣神丝毫不会影响梦境情节的推进。老人家领着两个小家伙从公园那个与动物园大门相邻的门进去了公园，在树林里行走，向着年嘉湖的方向。 等姬小冉回过神来，小周宪已经一只手拿着一个硕大的，另一只手抓着一小瓶泡泡水跟着两人到了湖边。而顾妍自然也是一手一样。 果然泡泡和是永远老少通吃的东西。 此时，一艘较大的游船正靠在湖边等待着上客。老人家带着两个小家伙到了售票处，刚说完“一张成人票两张儿童票”就被顾妍的“我不要坐大船”打断了。老人不好意思地和售票员道歉后蹲下身子问女孩，“你不是要坐船吗？” “我要坐天鹅船，不要大船！” 顺着小女孩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那种需要脚踏的天鹅船。老人考虑到安全问题，并不同意，“外公一个人没法儿在那么小的船上看着你俩呢。” 小周宪倒是很淡定地站在一旁小心撕咬着自己的，姬小冉一边享受着舌尖传来的甜度，一边很认真的回想自己当年有没有也干过这种蛮不讲理的事情。 最终老人还是拗不过快要哭出来的顾妍，交了一个小时天鹅船的费用，带着两个小家伙上船了。他自己坐在一边蹬船，两个小家伙并排坐在对面保证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你们两个要乖乖的哦，不然会掉到水里去的。” 小女孩坐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天鹅船，自然是连连点头；小周宪却是第一次坐船，伸出小脑袋看了一眼湖水便缩了回来，特别乖巧的坐好了。 小船随着老人的踩踏从湖岸离开，逐渐成为湖面众多舟影中的一员。被微风吹拂的湖面在阳光下如同碎了一池的宝石，偶尔几条鲤鱼甩着尾巴从船边游过。 顾妍看着鱼眼中放光，恰好一尾锦鲤浮出水面冲着天鹅船吐泡泡，她立刻爬在船沿上冲着鱼儿递出，“你要吃吗？” 似乎是听懂了顾妍的话，那鱼儿竟于水中直接跃起，用力扑在了她手中的上，直接咬着棍子将这个糖从顾妍手中夺走了。落入水中很快融化，扩撒开来的甜味还将周围的一些鲤鱼吸引了过来。 看着那一群鱼长着大口很快把吃得只剩木棍了，顾妍眼睛立刻就红了，转头看见周宪手中还剩大半的，立马就扑了过来。 虽然只有五十来斤，可这一下子依然让小船晃动了起来，不仅周宪吓得不敢动弹，连老人也是一动不动，愤怒地训斥顾妍，“小妍你干什么？！” 顾妍此时已经将周宪推倒将他压在了身下，手中拿着从他那儿抢来的，本有些得意的面庞抬头看向老人之后涨得通红，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我的被鱼抢走了……” “那外公再给你买就是了，怎么可以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去抢哥哥的呢？”老人重新踩起了踏板，但船不再是往湖中心过去了，转而往岸边靠去，“看来船也不用坐了，这么不听话还是直接回去。” 见船真的靠岸了，顾妍开始嚎啕大哭，连手中的也随手扔在了船上，“我不要回去！我要坐船！” 岸边帮忙支着船的工作人员有些为难地看着老人，老人将周宪抱下船之后又回身去抱顾妍，可小丫头却死活不肯，身子还一点一点地往船的一侧挪，气得老人沉声道，“你再往后躲，掉下去了我可不会救你的。” 这句话震住了顾妍，不在抗拒老人，但小脸还是一抽一抽的，上面挂满了泪水。 “小冉，你在这里看什么？” 一个大手搭在了自己脑袋上，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姬小冉猛然回头，入眼的是看起来二三十岁样子的姬负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我就去扔个垃圾，你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姬小冉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站在湖边，而是站在了旁边的草地上，习惯性地低头，原本穿在小男孩脚上的白色运动鞋不知何时变成了粉底的帆布鞋，鞋面上两只小白兔分外醒目。 “可是……”姬小冉抬起小手指向不远处抱着小女孩在向工作人员道歉的老人，却发现本该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已经失去了身影。 来自梦境的冲击终于让她从梦中醒了过来。猛地从地上坐了起了，下意识地去看草垫的另一侧，但哪里早就没有了周宪和毛豆的身影。转动脑袋，才看到姬负和豆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天刚开始泛白，四个人正围在升起来的火旁，似乎在烤什么东西，一阵香味满满的飘了过来。 “宪儿……” 第四十二章 食芭蕉 两个字神使鬼差地从她嘴里冒出，虽然轻微但仍入了不远处四个人的耳朵。四人同时回头望着看起来还未完全清醒的姬小冉，表情各不相同。 姬负皱着眉头看着她，语气古怪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被质问的姬小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眼睛下意识往旁边一瞄，“我想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回来了？” 女儿心虚的样子让姬负余光扫了一下周宪，见此时周宪也是一幅震惊的样子，冷冷地开口，“我和豆芽在那边的瀑布下补到了一条鱼，所以带回来了。” 一听有肉吃了姬小冉立刻眼睛放光，可当看向他们的时候，目光却被钉在了姬负扎着绷带的左臂上，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手怎么了？” “被鱼咬的。”姬负挑着眉，“你看看，为了养你我都不容易。” 姬小冉刚想反驳怎么可能被鱼咬成这样，就看见了正在被架在火上烤的鱼块和旁边摆放着的剩余的部分，不由得长大了嘴，“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大？” “鳣鱼，只不过有些变异了。”见她一愣一愣的，姬负有多解释了一句，“这种鱼虽然长得个头大，但一般情况下攻击力不强，可这几条，却主动就上前开始进攻了。” “还几条？”姬小冉大惊失色。 姬负点了点头，“不然你爹会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不过还是挺划算的，鳣鱼不仅味甘性平，而且益气养血，够你们吃好几顿了。” 周宪附和道，“我今天看看能不能从海水中煮一点盐出来，将剩下的鱼块腌上。” 表面上周宪已经恢复了常态，但心里却依然震惊于姬小冉的那两个字。一直以来，除了他妈和外公外婆之外，从来没有第四个人这么叫过自己。 感受到周宪一直看着自己，姬小冉冲着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两个人的小互动落入姬负眼里，只觉得奇怪。作为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小朋友们的心思怎么瞒得住他？可偏偏他感觉到这两个小家伙相互对对方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毕竟以姬小冉这看起来稳住、实际上什么都瞒不住的丫头以往的表现，真的要是喜欢上什么人了，还不是每天晚上都变着花样说对方的事情？ 至少现阶段不需要操心那方面的事情。想通了之后姬负就释然了：他反正也不讨厌周宪，两个人真的要发展些什么，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伸了个懒腰，冲着周宪指了指正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的鱼肉，“我和豆芽歇一会儿再出发。到时候帮我们打包一些。” 周宪点头，“外面有芭蕉树，到时候那芭蕉叶给你们装上。” 见他起身，姬小冉也爬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去？” “我还要去海边打一些水回来煮盐。你要不就跟毛豆一起在这里烤鱼？” 姬小冉瞄了一眼那一堆鱼块，内心挣扎了一下，“我可以拿完芭蕉叶就先回来。” 周宪想了想，似乎姬小冉自醒来之后也没有出去转悠过，点头答应了。 顺着溪水从山缝中走出来，姬小冉终于见到了那被溪水隔开的草地和树林。周宪所说的芭蕉树，便长在树林最外围，宽大的叶子伸展开来，上面还挂着几颗清晨的露珠。 匕首虽然是姬小冉的，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周宪手上。此时看着他熟练地从芭蕉树上砍下宽大的叶片然后递了过来，姬小冉双手接过，“西双版纳那边，是不是有吃芭蕉心的说法呀？” “好像有这么回事。”周宪手中动作没有停，又砍下了一片树叶，“你想吃吗？” “想。”姬小冉仰着脑袋试图去看芭蕉树的顶端，“而且还有可以用芭蕉叶抱着煮吃的？” “有个什么吃法……包烧？”姬小冉的话提醒了周宪，“我们可以把鱼直接包裹在芭蕉叶里，然后埋在炭火下面烧熟，不过可能没什么味道。” 按理来说，这树林子里肯定有能够作为调料的植物，可惜两个人都不懂的辨识。 既然要砍芭蕉树了，那么也用不着先清理叶子了。整个芭蕉树大约有三米高，可茎杆估摸两个手就能握住。周宪让她抱着叶子退开，便在芭蕉树的中端百米高开始砍倒了芭蕉树，树叶宽大的另一个好处体现出来了：树没有向周围倾倒，而是被卡在了那里，周宪用手握着断口，直接将树竖着放到了地上，再将它放倒。 放到了芭蕉树之后，周宪蹲了下来，将剩下的半米砍了下来，然后像剥竹笋一样一层一层地剥掉了上面的硬皮，直到将直径近二十厘米的芭蕉杆剥到了只剩下三厘米的样子，看着像一根长长的大葱葱白一样，才递给姬小冉，“大概可以吃了？” 姬小冉接过芭蕉心，眼睛一直瞅着周宪，小心翼翼地咬了口，口感和味道却让他眼前一亮，下意识地递给了周宪想让他也尝一口，“挺好吃的，很嫩，还带一点甜味。” 周宪看着递过来的芭蕉心，姬小冉是直接咬着截断的，虽然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让他察觉到了一丝暧昧的味道，可偏偏他已经知道了这纯属这丫头神经大条，于是也就张嘴咬下了一节。 鲜嫩的芭蕉心似乎是将芭蕉的水分全部所在其中了，口感细腻，味道鲜美，嚼着嚼着，甚至上周宪嘴里感受到了一丝丝微弱的香蕉的味道。 “好吃？”姬小冉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立了功劳的小狗正摇着尾巴等待主人的夸奖。 “好吃。”周宪笑着蹲下身将芭蕉树剩下的部分连根砍出，“也算找到了一种新的食物了，你可以带回去给老板他们也尝尝看。” 结果周宪也没去打水，直接跟着姬小冉抱着芭蕉叶回去了。姬负没想到两个人回来得这么快，当看到自己女儿像献宝一样将芭蕉心递到自己面前时，笑着接了过来，“不错呀，都知道吃芭蕉心了。芭蕉根呢？那一段也可以吃的。” “我拎回来了。”周宪扬了扬手里抓着的东西。本来他是觉得这玩意也还挺大，可以掏一下做碗用的，完全没有想到根块也可以吃。 姬负颇有兴致地接过根块，幻化出枪刃，开始削去根块外面比较老硬的部分，又将那一大块白块切片。 片好的芭蕉片中心严实，周围却像花边一样层层叠叠的是一圈一圈的格子纹理，摆在芭蕉叶上，也是白花花的一大盘。 “你们可以留着吃，不过氧化发黑了就不要吃了。”姬负又将长杆幻化出来，把枪头重新装了回去，才将长枪重新收好。 第四十五章 史前巨鲵 随着逐渐前进，姬负离地面也是越来越高，中途估计了一下，竟然已经到了二十米的高空。 以他的视力，从上往下看，下面的长度超过一米的大鲵看起来也就像一尾小鱼一般。 这树树干通直，分枝算不上多也算不上粗，但数量庞大，让这林子绵延数里。也不知道又前进了多远，姬负终于在树干之间的缝隙中看到了灰白色的岩壁。 山体远比树高，姬负只得放下直接翻山的念头，探查到不远处有一处山缝，于是便转向向那里游走而去。 顺着树干向下，到了离地面大概三米的位置，姬负蛇尾松开了对树干的缠绕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蛇尾变回了双腿，落在了依然有些潮湿的地面上。 本以为身后的鲵群会尾随，但它们却齐齐停在了两米开外，小小的眼睛一双双地露在水面上，发出一阵阵的叫声。 如同婴儿的啼哭一般。 这给姬负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走到这里，并不是自己选择的结果，还是被它们向围剿猎物一样，驱赶到这里的。 面前有苔藓覆盖的山石壁，仿佛一头绿颜色的巨怪张开巨口，等到这他们自己走进去。 一条通道不过十米，算不得长。由于离开了遮天蔽日的树林，路面与山石交汇的角落，已经开始有小草生长了。 在通道内就能看到，外面似乎又是一个水面，泥水浑浊，但似乎水域面积并不算太大，能够看见对面的山缝中透露过来的蓝天白云。 似乎穿过那里，又到达了海边。 水面距离他们走出来的山缝边缘，还有近十米的距离。此刻站在这里，感觉是处在一个山体环绕的凹地，中间是泥水，周围青草生长环绕一圈。 姬负牵着豆芽挨着山体绕湖前进，毕竟那毫无可见度的水里，不知道会冒出什么东西来。 似乎是为了印证姬负的想法，泥水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还是涌现巨大的气泡。姬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将豆芽护在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 一双眼睛最先从水中冒出，大如铜盆嵌在带有花斑的黑色皮肤上。两个粗壮有力的前爪紧接着伸出用力击打水面，身子借力从水中跳了出来，落在了姬负面前。扁平的脑袋上长着一张巨口，锋利且密集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寒光。 看着这身长已经接近十米的巨大怪物，姬负暗骂，“这是史前的玩意儿？怎么长出来的这么大的个头。” 虽然口头上听着像是调侃，但根据沼泽里那一群大鲵的举止，面前这一只，真的有可能是它们的老祖宗了。 巨鲵在肚皮落地的瞬间，皮肤腺就开始分泌乳白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开来一股类似花椒的味道。两个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姬负，像是多年没有进食的饥汉好不容易见到了肉一般，猛地张开大嘴就冲了过来。 虽然四肢短小，但像推土机的纽带一样让巨鲵胖大的身子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姬负一把抓起豆芽往远处一抛，自己却是向另一个方向跃起。 没有咬到食物的巨鲵合嘴之后立刻伸出右爪向姬负抓去。趾间有蹼的四指上漆黑的指甲分外尖利，虽然姬负及时避开，但在后面的岩壁上留下了深刻的白痕。 “快回到通道里去！”姬负见豆芽在地上滚了几下之后便站起来想往自己这边过来，立刻让他赶紧回去。虽然树林里有大鲵围堵，但看起来它们不敢离开树林到这边来，那么山缝里就会成为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巨鲵的视力看起来并不大好，对于豆芽的移动毫无察觉，只是感觉到爪子又一次扑空，便甩动尾巴向姬负扫了过去。接近身长三分之一的粗壮尾巴带着白色的粘液向刚稳住身形的姬负装了过去，速度看着慢实际却没有留给姬负再向别处避开的时间了，只得化出长枪横档在胸前。 尾巴重重地撞击为了长枪上，哪怕是本命武器，姬负都发觉到枪杆中心出现了裂痕。连枪带人飞起，狠狠撞击在石壁上，背后一阵火辣刺痛。 姬负以前好歹也是一代战神，借助空间之力出入于战场的各个角落，加上他那坚不可摧锋利无比的长枪，几乎战无不胜。可这两天却接连受挫，此刻更是面对一条鲵鱼都分外吃力，好不委屈。 以前？姬负突然想到，他当年之所以选择长枪这种可中程进攻的武器，是因为当年那群人虽然不能够驾驭空间之力，但能够使用灵力一定程度上扰乱自身周围的空间，使得他没有办法贴身出现。不然以偷袭来说，匕首和弯刀才是更好的选择。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里，也是某个神的岛屿？岛上充裕的灵气搭配上岛主人布下的禁止，才然这一方空间独立于法则之外。 饿急了的巨鲵了不会说姬负陷入思考就等他，借住尾巴甩动带来的惯性一个转身，就张着大口冲姬负咬去。 面对这一张口姬负可没有勇气拿枪硬怼，直接足尖一点腾空而起，想在它身上接力跃来，可那粘液过于湿滑，他直接滑倒，从鱼背上过了下去，沾了一身的粘液，惹得他一阵反胃。 手臂从下往上一扬，灵力涌动将身上的水分蒸发干净。失水的粘液化作白色的薄膜包袱在姬负身上，用力一抖，便碎作无数碎片飘落在地。 取出一包鱼肉包烧，姬负用力往巨鲵上方抛去。刚刚扑空了的巨鲵还未来得及转身，便闻着了那小叶包里传出来的鱼香味，立刻尾巴一甩后腿一蹬，一口将那小包吞入腹中。 姬负躲过甩起的尾巴之后也是立刻跃起，脚上包袱了一层灵力以免再次打滑。 巨鲵这进一步向石壁方向跳跃之后，直接立着肚皮靠在墙上。姬负手中的长枪，只直它无处可避的眼睛。 可长枪并未插入那只眼睛，长枪在半空之中就被一团突然出现的风球抵消掉了冲击力。就在姬负皱着眉头落在巨鲵头上准备提枪再刺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还望手下留情！” 第四十九章 意外袭击 凰英的身后，那原本笔直舒展的树枝，这会儿却好像是化作了柔软的藤鞭，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曲着向他们伸了过来。 两人靠在树干上，像是被团团围住的猎物。 可偏偏凰英还毫无察觉，只是埋头在凤奕的脖颈上吮吸着。 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个个暧昧的痕迹。 “别闹了。”凤奕拍了拍她的后背，“看看我们被什么包围了？” 凰英抬头看向他，眸子里满是疑惑，可当她看向周围之后，脸色立马由粉转白，“我们赶紧离开！” 可过去了半分钟，凤奕疑惑地问傻乎乎地看着她那双手的女孩，“怎么了？” 抬头的女孩眼睛已经通红，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儿，“我使不上力了……” 作为神鸟的他们，和姬负靠灵力浮空不同，飞行是一种本能，从来靠的都不是灵力。此刻的凰英，虽然灵力在体内循环，可她提不起一丝多余的力气来让自己从树枝上飞起。 现在这么扶着凤奕站立，已经是极限了。 凤奕脸色更黑了，没受伤的手唤出长剑，直接斩断了几支突然靠近他们的藤蔓。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每一根树枝上，还相伴生长着与树枝颜色一样却没有任何叶片的藤蔓。藤蔓自主干随树枝生长，树枝每一次分叉，藤蔓也跟着长出分支。 此时一根根藤蔓虽然是弯曲着朝他们围过来，可一旦靠近到了一定范围，原本柔软的尖端绷得笔直，如同细长的针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你的弯刀呢？也唤不出来吗？” 见凰英那一副小女孩委屈的样子，凤奕心底一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你扶着我。” 他都已经近一百年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了，一下子让他感觉回到了她还是可怜巴巴叫自己“哥哥”的时候。 几乎所有的藤蔓在靠近他们方圆两米的范围便开始尖端化刺向他们进攻。削去尖部也不过是暂时减缓了它们的进攻速度，不断有别处的藤蔓蔓延过来加入进攻的队伍中。 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一声轻呼：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近身了。 那藤蔓如同细针一样扎进了凰英裸露的小腿，像人间描述的吸血鬼一样，不仅在向她注射让她更加提不起力量的毒素，也在疯狂的吞噬着她的生命力。 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竟以伤口为中心，周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衰老。 那个位置凤奕没有办法直接以剑斩断，值得让剑脱手以灵力控制，还要堤防不会被藤蔓卷走。 被斩断的细尖虽然还扎在小腿上，却飞速枯萎，凰英轻轻一拔，便拔了出来。 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颗挂在枝头原本才刚刚泛黄的果实，此时不仅全部变黄，个头还长大了不少。 俩人觉得背脊一阵恶寒：莫非这一树的果子，全是靠藤蔓吸取动物生命力长大成熟的？ 本来来的时候就临近黄昏了，这一番折腾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藤蔓进攻的速度似乎也随着阳光的消失慢了下来，可还来不及他们庆幸，在外围那些被砍掉尖端的藤蔓竟蠕动交织，化作一个巨大的球体。 这个以藤蔓缠枝的大球内部，尖端锋利的藤蔓直指他们，除了背后的树干之外，藤蔓根本没有留给他们任何可以触碰的地方或者活动的空间。 面对静止了的藤蔓，凤奕试探着斩断一根，什么也没有发生，似乎真的已经陷入了休息的状态。 乘着还有一些体力，凤奕将球内的剑刃削得干干净净，又将一颗夜明珠卡在了藤蔓间的缝隙中，才在凰英的帮助下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方才也试图想用剑在球上开一个出口，可一剑下去，他根本感觉不清楚这藤球究竟被缠了多厚，只得作罢。 “奕哥哥，都是我不好。” 带着哭腔的软糯声音喊出了多年未曾听过的称呼，让凤奕有些诧异。 见他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凰英只当他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如果不是我乱吃东西，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被困着……你明明伤得那么重了，还要保护我……” 太过伤心，凰英不仅说话断断续续，甚至都开始打嗝了，看得凤奕笑了出来。 “好了，不哭了，不是你的错。”宽大的手掌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都快三百岁的人了，怎么还哭成这样呢？” 一提年纪，凰英哭得更凶了，打嗝也更加厉害了，“如果不是我，你哪里要来这种鬼地方，哪里会断手断脚的……都该跟月姐姐成亲了！都是我的错！” “我手还没断呢。”凤奕疼惜地摸着她的脑袋，“不是你的错。若我不在，你碰到这情况把命给丢了，又该如何是好呀？” 被问住的凰英看着他不再说话，鼻子一抽一抽的，打嗝还是没有停下来。 泪水止住了，凤奕手指舞动调动灵力替她拭去泪痕，却突然听见她低声说了一句话。 “回去之后，你就和凰月成亲。” 凤奕的动作骤停。凰英看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以为他没听见，“奕哥哥，如果我们能平安回去的话，你和凰月成亲。我不阻拦你们了。” 自家小妹终于说出了他期待已久的话，可凤奕心中并没有产生喜悦之情。沉默了许久，他才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好。” 凰英的打嗝也止住了，藤球中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 凰英此时正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没有出声，凤奕静静看着她，最终合上了眼睛。 等凤奕再睁眼睛，凰英趴在他大腿上睡着。藤球中的光线已经亮了起来，投过开始蠕动的藤蔓产生的缝隙，凤奕发现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于是轻轻拍打凰英的后背，“天亮了，快醒醒。” 看着凰英迷迷糊糊坐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凤奕轻声问道，“体力恢复了吗？能唤出弯刀了吗？” 凰英懵了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弯来。扶着树干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手掌一翻，那一柄宛如月牙的利刃出现在她的手中。 可还不等凤奕松一口气，就听她说道，“但是还是没有办法飞……” 第五十章 精气 凤奕有些无奈了：没有办法飞，又没有食物，他们迟早会被这棵树给耗死。 树上的果子在散发香味，他们不想、也不敢吃了。 随着太阳的升起，沉睡的藤蔓被逐渐唤醒，原本尖指他们的发现自己的尖端被砍掉了，便向后抽离。 严密的藤球变得松散，为了方便其他藤蔓的进入。 眼尖的凤奕注意到，昨天被砍掉尖端的那一批藤蔓，切口出竟然已经开始长出新的嫩芽。 于是昨夜想到的不得已的方法变成了唯一。伸手将凰英一把怀中，在她瞪圆了的眼睛注视下，凤奕的双唇贴了上去。 嘴巴被撬开，凰英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口中流入身体，让无力的四肢似恢复了几分力量。 而凤奕也未在她唇上多做停留，脸色苍白地问她，“怎么样？好些了吗？” 凰英点头，脸颊涨的通红：难道自己已经花痴到一个吻就能恢复体力的地步了？ 凤奕长舒一口气，看在树上合上了眼睛，“那就先交给你了，我缓一下。” 虽然他已经看不见了，凰英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两把弯刀握在手中，脚踩树枝双臂舞动。 一开始她的动作还有些迟钝卡壳，但随着热流在体内一圈一圈地游走，凰英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握着双刀起舞，整个人化作挂在枝头的一轮明月，将试图靠近的藤蔓绞成数段。 凤奕睁开眼睛，看着身前起舞的女孩，被她随意扎在脑后的长发发尾随动作舞动，让他心中升起伸手去够的冲动。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他嘴角悄然扬起的弧度，蕴含着多少柔情。 现在藤蔓的进攻不需要凤奕操心了，他现在开始专心酝酿，如何突破藤球离去。 机会只有一次，他需要好好谋划。 若是凰英此时回头看到凤奕脸上的温柔，估计会当场就将昨天说下的话反悔抹去。可正如她看不见他的情绪一样，他也不知道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又开始失去力气变得迟钝了。那股热流在身体里每循环游走一次，都会变少一些。凰英本以为是消耗掉了，却没有想到散开的热流，竟然一丝丝地向自己的内核聚集，然后一点一点地融入了自己的精气之中。 作为神鸟的他们，内核是孵化出壳的时候，蛋壳液化吸收入体内形成。液体在体内化作一个无数细孔密布的壳体将原本在体内肆意流动的先天精气约束在了身体的中心。可以说，那是和心脏一样重要的地方。 先天精气的浓郁程度在某种意义上直接决定了他们日后的成长。虽然后天也会有一部分灵力能够转换为精气，但增量微乎其微。 那些所谓的长辈传功给小辈，除了灵力的灌输之外，主要是精气的赠予。 只有精气才能够与精气融合。 凤奕那一口度过来的，正是他的先天精气。 一脉相承的他们，使得凤奕的精气不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消磨便可以进入凰英体内调动她的身体机能。 他刚才的闭眼哪里只是需要缓一下的程度呀！ 还未完全退去的药效让凰英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贝齿紧咬下唇，哪怕心中担心得要命，她也不敢停下身来回头去看。 她怕她一停下来，周围的藤蔓便会化作利尖刺穿他们。 她怕她一停下来，藤蔓还没来得及攻击，自己就先看到已经昏迷不醒的凤奕。 舞刀，只有不停地舞刀。 “阿英，让开。” 低沉酥骨的男声让她条件反射地往边上一让，目光向说话人看了过去，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凤奕靠在树干上，近乎实体的赤红色气体包袱着他握在手中的剑，长剑嗡嗡作响。 “快停下！”凰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要凝聚出那样的近乎实体的灵气，基本上是需要耗尽全身的灵力储备才行。 甚至有可能不只是灵力！ 凰英的话终究还是说完了，可就算及时也改变不了凤奕的决定。长剑从他手中猛地窜出，直接穿透藤球，剑身周围汹涌的气流将周围的藤蔓绞成无数碎片。 在残枝飘零形成的帷幕后，是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巨大空洞。 巨大的力量让剑能够冲出重围，也将凤奕的身体狠狠撞击在了树干上。他一声闷哼，嘴角鲜血溢出。 凰英回来搀扶凤奕，却被他一把推开了，“快走，用不了多久藤蔓又会将洞口堵上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藤蔓的攻击慢了下来，将填补空洞作为了第一优先级。 “一起走呀！我现在恢复力气了，我能够飞了！” “但是你带不动我的。” 从早上凤奕将那一口精气度给凰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了。这段时间里，凰英一直在挥舞弯刀对抗藤蔓，丝毫没有休息的机会。凤奕很清楚，自己的那口精气对她的帮助是有限的，药效并不能够完全祛除。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中，只为了能够有一个活着离开。 凰英知道他说的是对了，弯刀化去抓着他拼命地摇头。 “听话，赶紧走。”凤奕笑着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再不快点，我的剑都该丢了。” 这话气得女孩笑了出来，“我若是走了，就该把你的人丢了！” 凤奕刚想换个法子劝她，却神色一变，到嘴边的话立刻换了，“有救了，有人靠近了。” “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突然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把他给逗乐了，“傻丫头，在这里呆着反正也是等死，不如搏一把呀，还能帮我把剑找回来。” 凰英耐不住他的软磨硬破，含着泪点了点头，直接在离开树枝的瞬间变化作凰鸟，一声啼鸣，收着翅膀如同利剑一样从空洞中穿出。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以更快的速度找到人，找回剑。 所以当她发现漂浮在半空中握着剑的人是姬负的时候，慌乱的灵魂终于安定了下来，立刻就冲了过去。 “快救救阿奕！” 第五十一章 掌海控风 凰英紧张的神情狠狠地刺痛了姬负的眼睛，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便让她赶紧带路。 和昨日俩只鸟看到的缀满果实的景色不同，进入姬负等人眼中的，是大树的顶端生长着一个表面不断蠕动的绿色大球，上面正有一个大洞在不断缩小。 透过洞口，姬负看见了靠坐在树干上一脸惨白的凤奕，气不打一出来，直接右手用力一挥，凤奕的长剑顺着洞口刺入，直接钉在凤奕的脑袋上方。 凤奕一愣，抬头望去，看到凰英身后跟着的是姬负之后，嘴角弯弯。 长剑化作一缕青烟回到了他的体内。 “不廷，能用风将那个藤球围起来吗？” 不廷胡余眨了眨眼，手指舞动，一个小型龙卷风将藤球包袱其中，夹杂着树叶和果实，将试图增援的藤蔓也阻挡在了外面。 “多谢。”姬负拍了凰英的肩膀，“化形喷火，我去救人。” 来着姬负从龙卷风上方冲了进去，凰英猛然醒悟，化作凰鸟，凤喙张开，一团高温浓缩的火焰紧随着姬负进入风中，在他跟前砸到了藤球上。 面对如此生机盎然的藤蔓，普通的火焰很难燃烧起来。可凰英这喷出的是凤凰一族独有的真火，在粘覆藤球的瞬间，便将藤条中的水分直接蒸干，然后迅速燃烧殆尽。 姬负从那个藤球上的空洞直接钻入，一把将凤奕架在自己身上，在树枝坍塌的前一秒，带着他离开了燃烧的火球。 以姬负的灵力带人飞行本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但不廷已经在外面等候接应了。 凰英直接冲到了苦笑着的凤奕跟前，泪眼婆娑，“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用火呢？” “傻丫头，我们直接用火，岂不是会把这整片林子都烧掉？” 龙卷风化作风球，将燃烧的火焰包袱其中，使得虽然大树的顶端被烧缺了一块，但它本身以及周围的树木没有收到波及。 在凰英的哭声背景下，姬负看向拿着一颗风送上来的果实好奇打量的人，“你又没见过？” “没见过。”不廷回答得特别坦然，“这果子里似乎含有一些神经毒素，但量并不致死。” “等会在研究。我们先回去，听这俩你家伙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等肌肤等人回到众人视线中的时候，周宪正在准备晚饭。远远看见从空中过来的人群，周宪很自觉地多准备了一幅碗筷。 说是碗筷，其实是下午他们仨用芭蕉叶叠出来的小盒子和树枝削成的小木棍。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姬负手上，竟然拎着他的背包。 “你的包也漂到岛上来了。” 周宪赶紧接住他扔过来的背包，打开一看，不仅零食还在，连准备的药物也在，顿时松了一口气。 姬负见他在查看药品，不由得夸了他一句，“不错，想的非常周到了。” 凤奕被凰英扶着坐下，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姬负二次处理过了。此刻两个人正在向姬负交代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姬负本来神色还比较正常，可越听他们说，脸色越沉，凰英早就吓得闭了嘴，就连凤奕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也没了声。 “你看看你，都捡着周宪的包了，里面那么多东西不吃，非得去吃什么野果子？存心找刺激吗？” “还有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心里没点数吗？一条腿断一只手残，明知有问题还带着这丫头去以身犯险，没思考过后果吗？” 眼神突然一下瞟到坐在一旁吃着薯片一副看热闹状态的姬小冉，姬负眼睛一横，“还有你，别吃了！看见什么都想试一下。凰英这次的事也是给你一个教训，别什么时候为了吃的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姬小冉只觉得自己是被无辜牵连，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姬负，将手中的薯片放下了。 本来在喝鱼汤的不廷不禁咳了一声，冲着周宪夸赞道，“手艺真不错。” 周宪虽然不清楚这多出来的人到底是谁，不过却明白此刻他开口不过就是想要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连忙谦虚摇头，“哪里，您觉得好喝就好。” 在不廷看来，这一行人的组成可真够复杂的，一个身上毫无灵气，一个虽然灵气充沛可山海气息极淡，两只鸟，还有两个竟然拥有了肉身的水鬼。 而且这个小丫头，在这里还穿着长袖，右手上甚至还带着手套。 五月底的南海，虽然夜间在海风的吹拂下温度也就二十左右，可白日里确实突破了三十的。再加上海上紫外线强烈，这一天可能好忍，多几天，估计真的还不太受得了。 察觉到了不廷的目光所在，姬负苦笑着将姬小冉叫了过来，“把手套取下来给不廷叔叔看看。” 取下手套的手本算不得洁白如玉，可在那交错的藤蔓纹路的衬托下，显得分外白皙。 不廷了然，“怪不得她到这么热的地方来还一直戴着手套。” 姬负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努力平复了一些，从袖中取出了两盅酒，将一盅放在了不廷面前，“让你见笑了。” 不廷笑着晃了晃酒盅，夸赞道，“好东西呀，楚庭酿的？” “看来是喝过的人，我们缘分不浅呀。”姬负大笑，拿起自己面前的器皿，“就不用酒杯了。” “豪爽！”不廷拿起酒盅直接与姬负相碰，“我就总觉得禺猇太过转模作样。” 姬小冉听得一愣一愣的，脑袋悄悄凑到凤奕跟前，“这个人是谁呀？” “南海的海神，不廷胡余。” 姬小冉瞪大了眼睛：这渔夫帽大裤衩，是海神？ “那我们是闯到他的岛上了？” “不是我的岛哦。”以不廷的听力，怎么可能错过姬小冉的喃喃自语，何况还有风给他传递信息，“我只是偶尔来晃悠一下、喂一下鱼宝而已。” 又是一个新名字，但姬负脸色却变了变。豆芽小声解释道，“是一条特别大的大鲵。” 似乎想起来了，不廷从口袋里摸出了那颗黄嫩的果实，“这个果子，我也从来没有见过。” 姬小冉就说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大老爷们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此刻果子暴露在空气中，甜味立刻就变得浓郁了。她眼巴巴地看着那果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这句话不仅让凰英脸色变了，姬负的脸色变得黝黑。他狠狠地瞪向她，“刚刚才教训了你，皮又痒了？” 姬小冉立刻就怂了，埋头专心吃饭。 “这个果子应该还好，感觉只是作为诱饵。不过，还是不要乱吃的好。”不廷手往前一递，果子在三对诧异的目光中自己颤颤巍巍地升了起来，然后落入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不愧是风神，这控风能力，堪称出神入化了。”姬负不禁为不廷鼓掌。 “不是海神吗？” 姬负替不廷解答了几个小家伙的疑惑，“四海之神，亦是四海风神。他们还掌管着四大海域的海上风。” 第五十二章 御风而行 不廷也是多年没有机会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神通了，这会儿面对六双好奇的眼睛，他左手打了个响指。 被他放在身旁的渔夫帽，开始摇摇晃晃地打着转儿飘了起来。 凤奕瞳孔一缩：今天回来的时候虽然借用了风之力，但直到这会儿他才得以仔细观察不廷的动作。这和他自己偶尔做的以灵力隔空控物不同，不廷那纯粹就是给风下达了指令，然后气流借助着火苗产生的升腾之力将帽子托了起来。 “厉害厉害！”姬小冉向来是个善于捧场的人，一会儿小手拍的响亮，“能让人飘起来呀？” “当然。”不廷冲她扬了一下下巴，“你把手中的东西放下。” 姬小冉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为了防止把东西也吹起来了，她还特意屁股往后挪了挪，离众人围坐的圈子远一些。 看着不廷左手翻动，姬小冉内心有一些紧张，却听到不廷说“身体轻松一点”，于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可才吐到一半，却感觉屁股底下一空，整个人摇摇晃晃离开了地面。 本以为会很晃，自己会失去平衡，却不想其背后竟也有一股气流拖住了她的后背。 受风球的限制，姬小冉只上升到半空一米半的位置便悬浮住了。 的亏今天没穿裙子。姬小冉在兴奋之余暗暗庆幸。 周宪看着她却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不廷，“如果像飞机一样，用风球包裹着人从高空走，那会不会速度快很多？” 不廷虽然去过人间，但以他这就爱在海边瞎晃悠的人，从来没做过飞机，虽然觉得这个小朋友说的有些道理，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果然，就听到了姬负不赞成地声音，“固然可以靠风球来解决气压的问题，但如果速度很快地话，加速度带来的压力就会让你承受不住的。” “可以慢慢加速，当速度平稳之后，就不会受到那个力了。”周宪但是很清楚姬负其实一直以来主要就是顾虑的他和姬小冉。不然以其他人的承受力，就这样时速一千里完全扛得住，可他和姬小冉就不行，时速二百里就能被风吹懵了。 所以耽搁进程的，主要就是他俩，准确来说，是他。 现在，有风神的相助的话，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见姬负依旧皱着眉头，周宪从腰间摸出铃铛，“我把铃铛放在这里，带小冉的去试试。两公里范围内，如果我承受不住了，就摇铃铛。” 人当然是可以抗一定加速度的，不然飞机升空人早压坏了，可那是经过精密的就算的。姬负还是有些不赞同：周宪和小冉不一样，他体内那微少的灵气还是来自于他种下的印记。 “可以试一试的。”不廷倒是兴致勃勃，“我能够随时接收到风的反馈的。控制一个合理的加速度，可以把速度加到很高。可以先试一下，如果不行，随便找个岛礁休息就好了。” 见姬负还在犹豫，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心，我对南海熟着呢。” “那好。”姬负点了点头，看向周宪，“你把铃铛收起来，我和你一起。” 有姬负在，整个试飞过程很成功了，以姬负的估计，最终完成加速之后，时度达到达到了两千里，而如果中途不需要考虑匀速的话，持续的加速搭配后面持续的减速，时速能都更快。 等两人回到了甲板上，姬小冉好奇地凑了过去，“远超音速的飞行感受，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周宪苦笑着揉了揉额头，“其实开始飞行之后，最吓人的是高空，而不是速度了。根本不敢往下看。” 姬负却是去问不廷，“你一个风球最多可以承受几个人？凰英可以自己飞，我们剩下的，能不能一起？” “全一起，风球会很大了。”不廷摇了摇头，“我觉得最好还是分成两个或者三个。” 当天夜里，大家就窝在这山中平地度过了。 凤奕犹豫身体不适，被挪到了草席上休息；凰英一方面为了照顾他，另一方面也是明天就她需要独立飞行，因此也睡到了草席上。 第二天大家伙儿一起床，不廷就将一个小岛的位置点入了两只凤凰的脑海里。凰英经过一夜的休息，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而凤奕实在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于是决定由凰英驮着他一起走。他俩由于速度稳定，所以吃过早饭之后不等其他人准备好，便先行出发了。 姬负带着姬小冉和豆芽，不廷带着周宪和毛豆，在不廷的控风之下，也渐渐从甲板上飘了起来。 当众人稳在了离海面二十米的半空中时，豆芽和毛豆倒是满眼好奇，隔着空气冲着对方比划，姬小冉却是已经有些脚软了。 坐飞机看窗外，和脚下毫无遮挡站在站在高空，完全是两回事。 “你们可以席坐的。”这会儿还没有启程，不廷向这边传音，“为了保持速度，风球会压缩成椭球体的。” 风球还在徐徐上升，姬负看着下面的岛屿，虽然这高度还不足以翻山，但隐隐能够看到山的背面，也是一大片丛林，不过却被浓雾包裹，呈现出浓郁墨色。 “你去过到那边吗？” 不廷往那边瞄了一眼，摇头，“我站在高空看过，那边的树林和草地都被浓雾覆盖，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不过不像寻常的雾气遇到阳光就散掉了，那边一直是处于浓雾笼罩的状态，我就没见它散过。” 说着说着，不廷耸了耸肩，“我喜欢阳光、海滩，那种阴森森的古怪地方，一点都没有兴趣。” 姬负不由得又扫了一眼他的穿着，确实是相当的阳光沙滩。 当风球上升到了一定高度之后，便开始加速了。起步阶段，姬小冉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冲力，让盘坐着的自己差一点后仰摔倒，的亏姬负的手在后面拖住了她的腰。 起初速度还比较慢的时候，姬小冉还偶尔能够看见几只海鸟从自己的周围掠过，壮着胆子往下看，渔船自己破开海水，在有条不紊地前行。 可当速度起来之后，外面的一切都变了。 海水看起来像长延时镜头拍摄出来的照片一样，失去了清澈感，变成了朦朦胧胧的拉丝。偶尔有一个白影迎面撞来或者从侧面一闪而过，那是本来应该在海面上漂亮地投下倒影的像一样的云彩。 这样的景色时间一长，便带来了严重的视觉疲劳。姬小冉打了一个哈欠，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姬负早饭时叮嘱他们少喝水了。 “你可以睡一会。”姬负膝盖上躺着已经睡过去的豆芽。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叠成了一个小方块，“到了中途歇脚的地方，我再叫你。” 姬小冉枕着衣服，很快就睡着了。 姬负见她气息平稳了，指法一掐，似有一个玻璃罩落在她的身上。 第五十三章 抵达炎洲 姬小冉是基本上合眼不论时间长短都会做梦的人，可这一次竟然完全没有做梦，所以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没有睡多久，可睁眼看到的又是夕阳西下了。 “醒了？”姬负声音柔和，“睡得好吗？” 姬小冉打着哈欠点了点头。 昨晚周围的人太多了，她总担心自己睡着之后会随便找个人入梦，或者干脆就是大乱斗，弄得自己神经脆弱，但实际上最后也就像往常一样，做了一个普通的天马行空的梦而已。 不过姬小冉自己完全没有料到，一补觉就睡了一天。 望了望周围，似乎自己又是到了一个海岛上。 身下晶莹细小的白沙，蕴含着阳光的温度与味道。隐藏在中间的小贝壳们，在夕阳的红光下反射着橘色的光芒。 不远处的海岸线上，海水拍打着沙滩，将沙滩抹得分外平整，也向岸上推送着咸湿的味道。 远处的海水与天际相接。海平面上，落日以千万支光箭射穿一天的云彩，燃烧天际，似乎在与黑夜做最后的斗争。太阳燃烧的鲜血沸腾了它脚下的海水，整个海面摇曳，闪烁着一片碎光。 黑夜与太阳的战场，却如同一匹渐变染色的巨大幕布，从橙红到橘黄，再到湛蓝到紫色，笼罩整个天地。 周宪已经熟练地升起了篝火，豆芽和毛豆被不廷领着在这潮水退去的时候在泥滩中赶海。凤奕被凰英照看着靠在不远处的树下，姬负守在自己身旁。 这一刻，姬小冉感觉自己这一行人出海只是为了休息放松。 身心都是异常的舒缓平静。 “星星！” 只听见毛豆一声欢呼，便看见他迈着一双沾满泥沙的小脚丫啪嗒啪嗒地从远处跑了过来，手上拎着的是一只巴掌大的五角海星。海星周围一圈橙色，中间却是靓丽的紫色，此时被豆芽的小手拎着一只触手，海星翻腾着想要挣脱，可又被他身上的气息压着不能张口去咬，只得不住扭动。 毛豆像献宝一样递给众人看，姬小冉看着那由于扭动露出来的管足只觉得后脊发麻。 姬负摸了摸他的脑袋夸了一句，并让他将海星放回海里，“这玩意不好吃，我们又没有办法养。” 看着毛豆耷拉着脑袋向豆芽他们走去，姬小冉觉得似乎这两天，豆芽相对于毛豆成长了很多。 她看向姬负，“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炎洲。”见她一脸不敢相信，姬负冲着不廷撇了撇嘴，“是真的厉害，十个小时，飞行了八万里。” 何指示厉害呀？！大前天，他们累死累活，空间跳跃那么多次，才走了一万来里。今天她就睡了一天，醒来就告诉她到炎洲了？ 这船没了不仅仅没有耽搁行程，还加速了进度呀。 所以当不廷拎着小桶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姬小冉充满崇敬的目光，看得他莫名其妙的有些害怕，“这丫头是怎么了？” “崇拜你，觉得你太厉害了。”姬负也是一阵无语，这丫头怎么就从来不对他露出崇拜之意呢？亏他还是她爹。 周宪接过小桶，里面是他们已经清洗过了的。他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被烧得滚烫的石板上，带着水迹的贝壳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这让姬小冉想到了自家爱豆那一句“油在给肉鼓掌”，眼前着景象，可不就是贝壳们在给自己鼓掌么？ 周宪握着匕首将贝壳一颗一颗撬开，姬负却盯着他手上漆黑的匕首皱起了眉头，“这是我给你的那一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周宪一愣，下意识地去看姬小冉，而对方也捕捉到了姬负说的话，此时也是皱着眉头盯着他。 “我让它认姬小冉为主了，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周宪撬开最后一个贝壳，便将匕首递给了姬小冉。 匕首在接触女孩手掌的瞬间，便变回了原本华丽无双的样子。 “爸，你不知道？” “不知道。”姬负有些无语地看向周宪，“我把匕首给你用，你怎么让她认主了？” 而且这匕首是他曾经最好的兄弟的，虽然对方是将它赠予给了自己，可姬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它认谁为主。 可是覆水难收，姬负也不知道怎么解除，于是将匕首放回了周宪手中，“认主归认主，用还是你拿着用。” 姬小冉却恶狠狠地看着姬负，“这么嫌弃我？” “哪里敢嫌弃你呀！”姬负故作惊慌，“你这不是不会用匕首吗？那玩意不适合你，改天你爹给你弄个合适的。” “合适的是什么？” 难得自家闺女咄咄逼人，却是把他给问倒了。刀枪棍剑各类兵器在脑海里过了一边，真还没有想到什么适合她的。 不过姬小冉小学阶段学过古筝，或许可以效仿太子长琴？可她又不会运用灵力。 “鞭子怎么样？”不廷将脑袋凑了过来，“很多神女不都喜欢用鞭子么？” “那个技巧性太强了，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玩不来的。” 又被自家爹否定了。姬小冉撇了撇嘴，向不廷问道，“您用什么武器战斗呢？” “风？蛇？”不廷也是几千年没跟别人打过架了，这会儿还真不记得当年是怎么弄的了。不过四大海神都没有武器，所以也就是这样了。 见她在疑惑“蛇在哪里”，不廷抖了抖脚腕，上面的红色脚环相互碰撞，在众人的眼前有坚硬变成了柔软，鳞片浮现，变成了两条咬着尾巴的红色小蛇。 送来了嘴，小蛇跌落在地上，冲着围着它们看的众人吐着蛇信子。 “这么小？” 似是听懂了姬小冉的话，小蛇冲着她张开嘴呲出毒牙。 不廷向它们递了一个眼神，其中一条小蛇的身影便开始膨胀，当着众人的面，化作了一条长度超过二十，粗细接近半米的巨蛇，身上每一片泛着红光的鳞片大小都接近豆芽的手掌。 身子直立，巨大的脑袋从五米高的空中俯视众人。姬小冉分明从那双巨大的眼睛中读到了赤裸裸的蔑视。 但它并没有轻举妄动，不说不廷就在它身旁，就姬负身上穿出的来自高位者的威压，让它只能这么炫耀一下自己。 “太厉害了……” 哪怕被鄙视了，姬小冉自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感叹。 第五十四章 二度入梦 除了姬小冉之外的人，尤其是凤奕凰英，今天白天都是连轴转运转，就连不廷，也在喝了点酒之后就产生了困意。 姬负打了个哈欠，看着神采奕奕的姬小冉，叮嘱了一番，“不想睡也躺着别乱跑。这个片区有我们在，应该不会有动物闯进来，但走远了就不知道了。” 姬小冉手中抱着薯片和周宪的电子书，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小说上了，敷衍地点着头。 姬负无奈地摇了摇头，靠在大树下合上了眼。 除了海滩上的篝火摇曳散发着迷人的橙光，天空中的繁星也展现出了它们最富有魅力的一面。 没有皓月照耀的夜晚，深蓝色的天幕上繁星如同洒落在纱布上的碎钻，倾洒出万点银灰，晶莹柔和。 大海则像是一面摇曳的明镜，将那点点繁星收入其中，随波荡漾。随着时间的后移，海水里的浮游生物们出来活动了，身上闪亮着点点荧光，将大海映衬得比星空更加璀璨。 海风温柔地吹拂这海面和沙滩上的棕榈树，树叶飒飒作响。 姬小冉的目光在扫向海面的那一刻便没有移开了，张着嘴傻傻愣愣地看着蓝光闪耀的海面。 “你在看什么呀？” 肩膀被人触碰，姬小冉猛然回身，偏过头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生，绀底蓝格的格裙搭配白色的短袖衬衫，好奇的看着自己。 她已经不在海边了，而是站在高山之上。山上的观景台并没有多少人，大家都是刚刚爬上来的，依靠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风景喘着气，唯独自己是背靠着栏杆。姬小冉看向自己原来盯着的方向，除了一棵在这一片碧海中长着红叶的大树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所以女生才很是奇怪。 姜艾。女生的名字突然就出现在了姬小冉脑海中。 “没看什么，就是走神了。” 有些沙哑的男声从嘴里冒出，那是变声期男孩子们的声音，由稚嫩转向成熟，虽然有些沙哑得刺耳，但能让人产生莫名的心动。 姬小冉已经能从中间听到一些耳熟的味道了。 姬小冉抬起手，入眼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右手无名指上一枚银色的戒指在阳光下晃了一下她的眼睛。 右手无名指，热恋中。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了女孩的右手，果然那里也有一枚同款戒指。 带着凹槽的戒指，一根红线缠绕其上。 宛若在古老的姻缘树下，有情人为对方系上红线，结下爱的契约。 系一缕红线，结一世姻缘。 原来学长曾经有过以为这样的女朋友呀。 姜艾双手叉腰，有些不开心地眯着眼睛，“可是你说要爬山我才陪你来的。不然这种天气，我肯定就跟她们去逛街去了！” “抱歉抱歉。”周宪上前一步，将女孩揽入怀中，下巴在她的头发上蹭了几下，“我们这就下去吃冰淇淋可好？” 姬小冉只觉得自己作为一只单身狗，被喂了满满一碗狗粮，可一想到能够体验一把冰淇淋的味道，倒也还不错。毕竟接下来他们在三十几度的炎洲，可不一定有机会吃到冰淇淋。 不过，自己以后要是能有个男朋友这样宠，倒是不错。姬小冉暗暗点头。 “我不想吃冰淇淋，容易发胖。”女生的话让姬小冉的兴致一下子降了下来，却见她抬手指着几栋从观景台上能够看到的、紧挨着一个小湖泊的红顶房屋，“听说附中旁边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我们去试试。” 周宪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忘了过去，姬小冉一看：那不是自己的母校吗？脑子里转了转，没有找到什么特别惊艳的奶茶店。 “一中外面的奶茶做得不好吗？还非要去附中喝。”周宪虽然是在吐槽，但是声音里却满是宠溺。 可姬小冉却是捕捉到了关键词：原来是一中的呀…… 只要一提起一中，她的脑海里下意识地就浮现出了一个夕阳映照下的笑颜。 等她意识过来，不由得一阵自嘲：自己这是有病。 下山总是比上山快。两人这一路走去，都是姬小冉熟悉的景色。可到了这个路口，要去附中需要左拐，而两人却顺着马路一直朝江边方向走去。 疑惑还没升起，热闹非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看见那条应该在她高一下学期就被拆掉的小吃街，姬小冉猛然醒悟：学长比自己高一级呀，这会儿自己估计还在念初中呢！ 果然站在街头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久违的炸货店。说是炸货，其实就只卖一样东西：炸香蕉。从最普通的裹面浆下油锅炸，到上面裹满了瓜子、花生、椰蓉，再到炸好之后往香蕉上挤巧克力酱或者蕃茄酱，或者是往糖霜中一滚，上面挂满白花花的糖粉。 姬小冉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炸香蕉，吃吗？” “吃吃吃！”姬小冉下意识地疯狂点头后才反应过来周宪是在问他的小女友。只见那小姑娘面上露出了犹豫之色，姬小冉感觉自己等了好久好久，才听她犹犹豫豫地说，“不了，一根有点吃不下……” 姬小冉感觉自己是狗，这会儿耳朵肯定耷拉下来了，估计尾巴都不摇了，可偏偏那炸香蕉店老板的一句话，又让她眼睛亮了起来。 “我可以给你们一根作两下炸。” 他熟练的将一根竹签掰作两节，然后一头一尾插入散发着香甜气息的香蕉中。香蕉被从中间截断，挂满了面浆之后便被放入了高温炸油中，上下翻滚，直至表皮被炸得金黄。 “需要加酱吗？” 周宪转头看向身边的女生，她思考了一下，说道，“巧克力。” “那我也巧克力。” 香蕉旋转，从瓶中挤出来的巧克力酱在金黄的表皮上画下漂亮的图案。周宪付过钱，自己拿了一根，另一根递给了女友。 姬小冉真的是五年前吃过这炸香蕉，万万没有想到能够再品尝一回，虽然说是在梦里，还是别人的梦里。 酥脆的外壳下包袱的是炸熟之后软糯香甜的香蕉，一口咬下去，酥脆混合在绵密之中，让人满口津液。 哪怕老板听不到姬小冉的彩虹屁，可她也丝毫不吝啬对香蕉的夸奖，夸奖之余还不忘感叹，“毕业了要是找不到工作，干脆就去卖炸香蕉好了。” 第五十五章 最甜蜜的时光 看着面前一脸满足的女孩，周宪一声轻笑，“小艾，别光顾着吃呀，你想试试的奶茶店呢？” “好像是叫做‘茶悦’。”姜艾一只手拿着香蕉，另一只手亲呢地挽着男生的手臂。 人虽然是挽在周宪手臂上，可触感却是传到了姬小冉脑袋里。感受到那柔软，她不禁一阵心酸：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虽然还没到最热闹的夜晚，但周末的大学城也是人声鼎沸。小巷子里人头攒动，周宪将胳膊从女生怀里抽了出来，揽住她的腰，将她与人流隔开。 姜艾很是享用男友的呵护，仰起头来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容。 “啧啧啧啧。”姬小冉不禁内心一阵感叹：她也跟妹子出去遛过弯呀，也被妹子挽过手呀，怎么不见那个妹子这么对她甜甜笑呢？ 她这会儿倒是忘记，自己每一回被挽的时候身体都是不由自主绷得僵硬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奶茶店门口。果然是一家才开不久的店，里面的装修放这条街上简直文艺的吓人。靠门边玻璃和左墙的是一排座位，右边也是几张木质的小圆桌。就像大多数大学城的小吃店一样，左边那堵墙贴满了便利贴，上面是各式各样的留言。 店里其实挺热闹的，虽然大多数人都选择带走，但店里还是坐的满满当当的。正好有两个女生吃完东西走了，姜艾立刻拉着周宪的手窜了过去，然后笑嘻嘻地开口道，“我要烧仙草，再加一份芋圆。” 周宪点头，自己穿过人群去柜台点餐，最后自己就要了一杯柠檬水，气得姬小冉直跳脚：我吃不了酸的呀！！ 等到他端着饮料回到姜艾旁边的时候，看见她在一张便利贴上写写画画。见他回来了，女孩笑着将纸片递到他面前，“你看！” 天蓝色的小熊便利贴上，是两个简笔小人头像，一个长发及肩的女孩，一个带着眼睛的男孩，两个人脸上画着象征红晕的斜线，中间一颗心。两个小人下面写着的是两人名字的缩写。 “嗯，画的真好。” 周宪的心里升起的一丝甜意直接传到了姬小冉的心头，她愣愣地想着：大概这就是年少的爱情。 最纯粹的感情，一点点小事都可以甜入心间。 被夸奖的女孩得意地将便利贴贴在了两人面前的墙上，然后从男孩手中接过烧仙草，细长的勺子舀出一勺夹杂着几颗葡萄干的小芋圆送入口中，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姬小冉只觉得自己快变成柠檬精了：不仅作为一只单身狗要以主人公的第一视角来品鉴狗粮，这传来的味觉感受还是酸的要命的柠檬味。 当真是全身心的酸。 就当姬小冉觉得自己牙都快酸掉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啊”，便侧头看见姜艾将小勺递了过来，上面是满满的仙草和珍珠，担心勺子上的东西会掉下来，女孩还用杯子在下面接着。 姬小冉感觉自己是含着泪将那一勺东西包裹在嘴里的：真甜真好吃。 “好吃吗？” “好吃。”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感觉到周宪脸上的温柔，声音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你吃，我不是很喜欢吃甜的。” “甜食让人快乐呀。”姜艾有些遗憾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吃完之后，便从小吃街里绕了出来，手拉着手在湖边溜达，直到光线开始转暗，天空被橙红色的云彩覆盖，周宪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将姜艾送上了车。 女孩上了车，还将车窗摇下，冲着周宪挥手。 周宪站在路边，直到车不见了，才转身。 可那一步迈下，姬小冉却感觉天色重新变亮，身上穿着的短袖变成了长袖，面前的道路化作一排靠墙生长的树木。 “现在已经快四月份了，这个时候提分手是比较合适的了。” 那是姬小冉第一次听的女声，但周宪立马传递了一个信息过来：顾妍。 周宪此刻靠墙站在一栋教学楼的后面，微微偏头，便看见两个女生在说话，正对着这边的是周宪的表妹顾妍，而背对着的那个无比熟悉的中发身影，是周宪交往了两年的女友，姜艾。 “还有两个月高考，现在提他会不会缠着我？”虽然看不到表情，姜艾的声音却透露出了一丝犹豫。 “我每个月给你一千，是为了让你能够拖垮他的成绩的！可你看看，不仅仅他成绩没下来，你成绩还上去了？”顾妍很是愤怒地指着她的鼻子，“要不是当初那么些个人，就你被周宪看上了，我会搭理你么？” 就见顾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甩到了姜艾身上，“这个月多给你两千，赶紧分手。” “我觉得分手不一定会影响周宪……” “那也不能再拖了！”顾妍抱着手臂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别说什么你真的爱上他了，我可不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偷偷养了个外校的小男朋友。我警告你，不管怎么样，周宪也是我顾家的人。乱搞可以，别到时候随便弄出个人命来然后载在周宪头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多拖一个月我就要多给你一个月的钱，你还能顺便享受一个月他的一对一辅导，自己还能再多提高几分。”顾妍翻了一个华丽的白眼，“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赶紧去给我分了！” 姬小冉就感觉这瓜一个接着一个，有点吃不过来了。 感情学长这小女友不仅是不怀好意故意接近的，还给全程给学长带着绿帽子？ 可周宪却是特别平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不知道是早就知道了这么回事呢，还是真的就没有把那个小女友往心里去。直到两个人话说完了，他都只是低着头靠在墙上，什么也没有做。 “姬小冉？你怎么在这里？” 姬小冉猛地抬头，一张两年没见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穿着一中的短袖校服，手中拿着篮球，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还穿着附中的校服在上课期间跑进来的？” 姬小冉低头打量自己，果然黑色的校裤变成了熟悉的宝蓝色。她有些尴尬地开口，“我来找人……” “来找我吗？”男生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眼睛盛满了笑意。 一如当年那个突然回头，让她从此陷进进去的笑颜。 第九十九章 一切的偶遇都是算计（下） 睡梦中的男人突然就醒来了，也就将姬小冉直接从梦境中驱逐了出来。 但也算不得猝不及防。人睡觉本来就是以九十分钟为一个周期，一个周期内真正做梦的时间可能也就十来分钟。只不过就像做梦的人一晚上基本上只记得最后一个梦境，不成熟的如梦者也只能记住最后一个连续的场景。 这是孟纶提醒过姬小冉的。若是被入梦者在周期交替的时候没有醒来，姬小冉则可以一直呆在他的梦里，但如果人醒来了，她也会被从梦境中赶出来。 周宪一直盯着的是对方床上的动静，所以并没有发现身旁的姬小冉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见那男人有些迷糊地在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缓缓地转头看向了睡在他身旁的女孩。 然后他缓缓俯身，嘴唇落在了熟睡的女孩额上。 “假的……”周宪喃喃自语：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暴君？ “什么假的？”姬小冉也坐了起来，将自己的手从门间的缝隙里抽了回来，然后就透过缝隙看到了男人身体直起的那一幕。“演技真好，这两个人。” 男人没有立刻入睡，姬小冉也是熟睡了一会儿之后这会儿正好还有精神。她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才开始跟周宪描述男人的梦境。 “什么在书店的偶遇，不过是跟踪之后的算计。”姬小冉冷哼一声，然后在手机上点了“停止录音”。她录音是害怕自己再睡一觉，这会儿的记忆就模糊掉了。 “那这个女孩也不是什么好人呀。”周宪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了房间里的俩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干偷窃的勾当？”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她下午说的有几分是真的了。”原本姬小冉是很相信女孩的话的，那是处于对弱者的同情以及对同为女性的人信任。女孩说男人对她看管地很死、对她拳打脚踢，可这些都是女孩的控诉词，他们没有办法像古时的判官或者现在的法官一样去听这两个人的呈堂之词。 但现在姬小冉却觉得，那只是女孩的片面之词。 而周宪由于曾经被姜艾摆过一次，因此就对女孩的话一直都心存疑虑，这听姬小冉描述过之后，对于女孩的印象就更加不好了。 “还继续吗？”周宪感觉男人的呼吸又一次恢复了平稳。 “继续。”姬小冉将被子捂在了自己头上，却又突然将杯子拉下来，只露出自己的眼睛看着周宪，“你这一晚上扛得住吗？” 在看见女孩的时候，美人已经长开了，虽然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的运动短袖，却是将女孩娇媚中的纯洁放大到了极致。此刻男人和女孩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里，女孩皱着眉头面上很是不爽，而姬小冉也感觉到了男人心中的不愉快。 “你必须要继续念书。”男人的声音中明显压抑着怒火，“你才多大？一个女孩子不念书准备干什么？以后怎么办？” “你继续养我呀！”女孩这话说得很是理所当然，那语气那神态让姬小冉感觉到不可思议。 真的会有女生这么理所当然地要求男朋友养自己么？ “现在养你很简单，然后呢？”男人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当个情人包养起来？你以为我家会让我娶一个不过初中学历的女人么？” 女孩明显没有料到男人会这么把话挑明了说。她初中三年基本上都是粘着男人过来的。家境优越并且自己也是事业初有起色二十几岁的男人对于这种年纪小的女孩来说是拥有致命的吸引力的。她与男人的关系越是亲密，就越发坚定了她自己要把这个男人绑着的决心，可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男人就是死死坚守着不突破最后一步。 但她知道，这个男人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别的女人，所以也就心安理得地觉得男人是在等自己长大。却不想在她没有考上好的高中之后，男人却是说出了这么绝情的话来。 姬小冉作为一个知道一些未来的人，自然清楚男人并没有放弃女孩，但这会儿这个情况，却让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难道是男人找的关系把女孩送进学校的？ 毕竟按女孩的说法，她是个大学在读呀。 “所以是什么？因为我没办法满足你，你就不要我了么？”女孩不顾周围的环境，竟直接站了起来质问男人，“是我不愿意么？是你自己不要的？” “跟这个没有关系。”男人在女孩面前竖起手指，“要想呆在我身边，你只有一个选择：去念高中。只要你选择别的，我就跟你分手。” “我不是读书的料！”女孩拍着她那已经耸起的胸脯，“我的脸，我的身体，哪怕是现在去学跳舞给别人做伴舞，都比念书有前途！你敢分手，就不怕我告诉你爸妈或者去你单位闹么？” 女孩甚至从口袋里翻出了手机，那块不过四寸的小彩屏上是像素极低的照片，却也能看清楚是女孩和熟睡的男人。 “你那天不是因为痛经晕过去了么？”姬小冉明显感觉到了男人心中的不可置信。男人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和那几个兄弟去留守老人那里做完义工，又开了两小时的车回到城里准备去吃饭的时候碰上了正好和同学在逛街的女孩。然后女孩非得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男人拗不过她便带上她一起取了。可女孩明明是生理期却还是点的带冰块的饮料，然后就小腹绞痛到昏迷。 他当时还先带她去药店买了止痛药。由于考虑到将她送回家可能会被她父母逼问，就直接带她回家了。 那也是女孩第一次去他的房子。他是一个人搬出来单独住，所以有空着的客房。男人记得，女孩明明是在客房昏睡了一整晚，而自己确实也是睡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我从不痛经。”女孩在男人的手抬起的瞬间就收回了手机，“如果不是我装晕，你会带我回去么？我跟你挑明了，你只能够是我的人，你要对我负责。就这张照片在我手上，你就是跟别人解释不清楚。” “我当然是你的人。”男人的心中一丝暴虐升腾，“但是，你想做我的人，你就必须给我去念高中！” 第一百零一章 孰真孰假 周宪的注意力是被姬小冉的粗喘转移过去的。他本来这一趟炎洲之行身体感官就莫名其妙地变强了，何况姬小冉这越来越重的呼吸声根本让他没有办法忽略。 更加让周宪心惊的是，她的心脏每一下有力的跳动，都已经能够感受到了。 她这是在经历什么？周宪眼睛快速往床上的人瞟去：虽然那男人的呼吸也明显便得沉重了，可明显没有姬小冉的反应这么大。 一旦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叫醒她，不惜一切代价。这是孟纶的再三叮嘱。周宪向梦境中的女孩考了过去，开始用手拍她的脸蛋，异常的温度竟然让他觉得有一些烫手，“小冉，醒醒。” 从轻微的拍击，到不得不两只手用力开始摇晃睡梦中的人。周宪能够感觉到姬小冉已经睡得越来越不踏实了，随时都有从梦中醒过来的可能，却就是差了那么些意思。 这一下周宪真的就觉得姬负是个不靠谱的爹了，就这么放心地将守护姬小冉入梦这事儿交给自己，他就直接跑去陪值班的媳妇儿去了。一声暗骂，周宪直接抬手捂住了姬小冉的口鼻。 梦中的男人虽然还没有吻上女孩，可已经上手了。宽大的手掌顺着女孩暴露在外面的肩膀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那手掌传来的触感记得姬小冉出了一头的汗。 突然她就感觉自己呼吸一滞，然后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呼吸不到空气了。本就很快的心率由于缺氧又提高了速率，然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脸紧张的周宪。 可回过神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姬小冉是用力挥开了周宪的手，然后把脑袋蒙到了被子里。 开什么玩笑，她刚刚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面，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欲火焚身！ 真的就差一点点，若再晚一点醒过来，是不是自己就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和一个妹子滚床单了？！ 直到一下一下激烈跳动的心脏平稳了一些，姬小冉才把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然后看着周宪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她感觉到一丝尴尬：现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男人了…… 被姬小冉这像小耗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周宪忍不住轻笑了出来，“你还好吗？” “不好。”姬小冉声音闷闷的，然后她瞄到了那还半掩着的门，人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门还没关？！” “要关上吗？”周宪的手搭到了门把手上，“关了今晚就结束了，我们没有办法再打开第二次的。” 姬小冉直接就用力一抓周宪的手臂将门关上了，“不看了！今晚就这么过去了！” “你这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呀？”周宪有些好笑地看着窝在被子里的女孩。 “没看到什么！”姬小冉的本音其实算得上是女中音，可这会儿这句话愣是被她憋上了女高音：是真的没看到什么呀！不该看的该看的她都没有看到！ “上一段梦不是说和白天看到的不一样吗？”周宪笑着安抚情绪有些激动的丫头，“新的这一段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有。”姬小冉的理智立刻就被拉了回来，“我白天看到的，是女孩在生日那天被强迫的。但我实际上只是看到了女孩进酒店浴室。而男人刚才梦到的，是女孩邀请他出去旅游，然后在给他的啤酒里下了药。” “下药？”周宪也是没又想到还有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 姬小冉想了一下，把这一轮在梦境中体验到的讲给周宪听，只不过最后临近开车的那一幕她就没有说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周宪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男人在第一次见女孩的时候就看中了她，然后利用女孩一次偷窃成功接近了女孩并与她结成了情侣关系，但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等到女孩成年的时候，反而是女孩给男人下药发生关系了。但是现在是女孩说男人不仅对她有极强的控制欲而且还暴力相向。” “所以我在想，通过梦境去寻找线索这件事情靠谱么？”姬小冉很怀疑自己看到的梦境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毕竟她自己做梦的时候，总感觉梦到的内容乱七八糟的。什么会魔法呀会飞呀，包括遇上命案这种东西她以前都梦到过。 “孟纶不是交了你口诀么？那个口诀不就是保证你看到是真实么？”周宪记得下午的时候孟纶教姬小冉的内容，“难道你忘了？” “没有，那个是心法的一部分，不需要刻意去使用的。”姬小冉摸了摸鼻子，虽然有些心虚，但确实她现在使用的已经是孟纶教她的心法了。 “如果两个人梦到的都是真的，那么一定还错过了关键信息，比如为什么男人会对他养大的女孩动手。‘我养了你五年，是为了让你去学校勾搭其他男人么’，那是不是意味着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 周宪在回忆姬小冉描述过的事情，她却是突然瞪大了眼睛，“她比我大好几岁，但还比我低一级？” “你读书读得早，还跳级完，这不是很有可能么？”周宪对姬小冉的关注点感觉很是无语，“你并没有梦见任何准确的时间点，对？” 确实，姬小冉在梦境中没有看到任何准确的日期，就连女孩的生日她也是在女孩告诉姬负之后才知道的，下午在女孩的梦境里，就算是在木牌上写字，姬小冉也不知道女孩写的日期是那一天。 “日期没有，酒店也不知道哪里。虽然我们知道男人家在哪里，但又不能非法入侵。”周宪感觉这事情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难道真的要跟女孩提出去家里一探究竟么？可这妹子感觉也不是个善茬儿呀。 “我知道男人的职业，和他领导的名字。”姬小冉记得男人在打电话请完假之后，在手机屏幕上有一个人名一闪而过，“他是一个律师，他请假的时候是给一个叫‘郑怀安’的女人打的电话。” “郑怀安？”周宪面露古怪之色，“不至于这么巧？” 第一百零二章 都是熟人 “你不会又认识？”姬小冉也是皱起了眉头，“绑架我妈的人你拐了个弯认识，这一次来个客人你又能拐个弯认识？” “拐弯认识”这个说法真的周宪也就只能从姬小冉口中听说了，可这不正是他们现在的情况么？不直接认识当事人，但他认识的人却认识。 “我的二哥、三哥你都见过了。然后大姐，有名的法律系高材生，我们这一伙人中唯一的博士，现在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她就叫郑怀安。”周宪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我给她发个消息看她忙不忙，能不能约到时间。” “郑怀安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男生呀？” “她们家稍微有一点重男轻女。大姐是郑家这一代的老幺，上面是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周宪一边编辑着消息一边给她介绍，“据说是本来他家满心欢喜以为最后会得到一个小儿子，却没想到是个女孩儿。” “你这又是听莫二哥说的？” “嗯。”他们这一票人中间，也就只有莫非言喜欢收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消息了。消息才刚刚点击发送出去，周宪的手机就开始震动，“大姐”两个字表明了来电人的身份，这让周宪有些惊讶，“这个点竟然没睡……喂？大姐？” “老五你怎么这个点还没睡呢？” 周宪的电话开的免提，一个听起来就能让人产生一个很是干练形象的女声从手机里传来，让姬小冉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很是紧张地看着周宪。 “失眠，又正好想到了一点事情，就想问问姐。”跟律师对话，哪怕是隔着电话，周宪的目光还是有一些随意乱飘，“姐这是在家还是在事务所？” “在家，这个点在事务所干什么？”郑怀安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睡裙，手里的电话也是开的免提，进了厨房就把电话扔在餐桌上了，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了一厅啤酒，“你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小子失什么眠？难道又失恋了？你不是才勾搭上一个小学妹么？” 虽然电话里的人没有点名道姓，但姬小冉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小学妹说的是自己，于是皱着眉头看着周宪。 周宪尴尬一笑，“姐你又是听谁说的？” “老三。”郑怀安一大口酒送入腹中，冰爽的快感让本来就很精神的她情绪更是高涨，“他说你是在小学妹家里打工？” “算是。”周宪见她提到了山海阁，原本还在思考怎么跟她提这事儿呢，这下正好了，“就是店里今天来了个客人，好像是你手下的人的女朋友，所以想约你问问看。”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没事想到你姐。”郑怀安转动着手中的啤酒，“不过人事我不太清楚，你们明天直接来找我？下午应该都在。” 你们？姬小冉瞪大了眼睛：她难道猜到了周宪现在不是一个人？ “嗯嗯说定了哈，两点怎么样？”周宪很是爽快地应下了，“姐你大半夜的还是少喝点。” “你小子现在可以呀，这都知道我在喝酒？”郑怀安轻笑一声：要不是下班的时候正好看到某人，她也不至于到这个点还没合眼。 周宪又和郑怀安闲扯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见面前的丫头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笑到，“放心，姐只是说的去找她的时候可以是‘你们’，并不是这会儿。” 果然，当下午周宪带着姬小冉进郑怀安办公室的时候，对方只是非常淡定地推了一下鼻梁上地眼镜，“老五来了。” “我这不会影响姐你办事？”周宪带着姬小冉坐到了会客地沙发上，“毕竟我听说律师都很忙的。” “你们来的时候好，我昨天刚结了一个案子。”郑怀安从办公桌后面挪到了俩人对面的沙发上，隔着茶几打量着明显有些拘谨的女孩，“你就是传说中的小学妹？” 传说中的？周宪也是无语了：谢三哥什么时候也是这么能八卦的人了？ 不是他不怀疑莫非言，是真的郑怀安不可能去找莫非言闲扯。 “说，想打听谁？”郑怀安斜靠在沙发上，手撑着下巴，“我这情报费挺贵的，晚上要请我吃饭才行。” “姐，你就这么忍心剥削小弟我么？”周宪嘴里贫着，却没有拒绝对方的要求，“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韩经年’的？” “还真有。”郑怀安掏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这个人？” 周宪没有见过男人，于是将手机递给了姬小冉，而她只是扫了一眼就点头了。 “他是我大学同学，在商业官司上很有天赋，我当初把他挖到手可是废了老大功夫。”郑怀安的话语中丝毫不掩饰对男人的欣赏，“你们打听他干嘛？不会真的就是昨晚说的，他女朋友是你客人？” 周宪只是笑，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但说出来的话也是默认了，“他人品怎么样？” “还不错？”郑怀安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关于韩经年的信息，“他家境不错，从商的，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对于涉及到商业贸易纠纷的官司很是擅长。平时对所里的同事也很好，偶尔还会掏钱给加班的同事叫个咖啡什么的。” “一听你这话，应该就没少喝人咖啡。”周宪抛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他有没有什么家暴倾向？” “这个哪里是在办公室看得出来的？”郑怀安真的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应该没有，毕竟他自己也是学法律的。他女朋友难道是去你那控诉他家暴了？” “看不出来吗？”姬小冉小心翼翼地提出心中的疑问，“就没有什么偶尔展现出什么暴力倾向啥的？” “小丫头一看就是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郑怀安比姬小冉年长了近十岁，这会儿跟这小丫头说话真的就像是跟小孩说话一样，“很多很多的报复社会的案子，都是当事人平时表现得非常好，尊老爱幼，优秀上进，可也正是如此，当他们动手的时候，让人防不胜防。” 第一百零六章 鬼草（中） “就是，直接让人选择性失忆？”姬小冉眼睛快速眨了几下，似懂非懂。 “周宪他爸现在只是忘记了和他妈妈后面吵架的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对？”见丫头点头，姬负继续说明，“如果当初他是喝的鬼草茶汤，他可能就直接把周宪妈妈这个人忘记了，甚至有可能连周宪都忘记掉。” “他只会记得自己曾经结过婚，但是妻子去世了，但不记得妻子是谁。” “所以韩律师会忘记一切？”姬小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将那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忘记？” “嗯，人都忘掉了，那么珍藏的拓画也就变成废纸了。唯一的弊端可能就是，那姑娘很快就会被当做陌生人从他家里赶出去。不过人不久希望着赶紧搬出去然后去和下家甜甜蜜蜜么？” 姬小冉却是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没有那种东西，吃下去之后全世界都会忘记你？” “哪来的那种玩意呀。”姬负对于她这个念头只觉得好笑，“不管是萱草还是鬼草的效果都还是施加在受体身上。你说的那个牵扯到的因果太多了，怎么可能？” 姬小冉想想也是，就没有再问什么了。 女孩回到家中的时候，韩经年还没有回去。她找了一个玻璃罐子出来，将鬼草像茶叶一样存储了进去。姬负说的拓画一直被女孩惦记着。前几天做梦梦到拓画，她还只是以为那只是突然想到了过去的事情而已，却没有料到那拓画竟然在韩经年手中。 她看了一下时间，这会儿才刚过六点。这周韩经年都是吃了晚饭才回来的，她倒是有时间去翻找。 可惜事与愿违，她才刚抱着罐子从厨房出来，就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男人。 “你还在呀。”韩经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开始松鞋带，“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已经说清楚了，给你一周的时间收拾东西然后搬出去。” “你这突然就要赶我走，我能去哪？” “你不是一直想回宿舍住么？直接拖着你的行李去就好了。”韩经年声音平淡，好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 “我跟了你五年多，还把第一次给了你，你就这样赶我走？” 女孩这话引得男人一声轻笑，“是呀，你跟了我五年多。”深褐色的眼睛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正视女孩，“我养了你五年多，给你出学费出生活费，买衣服买鞋子买化妆品，你就这么用绿帽子来报答我？” 韩经年扫了一眼女孩的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面揣着一个呢，那可不是我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女孩的音调一下子就上去了，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样，“我早就告诉你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了，你却怎么说的？让我去拿掉？” “我就奇了怪了，你这戏演得不累吗？”韩经年看她跟看跳梁小丑一样，“你不就是像踹了我这个老男人去找又有钱又年轻的小伙子么？赶紧去呀，还赖在我这里做什么？” “我却是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在第一次撞破你的好事的时候就应该选择放手才是。”男人将公文包就这么随意地扔在了沙发上，然后翘着二郎腿看着女孩，“我想想哈，你应该还有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房？这是不可能的。车？也跟你没关系。” “难道是因为我上次当着你想勾搭的男生面说你是我女朋友？那个男生你还是别去嚯嚯的好，毕竟那是我老板的弟弟。” 韩经年这句话却是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给女孩，让她懊悔不已：竟然是他老板的弟弟，怪不得那么有钱，可惜了。 “我们没有必要这么针锋相对。我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只不过还有些东西没有整理好而已。”女孩向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罐子，“今天路过了一家新开的茶店，就买了些茶叶回来，要试试么？” 韩经年有些意外女孩的突然改口，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女孩，然后点了点头。 滚烫的沸水倒入杯中，鬼草随着沸水上下翻滚，然后缓缓舒展开来，沉入杯子底部。韩经年接过杯子，氤氲散开的醇香湿润气息扑鼻，轻轻啜一小口，茶香四溢，“确实不错。你自己不喝？” “不喝。”女孩摇头，“这算是我送你的分手礼物了。这最后一周，我会每天给你冲泡一杯的。” “你这不会是想在分手前，还给我留下一个温文尔雅的形象？”韩经年一声轻笑，仿佛在自嘲一般，“你放心，我原来只是没有相同而已。说起来那一次对你用强，也是我实在是气不过而已。” 就如同姬小冉所看到的一样，韩经年确实对女孩用过一次强的，就是当初他和几个哥们在酒逮着女孩和男人暧昧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看到自己珍爱的女孩穿着热裤坐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搂着那人的脖子欢笑的时候，真的是气得失去了理智。 他现在都没有想通，当初女孩说那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已，自己怎么就信了呢？ 其实不过是那时候女孩还没有找到下家罢了。 那一次用强之后，韩经年也很懊恼，所以再也没有碰过她了，这也是他很清楚女孩肚子里的小生命不是自己的的原因。他还放不下自己这个从小养大的女孩，不仅仅是处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有一些家人的亲情。可现在他想通了，他放弃她了。 他哥们说的对，自己这个养成对象不是个善茬儿。放过她，也是放过自己。 不顾茶汤滚烫，韩经年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饮尽，杯子放在了茶几上，“你就慢慢收拾，早点搬出去，对我俩都好。你肚子的孩子要拿掉的话要趁早，如果没钱的话我给钱给你。”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就这么做一个单亲妈妈，他还是有一些不忍心。 “我知道。我还有一些钱没花完。”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沉在玻璃杯底部的茶叶。 第一百零八章 姬负的身份 姬小冉回来的时候，正好远远看见那个女孩拖着行李箱从山海阁中出来。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人走了才推开店门。 “你怎么又回来了？”姬负很是诧异，“最近不是要备考么？” 这个时候已经是六月中旬了，距离那个所谓的考试周估计也就十来天的样子了。依据以往的情况，姬小冉会连电话都不懒得打，虽然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不在搞学习。 “回来睡觉的。”姬小冉直话直说，“这连续两天做梦都特别混乱，我怀疑是梦境混乱了。师傅呢？” “他这两天都没来。”姬负也是无奈，“等会，来了。”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通往内间的房门被打开了，可走出来的人不仅仅是孟纶。 “你怎么来了？”姬负挪动轮椅挡在了姬小冉面前看着来人，脸色很是不好看。 姬小冉有些好奇地侧头，看见的是一个身着金丝黄袍的中年男人，原本面无表情的对方却在看见姬小冉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 “来提醒你们，已经半个月了。”姬轩辕声音毫无波澜，“我说过，不要让我亲自来拎人。” “真的，打个商量。”姬负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力，“我真的没有办法现在放她一个人去若木，真的会出人命的。” “但你也没有别的人选。”姬轩辕虽然现在并不是太关心天界以外的界面发生的事情，但对于各个界面的大概情况还是有一点数的，“混血种在界内并不多见。” 你倒是很清楚呀。姬负真心想问候一下姬轩辕的家人，但一想那就把自己给带进去了，便只得狠狠地咬了一下后牙，“我有人选。” 姬轩辕倒是无所谓，他直接一步绕过了姬负，然后看向姬小冉，“初次见面，我是你二伯，姬轩辕。” 姬小冉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一身威严的人会向自己伸手，有些呆楞地握住了他的手，“二伯你好。” “二伯什么，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爹有二哥了？”姬负不满地冷哼。 姬轩辕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姬小冉在松开手之后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轩辕？黄帝？” 古言五帝之首，以姬为姓，居轩辕之丘，号轩辕氏，故称姬轩辕。姬小冉张大嘴巴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向她爹，“黄帝是我二伯？那大伯是谁？” 姬轩辕没有开口，其实也不准备开口。姬负却是一把拉过她，“他怎么可能是你二伯？你爹当年可是被黄帝陛下亲自下令关入疏属山的，哪里敢和他搭上亲戚关系？！” “疏属山？！”姬小冉虽然不太清楚远古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但疏属山是干什么用的还是很清楚的。 贰负神有一个臣子，叫做危，他唆使贰负神一起杀掉了窫窳。黄帝在知晓此事之后大怒，将两人双手以头发束缚在身后，右脚上锁拴在疏属山下。 “你是贰负神？！”姬小冉这一下就想起来，他们的炎洲之行，姬负的那条蛇尾，而远古的神灵大多是人首蛇身，“你是贰负神。” 语气不再是惊讶，而是肯定。 “是，我是贰负。”姬负点头，眼睛却是看着姬轩辕，“但我是在被关入疏属山下之后，才被称为贰负。这可都要感谢黄帝陛下的赐姓。” “赐姓？”姬小冉下意识地看向那个自称是自己二伯的人。 “嗯，赐的姓。”姬轩辕很是淡定，“由于他辜负了我们所有人的期望，打破了两个部族的禁忌，违背了两个部族的原则，所以赐姓贰，称为贰负神。” 二者皆负的意思。 “所以那个死去的人这么重要？”姬小冉虽然不觉得杀人是个正确的行为，但说杀了这个人违背了两个部族的原则，是不是太夸张了？历史上，在两军正式对阵之前，一方派人前去偷袭另一方，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么？ “本来不那么重要，而且正处战争期间，死个人很正常。”姬轩辕给小丫头解释的时候，眼睛却也是一直看着姬负，“但是，他不是在战场上动的手。” “别说的那么玄乎了。”姬负打断了姬轩辕故作玄虚的说法，“说到底，就是我杀了一个你的手下，然后那场战争还是我们输了，所以你自然不会放过我。” “所以是为了替那个手下讨一个公道？”姬小冉大概想明白了，“但是一般打仗抓到了对方的将领，不是会先考虑招安么？” “他永远不可能被招安。”姬轩辕丝毫不在意姬负的无礼打断，“是他自己当初选择的站到我的对立面去的。”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姬负一声冷哼，“挑起战争的人是你，我不跟你一个阵营有什么不对的？” 姬轩辕也是不想再跟姬负纠结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姬小冉，“到底是谁的错，由你去评定。姬负他没有跟你说过你要去若木么？” 姬小冉摇头。半个月之前她爹只是说学习入梦这一事迫不容缓了，但她没有印象姬负有说为什么。 “当年其实六巫有将死去的窫窳复活，只是可惜他复活之后就跌入弱水失了神智，然后由神变成了吃人的怪物。”姬轩辕给她说明事情缘由，“他现在躲在若木之下，那里是若水和弱水交汇之处，是任何人神鸟兽都没有办法靠近的地方。但是，你却有可能能够过去。” “你是人神混血，并不属于人也不属于神，是脱离二者之外的存在。纵观整个山海界和人间，几千年来诞生的混血应该不超过一百人。而其中天赋入梦的，应该就你一个。” “既然姬负对于杀害窫窳的事情坚持认为自己无罪，那么就由你去窫窳的梦中探寻过去的真相。” “我不是认为自己无罪，我是认为，那几个老家伙也脱离不了干系。”姬负眯着眼睛看着姬轩辕，“人是我杀的，我从不否认，但他在我杀他之前就已经被人下蛊了！” “你没有证据，他的身上也没有蛊的痕迹。口说无凭，我不可能就凭你这几句话就判六巫有罪。”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弱水虚舟（上） 周宪的安抚让姬小冉冷静了下来，可同时她也想起了那个被她称为周羽的人。 若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是他，大概她会更加有安全感一些？虽然姬小冉并不知道那个看起来有几分不正经的人到底是谁，他就像隐藏在周宪身体里的孤魂野鬼，只有本尊昏迷的状态下才能够悄悄冒头。 周宪却是不知道姬小冉此时脑海里在想什么，他只是感觉到手掌下女孩的状态已经稳定了下来，便将那只手转移到了岩壁上。 他的处境远比姬小冉艰难，毕竟他可没办法靠灵力帮助自己。只能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去看外面，以及陆吾的灵力能够护住他。 眼前是光秃秃的岩石，脚下是狭窄的石道，身后是万丈深渊。让人庆幸的是这路还算平缓，没有什么突然的高度变化需要他们直上直下。 经过了两个较宽一点的平台，空腔里的轰鸣声越来越大，终于，他们站在了巨大的洞口旁，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腿脚却已经酸胀不已。 “学长你没问题？”姬小冉有些担忧地看向身后的人。 “嗯，没事。” 姬小冉只当他害怕黑暗，并不知道周宪患上的是幽闭恐惧，这种只是黑的空旷之地虽然对他有所影响，但不至于失去意识。 巨大的山洞宛若绝世巨兽的大口，幽暗，神秘。站在洞口只能看见那近洞口处灰白色的石壁和超过三十米的洞顶倒挂着的嶙峋巨石。风从洞孔进去山体空腔，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似是那巨兽在洞中的呼吸声。 黑暗本是最让人恐惧的，可三人才迈入洞口，姬小冉就感觉走在前面的陆吾身上似乎是亮起了一层朦朦的白光，而越往里面走，随着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线的减弱，陆吾似乎变成了一个移动光源，照亮了它周围十来米范围。 进入洞穴，当眼睛适应了环境光的变化之后，姬小冉才看清这山洞其实并不深，外面的光线还是能够让洞内不是一片纯黑。只是这洞却是像天井一样以超过六十度的角度往下望延伸，直到蓝色的水面。 隔着中间一百多米的距离，她看见有一艘土黄色的小船在水面起起伏伏。 “似乎还好？”姬小冉身体紧贴这石壁，经历了外面的走动之后，在这昏暗的洞穴中反而更让她有安全感。 只不过由于高度下降的速度更加快了，有的地方高度变化更大，她几乎是坐在台阶边缘往下挪的，可依然震得脚底发麻。 几百米的高度，三个人最后花了快五个小时。 当他们走到那拴着小船的简易码头后，姬小冉几乎是不顾形象地直接瘫倒在地。 “你这样衣服岂不是会一团糟？学了清洁的方法了吗？”周宪虽然自己的腿脚也在发软打抖，他还是伸出手想把姬小冉拉起来。这虽然是一个没有水的旱洞，和处于水面之上依旧让洞里处于潮湿状态。 “没事，我带了好多衣服呢，还带了洗衣液。”姬小冉冲他挥了挥手，金色的戒指虽然低调但也醒目。 有了须弥戒之后，姬小冉在两位大佬的指导下存了一晚上的东西，基本上都快把她房间里的东西搬空了，现在是真的有些有恃无恐的味道。 虚舟在码头外漂浮着，一根绳索将它系在了码头旁的石柱上。船身受昆仑虚土质的影响呈现灰色，但外表面却像是上了一层釉一样光滑，里面倒是和寻常陶制品一样粗糙，想来是考虑到需要足够的摩擦力来保障搭乘者的安全。 这一叶扁舟随波荡漾，周宪本来以为它就是直接漂浮在水面上，可这会儿凑近才发现，它竟像昆仑虚一般是悬浮在弱水上方，就像相斥的磁极，没有相互接触。 “这船不是没有和弱水接触吗？那为什么你们还是没有办法横渡弱水？” “它只是能够保证我们的性命安全，但没有办法接触弱水上方存在的禁制。”陆吾抖了抖身上的皮毛，然后大步迈进，“我演示给你们看。” 四肢靠拢，虎腰在弯曲之后用力，陆吾直接从码头边缘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可在他下落的时候，俩人明显感觉他似乎穿过了一层什么结界，从最先突破的虎爪开始肉眼可见地变小，然后开始全身缩小。 但那似乎并不是简单的体积从大变小。与其说落入虚舟的陆吾变成了一只小的白虎，不如说他变回了一只毛绒绒的小白虎，就连那九根粗壮有力的尾巴，都化作了一根。 小白虎是滚落在虚舟里的，看起来有些晕乎，虎头虎脑地转身看向趴在码头上看着自己的俩人，嘴里发出嗷嗷叫声。然后迈着小短腿从船的中间挪到了靠近船尾离码头近的地方，扑腾了好几次，小白虎才阚阚站在了船沿上。可此时此刻船沿距离码头还有一定的距离，它试探着几次却依然不敢跳起，只得冲着两人嚎叫，那叫声竟然让姬小冉听出了一丝委屈。 “我们把船拉过来一些。”周宪起身抓住了拴着船的绳索。 毕竟虚舟还是有那么大的，俩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就将船拉动了一点点。但这一点点似乎已经让这距离进入了小白虎的能力范围内。他站在船沿上挪动小屁股，跃起落地时虽然也就刚刚落在码头边缘，却已经变回了威风凛凛的陆吾。 他往里走了几步，才蹲坐在码头上，“你们看到了，我刚才被强行压缩回了小时候的模样。不仅体型、体力被压回去了，包括身体里的灵力，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了。” 原来你刚才的嗷嗷叫不是在卖萌呀。姬小冉回忆了一下那毛绒绒白花花的小老虎，真的当他开口叫的时候都快萌化她的心了。 “按照陛下的推断，你应该不会受到禁制的影响，可以试一下。” “还是我先来。”周宪拦住了已经起身往前的姬小冉，“就算你不受影响，我上不了船你也依然不能去。” 陆吾听了觉得有些道理，毕竟再怎么说黄帝陛下也放任自己的小侄女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虽然他目前也看不出周宪有什么独特之处。他迈着步子走到了绳索面前，然后张嘴咬住绳索将船拉倒了码头边缘，让船沿几乎与石台挨在了一起。 周宪没敢像陆吾那样潇洒跃入，他是挨着船沿跳下去的。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脚突破了一层空气障碍，身体在发生变化。 岸上的姬小冉能够明显看到他的头发由黑色变成了暗紫色，在下落过程中身型发生了改变，原本近一米八的个头也开始缩小。 第一百一十五章 水下的影子 姬小冉确实是带了很多书出来，毕竟又不怎么占地方，以至于她甚至把即将要考试的那几门课的教科书都带上了，还有笔记本。 但大学之后就是这样，书带着就只是个心理安慰而已，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看书。就她这种学习态度，能进自己所在的专业还成绩中等偏上，真的纯粹靠天赋异禀。 好在学长的电子书也被寄放在了她这里。姬小冉最终还是取出了电子书，找了一个名字还算有趣的小说看了起来。 晴朗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灰白色的小舟在靛蓝的水面缓缓前行，低着头熟睡的男生，看书的女生，倒也是一副和谐宁静的画面。 将姬小冉从小说的世界里拉出来的不是周宪，而是越来越昏暗的光线。太阳已经行进到了世界的西边，自然光线已经不足以让她的眼睛维持在一个舒适的阅读度下面了。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解了眼睛的酸痛感，然后看向学长。 周宪还在睡觉，只不过人已经倒了下来缩作一团。 果然睡着就不会觉得饿。姬小冉看了一眼自己旁边拆开的好几个薯片袋，暗想自己这一天估计有得胖好几斤。 伸了个懒腰，姬小冉才发现晶石早已耗尽了灵力，这会儿小舟的缓慢前行完全是水流在推动。于是她赶紧查看了一下目前他们所处的位置，到没怎么偏离预定轨迹，于是将废弃的晶石从阵法里抠了出来，替换上了新的石头。 “这是已经漂了快一个小时了？”姬小冉用力晃了晃脑袋：果然自己一看起小说来就啥都忘了。 由于位置靠西，这会儿虽然太阳才落下去不久，但钟表显示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天空都已经失去了橘色，只剩下深蓝到浅蓝的过渡，星星已经零零散散地出现在了夜空之中。 姬小冉习惯性地趴在船沿看着远方放空自己，夹杂着水汽的风吹着她的头发，连带着人也不太干爽了。 放空的状态却是被小舟突然的一个晃动打破了。姬小冉有些愣地看了看船的下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水面波动的那一刻，她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应该是错觉，这里可是弱水呀。”连天神都不敢接触的领域，还会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不成？ 而且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她也看不清楚了。 可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将目光从水面收回，一个黑色的暗影进入了她的视野。姬小冉下意识地抬头，此时的天空中白天的云朵已经散去，明天的水汽还没有升腾，头顶除了星星什么都没有。 她咽了咽口水，站起来双手撑在船沿上，发现那巨大的暗影区域不仅仅将虚舟完全笼罩，更是长宽超出了数十米，边缘似乎是有鱼鳍一样的部位在缓缓摆动。 然而并不是这暗影靠近了虚舟，是虚舟驶入了它的上方水域。 “这是鲸鱼吗……”姬小冉心惊胆颤地挪到了周宪身旁，叫醒了他，“学长，你看水下面。” 被叫醒的周宪原本那点儿晕乎在看向水面的时候消散地干干净净。一会儿虚舟已经接近那庞然大物的头部。和姬小冉看到的光滑后背不同，锯齿一样的角质瘤在头部分布，但各个齿却是从前往后由小到大，像是带了一顶帽子一样。 虚舟正从最大的瘤上驶过。 除了虚舟下这一只，周宪看到了前面似乎还有一只。 “这是什么……”周宪其实第一反应是想到了传说中的巨鲸——鲲。可鲲居于北溟，其广数千里，面前这鱼虽然大，但和鲲相比，可能也就如同小虾米一般。 水中的大鱼似乎也是察觉了自己上方有没见过的东西，它缓缓地开始上浮。虚舟刚开始还收到弱水的斥力影响也慢慢上升，使得速率都降了下来。可就在大鱼突出水面那一刻，维持虚舟漂浮的斥力消失了，可阵法向前的推动力还在。虚舟落在大鱼头上的瞬间就擦着它的脑袋往前冲去，直到重回弱水上方，才像撞去棉花中一样稳住。 大鱼也是没有料到自己脑袋会被东西撞击。虚舟虽然烧制的不厚重，却也将近半吨。这撞击明显让它感觉到了疼痛。两支雾状水柱在虚舟后面腾起，高度超过了十米。 伴随着水柱响起的是低沉的旋律，如同低音号在演奏。 一条大鱼的歌声立刻得到了另外两条的回应。这一前一后，让虚舟得以享受音乐喷泉环绕立体声的最佳位置。 “真的是鲸鱼呀。”姬小冉合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张开的嘴，“这是什么品种？弱水里怎么会有鲸鱼？它们吃什么？” 周宪也是被震慑在了那里，对于女孩提出来的这一连串问题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且不说这里海拔很高，弱水的面积也很明显并不适合这种庞然大物在这里生存。 歌声持续了不到5分钟结束了，鲸鱼将尾鳍高高举出水面然后潜入了水下。在俩人的注视下，它们庞大的身影逐渐减小，最终消失在了弱水的深处。 “这个就很有意思了。”周宪结束了用电子书进行的录音。虽然不算完整，但也录进去了三分多钟。 只是可惜没有设备来录像，不然这个发现将更加惊人。 在鲸鱼开口的时候，周宪看到了那大口中的短须。要养大一条须鲸，需要的是很多很多的小鱼小虾。弱水三万里，就算这里面真的有小鱼小虾的存在，也不够三条这么大的鲸鱼吃呀。 “有没有可能，这个下面联通了别的大型地下河，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姬小冉双手比划，“其实他们只是偶尔过来透一下气而已。” “那能够进入弱水也很神奇了。”周宪伸手想去触碰水面，可手还没伸出去就弱弱地收了回来，“不过感觉虚舟和弱水的关系是有一点头绪了。” 刚才鲸鱼虽然在喷水，可虚舟让却像是又一次结界让水滴还没有来得及滴落到船里就汇集成流滑下去了。如果按照原来磁极相斥的远离，倒是像弱水是一个单磁极物质，而虚土也是同种极性的单磁极，所以虚舟既能够漂浮在弱水之上，水滴也能够悬浮在虚舟上空。 至于他们刚在落在了鲸鱼身上，是由于一个磁极消失了，斥力也就消失了。在纯粹重力的作用下，虚舟就掉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年少的人们（一） “阿貐，阿貐，太阳都快下山了呀！” 睡梦中的少年迷迷糊糊地醒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趴在书桌前，旁边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是灰正一脸无语地插着腰看着自己。 “阿貐，你可是说要看书才不陪我一起去的，结果就趴在这里睡觉？” “我说姬负，你去学采矿，我陪你去干嘛呀？”猰貐这会儿处于刚睡醒还有些头疼的状态，扶着额头翻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书本，竟然真的一页都没有看完。 “你这些圆圆圈圈有什么好看的。”姬负瞄了一眼就没了兴趣，“阵法这种东西让女孩子们来看就好了呀，男子汉就应该要用拳头解决问题呀！” 说着说着，他还握起了拳头，摆出了出拳的起势。 “首领那么一个崇尚和平的人，向来主张休养生息，却有你这么个弟弟，可真是不幸。”猰貐将书本合上，露出了下面自己用来写写画画的笔记本。 “且不说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野兽，周围还有别的部族对我们虎视眈眈，没有足够的实力，岂不是都没有办法保卫我们的部族么？”姬负握紧拳头，目光坚定，“大哥负责带领我们前进，我负责保障大哥的安全！” “我做的事情不也是为了保护部落的安全么？”猰貐合上笔记本，左手悬于其上，用力一握拳，本子瞬间化作一片白屑，像无数飞虫一般散开消失在了空气中，“人的精力总还是有限的，但阵法只要有晶石供着，就能够起到保护作用。” “但也很容易突破啊。”姬负挥手舞开那片片白屑，碎屑在已经有些橙色的阳光下逐渐消散，“你看有的结界，我都能够随意穿过去。” “你是受到空间眷顾的人，你看我们部落还有别人吗？你见别的部落有这样的人么？” “还真没有。”姬负有些骄傲地直起腰杆，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趟来的目的，两只手揉搓着，“我们要不要去一趟矿洞，我没有什么存货了。” 生怕猰貐开口否决，姬负赶紧又补上一句，“阿貐你试验阵法不也需要晶石嘛？我们都半年没去过了，我不信你不缺晶石！” 本来条件反射式的不同意就这么被堵在了猰貐的嗓子眼里。阵法的试验都是从最小型的阵法开始尝试，虽然可以不用像正式使用那样镶嵌晶石，但也是需要用晶石粉末调制的试剂来绘制的。像他们这种少年人，一个月分配下来的晶石也就两块拳头大小，确实是不够用的。 姬负虽然是首领的弟弟，但首领主张的就是一视同仁，一个月就两块。 所以姬负就盯上了部落里的晶脉。 晶脉是一个部落的立足根本，虽然它是属于再生资源，但孕育速度缓慢，所以开采受到了严格控制，更是有专人把守。但每天日落月升之时是白昼夜晚两班首位换班的时候，姬负抓住了这个时间空隙，拉着一起长大的猰貐溜进去过好几回。 那时候他们都不会如何采集晶石，所以每一次都只能去找一下掉落的小块晶石，虽然碎小但抵不住量大，一个夜晚找下来每一次都基本上有平日里分配的一块晶石那么多。 不过上一次俩人差点被发现了。矿洞里并没有什么能够让人藏身的地方，当时他俩身体挤在一个小小的山缝中，若不是那个守卫目不斜视，否则只要头再偏一点点，他俩立刻就会被发现。 那次之后俩人吓得足足乖了半年，直到现在。 不过一个月前姬负跑去副首领那里软磨硬泡，说什么万一自己以后就去开采晶脉了就不会破坏晶脉。当时是把副首领气得要死，但还是扔他去了矿洞。 这一个月对于猰貐来说真的是耳根清静的美好时光：终于不用跟着那个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小家伙到处乱跑了。 不过最开始他并不知道姬负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去干嘛去了，等他直到以后就完全理解为什么姬负会被副首领揍了。虽然副首领不用枪，可姬负小时候的那身武术功底全是副首领带出来的，这会儿姬负却说以后要去挖矿，副首领能不气么？ “以后我们就不用去找那些个碎石头了。”姬负脸上还沾染这矿洞里的灰尘，他随意在脸上一抹，脸上露出一小片白色，“我们可以直接去挖矿！” “不可能！”猰貐果断地拒绝了，“晶脉的开采都是经过他们的专业计算的。随意开采会加速晶脉的消耗！” “我们原来每半个月去一次，累死累活搞一个晚上才差不多能够弄到一块。”姬负撇了撇嘴，“那么熬一宿又困又累收获又少，不如就一个月去一次，大干一场！我这个月真的有好好学习怎么采矿，相信我，我会找合适的位置下手的，保证不会出事！” “而且，原来那些个碎石头，除了你用来做阵法试剂之外，都没啥别的用了。”姬负竖起两根手指，“我们一个月每人多弄两块，也不会被发现的！” “这要是被副首领逮着，绝对会严惩的。”猰貐还是有些犹豫。 确实如姬负所说，那些太过碎小的晶石除了进一步打磨成粉末做成试剂，没有别的用途。他们原来基本上都是碎石头归猰貐，然后他再给半块或者一块晶石给姬负。 “这不是有你么？”姬负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最近不是在研究能够隐藏身形的阵法么？” “那个还没有成功，只能用来降低存在感。” “没事没事。用以前的阵法隐藏住气息，再降低存在感，就不用担心被突然出现的出现察觉了。” “副首领是让我看着你，要是让他知道我是你胡作非为的帮凶，绝对不会放过我的。”猰貐还是不答应，“要去你自己去，我绝对不陪你！” 姬负气得直跳脚，“我一个人去，连最外面的法阵都突破不了，怎么进去！” 矿洞除了专门有人看守之外，外面也设了法阵。只不过那法阵算不得特别复杂，靠着猰貐他俩每一次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进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年少的人们（二） 太阳已经有一般的面庞藏在了大山后面，皎洁的明月已经出现在了天幕之上。 结果猰貐还是禁不住姬负的软磨硬泡被他拉来了，满脸苦涩。 “快画快画。”树林子里，姬负将黑色的袍子铺在地上，催促着猰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到换班的时候了。” 从节约的角度考量，俩人每一次进入矿洞都是临时在黑泡上用试剂绘制阵法的。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充分节约资源，毕竟半个月才干一次的事情，若是用镶嵌晶石的阵法着实是有些得不偿失了。而且这样做，万一猰貐研究出了什么更好的阵法就可以替换，比如这一次的新阵法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降低存在感的功能。 存在感这个东西很微妙，虽然不是让人完全看不到你，但却能够让别人在一定程度上忽略自己，也算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不过坏处就是有效时间较短，基本上这种法阵就只能维持半个小时的样子。所以他们每一次进去之前猰貐需要绘制一次，清晨溜出来的时候也需要绘制一次。 猰貐叹了一口气，双手合拍，只见零零散散的白光开始汇聚，一本本子出现在了无数白屑之中。 手掌轻轻抹去的多余的白屑，打开本子，里面正是猰貐的满满笔记以及设计的阵法。 “我每一次都特别担心守卫会被你这白白的碎光吸引过来。”姬负这个时候是帮不上猰貐的，只能在不远处放哨。不过这也不影响他的吐槽。 “这样安全。”猰貐找到了需要绘制的阵法，然后以树枝沾取试剂开始在袍子上绘制。其实一般阵法他也用不着看着画，只不过这个他也就原来试验的时候画过一次，还不太记得住。 混杂着晶石粉末的试剂并不是淡蓝色的，树枝沾取反而给它的尖端镀上了一层银灰色。随着树枝的移动，一个个符文在黑袍上出现，虽然单独来看每一个都不是特别复杂，但它们奇特地顺序和位置的摆放就足以让外行花了眼了。 这就是姬负哪怕被猰貐按着一起学习阵法，却成就平平的原因。这玩意还真的就需要一定的天赋，以及人能够静下心来。 阵法绘制完之后，猰貐又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了另外一种黑色的试剂。这个没有什么别的作用，就是能够掩盖晶石试剂的痕迹。不然就这满是银灰色的纹理的袍子，远比原来的黑袍子要来的醒目。 “好了吗？”姬负一直盯着树林外面，“两班子人已经开始碰面了，马上就要换岗了。” “好了好了。”猰貐散去自己的笔记本，上下甩动了几下袍子让试剂再干一些，披上了自己的黑袍子之后，才拎着姬负的袍子走到他身后，“给你。” 姬负确实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衣服吓了一跳，“哎妈呀，你怎么没声没息地就过来了。” “这不是才能够证明这个阵法的独特之处么？”姬负的这个反应倒是让猰貐心里升起了一丝愉悦。 部落领地面积很大，主要的聚集地还是沿着河流的平坦地带，周围群山环绕。不顾领地里这条作为命脉的晶脉却不是藏在山中，而是在这地下。 借助着已经降临的夜色，俩人轻车熟路地绕过了正在进行交班的守卫，直接从一个矿道钻了进去。 矿洞一共有三个入口，是为了方便开采人员的出行不至于拥堵。三条矿道最终会在地下汇合，然后再进入主矿道。虽然矿道里漆黑一团，但俩人从这里走了无数次了，就像生活在地下的小老鼠一样，闭着眼睛都能够知道前进的方向。 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将近两里路，前方才出现了一点点蓝色的光芒，两双眼睛在蓝光的映射下相识一笑，就直接摸了过去。 这里是晶脉的末端，也是俩人以前最常捡到碎石的地方。 “我这个月才知道为什么这里石头最多。”姬负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石块扔进口袋里。虽然他们现在是要干大事的人了，但收获永远都不嫌少嘛，“这个后面，其实是被掏空了的。当时开矿的第一下，是从前面不远处我们看到的那个缺口那儿凿进去的，然后靠近这边的晶脉被掏空之后，就作为了存储仓。开采到的晶石再经过清点之后就会被全部暂放在这里，然后再从这里运出去发放给我们。” “怪不得我每次都觉得这一块的灵力波动有些奇怪。” 作为阵法的研习者，猰貐最擅长的就是感知灵力的波动。他的手掌贴在透着蓝光的岩石上，一墙之隔的后面，灵力不像在晶脉里那样规整流向，而是各自为主。 “可惜这里的石头是绝对不能动的。”姬负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每一块石头的存入取出都会有专人计数，然后每周太子长琴还会专门来清点一次。” 部落的主要人员都居住在这里，大多数分散的居住地，其实是原本周围的小部落为了生存下去归顺了过来的。可就算是这了，也有近五千人，也就是说后面基本上常年有这个数的晶石存放在那里。 “每周都来？估计也只有他能把这数数的事情搞定了。” 毕竟是乐理师，靠着琴声的变化应该就能够把这数完了。 “不过这里都差得这么严，里面采矿的地方不会做的更加细致么？比如在每天停工的位置做上标记或者专人记录？” “没有没有，那里反而很松。”姬负摆手，“毕竟晶石的分割需要足够锋利坚韧的工具，那些东西都是媒体啊上工的时候去登记领取，下工的时候再登记放回。” 虽然描述的好像很艰难的样子，但姬负的脸上却满是得意，拍着胸脯向猰貐作保证，“不过放心，我偷偷试过，我的枪刃完全可以代替那些玩意切割晶脉。”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只是没想到你的本命武器会被你用来偷矿。”猰貐有些无语，“不过这个我可帮不上你了。我还是一边收集碎石一边放哨。” “谁让你非得把一本破本子炼制成本命器具呢？”姬负原来不懂事的时候觉得猰貐那本本子超级神奇，当后来清楚了底细之后就失去了兴趣了。 那玩意儿在神奇，也就世间独此一本，还算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 毕竟本命器具呀，一个人一辈子就这么一件。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年少的人们（四） “来来来，给大佬让路。”姬负往旁边挪了一步，兴奋地搓着双手：这一下只能够将整个晶脉截面往前面推进一些了，那挖下来可不止原来商量好的那个数量了。 猰貐一眼就猜到了姬负脑子的打的什么主意，他指了指两个墙面交汇的边界线，“你不要想挖太深了，深了的话这个地方出现的阵法空隙会非常明显，容易暴露的。” 单独模拟一个人的绘制还好，可要想在一面墙上模拟同一个平面上的图案，那个难度就很大了。 毕竟每一个阵法师的绘图习惯都是不一样的。 “意思是只能切成薄片？”姬负指了一下自己原来敲进去的痕迹，大约一寸的深度，“就按照这个一寸来怎么样？” 如果能够有一寸厚的话，这整个横截面片下来，数量也很可观了。虽然薄片会让灵力损耗地比石块快一些，但也比那些小碎石要有用的多。 猰貐和姬负两个分工合作。由于两个平面上的阵法是相互独立的，所以也给猰貐的动作带来了便利。他控制这灵力，小心翼翼地抵消掉原本在符文中流淌的灵力流向，从而一点一点地抹除掉符文的存在。 说起来这个阵法设计的也是巧妙，只要将最核心的符文抹掉，同一个阵法模块里的其他符文也就消散了，想来也是绘制者图早上消除阵法时的省事。 “这个有点意思呀。”姬负看着那点点红光消散在空气中，说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好奇，“所有的阵法都可以这样破解么？” “差不多，只不过不是所有的都可以这么轻松而已。”猰貐虽然注意力一直在笔尖上，但也不影响他开口回答姬负的问题，“有的阵法自带防御措施，这样强行破解有可能会触发阵法的被动攻击。” 姬负似懂非懂地点头，手却已经握起了枪刃。果然在没有了阵法的强化作用后，枪刃很是轻松地就插入了晶脉之中。为了方便携带，姬负并没有把晶石片得很大，基本上是维持在巴掌大小。 就这样，一个人在前面消除阵法，另一个在后面切片。等猰貐将阵法都消去之后，他回头看姬负，发现这家伙还真的是严谨。有的位置比较高他没办法直接碰到，竟然将蛇尾化了出来，以增加自己的高度。 “有必要么？”猰貐扶额。 “你别说我，你画的时候就知道了。”姬负点了一下自己此刻能够够着的高处，“我记得这个位置也是有符文的。” 猰貐哑然，看了一下那个位置，确实是有阵法的上沿到达那个高度的。他虽然个子比姬负要高一些，但不化出原形确实也够不着了。 和姬负的青黑色鳞片不一样，猰貐尾巴上的鳞片颜色要浅不少，在冰蓝色光芒的映照下看起来像是碧绿。 这俩人的尾巴都挺长，为了避免打架，猰貐在心中默默规划着阵法的绘制顺序，然后才在姬负已经片过的地方开始绘制阵法。 姬负的动作其实很快了，毕竟他的本命武器可远比那寒铁锻造的短刃锋利得多。等他咔咔咔整完这一面墙，片下来的石片也有三十多片，垒在地上都快有四尺高了。 “阿貐，我估计我们得把袍子包在晶石上才能带出去了。”姬负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他试探着抱起一半，重量倒没有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外，只不过由于太小了，反而不太好用力。 原本为了方便携带才切小的，这一下看来反而成为负担了。 “那就包起来。”猰貐抽空瞄了一眼，感觉那玩意儿确实是受力困难的样子，“而且这么多，不包起来，光光芒就能让我们直接被逮着？” 这么多晶石块叠在一起，在这昏暗的地下，活脱脱的一盏明灯呀。 姬负确定了要用袍子包石头之后，立刻就把身上的袍子铺在了地上，让后把石片装在了里面。又看了一下墙下那些切割时候跌落的小碎石，便趴在地上把它们也收集了起来，然后将袍子捆成了一个包裹，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 浪费可耻，虽然小但也用处呀。 等姬负收拾完了，猰貐也完成了最后一笔。他手掌触碰到晶壁上，看着那亮起的红光，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棒，和原来的简直一模一样。”姬负看着那一个个符文在后面拍手称赞，“阿貐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阵法师，不仅傲视我们部落，也能够碾压别的部落！” “如果明早那人只是来散去阵法还好说，如果他仔细分辨灵力，就会发现这不是他的灵力了。”猰貐只觉得这种事情虽然干一次很刺激，但真的不想要下一次了。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地抹掉了自己灵力的特性，但毕竟那不是来源于原主的。 “不怕，反正我们短时间内不会来了。”姬负卯足了劲拎起地上的包袱，“这么多，都抵得上我们大半年的份额了。” 猰貐在包袱和自己的黑袍上重新绘制好了自己设计的阵法，才散去笔和本子。 俩人本来还觉得今晚这一切这么顺利，可能出洞时间还太早，却没有想到他们接近地面时，迎接他们的已经是东方的鱼肚白。 原本姬负思考了一路的方案都用不上了。 不过这会儿已经临近了交班时间，现在姬负身上没有袍子，怎么溜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今天我们可千万别被逮着了呀。”姬负说话的声音有些因为紧张而拔高了音调。以前只是些碎石子就算了，这一次是正儿八经地就进来挖矿呀。 猰貐将自己身上的袍子罩在了抱着包裹的人身上。他们此刻正蹲在一处哨岗背后，虽然目前是守卫的盲角，但只要在过个小会儿，就会有人往这里经过了。 要赌一下阵法降低存在感的功能么？猰貐的心也慌了起来。 “这样，我干脆出去。”姬负将包裹塞入了猰貐怀里，“阿貐你注意时机溜出去。” “你这么溜出去不就露馅了么？”猰貐低声否决，“那就真的一切都白费了。” “不是的。我不是这一个月都在这里做矿工么？我就直接装作没想起来已经不用来做工了，所以这个点来报道上工。” “这也太早了！矿工怎么可能这么早来上班？！” “就说失眠了嘛，想着睡不着所以就干脆早起过来了。”姬负已经从袍子里钻了出来，“编理由谁还不会呀，放心。而且赃物在你手上，就算怀疑我的意图他们也没有证据呀。” 不再给猰貐说话的机会，姬负直接从哨岗后面绕到了靠近外侧的地方，大摇大摆地冲着正好交接完准备到岗的守卫打招呼，“大哥，早上好呀。” 姬负挡住了守卫的视野，手背在身后给猰貐比了个手势。 猰貐本不是擅长运动的人，这会儿虽然抱着一大堆石头却是飞快地从哨岗背后跑进了树林子里，然后借着清晨这残余的昏暗，直接就回到了家中。 将门关上，猰貐直接背靠着门瘫坐在了地上，包裹也就被他直接放在身旁，都没有升起要打开它的念头。 一晚上没睡，还耗脑，再加上这一顿冲刺，猰貐真的觉得自己到极限了，这会儿坐在地上，根本不想动弹。 也不知道是在地上坐了多久，猰貐背后的门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阿貐，我回来了。” 猰貐赶紧挪了一下身体，然后伸手打开了门。姬负从门缝中钻了进来，也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守卫真的就那么放过你了？”猰貐还是有些担心姬负的。 “哪有那么简单，被嘲笑了好一番，说我竟然会失眠，一定是因为遇到喜欢的妹子了！”姬负吐槽着那帮大人，“一群老不正经的。” “不过，被调侃几句换这么多晶石还是挺划算的。”他拉过旁边的包袱揭开解，露出了里面亮晶晶的石头，“多棒！”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向西行进（一） 崖壁上的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岩石上，发丝飞扬，哪怕衣服背后已经被潮气打湿，也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 轻薄如烟的水雾后面，原处青色的叶片在风中摇曳，轻微的哗哗声形成流水声中另一曲特殊的旋律，带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休息好了吗？”周宪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他侧头看着目光呆滞、明显处于放空状态的女孩，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姬小冉回神表现得太过明显。许久没动静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看向周宪，舔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干涩的嘴唇，才说出有些沙哑的两个字，“好了。” “不过，前面的路并不好走呀……” 这声音里满是不情愿。由于下来的先后问题，姬小冉是站在了行进方向的前面。周宪稍稍探出身子，看到了她前面的路况。 没了岩石的庇护，水流直接贴着岩壁流下形成宽大的幕布，浅浅凹进去的栈道成了避开水流冲击的唯一空间。光线经过散射，在前面投出粼粼波纹。 这一旦不小心碰到了水幕，只有被卷入其中冲下悬崖这一种可能性。 “要不，我挪到前面去？” “可别了，万一你还没挪过去就掉下去了可怎么办？”姬小冉用脚在地面比划了一下，“这宽度绝对没有半米。” 这就意味着，除了需要紧挨这岩壁前进之外，有的地方可能要背靠着挪才行。 她一口气屏在胸间，似乎这样把自己的腰腹收起来整个人拉高了之后就没了么靠近水幕了一样，开始小心地往前挪。毕竟是天然形成的栈道，而且没有动物的脚步打磨抛光，不时有碎石子在她的鞋子地下磕着她的脚底板。然后她就脚一甩将石头踢入水幕之中，小小地水花才刚刚形成，就被吞没了。 栈道以一个很平缓的坡度向下延伸，虽然有的地方真的受到水流的冲蚀将路面直接吞噬掉了一半，逼着俩人不能不吸着肚子贴着墙面一点点挪。 “你脸有点红了。”借着这个能够看到脸的时刻，周宪看见女孩的脸蛋和鼻子都已经泛红了。这不仅是穿透水幕的阳光晒的，也是含氧量降低憋出来的。 在水幕中往往一走就是一到两公里，虽然偶尔能够看见水帘被岩石分开，可并不是所有的岩石都能够正好在栈道的上方。水幕笼罩这的栈道中空气里的含氧量相对较低，他们这样一直高度紧张地行走，逼着他们更深更沉重地呼吸。 “龟息丹这个环境下能用吗？”姬小冉这会儿也不想逞强，直接靠在岩壁上缓着。她记得当时在炎洲的时候，在那灵气过于浓郁以至于影响了呼吸的地方龟息丹都能够有作用。 “那玩意的生效主要是由于外界氧气不够了，从而释放氧气反哺。”周宪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在不动的情况下，其实这里面的氧气含量还是够用的，“如果真的要含着的话，可能需要一直憋着气才行。” 不然那玩意就只像含着糖一样了。 姬小冉叹了一口气，重新迈开了脚步，“我们这大概还要走多久？不会今晚上真的就被困在这栈道上？” 这么狭窄的道路，真要睡在这里她真怕自己会直接滚下去。 “如果再遇到一处比较宽的地方，我们就停下来。” 俩人中途其实还是过了一个错层的断口。断口下面超过一层楼高度的位置，似乎有一个超过一平米的平台。那个时候他俩并没有选择从那里下去，而是直接跨过去了，因为那里似乎就是一个孤立的凸出岩石。 不过这至少说明了这崖壁上能够有容他们过夜的地方的。 “要不我们倒回去。”姬小冉苦着脸，“我们从那里过来走了多久？半小时？” “现在倒回去，明天在接着重走这一段？”周宪示意了一下水幕后那若隐若现的明亮圆斑，“太阳还这么高呢。” 姬小冉有些不情愿，却只能乖乖听话。她瞄了一眼周宪手腕上的腕表，似乎已经快下午五点了，“如果到了下一出有空隙的地方，我们吃晚饭？” 俩人从早饭中饭二合一的那一顿餐饮之后就没有再进食过任何东西了，即使没空吃，也是为了干净卫生。这会儿断断续续地走了七八公里，姬小冉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庙开始有反应了。 “好。不过晚上一定要到足够宽敞的地方才可以休息。”周宪也是累了，所以他更加要考虑到安全这一问题。今天这么累，估计明天开始动身的时候又该到正午时分了。 说了也算是巧合，又花了半个小时走了将近一公里之后，栈道突然就没了。前面是一个横向超过五米、纵向接近十米的山洞，此情此景和在昆仑虚有一点像，只不过这栈道位于半空之中，从这里到山洞的入口，估计有六七米。 直接按照上午那一套，只不过姬小冉先拉着周宪的胳膊，后者将自己的身体半悬空，将绯刃插在了山洞里半米的石壁上，以保证两人下落的时候脚能够落在山洞中。 好不容易有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姬小冉直接瘫倒在地，看着那高高的洞顶，以及靠在岩壁上的小小的铃铛。 这山洞确实也是奇特。洞顶的岩石似乎是有些凸出，像是一排牙齿硬生生地将流经洞口的水流分作几缕，一部分水流继续向下方落去，另一部分却沿着石壁汇聚成溪水，顺着高徒不平的岩石流向那不知几许深的山洞之中。 “别躺着了，先拿点吃的出来。”周宪虽然也是坐在地上，但没有像姬小冉那样就这么随意瘫倒。他推了推女孩的肩膀，“晚上吃点热的，把东西给我了你再接着躺。” 姬小冉却是动都不想动，直接把戒指塞到了周宪手里，然后开放了须弥戒的权限。她就这么躺在那里，侧着脑袋看他从戒指里取出了一个长得像圆形饭盒一样的不锈钢小锅。那锅盖打开，从里面取出的竟然真的是两人份的餐碟还有勺子筷子。 原本扣着锅盖的是那个金属扣被作为锅耳挂上了金属勾，然后直接用铁架掉在了离地十厘米的高度。周宪又拿出了报纸和火石，开始生火。 一瓶矿泉水被倒入了锅中煮至沸腾，再舀了两杯开水出来之后，周宪往锅里敲了两个鸡蛋，将面条下了进去，又咬开了一包脆皮肠的包装，将里面圆滚滚的脆皮肠尽数倒进了锅里。 最后当那一锅香气四溢的面条放在姬小冉面前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惊呆了。筷子在里面翻了翻，竟然还捞出了几根蔬菜，“青菜都有？” “脱水蔬菜，味道没有新鲜的好，将就一下。”周宪看了一眼时间，“这都快七点了，赶紧吃。” 这个时候，虽然时针已经过了七点的位置，可天色还没有暗下来。 昨天这个时候他俩一个在睡觉，一个沉迷于小说，都没有注意到夜到来得如此晚。 此刻在高耸的峭壁上，两人端着碟子守着小锅，透过水框成的窗口看着西边。 傍晚的云霞形成了一片云海，被落日镀上了一圈漂亮的金边，几束光如金缕一样自云间射出。太阳一直处于下落的状态，似乎这里真的是世界的尽头了，当大地被夜幕笼罩的时候，它就一直呆在这里，直到明天升起之前。 那光芒由金色变为橘色，然后化作火焰点燃了云海，从遥远的天边一直蔓延到他们下方，映照得若木赤色的枝干更加鲜红。 当大火燃尽，天空中最后一抹光线被暮色吞没，夜晚就降临了，带着一丝凉意。 姬小冉喝下了最后一口面汤，感受到了温热的汤水在胃里流淌，虽然清淡得只能尝到一点咸味和鸡蛋的味道，却还是让她感觉整个人舒服到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这才将碟筷递给身旁的人，“这个景色，真的不怪古时候人们觉得天圆地方。” 方才在那云海中迟迟不曾落下的太阳，看起来可不就像工作了一天之后正在大海中沐浴放松？ “如果真的有世界的尽头，可能真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周宪接过餐具，指了一下后面吊着的另一口大锅，“水开了，你兑一些冷水就可以洗漱了，还可以泡个脚放松一下。” 在用餐的中途，周宪打了一桶洞中的溪水放在火上烧开了，此时正在锅中翻滚。这水虽然不能饮用，但接触起来并没有造成什么特别明显的不适，所以用来作为生活用水倒也是足够了。 姬小冉却是自己漱口水咕噜两下，然后也不用毛巾，随意地抹了两下脸，就迫不及待地将两条腿伸进了水盆中，这个人懒洋洋的倒在了睡袋上。 “学长，你感觉我们今天走下来了多高？”热水舒缓着姬小冉的双脚，也放松这她的神经，“我们这得在这里呆多少天呀？” 虽然这才是第二天，她已经在想念自己的床了。 “快一千米了。”周宪估摸着，“据说若木高千丈，那大概就三四千米的样子，如果一切顺利，大概还有个天左右我们就能够到达了？” 毕竟相距太远，这么走过去也还需要一天的时间。 可是已经没有人回应他了。周宪放下吸尽的锅具回头，才发现那丫头竟然就这么踩着水盆睡着了，摇曳的火光给她的睡容染上了薄薄的橙光。 “也真是不怕把水打翻啊。”他无奈地将女孩的脚从水盆里捞出，毛巾包住两个爪子，开始轻轻擦拭。 周宪觉得姬小冉个子虽然挺高，但脚却不是很大的感觉，似乎也就比自己的手掌长出个几公分的样子。 将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挪到了睡袋中，周宪揉了一下那乱糟糟的头发，“好梦。” 第一百三十章 向西行进（三） 猰貐是按照约定的时间达到部落西边的塔楼下的，不过他没有料到，姬负今天竟然比自己还到的早。 从等人的那个变成了被等的，猰貐心中感觉有一些微妙。 昆山部的首领叫淖严，是一个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有着铮铮铁骨的汉子，他的名字在昆山部代表的就是“王”。棱角分明的面庞像是被风雪切割过一样，皮肤相对于赤龙部落的众人也要黝黑几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飞过天际的雄鹰一般目光锐利。 这样的一个人，很难想象他会选择带领自己的部落依附赤龙部落。 可那天猰貐也在场。他远远看见将士们压着这个雄鹰一样的男人跪在了赤龙旗旁的台阶下。首领和副首领站在台阶的顶端寻问他是谁。 “赤龙部落西边，顺着渭水往西，是我的昆山部落，我是昆山部落的首领淖严。”说话的人虽然双膝跪地，可腰背却挺得笔直，“若赤龙首领能够为我的子民提供一口粮食，我愿意带领昆山部落归顺赤龙部落。” “淖严首领，我们部落的粮食也只是能够刚刚满足我们的子民需求。”姜连山对于兼并一个部落进来并没有兴趣。气候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他现在只想在一切还没有失去控制之前囤积尽可能多的粮食。 淖严却是挣脱了身旁守卫的压制，在众人担心他暴起的时候，他双手伏地，额头触碰在台阶上，“赤龙首领，你是仁慈的神农。若没有你的探寻和研究，恐怕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还没有办法种植粮食。可是天已经在变了，愚昧的我们没有办法像您一样去探寻新的方法。” “我们已经没有牛羊了，但我们不想饿死，所以我们愿意归顺于您。昆山部落的子民，是高山雄鹰的子嗣，我们可以成为你们手中的利刃，保卫赤龙部落的平安祥和。” “而我，愿意献出我的灵魂，来保证永不背叛。” 不过最后，首领虽然接受了昆山部落的忠诚，却保留了淖严的部族，只不过从此变成了依附赤龙部落的昆山部。对于绝大多数昆山部的族人而言，他们只是以为赤龙部落愿意用粮食来交换一成的晶矿而已。 这是两位首领对于这个鹰一样的男子的尊重。 所以猰貐觉得淖严是一个好的首领。今天的他穿的是一件洗得有一点发白的褂子，挂在马背上的干粮袋上面也有一个补丁，针脚还不怎么精细。他身旁的白马却被养得皮毛光亮，只不过长长的马尾却是火焰一样的赤红。 淖严见猰貐看着自己，于是冲他笑了笑。 “天呐阿貐你终于来了。”原本在给马匹刷背的人将鬃毛刷扔进了口袋里，一跃上马，“赶紧出发，从这里到昆山部，还有好几百里呢。”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呀？”猰貐觉得姬负今天着实有些古怪，可偏偏少年只顾着驱马前行，像是没听见他的问题一样。 姬负当然不会跟别人说，今天自己想逃跑的时候被姬轩辕逮着了，然后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顿。既然跑不成路，那么他就只能先好好地把安排下来的事弄完了。 三人三马，从赤龙部落的核心聚集地离开，顺着渭水一路往西。虽然赤色的龙马在平坦的平原可以做到日行千里，可这山林明显限制了它的速度。 越往上游走，水流越是湍急。原本河道两侧的浅滩也不再能够融马匹行进，淖严领着他们拐上了山崖，直到渭水的源头，鸟鼠同穴山。 “这里有猛兽活跃，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淖严出言提醒后面两人。 猰貐应了一声，姬负却不以为然，“真要有敢凑上了的，抓了就好。” “姬负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淖严原本一直没想好怎么称呼这两个年轻人才合适，毕竟虽然身上没有职务，但出身摆在那里，最后还是应了他俩的要求直接叫名字，“你看到那水里的鱼了吗？” 湍急的渭水中有一小段形成了一个相对水流平缓的水塘，塘中红色的大鱼长着长须，头部凸起的角质让它看起来像是穿上了头盔的战士。 “这是鳋鱼，它们身上背负着战乱的诅咒，如果让它们从这里游出去，可能会引起天下大乱。而看守它们的，便是生活在这大山之中的白虎。” “这里的老虎吃鱼？”姬负眨巴着眼睛：他一直以为老虎只是喜欢吃在地上跑的玩意儿呢。至少他从没见过姜连山养的那只老虎吃过鱼。 “各有各的职责，可能也就这一处的白虎吃鱼。”猰貐扬起马鞭指向水低那一颗颗滚圆雪白的石头问淖严，“淖首领，那是玉吗？” “是的。”淖严从自己的衣服里翻出挂在颈上的细绳，上面就串着这样一颗白玉石，“山里的老鼠在打洞的时候会把挖出来的玉石扔到山下，玉石滚落下来之后就会被水冲刷得滚圆。只不过由于山体陡峭，很难去取。” “我这一颗，是雄鹰的赠礼。” 温和圆润的白玉被黑色的绳子穿透，上面天然的淡黄色纹理却如同一只展开双翅的雄鹰。 “这是我第一次来赤龙部落的时候得到的。那是我第一次走这条路，当时恰逢暴雨，随性的几个人都不愿意继续前进，然后回去了，他们认为是由于我做了不正确的选择，天神在发怒。”淖严的手指在玉石表面摩挲，“我在树林子里避了一宿的大雨。第二天天放晴了，一只雄鹰自空中飞过，从它的爪子里掉落了这颗玉石，正好滚落在我的脚边。” “这是雄鹰对我的鼓舞，让我坚持到了赤龙部落。而两位首领也用他们的仁慈证明了我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 猰貐看到，这位首领眼睛里的，是对两位首领满满的崇敬。 离开了渭水，就代表着正式离开了赤龙部落的范围。接下来的路程，不仅是在山间行走，也是在顺着山脊向上攀登，有的地方三人不得不下马前行。昆山部处于高山上的平原，那里随不说常年冰雪，可夏季也很是凉爽，更不用说昼夜温差如此之大的夜晚了。迎着已经开始下落的太阳前行，猰貐和姬负都感觉到了明显的温度变化，默默地调动起了灵力来温暖身体。 “在坚持一下，我们今晚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在前面了。”淖严自然感觉到了两个年轻人的气息变化，“我们已经走完了大半的路程，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中午应该就能够到部落了。” 淖严所说的落脚点，是这座山半山腰的一处山洞。猰貐松开了栓龙马的缰绳放任它去附近的林子里寻找吃食，自己则钻进了山洞里。 这山洞虽然原始，洞口却有这一堆燃烧过的草木灰，想来是淖严来赤龙部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淖首领，从这里开始就算是进入昆山部的范围了吗？” 山洞外传来了姬负询问的声音，猰貐有些好奇于是也钻了出来，就看见淖严已经开始清理枯枝准备生火了。 对于他们来说生火倒是件简单的事情，不过麻烦的是前期需要将周围的枯草树枝都清理开来，在这里开辟一片干净的区域，以防止篝火引发无法控制的大火。 “还没有。”淖严挖了一个小坑，将清扫出来的枯草堆在了浅坑的中间，然后用灵力燃起了火苗，“昆山部整个都在高山平原之上，翻过这座山之后还要再爬一个山坡才能到。这里大概算是无人地带，我从这里走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人。” 这个季节山里的潮气很重，火苗燃烧直接升起了一阵烟雾，将站在下风口的姬负呛得直咳嗽。 山间的云雾在夜幕降临之前就已经升起了，此刻星汉无语，林风簌簌，除了这一堆烧得噼里啪啦的篝火之外，周围一片漆黑。吃饱了的马匹们已经过来了，叠着腿窝在不远处打盹儿。 干硬的菜饼撒上一点水在火上烤软，闻起来倒也有些许香味。一般情况下吃这玩意儿需要配水，不过他们今晚搭配的，是淖严带着的所谓的奶茶。 这对于猰貐和姬负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奶茶微咸，带着浓郁的奶香，口感细腻，同时也给菜饼带上了一些滋味，让它更好下咽。 赤龙部落里也有奶可以喝，但只有家里养了牛羊的人家在特定的季节了可以喝到，偶尔赶上时节还可以喝上一些马奶。 “这个很有意思呀。”姬负舔了一下嘴唇，嘴巴上面的绒毛沾染了一圈白色，“你们经常喝这种东西吗？” 但这哪怕对他俩来说都是很奢侈的事情。毕竟奶是给孩子们长身体吃的，哪怕两位首领偶尔会分一罐给他们，也只能过一时的口瘾。 “牛羊是我们的主要食物来源呀。”淖严笑道，“对于我们而言，粮食和蔬菜才是奢侈品。” 姬负的眼睛在火光的照应下闪闪发光，“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到了昆山部可以天天喝奶？” 猰貐只觉得自己快看不下去，赶紧拉了拉兴致高涨的少年，“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些？” 淖严却是大笑起来，“当然可以，不仅早上可以喝到新鲜的牛奶，晚上还能和一杯奶茶！只要别到时候你嚷嚷着要吃菜就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相伴的星辰（中） 虽然估计到阿日善的身体，三人策马奔腾的速度还比不上和淖严策马前往昆山部的时候，可终究是三个第一次离开大人在外面蹦跑的少年。 他们看见了淖严所说的那些牧民们使用的便携式的格尔斯，像曾经雨后在林子里能够采摘到的白蘑菇一样；还有那黑色的长着长毛的大牛，成群结队地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 太阳在他们的西边，他们一路向北，在夕阳下策马奔腾，直到血色的火烧云消失在了地平线下，闪闪烁烁的星星像是各个家里夜晚燃起的灯火，点亮了黑色的幕布。 少年们甚至没有燃起篝火。他们靠在围成一圈的马匹身上，分享着已经凉透了的洋芋饼，将干得不含任何水分的牛肉干叫得咔咔作响。 “小爷我终于迈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步！”姬负手中将像木棍一样长的牛肉干举得高高的，直指星空，“从今天起，我姬负也是一个能够在这广阔天地闯荡的汉子了！” 姬负的声音引发了一阵笑声，就连三匹马都打着响鼻。 “笑什么？”姬负哼了一声，用力咬断了肉干。 “骑个马就能够让你这么开心？”阿日善挑着眉头看着他，“是不是也太没有追求了？” “他的重点其实是’没有大人的看管’。”猰貐倒是直到他兴奋的点在哪里。 这是一只从出生开始就被圈养着的小马，突然被人松开了缰绳能够自由自在地撒欢儿的兴奋劲儿。 “我也是第一次离开部落。”阿日善仰着脑袋看着北方的天空，成勺的七颗星星下方，有一片小小的黑色区域似乎没有星星，又似乎有几个暗暗的光点在闪烁，“要不是师兄去了焉渊没回来，不然也轮不到我领着你们过去。” “虽然以前老师会带我到?泽边上观星，但那片星空跟在这里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但那也一定是很美的景象。”猰貐想起了那片广阔的蓝色湖泊。若是在繁星满天的时候站在湖边，背后是白色的帐篷和橘色的灯火，头顶上是万千星光，前方是碎了一池的银色。 “很美。但那里看不到这么多的星星，烛火会掩盖掉那些微弱的光芒。”阿日善手指张开伸向空中，“不是所有的星星都是这么亮的，有的星星虽然在那里，但它的光芒很弱很弱。” “老师偶尔会一个人骑着马去草原上过夜，却从不带我。他说过，有的时候能够改变一颗星辰的轨迹的，往往是它的光芒掩盖下的那些暗淡的星星。” 猰貐点头。方回也提过类似的事儿。不过那老头课堂以外说出来的话都太过于玄乎，他们大多只是听一听，都不怎么往心里去。 姬负听着两人说话就感觉像是在打哑谜一样，甚至有一些莫名的低气压，他甩着自己的牛肉干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你是不是知道西边的狼北边的貐呀？” 阿日善没有反应过来，“西边的狼知道呀，草原上自然有，北边的雨是什么？哪里不下雨？” “他说的是我那个’猰貐’的’貐’，星宿。”当事人之一捂着嘴有些想笑。 阿日善恍然大悟，“壁水貐，北方七宿之第七宿；奎木狼，西方第一宿。”他遥遥地指向西北方向的天空，天河的尾巴，“那里靠北的几颗，有些连成一颗线感觉的，就是壁水貐；它旁边有点儿像圆圈感觉的、明暗交杂的星辰，是奎木狼。” “还真是，好近呀……”姬负张着嘴巴看着那处天空。组成圆环的一颗，感觉都快和那竖线的下端碰上了，看起来有一点像部落里的孩子们用木棍插起来的苹果。 猰貐的视线却是从星空移到了目光震惊的少年身上。 天之生我，我辰昭命。 难道他俩还真是命运的共同体了不成？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那是你俩的命星？”阿日善好奇地看着二人。星辰的位置，通常需要根据人出生的时间和属性来判断的，他并不知道俩人的那些信息，所以判断不了。 “嗯，腾格里上午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个。”猰貐点头，但他并没有将那之后的话告诉阿日善。 “那应该是的。”不过阿日善有些好奇，“老师是怎么知道你们的生辰的？”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俩本来昨晚才是第一次见到腾格里，在今天上午之前根本就没有跟他说过话。 “那你能看出我们的星命吗？”姬负指着空中，“我除了觉得它们亮着还挺好看以外，看不出别的了。” “你要是也能看，我就不用学这么久了。”阿日善笑着，“不过我只会看过去和现在，还不会推演未来。” “这两个星宿隶属于两个方位，按照星轨，是北方的壁水貐在逐渐向着西南方向靠近。它们的光芒会随着距离的接近逐渐重合，互相增亮，甚至有可能会看起来像是一颗特别明亮的存在。” 阿日善偏着头，“不过北方和西方不应该出现重叠，所以最后星宿应该会按照自己的方位轨迹继续行进，它们的光芒会渐渐回到原本相互独立的状态。” “独立之后呢？”姬负追问到。 “再等待下一次的靠近？”阿日善摊开了手掌，“星轨本来就是大体规律但是又存在细小变化。” 相扶相持的你们，会在随着星轨不断上升。但在你们的前方，会出现超出你们能力之外的风暴。星河中的暗流会将你们冲散。 猰貐静静地看着天空。阿日善的说法虽然和腾格里不一样，可听起来腾格里上午说的就像是对阿日善今晚描述的一个解说。 他是来自于北方，在与姬负结识的过程中，确实可以说是他主动靠近的。 那么在未来，究竟是什么会将他俩分离开呢？ 猰貐沉浸在了自己的想法中，以至于身旁两个人说的话却像是在数丈外的喧闹声。 “我们今天晚上怎么睡呀？就直接当在草地上？” “可以的，马儿会给我们足够的温度的。” “万一下雨怎么办？我们昨天来的时候就被雨淋了一遍了。” “星星说了，今晚绝对不会下雨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焉渊下的山洞（二） 就在姬负和猰貐僵持不下的时候，阿日善的师兄来找他们了。 拉克申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勇猛的草原汉子。剑眉鹰目，络腮胡子，粗旷的臂膀。原本垂在腿前的长袍甚至被他往后用腰带捆在了腰间。他的脸在出汗，甚至连胡须上都挂着汗珠。 “赤龙部落的使者，拉克申代表草原欢迎你们。”拉克申向俩人行的是草原最高规格的礼节，然后才走到了阿日善面前，“阿日善，你终于到了。” “嗯，师兄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 “从焉渊顶端下去需要耗费一定的体力，你们才赶完路，需要休息一下吗？” 猰貐和姬负对视了一眼，然后上前了一步，“我和姬负可以直接前去。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了，如果再休息一会儿，可能就直接到起风的时候了。” “也是。”拉克申点头，“阿日善跟你们说了起风的事情了，但其实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由于我们不知道起风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绝对不要在焉渊过夜。” 焉渊是草原的边界线，那是深不见底的峡谷，也是昆山部也不熟悉的地方。 若不是这一次腾格里说这是一处珍贵的晶脉，品质要比部落原本守着的那一条要好太多了，淖严根本就不准备让人过来的。 二里路不算远，所以拉克申直接领着三人沿着焉渊的延伸方向向北走。姬负悄悄拉着苏日善的衣袖，“你师兄看起来不像学观星的呀。” 感觉让这么一个人做观星这种事情，有些屈才了。 “师兄却是也不是准们学这个的。他最擅长的是弓箭，那是他跟着苏日勒学的本事。”阿日善一边看着前面宽厚的背影一边跟姬负低声说着，“师兄小时候跟着他父母在外面放牧的时候遭遇了狼群，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于是就被老师养在了身边。师兄的理想，是杀光草原上所有的狼。” “说起来，师兄的弓好像就是苏日勒亲手做的。”阿日善冲着姬负露出洁白的牙齿，“你可以先问师兄借一下体验看看。” 姬负白了他一眼，松开了手中的衣袖窝到猰貐身旁去了。 “我感觉你这已经不像是在开玩笑了。”猰貐看着目光追随姬负的人，“你是真的想把他俩撮合到一块去。” 阿日善耸了耸肩，没有说话，反而脚步加快了，直接和拉克申并肩前行。 不过十分钟，猰貐就看到了阿日善在冲着前面挥手了。昆山部为了掩人耳目，派来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又有结界阻拦，所以每天也就两人一班轮流在这上方守着。 站在这里，猰貐就能够看到阿日善所说的洞口了。 崇吾山青灰色的岩石上，几株松树傲然而。稀稀拉拉的绿色藤蔓从山崖之上垂落到下方就算在白天看起来也是漆黑无底的焉渊。在离悬崖顶端约半百丈的位置，一道宽三尺高丈余的裂缝隐藏藤蔓叶片之间。 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众人这一路走来，焉渊的宽度都在百丈左右，可偏偏在这里，焉渊骤然变窄了一半。昆山部的人再利用绳索，愣是在焉渊的这一侧搭建了一根可以通往裂缝的索桥。 “我来演示一下怎么过去。”拉克申接过一根递过来的绳子，那是用牛筋反复熬煮揉捏之后做成的，长度大约在十米左右。他先将绳子的一端困在了自己的腰上，另一穿过索桥，系上了一个牢靠的绳结。 “就这样滑过去？”猰貐皱起了眉头，“这靠谱吗？倒时候又怎么上来呢？直接靠双臂爬？” 这索桥的以一个不算小的角度往下，估计延伸了快七八十丈了。他可能还能够尝试一下，阿日善怎么办？ “这个索桥我们使用两根绳子捆在一起的，构成了一个回路。回来的时候这边的人会拉动绳子，给上来的人一个助力。”拉克申拉动绳索，让猰貐和姬负看到了被挡着那条绳子，“本来我觉得没必要阿日善跟你们下去的，有我就好了，可老师叮嘱了一定要他陪你们去。” 趁着他们说话之际，姬负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东西，随手就扔在了距离悬崖边不远处的草丛里。 小东西在草叶中来回弹了两下，才落在了地面上。那是一颗用树叶叠起来的小方片，颜色与这草地完美的融为了一体。 拉克申手紧紧握着绳结，双腿在往前一迈，整个人就悬在了半空中，顺着索桥一路下滑，不过片刻就抵达了山峰。远远的他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点点，解开了绳结，冲着山崖这边的人挥手。 “感觉像是一块腊肉被吊着飞了过去。”姬负小声嘀咕着。 不过当他自己被挂在上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错了。 “这哪里是腊肉呀，是风吹肉啊！” 姬负的声音随着他的远去越来越小，但这尾音却是拖得相当长了。阿日善有些好奇地问他身边已经准备好下去的人，“腊肉和风吹肉是什么？” “风吹肉和你们吃的肉干有一点像，不过是抹了盐的，也没有这么干。腊肉就是把肉挂在灶上面，用烟来熏。”猰貐用力拉了一下绳子，确认了不会散开之后，对阿日善说到，“有机会来赤龙部落，我们弄点给你吃吃看。” 猰貐的脚离开了地面，起初速度还不算快，可立刻就上去了。风在耳边吹得呼呼作响，夹杂着绳索摩擦时发出的声音。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绑着的绳子使用牛筋做的了，这要换成普通的绳子，估计分分钟就能够磨断。 索桥的终点堆了大量的干草，猰貐直接就冲进了干草之中。 “我忘记提醒你们用点灵力减速了。”拉克申笑着将他从草堆里捞了出来，“不过不减速应该挺刺激的。” “不是挺刺激，是太刺激了。”姬负瘫倒在旁边的地上有气无力地说着，他的嗓子已经由于刚才的嘶吼弄得有些沙哑了，“我差点以为我要撞死在山洞里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焉渊下的山洞（四） “还是先不要叫他了。” 阿日善住在拉克申的帐子里，基本上想要找他就得惊动他师兄。而且对于二人而言，阿日善不过就是一个这两天认识的比较聊得来的朋友而已，姬负觉得不至于要在还没有确认需不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就把自己这边过多的信息透露给他。 “可以，万一真的有坚决不了的事情，我们找他就好了。”猰貐点头，松开了双臂，“那我们早点休息，明天争取早点过去，然后直接到结界内部去看一下。” 俩人起床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猰貐将留给阿日善的纸条放在了矮桌上，便和姬负俩人钻出了帐篷。 这一小片营地夜晚自然是有人守夜的，不过对于这两个人来说，避开这种守卫简直是不能在熟练的事情。 借着东方的一点儿白光，两人几乎是小跑着抵达了焉渊边上。 目之所及百丈距离内，是姬负现在都能够抵达的地方。 所以两人并没有选择去索桥那边，而是在另一处看起来离山缝百丈范围内的位置，姬负打开了空间裂缝，露出了里面阴暗的石头。 就在姬负已经一只脚迈过去的时候，猰貐拉住了他，“等一下，还是你一个人先过去，在索桥那一侧等我。” “你不走？” “我必须要去那边露个面。不然我说我俩已经先去山洞了，但没有人见到我们，用来滑降的绳子也在这边，这不合理。” 姬负点头，“我那等你下来。” 看着空间缝隙在自己面前闭合，猰貐又确认了一遍周围没有别人之后，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以一副闲庭兴步的姿态想着索桥那边走去。 猰貐才刚刚靠近，原本靠坐在索桥旁的守卫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在看清来人之后显得有些意外，“使者，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睡不着了，所以干脆就早点过来。”猰貐指了一下旁边的深渊，“昨晚那风吹得有些神经衰弱了。” “我们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适应完整。”守卫露出了同命相连的表情。只见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一下身边的同伴，“所以我们都是尽量争取能够值夜班。虽然这风声听着让人心里发毛，可白天就能够安安静静地好好睡觉。” “真是辛苦你们了。”猰貐拾起堆放在守卫身旁的牛皮绳，系在了自己身上，“我争取早点把结界破解掉，这样大家可以回部落去了。” “没事，大可慢慢来。”守卫打了个哈欠，“毕竟这是连腾格里都没办法解决的结界。” “腾格里？他来过这里？”猰貐有些意外。 “部落里最厉害的人就是他了，这个地方也是他领着部落找到的。” “那还有谁会阵法么？阿拉善会吗？” “他不会。”两个守卫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确认了一下自己记得没有错，“准确来说，他不是很厉害。因为我们部落人算不上特别多，所以大家小时候都多多少少学过一点点。阿日善他们这一辈人里面，最厉害的好像是苏日娜那个小姑娘。” 这个倒是猰貐没有想到的。不过他确信了一点：阿日善一定有他独特的用处。 当他顺着索桥抵达山缝的时候，姬负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么磨叽了这么久？我差点就想回去找你了。” “稍微聊了一下。”猰貐结下绳子，那是被缠绕在了一起的两根，“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我俩一起来的了。” “聊了什么？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聊了一下苏日娜，她竟然是阿日善这一辈人里面阵法最厉害的一个。”见姬负伸手就要打自己，猰貐笑着，“这个是真的。不过我没有想到腾格里竟然亲自来过这里。” “那我们是不是不用进去了？”姬负指了指里面，“直接回去找方老头来。” “没大没小。”猰貐瞪了一眼姬负，在伪装好了绳子的摆放之后他拉着姬负就往山洞里走，“你真的以为副首领派我俩来就是指望着我俩能够一次性把这事情搞定？估计也就是给我们个机会出来走走，顺便练练手而已。” 俩人没有选择直接在山洞外面就尝试能够进行空间穿越，除了为了留下他们俩个人已经进入了洞穴的痕迹之外，也是处于安全考虑。 虽然眼见不一定为实，但盯着总归还是安全一些。 猰貐在两人的手背上画了一个符文，在符文没有耗尽灵力消散之前，那符文能够一直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我一直想说，你什么时候可以研究一个能够补充灵力的出来？”姬负打量着自己的手背，“这样的话就不用你一直画了。” “那里需要那么麻烦？”猰貐翻了个白眼，“你把这画法记下来就好了。” 姬负笑嘻嘻地揽住猰貐，“你在我身旁，我记这些个玩意儿干什么呀？” 只有两个人，加上昨天已经走过一回了，这俩人很快就抵达了昨天所到的位置。只不过由于对于情况还不够熟悉，他们是直接撞上了结界之后在意识到，到了。 “还在。”姬负闭上眼睛感受留下了自己印记的小星星所在的位置，“在那岩壁下面。” 手指在身前划过，一道缝隙在两人面前出现，随着，一小片金光投射在了结界背后的岩石之上，像是黑暗中一只落在那里休息的萤火虫。 猰貐则是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停留在了结界之上。他感觉到了，在姬负开启空间的那一刻，结界明显像是受到了扰动一样，但很快就恢复了平稳，像是被投入了小石块的湖水。 “成了。”见没有什么异样，姬负直接双手伸进了那空间缝隙，将它直接撕裂开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半人高的缝隙。两人手中的光芒也照亮了结界后面的岩壁。 姬负很满意地将手伸了过去，那边的空气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埋伏在那边，于是在身旁的岩壁下藏进去了一颗星星之后，冲着还闭着眼睛的猰貐喊了一声，“走。”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还活着的人 将后羿留在了猰貐的山洞中，烛阴手中把玩着水晶球，顺着山中甬道一路向下，一段黑暗之后再出现的是赤色鎏金的庞大身躯，小巧的水晶球被咬在牙缝间。 身体扭动着腾空前进，速度远比两条腿行走的要快，随即直接冲入了山洞的底部。 这里虽然不是猰貐曾带着姬小冉前往地界冥河的通路，却已经离冥河不远。山洞之中已经有寒气聚集在那堆放的亮光闪闪的珠宝晶石上。 其中摆放在最上面的黄金嵌石的宝箱在这宝山中鹤立鸡群。 长尾上的尖刺轻轻将宝箱揭开，水晶球从他的口中飘进了箱中。姬小冉看到那里面的东西似乎都曾经在猰貐身上出现过，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 烛阴已经围绕宝箱转了一周，然后落在宝山上，身体盘旋。 腹下寒气滋润的黄金宝石刺激着这具躯体的神经，就连呼出来的气体也在空中化作了细小的冰晶。 灵魂层次承受不住的寒冷迫使姬小冉的精神力展开了自我保护，将她的意识从烛阴的梦境中主动排挤了出去。 哪怕自己实际上还躺在温暖的睡袋里，怀中还抱着毛茸茸的白团子，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怪不得说烛阴身居钟山目视黄泉呢。” 人家钟山大神那可以算是睡在冥河之畔呀。 虽然现在看来学长应该不太可能会独自一人到这钟山内部来了，却也是给她指明了一个去处：洞底烛阴的宝藏。 她只盼着两千年过去之后，那宝箱还能在那里，她能够把水晶球弄到手。 本来她还以为当初酸与拿走了水晶球，没有机会再归还之后应该是由她保存着。 就在姬小冉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却是感觉有一阵冷流吹在她的后脑勺上。脑袋往后转，却差点儿没把魂儿给吓飞。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一张惨白消瘦的脸，一双泛着寒光的竖瞳。 这人不论是身上还是头上都还沾染着几片火红的羽毛。 哪怕这是一副少年模样，姬小冉依旧认出了此人是谁：长蛇。 同样回归年少模样，长蛇的状态似乎比她在武陵山谷中看到的酸与的状态更加惨烈。他的尾巴像是都已经没有办法化作人形的双腿了，一根根黑色的利刺竖在其身后，像是被人拖在身后的一个巨大的长椎，看着分外渗人。 姬小冉算是猜到那桶子红色羽毛里那个白团子口中虚弱的气息是谁了。 而此时对方口中吐出的那两个沙哑的字，更是让姬小冉发自内心地惊恐。 “小弟。” 见面前的人僵住不动，在那布团之中毫无反应，少年口中重复着那两个字，“小弟。” 姬小冉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说出来的话语亦是已经变了音，“我不是猰貐。” 长蛇声音一顿，竖瞳眯起，可再开口，还是那两个字。 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姬小冉只得小心翼翼地唤道，“五哥。” 那双一直没有眨眼、虽然瞳孔有动作却毫无灵动的眸子，再他听到这两个字之后突然眨了一下眼睛，等到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眸中似亮起了光芒。 “小弟。”长蛇看向女孩，却是伸手突然拉住了她的头发，不顾女孩口中发出吃疼的声音直接将她的头拉离了床面，“你还有脸回来？！” “你知道因为你，大哥死了，二哥死了，就连三姐都被打回了原型么？！”长蛇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你知道为了替你讨回公道，钟山付出了多少么？你知道父亲心中的难过与被迫妥协的憋屈么？！” 一声一声，一字一句，都是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都带着无止境的悲愤。可悲愤到最后却是哭腔升起，长蛇也不管自己身上那阴阴沉沉的味道，也不在乎姬小冉怀里还抱着一个同样龇牙咧嘴的小兽，他直接将女孩揽入了怀中，“但是你还活着，真好。” “这样他们也能够瞑目了。” 姬小冉的身体僵得如同一块木板，肩头逐渐传来的湿意却是逐渐在将其的身体软化。 长蛇哭起来没有一点儿的声音，眼泪却是在不断地流淌，知道最后他呼吸恢复了平缓，却是已经睡了过去。 哪怕白团子从两人之间钻出，化作人形，也没能惊扰到他。倒是他自己，体型逐渐变小，化作了蛇形。他收敛着利刺，像是围巾一样挂在她的身上，哪怕是凉意十足，也让她不敢将其从脖颈上取下。 白焕伸出手戳了戳，见对方依旧毫无反应，于是看向已经身体不敢动弹的女孩，道：“他真的是猰貐的五哥？” 姬小冉点头，“而且……钟山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似乎是知道了……” 想来是当时猰貐被姬负刺伤的事情被黄帝他们隐瞒下来了，甚至就连他最后没有被六巫所谓的复活成功跌入弱水的事情也被他们瞒下来了，直到烛阴察觉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可那个时候，或许黄帝已经到了让烛阴不得不妥协的地步，或许是实力使然，或许是其有了别的筹码。 也或许是钟山的众人在试图为弟弟讨回公道的过程中遭受的意外，迫使心疼孩子们的烛阴不得不低头。 在烛阴的梦境中，后羿那个时候酸与那副小孩子模样，怕也是经过了好久好久之后的累积之后，才得以从鸟儿的原型变回人形。 哪怕后羿当着烛阴的面要出手射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烛阴也不得不妥协的那一幕刺激着姬小冉的神经，她抬手捂脸：死了两个，一个打回了原型失去了记忆，一个同样外型回到了年幼状态精神癫狂，当年钟山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惨烈？ “阿貐……”明明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姬小冉口中再吐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却感觉上一次叫出这两个字已经隔了好几个世纪了。 白焕却是眼睛里盛着疑惑，提出了一个问题来，“那长蛇为什么唤你作小弟？” 第三百五十九章 热闹的夜晚 能够记住过去的人都有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坏毛病，何况是已经忘记了过去的酸与？ 所以她捣鼓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冲着烛阴扬起了灿烂的笑脸，“爹爹，我还缺鲜花、浆果、糖……” “打住。”烛阴回神，“你就是想出门，对？” 被挑破心思的女孩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脑袋，“爹爹，你这样不准我去，难道就不怕我好奇死吗？” “那是你不记得了。”烛阴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小时候可喜欢下山了，每次都闯一堆的祸回来，还老仗着自己的天赋作恶作剧，好几回都差点把心理承受力不佳的老人吓昏过去。” “有么？”酸与吐了吐舌头，“我毫无印象呀，那一定是化形之前的事情了。我现在一定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见烛阴表情毫无变化，她身体立刻站直，冲着他抬起手，“我发誓。” “发誓这一套都学会了？”烛阴叹气，“既然想出门看看，我就带你去轩辕部。”见女孩的眸光瞬间亮起，他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跟在我身边，不准乱跑。” 这一动作却是让酸与一下子愣住了。她歪着脑袋冲站在门口等着她的人道，“爹爹，你以前喜欢拍脑袋的那个人是谁？” 烛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前似乎只正儿八经将猰貐作为孩子对待过，“除了你弟弟，还能有谁？” “那我们可以去看弟弟吗？”酸与提着裙摆踩着步子跑到他跟前，“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弟弟了。” 烛阴摇头，“你弟弟现在在的地方对你会有不好的影响。等你再长大一些了，就可以去见他了。” 这种没有具体时限的话酸与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自己，可想到万事总该一步一步来，便也就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伸手拉住烛阴的衣摆，“那我们赶紧去轩辕部。” 由于两人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西边，所以就算是烛阴带着酸与赶路，等到了轩辕部时，天边的云彩已经开始熊熊燃烧。 只是对于这个部落而言，夜晚似乎并不会比早上来得冷清，甚至相对于大家各司其职的白天，这个时候部落中显得更为热闹。 一个个小摊子已经在集市上重新支起，烛阴最常光顾的摊位前那口大锅中，乳白色的羊肉汤已经开始翻滚，香味从中飘出，却是很快就被旁边摊位卖的烤串给压了下去。 同样是巨大的土窑，这家里面烤着的可不是馕饼，而是一串串被红色的柳木串起的肉块，在火焰的炙烤下不断分泌出油脂，表面也由此变得金黄。 而烤肉显然是轩辕部民众挚爱的美食，除了这种悬挂串烤的之外，还有那种寻常平放在火上烤制的。那种铺子就不只是烤肉了，烤鱼也是占据了一半的江山。 除了肉食的香味，剩下的就来自于各式各样的瓜果了。蜜瓜切开去瓤，一瓣瓣如同弯月，颜色由于品种不同从白到黄再到漂亮的浅橘色，与其一旁裂开的石榴形成了巨大的色彩反差。 酸与捧着羊杂汤，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行人正在大快朵颐的牛肉串，直到一人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才将目光转向下一个。 “烤肉你又不是没有吃过。”烛阴觉得这丫头此刻的神态真是好笑极了，“你以前还吃过烤全羊，忘了？” “不一样。”酸与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转回自己老爹身上，眼睛里满是渴望，“钟山离这里这么远，羊杂汤的味道都有所不同，何况是烤肉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哪里的羊杂汤好喝一些。” “都好喝，各有风味。”酸与圆滑地回答道，“所以我也想试试看烤肉有什么不同，还有烤鱼。” “你爹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只能等别人来给你买了。”烛阴没有像旁人那般喝汤，仍是叫了一壶茶，笑得若有所指。 酸与很快就明白了烛阴的意思，因为她看到一个小男生在看到自家老爹之后，很是兴奋地摆脱了身旁的人向这边跑了过来。 “大神。”牧焱也是第一次夜晚在轩辕部遇到烛阴，眼睛里满满的惊喜，“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自家小姑娘想要出来喝汤吃肉，所以就带着来了。” 牧焱这才瞧见那个身着一身灿烂红衣、冲着自己歪头大量的女孩，立刻站直了身体，冲她行礼，“你好，我叫牧焱。” “你好。”酸与倒是很自然地受了礼。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在钟山她也被称之为神女，仗着爹爹的身份，受这人族男孩的礼也不算折煞了她，“我叫酸与。” 随即她目光转回烛阴身上，“这个小男孩有钱给我买烤肉？” 牧焱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我没有钱，不过我大哥有。你稍等一下，我去找他拿钱。” 话说完，他立刻就转身冲入了人群中，向着他来的方向跑去了，可原本在他身旁的人已经不在原处，所以他拐了一个弯，彻底消失在了酸与的视线里。 但她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进入了一个人很多的两层楼里。 “他是现在偶尔照顾你弟弟的人，我也因此曾经出手救过他一命。”烛阴解释道，“不过你一会儿也就尝一尝就好了，别想着吃饱然后把人小朋友给吓着了。” “他能见弟弟？”酸与立刻皱起了眉头，小脸上写满了不满，“为什么他一个人能够见弟弟，我却不行？” “因为那地方对人来说没有对你而言危险。”烛阴安抚道，“爹爹不让你去见他自然是为了你们俩好，不然怎么忍心不让你们姐弟相见呢？” 酸与低声应下，便开始埋着脑袋喝汤，直到察觉到那小男孩往这边来了，才抬起脑袋，用手背擦了擦已经泛红的眼睛。 烛阴手指一转，将酸与脸上的痕迹去掉，“弟弟不跟你相见，也是担心你，所以你才要尽快强大起来，这样以后才能够守护弟弟，不是么？” 回来的牧焱并没有带着钱袋，而是手上抓了一把烤肉串，羊肉牛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串小圆片，那是烤制之后的马肉肠。他将肉串放在了酸与面前，“这是我和大哥常去吃的一家，你试试。” 第三百六十章 西方 酸与看向烛阴，直到对方点头才拿起烤肉串。上好的牛肉羊肉在这般炭烤之后表面酥脆内里鲜嫩，可再好吃她自己也不可能吃掉桌面上的全部，自然也就邀请牧焱一起用餐。 她并没有让烛阴也试试，因为她知道自家爹爹现在吃东西并不是因为需求，而是因为喜好。 显然烛阴对面前的东西性质平平，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尝试的迹象。 却也不影响两个正处于长身体阶段的孩子就这么把烤串儿全部消灭干净了。 酸与心满意足的生态让牧焱心中升起一份自豪感，“我还知道有一家的瓜很好吃，要去试试看吗？” 酸与见烛阴并不反对，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去呀。” 看着自家的小女孩就这么跟着牧焱跑远了，烛阴不由得苦笑，“这丫头当真是天生与人为善呀。” 他记得几百年前这丫头还忽悠过一个小孩儿上山去陪她玩来着，就连大雪天也不放过人家。 只是面上的笑容还没有出现几秒便被他瞬间收敛，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你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千里迢迢从钟山到这里的烛阴，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评判我呢？” 说话的女人上一秒还在原处，下一瞬变出现在了烛阴对面，虽然是身着素服却也由于过于素雅在这夜市中引人注目，何况她身上本就还带着掩饰不下来的贵气，“好久不见。” “既然这么久不见就应该继续不见。”烛阴也没有请她喝茶的想法，反倒是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明明只是窝在钟山，这一套礼俗倒是学得很好呀。”西王母却是毫不在意，自己叫来了老板上了一壶和烛阴一样的茶，“昆仑丘和钟山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为什么这般不待见我。” “本来是没什么矛盾的，但鼓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儿数么？”烛阴茶杯放下，双眸中竖瞳浮现，“别跟我说是那女人擅作主张，没有你的默许，昆仑丘会有人敢擅自做主么？！” “我当初就应该杀了她，虽然对你而言她就是个手下，可失去一个那么好用的下属你或多或少会心疼一点？” “鼓对你而言不也就是一个替你掌管钟山的下属么？”西王母为自己倒上茶水，“有必要对这件事情这般记恨我么？明明这世间我们三个应该算是最亲近的人。” “谁跟你亲近？”烛阴拒绝了对方为自己添茶，“别因为我们是一代人就到处碰瓷。” “女娲伏羲变天前后就都不在了，雷神更是早已融身于雷海，盘古这边就只剩你了。”示好被拒绝的人也丝毫不觉得尴尬，“难道你就不觉得感慨么？” “只是我这一代只剩我了而已。你们面对姬轩辕不是照样要低头服软么？”烛阴面不改色，“只是你现在很厉害呀，姬轩辕都还没有办法离开天界，你却可以回来了。” “短时间而已，主要目的是为了说服你。”西王母道，“在这一件事情上我觉得姬轩辕的观点还是很正确的：我们这些人，并不应该对凡间有太多眷恋。” “凡间这个词也不知道是你们谁创造出来的，可真是有才呀。”烛阴丝毫不掩盖嘲讽之意，“怎么？觉得自己厉害了，这个孕育你们的界面就配不上你们了？” “这么咬文嚼字没意思的。”西王母结界撑起，将两人的声音于外界隔绝，“说句实话，其实是天上的人不太够了。” 她双手重叠压在桌面上。随着两手的分离，一张淡金色的地图逐渐浮现，上面有旷阔的陆地、巨大的湖泊、高耸的山脉以及巨大的树木，还有一道深渊。 “弱水、若木、虞渊，这些你应该很熟悉。”西王母的手指向了森林背后深渊的那一侧，那边只是汹涌的云雾，代表的却不是世界的尽头，而是未知，“虞渊就是中西的分界线了。我们诞生于东方、成长在东方，从来都没有跨越过虞渊。” 虞渊，人间传说中太阳落下的地方，那里与所谓的东方太阳沐浴的汤谷相连，有故事说太阳每天夜晚就是由那里回到的东方，直到第二天重新升起。 “我们都知道太阳从来都没有进入到虞渊中过。因为在这片土地还位于虚无黑雾之下的时候，太阳也是这般东升西落。早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不管是我们，还是女娲伏羲他们，都曾经好奇过若是一直跟随太阳往西，会看到什么。” “那个时候的西边，是黑色的虚无如同瀑布一样在这里倾泻而下，宛若世界的尽头。”西王母手一挥，桌面上的地图却是变了，淡金色变成了明亮的白色，“但是在天界不同，那里没有用以分割东西的瀑布或是峡谷，我们在天河中看到了不一样的灵魂，他们应该就是西方世界的灵魂。” “所以我们认为，西方，也存着在和我们类似的生命。”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烛阴并不觉得惊讶，“每一寸土地上都会存活着适合它的、适应它的生命，没有生灵滋养的土地只会枯竭死亡、最终融于虚无。这不是我们诞生以来就被灌输的思想么？” 变天前的世界每一个宿城拥有的适合生命居住的领土范围都是有限的，所以对土地的感恩之情都是从娃娃时期开始培养的。虽然烛阴现在已经度过了无数岁月，但对于这一点的认知从未有所转变。 所以他尊敬在每一片土地上出现的生灵，所以他也不愿意掺和进那些所谓的领土斗争之中。 “可是你要清楚，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愿意安居一隅。”西王母抬手散去地图，“现在能够进入天上的人才几个？你算算看，超过二十个了吗？” “我听明白了。你们不过就是怕有可能存在的人会打过来，所以希望我上去给你们当打手。”烛阴起身，双手撑着桌面俯视对方，“凭什么？” “万物自有因果，那是你们的因，不该由我来承受这个果。” 第三百六十一章 斩断在初期 “对内可以存在恩怨与争斗，但对外必须要团结。”面对烛阴的尖锐目光，西王母毫不避让，“当年的姬轩辕尚明此理，你为何不懂？” “不，那时你们天上的事情，与我无关。”烛阴手指敲击桌面，“我现在就只是想要守着我的孩子、守着我钟山的地盘而已。” “你现在倒是养孩子养上瘾了？”西王母气结，“你看看姬轩辕，连亲生的儿孙都可以放下，你却为这那帮不过是收养的异兽这般目光狭隘？” “不过是？”烛阴笑出声来，“那对于你来说，昆仑虚那帮人是什么？不过是住在你地盘上的人而已？可没有他们，你能够活到现在吗？没有他们对我们的惦记和挂念，我们早就在这世间烟消云散了！” 哪怕外人听不到声音，可看到这两人这般无声的对峙还是吓了一跳，甚至说这种景象才更显诡异。不想引起骚动的西王母手一挥撤掉了结界，直接将一个玉佩甩到了烛阴面前，留下一句“我能在这边呆两个月，想好了可以来找我”便走出了摊棚。 烛阴识得那玉佩的式样，是能够代表西王母身份的东西，哪怕心中再嫌弃也还是将这东西收入袖中，口中嘟囔：“老女人连单都不买的么？” 若是旁人，自然是要先买单后用餐，可烛阴时这里的老客户，老板见西王母明显与他认识，所以也就是先上了茶水了。 “烛阴大神，很抱歉打扰您了。”一个清秀的女声响起，烛阴转头便看见那个前些日子被后羿救过的女子满脸歉意地立在自己身旁，“主人和您的茶钱都已经付过了，还期待日后大神能够造访昆仑。” “我不会去的。”烛阴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块玉我会直接把它藏在钟山的最深处，让它永不见天日。” 常英反倒松了一口气：她方才特别害怕烛阴会直接让她把玉佩带回去，那她非被狠狠责罚不可。所以她很认真地向对方行礼，却是在抬首的时候看到了牧焱那张满是好奇的面庞。 “常英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同样好奇的还有他身旁那个手里捧着木碗的女孩，碗里装着不同颜色的蜜瓜块儿。 “出来走走，没有想到会碰上传说中的前辈。”常英面上的笑容毫无破绽，“你不是跟着大哥出来的吗？” “看到大神了所以就跑过来了。”牧焱显得有些兴奋，“你认识大神？你知道他是谁？” 看到常英眼中浮现出的意外，牧焱立刻就明白过来，“原来不只是我知道大神的身份呀！那是不是以后我憋不住的时候就可以和姐姐说了？” “不行哦，你还是要自己好好保守秘密的，因为我们明天就要启程回小昆仑了。”她笑着摸了摸牧焱的头，“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牧焱摇头，“我一会儿去找大哥，然后再回去。” “现在要陪新朋友么？”常英看向一直沉迷于果块的女孩，“你好呀，我是常英。” “酸与。”女孩咽下口中的果实后说道，“钟山的酸与。”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钟山神女。” 常英的施礼却是惊住了牧焱。这孩子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从酸与的身旁弹开，看向吃瓜女孩的眼睛瞪得滚圆，“你是钟山的神女？” “很久以前应该是有人这样称呼过我。”酸与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样叫应该也没错，毕竟爹爹就我一个女孩。” 听到这里，牧焱下意识地将手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蹭：方才他为了女孩不会走丢，他可是就那么去抓了她的手。 只是酸与的注意力似乎更加沉迷在自己捧着的蜜瓜上，所以也不再说什么。 烛阴却是瞧见了他的小动作，关于未来的推断直接展开，整个过程在瞬间完成。他对牧焱道，“不用太在意这个，酸与以后不会再来了。” 男孩漂亮的脸蛋皱起，“为什么？” “钟山离这里太远了，来一趟太累了。”回答他问题的是女孩，“本来我这一次来也就是想看看这边和钟山到底有什么区别，现在我看到了。” “你不喜欢轩辕部吗？” “喜欢，很热闹，也有很多好吃的。”女孩很是诚恳地点头，“但是我更喜欢钟山，那里才是我的家。” “那我以后可以去钟山吗？” 男孩的追问让女孩有些疑惑，“很远的，你能到那里吗？” “最好还是不要来。”烛阴却是果断回绝了他，“你还有工作要做。” 两人的因果线若是就此纠缠，那么最好的办法还在在成型之前将其斩断。 牧焱却像是找到了一个重要的话题，他将目光转向酸与，道，“我的工作是每两天负责喂养一次窫窳，说起来他算是你的哥哥吗？” “他是酸与的弟弟。”烛阴打断了男孩，“你知道你面前这个女孩多大了吗？” “应该是五百岁左右。”女孩估摸了一下，“记不太清楚了。” 牧焱直接被这个数字吓得后退一步，“你看起来明明和我差不多大……”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别。”烛阴看着那根刚刚建立起没有多久的因果线已经开始濒临断裂，“这也是为什么对于你们而言，照料窫窳是世世代代的工作。” 他起身拉起酸与的手，“赶紧回去，你大哥想来也该担心你了。” 酸与却是在转身的时候，在她以为烛阴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一根红色的羽毛塞进了牧焱的手中，见他看向自己，冲着他咧嘴轻笑。 那根因果线竟然就这么避免了断裂的命运。 烛阴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领着她向着集市外面走去。那里有一家卖糖卖果脯的小铺子，他会在那里买好东西然后带着酸与回山。 女孩察觉到了他的不满，撒娇般地将甜甜的果块塞进他的嘴里，“爹爹不生气了。” “你已经五百岁了。”烛阴没好气地道，“所以能不能不要随便去撩那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呢？” “我那只是谢礼嘛。”女孩嘟起嘴，“不是爹爹说的，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嘛。一根羽毛，也只是能够帮他不被小虫子或者一般的动物骚扰而已。” “你总有理。”烛阴丝毫没有吃人嘴软的意思，“但是我说的是认真的，你不会再来轩辕部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相似的女子 被酸与带下来的后羿心里是迷惑的，毕竟这个平日里老是笑眯眯的小姑娘今天却是对他板着一张臭脸。 当他见到玄女的时候，却是觉得此人衣着的风格，有点儿眼熟。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酸与对对方的不满他能够清晰感觉到，故而也就一声简单的“前辈好”算是打过了招呼。 玄女也不在意，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现在的局势，“所以我需要你跟我离开钟山。” “羿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实力，是前辈错爱了。” 后羿这话算得上直接出言拒绝了，这让烛阴稍微有些意外。 “自然不是讲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一人身上。”玄女也是直接，“世界上的射箭能手我们都有邀请。只是钟山特殊，所以只能我亲自前来。” “虽然我本人并不擅长射箭，但我也会参与。” 后羿闻言却只是将目光转向烛阴，等待着对方发言。 “不用看我，你想去便去。”烛阴开口道，“这点儿自主权我还是可以给你的。” 这话一出，后羿面上的神色显然就松动了，所以在他开口之前，酸与立刻就拉住了他的手，“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要去。” 后羿蹲下身子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昆仑丘的人阴险狡诈，当年大哥就是被他们以这样的理由说服走的，结果就被他们杀害了。”见他没有说什么，酸与以为他不相信，很是认真地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的。”酸与说出这样的话来，玄女都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后羿怎么会想不明白其中真假呢？只是他的语气也很是坚定，“可唇亡齿寒，若不能够解决此事，外界收到波及，钟山也无法幸免的。酸与也不想自己最喜欢的钟山到时候也冰川消融河水干涸？” “可是我也不希望钟山再有人出事儿了。” 女孩的声音清脆却带着悲伤，玄女这才终于开口，“我向钟山承诺，哪怕此事失败，只要我还活着，他也会活着的。” “记住你的话。”烛阴手一挥，东西直接撞入玄女怀里，“我还可以告诉你，他的命是姬轩辕保下来的。若是这一会再出意外，就算我踏平了昆仑丘，他也不会出手阻拦的。” 玄女却是在烛阴和酸与离开之后直接将怀中之物给了后羿，“这个已经属于钟山了，那就给你。也方便你出入昆仑丘。” 后羿接过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似龙似虎又似豹的动物。 跟着玄女离开了钟山，他这才看见了几个在一片草地上休息的女子。为了表达诚意，玄女当真就是吩咐随从们在此处等候，她自己只身进的山，而在快靠近钟山主峰时，更是以步前进。 所以这会儿见着她终于出来了，那几个女子立刻就表现出了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其中一位更是赶紧拿出了赶紧的鞋子要给玄女替换，却是被她抬起的手拒绝了。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准备回山。” 几人迅速应下，简单休整之后却是扯出了一张宽布将其展开，上面纹理复杂，镶嵌着晶石。 后羿的目光久久停留其上，直到玄女出言提醒，他才将目光移开，“这是空间阵法？” “是的。”玄女点头，“直达昆仑丘之顶。” 随即一抹金光从她指尖弹出落入脚边的晶石，收到外界灵力的刺激，金色的光芒瞬间就从它开始顺着纹理向外蔓延开来，将众人笼罩其中。 只觉得周身有轻微的撕扯感，待金光消散之后，绿色的山野已经消失，眼前只剩下了蓝天白云，以及在更高的天空中划过的大鸟。 后羿看了一眼脚下，“方才的阵法是一次性使用的？” “会有鸟儿将它带回来的。”玄女道，“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你这些日子需要做的，便是再次休整，十日之后，你会见到和你一样背负着希望的人来到昆仑丘，届时我们将会商讨具体的猎杀计划。” 她回首望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你就在此候着，随后会有人将你带往休息的住处的。记得随身携带玉佩，否则你在这里会被当作贼人的。” 后羿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来自于此地的女子说过的话，点了头表示明白了。 这会儿他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玄女的衣着有些眼熟了。 “羿，好久不见！” 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带着欢喜从不远处传来，后羿抬首，那个在脑海中已经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好久不见。” “没想到你是钟山的人。”常英双手背在身后，“你可是姑姑亲自去请回来的人，方才姑姑说钟山的羿已经到了，可是有好多人抢着要来呢。” “但为什么最后是你成功了？” “当然是因为我比他们优秀嘛。”在习惯性接话回答完之后，她却是瞪大了眼睛，“你变了！若是五年前的你，肯定不会这么接话的！” 后羿却是才意识到自己这五年里每日和酸与相处养成了怎样的习惯，“人总是会改变的。” “也是，毕竟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常英点头，“我带你去你的住所。你是最早到的，又是姑姑领回来的人，应该能够挑选到最好的住所。” 她冲着身旁的人笑靥如花，“就如我原来说的，这山上可都是女子，所以你要小心别被那些人夜袭了呀。” “那他需要堤防你吗？” 冷不丁的问题让两人同时愣住，转头看见的却是一个不仅衣着与常英相同、就连长相也有八九分相似的女子插着腰看着两人，黛眉微挑。 “我是负责他饮食住宿的人，白天就可以光明真大地去，为什么要夜袭？”常英面上带着无奈冲后羿道，“这位是我的胞妹，常娥。” 那女子踱着步子走到后羿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却是招呼都没有打，看向了自己的姐姐，“看着很普通呀，只得你这么兴奋么？” “不得无礼。”常英皱眉，“羿可是世间有名的勇士，在拉弓射箭方面是……” “数一数二的。”常娥打断了她，“但是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世事变化，谁知道他现在在世间算得了什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酸与入世（二） 让牧焱此刻无比庆幸的是，虽然今年冬季气温反常，可由于人们还是参照着原本的习惯早早地收好了庄稼割好了牧草，这使得酸与虽然是直接抱着她落在了草场附近，可附近只有几头牛在啃食着地表残留的草根。 所以酸与的双脚才占地，他便要求对方将自己放下来，随即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他的目光却是逐渐由自己身上转向了酸与身上。在这枯草枯叶构成的金黄背景下，这一袭红衣甚是醒目。 “你这身衣服是幻化出来的吗？我看它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你变成鸟儿。”牧焱指了指自己身上朴素的黑衣，又指了指少女身上的火红，“你能不能变一身稍微低调一点儿的衣服？不然你这样恐怕走到哪儿大家就会看到哪儿，太不低调了。” 酸与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可以试一试，但是颜色是由我身上羽毛的颜色决定的，所以红色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她照着牧焱的衣服幻化，只见飘柔的红衣从肩部开始收紧，然后一路向下，将原本少女笼罩在宽松衣物下的玲珑曲线显露出来，足下的鞋子也变成了一双漂亮的小短靴。为了和这一身相配，一根红色的绸带出现，见那一头乌发高高束起。 “有好一些吗？”酸与转了一个圈，长发飞扬。 甚是英姿飒爽的造型让牧焱吞咽了一下口水，“我一会儿再去给你弄个斗笠。我觉得不完全是衣服的问题，还有脸的问题。” “斗笠？”酸与手掌一翻，一顶黑色的尖头草帽出现在手掌中，她略微调整了一下辫子的位置，然后将黑帽带上，“这样？” “差不多。”牧焱伸手将少女的帽檐又压低了几分，“虽然依旧很张扬，但还是好一点儿了。” 这个时候属于正午刚过，牧焱带酸与到的这个地方属于城镇最边缘的地方，看不到如同轩辕部那般繁华的市集，周围尽是一些堆积起来的高高草垛，和在那些在外面游走的牛羊。 “往年这个季节都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那是白雪皑皑的世界，根本不像现在这样。”牧焱领着她边走边说，“下雪的时候可好玩了，大家都出来打雪仗、堆雪人，如果玩累了，我们会清除掉积雪的落灰了的表层，将下面干净的白雪用小碗或者小碟子装起来，然后在上面淋上糖浆放上浆果。” 面前的少年说得眉飞色舞的，让酸与眼前浮现出了一副画面：在白雪皑皑的雪山上，一个少年顶着风雪上山，只为了找她一起玩。 这幅画面她似乎曾经经历过，可却又毫无印象。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甩了甩脑袋。 牧焱看着她有些放空的状态，问道，“你是钟山的神女，能够让这里下雪吗？” “不能，我的能力并不是这个。”酸与道，“不过我应该可以让你看到雪景。” 她抬起手，牧焱看着女孩白皙的手掌中间似乎逐渐浮现出了一条裂缝，随即裂缝分开，如同一只眼睛猛然睁开了眼睛，一道光直接照射在了他的眼睛上，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直到隔着眼皮，他感觉那强光已经消失，他才试探着重新睁开了眼睛。 酸与已经收回了手，似是刚才那人并不是她一般。可牧焱看去，她已经不是站在一片金黄中了，雪白衬得她这一袭红衣如同朱砂一般。 周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们已经站在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里。 “下雪了？”牧焱满眼的不可置信，他弯下腰去想要去团雪球，却发现自己的手看起来是穿过了积雪，可毫无感觉地直接接触到了干燥的地面。 “这是幻觉。” 酸与打了一个响指，世界一下子由白转绿，草场已经变成了春季生机盎然的模样，甚至还有蝴蝶在草丛中飞舞。 “你明明没有见过这里的四季，却能够将它变得如此真实？”一只蝴蝶从牧焱眼前飞过，他甚至能够看清楚它拍打着的翅膀上面的细节，“这也太可怕了。” “这是以你看到的四季为原型的，与我的经历无关。”酸与的目光也是跟随着那只小蝴蝶，“你和我现在所看到的，是以你对于这个地方的印象为基准的，这是你的幻觉，我只是能够看到你所看到的东西而已。” 牧焱没有太听明白，“什么意思？我方才并没有想冬季或者春夏呀。” “你现在可以随便想象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动物从这里跑过。”酸与道，“只要你能够想象出形象来，就算是在这世间不存在的生命都是可以的。” 牧焱的脸上写满了狐疑，可天边却是传来了一声低鸣。这声音低沉却浑厚，伴随着它一起靠近的，似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巨大乌云。 可偏偏这云长着鱼翅鱼尾，那白色的肚皮蔓延数百里。 两人抬着头看着这条大鱼从他们头顶上缓缓游过，酸与不禁道，“你可真敢想呀……” 牧焱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不是你让我随便想的吗？”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可你为什么也可以变换季节呢？” “我可以决定你要看到的幻境是个什么基调，然后它会自动根据你心中的情绪波动来夸张化你的潜意识。”酸与又一个响指，巨大的飞鱼瞬间在空中化作一团云雾将两人头顶上方的太阳吞没，世界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阴冷的风开始在大地上肆掠，“比如这个基调，就不似春日阳光那么美好了。你觉得这样的地方可能会出现什么？” “出来捕猎的狼？或者那些充满了怨念的孤魂野鬼？” 牧焱的话阴还没有落下，地平线的尽头就传来了狼嚎，其中夹杂着断断续续地哭声，鸡皮疙瘩立刻在他身体表面浮现，阴冷的风让他身体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 酸与对于跑过来见他们逐渐包围、龇牙咧嘴的狼群颇有兴趣，直接蹲下了身子与那些闪着绿光的眼睛相对视，然后抬首问身旁的人，“你觉得还会有些什么？” “没有了没有了！”牧焱都觉得自己已经能够闻到那恶狼口中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了，他伸手去拉酸与，“晚上果然还是要在晴朗的夜空下看星星才舒服呀。” 第三百七十七章 酸与入世（四） 火焰燃烧，喝酒吃肉，酸与觉得自己分明是第一回参与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却有几分眼熟的感觉。 虽然是一个开心快乐的场合，可她自己却能够感觉到自己面上的笑意不及心底。 后羿倒是被牧焱他们拉着一直在喝酒。起初他也是由于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而有些拘谨，可男人们直接的喝酒吃肉总是能够快速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酒精一上头，整个世界便都感觉有些热情洋溢了。 没有学过以灵力排解身体异常的人，随后便和着那帮人一起醉倒在了一起。 酸与刚准备出手，却是被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牧焱挡住了视线。少年此刻已经喝得满面通红，呼出的酒气微烫，张嘴的时候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对方会像鱼一样吐泡泡的感觉。 “羿哥当真厉害。”话都已经有些说不清楚的人中途还打了一个酒嗝，目光迷离，“我们将近半个营的人才把他灌倒了。” “这种又涩又辣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酸与记得烛阴以前好像也喜欢喝酒，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已经以茶代酒了。 “酒可是好东西呀，你要试试么？”牧焱直接就要为她倒酒，可手抖着将酒水尽数倒在了桌面上。 酸与有些嫌弃地将即将流下的酒水蒸干，“我不想喝。” “试试嘛。” 牧焱傻笑着放下酒坛要为酸与端起酒碗，可身子却是一抖，酒水不仅撒了自己一身，还溅湿了酸与的衣裳。这一出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幅傻乎乎的模样让酸与叹了一口气，她冲着牧焱开口，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蛊惑意味，“你喝多了，该睡觉了，收拾收拾回去。” 牧焱呆愣地看着她半晌，随即缓缓点头，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嘴里念叨着“该睡觉了”便须着步伐往宿舍那边走去。 很诡异的是，虽然他整个人走路都是虚浮的，可偏偏还是一条直线走了出去，仍发现了他的人出声叫他，却也没有回头或者是应声。 酸与从地上起身，蒸干了自己的衣服，“今天已经很晚了，要不我们就到此为止？” 原本还热闹非凡的也会立刻就鸦雀无声了，遂见喀日勒摇晃着起身，说话的声音虽然还算洪亮，气息却是虚浮的，“大家就此散了。” 喀日勒话音一落，便见在场的人们都站起了身，然后向着住宿区走去了，除了脚步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只剩下晕晕乎乎趴在桌上的后羿醉眼朦胧、晕晕乎乎地看着这一幕，眼睛里满是疑惑。 酸与走到他的跟前，“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山了。” “好。”模糊的音节从他嗓中挤出，挣扎着从桌面上撑起双臂，可还没来得及松手，却直接身子一歪就要重新倒下。 幸亏酸与伸出手扶住了他，“你要不也睡，我带你回去。” 后羿没有出声，可她却是清晰感觉到了手中的重量变重了，便带着已经沉睡过去的人腾空而起。 却是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后羿的屋内竟然还有人。 在半空中，酸与便看见后羿木屋亮着灯，一个影子被烛火映照在窗纸上轻轻摇曳。 一看就是一个女子的影子。 所以酸与只是扶着后羿站在了小院中，“既然你还在，不如就出来接一下人。” 就见那坐着的人立刻就站了起来，随即屋门被推开，常英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看清了屋外的情况之后她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怎么喝成了这副模样？” 这话语中带着一丝责备，让酸与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神鹰营的各位太热情了，羿想着反正这几日没什么事情，所以也就没有拒绝他们。” 她将人交到了对方手中，随即看向了隔壁那间黑灯瞎火的屋子，“我有些困了，我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嗯，下午常娥就已经将被褥整理好了。”常英道，“我先将他扶进去，随即领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酸与指了指她怀中不省人事的人，“我不擅长照顾喝醉的人，可能还得麻烦你帮她好好收拾一下。” 常英点头，看着她直接就腾空跃向了自己的木屋，随即小屋灯火亮起，才搀扶着后羿进了屋。 她其实没有真正照料过醉酒的人，但曾经在山下办事的时候有见过好些，所以她还是有些害怕后羿会像那些人一样撒酒疯，可等她将人放回床上，替他脱下鞋盖好被子，都没有见他有过什么动作。 若不是那让人无法忽略的酒味儿，这人看起来就只是像由于过于劳累睡死了过去一样。 常英不禁轻笑一声，“倒是我自己想多了。” 她又立在床头看了对方一会儿，确认了对方确实是已经睡死了，才离开木屋带上木门，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房屋，却是见灯已经灭了。 酸与并没有呆在屋里，而是坐在了屋顶上，看着常英从后羿的院中离开，眸中流光暗闪。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了她们所在的木屋。起身走到窗前，酸与看见常英手中端着一个木盘进了后羿的木屋。 可很快她就出来了，竟是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自己的木屋前开始敲门，“神女大人，您起床了吗？” “叫我酸与就好了。”酸与打开门，看到的脸写满了紧张的神色。 “羿脸色苍白，似乎都没有呼吸了。” 还有等常英说完话，酸与已经冲进了后羿的房屋。就如同常英所说的那样，后羿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与昨晚喝酒结束之后的通红的脸色不同，不仅面色惨白，就连嘴唇也是惨白起皮。 但让她稍稍安安心的事情是，后羿虽然确实是几乎感觉不到呼吸了，可那只是非常非常的微弱而已，包括心脏也还是在好好跳动着，虽然也只是很微弱了。 “他还活着，但可能需要喂一些水……”酸与猛然回首，却是看见路过院外的人并没有进来，反而是提着裙摆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她的感知范围内。 第三百七十九章 凿齿（上） 后羿昏迷了整整一天，待傍晚时分他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脸上写满了担忧看着窗外的常英。 屋外闹哄哄的，哪怕他现在还头疼得厉害，却也听得出来是有人在吵架，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还有些熟悉。 后羿起身的动静让床边的人回了神。常英赶紧给他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你醒了。” “嗯。”甜甜的糖水进入腹中，暖洋洋的舒适感从胃里一直蔓延到了头部，缓解了他的难受感。他看着外面问道，“牧焱这是在跟谁争吵，怎么又是先来后到又是不尊重人的？” “今天又有人上山了，他看中了神女现在的那间木屋。”常英叹了一口气，“所以就吵起来了。” “酸与本来不是会特别在意这事儿的人。”后羿想起了当初他阻止酸与时对方说的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现在他自然已经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了，无外乎就是酸与懒得去和来争夺的人争吵，于是牧焱就在那里据理力争。 常英见他要下床，立刻就去扶他，可人才刚刚扶起来，就听到了酸与冷冷清清地说了一句“打赢我的话，那屋子就归你了”。 这让后羿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也不管常英能不能够扶住他就拖着步子往外，打开门时动静大得让小院外的人都看向了这边。 “羿哥，你醒了？”牧焱脸上的一丝意外很快变成了惊喜，他直接冲着后羿喊道，“羿哥快来，这里有个人要欺负酸与！” 欺负酸与？别被酸与欺负了才算好。 后羿虽然心中这般想着，却也是将目光看向了来人，随即一声冷哼，“想不到你也来了？” “没有想到的是我。”那人看清楚了后羿的脸之后声音里也是带着不屑，“部落里的人都在猜测五年前那个神射手羿在任务执行失败之后究竟是躲到哪里去了。还以为是畏罪潜逃潜逃了呢，结果却是在这昆仑丘上享清福呀？” 这人的目光移到了搀扶着人的常英脸上，“还勾搭上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又自己否则了自己的话语，“不对，这还有一个天仙一样的女人呢，难道是脚踏两条船？” 这般轻佻的话说出来之后，他看向酸与，“他就是你说要跟我打架的底气？” “凿齿，我很好奇是谁跟你的勇气这样跟我说话、这样跟她说话。”后羿拍了拍常英的手，示意她松手，随即体内灵力游走，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对方，隔着木栅栏与其四目相对，“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虽然常英说过，昆仑丘为了猎杀金乌一事，此次发函给了这天地间许多拉弓射箭的能手，可又不仅局限于这一类。凿齿是这个时代炎黄部落着重培养的几人之一，与当初的后羿一样享受着部落里珍贵的晶石资源。他虽然在弓箭方面也有所造业，可起最擅长的其实是射矛。 凿齿的武器就是他此刻背在身后的那根长度超过他身长的长毛，矛头锋利，枪杆子由于日常的保养和擦拭光滑发亮。 此人向来都是争强好胜的，所以后羿小时候与对方打架的次数当真不算少，直到后来后羿成为了唯一一个能够炼化出本命武器的人之后，对方才有所收敛。 而此刻凿齿的内心深处也是刮起了风暴：后羿身上传来的灵力波动以及因此产生的灵压都充分说明了对方在灵力上已经远超于自己了。这让凿齿的眼眸中浮现出了狠毒与妒忌，在他看来，这完全是由于对方躲在了昆仑丘上的结果。 “看来靠女人果然还是不一样，你现在这一身灵力得要多少晶石呀。”凿齿根本就不想要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讽刺之意溢于言表，“竟然能够拥有这般吃软饭的机遇，倒也是让人羡慕呀。” 此话听得牧焱立刻就要炸，却是被后羿出言打断，“我至少还有条件吃软饭，你找面镜子照照你这副模样，看看有谁愿意给你软饭吃么？” 其实凿齿长得并不算丑的，顶多只能说是长得有些粗旷了，可现在在这里的人，不是常英常娥这样的昆仑丘上的女子，就是酸与这样天线似的人儿，哪怕是肌肤晒的有些深色的牧焱，五官也比凿齿要精致很多。 三十岁的人本就该到成婚生子的时候了，可偏偏凿齿虽然是炎黄部落中数一数二的勇者，却也是拖到现在还没有女子愿意嫁与他，所以此刻后羿的话当真是戳着了他的痛楚。 “你是觉得你长得比我好看么？”凿齿笑得比恶鬼还要难看，“但你信不信我能够把你打得见不得人？” 这种来自老对头的赤裸裸的挑衅，饶后羿平日里性子再沉稳也是张口就准备应战，却是看见一只胳膊横挡在了两人中间。 酸与的眼睛看着后羿，“他先应下了与我的对战。” 后羿点头，“留一口气给我。” 面前这两人话语间的不屑让凿齿甚是恼火，“直接来，虽然你确实长得很好看，但我却是不想让他的女人再在我的木屋里多呆一宿。”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吗？”酸与转向出言不逊的人，目光冰冷，“就是那些厚颜无耻的人老是盯着属于我的东西。” 不给对方任何反抗的机会，她直接出手抓起对方的衣服腾空而起，然后将其随手扔在了一片空地上，也不管那里是不是适合对战，红色的长鞭出现在手中，只见她用力一甩，破空声立刻响起，“来。” 凿齿却是被摔的有些晕乎，后背着地的他不仅被自己的枪杆磕了一下，还正好看见了长鞭凭空出现的那一幕，从地上挺身而起的他红着眼睛看着对方，“你也是能够拥有本命武器的人？” 双目中升腾而起的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嫉妒与疯狂，“凭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能够拥有本命武器，而我却不能？！” 第三百八十章 凿齿（下） 人的嫉妒心更多的时候是会产生于他们就算是再努力也没有办法获得的东西上面。因为有的东西是天生就注定了的，后天的无法不足会让努力之后精疲力竭的他们会讲这一切归结于上天的不公。 灵力衰退的大时代下，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拥有从天地间抽取灵力补充自我的能力，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拥有将武器炼化为本命收入体内的能力。 在寻常人需要对自己所使用的武器进行保养、维护、在面临破损后需要经历更换以及再适应的过程时，拥有本命武器的他们却是时时刻刻将自己的武器在体内以灵力进行温养，哪怕是在战斗中出现破损，亦是可以以灵力进行修复。 而本命武器最让人眼馋的是，它们可以随时被主人收入体内。 可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凿齿还不至于被嫉妒冲昏头脑，长枪入手，枪尖直指酸与，身周灵力浮现，流光自他的手掌涌出缠绕在长枪之上，直至在枪尖汇作一抹精光。 酸与手中长鞭已经舞出，尖端与凿齿刺出的枪尖碰撞，一声轻响，便见两刃相错，凿齿立刻提步向前，不顾长鞭擦着自己的身体手握枪尾直奔酸与面庞而去。 酸与却是脚步轻轻向后，长鞭随着她手臂的后展直接抽回，随其转身在其身周化作弧形，看起来更似起舞女子手中的红色绸带。 凿齿以攻代守，枪枪千钧之势；酸与则是亦攻亦守，长鞭在其身周舞得密不透风。场外大多数人皆为这昆仑丘上的女子，自然是看得心惊胆颤的，明明怕被殃及池鱼，却又不愿意错过这难得一见的场面。两个男子却是看得面色凝重，尤其是后羿，此刻面色几近能够滴出墨汁。 按说酸与成名已久，却是由于某些变故致使她数百年来对武技方面毫无练习，故而能够明显看到她虽然对于凿齿的枪法招招可解，却在动作上显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游刃有余。好几回都是枪尖透过鞭网刺到了她的面前，被她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躲开，随即红鞭在灵力的控制下强行收回防御。这完全是得利于她本身身体的柔韧以及在灵力上对对手的压制。 若是寻常人，在这种切磋下可能会考虑放弃，可偏偏凿齿在这一方面就和他的枪法一样固执向前。相对于酸与此刻只是头发有一些散乱，凿齿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伤痕。 再是一枪刺出，凿齿手中的力道显然已经不似巅峰时期，酸与一个跃身，避开进攻之后直接脚尖前飘飘地落在了枪头上，“你打不过我的。” 和有些气喘的人比起来，她此刻可谓相当的从容不迫。 “谁知道你是不是强弓之末在这里强撑？”枪杆直接上翻，迫使对方离开自己的枪面，凿齿眼睛微眯，“看得出来，你不过也就是灵力比较充沛而已，鞭法也算不得多厉害。” 就听见一声轻哼，酸与腾空的身体并没有落下，反倒是漂浮于空中，手中长鞭一甩，在肉眼可见地缩短之后竟是在灵力的包袱下直接绷直，化作了一柄红色的长剑。 “三姐，我觉得比起剑，其实你更加适合用鞭，软鞭舞起来多好看呀。” 脑海中浮现出了模糊的声音，酸与手中长剑飞出，与凿齿全力刺出的长枪兵刃相接。剑尖与枪头的碰撞，发出一声轰鸣，起浪以此中心向四面快速扩散。 后羿已经上前一步，灵力罩浮现，将常英与牧焱护在身后。 酸与全身上下的装备均是幻化而成的，故而在空中的她是迎风而立的神女，长发肆意舞动。 凿齿却是强撑着能量冲击，溅起的碎石以极快的速度擦过他的身体，撕裂了衣袍带上血珠。与酸与的从容形成鲜明对比，在长剑被唤回的瞬间，他便长枪刺入地面，整个人靠枪膝盖着地，脑袋却是仰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枪头。 下一瞬间，锋利的金属头便传来了迸裂的声音，裂纹如同蛛网一般自尖端开始出现蔓延，在纹理稳定的时候，原本最尖锐的那处却是直接剥落。 一口血直接从凿齿口中喷出。他目光转向在身前不远处轻轻降落的女子，“不得不服。” “你也很厉害。”酸与道，“我在你这个年纪，不如你。”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距离两人最近的一棵树突然发出一声轰鸣，就见那满树的叶片瞬间掉落。 酸与的目光自那边缓缓收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晶石扔到了凿齿面前，“若是需要修复枪头，可以直接去找玄女。” 在场的人无人会料到她竟然直呼玄女，常英在从两人争锋相对的斗争之后回过神来，立刻从后羿身后走出，“昆仑丘将会权利协助凿齿修复长枪。” 凿齿却是将目光转向后羿，惨笑道，“现在我也没有余力在与你一争高下了。” 哪怕他心中有过一闪而过的念头，觉得自己若是能够拥有本命武器也能够做到酸与这样，可自己的失败是铁打的事实，所以凿齿不得不选择了低头。 “金乌一事结束之后，你若还有兴致，我奉陪到底。”后羿留下此话之后在酸与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跟上了她的脚步，轻声道，“你太冲动了。” “没有人能够平白无故从我这里抢走东西。”酸与的声音毫无波澜。 “上回你说我欺负小朋友，可哪里比得过你今日？” 酸与停下脚步，猛地回头让后羿差点儿撞上她，“你那是技艺切磋，我这是维护自身利益，能一样吗？” “我倒觉得酸与没错。”跟着两人一起走的牧焱插言，“若是今天真的就让那个人抢了酸与的屋子，指不定明天又会要来抢羿哥的屋子。那何时才是个头？而且今天这般，也可以震慑一下后面到来的人。” 牧焱的话听起来很没毛病，却是让酸与秀眉皱起，“叫他叫羿哥，对我直呼名字，是不是又点儿不合适？”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临摹的阵法 星辰之力。 酸与脑海中浮现出烛阴曾经提到过的词汇，她拉起牧焱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屋门关上之后看着他秀眉紧锁，“你们这个阵法是什么人设计的？” “不知道。”牧焱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迷茫摇头，“这个阵法是专门制作手套的人绘制的，我们连他们是谁、居于哪里都不知道，手套都是由山上统一发放下来的。” 酸与本就不识阵法，而这蓝光亮起也并没又想晶石镶嵌上去那般有结界出现，所以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没有弄明白。 关键是，这世间能用星辰之力的恐怕也就只有和烛阴一个时代的人了，恐怕连玄女都不会使用，那么这即能够以灵力驱动、又可以用星石激活的阵法，是什么怪物设计出来的？ 她问道，“还能不能够再弄到一个？我想看看阵法是不是都一样的。” 牧焱将星石从手套上扣下来，撇了撇嘴，“倒是可以去弄一个……” 这种东西本来是不能够给神鹰营以外的人接触的，毕竟这也算是他们用来保命的玩意儿。所以阿日满本来也是冷眼听着牧焱的话的，可当他看清楚了站在远处一身红装的女子是那晚酒宴上与后羿一起的人时，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可是他提出要随同的要求被酸与拒绝了。 “我们就在营里看看，一会儿就还给你。”酸与道，“所以不用担心我们带走它，你就在这里等我们。” 阿日满被拒绝让本来被迫向他低头的牧焱心情大好，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便领着酸与进了宿舍，在关门的时候还特意对外面的人来了一个挑衅的目光。 酸与没有注意到牧焱的幼稚行为，在门关上的瞬间她便已经撑起结界将两人笼罩其中，随即将两块星石分别嵌入了两个手套，蓝光即刻亮起。 虽然这两个手套由于主人使用时长的原因新旧有所不同，可两个阵法确实真正的一模一样，不仅仅是亮起的光阵，甚至连其中阵法出现的缺口都是一模一样的。 牧焱瞅了半天，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样的呀。” “太一样了。”酸与道，“你看这纹理，这弧度，甚至是这个位置出现的空缺，都是一模一样的。” “对呀，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难道不是正常的么？” “你两次写同一个字，会写成完全一样么？”酸与道，“与其说这两个阵法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如说两个人对同一个阵法进行临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和学会一个字一样，若是通晓一个阵法的原理，那么在绘制的时候保证其核心部分正确就好了，对于链接的地方或是细枝末节的地方，往往是会由于阵法绘制人当前的状态或者是阵法的载体而发生改变的，就好像没有任何人敢保证同一个字写在竹简上和刻在石头上会一模一样。 可偏偏这两个手套上的阵法做到了。 虽然酸与不懂阵法，却也能够看出，那处所谓的缺口，应当是原版阵法由于保存过程中出现了磨损，而临摹阵法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处出现的缺口是否有所指，便只能依葫芦画瓢地放缩在了手套之上。 这个原版阵法或许都不是昆仑丘的人所绘制的。 她抬头对摸着下巴思考的少年道，“你不是想去钟山吗？我改变主意了。” “真的？”牧焱闻言眼前一亮，“我们去多久？当天往返吗？还是需要在钟山留宿一晚？” “纯粹从路程上来说当天往返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若是爹爹也对这东西有兴趣的话，可能就不行了。”酸与建议道，“你要不要跟喀日勒报备一下。” 牧焱点头，打开门正好迎上一直站在屋外的人，将对方的手套塞入他怀中，“我要请两天假，布日这两天的伙食就交给你了。” “凭什么？”阿日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套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将其收起，“你又要去哪里？” “凭您不帮我布日也会去你那儿抢食，凭你不帮我我就要羿哥不再指点你箭术了。”说到这里，牧焱脸上带上了一丝骄傲的小表情，“凭酸与要回钟山一趟，让我随同。” 第一句阿日满还有心要反驳，可后面两句确实是让他无话可说了，只能点头闷声道，“走之前记得去调整巡逻排班。” “放心。”牧焱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我不在，布日也会好好巡逻的。” 看着少年几乎是蹦跳着远去的，阿日满脸色不是很好看，回身看向从屋子里走出的少女，很是不解，“为什么钟山神女对于牧焱这么偏爱？” “偏爱？”酸与偏头，目光里透露出一丝疑惑，“并没有？” “有的。”见对方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阿日满试探着道，“允许他随意出入您的住所，每天都带着他出门，甚至这一次回钟山都要带着他。” “允许他去找我，不过是由于这山上除了羿和常英，也就他我曾经打过交道。每天带着他出门是由于我对这里不熟，需要一个向导。至于回钟山也带着他……”酸与顿了顿，“是出于某些原因需要他在场。” “是由于手套上的阵法吗？”阿日满看了一眼被她拿在手中的那个手套，“那如果我愿意把手套借出，是不是我也可以去钟山？” “应该不行。”酸与摇头，“爹爹并不是特别喜欢外人进钟山。牧焱可以去，主要也是因为他跟爹爹认识。” “说起来，我和牧焱认识，也还算是爹爹介绍的。” 酸与说到这里的时候，似是由于回想起了当初经历的事情，嘴角下意识地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惊艳的浅笑让阿日满的心跳逐渐加快，可他的情绪却是变得有些低落了。 “那小子究竟是何德何能，尽受到大人物的赏识。” 阿日满酸溜溜的话让酸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大概是命好，毕竟他的祖先是牧力。”想不出理由的酸与只能这般解释，“毕竟有的时候，生得好也是一种实力。” 第三百八十三章 指向北方 等到牧焱回来的时候阿日满已经走了，就酸与坐在屋顶上拖着下巴等着他。 他冲着屋顶上的人挥手，“我们走！” 虽然牧焱这几日也跟着酸与到处飞过，不过从未有今日这般对她的速度有所认知。为了方便赶路，酸与直接幻化出了原型，牧焱这才发现她的体型尽然与布日不相上下，甚至说由于那鲜红的尾羽，让她在身长这方面比布日还要夸张。 而在速度上更是不用说。他没有体验过布日全速飞行的状态，所以也不知道它若是竭尽全力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但能够在布日背上直起腰的他在酸与的背上，哪怕有手套上阵法的保护，也只能够将自己的身子紧紧伏在她的后背上，甚至于这般都还觉得呼吸困难。 可有一点牧焱可以确认，那就是布日不可能这么快就从昆仑丘抵达钟山。 抵达钟山的感觉就是终于到达了以往只能够远眺的雪山，皑皑积雪向下化作蓝色的冰川融水，随即进入黄色的草甸、穿过树林，流往钟山之外。 他站在流水边，一阵风吹过，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虽然看起来和昆仑丘差不多，可气温却是要低上不少。 “冷？”见他点头，酸与握住了他的手，灵力从手掌传递了过去，“只能够这样给你温一下，等会儿进了屋子就好了。” 虽然酸与也不明白为什么，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允许直接飞行落到烛阴的小木屋前，似乎这是钟山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牧焱不得不被她这么牵引，顺着山坡一步步向前。 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躺在屋前椅子上晒太阳的老人，他能够看清楚的侧脸有着几分和烛阴的相似。 “五年而已，烛阴大神竟然老了这么多了？” “真是失礼呀。”烛阴的声音传来，“五年不见，不带点儿礼物就算了，见面就说我老了？” 烛阴起身，就这么在牧焱的目光中，苍老的面庞一点点褪去，变成了对方熟悉的那张中年人的面庞。看着少年目瞪口呆的模样，他道，“现在这样还老么？” “不老，很年轻。” 牧焱在呆愣地回答完之后才想起来要行礼问候，烛阴显然是不在意这一套的，所以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女孩身上。 “怎么就回来了？” “爹爹，这一趟去昆仑丘，我发现了一个奇特的东西。”她直接将手套从牧焱的手上取下递给烛阴，“就是上面这个阵法。” 烛阴亦是对阵法没有多少研究，便也是简单粗暴地直接将灵力注入，只见上面光芒亮起，“一个屏障类的阵法，怎么了？” “这是灵力注入的效果。”酸与掏出星石嵌入其中，“但是星石也能够激活它。” 烛阴看着手套上蓝光亮起，眼睛里露出了意思意外，“这个有点儿意思呀。” “爹爹能够看出这个蓝色的阵法有什么作用吗？”酸与问道。 烛阴合上眼睛将意识沉入阵法，等再睁眼时，他指着星石周围的那一圈蓝光道，“你们看这一圈蓝光，是不是隐隐有一处蓝色的颜色更深一些？” 酸与和牧焱立刻就将脑袋凑了过去，一番努力辨认之后才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现在你们看我转动手套。” 手套开始旋转，阵法的纹理也跟着一起转动，可那星光点，却始终指向一个方向。酸与抬眸，哪里是钟山最高峰的方向。 “它一直指着北方？”牧焱犹豫地开口，“所以用星石激活的话，这就是一个辨别方向的阵法？” “是。”烛阴说这一个字的时候语气并不是很好，“这个阵法想来昆仑丘已经拥有很长时间了？” 牧焱点头，“应该是的，毕竟喀日勒大叔说过，这个阵法是我们神鹰营祖传的阵法。” “想来也是，毕竟近几百年这片天地间可诞生不出能够使用星辰之力的人。”烛阴的声音带着嘲讽，“所以说西王母当年凭什么将此事藏着掖着？” “爹爹的意思，就是这阵法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了，后来神鹰营所使用的都是对这个古老阵法的临摹？”酸与感觉自己的想法被证实了，“我将牧焱手套上的阵法与另外一个人手套上的阵法进行过对比，可以说是完全一样。” 不过她的脸上很快又带上了新的疑惑，“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人发现它是可以用星石激活的呢？” “因为现在还保留的星石已经不多了。” 烛阴将那块小石头扣下来，然后手指指上，蓝色的光芒反倒比以前更甚。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也瞬间化为夜幕，繁星低垂。这一下再看那阵法，却是不仅那抹最亮的光斑光芒更甚，阵法中其他的位置也出现了光亮突出的小亮点儿，只不过它们的位置回跟随着手套的转动而一起转动，只有原本那个光点固执地指向北方。 牧焱的目光从阵法移向天空，轻声道，“好像天上的星星呀。” 似乎是在响应他的话，那颗位于雪山顶上的明星光芒闪烁，似乎是在对他眨眼睛。 “此星名为北辰，位于紫微宫中。”烛阴声音缥缈，“其乃天星之枢纽，星运无常，而此星不移。” 夜幕随着他话语的结束变回了白日模样，手套上的阵法也由于他的撤力失去了光芒。烛阴将手套还给牧焱，“但高深的阵法往往是只有正确的使用方式才能够揭露出它最强大的一面。恐怕就算是我们方才看到的它的形貌，也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牧焱似懂非懂地点头，可双手却是捧着那只跟着自己五年的手套。他突然就觉得手上这个东西特别的神秘和宝贵。 酸与却是在消化烛阴所说的话语的时候，感觉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大雾弥漫，若不驱散此雾，战士们将任人宰割。” “只有驱散此雾，才能够明辨方向。” 伴随着这模糊的声音，酸与的识海中传来一阵一阵抽动的疼痛，让她的双目开始泛起血丝。她顶着这双红眼艰难抬头看向烛阴，“这个阵法，在大雾天气里也可以分辨北方吗？” 烛阴看着出现异样的她缓缓点头，却是手掌敷上了她的眼睛，“但是你现在累了，不应该思考这些事情，好好睡一觉。” 第三百八十八章 岩石上的黑影 就在牧焱感觉自己的双腿由于身体被拖拽而被迫着摩擦着地面向前的时候，身后突然爆发出的红色光芒照亮了眼前的世界。 投射在岩石上的影子像是受惊了一般。 “你们连我的人也敢动？” 显得略微又些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牧焱这一瞬间眼泪差点儿就直接从眼睛里流出。为了憋住眼泪，他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 影子们似乎在哀嚎，可钳制住牧焱的人却只是停下了动作，并没有一点儿声音发出。 只有一人送了手。那个走商的中年男人两步走到了牧焱的身后，“实在是不明白姑娘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想让小兄弟一起进城休息而已。若你是他的同伴，那么我们也邀请你一起入城。” “地界就是由于你们这种败类太多了所以才让人感到厌恶。” “什么时候一只鸟也能够随意点评我们的事情了？” “什么时候一帮只会弄虚作假的鬼影也能够这样嚣张跋扈了？” 这反问让中年男人气笑，就听见他一句“先把这个人给我拖进城去”，牧焱心中不安立刻浮现，一直在蓄力的他立刻抬脚踹向自己身旁一人。 脚下的触感先是一空，随即才触碰上了对方，似是踹在了铁棍儿上，虽然脚底震得发麻，却也还是终于摆脱了一人。 可牧焱的脸色反倒更加难堪了，因为那双手即便主人已经飞离出去可仍然倔强钳制住自己胳膊的手掌，反倒还收紧了力量。 而且其身下的影子也没有跟着飞离，反而由于牧焱的突袭表现出了一副愣住了的样子。 红色的长鞭在他周围化作炫影，鞭体将众人扫飞，而那一双双手却像是被其上亮起的红色光芒烫着了一般纷纷松手，直接在他周围掉落一地，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白骨显现，却还在地上像蛆虫一样扭动着。 失去了控制对象的影子们从地面上缩到了前面上，层层叠叠地形成围观之势。 摆脱了束缚牧焱才得以回头，便见酸与一袭红衣被风吹得如红霞流云，长鞭已经垂落在地，别人的人也已经不见了。 距离她最近的一块岩石上，一个影子似乎是半跪着一样看着她，宛若臣服。 “酸与！” 牧焱这一嗓子甚至都带上了哭腔，却只是得到了对方的一个白眼，“能不能长点儿心？” “对方人多势众呀……”牧焱觉得自己甚是委屈。 这个时候牧焱自然也就已经明白了，哪里有什么赶商的商队、热情的城镇人民，不过是同一帮人扮演了两个部分的角色而已，为的不过是让自己这个猎物能够自己走入陷阱中。 风鬼哭狼嚎地吹过，不仅是跌落的躯体和衣服化作细沙随风而去，就连那些蠕动的白骨也跟着一起席卷着消失在了魔鬼城的方向。原本那些灯火逐渐散开化作了血色岩石上月亮清冷的光芒，什么洞穴门窗不过是嶙峋石头间大块大块的黑色阴影。 这就让城中间那血色的光芒格外刺眼。 “魔鬼城，表面血石林立，地下黑河流淌，生者不可入，实物不可触。” 此话从酸与口中说出宛若咒语，其本体在流转的红光中逐渐化出。大鸟张开双翼，牧焱第一次见识到了那些巨大的眼睛。它们前一刻还紧紧闭合着，此时却是缓缓睁开，目中精光铺洒。 至此牧焱所处的幻境才正儿八经地消融退却。什么温软的篝火、美酒佳肴都是不存在的。他看着那些在石板上蠕动的沙虫，直觉得胃里一阵恶心，简直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原先要是吃下去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岩石上的影子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却是像遇火的蚂蚁一样猛然散开在极其慌乱地寻找着能够避开光芒的阴影。 而没有办法躲开的影子上有丝丝黑线出现，让它们直接出现了消融的迹象。 虽然没有声音，但牧焱却感觉自己听到了它们的惨叫声。 魔鬼城中红光暴起，与酸与发出的光芒直接碰撞，二者交汇处发出了碰撞侵蚀的声音。得到了庇护的影子直接顺着地面溜回了城中，只剩下了酸与面前的黑影依然在不断地消融。 只是毕竟一人之力还是有限，牧焱眼见着那交汇处在一点一点地向酸与靠近，内心紧张，可少女面上神色如常。 “钟山的神鸟，怪不得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尖锐的女声从魔鬼城中传出，随之在光幕中，红色交织成一张巨大却又看不清楚五官的模糊面孔，“你的人我不要了，你把我的人也放了。” “我的人我已经救出来了，你就想空手套白狼地要回你的人？”酸与声音里满是轻蔑，“脸呢？” 回答酸与的却是大振的红光，交界处直接就向她推进了近一丈，可依旧没有能够将那已经双腿跪下的黑影笼罩在内。 “你的力量却是是我一人抵抗不住的，但是……”酸与其中两翼微斜，光芒的撤离让对抗线再一次向她缩进，可黑影上的光芒却是更加浓郁，“你看是它先消亡还是我先力竭。” 红光继续对峙了不到两息的时间便凭空消失，酸与的幻光再一次笼罩在了这片大地上。 而她也幻回了人形，只剩下一只眼睛在她掌心冲着黑影吐露光芒。 “你想要什么？” 酸与似乎听不见对方话语中的怒气，直接道，“我要你们不再诱骗从这里过往的人和兽。” “这不可能！”女声爆发，声浪和飓风融为一体吹得牧焱抬不起头来，“就算是当年的钟鼓来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大哥心善，但我不是。”酸与道，“鬼影本就不该出现在人间，只是让你们不再诱骗已经是我的底线。” “神鸟呀，你觉得你真的能够管得这么多么？” 嘲讽之语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酸与手中一根长羽出现，随即如同利箭一般直射魔鬼城，直接将红光消融出一个空洞钉在了岩石之上。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宛若殿宇 一人针对主力，一人负责漏网之鱼，却也是让那个酸与能够稍微缓解身上的压力。 可这源源不断的进攻除了持续消耗着酸与的灵力和两人的体力之外，并没能够对这些骨骸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里与地表实在是太过不同，酸与散出的光芒本就被高温的光芒进行了一番削弱，地下充斥着的白骨也给鬼影们提供了用之不竭的重构材料。 颤抖的手臂在骨棒触地的瞬间得到片刻的缓解之后不得不再次提起，牧焱的气喘已经在透露他的力竭。 “不能被它们困在这里了。” 酸与一鞭子清空了自己的身周，随即身上红光大作，在鬼影四处多散的瞬间她伸手拎起了牧焱顶着乱流腾空而起。 气流乱涌的让人形状态的酸与根本没有办法能够很好得稳住两人的身体，而其后已经舒缓了过来的鬼影已经紧紧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它们直接抛弃了自己原本寄生的骨骸，在地面上快速游走，不出几息就已经追上了两人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在水面和岩面上肆意穿行，就等着半空中的人能够落地。 甚至还有某些鬼影冲到了他们前方，骨架直接抓起了它身旁的东西，不管是石头还是骨头都直接向着俩人抛掷。 虽然牧焱挥动骨棒将某些快要触碰到两人的攻击物击开了，却也因身体晃动让酸与飞行得更加不平稳了。 而越靠近高山的空间温度更高、气流涌动更加肆意。 “这是无解了吗？”牧焱的声音很是恼火，“打也打不完，躲也没有地方躲？！” 回答牧焱话的却是一张大口。两人能够抵达的地方分明才只能算是大山的山脚，可那原本盘踞在山巅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两人身前，庞大的岩石身躯有着一副蜥蜴的外表，小眼睛中燃烧着红色的火焰。 尖锐的岩石交错，构成了它口中的利齿。面对那张大口和能够直接察觉到的咬合力，酸与并没有选择避开，而是直接选择将牧焱甩入其中，自己也是一个加速紧跟其后。 巨大的声响代表着大口已经闭上，红色的光芒立刻被隔绝。牧焱摸着脑袋从地上爬起，回首看见酸与手中拿着一个泛着淡淡蓝光的瓶子。 “这里不就是一个好躲的地方么？” 她瓶身倾斜，泛着光芒的液体倾倒出来，落地瞬间变成了一朵朵蓝色的火苗，然后缓缓消散。 “这是什么？”牧焱借着手套上晶石的光芒向酸与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手指伸出想要去触碰却是什么都没有碰到。 “这是取自冥河的水，在爹爹炼化之后连带着其中蕴含的灵魂之力一起封在了瓶子里。”在最后一滴液体也化作了蓝火之后，酸与道，“希望它能够让外面的东西觉得我们已经死了、灵魂已经消散了。” 她看向牧焱，“我们现在是在口腔，你换上星石，看看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去。” “可不管往哪个方向，不都是只能往里走吗？”牧焱虽然不解，可身体还是老老实实执行着酸与的要求，在扣下晶石的时候才意识到没有了结界的庇护自己也并没有感觉到炎热难耐了，“这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 “大概是岩壁足够厚，所以将绝大多数的热量阻绝在了外面。”酸与道，“这是好事儿，你不用再担心着随时被烤熟……” “……你也终于可以松口气歇会儿了。”牧焱接过话语，牙齿在石头散发出的光芒下很是白亮，“这世上竟然会有全身上下都是石头的生命？” “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它是不是生命还有待商榷。”酸与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我没有感觉到它有灵魂。” 而一个生命的基本就是拥有灵魂。 为了更好地休整，酸与将照明的任务完全交给了牧焱，这也给了她更多能够四处打量的机会。 石块构成的巨兽，体内的结构显得甚是简单粗暴。外表的匆匆一瞥也让他们原本没有什么机会看清楚它的具体长相，可从里面看来它与其说是一个盘踞在山头的异虫，更像是一个奇怪的殿宇。 两人站在密齿之后，像是推开门走进殿堂的朝圣者站在了门庭。 顺着脖颈位置的台阶一路往下，蜥蜴的腹腔犹如腹腔的主体。不再是虚无的黑漆漆，墙面上、天顶上、地板上都有一颗颗红色的圆点若隐若现。它们大小有别，明暗不同，甚至连闪烁的时间都是有所差别的。 “又是星星？” 牧焱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他的眉头已经皱起：怎么觉得最近最到的事情总是跟星星有关？ 酸与的目光停留在了天穹的正中间。尽管那里在视觉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她却是能够清晰感觉到那里蕴含着一股庞大的能量。 与灵力不同，但酸与已经明白了烛阴为什么说她到了就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它的存在并不是说什么撑起了这一片空间，而是让这里适合鬼影们的存在。这才能够让这些来自地下的独特生灵能够在这界与界的交汇处不仅能够生存还能够捕食。 怪不得她将尾翎钉在岩石上的时候对方很是不屑，她当时还想着自己虽然实力最近不是很足却也不至于那般不济呀。 现在想来这其中也有对方有持无恐的缘故。 指尖精光射出，撞击在岩面上激起了一阵火花，可火花熄灭之后似并未留下任何别的痕迹。 “很坚硬。” “我知道。” 酸与的目光环绕四周：一个不能够破开的空间，定是会有能够能够用别的方法进入的方法，而这方法一定就隐藏在这些如同星星的红点中。 她蹲下身子，手指抚上距离她最近的一块红石，灵力在她指尖浮现，红石没有任何变化，而她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牧焱蹲在她身旁为她打着光，目光却是始终停留在少女的脸上，将她面上一点一点的神态变化尽数收入了自己眼中。 第三百九十五章 点亮的光点 少年那副瞪圆了眼睛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他并不相信，酸与摊开手掌，“灵力还在我的体内，但是我没有办法使用它了。” “幻化回原型也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毕竟是一只鸟。”酸与打开双臂，“但用不了灵力我不能够保证变回了鸟儿之后我还能不能够回到人形。” “所以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灵力诞生之前就存在了的，它限制了灵力的使用。”牧焱似懂非懂，他这会儿觉得自己当初没拎起来的时候没有手松放开骨棒，“那你还能够唤出长鞭吗？” “这个还是可以的。”酸与手掌一摊，红鞭出现。 在牧焱几次尝试终于将星石扔进了小窟窿中。星石嵌入，红光顺利亮起，光网自此蔓延开来覆盖石墙，在墙面上形成了一个巨门的形状，随即石头摩擦的声音产生、灰尘掉落。门框的形状浮现，巨大的门扇开始打开，可只向外挪动只打开了一条不到半人宽的缝隙就卡住了。 透过缝隙两人能够看到，黑漆漆的空间里，一抹红色的光芒似悬浮在半空中。 在酸与确认了没有感觉到什么活物气息之后，牧焱作为光源先行挤进了缝隙。在那是感觉不大的房间里，阵法光芒能够照亮的范围中除了能够看到那抹红光是被一根石柱支撑在半空中以外看不出来别的东西了。 那个高度已经不是牧焱跳一跳就能够够得着的了，甚至他觉得，自己就算是驮着酸与，她也不一定能够够着它。 所以他向少女伸出手，“借用一下鞭子，我爬上去看看。” 酸与点头，“但小心一点儿，别乱碰东西。” 以鞭为绳勒紧石柱，牧焱脚踩石柱腿绷得笔直，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本来两人还只是觉得着光芒略高，可随着牧焱这个光源陆续上行，两人才双双意识到：那光可并不小，而是它距离地面实在是太远了。 就在牧焱在心中暗搓搓地庆幸的亏这里是密闭空间哪怕他爬上高处也没有风呀气流什么的干扰他，石柱的突然抖动让他手下正在向上挪动鞭子的动作微微一滞，就这瞬间他就顺着石柱下滑了好几尺，抱紧了石柱下滑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贴着石面的皮肤传来火热的刺痛。 面颊上似乎有液体渗出。 石柱的抖动并没有由于牧焱身形的稳住而消停，反倒是越震越厉害。就在他想着自己似乎并没有触发什么机关的时候，酸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 “牧焱小心，那玩意儿开始动了！” 一直以来的安静都已经让两人忘记了自己实际是处于一只异虫的体内。它的动作在持续，石柱的倾斜度也在逐渐降低，牧感干脆放松了长鞭四肢并用着朝着红光快爬，到了后面他干脆直接想着红光跑了过去。 随着房间的倾斜，酸与也随着滑到了墙边。她脚触及到墙角根的时候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房间看来并不是特别大。 所以当她试探着能够站在原本的墙面上时，便朝着牧焱所在的方向跑了起来。 当牧焱听见动静回头的时候，瞬间就乐了，“原来这样走的话并没有多高呀，早知道这样就不用那么爬了。” 酸与的头顶距离石柱的距离还没有超过两尺。 “但是有一个不好的消息。”酸与道，“进来的门由于倾斜已经关上了。如果只有镶嵌星石这一种开门方法，我们可就被困在这里面了。” “那不过就是等它换个方向动，门不就能够打开了么？” 牧焱不以为然，可酸与却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对劲，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毕竟光线黑暗，所以就算牧焱趴在石柱上瞅着少女也没有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等到她基本上与自己位置上不多时，他才重新起身向着目标靠了过去。 抵达了目标位置之后，牧焱和酸与才真的觉得这一次的红石是真的大，足足有一个脸盆大小了。就在牧焱坐在石柱上掏出星石准备往上面放的时候，手套上的蓝色光芒与红光重叠的瞬间，红光大作，一瞬间的时间红光就转化成了蓝色。 光源似乎化作这一切的源头，流光涌出在牧焱身下的石柱表面快速蔓延，在触及了原本的地面之后立刻扩散开来向着四面的墙体扩散，随即纹理覆盖整个空间。 牧焱已经跳到了酸与身旁目睹着这一切。就在两人瞠目结舌之时，手套上的异样将两人的目光拉回。 原本只有蓝光的阵法上出现了一个红点，和指北的蓝点一样，不论他们如何转动身体，它的位置始终保持不变。 只不过这光芒相对于其他的光点来说，光芒算不得强，完全是由于色彩不同所以比较醒目。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牧焱只能够道出一句“这个阵法果然来头不小呀”。 “问题也来了，它并没有给我们指出新的路来。”牧焱指了指已经被蓝光点亮的这个房间，“也没有打开原来那扇门，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先往里面走走？”酸与冲着前方抬了一下下巴，“这一个房间修得这么’高’，总该有它的理由？” 牧焱道，“我觉得你还是一个很喜欢探索未知的人呀。”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说的都是对未知的地方保持敬畏，因为人都不敢说那个地方会出现什么不好的东西或是意外情况。 “以前有人说过，不管遇到什么，只要能够留下命就不要怂。”酸与不以为然，“只要能够活着回去，谁敢欺负我们我们就会把他踩平。” 牧焱不禁笑了出来，“果然是有实力的人才能够这么嚣张吗？” 酸与却是摇头，“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够把命留下来。我想要往里走是与其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近年来的门再打开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地方，不如好好探究一下这个至少目前看起来亮堂的空间。” 至少光芒比黑暗更能够让人心安。 第三百九十六章 弯道之后 “而且，黑暗里面，谁知道会不会有鬼影突然跑出来。”酸与道，“明亮的地方好歹影子出现异常我们还能够看得出来。” 原本牧焱攀爬到光团的距离就已经算得上他们在房间之外的那个大厅高度的两倍了，走了一个这样长的距离两人才走到尽头。现在的感觉与其说这里还是一个房间，倒不如说是一条甬道了。甬道在尽头拐了一个直角弯儿，光芒在这里戛然而止，前方一片漆黑。 甚至比曾经的大厅里还要黑暗，因为其中并没有红色的如同星星一般闪烁的光芒。 从黑暗走入光明的幸福感更加加重了回到黑暗中的恐惧感。 新的道路更像是墙壁上被凿出来的缺口，宽度刚够一人，高度却只允许他们爬行进入。 这一下当真是遇到什么就连掉头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酸与安抚性质地拍了拍牧焱的手，然后拿出了一颗晶石咬在嘴里，率先爬了进去。也的亏她的身形不算高大，所以当牧焱跟在她身后前进的时候，阵法的光芒能够从她周围的空隙穿过去让前方的路多几丝亮堂。 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只是因为不知道前面会出现什么。 就这般心惊胆颤地在黑暗中缓慢爬行了一段漫长的距离之后，牧焱轻轻咦了一声，“我们一直在朝着我们进来的方向爬行，该不会过会儿直接从蜥蜴的鼻孔里出去爬出去了？” 酸与的声音在牧焱声音的回声中响起，“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们已经快到和那块宝石水平的位置了。” 就在酸与感觉自己已经抵达了原本应该位于她的目标的正上方的位置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手边上出现了一条岔路。借着这个缺口，她让自己转了个身，与牧焱面对面，道，“感觉从这边能够走就可以靠近目标。所以我们是先往这边去，还是先直走到尽头看看终点有什么？” “我总觉得继续向前会从蜥蜴的鼻孔爬出去。”牧焱道，“所以我们还是先往目标靠近。” 酸与点头，可嘴上还是忍不住来了一句，“你对鼻孔还真是执着。” 从岔路口经过的时候，两人都差距到了岩壁上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可就算是摸上去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疑惑等到两人前进到另一个拐弯处的时候对答案有了一定的猜测。 虽然说这里又是一个直角拐弯，可前方更像是一道门，红色的光芒从门缝中透过。 “我明白了。”牧焱道，“这个门扇应该是可以向两侧滑入墙体的，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地方本来应该也有一扇门，但那个房间里的红芒是开门的机关，由于我们触动了机关，所以门打开了。” 酸与点头，“所以这个弯道的尽头，应该是一个拥有类似开门机关的房间，而通过处罚那个机关之后，我们能够打开这扇门继续靠近目标宝石。” 牧焱将自己的脸贴在了门扇上，眼睛死命地想要从门缝中看看还有多远的路需要走或者里面还有没有别的门，可那缝隙实在是太小了。 不得不选择放弃挣扎，他问酸与，“你能够感觉我们还有多远的路需要走吗？” “如果以我们刚才进来的路为参照，并且认为宝石就位于我们当初头顶的天花板上的话，我们这才走了不到三成。” “也就是说这一扇门背后至少还会有一扇门的存在？”牧焱力一泄趴在了甬道中，“我累了。” 酸与没有说他什么。从两人被黄沙埋下到现在，虽然由于不见天日没有办法判断准确的时间，但她感觉两人也这在地下呆了快一天了。牧焱本来就是极其疲惫的身体跟着她到处跑，前不久又被她安排着攀爬了那么高的石柱。 她艰难地坐了起来，背靠石壁脑袋被迫微微垂着，然后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腿，“你要不要睡一下？” 牧焱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一句“真的可以吗”得到了酸与的点头，目光里满是惊喜，可翻身枕上去的时候却又是小心翼翼，“会不会太重？” “一个脑袋能有多重？”酸与不以为然地将手抚上了他的眼睛，“睡。” 牧焱合上了眼睛，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让他原本还有一点的睡意消失地无隐无踪。总感觉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快在这甬道中出现回响了，牧焱轻轻开了口，“你是第一次和男生这样吗？” “哪样？” “就是像这样……一起过夜？” “应该不是，毕竟山上除了我身下的都是男生。”酸与道，“不过人形在印象中应该是第一次。” “鸟儿的形态有？”牧焱下意思地就要起身，却被酸与按住了肩膀，不得不乖乖躺好，但这会儿少女的手换了位置，他的眼睛得以睁开看着对方。 “应该是有的。”酸与点头，“似乎只有大哥和小弟是爹爹亲自看护的，我们都是大哥看着长大的。为了照管方便，大哥讲我们几个放在一起很正常。” 牧焱“哦”了一声，心头却是浮现出了另外一个疑问，“你作为烛阴大声的孩子，为什么是鸟儿？你的兄弟们也是鸟儿吗？” “虽然我不太记得了，但好像就我一只鸟。”酸与这会儿似乎有些生气了，“如果不想睡了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 “睡睡睡。”牧焱立刻躺好，主动乖巧地将眼睛闭上，只是嘴还没闭上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了，“那……” “赶紧睡觉！” 这会儿酸与的声音里是真的透着怒火了，牧焱赶紧敛了声音不在说话。 也是由于真的累了，这一下的牧焱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少年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绵长之后，一直合着双目的少女睁开了眼睛。黑暗之中她借着淡淡的光芒看着熟睡的人的面庞，眼底满是复杂。 “以前和我一起睡过那个人是谁来着？”酸与喃喃自语，“似乎也是一个挺重要的人，可为什么我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呢？” 明明从地下回来之后，对于过去钟山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开始能够招呼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祝馀之花 “有神位者不入俗世，乃天帝为隔人神之界所定规则。”太子长琴身色淡然，焦尾琴融入体内，他看着红目之人，手下抚摸着白鹿的后背：“但当天地之间危机浮现时，可出手。” “况且，长琴还未曾升天成神。” 是了，太子长琴并未曾随其父上天，其乐神之号乃世人所赠。 对方这话已经表明了其对于出手并无顾虑。相柳瞳孔微缩，身上的红光随后开始向着身体内部敛去。他轻飘飘地落在了岸边，冲着天上之人拱手：“既然是太子长琴要保他们的性命，那么相柳愿意成人之美。” 话音未落，他便拔地而起，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天际冲去。颛顼想要出手阻拦，却是被太子长琴出声制止了。 “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太子长琴声音空灵，宛若天籁，“若是强行出手，你只会将现在还活着的人的性命都交代进去。” 颛顼很想直接说他愿意以他们的性命换相柳留下性命，可感觉到那一束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只能够先低声说“是”，按耐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终究还不是人帝，不能在这里就失了人心。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就在当天的傍晚，一朵蓝色的三瓣花就送到了共工面前。78中文首发 多年没有见过此花的烛阴抬眸看向持花之人，道：“我以为这一方已经不可能再见到它了。” 西海之滨有山名为招摇，其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 这种奇特的花朵，通体蓝色，一整片花瓣自花萼中笔直向上两寸之后顶端分出三瓣，每一瓣花瓣上都有一个圆润光亮的透亮小球，就像是清晨的露水。 “北境有一处山洞，洞中藏有一片天地，还长有此草。”见到此花之后共工的神情已经没有前几日的高兴了。他看着来钟山送草之人，道：“可是战败了？”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如同计划，大歼敌军。”被问者回答：“相柳大人回来时似乎身体也无大碍，但在与浮游大人交谈过之后就闭关了。” 共工微微点头，然后手指触及花瓣上的小球，将其按压至破裂。 小球看似水珠，其被掐破之后也像浆果一样蓝色的汁水爆出，溅射到花朵中间绿色的花柱上。花柱上没有花蕊，只有一个中空的小洞。蓝色的汁水触及小洞之后就从此处渗透而下，随之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自花中传来。 祝馀花生黄蕊，拔下花蕊可记录话音，掐破花瓣可播放话音。现在世人对此花的了解停留在食用它之后能够很长时间都不饥饿，故而在南方常常被用作行军赶路必备的食物。但那些已经是退化后的祝馀了。 烛阴听了几句，便觉得说话之人应该是方才送花之人所提及的浮游。他细细描述了这一日北境湖畔共工军与炎黄军的对战情况，战损精确到个人。最后，他提到了太子长琴的出现以及相柳的离开。 “太子长琴！”共工眼睛眯起，哪怕他听力不凡却依旧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再次掐破一颗小球，将浮游送来的语音再听了一遍之后，他眉头紧锁：“长琴怎么敢出手？” 共工之所以敢来钟山，就是算定了只要他不出手，太子长琴就不会出手。毕竟就如同黄帝所说的那样，他们出手能够扭转世间任何格局，但未来的天地间属于后辈，不论后世之人发展如何，那都是他们的造化和命运。 共工一直以来都坚信炎黄部落三部所属必会谨遵此律，故而最大的变数便只剩下来还在人间却不用听从黄帝嘱咐的仲山烛阴。 哪里想到就在相柳如此力压颛顼一行人的时候，这个人会出手。 “也不算出手。”烛阴已经重新合上了眼睛：“就浮游所言，长琴不过是浇灭了火焰复苏了大地。对困境之中的颛顼他算不上出手相助，对于已死的炎黄部将士他没有讨回公道，对于相柳的离开他也没有阻止。” “即使你质问他。他也会说他不过是不忍那方土地就此寸草不生故而以琴声化去毒气。” 可最后一句话共工显然就没有听到了，因为在烛阴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木屋向着东方离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没有耐心？” 烛阴的叹息让姬小冉唏嘘不已：她倒是没有对共工的行为感到多少意外，毕竟太子长琴的这般动作不亚于将已经送到共工口中的鸡腿夺走。这要是换做年轻时的烛阴，恐怕他根本就不会给对方什么说话的机会就直接出手将对方揍别了。 但对于传说中的太子长琴她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那在她的印象中应该是一个极其帅气的超凡脱俗的男子。所以她直接凑到了烛阴身旁，问道：“共工就这么跑了，你不担心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烛：“少多管闲事。” “那万一共工带着人去太子长琴那儿找场子怎么办？”女孩的声音中带着忧国忧民的情绪：“这两神对战，天都能够被他们掀翻？” “天若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被掀翻，早就全是窟窿眼儿了。”烛阴不动声色：“而且共工也是一千多岁的人了，不至于那般冲动。长琴虽然被世人称为乐神，可他毕竟是祝融之子，又是现在祝融部的管事人。这世间之人论起火焰的操控与运用能够比他强的恐怕都不会超过三个。真的要打起来，共工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原来一代琴师实际上是一个冷面杀神？姬小冉对太子长琴更加好奇了，“那我们去看看，这么厉害的人要是真的和共工打起来，一定会波及一方的！” 烛阴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珠子转向声音传来的位置，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对长琴产生兴趣了，当初在祝融部的时候你就说过想去看看此人。”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百七十七章 援军均至 就在浮游思考之时，来自身后的杀意让他下意识地就抢过正从自己身旁持盾撤退之人手中的盾牌护住自己与身下战马。下一息就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在盾牌上，不仅让他身体贴上了马背，也让马匹腿膝一弯险些跪下。 箭簇穿透了层层阻隔，直至刺破最下层的木板，与平躺之后的浮游之中仅隔着他身上的那层衣物了。 能够射出这样一箭的只有可能一人。浮游眼睛眯起：若是换作了另外一人，恐怕他已经被射穿了。撤开盾牌，浮游看到一人影从自己上方高空直奔高阳城而去，他低声道：“逄蒙。” 对方显然知道这样的偷袭都失败了，自然不可能再在正面硬杠，便想着要尽快回城。 “正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么？”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浮游冷哼，一柄黑扇落入手中。扇骨漆黑，其上熟纹流转，直到扇柄末端出现一孔，扇钉将十八根扇骨连绞。深蓝冰丝自扇钉引出一抹飞瀑：深蓝色的晶珠大珠居于中、小珠列两侧，随后坠下彩色冰丝，宛若飞流直下的瀑布。 以腰带动手臂，未被展开的黑扇直奔空中的身影而去，瞄准的是逄蒙飞行路径的前方。 破空声是逄蒙最为熟悉的声音，他本能地逼迫自己急停下来，却还是让那黑色的物体擦着他的鼻尖飞过。 他向那黑影望去，可还没有容他看清楚那是什么，黑影就已经凭空消失了。这让逄蒙心中咯噔一下：又是本命武器么？ 一击未中让浮游啧了一下嘴。黑扇入手之后展开，洁白的扇面上似有一抹金光流过，稍纵即逝宛如反射在其上的阳光。 招摇之山，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以迷榖之干为扇骨，以迷榖之花为扇面，合可破山石，展可耀一方。 能领兵者谓之将，能将将者可称帅。此刻居于马上的浮游手中乌扇摇摆，可谓飘逸潇洒，无出其右。 逄蒙想要挽弓回击，但理智还是让他加快了回城的速度。只是那琴曲未完，全速前进的他像是撞击在了看不见的墙面上。 空中结界在他撞上之后才由于光芒的流转而略微显形。显然琴曲不完结界不消，逄蒙也不挣扎，他转身看向浮游，提防浮游再次出手。 很快他就看到有一光亮向着自己所在的位置飞速靠近，却是与浮游射出的黑骨扇完全不同，从距离上来看也不可能是他出手。 远离距离到来的攻击，即便其速度不慢，逄蒙却还是轻松避开。可那光影目标似乎也并不是逄蒙，在触及到结界后光幕立刻显现。一波一波的光芒以来者与光幕的接触点为中心开始荡漾开来。 由于前路被阻，人们也得以看清楚到来的光团其实是一柄光芒四射的利剑。 琴声依旧，鼓声却是大振。太子长琴手中鼓棒敲击频率超高，在不断为光幕注入能量。 可这一幕也只是持续了几息，即便是方才逄蒙全速冲撞都没有造成丝毫影响的结界传来阵阵声响，最终像是收到了撞击的冰面一样浮现出蛛网一般的裂纹，然后整个结界炸裂开来，化作一片光点。 失去了阻挡之物的利剑直冲太子长琴而去，直接穿透了高大的战鼓插在了他脚前的石板上。 下一息长剑就已经从石板上消失，重新出现在了半空中。一个红色的身影立于此处，长剑被他握入手中。手腕转动，在画出一朵剑花之后剑尖遥指将战鼓收起之人，“太子长琴，这一回你还能编出何种理由？” 浮游这才明白那敲击战鼓之人是谁。他从马上跃起升至相柳身旁，看向城墙上尧帝身旁人，扇子随其手腕甩动合上，拱手行礼：“见过太子长琴。就算祝融部此战与炎黄部为一体，您出手参与未免也太过欺负我等了？” “毕竟共工部本来就人丁稀少。” 太子长琴知道其口中所言乃是这一代的新生强者，但他目光却是从二人身上转向下方乌央乌央的战士们，道：“就这近万人的场面，你说共工部人丁稀少？” “想不到您竟然也是如此能言善辩之人。”浮游扇子展开，在其身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只是隐藏着气息到来，未免也太过小人了一些？” “我本就从未自称过是君子。” 太子长琴也是双脚离开地面缓缓升空。颛顼继续演奏的琴曲构成的结界并没有对他造成阻碍，就像是有一抹光芒扫过他的身体一般，太子长琴就已经白衣飘飘地立于与相柳、浮游二人相同的高度。 一声鹿鸣自远处响起，白色的身影从远处的树林子中跃出，四个蹄子踩在空中，长有四个巨大蓝色鹿角的白鹿撒着欢儿跑到了太子长琴身旁，以头蹭着他的掌心。 “夫诸么……”浮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高阳城后面的那片一路衍生的树林。林中的树木并没有因为状如白鹿的夫诸的离开而停止攒动，“援军来了么？” 回答浮游问题的是从林间射出的一根利箭，却是被他以扇骨击上迫使其改变了箭程从自己身旁飞过。 看着原本漆黑的扇骨上出现的深灰色的划痕，浮游挑眉：“当真来得很快呀。” 手持长弓的曲天威已经腾空而起，其弟曲天胜紧跟其后。 二人速度虽快，却快不过此刻突然出手的相柳。为了挡箭浮游此刻位于相柳身后半步，在其身影遮挡了部分外人视线的情况下相柳手中长剑直接冲着高阳城城墙而去。 仅靠颛顼撑起的屏障在相柳的攻击下宛若一张薄纸被利剑直接刺透，完全来不及避开的颛顼只能够看着那直奔自己而来的利剑瞳孔放大。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击中的瞬间一个身影从他视野边上将他扑倒在地。 人虽然是看看避过，但那琴弦还受余力波动的琴却是被利剑穿透。78中文首发 利剑消失，被钉在空中的琴才摔落在地，紧接着颛顼口中鲜血喷出。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百八十二章 浮游的儿时（中） “你这是怎么了？！” 面对母亲的质问，原本由于在母亲面前裸露上身而面色微红的小浮游有一点儿尴尬地抓了抓脑袋，“不小心掉到河里了，然后就在石头上磕伤了……” “不要说谎！”女人直接打断了自己孩子的话语，“如果只是在石头上磕着了，怎么可能还有旧伤？” 她有些生气地放下了手中捣碎的草药，“若是不说实话，我就不管你了！” “母亲！”小浮游立刻就抓住了作势要离开的女人的手，“若你都不管我了，我就真的是野孩子了！” 孩子口中冒出的三个字让女人皱起了眉头，“野孩子？谁说你是野孩子了？” 小浮游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够在母亲的压迫性的注视下说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出来。直到女人面色变得铁青，他才小声地说了一声“他们”。 浮游这每天一早就跟着她去书院了，下学之后也还要等着她一起离开，这所谓的“他们”还能够是谁？ 这让女人都觉得有点儿不敢置信：“那他们又为什么要打你？” “他们说我在阵法上没有天赋，就不要浪费东西了。”小浮游的脑袋垂下，小手绞在了一起，“所以就让我将灵石粉末都给他们……” 小家伙这话显然还没有说完。在母亲的进一步追问下他才小声道：“还说我的扇子本来就没有什么用，要我将部落分配下来的灵石也给他们。” “再没有用也是本命器具，也不是他们能够窥探的器物！”女人即是生气又是心疼，然后取草药挤出药汁在他身上轻轻揉捏，“可惜了我不会使用灵力，否则能够更快地去除淤血。” 小浮游拦住母亲的腰，脸贴在她的腹部：“要不母亲再给我找一个父亲？这样就能够保护我们了，他们也不会再叫我野孩子了。” 女人伸手在小浮游毛绒绒的后脑勺上揉着，“我更加希望你能够赶快长大，然后能够保护我。” 小浮游抬起脑袋：“那我就赶快长大，然后保护母亲。” 然而当小浮游开始反抗之后，得到的却是更加凶狠地对待。 “小兔崽子，竟然还敢去找先生告状！” 被这样一群虽然年长些许、但年纪也并不大的少年们围堵在墙角，感受着丝毫不留情面的拳打脚踢落在自己身上，小浮游即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却也不愿意松口将属于自己的晶石粉末交出去。 身体上的痛楚没有让小浮游心中浮现出一丝丝的愤怒，他甚至还在想着，自己一定要变强，而变强就需要晶石。 所以他以后都不会再交出晶石粉末了。 这一帮少年发泄完了脾气之后，见平日里多多少少还会交出一些晶石粉末的男孩这一回愣就是不愿意松手，也只能够再骂骂咧咧地补上两脚，然后在赶在书院闭门之际离开了。 浮游一直蜷着身子躺在地上，直到渐行渐远的少年们的脚步声不再听得见了，才缓缓坐起身子，一口血沫被他吐在了脚边。 他摊开手，里面握着一个不大的纸包，这是他接下来一周的晶石粉末的份额。而他部落一周分配给他的晶石其实也就这么大。 “原来要挺过来也不是很难啊。”即便嘴角已经裂开，可男孩却还是咧嘴笑了起来，一口雪白的牙齿上面也带着红色，“这样再加上晶石，我一定可以更快地变强。”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又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之后，才迈着腿去找自己的母亲。 但这一回他并没有找到她。书院的守门人告诉浮游，他的母亲在一炷香之前就已经走了。 这是浮游第一次被母亲抛下。在乖巧地谢过守门人之后，他跑回了家里。看着家门虚掩、屋内的灯已经亮起，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推开门迈了进去：“母亲，我……” 回来了。 可这后面三个字被堵在了嗓子眼中无法说出口。 屋内只有他的母亲，却是一个诡异的姿势被钉在了屋内的墙壁之上。两根木钉钉在她的双肩上，两根木钉扎在她的手腕上，两根木钉穿透了她的大腿。她垂着头，散落的头发将她的脸挡住了大半，只将她死不瞑目的一只眼睛展露在刚满十岁的男孩面前。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血不断从木钉处渗出，然后顺着墙面流下，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湾血红。 浮游想要嘶喊，可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掐住了喉咙。 他看到了母亲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一个破损的布袋，那是每个月她去给相柳领晶石所用的袋子，而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着，即便手骨已经由于折断呈现出了一个奇异的角度。 从那沾满了鲜血的指缝间，有璀璨的光芒泄露出来。 浮游跌坐在了地上，口袋里的纸包滚落。他怎么就忘了，既然书院里有人看上了他所拥有的晶石粉末，那么书院外自然也会有人盯上他能够领到的晶石。 书院里的那些人或许还能够有所收敛，那么外面的人呢？孤儿寡母每个月能够领取四块晶石，那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呀。 能够以木钉将人穿透并钉住，那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呀。 浮游的手抓上了自己的头发，指甲从他的头顶一路划到他的面颊，直到颈部也出现了道道血痕：“是我害死了母亲。” 男孩就这般呆坐了一夜，直到阳光从窗外洒入房间，他失焦的眼睛才逐渐恢复聚焦。脸上和脖子上伤口都已经结了疤，变成了几道黑色的纹路。 他想要站起，可腿脚没能够及时反应过来，反倒是让他摔倒在地面上。 他的身高甚至不够拔下钉在母亲身上的木钉，只能将桌子推到墙边，然后爬上桌子去够。 原本已经不在流血的伤口在浮游的动作下又开始渗血，将浮游本就沾了灰尘的衣袍染上了深红。 他将已经毫无生机的人挪到了床榻上，以衣袖沾水擦干净了她的面庞之后又替她盖好了被子，轻声道：“母亲，你辛苦一夜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去书院了。”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第四百八十四章 名为浮游 相柳没有想到第二日迎接自己的是先生要求的罚站。 明明自己被抢过那么多回都没有向先生告过状，这帮人竟然转背就告诉了先生。 “你平日里不是挺乖巧的吗？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了。”先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这两天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反常？” 然而不管先生怎么说，浮游就只是垂着脑袋静静听着，这让先生也很是无奈：“赶紧将晶石粉末还给他们。” “还不了了。”浮游这才抬头，目光清明：“我都已经用掉了。” “用到了？！”先生有些惊讶：“这才一夜，你就全部用掉了？用来灵力吸收了？” “是的。”浮游直言不讳，“我现在需要保护母亲，需要变强。” 先生这也是气急，直接甩下了一句“那你就这么站到知错为止”就转身回了书院。 小浮游一人站立在院子里。说起来这天气也是奇怪，明明出着大太阳呢，却突然下起了大雨。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挪到屋檐下去，便仰着脑袋仍由雨水冲刷自己的面庞。 你就来找我。 看着那雨帘之后的太阳，这五个字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回响，然后他缓缓垂下了脑袋，向着书院大门跑了过去，不顾身后先生的叫喊。 这般湿哒哒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吓了守门人一跳，“这不正是授业时间吗？你怎么这副模样？”78中文首发 78 78 “请问一下您知道其他二部的人来到高阳城之后一般是被安排在哪儿吗？” 守门人下意识地说出了驿站的所在，可还不等他询问，男孩就已经冒着雨冲出了书院。 不顾及青石板上逐渐出现的水洼，鞋子直接踩入溅起的雨水沾污了他本来还没有完全湿掉的裤脚。等到他出现在相柳面前时，整个人已经湿透了。 但是看着雨后的阳光照得面前这个男孩身上亮晶晶的，相柳的眼睛反倒是带上了一些弧度。他直接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套在了对方的身上，“去我的房间。” 相柳的房间在驿站小院的里面，当浮游跟着他走进房间时，看着的是已经被收纳得整整齐齐的行李。 “你这是已经准备走了吗？” “三日之后。”相柳道，“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原来是准备留一封信给你的。现在看来信不用留了。” “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男孩开门见山地道：“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见少年上下打量着自己，小浮游以为对方是在揣摩自己的价值，他赶忙将自己的手从衣袍下深处，淡淡的光芒在其掌中亮起、汇集，“我不是什么没有用的人，我拥有本命器具的。虽然扇子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我能够使用灵力，就算是跑腿也能够做得比别人好的！” “扇子？”相柳眼睛里惊讶的光芒浮现，“还是第一次听闻有人的本命器具是扇子的。” 毕竟大多数人炼制本命器具时，选用的都是武器。 男孩闻言，脑袋又忍不住垂了下去：“是不是很没有用……” “本命器具怎么能够通过其种类判断有没有用呢？”相柳道：“猰貐你知道吗？钟山山神烛阴的小儿子，据说他的本命器具就是一本本子。” 见男孩那副样子显然就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人，不禁撇了撇嘴：“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男孩以为对方嫌弃自己了，小身板立刻就站直了，“但是我可以学的！” 相柳看着对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道：“可是你是拥有本命器具的人呀，怎么能够随便离开呢？你就不怕你走了之后你的家人被唤去审问么？” 然而当相柳跟着男孩回到他家、看到那墙上的血液构成的人形图案以及躺在床上的女人的惨样时，瞪出来了：“这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 男孩已经蹲到了女人的身旁。他伸手握住了女人毫无温度的手，然后将灵力不停地注入她的身体，直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耗尽。 “用灵力确实可以暂时保存住她的身体，但是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也不可能撑太长时间的。”相柳一直立于床边看着，“如果你来找我是想替你母亲报仇，可能我无能为力。” “我都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男孩摇头，“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这三天我一刻都没有合眼，因为只要眼睛闭上，我就感觉那个杀害母亲的人在看着自己。” “他一直在看着我，等着我下一个月再去领晶石，然后好再从我这里将晶石夺走。”男孩说着说着，双臂便抱紧了自己，“我怎么就拥有了本命器具了呢？我怎么就能够每月从部落领取晶石了呢？如果我不能，那母亲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男孩用这一连串的问题质问着自己，声音越来越小，头垂得越来越低。看得相柳忍不住道：“其实我知道一个人，在推衍方面很强。如果把木钉给他，说不定能够推衍出是谁杀害了你的母亲。” 看着男孩突然抬起了脑袋，相柳赶忙摆手：“但是他是祝融部的人，我与他也不熟，不一定会出手帮我们……” “而且你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母亲死了？否则也不用隐瞒这两日了。”相柳的目光落到了床上宛若熟睡的人的脸上，“如果你想跟我走，毁尸灭迹做得到么？” 这一夜，高阳城中起了大火，不仅将一处院落彻底烧毁，还波及到了周围的房屋，也是得亏火情发现得及时，没有给周围的人造成实质性的财产损失。 一高一矮两个孩子站在巷尾，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被扑灭，看着已经完全烧焦的尸体被救火的人们抬了出来。个子较矮的孩子小手在衣袖中握得紧紧的，然后抬起脸对身旁的人道：“我们走。” 这一晚，他们又去找了那些曾经在书院中欺负男孩的人，相柳出手将他们挨个儿狠狠揍了一顿。 “好。”相柳点头，带着男孩向着驿站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走着走着，他突然回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男孩脚步顿住，看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后，突然扯起了笑容，“浮游。” 从此漂浮于天地，游厉于世间。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百六十七章 拼死一搏 曲天威自然是知道自己不适合近战，故而也是脚下发力，却是向着浮游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是为了先行出手克制对方，而是与浮游擦身而过奔向曲天胜。紧跟着浮游而来的弟弟迅速接替兄长的位置，手臂横扫、手戟利刃在灵力催动下激发剑光将浮游笼罩其中。 来不及转身防御的浮游立刻就在剑光中消失了身影。曲天胜并不觉得自己的出手集中了对方，因为绝大多数的剑光都落在了战场下方的树林中，木屑与叶片飞扬，惊得林中的鸟儿四处逃窜。 他抬头上望，便看到了已经手握黑扇向自己冲来的人，立刻手戟横斩而出。78中文首发 浮游的躲避是以扇借力，在脚借助踩在扇骨上的瞬间身体向上后翻躲过剑气，随后再将黑扇唤回手中。 此刻面对利刃，他直接将黑扇当作短棍使用，直接敲击在曲天胜的利刃上，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曲天胜没有想到浮游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利器，就这么几下的敲击竟然让他感觉到了手腕发麻，而这力量也是顺着手戟从手腕一路向着手臂蔓延，甚至让他感觉到了手臂有些略为的酸胀。 双手持戟的他就要换边再攻，可对方的身体却是骤然下沉，避开了曲天威射来的利箭，落到了下方林子方才被剑气开拓出来的一小片空地上。 浮游仰着头看向空中二人，虽然面色有一些潮红，可依然带着笑意：“二位这一直在空中呆着不嫌累吗？我灵力可不如二位充盈呀，老是浮空感觉都有点儿开始喘了。” 回答他的是曲天威射出的两箭。 他的身体后仰，黑扇撑地一个后空翻，可偏生这时曲天胜已经到他身旁，再一次向浮游拦腰横砍。 左手撑地右手上扬，黑扇如匕首般飞出直接冲击在锋利刀刃上，这瞬间的时间让手戟最终只是擦着浮游腹部的衣服上方过去了。 “看来果然还是年轻人身体的柔韧性好呀。”曲天威也紧接着双脚落到了地面上，“不过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两个人留在这儿陪你，就让天胜陪着你玩。” “那怎么行呢？我的任务就是要拖住你们两个人呀。” 话音未落浮游的手臂就已经甩了出去，黑扇展开旋转化作一轮光盘向着曲天威笔直冲来。已经见过曲天胜受伤的曲天威自然不会傻到以手去阻挡。 长弓与圆盘边缘碰撞，高速旋转的扇面边缘在弓身上摩擦激起一片火花，曲天威立刻就感觉到了从弓身上传到自己灵魂深处的刺痛，迫使他持弓侧身，让圆盘从弓身上飞离。 失去了目标的圆盘在空中化出一个圆弧回到了浮游手上。看着对方潇洒地将扇子收合，曲天威道：“想不到扇子竟然还能够有这种作用。” 浮游换了一只手持扇，将另一只手背到了腰后：“难道你以为扇子就只能够用来扇风吗？” 话语虽然说得轻松，可身后那只仅仅握起的手指指缝间流出了些许红色。懒人听书nren9 力的作用是相对的，这般硬碰硬，除非是一方的材质远好于另一方。可就浮游与曲天威而言，材质好的那一方怎么都说不上是浮游。扇子入手之所以快速收起，就是不愿意受损的扇面暴露在敌人面前。 但就身体内部传来的止不住的刺痛让他额上不断渗出汗珠，浮游感觉自己能够拖住对方二人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 扇子后伸挡住了来自曲天胜的攻击，浮游身体侧转：“只是扇子终究不足以应对祝融双子呀。” 既然时间不够了，那就拼命一搏。 浮游手掌抚过扇钉，黑色的扇钉呆着上面的坠子一起掉落在地，可他却并不在乎，反而脚下动作的时候还踩在了吊坠的穗子上面。 已经被浮游几番打破常理认识的曲氏兄弟二人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这般举动。曲天威立刻挽弓射箭，不指望能够伤到对方，只是望能够打断对方的动作。 可随着浮游避开的下一刻，扇面化作了在空中翩翩飞舞的碎片。十八根扇骨在其头顶一一出现，就像是十八支利剑一样指向曲氏二人。 灵力在薄而锋利扇骨上爆发开来，宛如剑光，直奔曲氏而去，任凭二人如何躲闪，剑光围绕着二人飞舞流转。 光芒没有在二人偶尔出手的攻击下变得暗淡，剑芒交织化作利网将两人完全包围其中后开始不断收拢，似要将被围困之人凌迟一般。 即便曲天胜偶尔以手戟破解掉了一支或者两支扇骨的攻击，可这短暂出现的空隙也会立刻被其他扇骨补上。 随着周身的衣物开始被切割，曲天威心中暗沉：这是一举突破就没有办法完全脱身的节奏呀。 将双戟转动得飞快与剑光不断过着招的曲天胜大概能够猜到兄长心中所想，“但是如果能够强行脱身，扇骨也必定会受到损伤，那时候浮游恐怕就会毫无抵抗之力了。” 而且同时控制十八支扇骨，恐怕消耗的不仅是灵力，还有精神力。曲天胜不认为比自己还要年轻些许的浮游能够将这扇骨阵支撑太久。 剑芒之外，浮游已经满头大汗，可面上的血色已经尽数褪去了，只剩下了惨白，唯独被咬破了嘴唇中流出的血液带着红色。扇骨形成的包围圈迟迟无法收紧让他也有些焦急了，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指节用力在空中虚握，右手手指舞动，立刻就有八支扇骨从包围圈中脱离出来，从空中八个方位直指包围圈内二人。 虽然包围圈中的二人只觉得扇骨疯狂交错，但作为操控之人的浮游却是清楚每一根的扇骨的飞行轨迹。 外围的扇骨下一瞬就冲进了包围层，从扇骨的运行轨迹之间直奔其中二人。即便隔着交织的剑芒，浮游也看到了其中扬起的血红。 但这并没有让浮游感觉到轻松，应为二人的生命气息并没有由此变弱，显然扇骨虽然是伤着了二人，却并没有带来致命伤害。 就在此时，骤然爆发的生死危机感从浮游心头浮现，迫使他猛然回首看向后方。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百六十九章 怒撞不周 共工自然是知道自己现在与祝融的差距，所以才在还没有交手之间就化出了本体。虽然体格庞大会相对降低他的灵活性，却能够更加快速地调动身体内部的灵力与从空中吸取灵力。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故而回答祝融话语的是那狠狠抽上去的蛇尾。 蛇尾抽击在了枪杆上，强大的力道将祝融整个抽飞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才在空中稳住了身形。但共工却知道吃亏的还是自己，因为枪杆儿毫无损坏，他所感觉到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是来自于他自己身上的鳞片。 但祝融也并不怎么好受。他吐出一口血沫，道：“损敌五百自伤一千么……” “数百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般聒噪了？”共工声音如雷：“要是不想打就滚回你的天上去！” 祝融耸肩，“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老是在说我是个暴脾气。” 调侃归调侃，长枪却是在这话语间已经从祝融手中脱离冲着共工直飞而去，然后直接穿透了共工体表覆盖着的鳞甲，将其尾部钉在了地面上，修长的枪杆子只剩下了不足一寸还留在外面。 那速度太快，以至于被刺穿的时候共工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火焰自长枪中爆发出来，炙热的温度顺着伤口进入筋脉肆掠，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直接嘶吼了起来。 他奋力地甩动尾巴，想要将长枪拔起，可那枪就像是与地面融为了一体一般，任由他如何摆动腰部，那枪杆子都纹丝不动。 最后他不得不以长戟利刃将那块肉从自己身上挖去，带着淡淡蓝光的血液流了一地，让周围的本来已经被高温烤的发黄发黑的枯草瞬间结上了冰霜。 庞大的身躯不断缩小直至恢复了人形，共工以戟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左小腿上一个巨大的伤口，从那里已经已经能够看到其中白色的腿骨。 从骨头上渗出的淡蓝色液体逐渐将小腿上的缺口填满，即阻止了血液的继续流失，也避免了伤口在空中的持续暴露。 在他体内还未被完全绞杀的热流在其中偶尔闪现，红色与蓝色形成着鲜明的对比。 但是祝融并没有要给他足够时间喘息的打算。长枪上爆发出来的火焰将那块肉烧作了黑炭，也让结霜的枯草瞬间化作了粉末。 随着祝融冲向共工，长枪从原地消失之后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共工亦是长戟刺出。 散发着寒气的戟尖与熊熊燃烧的枪头触碰在一起，严寒与炙热碰撞产生的暴风向着四面八方肆掠开来，树干倾倒，叶片被吹上天空。一侧的叶片燃烧起来还不待落地就化为了灰烬，另一次却是化作了晶莹剔透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 可这色彩维持的时间不足数息，在空中的相互碰撞让它们碎成万千粉末，即便偶尔有逃过碰撞的，也在落地的瞬间就粉身碎骨了。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一个是咬牙切齿，另一方却是表现得游刃有余。 共工眯起眼睛，嘴巴开合，长戟上压缩的灵力进一步爆发，产生的力量直接将枪头推离。就是这瞬间共工长戟刺入地面立于身前，双手结印，一声低喝。 暴风呼啸让祝融听不清楚共工所言是何，但从地面突然漂浮出的水珠引起了他的注意，下一瞬间水滴就化做喷涌而出的水流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喷泉病咩有持续多长时间。水柱从外侧开始由液态化作固态并逐渐向着中心蔓延，直到成为了一根巨大的冰柱。 冰柱中心疯着的是手持长枪、身体还没有来得及回正的祝融。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共工额头渗出的瞬间就被寒气化作了冰珠子，在他的脚边掉落一地。 “看来你这几百年也没有荒废呀。”绝世唐门jueshitangnfo 祝融的声音从冰柱中传出。一小团光芒自其腹中骤然亮起，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冰柱传出碎裂的声音，但是其中心却开始逐渐融化。冰块化作流水，然后又化作水蒸汽。随着冰层越来越薄，白色的水汽搅动着人的视线，将其中的身影隐藏个彻彻底底。 直到冰层不再能够承受中其中水蒸汽带来的巨大压力，咔嚓声音刚刚发出冰块就一直炸裂，高温的水蒸汽席卷这一方土地。 祝融从雾气中走出，看着空中已经变得很是渺小的身影，他微微摇了摇头：“怎么就这么跑了呢？” 长枪都懒得收起，他直接将枪负在身后就去追赶逃离的共工。 虽然是逃跑，但共工并没有要随意放过祝融的意思。一路上只要有水源，不论是河流还是湖泊，他都给身后的追兵留下了陷阱。 虽然那些骤然喷发的水流并没有对祝融造成什么伤害，但一而再再而三也让祝融火爆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再一次避开身前突然出现的激流，祝融气得大吼：“你这还真是没完没了？！” 若不是面前这湖泊是这荒漠中珍贵的绿洲，他恨不得将这洼不大的湖水直接蒸干。 这也让他不太明白，虽然东边和南边被他的封死，但为什么共工没有选择往北边去，而是朝着越来越干旱的西边逃窜。 “西边只有弱水了，难道连黄帝都没有办法应对的死水，他还能够调用不成？” 这让祝融心中警铃大作。 但共工哪里想到这么多？他自己都在为自己选择的方向感到后悔。对于西北共工业并不是多熟悉，看着那座顶天立地的大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要到黄泉去躲一下。 却是被身后突然锁定的杀机逼的不得不强行扭转了一下前进方向。 长枪宛若从天上坠落的流星一样燃烧着熊熊火焰从共工的身旁滑过。就是这一下，祝融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长枪一个回转落入了他的手中，迫使共工不得不再一次正对敌人。 明明不周山就在前方了，只要让他抵达山脚便能够从山体空腔进入黄泉。 虽然在哪里他也不一定是祝融的对手，但黄泉之下，即便是祝融也是需要给鬼帝面子的。 祝融自然也是知道不能够让共工逃到地下去，长枪直指对方：“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放下对人帝之位的窥视，那么即便我再不愿也只能够将你斩杀在这里了。” 见对方依旧没有吭声，他脚踏虚空如履平地地向着共工步步靠近：“我真就不明白了，究竟是什么让你对上天为神如此抗拒。虽然你口口声声说的是要为炎帝一脉夺回凡间统治之位，但明明炎帝都已经位列神位了。” “那你们又是为什么这么愿意成神呢？”共工长戟高举，戟尖直指身后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山体：“这云端之上究竟是什么对你们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更充裕的灵力？更长的寿命？我不相信上面的那个界面就是绝对美好的，就不会有领地的摩擦和争夺。”共工低吼着：“明明这里才是诞生我们、养育我们的地方。” “志高而向远。”祝融道：“这与当年的我们觉得自己所在的部落不能够满足自己的需求之后我们就去了赤龙部落一样，你可以将天上理解成一个更大的部落，我们离开了这里去了那里。” “这一样吗？这不一样！”共工道：“我们当年是去了赤龙部落了，但我们有放弃自己的部落吗？没有。但你们现在却是放弃了这里呀！” “这是因为你们不仅对这里不管不顾，还试图要剥夺这个界面所拥有的灵力，所以才让这里的人们开始逐渐失去他们本该拥有的美好品质，才会在明明温饱不愁的情况下为了那颗颗晶石去烧杀抢掠！” “如果上天成神会诱使人们堕落成这般的话，那么不如就断去他们上天的路。” 话音未落，共工已经骤然转身全力朝着不周山撞了过去。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百七十一章 湖面相隔 正当姬小冉听着烛阴的解释点着头的时候，突然感觉一个什么东西从旁边自上而下蹿了过去，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确实是感觉有一个影子沿着激流冲向了大地。 她再一次仰头看向天空，却是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黑影从天而降。 “这是什么东西？” “不能进入轮回的魂魄。”烛：“想来这天上之水还连接着天河。” 姬小冉立刻就想起了在星宿之城看到的那条河流，以及里面张牙舞爪的魂魄，声音立刻出现了轻微的颤抖：“我记得那些东西，能够通过将活人的灵魂拉入天河换取离开永世不如轮回的困境……” “轮回之事我不太清楚，但怨念越是深重的灵魂，对于生人的灵魂更是渴求。”烛：“补天之事颇不容缓，你口中的那个‘女娲’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生灵涂炭之时？” 只听见烛阴以她从未听过的语言骂了一声，然后姬小冉的身子就被巨大的拖拽力拉扯着向上而去。烛阴沿着水柱一路向上狂奔，在快要接近无语与雷龙之际，他骤然扎入了最快 手机端： 姬小冉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客观存在。由于水柱不可能会为她腾出一个空间，故而她的手被强行从烛阴的衣摆上剥离，整个身子擦着水柱表面一路上升。 乌云就在她的身周，而闪烁在雷龙周身的电光让她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即便是在这样高速的前进过程中。 就在姬小冉紧张自己自己会以一个怎样的姿态闯入天湖之水时，烛阴骤然停了下来。女孩这时候才发现烛阴大神的容貌已经变回了少年模样。他乌黑的长发在蔚蓝的天湖水中荡漾开来，宛如水母轻柔的触手。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去，似有一人悬浮于湖面之上，垂着首看着水中之人。 那张脸姬小冉认识，数千年的时间都没有让其的外貌出现多大的变化。 “姬轩辕。”烛阴已经率先开口了，低沉的声音随着其口中吐出的一连串气泡上升直到冒出湖面，“天水入世了。” “我知道。”姬轩辕声音平静：“但天穹下塌，天上没有可以补救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由着天湖之水流进凡间，直到凡事被淹没？！”烛：“如果不是你允了祝融回到人世，共工会被逼得撞塌天柱么？” 姬轩辕并不认此事，他只是自顾自地道：“我们可以隔断天湖与天河的链接，让灵魂不再继续随天湖水落入世间。” “世间苍生你就不管了吗？”即便是身处水中，依旧不影响烛阴手袖挥动。他手遥指着下方还在逐渐夸大的湖泊的面积，“若是这天湖之水尽数落入世间，能够裸露在水面之上的地面还能够剩下多少？！” 虽然不周山周围是荒漠、是黄沙，但由于黄沙的蓄水能力比不上泥土，所以当大水到来只是它其实比黄土之地更容易积蓄成湖泊。言情yanqgw 那些所谓的黄沙干燥是不是就能够吸收更多的雨水完全是胡说八道。 “烛阴前辈不是经历过变天的么？”姬轩辕道：“那个时候的世界不就是就只有在虚无之海上那冒头的些许陆地么？” “难道不是正是由于那样的世界不适合生存才会发生变天之事让虚无之海消失露出下方这辽阔的土地的么？” 这样的一个问题让姬轩辕陷入了思考，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到他道了一句“原来是这样的啊”。 烛阴闻此言甚是无语，他手掌向上起，无限地接近了水面却没有从湖水中伸出，“补天的东西，有吗？” “没有。”姬轩辕摇头，“根绝我们的估计，只能够等天湖水放尽之后，让界面自行愈合。毕竟要补天可不是以云修补窟窿那么简单。” 虽然烛阴已经散发出了随时会要揍人的气息了，可姬轩辕知晓其绝对不会破界入天，所以也就毫不担心：“本来我们就一直在思考是否要断去凡间与天地的联系，毕竟上天入地的渠道留一处就够了。现在这般倒也是省去了我们不少功夫。” “当真是身居高位之后就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看了。” “并不是。”姬轩辕道：“这样的经历，会让世间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烛阴闻言眼睛眯起，手臂一甩，看着一抹湖水从湖面上飞起将姬轩辕从头到脚全部打湿之后，他连告辞之话都没有说便身体沉入了湖水深处。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姬轩辕倒是丝毫不气，双手抱拳目送烛阴离开。 烛阴直接从漏斗状的水柱侧面冲了出来，身上滴水不沾，头发在空中肆意飞扬。那只本来冲着烛阴呲牙咧嘴散发着电光的雷龙在烛阴身上的气息散发出来之后立刻就收起了自己的电光，可还不等它引入乌云之中就已经被一只手抓着它的尾巴拖了出来。 “负责修补界面的雷灵。”烛阴用力一扯，惯性让雷龙的脑袋凑到了他的面前，“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你们赶紧工作么？” 成熟压迫的雷龙大脑袋直摇，一双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那不断倾注而下的天湖水。 “水没有办法止住它们恐怕也没有办法修补呀。”姬小冉看着自己身上都开始出现的雷光，道：“不过它们似乎能够影响到我。” “它们可以说是这天地间诞生下来最强大的存在了。能够修补界面破洞的雷灵影响影响你算什么。”烛阴这才刚刚松开手，那雷龙就像一条泥鳅一样钻入了乌云躲得远远的了，“你口中那位补天的女娲，莫不是也是等着天水倾尽才开始修补的天空？” 姬小冉闻言点头：“很有可能。如果你说修补界面是这些雷灵的工作的话，那么那位女娲很有可能也就是替它们搭了一把手、加快修补进程。” 说到这里，她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大神会对这事如此紧张？虽然说大洪水会率先影响钟山，但我觉得大神如果只是要保下钟山，会比直接补天容易很多。”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百七十四章 小小的钥匙 沿着台阶向下一路到了酸与他们口中曾经提到的初始的主殿。在足够亮堂的情况下，姬小冉觉得这殿兽内部明显比他们曾经描述的要大得多。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也正是在这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她只是一个转头就能够看到他们当初打开的那扇石门。 这让她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门竟然还没有关上？” “这是方才我打开的。”烛阴向着那门走了过去，“点亮这一片空间的时候自然会触及到开门的开关。” 站在房间门口，他抬头就看到了那根高耸的石柱上闪烁着的橙光。蓝色的星辰之力随着他指尖的指向飞上了半空将那颗石头染做了蓝色。 与此同时，二人就听到了有很是轻微声音自外面响起。 见烛阴转身就朝着门口这边走了过来，姬小冉道：“外面没有什么变化。” “这么轻的声音，并不是发生在我们所在的地方。” 烛阴一边说着一边横穿了整个殿兽腹部。殿兽的尾巴也是中空着的，细长的甬道只能够供人爬着进去。他蹲下身子，一眼就看到了尽头有一个石栅栏，栅栏后面有橙色的光芒。 蓝色的光芒在指尖化作了小虫模样。就见它像是刚刚睡醒一样抖了抖薄薄的翅膀之后飞了起来，然后朝着甬道尽头飞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抵达目标了，却在要穿过栅栏缝隙的时候消失了。 像是烛火被突然出现的风吹灭。 “看来是要爬进去了。” 对于女孩提出的建议，烛阴回以一声冷哼：“想都别想。” 爬事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就这样在女孩的注视下，少年烛阴的身形开始逐渐变小，连带着他身上的衣物也在一点一点地减小着尺寸，直到他的身高变得比甬道略矮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五六岁儿童。 那原本棱角分明的俊俏面庞也变成了圆鼓鼓的肉包子，也衬得那双没有改变多少的眼睛亮堂堂的。 感叹着自己摸不到这可爱的肉包子，姬小冉叹息到：“原来大神儿时是这个样子的呀？” “算是。” 烛阴再开口时，声音都变得奶声奶气的了，这让他原本还有些硬气的声音也变得软软糯糯的。他抬手试探了一下高度，确认了自己确实是不会碰头之后，他走进了甬道。 还没走两步，他突然回头，看向洞口外面：“你要不就在这里等我？” 姬小冉都已经跪下了一个膝盖准备跟上去了。闻此言，她“嗯”了一声，干脆盘着腿坐在甬道外托着下巴看着那小小的人儿越走越远。 虽然大神用的是疑问句，但本质上那句话不就是他已经做下的决定么。三号3h 甬道虽然细长，但在烛阴的动作下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抵达了栅栏前。他抬起手，稚嫩的手掌还没触及石栅栏就已经被结界弹开了。 随着结界的短暂亮起，栅栏上的纹理也暗暗一亮，在交错的岩石表面浮现出了蜥蜴的图案。 “是这里并不是入口，还是打开的方式有问题？”烛阴向着两边的墙面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这让他稚嫩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恼火，“对这个大玩意儿使用时间回流也不太现实呀……” 眼睛观察不出来问题，意识也没有感觉到异常，烛阴干脆周身直接爆发出星辰之力，蓝色的光芒瞬间就将整个甬道充斥填满，就连外面的姬小冉都被那骤然出现的光芒吓了一跳。 就像是恒星从红巨星坍塌成黑洞时那最后的辉煌一样，蓝色的光芒稍瞬即逝。等到姬小冉将下意识闭上的眼睛张开时，烛阴身前的栅栏已经缩到了头顶上。他看了一眼墙面上亮起的蓝色圆块，抬腿迈进了栅栏后的空间。 栅栏后的房间比甬道要高，而那橙色的光源，是一个雕像双手捧着的东西。 这一块石块中间不再是刻着一个符文了，而是一个小小的钥匙。 烛阴懒得幻回成人模样，便垫着脚尖将手掌贴上了石块，“看来这甬道也不是什么正常道路呀。” 否则那开启机关也太过微妙了一些，虽然在明面上，但又没有给不知晓的人没有留下任何提示。 这一块晶石在被星辰之力变为蓝色之后就化作了一片碎光。钥匙落入手中，小小的一把还没有他这幅模样的大拇指大，“也不知道这钥匙是开哪里的门的。”78中文首发 78 78 从甬道中出来，都不用姬小冉开口烛阴就告诉她可能还是需要按照酸与他们的道路走了。身形幻化会青少年模样，烛阴的目光却是被墙面上的一处吸引去了注意力。 在见过栅栏上亮起的蜥蜴图案之后，不知为何他看着那给点亮的纹理和圆点，总觉得那看起来也有一点儿蜥蜴的模样了。 驻足看了半晌，直到姬小冉问他怎么了，烛阴才指向那边：“你看那边，有没有蜥蜴的感觉？” “蜥蜴？”姬小冉上下打量，怎么看怎么不知道烛阴所说的蜥蜴在哪里，“真当是看星座呀？” 西方那些星座可不就是几个比较亮的恒星就被古时候的人看出各种图案么。比如最容易看到的星座之一的天后座，“w”的图案倒是很明显，天后是真的看不出来。 指尖灵力之光亮起，以这不同颜色的光芒作为指示在墙面上绘制。淡淡的金色光芒随着烛阴指尖的转动绘制着图案，光点的移动还带着淡淡的尾光，让灵光移动的轨迹能够连接成图。 这一下姬小冉算是看出了烛阴口中所说的“蜥蜴”是什么了。 “看出来了，然后呢？” 然后呢？烛阴皱眉：这蜥蜴图案虽然是看得出来，但也是很隐藏的图案。意识从墙面上扫过，他感觉不到什么异常。 倒是姬小冉在他背后叫出了声来：“大神，你看这边上面，是不是有一个箱子？” 烛阴回身向着姬小冉描述的地方看了过去，在那根从这腹腔空间上方横跨而过的石梁上，确实是能够看到一个什么东西凸出来的边缘。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百七十五章 殿兽的内核 脚下用力身子跃起，一个空翻就落在了石梁上。看着对方这般动作，姬小冉不禁内心吐槽：上个梁都搞得这么张扬。 石梁之上确实是有一个石箱子，而且很是巧合的是那个小小的锁孔，似乎与其方才得到的钥匙相匹配。 烛阴将钥匙取出试探性地插入，齿轮契合的声音响起，眉尾微挑，钥匙转动，石箱打开了一条缝。 石头箱子是与石梁融为一体的，烛阴自然是不会为了看里面的东西趴到石梁上。指尖灵力流转，淡淡的光芒流入石箱中，从缝隙里抽出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纸张入手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绘制这类似于地图的纹理。虽然上面的领域轮廓绘制得与现在的陆地并不相似，但是上面绘制有四个较大的图案还是很是醒目的。 这四个图案中有一个烛阴是见过的，或者来说是见过它所代表的实物。 那是一只蜥蜴。 “殿兽……”烛阴喃喃自语：“所以是遗留下了四只所谓的殿兽么？” 蜥蜴所在的位置在图纸的右侧，按照星盘上的位置标定的话，倒也能够算是位于西边。烛阴的目光扫到了另外的三个图案上：北边的大鱼、东方的大鸟，南方的这个是什么？树？ 烛阴又将纸张翻面看了看，背面除了纸张的纹理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不管是用灵力探查还是星辰之力探查都没有显现出什么。 他盯着羊皮纸上的图案仔细翻找着自己的记忆，虽然已经年代久远，但烛阴能够肯定，自己原来确实是从来没有听闻过“殿兽”这种东西。 “大神，箱子里面有什么？” 姬小冉的声音打断了烛阴的思路。他从梁上跃下，道：“就一张纸。” 他不知道女孩具体在那个位置，便就着她声音传来的大概方位将羊皮纸伸了出去，“上面绘制的大概就是殿兽。” 姬小冉歪着脑袋瞅了瞅，“只有图没有字？” “至少是没有我认识的字。”毕竟对于不认识的文字，观看者也只会觉得那不过是有可能存在一定规则的图形。而纸上的这些图形，烛阴甚至都没有看出什么规律来，“看完了么？”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烛阴将纸张收起，“估计我们还是需要按照酸与他们的路径走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墙上的纹理上，“或者试试看能不能够强行突破？” 说到这里，他干脆直接走到了墙面前，手掌贴在墙面上，合上了眼睛。 “是探查什么东西就非得要将眼睛闭上么？”姬小冉轻声嘟囔着模仿烛阴的动作也将手掌贴上了墙面，不出几息她也将眼睛闭上了，“原来是怕这东西太近把眼睛看花呀……”夜夜中文yeye 为了不被殿兽内部的星辰之力干扰，烛阴以灵力探查石壁。让他略微感到意外的是，这石壁虽然看起来是由大块大块的石块堆砌而成的，但实际上却是一整块石板墙面刻出来的纹理。 在探知范围沿着壁面张开超过了三丈还没有感觉到石缝之后，烛阴干脆收回了范围探知转而向着岩壁深处。 组成殿兽的石材密度很高，对着灵力和意识的探查都有着一定的衰减。若是换做了其他人或许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探查其内部。但对于烛阴而言，只要是石头，那么就一定会有空隙；而只要有空隙，他的意识就能够随着灵力一起渗透进去。 石板虽然坚硬宽大，但厚度却并不大。估摸着不到一尺，他的意识就已经脱离了石板。石板后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其中除了有与原来他们遇到过的橙红晶石的存在之外，还有另外一抹气息。 那气息并不平静，反倒是显得有点儿暴躁，这让烛阴忍不住嘴角扯起了一个弧度。 看来鬼影并不能够完全操纵这所谓的殿兽，否则他都身处殿兽内部了他的领域怎么还可能发挥出一些作用来呢？ 只要破坏这个墙面就能够进入到后面的房间了，但烛阴并没有什么把握能够将这么高密度的岩石破坏。 “真不知道这些石头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烛阴收回了手，冲着看不见的人道：“你离远一些，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够将这墙给砸开。” 女孩一听这话眼睛立刻瞪圆，然后脚底抹油得跑到了另一侧的墙脚下，才冲着对方喊了一声她准备好了。 烛阴微微吸气，然后将张开的领域收入了体内。灵力在身体中翻滚，然后在手上汇集，下一息掌握作拳，向着墙面就是一击。 庞大的力量撞击在坚硬的岩壁上，没能够将其击碎那边带来了这殿中轰然爆发的巨响，震得殿中石缝间的灰尘如雨一般落下，也震得姬小冉即便是捂住了耳朵也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要破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是惊动了墙后的存在。殿兽那尖锐的声音也是响了起来，殿兽庞大的身躯也还是动了，地面随着它的动作开始倾斜出角度。 烛阴哪里在意这些？他另一只手上也附着上了灵力，身体借助反震的力量一拳接着一拳地挥向墙面，虽然面前的石壁没有什么异常变化，但他感觉自己能够在这轰鸣中听到石头裂纹出现的声音。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姬小冉的尖叫声。下意识地回头，看到的却是对面的墙角下已经蔓延开缝隙的地面骤然塌陷，石块掉下似乎是落入了一个新的空间。 烛阴立刻收了力量，借助倾斜的地面直接滑到了墙角。看着那方寸不过半丈的方型通道，他灵力脱手化作一条游蛇将下方点亮：“你还好吗？” “还好。”姬小冉四仰八叉地躺在石块上面，感觉自己的腰被磕得甚疼：“这个下面好像是一条密道……呀！”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滚下了石堆，这才避免跃身而下的烛阴不至于踩到自己身上。 小蛇围绕着烛阴转了一圈之后就向着密道深处去了。这密道的四壁上并没有星辰照明，所以也就只能够依靠烛阴的力量来照亮前路。 但在这里烛阴的意识也丝毫不受阻碍。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前面有一扇石门，门上有一个锁孔。 那锁孔与方才石头箱子上的锁孔是一样的。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三十二章 幻境中的人 “睹物思人么……”黑衣人听着姬小冉的话，若有所思，“看来你手中的东西不仅仅是好东西那么简单。” 姬小冉只觉得自己脑仁儿疼得听人说话的声儿都是嗡嗡响。眼前的红色也始终没有消退的迹象，她觉得可能是充血了，但现在她更怕自己的脑袋回疼炸了去。 所以玄骨鞭柄直接刺在了大腿上的伤口上，手臂用力之下，腿上的伤口长过了二十公分，粉嫩的肉从伤口中翻露出来不出几息就被血染作红色。 腿上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也让她觉得脑袋没有那么疼了。没有耽搁什么时间，她将手中的石头直接按在了伤口上面。 又是一阵剧痛。 光芒却也再一次点亮，化作凤凰环绕在她的身旁。 “小小年纪，对自己倒是够狠呀。” 姬小冉也不管自己此刻咧嘴笑的话表情会有多么狰狞，“不狠一点，怎么能够找到活着离开的契机呢？” “放心，我肯定要留着你的命的。”黑衣人道：“只是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够找到离开的机会呢？” “因为你废话太多了。一般的反派话多，要么是真的啰嗦，要么就是在虚张声势。你如果真的很强，何必在这里与我废话这么长时间？直接敲晕了带走不就好了么？” 姬小冉手背拍在伤口上，让须弥戒也沾染上了血迹，借助着找回来的这一瞬间与须弥戒的联系，从里面取出了一枚晶石。 自己体内的灵力调用不了，但使用晶石，虽然没有平时那么得心应手，却也算是能够从中抽丝剥茧地调用灵力了。 玄骨鞭重新染上了光泽，大腿上的伤口也止住了血。 可对方却没有被识破意图的慌张，“后生可畏啊……只是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直接敲晕你带走？还不是怕你突然在这边消失了会惊扰贰负神么？”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显然贰负神也并没有将你护得多打紧呀。” 说着说着，黑衣人的身影表面浮现出了层层水纹，将他的身形冲淡在了夜色下。 晚风阵阵，姬小冉站在操场上，身边金鸟环绕，手中长鞭红光流转，但再也感觉不到第二个人的气息了。 “这人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姬小冉有些恼火：“要抓我就赶紧抓呀，这没有敌人玩什么？破境离开么？” 可她却不敢挪动，只因她知道自己还处于幻境之中。在这里，眼前所见并不一定就是实际存在，她不知道自己若是乱动，这一脚迈出去前面究竟是平地还是深坑。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果然是处于无服务的状态。 凤凰一声啼鸣，口中火焰吐出向着前方冲去，撞击上了路边的大树，立刻就将树木化作了熊熊火焰。 “到这里还是假的。”姬小冉这才拖着腿往前挪动，走的位置完全就是参照着火焰涌出的那条路径，“这火焰怎么可能点燃树木呢？” 话音未落，大火已经熄灭，树木还是郁郁葱葱。 姬小冉现在的感觉更像是在做梦了。 人们常常会觉得自己做梦的内容天马行空，但那其实是根据人的意识来推衍出来的，里面融合了人的各种情绪、记忆，内心深处的记忆、最见不得光的私欲。 之所以会觉得天马行空，不仅是由于有的内容背离了现实，也是因为有的念头可能在人清醒的时候也就只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稍瞬即逝得可能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姬小冉感觉自己现在身处幻境的处境与当初自己入梦的状态有些类似了。同样是处于不以自身为主导的意识世界，同样是只有保持住自己的本心才不会迷失在这里。 但是要从他人的梦境中脱离出来，要么是做梦的人醒了，要么是外界有人叫醒自己，就像当初周宪叫醒自己一样。 可现在去哪里寻找外力来介入？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状态惨烈的大腿上，上面深色的伤口看起来像是一只大蜈蚣爬在那里。她可不觉得这伤口是假的。 这就是幻境与梦境最大的区别了。梦中的受伤只是影响意识状态；幻境中的受伤，那极有可能是真的受伤了。 何况这还可以说是自残导致的伤口。 若这是她自己的梦，梦中的自己自残到了这种程度恐怕自己早就吓醒来了。 “莫不是对方其实想的不是我这个人，想的就是我的血呢。怕是做什么药缺点儿人血来做药引子。” 这么一想，脑袋又开始疼了。 “你这是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的声音让姬小冉猛然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男人正神色紧张得看着自己，“这么让自己成了这幅模样？” 周围的场景明明还是学校的操场，可身前的人却是长着一张几千年前就不复存在的面孔。 年轻男人想要去碰姬小冉的手被她以鞭柄给打开了，这让他即是诧异又有些受伤，“你这是……” 鞭柄直指对方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姬小冉破口大骂：“你怕不是有病？知道你化出的这张脸的主人是谁么？猰貐！” “小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男人的声音变了，面容也变了模样：“我是周宪呀。” 那张脸当真就变成了周宪的模样了，甚至拿桀骜不驯的发型，更像是紫宪的状态。 姬小冉当初入梦的时候就觉得周宪与猰貐有些像，在知道了周羽就是猰貐那抹神智轮回之后的今生之后就觉得周宪身上确实有点儿猰貐的味道了。 可当这两张脸切换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两人长得是真的像。 如果不是眉毛和发型的区别，这二人的五官即便是这样重叠起来都没有太大的差异。 就这微微的愣神，对方的手就已经触上了她的额头，看起来就像是他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发烧烧坏脑袋烧糊了一样。 额上的触感让她手中之物一挥，尖叫声从嗓子里发了出来：“你别碰我！” 姬小冉这手下的力道不可谓不小，直接就将身前之人推倒在了地上。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一样的脸 看着对方坐在地上，一张仰起的脸上面挂满了委屈的表情，姬小冉直接就骂出来了：“别弄得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放才化出来的那两张脸的主人都做不出这个贱表情来！” “小冉，你在说什么呀？”对方的脸又已经变回了猰貐的样貌，“就算姬负在这里都不敢这么推搡我。” “若是我爹在这里，他确实是不会推搡你，他会直接将你给撕了！”玄骨鞭用力一甩，抽在了地上之人身旁不足一寸之处，“懂不懂什么叫作死者为大？” 地上之人面上的表情显得更为受伤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诅咒我去死么？” 回答他的并不是姬小冉：“所以说你何必出来受这屈辱呢？” 另一个人影从树影中走了出来，定着周宪的那张脸，“姬负都能够亲手将长枪钉穿你，她一个与你没有任何交情的人难道还能够对你真心相待不成么？” 姬小冉此刻眼睛都已经快眯作一条细缝来了。她知道面前这两人是假的，可即便这样，他们的话还是让她没有办法忽略，火气压制不住得在心中越燃越旺：“说出这样的话来，信不信我先将你的嘴给撕了？” 周宪一边扶起猰貐一边道：“就凭你现在的力量，不是我的对手？” 他看着姬小冉的目光里是丝毫不假掩饰的挑衅：“你看看你，空有天赋和能力，可独自一人又做成过什么？” “去炎洲的时候靠的是我，去弱水靠的是我，就算这一次去救人也是靠我拖住的敌人。你除了站在旁边看着还能够做什么？”说到这里，他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一般的现场观众还会喊两声加油呢，你却连喊都喊不出来，就那么干看着。” 话语停顿，就见周宪掐着嗓子尖叫了几声“加油加油”，然后嘲讽到：“粉丝还会这么叫两声呢。” “你别这么说小冉。”猰貐打断了周宪的话：“她还小，现在实力不济是很正常的。” “别给她找台阶下。不说你化形的时候才多大，当初你和姬负俩人出去冒险的时候也不到二十？”周宪很是不屑地道：“姬负一个战神，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没有用的女儿来？” “你们给我闭嘴！当年的事情是你们可以非议的么？！” 女孩已经破音了，怒火让她不顾身上的不适直接鞭子抽了出去。鞭身抽击在并不躲闪的两人身上，像是打破了镜子，动作骤然静止下的两人身形上出现条条裂纹，然后碎落一地。 这两虚幻之人的碎裂像是直接将上海转移到了姬小冉自己身上来了一般，火辣辣的疼痛感自身体直冲脑仁，让她双膝瞬间跪地，整个人立刻就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呼吸之间，天旋地转。凤凰围绕着她盘旋几圈，口中一声悲鸣，整个鸟儿陡然炸开，金色的光芒将姬小冉整个人笼罩其中。 金光对外化作了蛋壳，对内却是形成了细雨落在了姬小冉的身上，暖洋洋的感觉缓解着她的痛苦，更是对她身上的伤口进行着治愈。 不至于恢复如初，却也是不再狰狞流血。 颤动的身子这才终于停止了动作。姬小冉呼吸沉重，看见一双脚在自己面前缓缓凝聚出来。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疼痛了，眼睛虽然能够看到面前出现之人的身形，面貌却看不真切。 她不动弹，对方也没有说话。俩人就这般僵持着，直到对方先失了耐心，叹出了一口气来。 “他们说的没错，你现在太弱了……” 开口说的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在姬小冉听来这声儿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出一个能够与之匹配上的人来。不过她目前这情况也不怕对方对自己“图谋不轨”了，有气无力地开口：“我从开始接触灵力使用，到现在，才过去了多长时间。” “如果只是算你身体经历过的时间，确实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你修的是精神力、是意识，你算算在意识层面你已经经历过多少时光了？”说话的人似乎是蹲下了身子，姬小冉能够感觉到声音就是在自己头上方不远处发出来的，“就算不管你经历的猰貐那些零零碎碎的时间，光是在钟山，你与烛阴大神一起度过的日子就不止一个春秋？” 见姬小冉不吭声，对方再次叹气：“一个齿轮，能够匹配进两个轮组。一个轮组转动的速度快，一个轮组转动的速度慢。齿轮本来是在这个慢慢转的轮组中工作着，却是由于某种需求被人取下来了，装入那个转动快的组轮中用了一段时间后，才又被装回了那个慢转速的组轮中。你觉得这一枚齿轮的工作寿命，还能够与慢速组轮中的别的零件相提并论么？” “你是想说我其实就是那枚齿轮么？”姬小冉有些不耐烦地睁眼，已经到了嘴边的后话却是在看见自己面前那张脸之后硬变了：“能不能别用这么张脸来恶心我？” 对方听了这话却是乐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觉得自己的脸恶心的。” 姬小冉哼了一声。她就说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可不就是她曾经听过的被录制下来的自己的声音么？当初她听录音的时候就觉得那声儿与平时自己听到的自己说话的声儿完全不像。 容貌也是镜子里面常常照映出来的那张脸，或者说看着更像长了几岁之后的模样。 “看脸恶心，听声儿别扭，求你别这么恶趣味折腾我了，要杀要剐来个痛快。” 这么说完，她又合上了眼睛。这样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让女生撇了撇嘴。 “为了以防万一才保留下来的这么一点点儿力量，看来是没有用到点儿上了？”女生说话的这个习惯也和姬小冉自己很是相似，“偏偏这话也算是在骂自己，这让我现在心情很复杂呀。” 姬小冉重新睁开了眼睛。她坐起身来看向对方，“你和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玩意儿不是一伙的？” “你就没瞧见，我是从那只凤凰中间出来的么？”女生没好气地捡起了掉在一旁的石块，将它塞进了姬小冉的手中，“这个！我是从这儿来的！” 姬小冉显然是觉得面前这人还在胡说八道的：“得了，钟山下那么多东西，就这么赶巧我就拿了你在的这块石头？” 对方却是摇头：“不是赶巧，是算好了的。烛阴大神是收了不少好东西，但第一次去那里，你一定会拿这块石头的。” 第五百三十七章 河边烟火（下） 这倒是让方回有一些意外了，“你都能够入梦窫窳了，却还做不到内窥识海？” “这是天赋技能呀。”姬小冉道：“这不是出生就自带的玩意儿么？孟极他们能够入梦，总不该是他们刚出生就已经达到了内窥识海的境界？” “天赋技能只是说明你终有一日能够做到这样而已，它觉醒的先要条件就是你能够达到触发它的门槛。还以孟极为例，他们一族都能够实现人的愿望，但能够实现到什么程度还是取决于他们自身的力量。”老人家颇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你入梦这事儿也不是一打出生下来就有的？鸟儿羽翼丰满方能上九霄，马儿茁壮成长才可行千里，何况你就一人呢？” 何况我就一人？这话听着让姬小冉有点儿自己若是接话那么就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一样了。 “那内窥识海，需要什么特殊的方法吗？” 方回扇子摆了摆，“当意识能够做到凝聚识海的时候有点儿气化液的味道，而且同步能够在识海中凝聚出本我意识，所以并没有说需要学什么法子才能够内窥。那一般就是个念头的事儿。” 看女孩眉头皱着，他道：“当然也不排除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这话儿可不就又有点儿绕回来的意思了……姬小冉看着山头观景台这儿逐渐增多的人，只能够先将话说到这儿了。 毕竟听起来，自己的第一步还是需要做到能够内窥识海。 酸与这个时候算是看过瘾了回来找二人了，手却是拉着姬小冉，道：“小冉姐姐，我也想吃一个。” 作为一个带点儿景区性质的地方，怎么会少了那些个老少皆宜的玩意儿？现在的还和姬小冉小时候那种纯粹的白花花的不一样了，不仅是五颜六色的，还多种颜色一层一层的搭配起来做成花状，价格也是在儿时记忆中的价格后面加上了一个零来。 不过姬小冉自己也好奇，这花花绿绿的味道到底与白色的有什么区别，便跟着酸与去了。却是没有想到就这样还能够碰上一熟人来。 还是先在那儿等的人认出了她来，“小冉？你也在这儿呢？” “三哥？”姬小冉很是诧异地看着谢缙云，“你怎么在这儿？” 谢缙云还没回答她，倒是旁边站着的一个女人问谢缙云，“缙云，这位是？” “这是姬小冉，认识的一个小妹妹。”谢缙云说了之后又向姬小冉介绍到：“这是李子晗，我的女朋友。” “嫂子好。”姬小冉乖乖打招呼，然后指着躲在自己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来的人，“这是酸与。” 谢缙云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酸与打量自己的漂亮眼睛。瞧着这十余岁的小朋友，他微笑着道：“你也是来买的吗？” 瞧着小丫头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便让老板再做一个，直接将原本应该给李子晗的给了酸与。 酸与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甜甜地道了一声谢谢，眼睛倒映着夕阳的光彩，亮闪闪的。 姬小冉也是赶紧道谢，然后道：“酸与的爷爷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要不我就不打扰三哥和嫂子二人世界了？” 李子晗这听着刚想点头呢，谢缙云却是开口了：“有长辈在那你还是等会儿我们，我也去打个招呼。” 听着这话的人估计也就已经开始小心翼翼地撕的酸与没有感到意外了。谢缙云这话说的自然，姬小冉却是能够感觉到李子晗的情绪明显的波动，这让她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脑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大人的处世之道还很是不一样呀，就这一下也还不忘和长辈打个招呼么？ 她目光一瞟，很清晰地看到了他身旁的人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可谢缙云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那上面。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酸与的感知比姬小冉还要敏锐，此时往嘴里塞了一块糖正感受着它在口中化开的感觉呢，瞧着谢缙云一致看着自己，想着这个人给自己买糖了，便抬眸冲着他再笑，眼睛嘴角都弯弯的。 得亏这个时候糖摊子的老板将新的给做好了，不然这么干站着，姬小冉真心觉得尴尬了。 方回老早就瞧见了这与两个小丫头说话的人了。所以等到谢缙云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拍着扇子先与他打招呼了：“多谢小子给我家丫头买糖了。” “老人家客气了。”谢缙云道：“小冉也算是我妹妹，买个糖儿子，应当的。” 他这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只是因为在姬负那儿涨过见识了，对于姬小冉认识的任何人都先划作不能够招惹的人。 只是面前这老人家显然没有要留他们一块儿等烟花的样子，谢缙云便只能够与他们道别，然后带着自己女朋友往另外的地方去了。 姬小冉看着正享受着酸与喂糖的人，有些意外：“我以为老爷子会留他们一起看烟花呢。” 方老爷子开口了：“我们与你不同，与他们还是能够少牵扯因缘就少牵扯的好。” 李子晗则是终于如愿以偿了。她一手拿着糖棍儿，一手揽着谢缙云的手臂，“缙云似乎与他们并不熟呀？” 谢缙云一个人精，能够呆在他身边作为女朋友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小白兔？他也不打马虎眼儿，直接回答道：“是不是很熟，你也看见了，那老爷子和小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但这几日我处理了一批人，你知道的？小冉的父母在这里面帮了我大忙。” 李子晗了然，笑着用胳膊杵了一下他的腰，“看着你好像对那个叫作酸与的女孩儿颇有兴趣的样子？是喜欢漂亮女孩么？” 谢缙云闻言笑了，抬手就在女人的脸上捏了一下：“若是不喜欢漂亮女孩，你能是我女朋友么？” 李子晗立刻面上立刻就带上了娇羞：“原来你只是看上了我的脸呀，我以为你是看上的我的身体呢。”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山上的人也是不再变多了。但是从这山顶上往河流的方向看去，能够看到河岸边上已经是人头窜动了。 酸与已经吃完了，却还是舍不得丢掉竹签子，便叼着它，脑袋一下一下地晃着，带着竹签子也一点一的。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这样太危险了。”姬小冉伸手抽走了竹签子，“烟花马上就开始了，等结束了我们去吃晚饭。” 酸与转头就想要与姬小冉说话，目光却是落在了远处，然后拉了拉姬小冉的衣袖：“小冉姐姐，方才那个大哥哥在那里呢。” 姬小冉顺着酸与手指的方向看不去，不得不感叹这厉害的人眼神就是不一样。这隔了十余米呢，姬小冉都看不清谢缙云的轮廓了，都只能够偶尔露出来的衣服的颜色来认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尖锐的声音从河边传来，立刻就将姬小冉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一个光点儿带着长长的哨声冲天而起，然后在高空中轰然炸开，光电儿带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划作了一朵巨大的菊花，成为了这场烟花秀的开场第一响。 人群中也响起了惊呼声。 姬小冉必须要承认，即便是她以为自己早已经看腻了这烟花秀，依然被眼前这一幕幕震撼到了。 那一声声冲上天空的烟花，炸裂之时如垂柳如菊花；从空中落下时又犹如瀑布，在夜空中留下星星点点，像是银河中的繁星坠落；等入了江水，便成为了那随波荡漾的流光。 这让姬小冉有些后悔了：“还是应该在河东茶楼花点钱看的，毕竟是‘音乐焰火秀’呀，还能够喝个茶……”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三十八章 火燃河洲 虽然声音嘈杂，但姬小冉这低语也不可能逃得过方回的耳朵。这老爷子立刻就应和起来了：“过几天就十一了，我们再来！” 姬小冉道：“只要老爷子来。” 也是目光这一转，她才发现酸与的注意力压根儿就没有在那光影大秀上面，瞧那眼睛看着的方向，她怎么感觉酸与还在看谢缙云呢？ 酸与的眼睛虽然没有看向烟花，却也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谢缙云的注意力则是在半空中的光彩上，映照得脸色也是色彩转换。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听到方回问她了：“赵丫头负责管着一块的治安么？” 姬小冉知道方老爷子问的是她妈妈，摇头：“我妈负责是刑侦一块儿，治安是别人负责的。” 方回点头：“那这事儿应该就不是刻意挑着姬负不在的点儿的。” 不详的预感由心头升起，还不等她细问，就听到了身旁有人惊呼出声了。 “那是火星子掉到河洲上面了吗？” 姬小冉猛然一愣：传统的烟花所用的黑火药，其中主要的燃烧物之一是硫磺，其中用以创造色彩的色珠子由于其中的金属块儿可能留下残骸，高温坠落却是容易导致局部火星引燃。但从烟花秀开始举行的时候就说现在使用的是经过改良之后的新型烟花，燃烧后产生的是二氧化碳、一氧化氮、氮气、水蒸汽等气体，不易造成残骸。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目光看去，河中绿洲上当真是出现了零零散散的光芒，在原本烟花秀进行的时候可能被天上的光彩给遮盖了，这会儿大秀接近尾声，就将下放的光亮给暴露了出来。 其实就算是有火星子从空中掉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当初将燃放地点定在河洲，除了这个区域好进行交通管控之外，也在于河洲位于江河中间。凡事就怕万一，江水形成了天然的隔离带防的就是风会将火星子吹到四周去引发火灾。 毕竟江的东侧是正儿八经的市中心，江的西岸则是山林学校。 但方才方回那么问了一句，不就代表着这事儿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了么？ 河洲上的水撒已经启动了。平日里它们的职能是在不下雨的日子里给花草树木浇水，当出现火情的时候便能够起到初步的火情控制。 只是这一回似乎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火势越来越大，乘着风头从洲中向着边上迅速蔓延，引得江水两侧眼见风光带上面都出现了隔着这么远都能够看见的骚动，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开始蠕动。　　姬小冉瞧着心惊胆战的。他们在这个位置看起来似乎人流动作不大，但能够想象实际的人群中会有多么骚乱。 就连着山头的人，好多原来没有拿出手机的人，现在也开始冲着下面录制视频来了。 她赶忙看向方回，瞧见老爷子不仅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反而一副兴致颇高的模样摇晃着手中的羽扇。 “老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姬小冉蹲到老人身旁小声询问：“发生这种事了您怎么还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因为这是假的呀。”方回那本来都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精光：“将引子埋在焰火中间，充分把握住受众注意力集中又不设防且不会移动的特点，真是个聪明呀。” 这模样，让姬小冉想到了猰貐那个时候面对的方回了，一听到跟阵法相关的东西就两眼放光，仿佛成了阵法之外别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一样。 “所以这也是幻术？实际河洲公园并没有起火？”姬小冉道：“但看这场烟花秀的人估摸着也近万人了？能够同时让这么多人中招，这实力该有多强大呀？” “阵法叠加了一些幻术。”方回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若是纯粹依靠幻术，能够做到这个级别的该是领域级的强者了。他做这事儿是图什么呢？难不成这洲地下还藏着什么宝贝不成？” 知道不是真火灾了，姬小冉算是略微放松了一些了，看着酸与只是目光扫了一下河洲便继续去看谢缙云了，便知道她也看出来那并不是真的的了。 不过对于方回这带着明显调侃意味的话她可不敢保证，“万一还真有呢？” 见那颇有兴致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了，姬小冉指着山下，有一条路从山脚下笔直到了江边，在那儿还立着一个牌坊，“据说前几年要将这条路改成隧道接通河东河西的，但是地质勘测之后发现这一片儿下面有溶洞，没法儿修建隧道。所以这过江隧道就往南边挪了几个路口了。” “还有这事儿？看来科技的力量还是强大呀。”方回这会儿是真的兴致上来了。他终于从椅子上起了身，手拍搭在了酸与的肩上，“别看那好看的哥哥了，我们去一趟河洲。” 酸与回头，道：“我就是看着他，越看越觉得顺眼。” “对于长的好看的人，一般都是越看越顺眼。”姬小冉随口接了一句，然后与方回道：“这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去洲上？桥本来在交通管制下，这会儿火情起了，更不会恢复了。地铁在那一站也是不停的。” “这不是有酸与在么。”方回拍了拍身前小女孩的肩膀，道：“化出本体来带着我们飞过去。以她的幻术造诣，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但是这不是界内呀。”对于这种在界内横行惯了的大佬的思维，姬小冉有些无奈：“有一种技术，叫作红外摄像，像我们这种带着体温的玩意儿，在画面中能够很清晰地看到轮廓的。” “把自个儿当玩意儿说怕也只有你了。”方回手腕子一转，扇子上似有一道流光闪过，“这种小事情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你现在只需要就近找一个适合酸与起飞的地方就好了。” 姬小冉也只能够应下。好在这会儿山上的人基本没什么要走的，也让他们不至于在人流中走来走去。不过他们从重重叠叠的人群中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也准备离开的谢缙云与李子晗。 “你们也准备走了吗？”谢缙云道：“我把车开上来了，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姬小冉赶忙摆手：“我们还没准备下山呢，只是老爷子想要去洗手间了，我们带着他过去。” 酸与本来就习惯性地搀着方回呢。谢缙云看着，便只能够道“有机会请老人家吃饭”便带着女友离开了。 酸与的目光一直落在谢缙云身上，直到对方上了车，车灯亮起起步离开，她才收回了目光。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三十九章 当年的石头 酸与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正别有意味地打量着自己的方回的目光。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姬小冉是绷着神经带着两人到了高中时候常爬上来走的那条小路上。白日里走这条道儿的人并不少，但大晚上的就没有人来了。 顺着道了下来没有多远，就能够看到一座烈士墓。这算是一个晚上一定没有人会过来、而且地势平坦上方还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了，绷着的心弦也只是担心他们来这儿途中被别人瞧见。 方回瞧着那墓，双手合十作了揖。 酸与也是学着模样鞠了个躬，然后就化出了鸟儿的形态，身子一抖翅膀一展，羽毛在月光下片片光亮。 姬小冉没有料到酸与本体会这么大。这立在这里，体长过了一米，翅展怕是有四五米了。看着方回那熟门熟路上鸟身的姿态，姬小冉看着那相对整体来说细得如同树枝的爪子，嘴角微抖：“我可不轻呀，她载我们俩载得动么？” “你也太小巧她了？”方回摸了摸身下大鸟的羽毛，“她现在这副模样还是由于这样就够了，本体可是比这儿壮观多了。” “所以也是什么姿态最舒服成什么姿态？”姬小冉道：“但这模样已经很壮观了，飞出去真的不会被发现么？” 就见方回指尖亮起一点金光。指尖轻轻一弹，金光升上半空中骤然散开，化出的点点金光一顿之后自行化作无数符文落了下来，一触及两人一鸟就消失了。 姬小冉感觉不到自己身上具体有什么变化，但是就在自己面前的二位存在，明明就在眼前，却是出了能够看见之外，完全感觉不到他们别的存在了。 若是合上眼睛，姬小冉感觉自己会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着山中坟前呆着。 “想不到老爷子的阵法造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姬小冉眼睛里满是崇敬之光：“就刚才那样就绘制阵纹了？” “这就是意识修上来的好处了。”方回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得意：“敢说古往今来没有第二人能够做到我这般。” “既然您老阵法都这个造诣了，我们为什么还要飞过去呢？”姬小冉双手比划着，“您不是对那个空间传动阵法有研究吗？昆仑九重的传送阵都是您设计、指导制作的，这么点儿距离应该不在话下呀。” “你以为我是姬负么？看见的地方就能够去。”方老爷子一个白眼，“传送阵法是点对点的，那河洲上面又没有设置目的阵法。”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姬小冉有些不甘心，从戒指中将那块儿带阵法的石头取了出来，“不能像这样，将作为接收点的阵法绘制在石头上，以石头为标记进行传送么？” “我倒是没有试过在这种小玩意儿上绘制那么复杂的东西。”方回的目光颇有兴致地落在了石块上，“这物件年岁不短了呀，虽然是个简单的阵纹，但也算精巧了。” “老爷子看不出来这出自谁手么？”这是姬小冉没有料到的。毕竟她当初在幻境中都是通过认为方回一定能够认出来来寻找的破绽。她有些不敢置信地踮起脚想将石块送到了方回手中，“您看看。”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酸与看着她这副姿态，眼睛眨了眨，主动蹲下了身子，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反正这会儿还没有说要飞，干脆就坐下来歇会儿。 方回接过石头块，意识在上面一扫便看明白了阵纹的细节了，道：“手法虽然有些生涩，但也算有天赋，绘制的人当初制作这个的时候年纪应该不大，所以有点地方处理的还不是很到位，有点儿浪费灵力了……不过有我的一点点早年间的味道，看来算是接受过我的传承的人呀。” 老爷子这一番推断不可谓不准确，只是终究没有看出具体出自何人之手，这让姬小冉略微有些沮丧，可收回东西的时候看见酸与大眼睛似乎在瞅，心中又浮现出了一丝期盼来：“酸与，你是对这件东西感到熟悉吗？” “我也有这么一块石头呀，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捡着的了。只不过只是石头性子差不多，上面没有绘制什么阵法。” 就见大鸟用力晃荡晃荡脑袋，一块石头块儿就从她身上跌落到了姬小冉的脚边，看起来不仅是大小与她手上那块差不多，颜色也基本一样。 姬小冉捡起之后也是一声轻笑：这么些个石头，他竟然没用的也没有扔掉，就这么带回钟山去了？ 她对打量着自己的方回道：“老爷子，这些石头应该是猰貐从焉渊下面带回来的。这上面的阵法，也是他当年绘制的。” 方回显然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在姬小冉心都快凉的时候道了一句“是那个小子呀”。 “老爷子这是都忘了他了？明明是自己的徒弟。” “这几千年前的人，老头我不记得了不是很正常么？”方回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又不是姬负，一头扎在过去的事情中就是不愿意走出来。”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从女孩的脸上一路扫到了脚上，最后目光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你不过就是入梦一回，还不似姬负是与他一同长大的，怎么还为他打抱不平起来了？” 酸与则是偏着脑袋瞧着姬小冉，似对“猰貐”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方回的话却是点醒了姬小冉：猰貐不过是梦中出现的人物呀，她实际上都没有见过的人，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于对方呢？ 见女孩似有明悟的意思，方回继续道来：“周宪那小子若是研究猰貐的事儿我还能够理解一些，毕竟人嘛，对于自己的上一世总还是会有好奇心的。但你的魂魄就是这一世新孕育出来的，并不存在前世前缘的。 以姬负的天赋，若是没有对猰貐产生的执念，恐怕早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那是他年少时期最深的痛，最近稍稍有些好转的意思，除了当初遇到了赵丫头带给他的感情之外，也有你从梦中带回来的慰藉。 但你不一样了。你是主修意识的，太过于执着于某一个人，那么他就会成为你最大的破绽。”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四十四章 再入秘境 往前冲的这一步让姬小冉并没有觉得自己有接触到什么东西，只是一个眨眼之后，眼前的昏暗便混杂上了微微红光。 所在的地方已经从略微有些潮湿的溶洞变成了干爽的山洞，一块块的石头大的如同床榻、小的宛若煤球，表面都有着龟裂，缝隙里露出的暗红色流光从石块上流淌到了地面上，薄薄的一层荡漾开来，直到消失。 方回就站在姬小冉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与更先进来的那二人对峙着。 “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中年人的目光擦着老爷子的身体落在了紧接着到来的两个女孩身上，“竟然还不不止你一人。” 年轻人站在中年人的身后，目光中亦满是警惕之色。 方回没有说话，手抬起瞬间就有光芒落在了两人身上，下一瞬间两人就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那均匀的呼吸声表示着两人只是晕过去了。 姬小冉看着老爷子放下手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疑惑地开口：“他们怎么能够看到我们了？” “空间变了，阵法不起作用了。刚才我们进来的地方，是这个空间产生的一个泄漏点，正好与那溶洞相连接了。”方回道：“那个被称为先生的人，估计是猜到了这里是哪里才会让这两个人来的。” “老爷子知道这里是哪儿？” “在两界剥离之后就从界内彻底失去了踪迹的、曾经大名鼎鼎的祝融秘境。”姬小冉看不到的那双眸子里闪烁着兴致盎然：“想不到这里的法则已经被削弱到我都能够进来了。” 祝融秘境？姬小冉一愣之后转头看向身旁的酸与，就见她歪着脑袋目光停留在一块大石头上，显然有些疑惑。 姬小冉的目光让酸与抬头看向了她：“小冉姐姐，我对这个地方好像有点儿印象，但又觉得这个地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能是以前做梦梦到过类似的场景。”姬小冉一边说着，心中一边想着这里有可能是酸与当初历练到过的地方。 可话头却在这个时候被方回接了过去，“而且这个地方原来也确实不是这个样子的。这里本来应该是一个炽热的地方，应该是大洪水冲进了这里，将火海浇灭了。” 姬小冉眼角一抽，再去看那一块块石头，便也觉得此地眼熟了。 这儿不正是当初少年烛阴收拾颛顼小弟的福泽之地么？ 果然，方回接下来说的话算是验证了她的想法，“可惜了这些火晶石里面蕴含的能量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姬小冉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所以界内的人一直惦记着这个地方？” “没有‘一直’这个说法。在年轻一辈的眼中这里只是一个在传说中存在的地方，毕竟祝融部的历炼传送阵都已经成为了一块块石头组成的历史遗迹了。”方回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那位先生如果不是执着于祖辈财富的祝融部后裔，那就是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老家伙了。” 方回领着两个小辈从石块之间绕了过去，走进了一条长长的通道。姬小冉对于这里也有印象，当初她随烛阴离开历炼之境之后便是从这儿到的福泽之地。 只是当初她从历炼之境来到这里之后回头看到的只是普通的山洞石面，而此刻她看到的是让方回露出了兴奋之色的阵法图纹。 “完整的，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完整的。”老爷子的手已经碰上了岩壁，没有使用灵力，还是直接以手掌一点一点地拂过那凹凸有致的纹理，“想不到我也有触碰到这么美好的东西的一天。” “当初两界还没有分离的时候老爷子怎么没有来一趟？”姬小冉问道：“祝融秘境不是对所有人都开放的么？” “那个时候就算来了也看不到它的。”方回的眼睛里满是痴迷：“存放在秘境里的东西拿不走，历炼没什么用，阵法也看不到，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说完老人家就像陷入了无人之境一般注意力完全沉浸在了面前的岩面上了。这岩面面积并不大，但老人家这一寸一寸地感受，愣是让姬小冉熬不住坐到了地上，甚至眼皮子重得大了一个盹儿后老爷子还没有完成他的探索。 一贯早睡早起的酸与也坐在她的身旁双手抱着膝盖，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没有丝毫的困意。 姬小冉打了个哈欠，道：“你不要睡一会儿吗？老爷子估计还要研究好一会儿呢。” “我不困。”酸与转头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平时睡得早只是爷爷说养成规律作息对身体好，但实际上我对睡觉的需求可能还没有姐姐来的大呢。” 那是，你其实都可以不用睡的。 姬小冉看着面前这还带着稚嫩气息的面庞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被这纯洁的笑容闪瞎了，可正是这笑容，让她忍不住想到了烛阴在杨云那里看到一切。 在那个只有黑白两色的记忆里，也存放了酸与一个干净的笑容，只是那笑容稍瞬即逝，在那之后，她所了解的酸与再也没有过如此这般的笑容了。 “真好。”姬小冉在酸与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喃喃自语，“你这般，他们一定都会开心的。” 短暂失焦的目光被陡然出现的刺眼光芒唤了回来。她手掌放在眼前，眯着眼睛从手指间的缝隙去看光源，但只能够看到在强光照射下化作了黑色身影的老爷子。 方回这个时候腰杆子也挺直了，大笑的声音也充满着活力。 “我还以为需要消耗多少灵力呢，想不到这样就激活了。”方回回头看向那两个还傻愣着坐在地上的丫头，笑着道：“再不跟上来，我们可就该走散了。” 姬小冉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是，这个阵法不是单向的么？怎么还能够反向传送？” “我也是第一次来，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呢？”老爷子冲女孩伸出了手，“不过既然打开了，怎么可以不进去看看呢？” 第五百四十六章 刺戟生灵 一水之隔，岛上生机盎然，湖边黄草枯树。 一抹虚影在黑身刺戟上空逐渐变得清晰，苍白的面孔，及肩的黑发，一袭黑袍一路蔓延直到收拢到了黑棍顶端。 “你们不符合这里的规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年轻的声音，不带感情色彩，就像是手机发出的机器人声一样。 方回对于出现的人丝毫不惊讶，“这里的灵力都用来孕育你了，又如何来维持规则？” 他手袖一甩，一阵风席卷湖岸，将距离湖水最近的一方的枯植绞作了随便之后就一个回转携带着它们到了黑衣青年眼前。风劲儿消失，碎末在他面前落在了岛上，在刺戟面前化作了一小堆。 “刺戟生灵，怪不得这一方死得如此透透的。” 戟灵垂眸看着那一小堆灰渍，在抬眸时灰渍已经在他周围均匀散开，然后凝聚成了几柄微缩版的刺戟，周身细小的颗粒游走显得它们随时都有可能散去，尖端却是凝实得有寒光闪现。 “姬轩辕在这里也不敢拿利刃对着我。” 老爷子的话并没有让戟灵放下自己的针对，“姬轩辕算个什么东西？” 利刺随声而出，方回目光漠然，双手背在身后不为所动，在黑影冲进老爷子身前半米的时候，一抹红光将在其面前一闪而过，将刺戟尽数打散。 一声啼鸣，原本在姬小冉身旁的人已经出现在了方回身旁，巨大的鸟形化出，羽色红黑相映。 被打散了的灰末在戟灵身旁重新聚集，化出来的鸟儿与酸与除了体形略小通体漆黑之外可谓一模一样。 下一瞬间两只鸟儿就已经扑在了一起。 方回叮嘱着战场中的鸟儿，“酸与，以肉身之力就好了，尽量别动用灵力。” 翅膀之下换幻眼已经泛起的光彩立刻就熄灭了下来。翅膀扇打拍击，利喙互啄，偶尔拉伸起高度后冲着敌手俯冲而下，以速度换取更大的力量用尖爪刺向对方。 零散的羽毛夹杂着灰尘从空中不断落下，让人有些看不出来战况究竟如何。 居于下方的方回周身却是有一层结界让灰尘像雪一样堆积起了薄薄一层。 戟灵的目光也同方回一样只是看着对方。他伸出手，下方的刺戟一阵颤动之后破土而出，落入手中。 刺戟尾端的黑色烟雾还是与他自己的身体相连着，这画面落入姬小冉眼中显得甚是诡异。在戟灵持戟向方回冲过来的瞬间她可谓四脚并用着从湖水中往湖岸的方向夺去。 最后还是身后爆发出的力量将她直接从水中抛上了岸，脸在地面上擦得火辣辣地疼。 戟灵都算不上是与方回正式交手了。刺戟尖儿与结界碰撞在一起，攻击破不开防御，结界弹不开尖利。 戟灵面色不变，手臂用力，戟尖提起再次，灵力自其身如风暴一般席卷而出，扫尽周围尘埃，吹乱世间万物，唯不动方回发丝衣袍。 刺戟一下接一下地撞击着结界，让响起的声音宛若钟声一般在天地间回响，听得姬小冉自己都觉得手臂酥麻。 再是一下之后，姬小冉看着那戟尖在略微一顿之后终于突破了那层看不见的屏障，紧接着戟身暗光流转，犹若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直逼方回面部。 毫不留情。 姬小冉在下方看着，明明自己不是目标，可她却感觉自己宛如沉入冰渊，寒意将她完全笼罩，连意识都出现了停滞。 就好像面临死亡危机的人是她自己。 眼睛不眨，瞳孔不自主地扩大。 姬小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原本来时看向戟灵的老爷子突然回头看向了自己，而刺戟却是被再一次阻隔了动作。 只是这一回并没有再响起两物相撞的声音，看起来戟灵的动作不是被阻碍了，而是被暂停了。 一瞬之后是剧烈的疼痛自脑海中爆发开来，这让姬小冉直接倒在了地上。 戟灵的播放键被重新按下时，刺戟已经调转了方向擦着方回的衣摆直蹦地上的人而去。戟灵紧随刺戟化作黑雾直接将姬小冉笼罩其中，即便方回手中射出的灵光紧接着穿透雾气击中打飞刺戟，可雾气搅散之后露出来的地面上已经空无一人。 戟灵的消失让和酸与打得不可开交的鸟儿也化作了尘埃消散。没了对手的酸与变回人形回到了老爷子身旁，带着一身的伤痕。 刺戟入手，老爷子怒目瞪着刺戟上面浮现出来的那个年轻人的面庞，“你把人弄到那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有去过。”戟灵第一次表现出了情绪上的波动。纤薄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他看着即是兴奋又是遗憾，“她去了我这么多年都一直好奇的地方，本来还以为能够赶上她的。” 两双眼睛看着兵器上的人形缓缓融入了黑色，老爷子一声冷哼，手中亮起的光芒落在了刺戟身上化作了无数光点，如天上的星辰投射在了戟棍上。 他将刺戟递给了酸与，“收好了。” 酸与的脸上带着焦急，“小冉姐姐究竟到哪里去了？” “我原以为是刺戟打开了传送，现在看来是她自己触发了什么。” 方回转身，目光落在了湖中小岛，虽然插在上面的东西已经在他们的手中了，可那生机盎然还是存在的。 “姬小冉的天赋技能绝对不是入梦那么简单。”老爷子踏在空中如履平地般地向着湖心岛步步走进，“在刺戟刺向我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她身上爆发开来的精神波动，让刺戟停下了动作。” 老爷子脚踏上湖心岛的瞬间，黯淡自其脚下如风暴一般席卷整个岛屿，绿草枯萎鲜花凋零，生机只花费了几息的时间便从岛屿上消失殆尽。 紧接着湖水水面也开始快速下降，直到露出的湖底也开始龟裂。 方回的步子没有停顿，一直到他走到了刺戟原本插立的地方。他举高岭下地看着地面上那个漆黑的小洞，眼睛微微眯起。 第五百七十五章 会说话的镜子 一直朝着小光点儿前进，虽然走过的距离越来越远，可那光芒看起来还要黯淡了一些。 姬小冉知道这是由于眼睛在逐渐适应光芒，可也害怕是那光本身亦是变暗或者远离，终于还是咬着牙从地上站起，迈开了步子。 事实证明，对于人而言，两条腿还是比四条腿好使的。 处于小心谨慎，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落步的力道不要太大。 速度上来了之后，光芒终于开始逐渐变亮，直到姬小冉喘着沉重的呼吸停下脚步时，她已经能够看清楚光源的大概形貌了。 椭圆的形状，精致的雕花边框，蓝色的光芒来自于它的中间。 那是一面镜子。 这可以算是姬小冉自神农谷出来之后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了。 “想不到这种诡异的地方还会出现镜子。”姬小冉终于在休息够了之后直起了身体，却也一步也不想再靠近了，“这个造型，到底算是中式还是西式？” “你为什么不过来了呢？明明只有往这里走了。” 低沉且带有磁性的男声，让姬小冉的瞳孔猛地一缩：明明是一个能够吞没声音的黑暗世界，为什么独独他的声音能够传过来？ 姬小冉看着那原本还是一片的蓝光还是扭动，然后变成了蓝黑交织而成的图像。即便她没有靠过去，却也觉得那应该是构成了一张人脸。 “谁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又不是傻子。” 姬小冉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明明不可能在这里传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可对方却好似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我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来到这里，但只有从我这里才能够离开。”男性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真的不过来么？” 姬小冉闻言心中暗骂，即便心中极其不情愿，也只能够一点一点向着对方挪动着步子过去。等到她站到了对方面前时，才真真实实地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蓝色的流光在黑色的镜面上勾勒出的一张人面，其发出的光芒却是除了能够照亮雕花镜框之外，竟是没有泄漏出去丝毫。 “似曾相识的气息，似曾相识的面孔。” 流光一转，人的面孔变得更加清晰了，双目睁开，倒是一双切切实实的流转着星辰一般光彩的眼睛。光芒继续流转，然后在面孔的下方绘制出了一只手，想着姬小冉展开了手掌，“来，伸出你的手，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是真的当我是傻子么？”姬小冉瞟了一眼那只手，虽然是单色的但细节什么的竟然还挺到位，“谁知道碰一下你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镜子也真是直接，想当初忽悠姜连山的那一面还是花了大量的时间来一点一点刺激姜连山。 “可你除了按我说的来做，还有别的出路么？”镜子的手没有放下，“能够到这里却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么？” 一声闷响自镜中传来，像是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地面，紧接着镜面上的蓝光失去了束缚，一朵朵小火苗从镜子中飞了出来，其中一朵直迎姬小冉面门，就在她以为会撞上的时候，它一个急转弯绕过了她。 小火苗们在飞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在空中炸开了，那散落的细细碎片终于给这一片漆黑的空间带上了些许光亮。 它们像是洒落的细雨，纷纷扬扬一大片，而它们照亮的世界，看得姬小冉心惊胆战。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是一直走在凌空的细网上面，那些原来感觉到的网格就是这细网的表面。网面其实并不算太宽，网面之下又是无尽的漆黑。 偶尔有碎片落在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上面，被迫停留下步伐的它们勾勒出了那些东西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是一口一口的棺材。 姬小冉不知道那些匣子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那一步她走偏差了，是不是就从网子上跌落下去了。 闪光即便是落在了匣子上面也没有保持多长时间，等到它们完全熄灭、周围的世界重新回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才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向面前的镜子，“这里究竟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姬小冉没有料到镜子会这样说，“从我存在开始，我就是在这里，负责带来到我面前的人离开。” “难道就没有人选择不听你的么？” “有，他们从新走入了黑暗。至于最终如何，我就不知道了。”说到这里，镜中人顿了顿，“但我知道，每次出现这种情况之后的数年之内，黑暗中会出现一口新的匣子。” 按照这种说法，那哪里还是什么匣子？不就是葬着人的棺材么？！ “那你能够保证我听了你的就不会死么？” “不能，因为你要去的地方我也没有去过。但至少你不会在这里变成匣子。” 镜中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门卫，不知道自己守着的门是从哪里通往哪里，只是负责开门让人通过而已。 姬小冉回头看向自己来的方向，虽然还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可就刚才那短暂片刻看到的光景，已经让她不再有胆量继续在里面下走了。 当真原来是不知者无畏。 一声叹息之后，她终于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请多关照。” “关照不了，我只负责送你过去。” 镜中人的话也是真的能够让人气笑了。姬小冉的手触碰到镜面，指尖没有触及硬物，更像是探入了水幕。 在她的手掌完全沉浸入镜面之后，镜中人的手也动了。她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紧接着一个猛然用力，她脚下一个踉跄后就跌入了镜子中。 眼睛下意识地就闭上了。 入镜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那只手在她将她拉进入之后就松开了。 再睁开眼睛时姬小冉人已经跌落在地，面前立着的正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只不过这面镜子没有蓝色的光彩，巨大的木座支撑着镜子，镜面里呈现的是姬小冉自己坐在地上的映像，以及她此刻所在的地方。 第五百五十三章 察觉异样 中秋佳节虽然很多人都凑去河边看烟火了，但这也不妨碍在这座城市长大的早就已经习惯了烟花大秀的年轻人们在酒以他们的方式过传统节日。 只是莫非言就是一个无厘头的人，愣是赠送了每一个来店里的人一个月饼，还是伍仁的，包裹着白底红花的油纸。 说起来莫非言这月饼可是提前半个月特意去找的一家有名的老月饼店定做的。作为一家甚至能够出现排队代购的月饼店，这作出来的饼的口感让大多数的人觉得即便月饼配酒太不靠谱也会开心地笑着收下，而那些实在不愿意尝试五仁馅儿的人也可以在离开的时候将月饼放入回收箱中，次日莫非言会将箱中的月饼拿去送给环卫工人。 只不过即便是莫非言，在这中秋佳节也只能够在参加了家宴之后才能够回到自己的小店里。 等到他来店里的时候，周宪和郑怀安俩人正坐在台前面掰着月饼。 “你这是在一颗一颗地吃瓜子仁么？”莫非言顺势坐在了郑怀安身旁，看着她那还贴着水钻的丹蔻在那半个月饼馅里面抠抠索索，“不喜欢五仁不要勉强自己。” “还不是帮老五分担一下。”郑怀安手指往门口那个已经装了不少东西的箱子指了指，“我的已经放进去了。” 至于喜欢莲蓉蛋黄的周宪为什么拆了自己的月饼包装，纯粹是作为半个老板，不好意思自己店里提供的月饼也不吃？ 三人这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就听到场子里有人说了一句“烟花要开始了”，然后就看见有人起身，二楼的小阳台上立刻就站满了人。 “这些个小朋友们，要想看烟花老老实实出去看不好么？”莫非言脸上带着笑容地说着有些无奈的话：“全挤在那里不热么？” 小酒的位置离河边本就进，二楼的小阳台虽然高度不高，但就是恰好在这一条街道上没有什么遮挡物，所以可以说这个位置除了远一点儿之外与江阁的位置差不了太多了。 “你真是没有一点儿情趣的人。”郑怀安将手中的残饼扔到了自己已经空了的方酒杯中，“我们也看看去？” 三人推开店门上了街头，就这么直接依靠在店门外看着在楼宇间升起后炸裂化作大花光雨的烟火。不得不说，即便是看过了那么多回，但这种在特定节日中燃放的烟花秀，总是能够给人带来惊喜。 即便如此，璀璨的光火也没有办法掩盖天空中那轮皓月的光彩。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三人就感觉到这场烟花秀似乎变了味了。 作为燃放残留的光芒，视线下方河洲处的红光似乎太亮了一些。 直到消防车的鸣笛声两个路口外的街道上传了过来。 “残余的火星子落在河洲上，引发火灾了。”已经在网上刷了一波的莫非言开口道：“想不到概率这么小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真的是火灾么？周宪皱着眉头看着那愈发红艳的光芒：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热浪、反而是有灵力的波动？ 火灾没有削弱河洲上已有植物造成的灵力场、反而增强了？ 他摸出手机，可不管是拨打姬负的电话，还是姬小冉的电话，甚至是店里那个一直只是作为摆设的座机的号码他也试了，却没有一个有人接通。 准确来说是前两个是不在服务区，后一个是无人接听。 “这不正常。”周宪看着又一次断掉的拨号，对看着自己一系列动作的二人道：“我去一趟店里，你们俩先享受一下二人时间。” 两个人都知道周宪说的此店非彼店，也知道这话里隐藏的意思是什么，但都只是没好气地道了一句“快去快回”。 让周宪有一些庆幸的是今天虽然是过节但烟花大秀让人群车辆都集中到了河边。当他抵达山海阁前时，看到的是漆黑的店面。 “当真没有人呀。” 周宪能够感觉到赵子晴也不再家，唯一的活物似乎就只有白团子了。而一直窝在沙发上的小家伙似乎也察觉到了门外的气息是谁，呲溜一下就窜到了门口，然后在门后的一番扣扣索索的动静安静下来之后，山海阁的店门打开了。 看着一下子就从地上蹿到自己肩膀的小家伙，周宪在它脑袋上摸了一把：“你倒是真的厉害，门开得这么流畅。” 白团子眨巴了一下眼睛，眼底的那种对他大惊小怪的嫌弃之意没有泄漏出来。 进店开灯，周宪看着空无一人的店内，却是感觉到了有一些不熟悉的味道：“来客人了？” 白团子点头，从肩上蹿到了桌上，两只脚站立了起来，先是比划出了一个驼背的状态，然后又比划了鸟儿飞行的样子。 “老人和鸟儿？”周宪挑着眉尾：“但我怎么知道是谁呀？” 等会儿……他还真的知道一个有可能的老人，“方回？” 舔着皮毛的白团子本来也没有真的指望周宪能够猜出来的，所以当听到这名儿的时候立刻就回头看向了说话之人，小眼睛亮闪闪的。 “方老爷子怎么会来这里？” 白团子这会儿已经有了继续比划的动力了，就见它先自个儿缩作了一团，然后后脚爆发出力量让它的身体弹了起来，在半空中张开了四肢。 “看烟花去了？”周宪算是明白了，“所以他们都是去看烟花去了。” 那这会儿手机无服务，显然是上了河洲然后遇到了什么了。 在略微纠结了一番之后门，周宪转身就出了门，将还没有来得及跟上的白团子直接关在了店里。 白团子要不是小爪子刹车得快，鼻子就已经撞上门了。在瞬间的呆愣之后，白团子冲着门板就是一爪子，“怎么的怎么的，就是欺负我不敢在这里化形是么？” 但白团子还是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打开了门，然后蹲坐在店门口，望着烟火燃放的方向，“这个晚上不太平呀……” 第五百五十四章 周宪的手段 原本应该在烟花大秀结束之后解封的道路由于河洲上的火光依旧处于封闭状态，而两岸骚动的人群，也将人行道外面堵得水泄不通。 周宪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这向往涌动的人潮中逆行，他的目光落在了封锁的行车道上，本来在那里驻守的人员为了维护人流秩序、防止踩踏事件的发生已经换了岗位。 “真的要尝试自己绘制阵法了么？” 周宪走进了临近的商场，在母婴室中脱下了衣服，在置物台上平坦开来。没有携带什么东西，他左手指尖灵光汇聚，将右手指尖滑坡，以血为墨在衣服上面绘制了起来。 此刻他稍微有一些庆幸今天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上衣了，不然就这样出去，且不说这阵法画出来效果究竟如何，光血色都能够吓死别人了。 “血液里这点儿灵力，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周宪抖了抖衣服，略微散掉了一些血味儿后重新穿上，然后从母婴室中走了出去。 商场展示橱的玻璃上倒映着周宪的身影，但里面的导购员并没有对这从自己店门前走过的客人进行招揽，即便有的人目光就是落在外面。 阵法即便奏效也没有办法让周宪的身影不落入机械记录中。所以他还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奇怪地避开着人群，然后趁着后续来的消防车过拦卡的时候趁机溜上了桥。 河洲看起来就像是真的火烧连营了一般，下方的热浪冲击着桥面，连空气都出现了抖动。可这种感觉就是非常奇怪，明明很热，可又有些让人觉得并不是热的那种感觉。 在从桥上踩着楼梯下去的时候，周宪在某一级台阶上提下了脚步，伸出手在半空中点了一下。空气一阵抖动，连带着下方的景象似乎一起出现了波动。 “原来是个幻阵。”周宪轻声念叨了一句，一步迈出，再往下时，看到的景色就比较诡异了。 已经抵达河洲的消防车和全副武装的消防战士，站在周宪看起来一片清凉的河洲上，喷涌而出的水柱看起来更像是在给洲上的花草树木浇水。 河洲这么大，周宪也略微有些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找人了。就在他犹豫着先从那个方向开始动作的时候，一个短暂却尖锐的声音从河洲的南端响了起来。 如同这个提示，引导着周宪想着洲端的大雕像靠近，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电屋。 他的目光从门旁被踩塌了的绿草上移到了门旁的密码锁，手掌伸出，附在了门上，闭上了眼睛。 其身所处的环境在脑海中投射了出来，而周宪成为了环绕放映厅中的唯一观众。影片开始一点一点地倒放，没出一会儿他就看到了铁门关上的场景。 时间继续回溯，他看到了姬小冉、方回，还有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女孩。 他看到姬小冉开门不是通过输入密码，便没有再多做耽搁。时间继续往前，他看到了那身着工作服的中年人和青年人，看到他们输入了密码。 眼睛睁开，放映的画面与现实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周宪的眼睛里出现了迟疑：“那个小女孩……是酸与么？” 密码他现在是知道了，但他并没有那用来确认的卡片。让他感觉到有些疑惑的是，姬小冉他们是如何绕开密码直接突破的电子锁。 手指试探性地按下了密码，果然在按下确认键之后绿灯只是亮了起来，门并没有打开。 面前这是电房，甚至都没有留下窗户给人破窗而入的机会。 “小冉现在是真的厉害了呀。” 周宪扯着嘴笑了笑，然后转身往着他过来时看到的另一处亮着灯的房屋走了过去。这一路上他都留意安置在高处的摄像头，将自己的身形尽可能地隐藏在阴影中，然后猫着腰到了亮堂的窗户外面。 屋里穿着制服的人还在玩着手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身旁那面充斥着屏幕的墙的右上角已经有消防车进入河洲的图像。 有些有趣的是，所有的画面中都没有出现燃烧的火焰，却又都带着摇曳的红光。 值班人员面前的桌子上，就摆着一张电子卡。 那个位置，只需要门打开，就能够勉强够着。 周宪再三确认了之后，挪动到了靠近门的地方，抬手拍了拍门，压着嗓子道：“你怎么还在玩手机？洲上起火了、消防车都上岛了！” 值班人员明显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下了一跳。他抬头后的第一反应是看向了监视器，因为有一个是正对着门口的，可监视器的画面中却是显示屋外并没有人。但满目的红光似乎又在证实着刚才那个声音所言属实。 周宪蹲在窗沿下，手中紧紧握着沿途捡起的两个碎石子儿。他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摄像头，现在他的身影应该是正好被矮灌木当着的，所以他必须要把握时机，在屋内人出门的时候借助对方身形在画面中的遮挡将那张门禁卡摸出来。 屋里的人在迟疑过后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他打开了门，屋外果然没有他人的身影。 然后他就听到了屋侧的草地里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是谁？” 值班人员立刻就往外走出了几步，站在屋门前的他将后背完完全全留给了周宪。 少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整个人在快准狠地摸到了门禁卡之后就立刻缩回了窗户下。由于对方距离自己太近，所以都不敢再多有动作，只能够等着对方自己进屋。 值班人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但能够看到远处的红光以及下桥车道上那闪烁不断的红光蓝光。方才那个声音所说的话让他犹犹豫豫地拿起了对讲机，“我好像看到了消防车，是出什么事了吗？” 对讲机中立刻就传来了焦躁的声音，“烟火星子落到洲上！起火了！” 就见这人反手拉上了屋门，都没有去管屋里的东西就跑到不远处的巡逻车上架着车离开了。周宪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然后摸回了他想要进入的电房，打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第五百五十五章 熟悉的陌生人 龟裂的土地上方的空气出现晃动，从中出现的人看着不远处那一老一少脸上的表情从平淡与警惕转变为疑惑的时候，眸中情绪有些复杂。 作为晚辈，周宪先有了动作。在冲二人鞠躬行礼之后，他冲着方回道：“传闻方老爷子遇事必定占卜，现在这模样，是没有算到……晚辈的到来么？” “那都是不懂事的时候才做的事儿了。”方回面上的疑惑已经收了回去，落在周宪身上的目光带着玩味：“年纪轻轻的，不仅阵法造诣不低，还挺有魄力呀，竟然用血来绘制。” “只是造诣不错，阵法还是太稚嫩了一些。” 对于方回的评价，周宪自然是不可能反驳的，只是他接下来道的一句“若是方老爷子有兴趣指点一下，晚辈感激不尽”让老人家连连摆手：“不干不干，老头早就过了教书育人的年纪了，你可别像赖上我。” “老爷子当初算计我去神农谷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我有赖上您老的可能性呢？” 调侃归调侃，周宪也是知道方回这纯粹是在嫌麻烦。他笑了笑后冲着歪着脑袋的女孩道：“酸与姐姐好。” “为什么你也给我熟悉的感觉？”女孩漂亮眼睛里的疑惑在反应过来了周宪的话之后愈发浓郁了，“你看着明明比我大，为什么要叫我姐姐？” “我只是看起来大一些而已，从辈分上讲，唤你一声‘姐姐’是应当的。”周宪面上笑意不变，“姬小冉不是跟着你们一块儿来的么？她人呢？” “我就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原来是来找那丫头的。”方回指向不远处已经表面龟裂的小土包，道，“被那小黑洞给传送走了。” 周宪这个时候就是正好是站在了干枯的湖心岛与两人的中间，他直接转身走向小岛那种对后方二人的完全信任让方回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他。 黑洞细小，只有二指来宽，周围还残余的空间波动。 “老爷子从这里取走的东西呢？可否借小子一看？”周宪的手指从洞口上离开。他起身后回望二人，“毕竟启动这玩意儿怕还是需要钥匙的。” “钥匙是有，但奈何钥匙并不听话，否则我们又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在方回的示意下，酸与已经取出了黑色刺戟。在上面设下的封印解除之后，嘶吼声立刻就在这一方空间中响起。 “你们找不到她的，不可能找到她的！” “你说睡不可能找到她？” 周宪的声音可以说很是平静且细微，但就是他的声音愣是让有些癫狂的刺戟之灵闭上了嘴。 刺戟已经入手，周宪垂着眸与刺戟上那张面孔四目相对：“一个碎片衍生出来的器灵，口气都已经是这么大的么？” 看起平静的语气下是压抑着的怒火，身上起伏的气息极为复杂，但其中一股不仅让那扭曲的面孔逐渐变得有些恐慌，也让目睹着这一切的两位场外观众皱起了眉头。 “你进不去！你不符合规则！”器灵眼睛瞪得滚圆，“只有符合规则的人才有可能进入！” “规则是你定的么？不是。”周宪根本不在乎器灵的话语，“我符不符合规则是由规则说了算，不是由你说了算……” 话没说完他猛然转身，与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老人四目相对。 “我不知道你这身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方回此刻的眼睛里只有锐利，“才拿到没多久的就别这么张扬。” 周宪紧握着刺戟，对于来自方回的压迫毫不避让，“我与老爷子不一样，我有在意的人和事，对于他们，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做出退让。” “年轻人有冲劲固然是好事，但只会闷头撞墙就不好了。”方回伸出手，“把刺戟还过来。” 这个时候酸与也已经轻飘飘地落了地，小脸上也满是严肃。 周宪的目光从后方收回，道：“你们将小冉弄丢了却不去找她，那么就只能够我去找她了。” 在二人的眼皮子底下，刺戟的尖刃划破手掌，血液染上黑戟之后化作根根红色锁链，在器灵的嘶吼声中向他缠绕而去。 “我知道你不甘心被我束缚。”周宪道：“那么就带过过去！” “你这是在胡闹！” 方回周身气场立刻爆发开来，可同时间周宪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连带着刺戟一起。 酸与伸出的手也落了空，她很是紧张地看向方回：“爷爷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她自然是清楚，若是方回真心出手，周宪是绝对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方回犹豫了，不仅是酸与看出来了，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如果小冉丫头出什么事，那么不仅是他会恨我们一辈子，姬负也会一直纠缠我们的。”方回给自己的行为寻找着理由，“姬负可是一个极其容易被过去束缚的人。” 也是一个极其容易失控的人。 酸与却没有被方回这番言论说服，“他还带走了刺戟，那可是唯一还有可能找到小冉姐姐的线索呀，这一下我们就彻底找不到她了！” 方回看着满脸焦急的酸与，没有点破她心中的另一层想法，只是久违地牵起了她的手，道：“只要这一方空间还在，我们就能够再来这里。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是先回去。一天已经快结束了，如果姬负回来我们一个都不在，那就麻烦了。” 另一边的周宪在出现在沙漠中的时候就已经找回来理智。刺戟上那张被红色锁链束缚的面庞则是震惊的：“我竟然从那里离开了？！但我并没有成为你的……” “我也不会真的把你收作本命器具，我没有用过这种长兵器，你并不适合我。”周宪这般说着，却并没有要撤回血链，“等我们顺利离开了，自然会有人安排你的去处。” 再给周宪回应的不再是器灵，而是脚下的沙丘。从沙砾的轻微抖动到大片大片的沙体滑落，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直到脚下的沙层越来越薄，一块块石整齐的石头从沙粒下显现。 随着身下的庞然大物从黄沙中钻出，周宪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这玩意儿？” 第五百五十七章 关于精神力的猜想（下） “或许如此，但还是不一样的。”周宪道：“就拿老板为例，他是天生被空间眷顾的人。所以他才会在同龄人可能都没有知晓空间之力的存在的时候就已经能够进行空间穿越了。而即便后面有人能够通过实力实现短距离的瞬间移动时，老板却已经对空间的理解更上一层了。” “虽然说人不要往下比，但你也不能够只看着那些远比你向上的人。”周宪的手搭上了姬小冉的脑袋，“你比你想象的要来很多。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办法在清醒的状态下对自己的外放进行控制，但你已经数次证明了你拥有影响人、甚至是影响物的力量。” “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你在这里经历了什么，但就你这一身伤，不就证明了你其实是一个厉害的人么？” 姬小冉看着周宪面上柔和的表情，突然一下就笑了出来，“学长，我还以为你跟我爹吵架了之后就不会再操心我的事儿了。想不到本质上你还是一个很优柔寡断的人嘛。” “这能叫‘优柔寡断’么？”周宪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我这最多算‘公私分明’。” “那我算公算私？” 女孩这没头脑的问题让周宪一愣，看见她那样子是真的没有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合适，有些无奈地道：“那你希望是公还是私呢？” “私。”姬小冉回答得很是认真，“虽然说我认识你是由于业务需要、你来店里是由于你妈妈与我爹签署的协议，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 “那就是私了。”周宪笑着道：“接下来我们要往哪里去？” 姬小冉手直接指向了一旁的刺戟，“问他！” “我不知道！”器灵立刻就做出了回应：“我第一次离开那里！” 姬小冉本来也就没有指望刺戟知道些什么，她就是记恨这对方曾经把自己作为软柿子揉捏自己。哼了一声，然后才看向了殿兽的后脑勺，“本来应该是可以从那里进去的，但是那扇门关上了。所以我才想着看看能不能够从别的地方进去。” 她给周宪讲了一遍自己是如何下到殿兽下面然后进入房间经历试炼的，道：“本来试炼者离开之后那里应该是可以重新开启的，但我好像是把能量源破坏了，估计短时间内都打不开了。” 周宪跟着姬小冉一起走了过去。只有真的站在了石门面前，他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殿兽的巨大、自己的渺小。他扬头看向上面，有细细的黄沙对着殿兽的移动从小小的通风口中抖落出来。 “当年烛阴曾经用纯力量强行打开过这扇门。”姬小冉把刺戟作为拐杖一样杵着，“但是我觉得我们俩把自己榨干应该都开不了它。我甚至都觉得它不是靠灵力打开的。” “又是星辰之力？”周宪道：“不过就算是我能够调用确实也是榨干了也不可能硬打开。” “嗯，但我的腿估计还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够爬上去。”姬小冉仰头看着上面的通风口，“只是愈合了表面，真要那么爬还是会痛的。” 周宪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从衣领中摸出了一根链子，道：“其实我有一把钥匙，要试试看吗？” 那不起眼的钥匙，看起来就像是街边饰品摊子上面售卖的那种十块钱一把的钥匙扣，那是山海阁中绝对不会出现的东西。姬小冉很是诧异：“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在钟山得到的。” “钟山？”姬小冉瞪圆了眼睛，“可是你当时并没有……不是，你甚至离开的时候还是昏迷着的！” 周宪不置可否。他将链子从自己脖子上取了下来，放在姬小冉手中，“你应该是看过烛阴的过去了，所以才会对身下这个大玩意儿这么清楚。但有的事情可能你没有留意或者是没有发现，他当初从这里带走了一把钥匙。” “哪里？”姬小冉皱着眉头回忆，却是没有丝毫的印象，“我们好像没有经历过什么别的需要钥匙开门的地方呀？” “蜥蜴的尾巴。” 姬小冉这才想起来，那个地方当初由于过于狭小，所以自己没有跟着化成儿童状态的烛阴一起进去了，而他当初出来之后似乎也只说了他已经激活了里面藏着的那块石头了。 “大神不愧是大神呀，做梦都留着一手么？”她有些哭笑不得，“我看起来是需要堤防的人么？” 周宪将女孩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你自己在做梦的时候，难道就会对梦中的所有角色掏心掏肺？” 自然是不可能的。姬小冉想着：有时候做梦还处于勾心斗角的状态呢，累死人了。 周宪已经将手覆在了石门上。对于这种古老又庞大的玩意儿，他自然是不会不自量力到去窥探它的过去，所以他只是在寻找能够使用钥匙的地方。 姬小冉看着周宪的动作，然后是真的觉得对方已经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明明对方接触到界内都还没有满百天。 但说起来日子也是过得快，一转眼就已经从五月到了九月。 在姬小冉的目光下，周宪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地看向女孩：“本来就很难探测，你还这么看着我，让我怎么继续？” 构成殿兽的石材本就特殊，周宪感觉自己的意识附着在上面，虽然没有很明确的受阻感却是显得甚是无力，就好像感知的是一个无尽的深渊一样，完全是空有本领却没有用武之处的感觉。 女孩撇了撇嘴，道了一句“那我来试试”就将手覆上了石门，没过多长时间，她走到了石门的边上，在一块石块上敲了敲。 石块并没有由于姬小冉的敲击发生什么变化，但周宪却是听出了其声音与周围其他石块发出来的轻微的不同。 “我也不敢说这个后面就是钥匙孔，只能够先打开看看。” 姬小冉直接拿起刺戟向着石块刺了过去，然而戟尖只是在石块表面摩擦了一下，没有对石块产生任何的实质性的破坏。 第五百五十八章 似是而非 看着那近乎毫发无损的石块，三张脸上都显露出了诧异。姬小冉最先反应过来，她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刺戟上那张目瞪口呆的面孔，道：“你可真是钝，连这石头都划不破。” “这绝对是由于我现在被束缚住了所以发挥不出全部的势力来！”器灵立刻就开始狡辩，“有本事你让他解开我的束缚，我保证刺破它！” “得了。钝就是钝，还为自己个儿找理由呢。” 姬小冉怎么可能让周宪解开那些个锁链。且不说不知道这前不久还相对自己下杀手的器灵在解开束缚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那红色锁链散发出来的血气，她也猜得到周宪为了捆住对方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的。 看器灵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她将刺戟塞进周宪手中，拔出绯刃，“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灌注了灵力的匕首刺在石块上，虽然没有特别轻松，却也是一点一点地刺了进入，然后在器灵瞪圆了的眼睛的注视下，姬小冉收回灵力，脚蹬石壁用力往外拔，石块随着匕首一起离开了石壁，若不是周宪在身后撑着，她又该摔到地上了。 即便后背的伤口因为触碰传来了一阵一阵的疼痛，姬小冉还是挑衅式地冲着器灵得意地道：“看到了没有？” 石块当真是不小，被女孩放到地面上时直接震动了落在地面上的沙砾。 它从石壁上的离开也将它后方原本隐藏着的小孔暴露在了外面。周宪将钥匙插了进入：大小刚刚好。 只不过转动钥匙还是需要借助星辰之力。 这让姬小冉在石门被打开后还是酸了好一会儿，“学长你也别把这钥匙给我了。需要借助星辰之力的玩意儿，别说我了，就是我爹拿着也没有用呀。” 对于这一点，周宪不置可否。 初次到达外面的刺戟第一次见识这种不同于自己所有的力量，一下子就不觉得自己被困住是那么憋屈的事情了。 虽然还是很憋屈。 进了石门，接下来他们看到的和姬小冉当初在烛阴那儿看到的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甚至连墙面上的光芒都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便弱些许。 “这样也好，你会星辰之力，就能够按照烛阴大神的操作来激活那些石头了。”姬小冉看着周宪激活了第一块她凭印象找到的石块之后，道：“而且现在这里没有鬼族的寄宿了，我们应该处境还是很安全的。” “我还是不太明白。”周宪跟着姬小冉后面，道：“如果只是这样就能够激活这些个石头，就可以像烛阴大神那样获得这殿兽的控制权，那你费尽心思经历的所谓的试炼又是一个什么东西？” “权限有所不同？”姬小冉推测：“当初烛阴大神也只是想要借用殿兽的力量来炼石补天，在他补天的时候殿兽并没有在原地等着而是自己跑掉了。说不定通过试炼就是完全获得殿兽的操控权。”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脚步，兴致高涨地看向周宪，“要不等我好了我们再去试一试？说不定成功了之后真的会有开高达的感觉呢。” 女孩这话显然是在开玩笑，但周宪却是觉得有点儿道理。毕竟她像是经历了一个选择之后才抵达这里了，而他没有。 周宪的目光落在了青蚨铃上：难道是青蚨铃的作用搭配上刺戟的传送，才让他以姬小冉所在的位置为坐标直接抵达了殿兽这里的？ “如果真是的开高达的话，那么我们还要再去找几个人，毕竟应该还有三个高达在等着我们呢。” “可别了，我连这一个高达都不想要。”姬小冉立刻摇头，“我连这一个试炼都过不去的，要上你自个儿上，我给你加油鼓劲！” 眼前的大厅倒是没有像那些晶石一样变回了未被激活的状态，坍塌的地面、墙面还保持着当年烛阴大显身手之后的样子。电筒的光芒一点一点探索着殿兽体内的这个巨大的腔体，然后在一处横梁上停了下来。 光束之下是一个箱子，只是箱子已经被人打开过了。 “我想起来了。”姬小冉道：“是烛阴大神打开的那个箱子，里面的卷轴上面有画出四个殿兽。” 灯光扫到了地面上的塌陷处，“那个钥匙我其实也见过，下面有一个通道，尽头有一扇门，他用钥匙打开了门。” “门后面是什么？” 让我在梦中显现出人形的石头。话到了嘴边但姬小冉没有说出来。因为那是梦，她不知道是不是烛阴为了让她不在只是虚无而自己定下了那么一个石头的存在。 “应该就是殿兽的核心。”她稍稍缓了一种说法，道：“我们下去看看！” 下去的通道越走越熟悉，尽头的门已经是关闭的状态。这让姬小冉在周宪开门的时候稍微有一点儿紧张。 然而门打开之后暴露出来的房间除了大小与姬小冉的印象吻合以外，并没有那一块巨大的、炽热的晶石存在。 只有红色的星星光芒。 “这看起来确实有点儿像中枢，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核心。”周宪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半空中的星光，它们就像萤火虫一样，在他的手指靠过去的瞬间绕开了它，“但似乎是有一点儿空间或是领域的力量存在。” “领域的力量。”姬小冉道：“殿兽的核心就是一块领域力量实体化之后形成的巨大晶石。当年烛阴大神就为了它才进入的这里。他将它尽数炼化之后与自己的领域融合，以时间之道停了从天而降的天湖水，让雷灵们能够有机会在短时间内修补界面缝隙的。” 说着说着，姬小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忙着擦眼泪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前那个只看得到后背的人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即便止住了天湖水也没能够改变钟山被围的事实，力量濒临耗尽的烛阴只能够选择化身为山，将大洪水挡在钟山之外。 第五百五十九章 已经脱离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彻底获得它的控制权的。”周宪低声道：“这可是一个感悟领域的好地方呀，说不定交给大能来感受还能够突破领域触及空间呢。” “然而我觉得我们并没有那个能够通过试炼的能力。”姬小冉狠狠地吸了一下鼻涕后，上前道：“即便多了学长你一个。” “器灵，你原来所说的规则是什么？” 器灵没有想到话题会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赶忙回答到：“进入试炼之地的人实力不能够太强，能够带我走的人不能够拥有本命器具。” “但是实力那个不是试炼之地的规则么？”姬小冉道：“且不说方老爷子和酸与都进入了那里，当年的羿和烛阴大神不也去了么？” “后羿可能那个时候的实力并没有强大到触及试炼之地的上限，毕竟他直至身殒年龄也不是很大。”周宪道：“至于烛阴大神……估计试炼之地其实关注的是表露出来的状态，作为一个本身就触碰空间的层面的强者，蒙骗一下那么个祝融秘境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姬小冉视角的盲区，他抬起手，这一回小光点像是被固定在了半空中一般没有躲开，从而被他直接握在了手掌心中，“只是殿兽不应该呆在这里才是，否则依照这几千年来才出现的这么一点儿光电来看，要凝聚出你所描述的那么大一块实体，那可能需要好几万年的时间。” 好几万年前，那还是人类文明萌芽的时代？ “也有可能它只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姬小冉试图去抓小光点，却是扑了个空，“我原来都没有仔细想……” 最开始发现这个殿兽的人算是酸与，她当时和牧焱仅仅是依靠一块星石就获得了殿兽的一部分操控权，并且以此离开了地下。等到烛阴再去找殿兽的时候，它已经重新回到来魔鬼城下方的火山口上。 如果不是鬼影一族将它挪动回去的，那么就是它自己爬回去的。但为什么大洪水之后它虽然自己离开了却没有回到火山口？ “是由于天湖水渗透到了沙漠地下，将火山给浇灭了？” “如果火山是水就可以浇灭的，那为什么还有海底火山的存在呢？”周宪听着女孩的推测觉得有点儿好笑了，“总不至于说就因为它是天湖水所以威力不一样？” 姬小冉摊手：“这事儿说敢保证，那可是能够让灵魂在其中轮回的水呀。” “但你说的这个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新的思路……”周宪道：“殿兽一直只出现在界内，那么是不是说明我们其实已经从祝融秘境中脱离出来了？” 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其实现在已经回到了西北？ “我们已经出来了？” 闻此言姬小冉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刺戟，而器灵也是一副懵懵的样子，“我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从他才刚刚拥有一点儿本能的意识开始，他就一直呆在那个湖心岛上面。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能够透过湖水看到有人想要触碰自己，可能够来到他面前的人屈指可数，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带他离开。 他记得只从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离开的机会，但对方身上已经有一股与自己同脉的气息占据着了，他没有办法挤走对方。 所以他就继续立在那儿。 但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人。 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出现了，就连隔着湖水的人也没有了。然后他所在的空间灵力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稀薄，草木开始枯萎，水面开始下降。 他在猜是不是不会再有人来了，所以他不再处于被动温养的状态，而是开始主动地吸收灵力。那一片空间所蕴含的力量只有那么多，所以随着他的越来越凝实，所在空间里的生机越来越少。当他彻底成为刺戟的人形器灵的时候，整个空间中已经没有什么灵力残余了，原本依据规则演化出来的动物植物都消失了，湖水彻底消失在了土地上，地面也由此出现干涸。 但即便这样，那垂死的空间法则还是束缚着他不能够自己离开那里。 所以他被迫跟着周宪出现在荒漠之中时，以为自己不过是换了一处地方。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方才在外面看到的星空，是真的外面世界的星空。 “看来我算是你的恩人了。”周宪哼了一声，“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我愿意成为你的本命器具！”器灵立刻开口道：“你能够带我出来，你一定还没有炼化自己的本命器具？如果炼化我，不仅能够节省掉大把的温养时间，而且有我是有意识的，能够更好地协助你的！” “听起来不错，但你不适合我。”连姬小冉都听着有些心动了，可周宪却毫不心动，“我早就想好了要炼化什么，只是还没有找到而已。” 器灵哑然，片刻之后他将目光转向姬小冉，可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女孩已经先摆手了，“我已经有绯刃了，虽然它也不怎么适合我，但比你好用。” 刺戟器灵虽然本来也不情愿，但听了这话立刻就炸了，“它都还没有生出意识，拿什么和我比？” 姬小冉挑起眉头：“就凭你是残兵，而它不是。” “其实你当时的操作只能够算是认主，那才是炼化本命器具的第一步而已。就算你不想炼化它，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可以解除和绯刃解除联系了。”周宪道：“老板还没有给你定下来么？” 姬小冉摇头。姬负后来压根就没有过问过绯刃的事儿了，她自己也有须弥戒携带起东西来也算方便，所以除了当初知道本命器具这个东西的意义之后有些心动以外，后面也觉得无所谓了。 尤其是本命器具受损连带着可能伤及自身这一点，让现在对自己几斤几两很是清楚的人有些畏惧和害怕。 “倒是学长，你是想要以什么作为本命器具？看起来你现在应该也可以炼化了？” 第五百六十章 最后一关 “心中大概有一个选择了，但现在不知道能够在哪里找到那样的东西。”周宪的话说的很是模棱两可，“本命器具一生只能够选择一样，如果要隔离对自身也会产生甚至可能危及性命的不可逆的伤害，所以就算我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那样的东西，我也不敢随意炼化别的器具呀。” 姬小冉也明白此事不可随意为之，却仍然觉得有些惋惜：“真的觉得绯刃还是很适合你的。” “绯刃或许不适合作为你的本命器具，但对你而言却是能够护身甚是报名的东西。”周宪笑着道：“你回想一下，哪一次你遇上危险的时候它没有给你提供帮助？” 姬小冉垂眸看着一路下来她还没有收起的匕首。必须要承认，它给自己带来了很强的安全感。 “别再聊天了。既然你们已经离开那个破地方了，你们又看不上我，是不是可以把我的禁制解开了？”刺戟微微震动，器灵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情绪，“而且你们也不需要再在这里与这大玩意儿较劲了？那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说的从来都是回到我来的地方。”周宪手指握拳，刺戟之上立刻红光大振，“即便已经出来了，这荒漠距离我们要去的地方差了十万八千里。除非你能够再用传送之法送我们过去，否则想都不要想。” 器灵哑然：他本质上只是一把开门的钥匙，只能够打开特定的门，又不是什么门都可以打开的…… 对于此刻两人所处的这个感悟领域的好地方，姬小冉和周宪两人没有再多做停留，毕竟二人自身的实力摆在那里。 从通道出来回到殿厅，两人爬过墙面坍塌之后堆积起来的残骸，就站到了过去被鬼影一族侵占的控制中心面前。为了防止再生出别的祸端，姬小冉没有让周宪以自己的力量去尝试，而是从须弥戒中摸出了她在钟山底下扣落的一块星石。 星石已经被岁月冲刷得没了璀璨的光彩，但其中的星辰之力还有些许的残余。 就在星石触碰那橙黄石块的瞬间，上面的骤然爆发出一阵强光，光线在空中化作星星点点，惊得周宪立刻就后退一步将姬小冉护在了身后。然而光芒并没有因为星石的离开而消散，它们在石块上方组成了一张巨大的面孔。看不出性别的五官，不带丝毫情感的宛若电脑加过的声音。 “恭喜你走到了最后一关。”这张看起来公式化的脸在目光落在了面前这渺小的二人身上的瞬间就变了，“怎么会进来两个人？” 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明显暴躁了起来：“搞什么搞什么，怎么会一次性放进来来个人？这不符合规矩！” 目光宛若实质得从二人身上聚焦到了姬小冉手中的刺戟，“你不是钥匙吗？怎么一次性放了两个人进来？” “我怎么知道？！”器灵第一次产生了瑟瑟发抖的感觉，“而且我和你也只是第一次见面？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咦”了一声之后，大脸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这是才醒来？不对，是因为你不完整。” 姬小冉和周宪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和自己想到了同一点上面去了。 刺戟从本质上来说确实是不完整的。它是轩辕剑的一部分锻造出来的器具。那么依据面前这个未知的存在的说法，轩辕剑才是真正通往这里的钥匙。 然而他们都知道，轩辕剑并不是轩辕黄帝锻造出来的，只是由于那是他的佩剑所以被称为“轩辕剑”而已。没有人知道姬轩辕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得到的这把剑。 依据姬小冉见过的梦境，至少在炎黄之战的时候自己那位二叔都没有这把佩剑。 “估计又是变天前的产物……” “你先到一旁去，等我把他们收拾完再来处理你。”一抹光芒从还是石块上流淌出来，像是手一样不容姬小冉反抗地从她手中将刺戟抽了出来，但没有硬性抹掉周宪设下的禁制，“虽然我没有见过一次来俩人的，但就你们这样子，俩个也无所谓。”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姬小冉，“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在第一关就被打残了的。” 话语之间，已经又有光点在房间中凝聚出了人形，长得与姬小冉、周宪二人一模一样，只是双目紧闭着。 “既然有一个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不如就我一个人来。”周宪道：“就当只有我一个人到了这里一样。” “这不符合规则，所有达到这里的人都必须要经过试炼才可以。” “你这是在故意刁难！”姬小冉目光迎上对方：“不论是牧焱还是烛阴，他们都没有经历过什么试炼就能够控制殿兽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两个人是谁，但没有人能够不通过试炼就能够让我交出控制权的。”大脸很是严肃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够达到我这一关的人不超过三个，这还要算上你们俩在里面。” 不好的念头在二人心头浮现，但反应最为激烈反而是器灵。就见被困在半空中的刺戟抖动剧烈，器灵发出的声音也甚是惨烈，“我不是出来了吗？我不是从那个破空间里出来了吗？” 一个光团直接分出落在了刺戟身上，然后器灵口中就像是被堵上了一块金色的布团一样让他再也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你原来是这么吵的吗？”一只手凝聚出来掏了掏靠近刺戟的那只耳朵，“我哪知道你说的空间是什么地方，我只管我自己这儿。” “那就让我们一个一个来，怎么样？”周宪道：“我们两人的实力摆在这儿，也不能说对你进行偷袭。既然试炼的考官是‘自己’，那么一个一个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话有些道理。”掏耳朵的手摸上了下巴，大脸上流露出了赞同的深情，“毕竟控制一个我还能够省点儿力气。” 第五百六十一章 周宪对“周宪” 随着“姬小冉”化作碎芒散开，那个与周宪一模一样的人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流转金光。 周宪眼睛微眯，一句“你离远一些”之后就从姬小冉手中抽走了绯刃，目光牢牢落在自己的敌人身上。 都说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他自己。这话绝大多数时候是用来表示人要克服自身心理障碍、矫正缺点的，所以当周宪面对这么一个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的时候，心中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一丝惶恐。 打破对峙的自然是作为试炼官的人。空中的碎芒并没有回归到巨脸的身上，而是在“周宪”的手中凝聚成了兵器，外表与绯刃一样华丽精致。 利刃出鞘之后便随着持有者身体地冲出向着周宪刺来，在被绯刃刀鞘格挡开之后也只是在很短的距离之后就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刺向他。 这个过程中身体的扭曲程度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出来的。 周宪先是后退一步紧接着侧身让过出于惯性身体前倾的人，刀柄用力敲击在了对方后背上。 几步踉跄，等到“周宪”回身，他本人已经再一次拉开了距离。 如果说原来周宪还有些摸不准的话，在这双方试探性的简单交手之后，他提起的心反而放下了一些。 作为一个人，最了解又最不了解的其实都是他自己。周宪原本还在担心对方是真的模拟出了一个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甚至是身上揣着的技能也与自己一样。但从刚才那一次交手来看，对方不过是长着一张与自己一样的脸罢了。 而他又不是第一次见与自己长得一样的人了。 “我猜你用匕首也只不过是由于看见了我的武器，所以也就匹配上了而已。”没有了惧怕，周宪就开始有些松弛了。绯刃横于双目之前一点一点拔出，灵光游走于利刃表面、倒映在黑如夜空的眼睛之中，“现在我就很好奇了，你所使用的刀法，是不是和我学的刀法一样呢？” 两个身影的碰撞看得姬小冉目瞪口呆。匕首本来就是近身的短兵器，其实它最适合的使用方式还是在于防身和偷袭。所以现在战斗圈中的两人基本上身形都不会相隔太远，手下极快的动作让利刃相交之时产生无数火光。 极度惊险却又缺乏观赏性。 更让她惊讶的是，那浮于殿兽中枢上空的大脸此时竟然幻化出了一把烤串，正那么煞有其事地撸着串。它这明明嘴里都没有闲了，还不忘含含糊糊地说话：“没意思，真没有啥意思。怎么就不玩点什么华丽的呢？” 利刃相撞，借着冲击力周宪暂时与对手拉开了几步的距离，“华丽的技能需要额外的消耗，是要给钱才能看的。” “谈钱多俗气。”大脸道：“把我哄开心了说不定我让他下手轻一些。” 周宪的话本来也就是在开玩笑。他现在虽然略微有些喘了，但整体气息并没有凌乱，甚至身上都没有几处伤痕。 而那金光化出来的“周宪”身上更是完完整整的。 这让姬小冉倒吸凉气：学长什么时候身手变得这么好了？ “我倒希望他下手再狠一些。”周宪咧开嘴笑了起来，“毕竟我这套刀法也只学了个皮毛。有个活例子在面前示范，还真是可遇不可求。” 他本来还以为对方那看起来与自己一样的招式是为了模仿自己。可在交锋过程中他就发现对方所使用的技巧其实与他并不是完全一样的。 面前之人并不是在模仿自己的动作，而是匹配到他身上的那套匕首使用之法恰好就是与他在意识空间无数次演练的是同一套。 甚至于对方那一套要来得更加完善一些。 “周宪”已经再一次行动了起来。他一步一步靠近周宪，在这没有任何遮挡物、直来直往的战斗中，脚下寸劲的爆发只有在更短的距离内展示出更好的效果。明白这一点的周宪则是步步后退，始终与对手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不是要他强一点么？怎么这会儿像老鼠一样了？” “口头逞能的话请不要当真。”周宪道：“想要学刀法我也犯不着拿自己的命来博呀，等过了试炼再让你化出他来演练给我看不就好了么？” 第五百六十二章 以阵破局（上） 周宪话音未落，姬小冉就瞧见了他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小团黑色，如同滴入金色溶液的墨汁一般一点一点晕染开来，范围不大，其中的星星点点依旧能够在这满室的金光之中夺人眼球。 “看不出来呀，你小子竟然藏着拙。”金色大脸手中的烤串散作碎光，他的声音也没了原来的肆意，“在这里张开结界，你是当真不怕收到反噬。” “结界？”姬小冉诧异：“这个难道不是领域么？” “怎么可能是领域？”对于姬小冉的问题大脸嗤之以鼻，“领域强者早就被法则限制、根本到不了这里。再说了，对上领域我还玩个球？玩我自己么？” 姬小冉倒是没有想到这试炼官还挺幽默：“所以施加结界会被反噬？” “领域是作用范围内创造自己的空间规则，结界是对所在空间的规则进行干扰。看你俩这年龄，来这里才能够有多长时间？对于不熟悉的空间规则就产生进行干扰，是很容易被空间规则打压的。”大脸说完就很是懊悔，“我与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是有可能会被反噬，那么就在被反噬之前结束战斗。”周宪面上笑意不减，“怎么就不敢踏进来呢？” 无论周宪如何移动，金光凝聚出来的人都只是游走在夜空笼罩的范围之外，便生其手中的武器依旧是匕首，并没有改化作能够增加攻击范围的武器。 似其的行为举止还是受到了周宪本人状态的限制。 本人则是将绯刃收入刀鞘后绑在了腰带上，指尖灵力光芒亮起，以空气为布、灵力为笔开始绘制图形。 凝化出的人形手中的绯刃也随之散去。他伸出手，也学着周宪开始绘制图案，周宪画下一笔，他便跟着画下一笔。两人动作一前一后、最多只相差一笔。 周宪也不管对方的复刻与抄袭，直到阵法似乎是绘制到了最后一笔。 又是一块晶石被吸干了灵力在他手中化作了粉末，此刻他的脚边已经一地粉末。 “说句老实话，这个阵法我也是第一次实践。”周宪面色红润，只不过是额头出了些汗，“也不知道这最后一笔落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姬小冉却是比当事人还要紧张几分：学长这关子一卖，一下就让本来就只领先一小步的优势拱手让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宪瞧见了女孩紧张的模样，笑着道：“不用担心，这本就不是什么攻击型的阵法，若是他真的动作比我快，难道还能靠过来给我一击么？” 这便是镜像出来的对手最大的毛病：若是被本体的行为牵制住了动作，很难做出改变来，除非上层控制给出命令。 而身为试炼上层的、一直处于吃瓜看戏状态的大脸，依然是不会在这无法预判的情况下下达新的指令。 手中灵光骤然点出，阵法光芒暴增之后表示迅速塌陷，犹如爆炸之后的巨星直接坍塌成为黑洞，阵法在周宪手中凝聚成为一个金色光芒流转的小球。 在“周宪”还没完成动作的呼吸之间，周宪已经像扔棒球一样将手中金球扔出，目标却是面不改色的大脸。 快速飞行的小球在大脸前不足一尺处再也无法前进，像是直接被卡在了海绵中大量损耗着能量，转动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旋转彻底消失之时，小金球骤然化作漫天碎光，像是一场雨一般在这一方空间中降落。 雨幕之下，那本也已经完成了阵法绘制的“周宪”停止了动作，好似机器人突然电量耗尽，然后被雨水一点一点冲刷，像是沙雕一样被冲散了所有的沙粒。 “你的目标果然是我。”大脸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意外，“只是以你的力量，这场雨又能够持续多久？” “然而它只是看起来像雨。”周宪道：“只要它落在了你的身上，它就能够发挥它的功用。” 姬小冉也是沐浴着金雨。她伸出手，看见那雨滴滴落在自己掌心之后溅起微小的水花，随即化作光芒消散，“学长，这是什么原理？” “给遥控器加了一个屏蔽罩。”周宪步步走向女孩，匕首从腰间抽出，“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自然还消散的就消散了。” “原来如此。” 姬小冉恍然大悟，然后伸手准备去接绯刃。然而周宪却是一步与她错开了身子，然后利刃直接刺入了她的身体里面。 姬小冉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充斥着不可置信。 绯刃拔出，伤口狰狞，却是没有流出丝毫红色液体。 再开口时，女孩的声音已经变了，“你是什么时候看破的？” “一开始就有些怀疑，毕竟你明明是试炼官，却太好说话了一些。”周宪灵力灌注入绯刃，让原本黑色的匕首显露出它富丽堂皇的一面，“但我并不确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陷入了幻景。” “直到方才，我才明白了过来：不是我陷入了幻景，而是你将小冉与刺戟隔离开了。”匕首直指房间角落，“那里有东西。” 灵光化刃射出，撞击在了空中无形之墙上，声音响亮清脆。 “而阵法落在你的身上表现出来的状态虽然与方才交手那位不同，但是与你目前表露出来的所谓本体是一样的。”周宪道：“那不就说明了你们是同源的么？” “只是可惜阵法屏蔽了我们，也干扰了你自己。”大脸与女孩已经由一人一句的搭下茬变成了异口同声，“你的结界已经消失了。” “嗯，我撤掉它了，消耗太大。”周宪只是回头瞟了一眼身后挣扎着想要凝露出来的人形，“但这是我的阵法呀，于我而言，它与结界并无不同。” 金雨落在周宪的身上，就如同天水回归大海一般，同根同源。 在看女孩的身形已经开始出现波动，就像受到了干扰的老式电视画面一样。虽不至于像周宪身后之人那样完全变成雪花点，但已经影响观看体验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以阵破局（下） 绘制出来的阵法化作了漫天金雨，每一滴雨水即是原来阵法的一部分，却也可以原来阵法的一个缩影。它们落在女孩的身上，每一滴便在她的表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阻隔面，直到连接成片，将女孩整个化作了点点光芒，模糊不清。 “真是好奇你的阵法是师承何人。”金色面孔道：“只是可惜了，你这种方法不能够做到完全阻隔。虽然它们没有办法凝聚出人形，却也不影响他们具有行动能力。” 果然，随着它的话音落下，那两具模糊的人影同时动了，隐隐能够看到碎光凝聚在手化作了带有弧度的利刃，一前一后向着周宪夹击而来。 只是在与绯刃碰撞时它们不再具有与之相抗衡的能力，直接化作碎光散开。 周宪抵挡一击以后后退的一步让两具光影撞1击在了一块儿，但它们并没有就此化作一个人形，而是光幕抖动，重新分为两人。 但轮廓相对于之前又要模糊了几分。 周宪从容不迫地抵挡着这连绵不断却又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伤害的攻击，笑着道：“蚍蜉撼树，这样有意思么？” “雨已经停了。”金色面孔道：“你猜猜看下面会出现什么。” “我猜，当它们由于力量耗尽彻底消散的之后，你就能够重新凝聚出两具凝实的人形来了。两具人形应该是你能够凝聚出来的上限，否则第三具人形早就出现了。”没有错过那稍瞬即逝的表情波动，周宪避开一击，“奈何即便我不抵挡，它们也能够自己将自己撞碎再重塑，我根本阻止不了它们消散。” “你倒是个聪明人。” “既然你这么夸奖我，是不是可以算我通过试炼了？” “那你真是想多了。” 随着两具光影再一次相撞，光点彻底在空中散开，化作闪闪浮尘悬浮于半空之中，随后光点越来越多，最终它们猛然汇聚一处，压缩出了一个闭眼人形，又是与周宪一模一样的外貌。手机端 →\b\iq\u\g\\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只不过那双眼睛迟迟没有睁开，人形也是一动不动，仿佛那仅仅只是一尊金色的雕像。 金色面孔的情绪终于是彻底表露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力量被击散了之后还是在这空间中存在着，难道雨停了我的阵法就不在了么？”周宪咧开嘴，本就洁白的牙齿在光芒的映照下更是显得有些白得刺眼，“雨水落地，阵法不过是从半空中到了地面上罢了，难道绘制在地面上的阵法不是会比在半空中更加稳定么？” 脚下力道爆发，周宪双手握着匕首直指金色面孔。金色的波纹自面庞前方阵阵荡出化作屏障阻挡绯刃，然后绯刃之上爆发出来的灵力光芒尽是毫不逊色。 金色面庞皱眉，“你的力量为什么毫无损耗的迹象。” “大概是因为我一次能够调用的部分实在是太少了？”周宪面上笑意不减，“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是不是显得我有些太过友善了？” 手臂用力向前一推，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绯刃的尖端已经触碰在了金色面庞的鼻尖，细小的纹理立刻就在接触点上出现了。 暴起的金光直接将周宪连人带刀掀飞在了半空中，然而这丝毫不影响越来越多的缝隙以鼻尖为中心在金色面孔上蔓延开来，直到布满了整个面孔。 金色面孔如同碎裂的雕塑一样开始掉落碎片，碎片在掉落过程中亦是开始化作金色粉末，在落地之前就已经彻底消散。 一直没有明显受伤的周宪却是由于这被掀起后撞击在石壁上的一击而喷出一口血来。脸上原本还健康的红润瞬间消失，只剩下惨白。 他单膝跪地，尽是需要依靠绯刃刺入石壁来帮助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果然，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守关人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却没有再凝聚出面庞，“但恭喜你，你通过了试炼。” 空气一阵抖动，周宪眼前的画面变了。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姬小冉的身形。如同他推测的一样，姬小冉是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侧。但他所以为的房间的角落并非真的是墙角，那里不过是这个房间真正的中心位置，流光的高大石块伫立在那里。 另外一边的姬小冉竟是手持玄骨鞭站在那里，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原来我们从进入这里开始就已经被隔开了。”周宪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向着姬小冉那边走去，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可即便他已经到了女孩的面前，女孩都合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你最好不要碰她。”在周宪的手已经抬起的时候，守关人出声警告，“否则后果自负。” 周宪已经明白了过来，眉头紧锁：“精神试炼。” 他回首看向那块巨石，“为什么小冉的试炼内容与我不同？” “规则因人而异，我只是执行者，而非制定者。” 精神试炼便是周宪没有办法干预的了。这试炼显然与姬小冉的入梦不同，一切都是直接发生在姬小冉自己的识海中，且不说他根本就没有手段能够进入其中，即便是有，强行干涉只会对其造成更不可逆转的伤害。 只是不知道这一切需要经历多长时间。他手中绯刃转动，道：“不若你将那幻影在凝聚出来，让我学一学刀法。” “通过试炼之人不能够再一次进入试炼。”守关人道：“一人仅有一次机会。” 周宪闻言挑眉：“除非我能够彻底拥有对你的控制权么？” 那么便只能够等待姬小冉醒来了。他目光转动，停留在掉落在墙边的刺戟上，便走过去将它拾起，却发现器灵已经毫无动静了。 “这又是怎么了？” “他既然已经不能够承担其责任，便被回收了。” 巨石上一块光泽抖动，随即自此投射出一副画面在墙面上。那是似乎是一片海洋，由无数的像是魂魄一样的器灵们构成，它们似乎都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随意地在那片空间中游荡，便显得其中满面惊恐、四处张望的刺戟之灵分外打眼。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六十四章 钥匙之本 “有闻轩缘宝剑碎作三部分，由于修补无望，故而将三碎片分别炼制成为神兵利器。其一为羿射金乌的神弓，其二为斩杀九婴的利剑，其三便是存于祝融秘境中的刺戟。”周宪缓缓道来：“从未听闻前二者诞出过器灵。” 轩辕剑三段，剑柄富有坚韧不摧，故而炼制成弓；剑身锋利无边，从而铸成利剑；剑尖破甲开盾，从而化作刺戟。器灵通常是兵刃经过长时间的温润滋养才有可能诞生的，而这个长时间通常可能需要成百上千年。 周宪原本以为刺戟之灵的诞生是由于人间与山海界剥离开来之后的这几千年时光中刺戟吸收了祝融秘境的全部灵力，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是本来就存在的。 只不过看他那副模样，似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来历。 “钥匙确实原来并不是这样。”守关人声音波动，“依据你所说的，钥匙应该是那把‘轩辕剑’才是。钥匙受损，其中之灵能够继续存留下来已经很让人意外。” 周宪垂眸：怪不得原本他说刺戟之灵不是完整的。 “刺戟之灵现在算是被回收了么？” “钥匙已经破损，但是分炼之人很厉害，能够让残存的器灵还能够保留意识已经很难得了。”守关人道：“钥匙只有在器灵存在的情况下才能够发挥作用，因为器灵需要完成对闯关人的初步筛选。” “而你们，是近千年来进入到这里的唯一的试炼者。” “照你这么说，恐怕也就只有刺戟之中残存的部分还能够具有意识，另外二者中残存的应该就真的只是碎片了。”周宪道：“否则怎么可能我们是近千年来的唯一。” 虽然后裔死了以后他的弓应该是被炎黄部落获得了，那相柳的剑呢？相传大禹治水的时候斩杀了相柳，那也算是落入了炎黄一脉的手中了？ 就在周宪琢磨着的时候，画面中器灵们的动作引得他抬眸瞄了一眼，随后他就发现那些原本没有意识的像是幽灵一样的其他器灵们已经开始扑向了刺戟之灵。想来是刺戟之灵可能是触碰到了什么，所以一石激起千层浪。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他能够脑补出刺戟之灵从围堵中艰难钻出然后逃窜的惨叫声。而他就像是一个警报器，不管他逃到哪里，不管哪里的器灵们原来是多么麻木，都能够向恶狼见肉一样加入追捕刺戟之灵的庞大队伍中。 在那看似无尽的空间中，似乎是存在着无尽的器灵，所以那捕捉的队伍越来越庞大。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捉到他，吞噬他，便能够从混沌中苏醒过来，从而能够被下一把钥匙选中。”守关人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周宪皱眉：“他就只有被吞噬的结局？” “法则是公平的，他也能够回过头去吞噬其他器灵。只要能够将对方吞噬，他便能够修补自身的缺陷，当重新完整时，便能够重新回归钥匙。” “其他的吞噬他一个就行，他却不知道需要吞噬多少个？”周宪面露讥讽，“这也叫公平？” “谁拥有了意识，谁便会面临被吞噬的风险。这一过程会持续到他被判定足以承担控制钥匙的责任，便会被强制灌输到钥匙上面。”金色的光芒散发出来包裹住了刺戟，让它从地面上漂浮到了周宪面前，“他或许会回到这上面。” 周宪在金光散去的时候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刺戟，道：“器灵不完整了会回收，怎么不见得将破损的钥匙回收了？” “我没有回收钥匙的权限。”守关人道：“而且我也没有权限了解钥匙诞生的机制。如果器灵没有回归，你通过了试炼，可以带着它离开。这件兵器，听你的说法应该也是外界难得的利器了。” 那何止是难得？周宪转动手腕舞了一个枪花：这玩意儿当年界内就有多少人打破了脑袋想要得到它的认可呀。 “但我还有问题。” “你的问题真多。”守关人再回到了巨石中之后难得出现了情绪波动，“不过你通过了试炼，在开放的权限范围内，你的问题我都可以解答。” “通过试炼之后，我能够得到什么好处？设下如此庞大的局，进行如此复杂的筛选，不可能是毫无作用的。”周宪与那双巨大的眼睛四目相对，“这一关过了，后面还有什么？” “第二个问题超出了权限范围，我无法回答。”守关人道：“但我这里的好处便是你能够获得身下这座殿兽的控制权。” “控制权根本不需要通过试炼就可以获得。”周宪不屑，“不通灵力的人都可以借助星石中的星辰之力来短暂夺取它的控制权，地下的鬼影一族都能够控制它。” “我其实就很意外，虽然当年烛阴大神造成的损坏还保留了部分，怎么鬼影一族就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有一点你可能弄错了。”守关人道：“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殿兽，只是它留下来的中枢。在中枢的控制权没有被获取时，外界的殿兽的操控权是能够被随意获取的。” 周宪这才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有的异样感：说到底，他们可能还在祝融秘境中，或许又是通过祝融秘境进入了另外一个秘境里。 所以他才会偶尔产生这里的法则与界内界外都不一样。 姬小冉在进入殿兽之前还经过了一个地方，可能就是常规的钥匙开启后的空间。依照她所说的，通往那里的其他房间可能对应的就是别的殿兽。 而他之所以能够直接进入这里，是由于他是直接带着所谓的钥匙一起过来的。 显然，殿兽不是这一个庞大的局的最终目的地，但后面还有什么，不论是钥匙还是对殿兽的所有应该都是非常重要的。 即是这般，周宪倒是盼着刺戟之灵能够重新回归，毕竟打过交道的还是好应付一些。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六十五章 相互吞噬 话语之间，被围堵到无处可逃的刺戟之灵已经宛若浩瀚海洋中的一叶扁舟，在巨浪的席卷之下随时有倾翻的可能性。 周围器灵的每一次扑上去，似乎都能够从刺戟之灵身上咬下一块肉，引得他几欲发狂。 “食肉的蚁群都有可能将大象扑灭。他真的还能够有机会活下去么？” “觉醒了灵智的器灵拥有其他器灵不具备的强大优势，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守关人也不知道是头一回见这种场面还是很久没有见过了，竟然有几分兴致盎然，“蚂蚁或许能够咬死你说的那什么大象，但如果是能够吐火的凶兽呢？恐怕再多的蚂蚁也只有被烧焦的命。” 但前提是那凶兽能够意识到自己能够喷火。 刺戟之灵毕竟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当被咬到绝境之后，干脆他就直接放弃了将扑上来的其他器灵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你不是咬我么？那我也咬你。 甚至于他还死死钳住对方，一边撕咬吞噬、一边以对方为武器横扫其他扑上来的器灵。 毕竟是觉醒过灵智的存在，在与对手抗争了一会儿之后，他似乎就找到了吞噬对方的诀窍，就见那原本平衡的吞噬进度被骤然打破，没多一会儿，他钳制住的器灵就被他像是吸果冻一样吸入了口中。 同时，周宪看到了那金色空间中出现的别的光芒。 来自刺戟之灵双眸中的光芒，很是微弱的橘色。 “看来还是他厉害一些。”守关人道：“就是这样效率还是慢了一些。” 虽然所有的器灵都只有一张口，虽然刺戟之灵有在挣扎，但在他一张口吞噬别人的时候，还是有别的口咬上了他。 若说他吞噬一只其他器灵让自己的力量增长了三成，那么其他器灵至少要从他这里吸取走两成半。 刺戟之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即便他的身体力量还能够逐渐增强，可是作为灵智已经觉醒的他而言，他不再是凭借本能行动的傀儡。如此无休无止的吞噬让他从精神层面产生了厌倦以及疲惫。 观战之人在反复看这样的场面之后，都生出了疲倦感。 周宪用力晃了晃脑袋，才勉强让快要合上的眼睛保持着睁开的状态。自从进入河洲之下开始寻找姬小冉开始，他就没有再好好休息过了。 就在这上下眼皮打架的时候，画面中光芒的骤然变强刺激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再看画面中间，刺戟之灵周围估计几米范围内的器灵都已经全部化作了金色光芒冲向了他的体内。 金光敛去之后，周宪便瞧见刺戟之灵的手中握着一柄长杆，其尖端似乎尖锐无比。 这让周宪的精神回来了些，“他这是将刺戟凝聚出来了？” “钥匙之灵拥有这等能力难道不是应该的么？”守关人并不意外，“钥匙不尽相同，他倒是运气不错，这武器很是适合他现在的处境。” 刺戟舞动，拥有横扫千军之势。器灵与本器相结合，自然是戟灵合一，竟是毁灭器灵无数，更是不再给其他器灵近身的机会。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器灵被他吸收，他双目中的颜色越发得浓郁。什么橘色呀，只不过是被金光掩盖过一次的血红罢了。 他身上的气质似乎也由此发生着变化，那些原本毫无感情的傀儡似乎也产生了畏惧感，让他们在再一次扑向刺戟之灵之前产生了犹豫和踟蹰，直到后面轰然散开。 刺戟之灵也像是失去了神智一样，在剿灭了周围的器灵以后，竟也是提着刺戟冲入了正在退潮的器灵海洋。 逃窜的人和追捕的人已经换了身份。 只是这场面就如同捕猎状态的鲨鱼在沙丁鱼群中遨游一般，刺戟之灵所过之处，器灵均化作碎光涌入了他的体内。单方面的厮杀，猎物除了数量庞大之外，丝毫没有能够与捕猎者抗衡的能力。 而捕猎者随着吞噬的猎物数量的增多，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连他双目中的血色都已经像是燃烧起来的熊熊火焰，几欲夺目而出。 周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收官人会说吐火的凶兽了。这种疯狂的厮杀，或许已经与传说中的养蛊没有什么区别。 缸中养毒虫，毒盛者吃毒虚者，强大者吞弱小者，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只。而那一只爬虫由于吞噬了其他所有，所以他的形态和颜色都会发生变化。 显然，曾经就能够成为钥匙器灵的刺戟之灵已经算是第二次经历这一种养蛊厮杀了，只是他由于对这些事情没有印象存在，所以才让他在一开始的时候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画面中单方面的屠杀即便是没有声音也能够让人感觉到其中的惨烈，却也让周宪所在空间中产生的任何一点儿声响都显得巨大。 滴答。 周宪目光都没有挪开画面，“想不到你这里还会漏雨。” “这个季节的荒漠没有降水。” 周宪一愣，随即猛然回头，便是一眼就瞧见了那水滴滴落的源头。 什么雨水滴落的声音啊，不过是姬小冉头上的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到了地上。 女孩满头大汗，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汗透了，和头发一样，紧紧地贴在了女孩的身上。而她眉头紧锁，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的人做了噩梦却无法醒来一般。 周宪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住了。可奈何就如同守关人所说的那样，他不能够真的像对待一个身处噩梦中的人那样叫醒姬小冉。 如果算上刺戟之灵的话，他们同时到达这里的三个人都需要独自面对属于自己的试炼。而目前只用他才堪堪借助隐藏的手段取巧度过了，刺戟倒也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了。 “我没有权限干预试炼，但我需要保障试炼者不死。”守关人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紧张，“钥匙之灵不在我的保障范围内，但你和那个小姑娘都是试炼者。” “无论如何，我都能够保障你们还剩一口气存在，但意识如何，就不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是小冉如果失败了就有可能变成植物人么？周宪的紧张丝毫没有缓解：果然精神试炼才是最凶险的。 《山海隐于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山海隐于市请大家收藏：山海隐于市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六十六章 恍然隔世 姬小冉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表情有些呆愣。 窗外的树杈上，一只鸟儿落了上去，抖了抖自己蓝色的身体，正准备以喙梳理羽毛的时候，小眼睛瞧见了看着自己的人，便停止了动作，歪着脑袋瞧着她。 见对方半天没有动作，鸟儿觉着自己或许是瞧差了，便开始整理起自己来，直到屋里开门的声音响起，才吓得它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由于动作太过匆忙，所以收回嘴的时候没有注意，还扒掉了一根羽毛。 尖端蓝色、末端灰白的羽毛晃晃悠悠地掉落了一会儿就停在了半空中，随后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一般从窗户进了屋里，直到姬小冉的跟前，才重新开始下坠，落在了被子上面。 女孩眨了眨眼睛，瞳孔恢复了焦距。她将羽毛捏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将它放进了床头柜上的玻璃瓶子里。 透明的瓶子在这根新羽毛加入了以后，已然装了半瓶子羽毛了，各种花色、各种长短都有。 “你怎么会喜欢收集这玩意儿呢？”凰英坐在床边，将一盆乌色果子放在了她面前，“你最爱的西梅。” 姬小冉拿起一颗塞进了嘴里。新鲜的西梅脆甜得很，甚至比糖果还要甜上几分。 “这就十月份了？” “我的小姑奶奶呀，何止是‘就十月份了’。”凰英吐出一颗果核，道：“这十月份都快要过完了。再过几日，西梅都该下架了。” 也是，西梅本来就是九月份成熟的果子。姬小冉现在能够吃着西梅，还是亏着凰英千里迢迢跑了一趟大西北。 见她又不说话了，凰英甚是无奈，“你这醒来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时间过去大半个月了，都缓不过劲儿？”姬小冉慢吞吞地吐出果核，却迟迟不将它放下，只是打量着上面看似无章却又有所规律的纹理，“一觉睡大半个月，我现在都还没想明白究竟是你们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 她明明记着自己在中秋节那天和方回还有酸与从河洲下面进了界内，随后她被传送走了，然后周宪还跑去救她了。 学长当时甚至已经都不是没有灵力、不会使灵力的人了。 怎么一转眼，她就已经回到了家里了？ “我这么睡近一个月，你们都不担心的吗？” “放在人间肯定是值得担心的事情，但对界内来说挺正常的。”凰英不以为然地道：“我当初褪羽的时候可是将自己足足关了一年呢，不吃不喝的。” “你是凰鸟，和我哪里能够一样？” “你爹还是贰负神呢。”凰英抬手在姬小冉脑袋上一番揉搓，“你就当自己是蛇，花时间褪了层皮不就完事儿了吗？而且你自己不是也对于灵力的操控也提升上来了么？” 她拿过玻璃瓶在女孩面前晃了晃，“我方才可是瞧见了你如何将这羽毛从外面弄进来的。” 姬小冉道：“那是羽毛自己飘进来的，我自己没有想它进来。” “都快落到地上了又自己向上飘进屋里来？”凰英都觉得无语：“你这房间可是在楼上！” 就山海阁这老式房屋的二楼，也都离地面三、四米高了。 “眼花了别不承认。”姬小冉瞧着她：“竟然只关了你一个多月的紧闭，我以为至少要将你禁足好几年呢。” “没良心的，竟然盼着我被禁足。”凰英将果盆端开：“我被禁足了，还有谁能够这么千里迢迢给你带果子？别说什么网购快递，这季末的果子，除了无良商家，可没有人还会给你发货。” “你现在这般模样，看起来倒是和无良商家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姬小冉着菜将手中的果核扔了出去。 看似随意的动作和力道，却是让果核精准地落入了垃圾桶中。 “你这力量把控倒是越来越到位了。”凰英道：“明明灵力也没有增长什么。” “睡觉还能够长灵力，我怕是块晶石成精。” “晶石成精都做不到，可能晶脉成精才可以。” 姬小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几百年的暗恋夭折了，恢复得倒是挺快的。” “林子这么大，总不能够吊死在一棵老歪脖子树上，不是么？”凰英说得坦坦荡荡的，“你凤奕哥哥虽然以前是一只好鸟，但嫁了人的鸟就如同拔了毛的鸡，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我信你个鬼。姬小冉终于是忍不住翻个白眼，“拿得起放得下，凰英姐姐不愧是女中豪杰。” “能说出这种话来，看来脑子彻底清醒了。”凰英将果盆重新给了她，“今天还是不想出去转转吗？” “有什么好转的，难道一个月还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成？” 然而事实却是，虽然称不上翻天覆地，也确实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现在河边，她看着那个黑乎乎的河心洲，再一次像凰英确认：“真的是大火烧成这样的？” “不是火烧的是什么？”凰英似乎早已看习惯了这幅光景：“这还长出来点儿绿色了，我来得时候，可是完完全全黑漆漆的。” 些许小草，看起来像是恐惧的孩童，在那里瑟瑟发抖。 明明那天的大火是幻境。姬小冉皱着眉：不然就她这菜鸡水平，岂不是早就变成烤鸡了？ “你别做出这么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凰英道：“你们那么一周周地燃放大规模烟火，点着河洲迟早的事儿。” “也幸亏这是河洲。没有水护着你们，那大火估计能够将这座城都烧出一个窟窿来。” “要救这么大的火，恐怕都牺牲了不少人？” “你什么时候这么悲天悯人了？”凰英道：“这又要夸赞一下你们当时那个负责人了，顶着被追责的压力，愣是让消防人员早早地撤了下来。虽然这洲都已经烧成炭了，却没有人员伤亡。” “但是那个领导下场挺惨的？” “被革职审查了？我不太懂你们这一套。” 第五百六十八章 隐于世间的学校 对于会有这样一个存在，姬小冉并没有太惊讶，甚至觉得还有些合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所学校并没有设立在界内，而是位处城南，从校门口出来右拐怕是也就百米，就能够到沿江风光带。 周围有小吃街、有商场，甚至于距离她的大学，也就只是隔了两站地铁的距离。 也是借助着周围大学城的掩盖，叫这来来往往的人都不会发现这个只是四层高的白楼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站在大门外面，姬小冉才想起来自己其实都往这里过过好几回，就为了吃个炸鸡、甜品。以至于过往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栋楼里的灵力比起周边浓郁不少。 “姬小冉？” 闻者转首，瞧见的一个清秀的男子，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名字来。 对方瞧着她这模样，丝毫不意外，抬手指了指自己：“胡凌子，参加过厨艺比赛的，想起来了吗？” 姬小冉这才反应过来：“小狐狸？你原来长这样吗？” 他原来长得有这么高、这么帅吗？ “确实血脉觉醒以后是有一些变化。”胡凌子也是笑：“你也是来这里上课吗？” 见她点头，胡凌子接着道：“那你或许能够和我一个班，毕竟你我年龄相仿。” 无名的学校，虽然占着一栋楼呢，正儿八经的班现在就两个。站在门口，瞧着班里自己那算上自己才够着十个的班级，也不知道算是人多还是人少。 毕竟这座城可有几百万的常住人口。 可若是说人少，就这一座城现在觉醒之后被安排来学习“常识”的未成年的孩子就有十个。 上课的老师更是少了，一共就三个人，分着课轮着班。 “感觉怎么养？” 两节课结束之后，胡凌子便来找姬小冉了，连带着将班里其他同学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 虽然姬小冉能够感觉到，从自己进来开始，总有人目光时不时地从自己身上扫过。 “很基础的东西，却很实用。” 她的评价简单粗暴。 没有太多的灵力使用的技巧，更多的是教他们如何控制自己。 但是这却是在人间最需要做到的。 胡凌子亦是点头，“我原来是害怕自己会在月圆之夜露出狐狸特征的，但是我爸说我们想要强大，需要的不是畏惧形态，而是充分利用月圆之夜将自己彻底转换成狐狸形态来吸收灵力。所以这两个月，我已经能够转换成狐狸模样，反倒没有身上长出狐狸毛那么让我自己心慌意乱。” “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太暴殄天物了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我们本来在外面就用不了灵力了，结果现在在学校学的还是‘不要用灵力’，那来上这个有什么意思？平白占了我的周末。” “我们来上这个，不就是为了能够适应界内么？” 姬小冉这才想起来，姬负提起这里的时候用的是“回到界内”，而不是“到过界内”。 她声音平静：“界内虽然灵力相较人间要充裕不少，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够使用灵力的。所以只有能够控制住自己，才能够进一步继续使用力量。” 女孩脸色的改变没有叫姬小冉有太多的在意，她转而与胡凌子道：“你决定回到界内去了？” “其实还没有想好，是姬老板给我的建议。”胡凌子解释到：“我需要控制住兽形，不管以后回不回界内都需要。” 他顿了顿，笑着道：“方才你说的话，与老师以前说的其实挺像。” “他说过，等我们能够好好控制住自己了，便会教我们一些基础的法术。” “那不过是他的说辞罢了。”性感的女孩再一次插入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他就是一个骗子。” 姬小冉忍不住皱眉，但在她开口之前，胡凌子已经抢先了一步，“钦蕾，你难道不知道他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么？” 前鼻音？姬小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拥有蜂腰翘臀的人，“你是虫子的混血？你爸爸是钦原？” “我爷爷是钦原。”钦蕾下意识地回答过后，当即反应过来了，瞪着姬小冉道：“你才是虫子的混血！” 看着那指甲染成黑色、就差没碰着自己鼻尖的手指，姬小冉抬手将它拨拉到了一旁，“小狐狸说的可没错，随意拿手指人，着实是缺乏管教了。” “你也别这么看我，甭说是你爷爷，就连你老祖钦原来了，在我、我爸面前都得拘着。” 笑话，就山海界内来说，能拼爹拼得过姬小冉的，可真没几个。 此话明显刺激到了钦蕾，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发作，就听见有人走进了教室，“钦蕾，你又在惹事儿了？”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是好听的声音。 姬小冉闻声望去，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帅气的男人，可那张脸绝对是俊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看不真切他的模样一般。 明明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啥都不缺。 “余老师好。” 嚣张跋扈的人瞬间变得乖巧，甚至于眼睛里都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倾慕。这叫姬小冉在跟着道完“老师好”以后，还忍不住去仔细打量那张脸。 灵力增长之后她确实认人的水平有所提升，但更多的是因为她能够开始借助气息来判断人了，而不是脸盲的症状有所好转。 “小冉同学，虽然你的父亲很了不起，但你也不能够这般仗势欺人。” 悦耳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讨人欢喜。姬小冉皱眉：这是在骂自己狗仗人势么？ 小冉？这个什么余老师是这么自来熟的？ 她对于这种自来熟有一点儿抗拒。 “余老师，姬小冉今天才到，如果不是钦蕾先找她麻烦，她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胡凌子的袒护叫余老师笑了一声，“看来你与她很熟。但即便这样，她也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来。小冉同学，下课后来一趟我办公室。” 姬小冉睁大了眼睛：她这都多久没有过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经历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余老师 因着学校里面学生少教员也少，所以便是一间诺大的办公室也都只安排了一个老师在那里办公。 而余老师的东西本来就少，显得这间办公室就更加空荡荡的。 一张大大的办公桌上面，只有一个笔记本。 真的写字的那种，不是电脑。 就显得这里更加萧条了。 却又有些在姬小冉的预料之中：学校的老师应该也就只是把授课当作一个兼职？毕竟这个又不挣钱。 现在还习惯使用笔记本记事情的人已经不多了。 余老师先将手中的教案放在了桌上，盖住了笔记本，才坐下与她道：“你也搬个椅子过来坐。” 姬小冉并没有动：“余老师有什么事情您直说。” 余老师也没有再继续坚持，道：“今日的事情你意识到错误了么？” “余老师都不给我一个说明事情经过的机会就直接觉得是我错了么？”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余老师笑：“但你真的觉得你没有错误吗？” 姬小冉回顾了一下在教室里面发生的事情，看着余老师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些迟疑：方才虽然钦蕾的声音不算小，但她的音量一直都是压着的……难道这个老师听力超常？ “余老师说过，我不应该将父亲抬出来欺压她。” 余老师点点头，“还有呢？” 见女孩沉默良久，他终是微微摇了摇头，“果然还是经历得太少了，还不明白。” “你说出姬老板，是不是觉得她那时候表现出来的傲气像是在说笑一般？是不是觉得她在班门弄斧？” 见她点头，余老师道：“那么说得难听一些，你都觉得她那时候的姿态已经如同跳梁小丑了，为什么你还要与她争辩？岂不是将自己所处的位置也拉低了么？” 姬小冉当即哑然：是这么个意思吗？ 但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只是接下来余老师冒出来的话着实不像为人师表的人应该说的：“一只狗在你面前吠叫，难道你也要叫回去么？” 姬小冉牵强地给嘴角扯出一丝弧度，“想不到余老师是这样的人。” 见他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她微微鞠躬，“我先谢过余老师还是将我视作人。” “话糙理不糙，不要觉得我刚才说得过了。”余老师道：“从来都没有人应该对自己面前的每一个人说出来的话都要句句回应的。你想想，在老师面前，如果老师指出了你的什么问题，你一般是什么反应。点头应下，还是解释两句？” 见她竟然产生了犹豫，他笑了：“除非他要你解释，否则不管他说的在不在理，你都只需要做到点头应下就好。虽然因着姬老板的缘由，你的辈分在界内异常得高，可那又如何？只要他是老师，他就是你的长辈。对于长辈，你只需要虚心听着就好了。同样的道理，在你未来面对领导、上司时也是一样的。” “他们根本就不想要听你解释，因为只要你开口进行他们不期望的解释了，便是狡辩。或许有的人随和不往心上去，但这一举动是绝对不会加分的。徒劳的事情便就不需要花费你的精力去做。” 不得不说，这一席话叫姬小冉茅塞顿开，可她还是忍不住发问：“那平辈之间呢？” “听一听就好了。你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的便真心道一声‘感谢’。你觉得没有道理的便参照前面关于狗吠的来。” 如此简单粗暴的答案叫姬小冉终是忍不住再仔细瞧了瞧面前这个外表看起来估摸着也就二三十岁感觉的人，道：“原来余老师是这种类型呀……” 闻者挑眉：“虽然我不知道原来在你心中是什么形象，但我就勉强先发过你的出言不逊。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姬小冉这边刚从办公室出来，便看见等着她的胡凌子。 “余老师批评你了？”见姬小冉摇头，他长舒一口气：“我可还是第一回见余老师叫人去办公室。” “余老师人挺好的。”姬小冉道：“也挺有意思的。” 对于这一点，胡凌子点头附和：“而且余老师年轻，平日里不管是说话还是授课感觉说话方式都很贴合我们的习惯，没有什么代沟感。我其实最害怕沟通起来有障碍感的老师了。” 对于这一点姬小冉就不敢苟同了。 山海界内奇奇怪怪的存在太多了。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寿命完全没有办法放在一起比较，时间尺度全然不能够一概而论。 她反倒是觉得这个余老师应该是和自己老爹是一类人：年岁与表现出来的年龄状态完全不是一回事。 说起来，这个人或许也是姬负相识的人？ 事实证明，她应该自信一点儿，将“或许”去掉的。 谁会料到，推开山海阁的门，她就会瞧见这位余老师正在和自家爹面对面坐着喝茶呢？ 都没有瞧来人，姬负就已经开口了：“小冉，你莫听他胡说。就学校里面遇到的人，别管是谁，都大胆地将你爹的名讳搬出来。” 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你以为你是为她撑腰，实际上却是惯坏了她呀。”余老师面上带着笑意：“你虽然足够强大，可也有护不到她的时候。这类事情你今年都已经经历过两回了，还不长记性？” “她且还没有自己树敌，都已经被算计过几回了。若还自己主动招摇，可不就成了自己作死了么？” 姬小冉和赵子晴的几次遇险可以算是姬负现在心中不愿意被他人触碰的伤痛了，这也使得他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反驳，便是道：“那你便要帮我看着她呀。” “都是我班上的学生，我都会平等对待，谈不上看着谁不看着谁。”余老师起身，“我家访就此结束了。小冉同学，我们明天学校见。” 感觉着这人的气息在出门以后没几息就彻底消失了，姬小冉皱着眉到姬负面前：“余老师是你的朋友？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见过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前沿科技 当姬小冉站在湖边吹着夜风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这位余老师要把自己抛尸荒野。 如果不是周围的探照灯照得这里如同白昼一般。 只是秋天的夜晚，站在这高山山坳里的水库旁吹风，丝毫没有叫人觉得心旷神怡，只是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 “是你好奇我在人间是做什么的，我才带你来的。”已经停好车过来的余乐君瞧着女孩在自己靠近以后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笑着道：“怎么，怕我将你推下去？” “您可真幽默。”姬小冉干笑两声：“余老师若真想弄死我，何至于费这么大功夫？” “那还是有必要的。”余乐君回答她：“至少应该脱离姬老板的感知范围才是。” 他虽然在笑，但这回答得太过认真了，终是叫姬小冉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姬负的传送是需要坐标的：短距离内的目之所及，稍长距离的气息所在，以及更长距离的主动坐标设立。 这就是为什么姬负能够在山海阁客人那儿显得神出鬼没的原因。 因为每一个客人带回去的物件，都给姬负提供了一个坐标。 而姬小冉的身份，致使她本身就算是一个移动的坐标。 要想坐标在姬负的感知范围内失效，就必须要屏蔽坐标，或者是脱离姬负能够自主感知的最大范围。 就在姬小冉都已经在盘算着自己究竟怎样才能够打过面前之人的时候，对方似乎是瞧透了她的心思，无奈摇头：“放心，我就算推谁下去，也不至于是你。就你现在的情况，在我看来和初生的孩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行，伤害性没有，侮辱性极强了。 “所以余老师是做旅游业的？”姬小冉问到：“还是渔业？” 这儿是挺有名的，就她中学的时候都来过一回。只是那时候这儿别说这么多灯了，就是路都才刚修好没多久，周围的酒店更是才浇灌好了称重柱，墙都还没砌好。 现在好像是说这上面都建了一个滑雪场了？ “都不是。” 余乐君显然是刻意要卖这个关子，领着姬小冉在水库面上走好近一公里的路，才从一处地方下去了。 姬小冉下到了一半便停下了脚步，“余老师，前面可不是人间了？” 自从上一次在那个奇奇怪怪的温泉乐园经历了一次没有征兆的进入界内以后，她对于这方面甚是敏感。 “在界内，我爹的感知能力可是比在这里更强的。” 即便是没有门作为媒介，相距五六十公里叫姬负破空也没有那么困难。 余乐君瞧着她如此警惕的模样，笑着掏出了手机，一个电话打了出去，“姬老板，千金的安全意识提升了不少呀。” “能够跟着你跑这么远，说明还是欠收拾了。”姬负的声音被外放了出来，“这才见了你几面？” 熟悉的声音和语气叫姬小冉稍微松了一口气，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余乐君也是一个用脑子的人。 就这种不知年岁为何的老怪物，那精神力层面对她就是碾压的程度。 就听着姬负接着道：“虽然说你妈妈今晚加班，但你也别在外面晃荡太久了，明天可还要回去上学。” “明天是下午和晚上有课……” 姬负的电话却已经挂了，空留下余乐君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笑意。 台阶是沿着水库水泥壁延伸下去的，能够远远地瞧见尽头有一处架空在水面上方的平台，以及一处矮屋。 虽然没有什么不适感，但周围灵力的越发丰富，告诉着姬小冉自己已经来到了界内。 “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也会有无缝连接的地方。” “界面之间不存在完全稳定的空洞。”余乐君道：“这里的每一级台阶下面，都篆刻着稳定空间缝隙的阵法。” 平台此刻还有几人，其中一人显然是察觉到了来人，起身一句“余老师”还没有说完，话语就在瞧见了姬小冉之后憋了回去。 即便对方动作很快，但姬小冉还是瞧见了他骤然消失的兽耳。 “不用紧张。”余乐君当即介绍起了双方，“这是姬负的女儿姬小冉，这几位是我的学生，不过是属于生于界内但对人间的东西感兴趣的那种。” 一听是姬负的女儿，那原本带着警惕的目光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吓死我了。” 连带着其余两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姬小冉对我们做的东西感兴趣。”余乐君道：“能给她看看吗？” “您可真是掐着点儿来的呀。”那人道：“我们都准备收工了。” “这两天您都没来，还以为不会来了呢。” 话语之间，姬小冉就瞧见水中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连带着身后，似乎是拖着一大串的水草。 就在她想着水库里面怎么还会有水的时候，就瞧见那玩意儿浮出了水面，圆乎乎的一大块，像饼一样。 随着它浮出水面不再动弹了，身后那一大串原本还呈现漩涡形态的水草也逐渐停止了旋转，转而漂浮在了水面上。 就在她蹲下身子想要看清楚那玩意儿的时候，水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脑袋来，与她四目相对。 不仅是姬小冉被直接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就连水里的人也是懵了。 他在姬小冉前面回过了神来，白了一眼在旁面乐不可支的几人，才与余乐君打上招呼。 “这是什么东西？”姬小冉哑着嗓子道：“机器人？” “水下清洁机器人。”余乐君道：“用于清理河床、湖床，甚至是海床。” 也是，这玩意儿长得像大号扫地机器人似的。 “所以真的说起来也是巧，你的专业和我们还相符。” 那几个本来在导数据的人立刻就来劲儿了，“你是什么专业的？” “自动化？” “还是本科的小学妹呀。”其中一人回她：“我们是机械工程的。” 姬小冉忍不住去瞧立在自己身旁的人，道：“您还真是一个老师呀？” “差不多。”余乐君向她伸出手，“想不想要跟着下去瞧瞧？” 第五百八十二章 湖底的村落 余乐君的意思是让姬小冉跟着机器人一起下水看它是如何作业的。 姬小冉与他反复确认了几次，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水性不好。” 是属于只能够在游泳池里面刨一刨水的水性。 “自然是不指望你像于洋一样能够在水里这么活动自如。”余乐君笑着道：“他是洞庭水族。” 在水里的于洋与姬小冉挥了挥手。 “至于你想要在水中呼吸，自然是要靠这个。”余乐君取出了一枚药丸，“这个你应当认识。” 姬小冉点头：龟息丹，瞧着这玩意儿说不定还是从自家卖出去的。 “余老师。”她道：“您这么随意地就带我来这儿，是因为我爹。” “不然呢？”余乐君也回答得非常直白，“你界外的专业不和我的研究需求，界内的能力也不贴合我们的实验测试。” “不过也不至于专业完全不符合需求，毕竟我们也涉及到了控制系统的设计。你如果读研愿意换专业，并且对水下机器人着一块儿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这边。” “我这刚大三，控制理论都还没开始上，哪里知道能不能够做系统。”姬小冉变相推脱：毕竟她现在连写代码都不想干了。 余乐君也就是这么一提，所以他点点头，便下水了。 虽然已经用过几回龟息丹，可再次使用时，姬小冉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就在她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水都已经开始没过口鼻的时候，她听见余乐君又说了一句，随即脚下就一滑，直接就是一串气泡从水面下升了上来。 “其实有一点你还是理解错了。方才你感觉到是两界缝隙的地方，其实是设下的阵法边界。这前面才是两界真正扭曲相连的结点。” 水库的岸边可与天然湖泊完全不同。天然湖泊的湖畔毕竟是泥沙在水流冲刷下自然堆积出来的，那么水库的深度变化讲究的就是一个突然。 姬小冉这一脚，就是踩到了平缓到陡峭的转折点上。 虽然口中有龟息丸撑着，但要她在这下面睁开眼睛，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进入水下以后，随着深度变化的不仅仅是水压，还有光亮。现在处于夜晚，本来就没多少穿透力的光线更是在水下失去了存在感。 这种感觉和在黑湖中还不一样。 直到眼前似乎有光亮起，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才听见了余乐君的声音，“再不睁眼，就到湖底了。” 她感觉到有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在她听从吩咐睁开了眼睛以后，手掌才从眼前撤离。 眼前的世界除了机器人身上那一盏小小的定位灯以外，还是黑漆漆的，但她似乎没有自己是在水中睁开眼睛的感觉。 想要表达谢意，可惜一张嘴就是泡泡从口中冒出，叫她只能够冲着帮助自己的人尴尬笑笑。 “现在是水下深度50米。”于洋道：“我们大概还需要继续下潜30米左右。” 姬小冉点点头。她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尝试在水库中徒手潜水。通常情况下业余潜水也都到30米左右的位置，她却是第一次就要到80米的深度。 “不要说业余潜水，一般的专业潜水深度也就在50米左右，然而实际上不管是河床、湖床还是海床的深度都不会只有这个深度。”余乐君一如既往地好像能够知晓她的心思一样，“这也是我们做这个研发的初衷。相对于其他团队，我们最大的优势便是能够真正地实时监控它的运作情况。” 再优秀的间接监控方式，总还是会有或多或少的信息缺失。 姬小冉点头。 “83米已经抵达湖底。” 然后姬小冉就亲眼见识了一会水下机器人的作业。专业知识的缺失叫她除了在心中疯狂感叹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尤其是在瞧见机器人还能够以微小水旋来吸引周围的杂物时，更是震惊不已。 她甚至都强烈怀疑这个机器人身上装配着科技以外的东西。 跟着这机器人一圈，只是没有料到它先选择了罢工。 看着它红灯亮起，然后再下方展开一个气囊之后开始自主上浮，于洋稍稍有一些尴尬：“主要是这是今日多运转的一回，所以没电了。” “正好测试一下自动上浮装置，也挺好。”余乐君道：“那便随它自主上浮之后回收。” 然后他与姬小冉道：“于洋会随同上浮。我们就直接从这里穿过去，免得再绕远路了。” 跟着余乐君，姬小冉渐渐地觉得前面的世界亮了起来。脚下的湖床也从原本的略显的松软的堆积物变成了一块块石板。 “刚才我们所在的水域，主要还是我们的测试水域。”余乐君道：“从这里开始，就是界内湖下水族的生活范围了。你想来也是第一次见，但看看就好了，别离我太远。毕竟水里的和陆面上的关系也不是都那么融洽的。” 石板路在前方就一分为二朝着两个方向去了，而余乐君却是直接跃上了正前方的矮墙，沿着那里继续往前。 矮墙虽然也还有着一人高，但借助着水提供的浮力，姬小冉脚尖轻轻用力便就上到了墙头。土石混合堆砌出来的墙体被墩实得已然与石块无异，一人的宽度，不仅仅是能够容人行走，也将左右两边明确分开。 上了墙，才算是真正进入了湖底水生的村镇。一座座石头堆砌出来的矮小房屋，零零落落的，就像是肆意洒落的棋子一般，分布得毫无规章。偶尔有人从屋中弯着腰出来，站直以后的身形看起来也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太多区别，只是腮帮子那儿隐隐的有几条蠕动着的缝隙。 他们像是看不见姬小冉和余乐君一般，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目光都没有往这边来。 直到姬小冉东张西望入了神，脚下一歪。 “你怎么连走路都不会了。”眼疾手快的余乐君一把拉住了身子都歪出去一半的人，“在水中走硬路还能够这样脚滑的，我还是瞧见你头一个。” 第五百八十三章 危险的水域 “而且你以为所有的水族都像洞庭水族那般对陆地上的生物友好么？不是所有的水族都有一个是人的掌权者。” 被重新拉上墙头以后，姬小冉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 可明明他们还是望向着这边，并没有转过头去。 “这里难道不属于洞庭的管辖范围么？” 话语之间，一连串的气泡从口中吐出，含糊了声音。 “洞庭君当然掌管着这里。”余乐君松开手，“但是你们不是还有一句老话，叫作‘天高皇帝远’么？真若是洞庭君来了，那也要看这里的水君愿意给他多大的颜面。毕竟就算洞庭君实力强劲，但总也不能够靠武力来压制一方水族。” 毕竟一方受压，其他地方便有可能反弹而起。 “他们都是什么物种？” “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叫姬小冉很是惊讶。 “你如果问我海里面的东西，我可能还能够回答上一些，但对于湖中的水族，我是着实了解不多。甚至你去问于洋，除了他自己所处的水域以外，也知晓得不多。” 原因也很简单。海洋是连同的，虽然海域广阔、物种繁多，但所有的生物还是构成的一套生态体系。 但湖泊就不一样了。受到地理位置以及环境的影响，可以说每一个湖泊都是自己独特的生态系统。湖泊与湖泊之间的连接，至多是依靠地表的河流以及地下的径流。 而这些河流，不论地上地下，其生态都还于湖泊有所差异。 所以各个湖泊之间基本上没有联系的，可偏生再相距千里甚至是数千里的两个湖泊之中，有可能发现同样一种生物。 这是人间解释不了的现象，也是山海界内也无法解释的现象。 所以一句话，叫做“深湖远比深海更叫人感到害怕”。 湖底下什么未知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注意脚下，不要再跌下去了。”余乐君叮嘱姬小冉：“在这里，我也不敢能够百分百地护你周全。” “那为什么你们还会选择这一片湖泊作为实验水域呢？” “因为水库的存在。相对于原生湖泊，这里的生态组成已经要简单很多了。” 姬小冉皱起眉头：“界外修筑的水库，也会对界内产生影响？” “当然。”余乐君边走边道：“不管在如何进行人为分割，一界终还是一界。” 藕断而丝连。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走的是直线应该距离更近一些才是，姬小冉却是觉得自己花了比原来更多的时间来前进，即便是中间还游了一小段。可她很快就发现，真的到了如此深的水下，原本的游泳姿势反倒是成了更为消耗体力的负担。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经历鬼打墙，但明明周围的一切都还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直到余乐君跃下墙头，她看着面前终止的路，竟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再往前面我们就靠近岸边，可以上去了。”余乐君往前示意了一下前面的黑暗，然后伸出手来，“上去的速度不能够快了。你现在完全是靠的本能来护住身体，若是上浮速度太快、灵力调节不过来么，很有可能压力不均衡直接爆血。” 余乐君也算是刻意带着姬小冉沿着湖泊边缘上去了。为了不招惹湖泊中未知的存在，姬小冉大的视野范围随着距离村镇越来越远而越变越暗，直到有一束光穿过头上的水体照落下来。 眼睛能够再看清事物的时候，面前已经是水泥灌注出来的坝体。 她从水中冒出头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口大口地喘气，即便是口中一直有龟息丹供着她呼吸。 回过身去，夜晚的水库幽深平静，直接将投入其中的射光吞噬殆尽。 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觉得这人工围砌出来的地方，比那号称不浮鸿毛的弱水更加叫人感到恐惧。 “怎么会有人喜欢到这种地方来度假？” “因为白天它很美。”余乐君笑着道：“如同镶嵌在山谷中的碧绿翡翠。” 绿得叫人心旷神怡，透得让人为之倾心。 “但如果是一个人，永远不要试图进入一个湖泊中去。” 未知的湖泊中，你永远都不知道那吞噬光线的湖底丽有什么在注视着你。 这叫姬小冉想起来当初在弱水中看见的那条巨大的鲸鱼。 号称鸿毛不浮、了无生机的水域，它是如何能够在那里生存的？即便是它是祖祖辈辈诞生在那里的，又能够吃什么东西来让自己长大那么大的个子呢？ 突然一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叫她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自己都醒来好些天了，怎么他都不来看看我？ “怎么不走了？”已经回到堤坝上的余乐君站在阶梯的尽头看着她：“都已经转钟。你这是不准备回家睡觉、直接回学校去上课么？” “没有，就是想到了一些……”姬小冉一愣：方才想到什么来着？ “不过你现在的状态，却是也可以尝试开始减少睡眠时间了。”余乐君道：“开始一冥想取代睡眠，还能够减少你误入他人梦境的机会，反而会让你的精神状态更好一些。” “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睡觉已经是我人生为二的乐趣之一了，还是不要剥夺了？” “另外一个是吃？” “余老师真是明察秋毫。” “冥想还能够帮助你修炼心法、提升精神力。”余乐君投过后视镜看着在后面已经显得有些颓劲儿的女孩，“你现在需要提升实力。” “或许作为一个人，你能够在这边活得很好。但是一旦与界内有所关系的存在，基本上都能够碾压你。” 对此，姬小冉无法反驳。甚至回想起来，她这半年来经历到的与界内有所关联的危险，可以说没有任何一次是靠自己来度过的。 但她现在就是不想要这样。 这才刚刚接触界内更深一些就已经这样了，那以后会怎么办？ 真的回到界内去么？ 第五百八十四章 奇怪的女生 十一月，山上的枫叶已经开始转红了。一张照片拍出来，画面中能够同时拥有红、黄、绿三种颜色。 学校的课业加强余乐君的督促，姬小冉算是在全面压榨自己的潜力的情况下度过了这一个月，也是阚阚顺利完成了期中的考试周。 幸亏这一学期的主要课程都是48学时的，不然就她这半个学期过的，就算不挂科也是刚过线。 结束最后一科回家，才推开门，姬小冉就看见一个女生在山海阁里坐着。 因着门铃的声音，女生抬头看了一眼姬小冉。 人清秀漂亮，但脸色不太好。 见姬小冉看了一下屋内，她轻轻开了口：“老板去屋里接电话了，你稍等一下。” “我是……” “你回来了？”姬负已然驱着轮椅到了里屋门口，“这位客人跟你是校友，要不你负责接待一下。” “很抱歉客人，我现在实在是分不开身来。你此次在本店产生的任何消费都给你打九折。” 说要，他就又退了进去。 看着门都给带上了，姬小冉觉得可能是界内出了什么事情。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姬小冉挂出职业微笑，“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你们能够实现人的愿望，却看不出来我想要什么吗？” 这是来砸场子的？ 姬小冉面上笑意不减：“我们虽然可以帮你窥探他人心中所想，却不能主动窥探客人的内心。” “可以帮助客人跨越道德界限，自己却做不到？” “我们是商人。”姬小冉道：“满足客人的需求是我们的工作，但不意味着我们自己会随意使用我们的商品。” “如果客人是想要别人的命，你们也会满足他？” “从职业道德来讲，是的。”姬小冉十指交叉，眉眼弯弯，“不过从法律层面来说，造成的一切后果将由客人承担。毕竟这超出了我们的售后范围。” 我们家自己可就有一相关从业人员呢。 女生又盯着姬小冉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加个微信。” 郑倩，配上一个透过镜子拍摄的侧面照。 “你看直播吗？” 姬小冉摇头。 “倒是少见。”郑倩难得勾起了嘴角：“那你过感恩节吗？” 姬小冉想了想，继续摇头：“最多也就是借着机会对父母表达一下感谢。” “看得出来，你和你家人关系应该很好。”郑倩起身：“很高兴认识你。如果后面我有什么需求，再联系你。” 等着姬小冉送她离开了，姬负才姗姗来迟。 “若不是我们这行没啥竞争对手，都快要怀疑她是同行派来刺探消息的。” 闻言，姬小冉翻了个白眼：“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你最近可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姬负道：“果然不应该让余乐君那个老头来教导你。” “感谢余老师。若不是他，你闺女现在考完估计是哭着回来的了。” “这么说，那什么感恩节你岂不是也要感谢一下他？” 姬小冉一愣，当即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日历，“今天就是感恩节了，你现在要约余老师来家里吃饭？” 时间倒还不算太晚，毕竟太阳还没落下。 “谁做饭？” 山海阁最大的问题就是，能够正经做饭的那个人，不一定有空在家吃饭。 而且就算赵子晴能够正常下班，也不能够让她过节做饭？ “是不是你做饭比较合适？” 姬小冉无法反驳。琢磨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去隔壁吃？我请客。” 对于姬负立刻就电话邀约余乐君的举动，她怀疑这人就是为了小宰自己一下。 私房菜的生意不仅没有因为节日变得火爆一些，反倒应为洋节日主要是年轻人过过，所以店里的人气还比不得平日里。 即便如此，临时来吃也只是不可能坐近那为数不多的隔间里。 好在余乐君并不在意。 好在赵子晴准点下班回来了。 就是没有想到余乐君和她也是老熟人。 “小冉这段时间可真是麻烦你了。”职业性质叫她以茶代酒，“这孩子性子皮，如果什么时候不听话了，可要直接告诉我们。” 最后一个递过来的眼神，叫姬小冉头皮发麻。 “嫂子说笑了。”余乐君笑得倒是灿烂：“小冉学习还是很用功的。” 这三人之间的相谈甚欢，趁得姬小冉除了埋头干饭别无他事。 临近饭局结束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我出去接个电话……” 话音未落，赵子晴已经夺取了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眉头紧锁，“你犯什么事了？” “这是我们单位的座机。” 等到姬小冉被陪同着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的郑倩。 以及一个趴在病床旁号啕大哭的中年妇女。 而那个女人在抬头看到姬小冉以后立刻就冲了过来，即便是被民警使劲拦着，也还是在大声喊着：“一定是你给倩倩灌输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思想，才让她想自杀的。” 口中所言，可谓是什么话的有，翻来覆去的，虽然甚是难听，却都不带重样。 姬小冉本就满头雾水，再被劈头盖脸一番指责以后，更迷茫了，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赵子晴。 显然女人的反应比赵子晴更快，已经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判断出二人的关系，“你一看就是个不配做妈的，教不好还管不好。” 赵子晴的脸色凝重得可怕，偏偏姬小冉现在是“疑似嫌疑人”，作为直系亲属，她只能够容忍被害人家属发泄情绪。 当真是等着女人骂累了，这病房才得以清净。 虽然姬小冉今天下午才和郑倩加上了微信，但她是郑倩今天唯一联系过的人。 好友通过之后的聊天界面里，只有一条孤零零的消息：感恩节快乐。 这条消息，还因为当时姬小冉已经在饭桌上了，所以没有回复。 “阿姨，我和郑倩今天下午才认识。”她真是感觉到无语和无力，“您就凭着这一条就觉得是我害了她？” “我今晚可是全程都和我爸妈在吃饭，都没出过门。” 第五百八十五章 惊人之举 姬小冉被判定为“疑似嫌疑人”，不是认为她出手伤害了郑倩，而是认为她有唆使嫌疑。 因为在那一句“感恩节快乐”之后，郑倩给自己所在的群组发了一条消息。 “集美们，在节日在即，我想要做一个挑战，看看一个寻常素人的第一次直播究竟能够获得多少的观看人数，能够有希望挑战网红、流量吗？” 点进直播链接, 能够看到直播已经结束了，累计了近百万的热度。 回播开始。 在镜头下，郑倩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面前放着几个已经切好的西红柿，“亲爱的网友们，在继续等待的过程中，我先来煮一锅番茄汤。” 丝毫不在意弹幕上网友的催促，她自顾自地熬着汤。汤水翻滚，番茄逐渐软化，可颜色似乎达不到郑倩满意的效果。 为了让番茄汤变得更加浓郁，她又拿出了一个西红柿，菜刀和砧板碰撞，然后将切作丁块的果肉倒入锅中。 案台上因此净是浅红汁水。 “这个颜色不怎么好看呀。”看着那冒着泡的汤底，郑倩自顾自地道：“要不然我问问我妈妈？” 她拿起了手机，直播界面也多出来了一个窗口，镜像着与备注“妈妈”的人的聊天窗口。 她直接点开了视频通话，在接通了之后将手机架在了一旁，镜头正对着翻滚的煮锅。 这一下观看直播的网友们除了能够看到女孩的动作以外，更能够看清楚锅中的情况。 但放大的界面挡住了背后那个接通电话的人的脸。 “妈妈，为什么我的番茄汤颜色这么浅？” 手机里立马穿出了一个中年女人训斥的声音，她说的话也通过直播传到了网络上，“你为什么今天还没有回家？” 弹幕上刷着“这妈妈答非所问呀”, 郑倩却也是答非所问。 “已经没有西红柿了。”她好像没有听见女人的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要不然再加一点儿别的料？” 一听这话，弹幕上就有人给她出主意了，“蕃茄酱可以上色。” 可“蕃茄酱”还没有来得及刷屏，就已经有新的内容出现了。 “卧槽，这么狠的吗？” “是个狼人。” “是个狼人。” 画面中，郑倩已然一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臂，血液从伤口中涌出后落入锅中，瞬间就化作了血沫。 显然她周围都没有其他人，所以并没有人来阻止她的行为。 偶尔几个刷上去的“她是在直播自杀吗”也被别的弹幕给淹没了。 手机另一头的女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声音尖锐刺耳：“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来不能用沸水，这样出来的都是沫儿了。” 女人辱骂的动静衬得郑倩平静的声音有些叫人毛骨悚然。 直播还在继续，她也不管伤口还在流着血，拿着汤勺一点一点地撇着血沫子。 一时间竟然捞血沫的速度还比不上血液流入的速度，叫人不得不先将灶火转小。 她全神贯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即不去理睬弹幕上疯狂刷频的观众, 也对女人激动的声音充耳不闻。 “看来只能够这样将就了。”郑倩道：“番茄锅底熬好了, 是不是应该往里面下肉了？” “但是我忘记买牛肉了。” “要不然还是用自己来片。” 还是那一把刀，在一次放在了她的手臂上。 每一刀下去，都快速平稳，好不抖动的手和流畅的动作好像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 好像郑倩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太恶心了。” “要吐了……” “生理不适。” 热锅中的肉片很快就被烫得卷起，加上刷得飞快的弹幕和女人嘈杂刺耳的声音，让人即便是在屏幕的另一侧，都觉得心烦意乱、甚是恶心。 “报警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第一条，弹幕中的话风很快就发生了扭转。 “早就该报警了。” “这种博人眼球的行为就应该被禁。” “举报了。” “举报了。” 郑倩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最后是姬小冉看不下去了，关掉了直播回放。 刚吃过晚饭的她，此刻只觉得胃中不断翻滚，恶心坏了。 这叫她以后怎么在面对番茄汤底的火锅？ “你是真的不知道？” 姬小冉摇头，态度非常诚恳，“若是知道，我一定会阻止她的。” “那你和她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开始联系了。” 下午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姬小冉皱起了眉头：“她下午来我家店里，问我，看得出来她心中在想什么吗。” 她其实不是要买能够窥探他人内心的东西，而是在向我求救吗？ “她最后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买，就说以后再联系。” 这是实话，姬小冉没有说谎。 山海阁是工商管理登记在案的商店，拥有营业许可。郑倩没有询问特殊商品，也没有从店里买走任何东西。 也就没有拘留姬小冉的理由。 奈何此事仍未明了，除非郑倩醒来说明姬小冉与此事无关，否则赵子晴也不能够参与此事的调查。 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郑倩的母亲竟然没有守在依旧昏迷的女儿身边。 “就是你害的倩倩，为什么你没有被关起来？” 她双目布满血丝，面色狰狞，活要将姬小冉生吞活剥一般。 完全可以理解。姬小冉想：换做是谁，看着女儿那么一番自残举动之后，怎么可能不疯狂？ 只是没有想到接下来女人的话语叫人意外。 “倩倩从小就跳舞的，你知道她现在手臂肌肉受损对她的舞蹈生涯有多大的影响吗？而且那伤口都见骨了，日后定会留疤！” “你知道她为了跳舞有多努力、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倩倩本来都已经准备签舞蹈团了！现在全毁了！” 在女人的指甲要抓上姬小冉面庞的时候，赵子晴扼住了她的手腕：“郑倩还躺在医院中没有醒来，你却只关心她的还有没有可能继续上台跳舞？” “这么看来，你这个母亲也没有多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