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蛊心》 第一章 毒蛊女 太阳橘色的大饼脸被山尖削去一半。雾色环绕,偶尔传来几声仙鹤的鸣叫。 孩子的哭啼声在山间环绕,一个接生婆笑嘻嘻出来道喜:“恭喜盟主,是位千金!” 这接生婆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一身黑红色的服饰,长发仅用暗红色的发带简单盘起,很是干练。 在门外来回徘徊的青年男子闻讯,喜上眉梢:“太好了!嫣儿还好吗?” 接生婆行礼:“母女平安!只是夫人素来体弱,恐怕还要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青年男子颔首:“有劳,阿穆,送干妈回房歇息。” 一边同样焦急等待,在角落里抓拳的七八岁的孩童听到接生婆的话,才把小拳头松开。 听见男子的呼唤马上上前行礼。这名孩童五官生得端正,那双眼睛灵动,眉宇之间又和男子有几分相似。 穆雷先是行了礼,而后彬彬有礼道:“哑娘,请随我来。”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哑婆对林穆雷自然是喜欢,毕竟当初也是她一手迎接他降生的。见林奕成和慕嫣月把他调教得如此懂事乖巧,更是欢喜。 捏了捏林穆雷粉扑扑的小脸颊:“雷儿真是越发懂事了。” 林穆雷将哑婆带走,周边的人对林奕成一阵道喜,一名丫鬟将孩子带出来,孩子被林奕成抱在怀里,人一下子就围了上。 个个都要一睹小千金的风采…… 突然听见有人急匆匆推门进来的声音,林奕成猛然惊醒。他才知道方才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两鬓斑白,眼角带着血丝。本来英俊的面容如今看来已是十分苍老憔悴。 他大概已有四十多岁,面容却相较更为衰老。 男仆慌慌张张,林奕成微微蹙眉,语气又是那般温柔:“什么事?” 男仆:“老,老爷,夫,夫人她……” 林奕成听到有关慕嫣月,心头一紧,急忙穿鞋:“别急,跟我说,嫣儿怎么了?” 男仆:“后院夫人上了树,怎么劝都不下来……” 林奕成穿好鞋子猛地冲了出去,他的双脚落地很轻,速度相当之快。 男仆还未说完,只觉一阵邪风刮过,屋内空无一人。林奕成已经用轻功赶到了后院。 一名女子头发凌乱,并没有穿鞋,白袜脚底脏兮兮的,蓝白色的衣袖沾上了泥土粉尘。双手因为爬山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有几块指甲都已扣断。 女子脸上沾着泥土和血迹的小手印,面容清秀,年岁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还是像二三十岁那般的模样。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在树上寻找这什么。嘴里还还喃喃自语:“箐箐别怕,娘把你藏起来,藏起来,谁都找不着,谁都找不着。” 树上的人左趴趴,右爬爬。下头的佣人们抓着棉被也是一会儿在左边护着,一会儿在右边护着,乱成一锅粥。 林奕成来到树下,向上伸出双手:“嫣儿,别闹下来。” 树上的女人看到林奕成像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成哥,我找到了,找到藏箐箐的地方了。她不会出来的,求求你们别杀她!” 树枝断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林奕成身手矫健,完美一个飞跃,空中接住了慕嫣月。 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慕嫣月。慕嫣月也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窝在他怀里,一言不发,用她那双大眼睛盯着林奕成。 林奕成刚要开口,便有一个小厮长叫一声:“蛊,蛊女来了!蛊女!” 只见刚才断层的枝丫上站着一个十七八岁模样。她仿佛没有重量,枝丫没有受力发生任何形变。 她俯视着树下的一些,微微皱眉看着那个尖叫的小厮,嘴边轻笑,一脸无奈:“聒噪。” 女生晃动自己手链上的铃铛,清脆的铃铛在空气中弥漫,那名小厮突然很痛苦护着自己的脖子,脸部涨红,脑门青筋暴起。 不久嘴角出血,倒地不起,瞪着眼睛满是恐惧和不甘。 第二章 恩怨 林奕成怀里的慕嫣月嬉笑指着树枝上的少女,少女一身绿衣,衣袖轻盈被微风轻轻拂起。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被人细心盘起,几支发簪与她的服饰尤为相配。 女子面容姣好,皮肤白皙,清新脱俗,特别是那双眼睛颇有灵气,很是漂亮。 她就像下凡历劫的仙子,于那边倒地不起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地上躺着的人仿佛和她全无干系。 林奕成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想要抬头对那名女子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慕嫣月在林奕成怀里闹腾,林奕成把她放下,慕嫣月乐呵呵又跑到树边,想要爬树:“箐箐回来了,箐箐回娘身边了。” 女子低头看着这个狼藉的女人无奈一笑,轻轻一点脚,降在慕嫣月身边,女子温柔地帮嫣月整理头发。 女子没有多说什么,眼神却是格外温柔,动作也是万分疼惜,嫣月就这么呆呆看着这名绿衣女子,抓着她衣裙。 林奕成看着两名女子,眼底泛起涟漪,他把头偏过去,不想看,只怕这又是一场梦。 “林卿箐!你竟然杀人!”这一声吼打破了这后院的平静,嫣月被吓得一下子缩进女子怀里。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远处赶来,手力提着刀的林穆雷。 林穆雷手里抓着的刀柄很是特别,是皮类材质,像是蛇皮。刀身像是鱼鳞弥漫分布到刀尖。 林穆雷抓着到刀柄对着女子,怒气冲冲,身上充满煞气:“你来干什么!” 林穆雷经过十八年的历练,早已褪去了孩童时期的稚嫩,唯一不变的就是这张出色的脸庞。 林卿箐并没有被这突然闯进的男子吓到,甚至还有些忽视他,安慰着自己怀里的女子:“别怕别怕,娘,我会保护你的。” 林穆雷向林卿箐劈一刀,林奕成大叫让周围人躲开,后庭的人一哄而散,赶忙逃难,林奕成也被逼退了好几步。 这刀煞气很是霸道,地上和墙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刀痕,刀痕足足有十丈长。 因为刀气掀起了一阵尘土,一时迷了眼。只听到忽急忽缓的铃铛声。 林穆雷的周遭围住了一群蛇,穆雷想再挥刀却只能愣愣站在那,动弹不得。 蛇慢慢爬上林穆雷的腿,他的脖颈,他的手臂,他手里的那把刀。 烟雾粉尘散尽,林奕成看向穆雷实为一惊,又转头看向坐在树枝上的两个女人。 林卿箐已经停止摇她的铃铛,蛇还是慢慢往穆雷身上爬。穆雷很是暴躁怒吼。 林奕成担心看着林穆雷:“箐儿,别闹,快放开你哥。” 林卿箐不以为意,莞尔一笑,好似游戏:“放开还不是把娘吓个半死。我早就说了,我的刀,旁人碰不得,您一定要哥哥修炼,心性大乱了。” 林奕成低头沉思,双手紧紧握拳,他的确当时有点被名利冲昏头脑。 林卿箐抱着女子再次跳下树,将女子稳稳放在地面,转身走向林穆雷。 林穆雷手上的刀在颤动,仿佛在喝彩,林穆雷怒吼:“闭嘴!畜生!” 林卿箐没有停止脚上的步伐,嬉笑道:“哥哥何必动怒,毕竟有些东西,它认主。‘蛇纹’在你手里只能发挥它的蛮力,自然会有些憋屈。” 转眼间林卿箐已经到了林穆雷的跟前,想伸手去拿刀,只是林穆雷紧紧抓着,手臂被震得出血都不愿放开。 林卿箐倒是极有耐心:“乖,我的好哥哥。你的功力还不足以能驱使‘蛇纹’。还给我,不要浪费。” 林穆雷冷笑道:“还你,让你这个心狠手辣之人为非作歹。” 林卿箐听到这话不由得身子一震,这十年来,她忍受了不少骂名,她都无所谓,只求无愧于心。 只是没想到,自己那个温文尔雅,什么都让给自己的哥哥,竟会和外人一样,误解自己。不由得心底泛凉。 林卿箐咬牙,面露微笑,天真无邪,眼底泛着寒意:“卿箐杀的永远都是该死之人,而哥哥杀的又是谁呢?” 第三章 心狠手辣 林卿箐漫不经心打了一个响指,隐藏在腰间陶制的小药壶里冒出紫烟。 林奕成将嫣月揽在怀里不让她乱跑,他知道卿箐不会对穆雷痛下杀手,也就在一旁静观其变。 嫣月发现自己腰间一紧,抬头望去,是自己熟识的成哥,也就没挣扎,乐呵呵指了一下穆雷:“阿雷也回来了,好热闹。” 后院霎时起的一阵紫色烟雾,让后院的识物视线大大降低,隐隐约约间看到,地上的人一个个爬了起来摇摇摆摆走到林卿箐身后。 林卿箐猛地抓住林穆雷的后颈用力一拉,让他更好地看到自己身后的人,嬉笑:“卿箐只杀了一个人,哥哥又杀了几个呢?” 林卿箐说话轻描淡写,语气也带有玩笑的成分。对于她来说,这也许只是兄妹之间普通的调侃。 后院里大部分的仆人并不会武功,穆雷刚才那一刀,很多人来不及闪躲被刀气震伤。 ‘蛇纹’不比旁物,煞气甚重。如若没有运气护体,刀的煞气会顺着伤者的伤口直冲脑门,必死无疑。 林穆雷本性善良懦弱,见到尸体死前那惊慌失措的表情,第一反应是想挣脱林卿箐的束缚。 奈何卿箐抓得更紧,穆雷微弯着腰,头和那尸体的脸贴得更近。被‘蛇纹’杀死的人,皮肤会生出鱼鳞似的鳞片。 林穆雷对着如此近的死亡艺术,心底直泛呕。 林卿箐微笑伸出另一只手,手指轻轻在林穆雷面对面家仆脸颊上,顺着那凸起的鳞片纹理,游戏般滑行。 卿箐顺着纹理,和穆雷一同细细观赏,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小虎牙尤为可爱:“哥哥,你说他们家里可有妻小,是否还在等他们打二两肉来增添家中吃食?” 惊恐,恶心和内疚迫使穆雷松开‘蛇纹’,他捂住自己的嘴,跑一旁干呕。林卿箐顺势松开穆雷,接住‘蛇纹’。 穆雷在一边干呕,卿箐看着自己手中的‘蛇纹’苦笑,这种不详的刀也只有在自己手上,才不显突兀。 卿箐向穆雷方向伸手,穆雷背上背着的刀鞘挣脱了绳带的束缚,飞回卿箐手里。 卿箐收起刀,看着摇摇摆摆的仆人,淡言道:“眠。” 卿箐腰间小陶瓷壶又将紫烟收回来。刚刚被叫起的仆人们好像一时间都被抽去了力气,一个个倒下。 穆雷用衣袖擦拭自己嘴边,转头看向卿箐,一脸茫然:“阿卿?” 卿箐把自己的‘蛇纹’背上,并没有理会穆雷,又走到嫣月跟前。 嫣月挣脱开林奕成,抱着枕头痴傻地抓住卿箐手甩来甩去:“嘘,我们一起把卿箐藏起来好不好,不让他们找到,不让他们找到,嘿嘿。” 卿箐没有多说什么,想伸手去摸摸这个痴儿般女人的脸颊,想起自己这只手抚摸过尸体,又庆庆放下手。 林卿箐抽回自己的手,倒退了一步,在怀里拿出一枚做工精致的珍珠发簪,小心翼翼地插在嫣月微微杂乱的秀发之中。 卿箐收回手愣了一下,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轻笑:“美人阿娘,生辰快乐。” 卿箐脚尖交替点地,跳上树枝,而后又很快跳向别处。动作迅猛,干净利落。 嫣月从发间拔下那枚珍珠发簪,颗颗珍珠都是上等极品,蝴蝶图案设计十分精细。 嫣月转身,手舞足蹈向林奕成展示发簪,一脸满足,喜形于色。 看着这样的她,奕成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穆雷缓缓走到奕成,行礼:“阿爹。” 林奕成看向林穆雷颔首:“阿穆,身体可有异样?” 林穆雷如实回答:“阿爹放心,并无异样。‘蛇纹’离身,再无浑浑噩噩之感。” 林奕成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位家仆,无奈叹口气:“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到底也是我们对不起他们,好好操办他们后事。” 穆雷应了一声,林奕成说完便扶着嫣月出后院。 穆雷抬头看向卿箐离开的方位,眼中流露出难以捉摸的情绪,双手暗中握拳,久久不能松开。 第四章 下山 卿箐背着刀下山,恰巧遇到了一群来问访武林盟主的名门。 他们谈笑此次带为盟主带来怎样的礼品,无形中进行攀比。 看到远处绿衣仙子,自然多留意了几分,此女姿色世间罕见。假如忽视掉她身后背着的大刀,会有人误会她就是普通的柔弱女子。 女子身后的刀柄纹理很是逼真,像是水里某样东西的皮。大刀的刀身已有这名女子腰的大半粗,与她的块头并不相配。 众人看着她身后不容忽视的大刀,不知是谁大叫一声:“这不是穆雷少爷的刀吗!” 因此人的惊呼,众人眼底顿时都蒙上一层防备的情绪,纷纷抽刀拔剑对准缓缓下山的卿箐。 刀剑拦住了卿箐的去路,卿箐这才停住自己的脚步,抬头看向跟前的一群人。 其中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站了出来,他身上并没有武器,指着卿箐说:“她是林卿箐!” 众人诧异看着神情泰然自若的女子,她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出众,眼神淡漠。 只觉她像一个不理世事的寻常百姓家儿女,不想竟是人人喊打喊杀的蛊女。 卿箐微微蹙眉不想理会这一群陌生人,自顾自下山。拿着刀剑的人也只是围着卿箐跟着下山,没有人敢上前,也没有人愿意后退。 卿箐看着这一群人着实心烦,伸手摸身后的刀柄,而后想到什么,又把那只手放下。 卿箐再往山下走,一位身穿紫衣的大叔不知哪来的勇气将剑抵在卿箐脖颈。 卿箐微微抬头,这剑身便有几分不稳,它的主人强装镇定:“妖女,你来作甚?” 卿箐见自己不能平平淡淡下山,只好叹口气,露出她的招牌笑容:“与你何干?大爷,您的剑没拿稳,杀不了人的。” 持剑大叔被这一脸笑容看得一愣,而后不知是急是恼:“以前是你没遇到我们,不然怎叫一个黄毛丫头如此猖狂。今天正好,我们就替天行道……” 卿箐笑着冷哼一声:“好啊,你们谁先上,还是一起上?”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搭话,谁也不想先出头。江湖疯传,卿箐练的毒蛊杀人于无形,游戏人命。 不论是谁,面对这样一个嗜血魔头都要斟酌一番再去较量。紫衣大叔见没人回应,顿时有种自己出手早了的悔恨。 只是一旦事情起了头,没有干净利落的收尾,他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 就在紫衣大叔要再次发话的时候,卿箐抬手两指夹住剑身带着极具亲切感的微笑:“大爷,拿稳。” 紫衣大叔看着卿箐的眼睛,这是一双颇有灵气的眼睛,没一会儿,紫衣大叔好像被什么啃咬一般,松开剑柄。 护着自己拿剑的手跪地,作出痛苦状,倒地翻滚,好像身子被什么缠绕住一样大喊:“滚开!别过来!救命啊!” 卿箐嫌弃地把剑一扔,在众人注意力部分被地上折腾的大叔分散间隙,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撒向众人。 众人在粉尘中纷纷吐血,之前的白衣男子再次发话:“不好!此粉有毒,快运气调理。” 众人纷纷收起自己的武器,没精力管卿箐,卿箐看了一眼他们之中的白衣男子,而后很快又扫视了他周围的人。 她笑容不收,眼神却是冷漠,向自我疗伤的一群人行了一个礼,自顾自走掉。 白衣男子见到卿箐离开,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只能暂时压抑住毒性,我的师父暮霭医师已经在盟主府内做客,我们可以早些上山向他问些良药。” 地上倒腾的紫衣大叔像是大梦初醒,从地上爬起来。身上一片尘土,异常狼狈,看样子还受了不小的伤。 白衣男子捡起紫衣大叔的佩剑,恭恭敬敬递过去,礼貌询问:“奚紫前辈感觉如何。” 紫衣大叔犹豫了半晌缓缓开口:“此妖女蛊术实为厉害,若不是老朽这三十年的功力护身,只怕早早要去见阎王。” 白衣男子见紫衣大叔神色自知不便多问,就率领大家上山。 第五章 反噬 几个人上来扶住紫衣大叔,替他拍去衣服上边的尘土。 他不敢说他看到了鬼……担心会被让人笑话痴人说梦。可他当真看到了三十年前饥荒去世的弟弟咬着自己的手臂不放。 他很清楚弟弟不会回来,因为已经被自己分食,怎么可能还回得来。 一群人上了山,下山的人背着‘蛇纹’选择了一条灌木丛生的小道缓缓往下走。这里的路她很熟悉,知道哪条是下山最近的小道。 卿箐眉头再次微微蹙起,口里的血腥味再也压抑不住,卿箐吐出的血水沾染上的植物瞬间枯死。 她在收回‘蛇纹’的刀鞘之后,便发现自己中计,刀鞘上涂上了龙须粉,这对让卿箐自身的毒蛊血液,更加沸腾。 她在给母亲戴上发簪时,药性就已经开始发作,只是她一直运气强压抵抗。 血水落地,血水中还带着几只蠕动的小白虫,很是肥硕,这样子是没少在宿主身上汲取养分。 卿箐从怀里抽出手帕,抿去自己嘴角的血痕。 四下环顾,确定无人,小心翼翼将手帕叠放整齐,藏起血迹收,进怀里,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走。 走了几步,而后停住。侧耳倾听,周遭是风拂过枝叶的声音。卿箐一脸不耐烦:“还跟着?” 身后一人拍了一拍卿箐的肩膀,卿箐迅速抓住此人手腕,帅气转身,将对方手臂绞在他自己身后,伸脚抵住此人后背。 卿箐压着这个人,手微微使劲,那人便咿呀了起来:“诶,诶,疼,自己人,松手,松手。” 卿箐并没有放开,相反手上又加上几分力道:“宋毅央!老娘忍你很久了,跟我一路。你要干嘛!直接开打。” 宋毅央淡然,弓着背,悠悠闲闲甩开自己手中的扇子,慢条斯理地回答:“诶,卿妹,怎能用如此粗俗之语。” 卿箐将宋毅央放开,看一下宋毅央身后的脚印,强压笑意:“这不你教的吗!” 宋毅央整理自己的衣冠,完毕幽幽看着卿箐。用表情加眼神表达自己内心极度的不满。 卿箐转身快步继续上路,她想办法把自己视线从宋毅央背后的脚印上离开。 宋毅央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卿箐加快几分,宋毅央就加快几分,卿箐慢下几分,宋毅央便慢下几分。 卿箐转头瞪着哼着小曲的宋毅央:“你有完没完!” 宋毅央陪笑:“卿妹,好歹我也是师兄,你……” 宋毅央见卿箐已经有摸她身后‘蛇纹’的趋势,赶紧正经,不再去逗她:“我们那师父老头,你现在动不得。” 卿箐放下手,双手握拳,青筋暴起,眼底全是愤恨,她咬牙切齿:“凭什么,我今天就是要新仇旧恨和他算清楚!可恨那老头狡猾竟然躲起来连我都找不到。” 宋毅央给卿箐扇风,微微一笑:“我知你怒,他亦知。你修毒蛊,招式在于随心所欲,融毒化蛊,它便是你的矛盾。情绪波澜太大,恐遭反噬。” 卿箐淡笑,转怒为悲,灵动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微微泛红,这样的她显得异常惨淡,宋毅央看着也是揪心。 卿箐:“毅央你也知道,养蛊之人,必遭反噬。只是迟早,而且我现在的身体……” 宋毅央合上自己的扇子:“我了解,你所剩时日不多,必须快刀斩乱麻,可你想过吗?这只是他构陷于你,又一次设的局。” 卿箐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那个白衣……可是我母亲!” 宋毅央拿着扇柄轻轻敲卿箐的脑门,露出满意的笑容:“还不算太笨。关于夫人那边我也已经知会好,不必太过担心。” 卿箐看着宋毅央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很是无语:“那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宋毅央回避卿箐的眼神:“天地良心,你自己听到夫人出事就急匆匆冲出来,我可是拦了。” 卿箐白了他一眼,要知道,宋毅央如果不愿意放行,卿箐根本出不了万寿山。 第六章 宋家 宋毅央把手搭在卿箐的肩膀上:“我说卿妹,你对人一向摆出张嬉皮笑脸,都不怎么见你动过怒,为什么单单对我总是摆脸色?” 宋毅央的语气并没有质问,另带有几分戏谑的调侃。 卿箐看向宋毅央微笑打开宋毅央的手:“因为笑容能让人与人之间更容易相处,我,并没有和你好好相处的打算。” 卿箐握紧拳头对宋毅央进行追打,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两人很快就你追我赶下了山,虽然宋毅央只是单方面挨打逃跑的一方。 毅央只是怕卿箐这段日子一直把自己闷在山洞里被闷坏,想让卿箐出来透透气。 她母亲的生辰也到了,如果她为少惹麻烦,而不出来道喜,以后一定后悔。 话说这宋毅央也是个奇人,武林豪杰个个都对卿箐喊打喊杀,他竟然还处处帮着卿箐里里外外打理。 宋毅央在公众场合下,对卿箐的照顾很有分寸。所以大家也就都看破不说破,睁只眼闭只眼。 大家不是对宋毅央这样的做法没意见,而是不敢提意见。宋家控制着武林世家钱财和消息的流动。 武林中人花费是必不可少的,耕耘的,做生意的却少之又少。特别是独自出来闯荡的流浪小辈,伸手无二两。 宋家与武林百家不同,他们着力于商业管理,产业极大,分布又广,凡是上山河榜的人,宋家都会利用木灵鸟给这些人分配排名对应的钱财。 宋家派发银两成了武林中的明文规定。部分名门正派是自给自足,野游的义士也能养活自己。大部分门户还是需要财物流通。 有些正派之间也需要送礼,明面上大家都拉不下脸,暗地里却都在财物上流通关系,宋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宋家的先祖其实是靠扒手这行起家的。美其名曰劫富济贫,实际上也就是小偷小摸,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的本事。 当然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江湖里也没有人把它当成件事。 卿箐与宋毅央打打闹闹来到山下的茶馆里喝茶。小二见到来人,自觉将两人引到僻静的二层小阁楼。 这边坐下,宋毅央想要帮卿箐把她背上的‘蛇纹’放下,却被卿箐躲开了。 宋毅央诧异了一秒,很快打开扇掩饰自己的尴尬:“怎么的,还怕我偷刀?你这刀又沉又重,煞气还强,卖不了几个钱。” 卿箐背后的刀在颤抖,卿箐转头淡笑:“安静。”刀又平静了下来。 宋毅央给自己扇风:“哎呦吼,还有小脾气。” 一个小二端上一盘茶点,一碟桂花糕,一壶茶。 宋毅央将桂花糕推到卿箐跟前:“你尝尝,这是玉琼楼的桂花糕。” 卿箐低头看着桂花糕,眼底流露出几分缅怀,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刚要吃,宋毅央就合上扇子,一脸玩味看着卿箐。 卿箐停住手上的动作疑惑回看宋毅央:“看什么?” 宋毅央笑着回答:“你不怕我下毒?” 卿箐一脸无所谓咬下一口桂花糕:“烂命一条,想要就拿去。”卿箐感慨这醇香的桂花糕时,宋毅央盯着卿箐手中桂花糕的咬面。 这桂花糕里掺着桂花糕,花白的糯米十分软糯,只是断层沾着红色的血迹。 卿箐注意到宋毅央的视线和神色,把桂花糕全塞进嘴里嬉笑道:“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桂花糕了,下次你送万寿山来。” 宋毅央无奈一笑:“好。”一语话毕,似乎是觉着自己坐的不舒服,调整自己的坐姿。 一会儿,小二又上来在宋毅央的耳边轻轻嘟囔,还伸手挡住自己的嘴,像是怕卿箐读唇语。 卿箐理解宋家子弟小心翼翼的行为作风,只是她当真对这些江湖琐事毫无兴趣。 今天这家打了那家的腿,明天那家烧了这家的牌子……诸如此类,宋家会把这些一天一天记录留档,卿箐很是佩服他们的耐心。 在他们谈论之际,拿起一块茶点往自己嘴里送。 第七章 落泪 小二说完话,便退下了。宋毅央这次的表情有些复杂,不像以前那样冷漠。 卿箐只觉着口渴,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不管江湖有多大的动荡,她都不想插手,只想安心守好万寿山。 她是这么想的,旁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也不会有人想和蛊女扯上边。 宋毅央若有所思地看着卿箐,好像难以启齿,十分为难。卿箐察觉毅央神色:“你我之间,何须这般遮遮掩掩?” 宋毅央思索半天,仿佛在考虑应该用怎样的言语组织才能让对方冷静,但最后显然是失败的。 宋毅央微微叹息:“芸姐……死了。” 卿箐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几分放荡不羁,听到宋毅央说出的名字时,笑容停住了,她手中的茶杯被捏的粉碎。 茶杯的瓷碎片扎进卿箐的肉里,鲜血顺着她纤细雪白的手腕往下蔓延。这只手的主人并没有放过这只手,还在暗自使劲。 瓷碎片扎进卿箐的肉里面,因为她自己的力道又深了一寸,她的双眼有些泛红,却不知是不是因为手上受伤带来的疼痛所致。 她全然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自己在做什么。她很想再让宋毅央重复一次刚才说过的话,却又害怕听到那样的名字。 宋毅央有些慌张,抓住卿箐的手,让小二进房去拿药:“卿箐!” 卿箐这时才回过神,舒展开自己的小手,手掌心已经布满了红色,茶杯的碎片深浅不一地扎在她肉里。 卿箐看了看手,表情有些木然,勉强扯了扯嘴角,看着注视着自己手的宋毅央:“她在哪?” 小二拿来了木制的医药箱,小心翼翼地将药箱打开,把里头应该要用到的整齐排列,并从里头拿出一个香炉,在里头点了什么,便离开了。 香炉内升出一团绿烟,围绕着宋毅央和林卿箐周边。此香名叫“醉心”是宋毅央特别研制的,对习毒蛊的人有静心的功效。 没有人知道宋毅央也会毒蛊,毒蛊在武林中十分遭人唾弃,认为会毒蛊的人都是心术不正。 少部分人对毒蛊也有不小研究但都不敢承认,都是暗地里练习,宋毅央就是其中一个。 而林卿箐就是第一个敢承认,敢明目张胆修习毒蛊的武林女子。 宋毅央并没有应答,只专心拿拿镊子给卿箐清理伤口里的碎渣。 卿箐见宋毅央没回答,便决定起身自己去问答案,刚起身就因为手又被拽回去。 卿箐不论是毒蛊还是武功都不及宋毅央,她自己也很清楚,压抑着自己情绪,声音也有些沙哑:“放手。” 宋毅央心无旁骛地处理伤口:“我陪你去,就别闹。” 卿箐如果强行去找,只怕自己还没动身出发就已经被宋毅央打趴下了。学艺不精受制于人这也是江湖里常见的事。 宋毅央的手很快,没多大一会儿就帮卿箐处理包扎好,这时他才缓缓开口:“人已经被葬在五坨峰半山腰。 宋毅央看了看卿箐的神色继续道:“山脚下的闫村,自不必多说,你知道芸姐家。不过现在已经废墟。小天被送到佐家,做书童伴读。” 卿箐经过一小段时间‘醉心’的熏陶,情绪也已稍稍冷却。已经没有那么激动,脸色却已经变得有些苍白。 卿箐幽幽开口:“何人所为?” 宋毅央摇头:“不知,只知全身起黑点。脖子有被细丝缠绕的痕迹,口腔舌根溃疡。” 卿箐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腕上的一对银环,这对银环的雕刻简单,却又不失美观,眼神暗淡,自嘲般笑了:“千丝?又是我害的?” 宋毅央没有说什么,卿箐右手背上掉落了一滴雨水,紧接着又下了一滴。她的右手手腕的银制铃铛手链发出淡淡的绿光。 宋毅央怔住抬头看,结果看到卿箐沉着脸,拽紧了拳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泪珠却一滴一滴往下掉。 似琥珀,似流星……一滴一滴钻进人心里,把心划得生疼。 第八章 故人 宋毅央从未见过卿箐哭过,即使被万毒蚀心,被百家讨伐,她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样。 宋该央想伸手抚摸安慰她,谁知卿箐愤愤咬牙,抬头看向他,嘴角扯出让人难以辨别真伪的笑容。 卿箐胡乱拿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笑容愈发灿烂:“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不杀点人真的对不起他们。” 毅央手在香炉上拂过,香炉的烟收住。他起身:“我们一起看看小天,或许他能知道什么。” 卿箐听到毅央这句话,一脸嫌弃:“谁要和你一起?碍手又碍脚。”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制的小哨子放在唇边猛地一吹。 卿箐吹得很用力,哨子却没有一丝声响。四下一片寂静,隐隐听到楼下小二招呼客人的吆喝声。 没多一会儿就听见一声响彻云霄的鸟鸣。 在这个小茶楼上方,盘旋着一只色彩艳丽的大鸟,惊动了不少茶馆里的客人。 大家也见怪不怪,继续谈笑风生,谁都知道这是谁家的地盘。这地方出现灵鸟再正常不过。 江湖上很多人都见过它,木灵鸟。此鸟通人性,一生只跟一个主人,是宋家人的标志。 卿箐一般不会使用,只在有宋家产业的地方才会召唤它,落脚点选的也会相当僻静。 所以连宋家人都还不知道,宋毅央的木灵鸟蛋竟被当成生辰贺礼送给了林卿箐。 卿箐动作敏捷跳出阁楼窗口,迅速上屋顶,彩色的羽翼在湛蓝的天空下尤为好看。 木灵鸟在小茶馆上方盘旋,见到房顶上的人,马上减去降低自己飞行高度。 卿箐踮脚跳上鸟背,木灵鸟振臂飞向天际。毅央站在阁楼窗边看着木灵鸟载着卿箐离去,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 夕阳西下,天边粉红沾染着灰蓝,灵鸟负美人,未尝不是一副动人的景象。 转头看向屋内四方的小木桌上零落堆放着沾血的棉花,棉花沾血的地方已经有些发黑。 眉头微微蹙紧,将药瓶悉数收好,手掌聚力,在关好的药箱上拍了一下。 叫来小二,让他把这个把药箱带下去。小二很是熟练拿起医药箱就来到茶馆的后堂。 他将医药箱打开,里头是一团灰烬。面无表情把医药箱里的灰烬倒进垃圾桶。 而后把医药箱放到一边的柜子上,继续进大堂招呼客人。踏过门槛,小二全身哆嗦了一下。 茫然看向四周,内堂的招呼声由不得小二细想刚才发生了什么,马上脸上堆起笑容招呼客人。 另一边,火势已过。房子已经被烧的彻底。天气微暗,卿箐看着这一片废墟,缓缓抬脚走进去。 周围虽是一片废墟,她的耳边却萦绕起嬉笑声,恍惚间看到竹竹篱简单围起的小土房。 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抱着一把狗尾巴草,蹦蹦跳跳,猛的一把推开门。一身泥土,身上的嫩绿色衣裙被泥土裹得不成样子。 一位少女坐在自己门口洗衣服,少女年龄约摸十九二十,肚子已有五个月大小。 门口的大动静,少女条件反射抬头去看。小女孩天真灿烂的笑容也勾起了少女的笑脸:“哪来的小泥人?” 小女孩走到少女边上一屁股坐到地上。扬起她的小泥脸:“芸姐,让我做昀天干娘好不好啊?” 一位妙龄女子嗤笑,扬起清水盆里的水泼自己边上的小泥人:“阿卿又说胡话!” 小女孩放下狗尾巴草,抱着少女,把自己身上的泥努力沾给少女。撒泼打滚,嘴上嘟囔撒娇:“哎呀,芸姐……” 看着那少女的笑脸,卿箐想伸手,一些都如海市蜃楼消散。 卿箐是个习武之人,再加上她特殊的身份,这种场面,怎么也见过不下几百回。 她现在竟然被吓得有些脚软,一个不留神,她被一个被烧一半的木桩绊倒。 手边摸到一块血玉佩,玉佩是一个圆月形状,里头镂空雕刻一株桂花。 第九章 过往 这是嫣月和林奕成的定情信物。卿箐五岁的时候就觉得这块血玉成色特别好看就缠着嫣月吵着要。 磨了大半天才把这块血玉佩收入囊中。当时是很喜欢,把玩大半个月觉着没意思。也没想还回去,就一直带在身上。 卿箐手颤颤拿起土灰之中的血玉佩,她的手无力微微颤抖,仅仅一块玉佩她都觉着拿不动。 仿佛又见那位温柔少女。 少女一身黄衣,挺着大肚子依靠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在树荫下纳凉。 小女孩一身翠绿色的衣裙,坐在少女身边,认真地用竹子编灯笼。 说来这小女孩的手也是巧,在她手里,什么小动物都有,小兔子,小老虎,小鸟…… 小女孩做的有些无聊,拿起竹条三两下编出一只蚂蚱,这蚂蚱背上有一条竹条。 小女孩将竹条握在手里,像钓鱼一样在少女跟前晃动蚂蚱,少女微笑打开。那只蚂蚱又过来骚扰。 小女孩嬉笑:“芸姐你当真要留在这等你夫君吗?” 少女趁小女孩不备,将蚂蚱夺下,在手里细细观摩,把玩:“嗯,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女孩沉思了片刻,从自己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抓起少女的手将玉佩塞进她手里:“芸姐这个给你,阿娘说,她能和阿爹相遇,这玉佩帮了不少忙。” 少女马上推脱,想把手收回来,谁知这小女孩年纪虽小,力气却大得很:“不行,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小女孩抓着少女的手,这双手比一般女子手更为粗暴:“芸姐,我这是给昀天的,昀天他说要早点见到爹爹。芸姐,你不收的话也太狠心了!” 小女孩作势就要哭,少女见状赶忙叫住:“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收着,我会一直戴着,等到昀天阿爹来接我们。” 小女孩和少女相视而笑,想当初小女孩刚进少女家的霸道劲儿,都很难想象到当时和现在是同一个人。 卿箐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在这块地上徘徊了好几个时辰,最后依靠在附近的岩石壁上,从怀里拿出了一颗黑色卤蛋似的东西。 这颗卤蛋雕刻着一株桂花,上头有几个孔,卿箐嬉笑,眼角似有泪光:“芸姐,你如果再见到我,会不会又拿我的埙煮汤?” 说着卿箐将埙送到嘴边,一段哀伤的音乐奏起,引得周遭的动物纷纷跑来围观。 南芸风为讨清净,把自己的土屋建得很偏僻,也正因如此,这些动物没有引起多大的波动。 一曲毕,收起埙。动物们纷纷向灰堆鞠躬。卿箐站了起来,整理自己的仪容,端正跪下,行礼跪拜。 卿箐拜了三拜,起身,动物纷纷啼叫,如泣如诉。 在动物的叫声中,卿箐转身离开,背影看着十分凄凉。年少轻狂直言有缘自会再见,可谁知当年一别便阴阳两隔。 卿箐面如死灰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在房间的小方桌前良久,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佐家……小天。” 卿箐沉思片刻,嘴角微微上扬。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找小二要了一块长布,将自己背上的‘蛇纹’包裹起来。 好好地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简单整理一下自己就下楼点菜吃晚饭。 楼下生意不错,很是热闹,不少书生都在这个点,出来吃东西。卿箐下楼找了个偏远的位置。 但因为她的容貌,还是吸引了在场人不小的视线。 小二给卿箐送菜,自然是有些害怕。这女娃子漂是漂亮,背上却背着这么大的刀,来住店时表情那么严肃。 知道的人了解她是来打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来打劫。全身都弥漫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小二给这一桌送菜的时候,用余光扫了几下卿箐。见她面带微笑彬彬有礼,还向他倒了谢,自是觉着纳闷。 一个人的情绪竟然可以转变这么快。前一秒像是要去赴死后一秒就生龙活虎没事人一样。 小二又给这桌送酒的时候,卿箐叫住了他,小二背后只觉一阵凉意。 第十章 调查 卿箐摆好酒杯,倒上酒:“小二哥哥,你陪我聊聊呗。我一个人喝酒挺无聊的。” 小二其实挺踌躇的,看到卿箐摆上两锭金子,又看看这小女孩漂亮脸蛋上可怜兮兮的眼睛。把心一横,也就自来熟坐下,小心翼翼将金子收进怀里。 掌柜的过来让小二起来干活,也被卿箐用三锭金子笑盈盈地打发走了。 小二抿了一口酒:“小妹你那刀……” 卿箐连忙解释道:“一位故友说这我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不方便。拿把刀可以驱邪避凶。” 小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姑娘一个人出来是得小心。小妹你之前可是有什么难处?脸色不大好……” 卿箐故意掩面,似要哭泣:“小二哥哥你有所不知,我乡下有情郎说完上京考取功名,可谁知,三年都不见音讯,有位故友说她在此处,找了他大半天都没寻到他。” 小二看着如此美艳多娇的女子还会被人抛弃不免有些感慨:“小妹莫急,你说说那位姓甚名谁?说不准我能给你指个去路。” 卿箐抿了抿嘴,只觉着之后那个名字喊出来会让作呕,倒为了找也是都赌上。 卿箐故作娇羞状:“佐罗天。” 小二听到这名字瞳孔放大,瞳眸怔了怔,看了看周围羡慕的目光低声回答:“佐府那家!小妹,听我的,别找了。他,早成婚了!杨家的上门女婿。” 卿箐表情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 恰巧让小二以为她备受打击,马上安慰:“这男人,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抛妻弃子啊。姑娘凭你姿色一定可以再觅良人的!” 卿箐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只是小二并没有注意到。卿箐害怕捂嘴:“怎么会这样!罗天说他,说他会娶我的!对我兄长父母都许下诺言……” 小二一脸同情:“他的糟糠妻就在我们村,等了他足足六年之久!最后,等来的却是杀身之祸!” 卿箐显然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又加上两锭金子:“小二哥哥,我这次是瞒着父母出来找他的,请你告诉我事情原委,也好回去让父母了解事情原委。” 小二犹豫一下,又将两锭金子收走,喝了一口酒,卿箐给他又满上:“行,就当我做件好事。” 小二定了定神缓缓开口:“佐罗天的妻子名叫南芸风。本是富家小姐,和他私奔来这吃苦。她这个大小姐每天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会什么活,她的丈夫更加,只读圣贤书,什么也不做。为了生计南芸风瞒着家里去‘春雨阁’做乐师。” 卿箐微微握拳,她当然知道南芸风在‘春雨阁’做乐师,因为她们的缘分也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小二继续道:“‘春雨阁’乐师的月钱比较高,也维持了他们小两口的生计。佐罗天上京赶考的费用也都是南芸风赚的。” 卿箐微笑,眼底闪着星光每每想起这个女人,都会触及卿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可真是个好姑娘。” 小二又闷了一口酒,叹气道:“可不是嘛,只是好人没好命。佐罗天那家伙上京赶考落榜却意外被杨家千金看上。佐罗天是过上好日子了,南芸风就在家中苦苦等待一个乐不思蜀的人。” 卿箐微微扯着嘴角给小二又把酒满上:“那为什么小二哥哥你说他抛妻弃子,他们有儿子吗?” 小二看着酒杯里的酒,头有些晃动:“有啊,佐昀天嘛。在佐罗天上京赶考两个月后,南芸风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就搬家去了比较僻静的地方。可命途多舛,就在她搬家不久,‘春雨阁’被人一把火烧了。听人说,里头老鸨得罪了武林中的蛊女。” 卿箐冷笑,心里暗暗回答:“没错,她是得罪了。” 为让表演不出纰漏,卿箐故作惊讶:“什么,那她不就没有养家糊口的渠道了,她和孩子怎么办?” 第十一章 寻找 小二又把酒一口闷:“可不是嘛!可就是当大家觉得要一尸两命的时候,她突然之间发迹了。有人说是她娘家人看不下去了出手相助,有人说她学会了做灯笼的手艺,发家。” 卿箐对于南芸风如何发迹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也不需要旁人给她提醒,有些心急催促道:“那她这样不是活得好好地吗?小哥你莫不是在哄我。” 小二摇头摆手,可见酒有些上头:“小妹你有所不知,不知是谁,五年后给佐罗天书信一封,说再不回来就把事情抖落出去。佐罗天便雇佣烧了‘春雨阁’的那位蛊女杀手,用独门绝技‘千丝’把她活活毒杀。还放了一把火,把她后来修建起来的家给烧了。” 卿箐微微一笑,故事听的差不多,应当上正菜了:“小哥,你是不是罗天花钱让你来骗我的,你还漏了他们儿子呀,总不能他连儿子都杀!” 小二脸颊绯红,在他说事之间,卿箐已经灌了他五六瓶酒,他强撑身子:“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被那种小人收买。他儿子被他带回府,明面上说是书童,实际上,还不是供家中小儿子玩乐的!小妹,哥哥可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你要是实在不信,西北方向十三里,你自己查看一下便知。” 小二打了下饱嗝,摇摇晃晃想起身,还是失败了,直接瘫在桌边,醉醺醺的让人觉着好笑。 卿箐推了推这个喝醉的小二,无奈一笑又留了几锭银子在桌上,通知掌柜让他把人扛回去,自己回了房间。 躺在床榻之上,卿箐辗转反侧。她应该怎么出场,她和南芸风分来的时候。佐昀天还在肚子里没出来。 卿箐没和孩子打过交道,不知道自己讨不讨小孩子的喜欢。这孩子性格又会如何?是像父亲还是母亲? 而那个佐罗天她到底应该杀还是留?如果为南芸风报仇,这孩子会不会记恨自己? 卿箐纠结了几个时辰还是没有想出,就索性不再纠结,呼呼大睡。 她这种人,都是被逼着走一步看一步,很多事情都会超出她的预料,与其想明天,不如过好今天。 她要养好精神,保护好南芸风留下的血脉,就算这个代价让她难以承受。 第二天卿箐算了最后的帐在掌柜恋恋不舍的注视下潇洒转身离开,往西北方向出发。 掌柜看着卿箐背影:“姑娘,常来啊。” 卿箐转身极具亲和力的微笑挥手:“一定。”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卿箐心中无奈一笑,暗自嘀咕:“你要是知道我身份,只怕哭着求我离开,说不定还会倒退我银两。” 卿箐隐隐总有种感觉,感觉这家店来年是看不到了。就像‘春雨阁’一样,万般华丽仅在朝夕。 卿箐不自觉抚摸自己右肩上衣服层层包裹下的刺青,她只杀自己认为该杀之人,至于后头会出那么多条人命,她也不知道。 佐府里头一群孩童在玩蹴鞠,最小的才三四岁,最大的也才五六岁。 最小的步伐并不矫健,自然玩不过那些哥哥们,一不留神就摔倒,来了个小牛吃草。 引得一旁孩童哈哈大笑,可一边看守孩童的仆人可就不淡定了,一伙人把摔倒的孩童团团围住。 一个女仆抱着孩子哄,旁边人拿玩具给孩童逗趣。孩童的哭声惊扰了屋内的妇女。 妇女穿着华丽面露凶光,来场上二话不说就给蜷缩在角落较大孩子一巴掌,夺过仆人怀里的孩子耐心哄着。 孩子捂着自己的脸颊看着这位妇女,妇女的神色略带鄙夷。她怀中的孩子看到有人挨巴掌拍手叫好。 妇女腾出一只手直戳孩子的脑门:“狗崽子,别忘记你下贱的命。少爷要摔倒,你就得给他垫着。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杵在这,给我滚蛋!” 较大的孩子跪下一言不发,卿箐趴在人家的屋檐上真的是急得想拍瓦片,不满地转头看向一边侧躺看戏的宋毅央。 第十二章 采购 林卿箐猛的抓住宋毅央的胳膊,宋毅央猝不及防胳膊上的剧痛让他发声,不过他很快压抑住自己:“你……” 林卿箐注视着院内的一切,目不斜视,小声询问:“那个被打巴掌的是佐昀天!你没搞错?” 宋毅央咬着自己的指节,憋红红脸,从牙缝里回答:“当然,宋家信息什么时候出错过?大姐,松手!” 林卿箐松开手,一本正经用力捶到自己刚才揉捏过肉的地方,宋毅央脸色又是一变:“欺人太甚!” 宋毅央揉着自己胳膊:“你是气愤老子比你找得快,存心报复!” 林卿箐看着宋毅央的胳膊猛烈一拍,还带了几分力:“想什么呢!绝对没有。”然后一个后空翻,漂亮落到墙外地面上。 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竹树因为林卿箐的介入都不由得轻轻颤动。跟着地上的竹影也不规律地摇晃几下。 宋毅央也撒手跳回去,在他下来之后,林卿箐就转头往门边走。宋毅央无奈一笑,这货绝对存心报复。 林卿箐正想敲门被宋毅央拦住:“你要干嘛!” 林卿箐一脸理所当然且爽朗的笑容分不清到底有几分真:“拜访啊。” 宋毅央抓着林卿箐往回拉:“大姐,冷静点。我们是来看小天过得好不好,不好再另做打算,您老这是直接上门抢人啊!” 林卿箐心存不满指着里头:“都这样了会好吗?” 宋毅央脸色微沉:“我不方便带一个孩子回家,而你……你觉得孩子在你身边能好多少。” 林卿箐顿了顿,眼底的星光微暗,宋毅央无奈一笑,难得一次听进去他的话:“懂了?” 林卿箐摇了摇头:“到饭点,我们先去吃饭。”说着也不管宋毅央转身依照记忆去找那条路过的小街。 宋毅央和林卿箐来到一条比较繁荣的小街上,卿箐这边买串糖葫芦,那边拿个小糖人,在路边买小风筝,又跑一边摆弄小风车…… 整一个来逛街的,兴奋的表情挂在脸上,就没消散。两边的吆喝让卿箐的轻功在人群里游走得游刃有余。 宋毅央抓住乱跑林卿箐的衣领,整个人像只宠物被提起:“不是说吃饭吗?” 林卿箐后踢宋毅央的小腿,宋毅央只好把林卿箐放下,卿箐拉着宋毅央来到一个小摊贩前。 这小摊贩在专心致志捏泥人,卿箐拿起一只猪八戒的小泥人转头看着宋毅央,笑容璀璨:“你说他会喜欢吗?” 阳光明媚,金色的绒丝披散在林卿箐娇嫩的皮肤上,卿箐灵动的眼睛带着笑意,长长的眼睫毛扑扇。宋毅央看到毕一时没回过神。 卿箐等了半天也不见宋毅央回应,又打了一下宋毅央那被捏拍的胳膊:“诶,问你话呢!” 宋毅央回过神,嘴角微微勾起:“喜欢。” 卿箐便把猪八戒小泥人买下来。卿箐所说的他,不言而喻,就是佐昀天。 卿箐又来到女子发簪的摊位前,拿起来一支雕琢略微粗糙的桂花簪在自己发间比了比。 举起摊位上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脸仔细端详,而后放下镜子转头向毅央询问意见:“他会喜欢吗?” 宋毅央:“喜……” 卿箐:“麻烦姐姐帮我包起来……” 宋毅央察觉哪里不对眉头微皱:“你这要买给小天?” 卿箐接过用纸包好的花簪道了声谢,抽空回答:“对啊。” 直截了当,简明意赅。宋毅央倒吸一口气:“小天虽然长得秀气,但……是男孩子。” 卿箐点头抱着她的一大袋战利品一脸天真无邪:“我知道,早看出来了。” 宋毅央给卿箐一个后脑勺巴掌,力道不大,动作温柔:“那你给他买女子花簪作甚?至少也应该是男式发簪啊!” 卿箐想了想抬头尴尬笑笑:“你说的也对,那送你了。”说着把花簪送战利品中挑选出来,送进宋毅央怀里,快步离开。 宋毅央看着卿箐急急忙忙走进一家客栈,虽没用轻功,步伐仍旧极快。颇有一副惊慌失措,落荒而逃架势。 第十三章 害怕 宋毅央看了看手中被纸包裹的花簪,叹息。将花簪收进怀中,思索是不是应该把山河榜上的金额缩小。 只是这念头刚一出来就被宋毅央抹杀,实为大大不妥。 有些人排名靠后已经生活拮据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他再这么一改革,要有多少武林同胞吃苦受罪。 宋毅央想着进了之前卿箐进的客栈,卿箐已经把‘蛇纹’和刚买的一些小玩意放一旁准备点餐。 卿箐见到宋毅央进来就热情招呼他过去点吃的,宋毅央点了几道后就等着上菜。 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小二端着一脸盆大的陶瓷鱼缸,举步维艰往他这一桌走。 毅央转过头便对上卿箐双眼冒星,殷殷切切的脸。这个鱼缸不仅引起了毅央的目光,也让在场所有人目光都被住。 宋毅央不解道:“你养鱼吗?” 小二弯腰将鱼缸放在卿箐跟前,一个不稳,松了手,卿箐手疾眼快接住了鱼缸,毅央也扶住了小二。 在小二手里大概有几十斤重的鱼缸,在卿箐手里似乎只有一两斤的平常重量:“小二,平时身体该锻炼了。” 小二陪笑道:“是是是,客官,您的阳春面,请慢用。这位客官稍等,您的菜拿上就到。” 宋毅央颔首,看着一鱼缸的面,敲了敲鱼缸陶瓷,问小二:“你们家阳春面倒是挺有特色啊,都有我家洗脚桶那么大了。” 小二讪笑:“小的其实也是第一次,这个鱼……这个碗,是我们后院那边陶瓷店新买的。客官您要不也来一碗。” 宋毅央看看那鱼缸,卿箐已经快速启动她的筷子。听到小二的话,用勺子舀起一口面汤,看向宋毅央。 宋毅央瞳孔怔了怔:“不用,照我点的上,顺便帮我换一桌。” 宋毅央正要起身就被卿箐左手抓住,她的右手还是夹着面向嘴里送。 小二明了两人的意思,讨好道:“客官稍等。”而后继续张罗他的生意。 卿箐放开宋毅央,低着头继续吃。宋毅央已经没有想起身的打算。只是打开了扇子遮住自己的脸,阻隔众人视线。 回想今天卿箐的一系列举动实在是太反常。毅央瞥到卿箐座位旁叠放的小玩意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膛衣裳包裹的花簪。 宋毅央举着扇子看着狂吃的卿箐,嘴角勾起意义不明的笑容:“林卿箐,你是不是因为要和小天打照面,所以心情特别紧张?” 林卿箐的手顿时停住了,嘴上还咬着一大口早春面。而后林卿箐加快了自己吃面的速度,一言不发。 林卿箐的表现让宋毅央捧腹大笑:“山河榜的万年老五竟然会怕一个五岁的孩子。” 林卿箐继续吃她的面,无视掉宋毅央的发话。宋毅央却没有停止调侃:“你那份与天下唱反调的敢呢?蛊……” 他跟前猛然来了一筷子,好在宋毅央反应快,躲过筷子,不然他可真就鼻子里插木筷,成花艺了。 宋毅央尴尬笑笑,正巧小二端了饭菜上来,就见到这两位动作快速得让他都忘记眨眼。 一段猛虎操作后,宋毅央将夺过林卿箐的筷子:“见笑了。”伸手招呼小二将饭菜放下。 小二放下后赶紧逃离,他们个个身怀绝技,他可没啥本事。 林卿箐夺回筷子继续吃面,突然之间,眼神暗淡:“宋毅央,我如果杀了他爸,他会不会恨我?” 宋毅央只觉得好笑:“世界上哪有事十全,你不是最为清楚的吗?” 林卿箐咀嚼着嘴里的面食:“我不希望这个孩子恨我。” 宋毅央:“你臭名昭着,多一个少一个就别太在意。” 宋毅央明白南芸风在林卿箐的心目中的地位,南芸风这个痴情女子,总和林夫人有几分相似。 林卿箐害怕佐昀天讨厌她,是因为她不想南芸风的孩子讨厌她。 佐昀天父亲对他不算好,到底也是情亲。宋毅央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第十四章 怒气 宋毅央和林卿箐吃完饭,林卿箐又不得不找地方吐了半个时辰。 宋毅央就趁这个空隙,把林卿箐买来的战利品寄放在两人暂住的客栈,然后在街上转悠。 谦谦君子,玉扇轻摇,自成一道靓丽风景。所以在林卿箐后期找她也没多大难度,只要找找女人们视线比较集中的地方即可。 等林卿箐处理完毕,两人便在一起结伴去佐府,发现前头有动静,便找了个隐秘的角落,探出两个小脑袋窥视。 树影晃动,只见佐昀天一身粗布麻衣,怀里紧紧护着怀里几卷画纸。被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捶打,他只是怯懦用手抵挡,不敢有太大的反应。 年纪稍大的,大约十岁左右,将他放倒,又来上几脚:“叫你不给,给不给。”佐昀天没有回话,怀里紧紧抱着,不敢撒手。 倔强的小脸冷漠,不曾有一丝变化,眼底是那份说不清的倔强。自始至终他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卿箐有些疑惑转头看向宋毅央:“莫不是这孩子是个小哑巴?” 宋毅央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这群孩子的动向。 为首的孩子打累了,颇有大将风范叫了声:“停。” 周边的孩子也住了手,那个孩子王想去拿佐昀天怀里的画纸,佐昀天侧身,不让他触碰到。 孩子王扬起小拳头便又要开打,卿箐实在是看不下去,不顾宋毅央的阻拦,冲到孩子王身后,握住他的拳头。 嘴角微微勾起,捏了一下孩子王肉嘟嘟的小脸蛋:“你说,你刚才是想打谁啊?” 孩子王愣了一下,他眼前漂亮的大姐姐让他少了些许气焰:“谁没爹没娘,我就打谁。” 卿箐眼底闪过几分杀意,压抑着保持笑容,轻轻晃动右手,只听清脆的铃声在空气中小心起伏:“小孩,这样可不对啊。” 孩子王的拳头随着卿箐右手晃动,不满地甩开卿箐:“有病。走!” 那些孩子又跟着孩子王的号令跟着他离开,卿箐看着那些孩子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浓。 宋毅央将佐昀天小心扶起,轻轻拍掉他身上的泥土,俊俏的脸颊上带着几处淤青,让人心生疼惜。 宋毅央微微蹙眉,语气关切:“你没事。”听到宋毅央的声音,卿箐才把目光落到佐昀天身上。 卿箐跟着蹲下,伸出右手想要去抚摸佐昀天,佐昀天躲开了,拉远与这两人的距离,行礼:“多谢。” 佐昀天道完谢就转身离开了,表情还是保持不变。 卿箐站起身,宋毅央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佐昀天潇洒离开的背影缓缓开口:“原来不是哑巴,他是不是脸有问题?好呆。” 宋毅央无奈叹气,甩开扇子:“这孩子资质不错,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想到是块练武奇才,可惜了。” 卿箐疑惑太抬眼:“什么?”而后想到什么,低头盯着自己右手上的手链,大为吃惊。 卿箐再次抬头看向宋毅央:“你是说,他能看到‘惑心铃’引出的小银蛇?” 宋毅央颔首:“习武三年的江湖人士都不见的有这样的眼力。” 卿箐若有所思而后侧头:“啧,就只比我差一点。”一脸很可惜的表情偷偷跟着佐昀天,脚步很为轻快。 宋毅央也跟着卿箐用轻功跟在这孩子身后,保持一定距离,以免被察觉到什么。 见佐昀天偷偷摸摸从后门进去,两人也很有默契飞跃翻墙。佐昀天左拐右拐进了马厩。 佐昀天小心翼翼将画纸藏在一块稻草堆里头,然后安心躺在上头假寐。 一位老仆人急匆匆跑来,拽起佐昀天:“哎呀!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我走,少爷午睡醒来好一阵哭闹,不肯吃点心,老爷夫人都在找你。” 佐昀天被老仆拽着跑,因为之前被那些孩子捶打,脚不大利索,没跑几步摔了一跤。 老仆有些气愤,抱起佐昀天就跑:“哎,真倒霉。你要还拖拖拉拉,我也要遭殃。” 第十五章 效仿 卿箐笑着想接着跟,宋毅央抓住卿箐的肩膀:“冷静一点。” 卿箐轻轻扣动左手,她左手手腕上的两个银环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这一刹那,两环之间吐出一条细长丝线将宋毅央的手缠绕住。 卿箐嬉笑,转头看着宋毅央,眼底包含笑意:“都说了,不要碍手碍脚,否则,杀了你。” 宋毅央很识趣放开卿箐的肩膀,宋毅央手臂上的丝线不再继续向脖子方向进军缠绕,快速收回到镯子里。 卿箐摆脱胳膊上的束缚,偷偷跟着老仆,宋毅央合上自己的扇子,无奈摇头也跟了上去。 老仆将佐昀天扔到了大堂之上,佐昀天身上本来就有伤口,被这么重重一甩,眉头微微蹙起。 大堂之上,主位之上,一位男子穿着华丽,耐心哄着三四岁的孩子,时不时给他递过小玩具,可都被孩子扔到地上。 他的耐心和火气没处发泄,见到地上的人,把自己手头的玩具扔到佐昀天头上,怒吼:“死哪去了?” 佐昀天抿了抿嘴,恭恭敬敬行礼。他怀里的孩子见到佐昀天被砸忍着疼痛的表情,停止了哭闹。 挣脱大人的怀抱,有些生疏地迈着步子往佐昀天方向走,举起自己小拳头咬紧牙关给了佐昀天一个巴掌。 而后就慌慌张张跑回大人的怀抱,嘴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大人抱起小孩:“冠儿哭闹再找不到你,你就给我滚。” 佐昀天一脸诧异抬头看着这个男人。全然和当初母亲跟前的是两副面孔。 在母亲面前信誓旦旦要为他未来考虑的伟大父亲,实在是难以与现在面前这个男人结合到一起。 男子一脸慈爱抱着孩子:“冠儿,我们去找阿娘喝莲花羹。” 怀里的孩子奶声奶气回答:“好啊,阿爹,最喜欢阿爹了。”说着就在男子脸上啄了一口。男子满意地抱着他出门。 林卿箐躲在屋檐上通过一块瓦片的空位观察着屋内的情况,卿箐微微扬起嘴角:“佐罗天,你真是好样的!” 宋毅央看了也直摇头:“同时一人之子,差别待遇竟然会这么大。” 林卿箐又看看屋内的佐昀天,心疼地蹙眉:“不管你说什么,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带他走。” 宋毅央打开扇子给自己扇风,一脸轻笑:“你会带孩子?” 林卿箐没有理会宋毅央的嘲笑,目光一直注视着佐昀天。佐昀天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一整天的高负荷劳碌,直到夜里回到马厩才能休息,佐昀天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将藏在稻草下的画纸拿了出来。 而后又小心翼翼拿出了笔砚,佐昀天拿着画笔,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而后开始作画。 佐昀天的绘画天赋极强,就这么寥寥几笔,石破惊竹就有了大致的形状。画的又快又好,笔画连贯,笔力控制得当。 这一点和南芸风差别甚大,记得当初,卿箐在画灯笼图案的时候南芸风就羡慕得不得了,说以后孩子也要学画。 卿箐躺在马厩顶上,倒着观察佐昀天作画,宋毅央坐在她身旁。佐昀天她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和南芸风相像。 只听远处叮铃声响,声音很轻微,可习武之人本就通五感,不比一般人家。 林卿箐和宋毅央立刻警觉,飞跃到一边繁茂的大树上,以枝丫绿叶做掩护。 只觉空中一只墨绿大鸟飞过,林卿箐脸都变黑了,宋毅央强忍笑意。 卿箐转眼看向一旁宋毅央,咬牙微笑:“很好笑吗?” 宋毅央扫了一下卿箐的表情,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咳,不好笑,真的。卿箐……我觉得……” 宋毅央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宋毅央用扇子遮挡住自己的嘴,只要看到卿箐,他就很想发声大笑,索性直勾勾盯着佐昀天,目不斜视。 那飞过去的身影是个男的,这衣服,这铃铛,难保不是林卿箐的效仿者。 第十六章 买凶 世人皆传,蛊女喜穿一身绿,有惑心铃护身,银千丝杀敌,醉心壶种蛊。 其实仔细想想,蛊女心狠手辣,见过大部分人都死于非命。说她是男的都有人信。 宋毅央觉着这人解读“蛊女”倒很有新意,这几年他遇到效仿者无数,效仿如此到位的还真没几个。 而林卿箐看到这个男的,下意识手往后抓。有种想把自己身后‘蛇纹’那层包裹布解开的冲动。 林卿箐愤愤看着宋毅央:“你,保护佐昀天。我,把那个娘娘腔就地正法。” 宋毅央用扇子遮嘴,颔首:“手下留情。” 林卿箐好像想到什么,笑容越发阴森可怕。宋毅央明白,她应该是知道“蛊女”杀南芸风这件事了。 当即改口:“一路顺风,低调点,好走。” 林卿箐跟着那一坨绿色飞鸟,宋毅央则继续坚守阵地,宋毅央扇子轻扇,在树枝上坐下,观看佐昀天作画。 只见佐昀天又一张画毕,开始另一张的创作。 卿箐跟着来到了一间客房,小心翼翼趴在屋檐上,取块瓦片窥视屋内的情况。 只见佐罗天恭恭敬敬给这只绿鸟倒茶。这只绿鸟翘着兰花指,让卿箐心底一阵犯寒。 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竟然还用胭脂水粉。穿墨绿色的衣裙,时不时把玩自己的头发,捻着兰花指。 林卿箐暗骂:“娇掖作态……” 而后林卿箐立刻觉着自己这样不对,对自己深刻反省。 她会骂,主要是看脸恶心。要是宋毅央换上这一身装扮她会再送他一支花簪。如果佐昀天换上这一身那真的是雌雄难辨。 林卿箐努力让自己以平常心看待这个与自己打扮差不多的男人。 林卿箐真想知道佐罗天到底怎么做到与这样画面感独特的男子独处一室的。 那名男子微微皱眉,本就难看的脸更加令人难以入眼:“说。你又找我来什么事?” 只见佐罗天将茶水推到这位男子跟前,一脸讪笑:“蛊女大侠,之前我不是因为家里琐事。让你帮我把那女人解决了吗?” 男子优雅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男声女气:“没错,我不是还给你烧干净了吗?” 佐罗天颔首:“是啊,真是多亏了蛊女大侠。所以这不想请大侠吃顿饭,寥表心意。” 男子将茶杯放下,白了佐罗天一眼:“你们男人啊,就会花言巧语隐藏自己的真心,在我面前不用装这些。我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为,自然也就不喜欢客套。” 林卿箐微微一怔,这句话倒是击中她的内心,对这男子顿时改观,她的确也是不喜欢客套。 佐罗天陪笑:“是是是,其实,那女人还留有一个儿子。虽然不成什么气候可是始终都是我们夫妻两的一个心结。” 佐罗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袋钱包,鼓鼓囊囊,可见里头料很实在。 男子接过钱包一脸不屑打开检查里头东西之后,嘴角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惬喜。 不过男子还是很矜持,没有方法自己的这份情绪:“你也知道,我很忙的。既然要杀死妻弃子,当初为什么不让我一并解决呢?” 佐罗天有些无奈:“我这不那时候还不知道您吗?想着先稳住她,再看看有什么把柄在她哪。” 男子将钱包收入囊中,怪声怪气:“可怜的女人啊,她都不知道自己等了五六年的这个男人真正的面目。” 卿箐要研制千丝的时候体验过千丝的绞杀。那是一种绝望不能言语的恐惧,那种蜘蛛毒液进入五脏六腑的滋味,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卿箐一个习武制毒蛊的人都怵惮几分,一个只知“问君何时归”的柔弱妇女又怎能忍受得住这份恐惧。 卿箐低垂眼帘,其实说到底一切也都是由她开始,如果不是她研发千丝,或许,南芸风至少可以死的体面些,不必承受这般痛苦。 男子问:“你要我何时动手?” 第十七章 正版 佐罗天急忙道:“越快越好!这孩子和他妈一样,都是块贱骨头。命又臭又硬看着很是碍眼。还望大侠尽早出手,以免多生祸端。” 神情诚恳,语气急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希望甩掉这个累赘似的。 贱骨头……碍眼……原来六年的无悔付出只换来这五个字,还真是一字千金。 这些如若放在卿箐身上,卿箐大可一笑过之,只是这句话用在她芸姐身上,连带着还有她的孩子…… 林卿箐一脚用力踹碎脚下这一片屋瓦,房内人惊慌抬头看着林卿箐。 林卿箐轻飘飘落下,恍若仙子。优秀的外貌,未曾添加脂粉香,也让人难以忽视。 同样的一身绿裙,惑心铃,千丝……却显出不一样的视觉效果。 佐罗天顿时有些迷惑:“你是谁?” 林卿箐浅笑:“你要雇毒蛊女,不认识我是谁?” 室内的男子见到林卿箐自然是有几分心慌,可他笃定蛊女是不会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男子抢先发话:“你是谁?为何冒充我?” 林卿箐笑意更浓,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这名男子:“我才想问你,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山河榜屈居几位?” 男子尴尬一笑想推开林卿箐,谁知被卿箐一把抓住,卿箐使劲把男子往她这个方向拽顺便给他右腿膝盖来了一击。 男子中心不稳,背部暴露在卿箐跟前,卿箐立刻用手肘撞击男子背部,男子趴地,卿箐拽着男子的手,坐到男子背上。 男子哀嚎声响彻云霄,卿箐微笑一拍男子的头:“说,为什么冒充我?” 男子支支吾吾,扣动左手的银千丝,双环扣动,吐出细丝,卿箐躲开,不得不从男子背上下来。 一个漂亮的侧空翻,她自己是躲过了,可她背上的“蛇纹”被千丝缠住了。这细细的丝线上慢慢溢出透明色的液体。 卿箐看着这条丝线由衷发出赞美:“哎呦,身份是假的,功夫花拳绣腿,东西倒是真的。这做工可以啊,比我的都要好。” 透明的液体浸泡到包裹“蛇纹”的布条上,“蛇纹”开始颤动,卿箐知道,“蛇纹”好战,这段日子太过平静,战斗的味道让它不免有些兴奋。 卿箐嬉笑:“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碰它,它脾气不大好。”说着卿箐手指顺着对方的丝线快速划过,手指划出沾血。 她这样的做法让满意心惊,对方不怕蜘蛛毒液,很有可能就是蛊女本人了。 千丝似乎特别怕这女孩子的血,沾到之后就快速收回双环银镯里头,不论男子怎么使力就是不出来。 男子晃动右手的银铃,可召开的银蛇根本不听他指挥,每一条银蛇都一圈圈围着卿箐。 并没有攻击的意思,更像是一种臣服,卿箐看着这群银蛇满意地点头微笑看着男子:“嗯,养的挺肥啊。你这是要煮蛇汤吗?” 男子护着自己的右胳膊,微微皱眉:“你当真是蛊女。” 卿箐微笑颔首:“在下林卿箐,就是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蛊女。” 佐罗天有些颤颤巍巍:“那,是这女侠借了我的单子吗?” 卿箐转头看向佐罗天,虽然笑着,眼底却赤裸裸传递出嫌弃的神情:“不,这还真不是我干的,我又不缺钱,为什么要接这些零碎?” 佐罗天轻轻叹了口气,这蛊女就算要找冒牌货算账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卿箐看着佐罗天的眼神加了几分狠厉,佐罗天被卿箐这么盯着看心里颤了几下。 卿箐虽岁数小,可至少也是上山河榜前五的人,身上的戾气自然是会骇人些。 卿箐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戏谑:“但是,芸姐是我的旧识。听说你还要害她的孩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亲上加亲?” 卿箐微微一笑:“孩子们,让一下。” 银蛇似乎听懂了卿箐的话,尽数退到两边,卿箐背后的“蛇纹”还是忍不住颤动。 第十九章 千丝 她多想直接抽出“蛇纹”一刀解决他们。因为想知道答案,她默默给这两人输内力护住他们的心脉。 佐昀天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犹豫的眼神给这张冷漠的脸蛋平添了不少生气。 卿箐无奈苦笑抽回内力,佐昀天怯怯开口,声音微颤:“他们为什么必须死?” 昀天眼神虽然冷漠但到底还是清澈。看似和他母亲不同,实际上他们是一样的人。 佐昀天的声音刚落,两条银蛇快速逃窜,卿箐的千丝立刻转换形态,不再捆着他们而是缠着他们的脖子。 他们的身上开始出现黑点,脸色苍白,因为脖子上勒得难受,他们纷纷张开嘴,可以清晰看到他们口腔舌根在溃烂。 佐昀天不忍别过脸,宋毅央也撑起扇子挡住佐昀天的脸,语气带着责怪:“孩子还小,别给他看这些。” 卿箐抽回千丝,两个人纷纷倒地不再动弹,翻白的眼球,怒张的大嘴,里头腐烂的人肉,一般人实在消受不起。 卿箐淡笑:“毅央,放下扇子。佐昀天你把头转回来,你记住这就是你母亲死前的样子,你也记住就是我杀的你父亲。” 宋毅央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把扇子放下,昀天也相当听话地把别过去的脸转回来,对着卿箐的眼睛。 卿箐有一双特别好看的双眼皮龙眼。眼眸之中好像蕴藏着很多故事,难以捉摸,难以读透。 卿箐勾起嘴角:“我会把你带在身边,教你武艺,送你毒蛊。等到某一天,来报这份弑父之仇。” 夜间微风起,明月当空。卿箐衣裙飘飘,周围寂静,连平时会啼叫几声的马儿们安分了许多。 卿箐笑眯眯看着地上:“你带上他,我要完成最后一步。” 佐昀天还未反应过来就有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单手将他悬空抱起。 宋毅央一脸无奈:“为什么我每次都要帮你提东西。” 卿箐嫌弃看着宋毅央,打了一个响指,腰间冒出一团紫烟慢慢向外弥漫:“练一身功夫,整一手好毒蛊,都没见你用过几次,给你机会还不乐意了。” 佐昀天有些慌张捂住自己口鼻,宋毅央耐心解释道:“这醉魂壶冒的冰蟾毒药只对死人钟蛊,对活人没作用,放心。” 佐昀天听到这话,默默把自己手放下。缓缓呼吸,里头竟然还有几分桂花香。 地上的两个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还是张着嘴,翻着白眼。两人的脖子上的勒痕,还有全身的黑点看着可在显眼。 卿箐嬉笑,眉间却带着怒气:“去找她。” 两人听到卿箐的指令一步步向一个方向走去,卿箐给这两人让道。 宋毅央:“你用千丝杀他们,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为芸姐报仇。” 卿箐转头看向宋毅央,脸上的笑容虽然灿烂却又十分惨淡,旁人看了都心生怜悯:“都是杀人,你也不用帮我把由头讲的这么好听。” 好看的眼波下隐藏着的,是那份不易让人触碰的悲伤。 宋毅央轻声叹息,抱着佐昀天的手臂紧了紧。佐昀天背靠着宋毅央,背部能缓缓传递过来宋毅央心跳。 平静而又缓缓的节奏敲打着满满对卿箐的心疼,佐昀天感受着这心跳,不知不觉也有些怜惜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大姐姐。 卿箐率性摆手:“走啦,看戏去。”语毕,卿箐又变得轻飘飘,飞跃到屋檐。 佐昀天也觉着自己身子一轻跟着卿箐飞上屋檐。昀天下意识抓紧了宋毅央的手臂,瞪大眼睛俯视着佐府。 夜色笼罩下的佐府一片祥和,从上往下看,往日华丽更显雍容大气。围绕着府邸的紫色烟雾,让它看上去似梦似幻。 佐昀天虽住在佐府,却从未细心留意过。如今看来,他倒有些明白世人时时称赞的佐府是个什么样子。 宋毅央和林卿箐停在一间房子的屋檐上,林卿箐找了个地方坐下将自己跟前的几块瓦片掀开。 屋内一片漆黑,卿箐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只见她两指夹着将手中物品掷进房内。 第二十章 烧家 屋内的烛火被点燃,佐昀天看到夫人怀里抱着少爷正甜甜地睡着。 随后这屋子的房门在便传来急促不整理的拍门声。拍门声越来越大,将屋内熟睡的两人吵醒。 夫人揉眼,起身要去开门,佐昀天不知之后会发生什么,却隐隐觉得不妙不自觉大叫:“别开门!” 夫人原本睡眼朦胧,一听到佐昀天的声音顿时发怒,嘴上骂骂咧咧:“狗崽子,我看你是过太舒服了,挨打没挨够是,大晚上的敲什么门!看我不打断你狗腿。” 夫人怒气冲冲开门,低着头看到了一双白色的大码女士鞋还有墨绿色的裙边,它旁边还有一双云贵面料的黑金靴。 这双鞋她再熟悉不过,嘴角上扬,缓缓抬头:“你不会又哪弄来一个贱女人……鬼啊!” 夫人赶紧关门,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两具尸体堵住门边让她无计可施,只好跑回房抱紧自己的儿子,将他护外怀里。 夫人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佐罗天来到夫人跟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对她又踹了几脚。另命男子要去抓她怀里的孩子,可是夫人死死护住,男子也无计可施。 夫人的呼救得不到任何回应,她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她怀中的孩子嚎啕大哭,哭的让人心碎。 卿箐惬意坐下,从怀里拿出埙,顺着屋里头的叫喊声哭闹声演奏起了别样的音乐。 佐府的人一个个穿好衣服出门,在佐府在排排站好,神色恍惚,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佐昀天只觉得屋内太血腥暴力,不免扭头不敢看,结果无意间瞥到卿箐腰间,外套掩盖下的血玉。 特有的玉石纹理,精致的桂花镂空雕艺,他只见过母亲佩戴过 南芸风对这块血玉很是重视,她曾告诉佐昀天,这块玉佩是别人的,母亲只是代为保管。 卿箐停止吹埙,屋内已经没有打斗的声响,只剩下孩子的哭闹。佐昀天再次将目光投向屋内。 屋内夫人就这么趴在地上,怀里紧紧护着还有人,身上的头发已经凌乱,面部大大小小的淤青。嘴角带血。 与之相反,她怀里的孩子倒是一点都没受伤。佐罗天和男子想把孩子和母亲分开,不论两尸怎么努力就是掰不开他们。 宋毅央眉头微皱,卿箐不怒反笑:“原来她的母爱这么伟大。那芸姐一定比她更爱孩子……” 卿箐拳头握紧,咬牙切齿,她的笑容越发狰狞:“好,当真是极好。” 卿箐拿起一片瓦砸向房间里的蜡烛,蜡烛被撞到了一边,点燃了门帘,床着火了。 佐罗天和男子手上都为之一顿,似乎都收到新的指令,男子拖着夫人到床上,抱住了夫人,紧接着佐罗天也紧紧抱住。 夫人怀里的小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人理会。他想靠自己出去,可见只是妄想。 三双手臂紧紧裹住他,让他动弹不得,随着火势的增大,孩子的哭喊声越发刺耳,不久也沉寂了。 从屋檐上方往下看,只能看到烧势猛烈。火焰的中央有一团黑咕隆咚的东西。 卿箐:“眠。”弥漫在佐府的紫雾尽数都收进了卿箐腰间的小药壶里。 一股难闻的烤肉味让佐昀天隐隐反胃。卿箐转头看向佐昀天,收拾起身上的戾气。 卿箐温柔摸摸佐昀天的脑袋,抬头看向宋毅央:“入门结束,带他去一边。” 宋毅央点点头,又是一个飞跃,宋毅央和佐昀天不一会儿就混进神志不清的家仆群中。 佐府的火势瞬间变大,卿箐也顺着火势出来了。 宋毅央无奈叹气:“被必要把人家家都给烧了。” 佐昀天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的脸。 佐昀天低头一看,是自己的画稿。他接过自己的画稿,只觉得这个姐姐,当真让他看不明白。 卿箐:“他们烧我家,我就烧他家,扯平了。” 家只是一个称呼,有家人的地方,无论在哪里,都是家。 第二十一章 贵人 卿箐看着熊熊烈火,计算这个火势和扑灭时间,觉着差不多,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宋毅央稳稳将佐昀天放下,帮他捂住耳朵。 “着火啦!救火啊!”卿箐的呼救声响亮,佐昀天把自己的画稿塞进怀里,手盖在宋毅央手上紧紧压着。 在场浑浑噩噩的家仆一下子清醒过来。场面一度混乱,卿箐趁着乱,抓起宋毅央和佐昀天出了人群,躲在小树后头看众人救火。 “我的全身家当都还在里头呢!” “我的宝贝啊!” “水呢?水呢!排上排上!” “救火啊,快,快!” …… 宋毅央一拍卿箐脑门:“你把别人的家也给烧了。” 卿箐:“关我什么事,命重要还是钱重要。没了再赚呗。” 卿箐话虽然自私,却也没有错处。她的复仇是有针对性的,除了佐家一家三口和那个杀手,并没有一条多余的人命在她手上。 宋毅央明朝暗讽回答:“那是,蛊女大人赏罚分明,爱恨果敢。” 卿箐看向宋毅央,眼神里偷着威胁:“想打架?” 宋毅央摊手一脸无所谓,仿佛在说:“来啊,老子又不怕。” 蛊女这二字却像针扎进了佐昀天的心里。 南芸风恭恭敬敬送走了佐昀天的绘画老师,回来的时候,佐昀天还在绘画。 南芸风淡淡一笑,关好门,走到佐昀天边上,轻轻抚摸佐天的小脑袋:“天儿累不累啊?要不要休息会儿!” 三岁的佐昀天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给自己白净净的小脸上画了一条颇有特色的胡子:“不累。” 南芸风轻轻一笑,夺过佐昀天手中的画笔。将佐天身子转向自己,拿出手帕给他脸上擦拭。 佐昀天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淡淡开口:“娘为何要昀天学作画,可是因为父亲?” 南芸风嘴角的笑意更浓,眼神温柔似水:“不是,阿娘有一位贵人,她在阿娘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出现,帮了我们不少忙。就连现在我们的衣食住行都是她接济的。” 南芸风说着,思绪似乎有些飘远:“她呀,是位‘蛊女’。手特别的巧,会一手好菜,会做灯笼,能捣鼓出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她更是会画一手好画,娘真的羡慕得不得了。” 佐昀天静静听着,南芸风也就继续说:“娘不管怎么学也学不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佐昀天似懂非懂提问:“那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南芸风惋惜又无奈叹了一口气:“她呀,有很多事要处理,走了。” 佐昀天低头表情虽没变化,眼神却暗藏悲伤。 南芸风看穿佐昀天小心思:“她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天儿见到她时,可别失仪态,阿娘的这位贵人可漂亮了,是阿娘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佐昀天窝在南芸风怀里默不作声,从他的表情里也更看不出他是喜是悲。 南芸风像是想到什么,用极其温柔的语调继续说:“你要见到那位身穿绿衣裙的漂亮姐姐,对她要像对阿娘一样尊敬,不得辱她,毁她。” 佐昀天点了点你自己的小脑袋:“孩儿知道,母亲孩儿还要练习作画。” 有了南芸风的这句叮嘱,佐昀天很是确信这位贵人会在某时某刻突然出现,带给他们母子惊喜。 佐昀天想到这,就觉着干劲十足,一定要磨炼好自己的画技,让这位‘蛊女’姐姐好好夸赞一番。 南芸风松开佐昀天,佐昀天没有说什么,表情也没多大变化,来到木案前熟练提笔,下笔轻快了许多。 南芸风看着佐昀天:“娘给你做宵夜吃。” 佐昀天的笔头顿了顿,而后发话:“谢谢阿娘,我不饿。” 可南芸风哪里会让儿子吃不好,不顾他饿不饿,径直推门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佐昀天吞了吞自己的口水,只觉得喉咙发麻。 卿箐半蹲在佐昀天跟前晃手,一脸贸然:“喂,喂,佐昀天,听得到吗?毅央,这是被我喊傻了吗?怎么办啊!” 卿箐绝望抓着自己脑袋看向宋毅央。 第二十二章 带走 宋毅央用扇子拍了一下躁动不安的卿箐:“冷静点,关心则乱。” 佐昀天回过神,抬头看着林卿箐,这一身绿裙,这令人瞩目的面容,他诧异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一眼认出来。 佐昀天直勾勾盯着林卿箐淡淡开口:“你是蛊女?” 卿箐见到佐昀天开口说话,松了一口气:“是啦是啦,我就是那个人人喊打喊杀的蛊女,是你的杀父仇人。” 佐昀天眉头微皱这个和他母亲描述的蛊女并不相像。母亲说的那位是正义凛然,而她连三岁孩童都不放过。 卿箐没有察觉佐昀天的变化,不以为意摆手:“毅央,带人回家。” 佐昀天奋力推开宋毅央,往前跑,他也不知道他能跑哪去。 早前他就听说自己母亲已经死了,现在佐府没了,等同无家可归。 他只是想离这两个人远一点,能多远就多远。 宋毅央想去抓佐昀天,卿箐一手拦住他的去路,一脸严肃:“随他去,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宋毅央饶有趣味地打开扇子给自己扇风:“哦,你何时如此通情达理。” 卿箐下一秒便一脸兴奋:“陪小孩子躲猫猫,当然是师傅的事情啦,你就别到处都插一脚,很烦诶!” 宋毅央就这么看着卿箐用轻功像块布一样小心翼翼悬浮在佐昀天的四周。 这般小心看护,细心栽培,就像养育自己的孩子一般。 宋毅央打开折扇无奈一笑,往他们相反的位置走:“一物降一物。” 夜风微凉,周围僻静。已是深夜街上已经没有了白天里那般热闹, 佐昀天小小的身板在这空荡荡的夜街上奔跑。他摔了不知道多少回,身上擦破皮,破旧衣服上沾上土尘秽物,自己他自己的血。 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直在奔跑,跑到了一条拱桥之下,依靠着拱桥内壁。 他累了,他现在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感,桥下风大,迎面得风还带来几分潮湿。 卿箐轻飘飘落地,坐到佐昀天边上:“果然是年轻人,体力真好啊。竟然可以依靠自己跑七八里路。” 佐昀天蜷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困意慢慢爬上他的眼帘:“到底是阿娘在骗我,还是你在骗我阿娘。” 卿箐无奈微笑:“谁知道呢?大抵是我骗了你阿娘。” 卿箐平视前方,岸边的小草绿油油的一片,极具生命的活力。顺着风的律动起了绿色的海浪。 湖面上倒映着一轮白月,月亮残缺,却很美丽。 卿箐平静的看着桥下这样的美景:“昀天,在你报弑父之仇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下手决绝些,不要再抱着你那份妇人之仁。” 卿箐的右侧一沉,低头一看,昀天睡着了,粉扑扑的小脸虽沾染上污渍,着实可爱。 卿箐将自己腰间的血玉佩解下来,绑在佐昀天的腰带上。动作轻缓将他抱在怀里。 夜风拂面,昀天只做着飘飘然的梦,梦里好像见到了母亲,她淡淡笑着,身边有一位身穿绿衣裙的小姐姐,大约才十一二岁。 梦里的女孩相貌模糊,她背后背着的大刀尤为骇人。 佐昀天迷迷糊糊醒来,自己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的破衣裳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的伤口也被人包扎好了。 一个人在不远捣药,背影看着有几分熟悉,一身绿衣。 佐昀天猛然弹坐起,全身的伤由于这个动作而都被牵扯隐隐作痛,佐昀天倒吸一口凉气。 卿箐继续捣药手上的惑心铃有节奏地甩出几段清心旋律:“醒来了也别乱动,废我多少药材。” 佐昀天低头,看到床头叠放着一卷画纸,画纸有些褶皱。佐昀天不满地把这一卷画纸推开。 画纸散落一地,给地上披上一层薄薄的被子。佐昀天泛白的嘴唇冷哼一声:“不用你救。” 卿箐转头见到满地的画纸,嘴角勾起淡笑,手紧紧握着杵:“你讨厌我!我偏偏要传你一身武艺,授你终身绝学。你能奈我何?” 说完,放下手中的杵,瞬间来到佐昀天撬开他的嘴。 第二十三章 背锅 佐昀天的嘴里被塞进一块糖混着草木的清香,他想吐出来,卿箐拍了一下他的胸口。 这块糖一下子就串进他的嗓子眼,跑过他的食道,在他的胃着陆。 佐昀天猛然抬头:“你给我吃什么!” 卿箐一脸理所当然:“毒蛊啊,不听话肝肠寸断,还会生蛆虫。” 佐昀天一阵作呕可就是没吐出些什么东西,卿箐不以为意:“没事,你吐出来我还能制作点佐料,晚上给你拌饭,不浪费。” 佐昀天一听这话就用力推开卿箐,卿箐整个人倒退几步,不怒反笑,她眼底的那份失落被隐藏得很好。 佐昀天又一次奋力跑开,从万寿山的山洞里跑出来,只剩下卿箐孤单的身影。 她耐心地俯身将画纸一张一张捡起来。极其小心将它们叠放整齐,有些丧气地叹息。 画纸已经被揉捏得不成样子,有些画纸还沾上泥土石灰,再想拿来作画已经是不大可能。 她继续专心捣药,嘴角挂着得笑容带着几分苦涩:“芸姐,对不起。” 佐昀天跑出了好一段距离,喘气回头,看看对方有没有追上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周遭植被的声响。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准备继续出发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知何时,宋毅央已经出现在佐昀天身后,宋毅央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佐昀天的后背。 佐昀天被吓得一哆嗦,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呆呆看着宋毅央。 宋毅央手里还拿着一卷画纸,纸的质地光是看看就知道是上乘货色。 宋毅央注意到佐昀天的视线,淡淡微笑:“这是她托我买的,没想到半路上还会遇到你。” 佐昀天一时不知应当做出怎样的表情,欣喜?惊讶?惋惜? 他太久没有放纵过自己的情绪,导致他有些忘记如何将它们放大。 宋毅央温文尔雅地笑着:“你别看那丫头对谁都一副笑脸相迎,实际上她上心的真没几个。” 佐昀天冷哼:“说客?” 宋毅央温柔微笑:“也算也不算,我只是怕你因为一些误会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所以还是得和你聊几句。” 佐昀天转身要走:“我没什么和你好聊的。” 宋毅央也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要和他聊的意思,他自顾自坐在一根吐出的枝条上。 宋毅央甩开自己的扇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扇风:“那小孩子,活不了。” 佐昀天的脚步停滞,他又转身面向宋毅央,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宋毅央知道这孩子心中有一道结。这个结比他父亲的死让他感触更深。 宋毅央一本正经,表情不参一点玩笑:“那小孩子,吃了种蛊虫。倘若不及时阻止将来必定会有很多的人受害。” 佐昀天的表情没有变化,宋毅央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懂不懂,只见少年薄唇轻启:“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因为他一直在帮那个孩子试菜,宋府的饭菜都是经过名厨制作,摆盘……出锅之后也由他亲生试毒。 纵使这些东西有毒,佐昀天也应该第一个中毒或者被杀的,真出事就不应该是单单一个人。 宋毅央冷笑:“江湖中人,品段高的都闻蛊变色,就你们佐家那点小伎俩,能阻挡得了蛊毒侵入?开什么玩笑。” 佐昀天看着宋毅央,眼神有些复杂:“是什么人做的?” 宋毅央淡笑:“目前还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也是名制蛊高手。这个人总是将身上的命案推到卿箐身上。” 宋毅央还是那样的笑容,慢慢向佐昀天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也怪不得那个人,毒蛊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她偏偏要召告天下说自己在练蛊,她不背锅谁背锅?” 佐昀天眉头微皱:“你没骗我?” 第二十四章 朋友 宋毅央缓缓合上折扇:“你有什么值得我好骗的。我还不太希望你在她身边待着。为你,我们还差点打起来。” 宋毅央处世为人很是圆滑,做事三分真七分假,这一句,虽然夸张,但他当真没说假话…… 卿箐小心翼翼将佐昀天放到床上,宋毅央在一旁,悠哉悠哉又把他的折扇打开,慢慢扇风:“你不会当真要带这孩子?” 卿箐没有回答,细心地给他盖好被子:“芸姐走了,有没其他亲戚。既然我杀了他爹,自然由我来照顾他。” 宋毅央无奈干笑一声:“要不然,把他带宋家?” 卿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得了,你宋家还有那么多事情扯不清,把我的孩子扔进去做什么?喂狼?” 宋家情况复杂,单单宋毅央这个小家庭问题就非常多,小孩子卷入钱财权利的斗争中,往往很难独善其身。 宋毅央微微皱眉:“你可曾为自己想过?你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带着一个五岁的幼童,你不怕落人口舌?” 卿箐露出她的笑容,亲切异常:“我像是怕别人说事的人吗?何况……” 卿箐讲到这,眼眸低垂,好像触碰到了她心中的一块痛处,即使爱笑也隐藏不了那份苦楚。 宋毅央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在宋家比在你身边好。” 卿箐莞尔一笑,俏皮可爱。眼神却带着杀意:“你试试,看看能不能带走他。” 宋毅央合上扇子,无奈摇头,想出山洞,前进的方向被一把刀拦住去路。 宋毅央用扇子,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推开,脸上陪笑,一脸无奈:“冷静,冷静。” 即将要战斗的气氛让‘蛇纹’狂躁抖动,引得卿箐的手臂也在抖动。卿箐用另一只手按压住抖动的刀柄。 宋毅央:“喂,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不必这么认真!” 卿箐右手抖动,惑心铃发出与平时不一样的声响。卿箐保持着她一贯嬉笑的态度:“误会,是它自己动的。” 倘若卿箐强制镇压蛇纹,它自己是不会这么放肆,卿箐不去镇压,而让它自由发挥,可见剑主和蛇纹的想法是一致的。 只有主人的默许,蛇纹这把宝刀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彰显它的好战心。 宋毅央摆摆手上的折扇,一脸不耐烦:“放下,放下!刀戎相见,伤感情。” 卿箐猛地一挥刀,宋毅央敏捷起身一躲,刀锋凌厉,却也没伤到洞没的瓶瓶罐罐。 瓶瓶罐罐是没有伤到,但周遭似乎被包裹起一层黑色的粘稠液体。 宋毅央看着有些感慨:“豁哦,来真的。林卿箐你现在可以啊,为一个小屁孩跟我打。” 卿箐对自己突然出手也有几分吃惊,不过她很快就将笑容堆满自己的脸颊:“老当益壮呢,宋老头。” 宋毅央打开折扇,关注着卿箐的一举一动,为自己扇风。 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卿箐之间,也开始不用实话谈心,跟众人一样,处处拿捏几分真假。 宋毅央坦然:“给你给你,搞得像我抢孩子一样。” 宋毅央想就这么直接离开,‘蛇纹’挡住他的去路,宋毅央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你当真要与我动手?” 林卿箐露出她可爱的小虎牙,笑而不语,宋毅央知道,林卿箐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是让他跑腿。 没想到他买些画纸颜料碰巧就遇上了这位跑路的,可不是巧上加巧吗? 宋毅央的目光被佐昀天腰间的血玉吸引,血玉被雕琢得十分精美精细,成色上乘。 宋毅央只觉得好笑:“她爹妈的定情信物竟就这样让你一个毛头小子带下山去,心还真大。” 佐昀天低头也恰巧看到了这块血玉,想起自己母亲每每深夜便会小心仔细将它放进首饰盒内。 佐昀天一直以为这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后来才知道是一位故人送来的。 昀天懵懂,不识情爱。却知道母亲特别重视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父亲,一位便是这位故人。 第二十五章 家人 宋毅央淡笑说着往佐昀天腰间伸手:“反正你也这么讨厌她,不如把这还我,我给她顺带捎上去,你也就当没见到我。” 佐昀天往后一躲,避开宋毅央的手。宋毅央不解抬头,对上这孩子干净纯真却略带麻木的眼神。 佐昀天:“还有画料?” 宋毅央只觉好笑:“是啊,怎么了?” 夜幕稍稍被拉上山头, 佐昀天转身往山上走,宋毅央淡笑摇头:“其实不用勉强,这些花料我都能送你。天高任鸟飞,你想去哪,就去哪。” 佐昀天并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地往山上走,他的确不知道蛊女到底是怎样的人,但他知道母亲是怎样的人。 母亲重视的人,一定也不会是众人说的那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佐昀天腰间的血玉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鲜红,白色与血色的交融,将玉桂花显得更加有生气。 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了万寿山洞口,林卿箐正百无聊赖坐在洞口一块石墩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用细长的竹子去挑地上的泥沙。 一身绿裙,在夜色笼罩下有了别样的韵味。她乌黑的秀发耷拉在两肩,白皙的脸红艳的唇。 她就这么淡淡坐着,都像一副天仙画。佐昀天这才知道,母亲所说的好看,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卿箐不经意间抬头,突然见到佐昀天回来了,双眼瞪大,一时愣住,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呆呆愣愣的模样让宋毅央忍俊不禁,他带着柔和的笑容:“傻愣着干什么?孩子肯定饿了,给他做饭啊。” 卿箐有些木然转头,机械式扔掉手里的竹条。转身进了山洞,宋毅央率先进山洞,将怀里和肩上的都放下。 宋毅央也很不客气坐到一张小圆凳上,给自己敲敲肩膀。看着佐昀天在洞口便招呼他进来。 佐昀天在洞口犹豫了半晌,还是走进来,坐到宋毅央身边,宋毅央淡笑,摸摸佐昀天的头。 原以为佐昀天会躲开,谁知道佐昀天并没有躲开。不论宋毅央怎么蹂躏愣是没反应。 卿箐端着菜出来,把菜一一摆放出来,用筷子狠狠敲击宋毅央的手背:“你对我家孩子干什么!” 宋毅央摸摸自己的手背还是保持他一贯的文雅水准淡笑:“这不给你检验,这孩子是不是傻。” 卿箐又用筷子打了下宋毅央的头:“还轮不到你,吃你的饭!” 卿箐而后很温柔的将碗筷放在佐昀天跟前:“昀天,多吃点。” 一桌上的红烧鲫鱼,荷叶排骨,青菜豆腐肉羹,酱醋蘑菇。 佐昀天埋头扒饭,吃得出奇的快,显然是饿坏了,林卿箐看得心疼:“慢点吃,锅里还有。” 其实这样的场景,昀天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的身旁坐着父亲和母亲。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 母亲一定做不出这样的菜色,把菜炒糊,每道菜都带着淡淡的苦味,他们一家人虽然吃的苦,嚼在嘴里却出奇的甜。 只是命理无常,他的父亲,只是个谎话挂在嘴边的骗子。骗得他的母亲好苦,也害得他好苦。 本是普通家的儿子,最后却落得个卖画求果腹,日夜受毒打的下场。 曾经的家已经被毁,之后的家,根本谈不上是家。如今这两个陌生人,却让佐昀天有家的温暖。 吃过晚饭,宋毅央被一位匆匆赶来的仆人叫走,卿箐收拾碗碟和桌子,佐昀天坐在岩石上。 昀天抬头老看天,山上的明月比以往看到的都不一样。这眼前的月亮更加的大,更加的清冷。 卿箐拿了条毯子给昀天披上,佐昀天没有拒绝,没有表情,也不知他内心的想法。他只是又给自己拢紧了几分,看样子是挺怕冷。 卿箐一身绿衣,静静坐在佐昀天边上:“昀天,这些年,你娘过得好吗?” 佐昀天淡笑:“好,好在知道的少。” 南芸风的一生,都沉浸在梦里。在佐罗天为她编织的梦里,在林卿箐为她编织的梦里,在佐昀天为她编织的梦里,在她自己编织的梦里。 也许她才是那个最幸福的可怜人。 第二十六章 天理 “天理难容!天理难容!” 洞外的阳光正好,洞外吵吵嚷嚷,打破了万寿山的宁静,佐昀天微微蹙眉,走出洞外。 一群人身穿武师打扮,手里有的拿着弯刀,有的拿着宝剑,有的背上背着弓箭…… 见到一个五岁孩童出来,睡眼朦胧,傻傻看着他,一脸惊恐。 “蛊女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蛊女生个孩子了!” “蛊女有后,天下必乱,杀了他!” 此话一出,立即便有众多英豪纷纷响应:“杀了他!杀了他!” 呼声强烈此起彼伏,佐昀天自然觉得莫名其妙,伸手向他们解释,谁知对方警惕后退,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不敢轻举妄动。 有的人抽出刀剑,将刀刃对准佐昀天。没人相相信,他们眼前的这个孩子,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娃,什么武功都不会。 一个人想对佐昀天动手,从四面八方来了很多蜈蚣,攀爬在他的身上。 他惶恐地想把自己身上的蜈蚣拍掉,可拍的速度远远没有蜈蚣集结的速度快,他只得在地上讨饶。 卿箐打着哈欠出来淡笑,眼睛看都不带看对方一下:“早啊,昀天。” 当即便一位侠客义愤填膺转移自己的目标,将剑刃对准卿箐:“好你个蛊女,可算敢出来了!” 卿箐一脸无奈的微笑,因为起的太早。她都面部表情并不完善,表情做不开,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卿箐抬眼看向这位刀客,还是那份无所谓的小笑脸:“各位,早。这么勤快,都到我家门口集合来啦?” 卿箐语气轻松自在,并没有因为对方人多而怯场。一名白衣武林人士站了出来:“昨晚可是你杀了吕飞掌门?” 卿箐认真仔细回忆,淡淡一笑:“没有呢。”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难不成是吕飞掌门自己杀了自己?” 卿箐保持着她特有的笑容:“这也不是没可能啊!人生苦短。” 另一位侠义之士举起他的枪:“那人明明说看到一位绿衣女人,你还在狡辩。” 佐昀天静静在一边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单单听这些人说的,的确就像卿箐杀人潜逃。可昨天晚上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昨天夜里,他睡不着,卿箐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直待到夜里子时,怎么可能有时间杀人。 卿箐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当真不认识。” 又是一位江湖人士愤愤不平:“蛊女心狠手辣,滥杀无辜,远近闻名。杀人需要理由吗?” 佐昀天虽然小,但他也听懂了。一些人并不需要所谓的真凭实据,他们只需要一个能背罪的人而已。 卿箐轻轻叹气,将佐昀天护在身后:“所以你们一定要打架是,来来来,打打打。你们单挑还是一起。” 一位身着黄色的女子缓缓站出,行礼:“各位都是男子,对女人动手不太体面,不如让我先试试。” 此女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行止于情,言止于礼。她优雅地抽出自己的宝剑微笑:“献丑了。” 女子说着轻轻一跃剑刃直指卿箐胸膛,卿箐微蹲。将佐昀天抱在怀里,一个侧身,夺过女子攻击。 黄女子反身一剑,卿箐又是一个翻身,躲过剑锋。 卿箐把佐昀天放下:“害怕就把眼睛闭起来。” 说着,卿箐摆动自己的右手,右手上的惑心铃,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悠悠响起。 白色的小银蛇听从铃铛的召唤,一点一点向黄衣女子靠近。黄衣女子将剑抵在自己的脖颈。 这让在场人都为之一惊黄衣女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既然我已经中了蛊毒,大抵不用活着,只求一个痛快。” 第二十七章 人命 黄衣女子说着便要抹脖子,卿箐就在旁边看着,不阻止,也不催促,就在旁边看着,眼底深沉。 只见女子的佩剑慢慢染血,她倒地,卿箐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地上的泥土被染得鲜红。 她身边的几条白蛇已沾染血迹,在尸体边来回穿梭。时不时发出“嘶嘶”的声响, 仿佛都在等待主人的下一步指示。乖巧的模样着实可爱,并不像一般人眼里那般凶残。 义士们都感慨此女忠烈,蛊毒女的手段残忍。白衣义士又一次站出来:“此女不除,天理难容。” 他身后的人个个义愤填膺,此情难抒。仿佛去世的这位侠女与他们关系都匪浅。 卿箐冷笑:“天理?是你们家亲戚吗?天天挂在嘴边。” 地上的蛇都在卿箐脚边附近爬行游走,给她制造了一个天然的防护。 小银蛇们也将不远处的佐昀天扶着,它们都知道主人的心思,都没有攻击佐昀天的意思,相反还跟警惕看着对方。 时刻关系对手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稍有动作,它就会誓死保卫。 卿箐伸手握住身后的“蛇纹”:“老娘最烦就是什么天理天数。最后问你们,你们走还是不走?” 卿箐虽然出来已经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去,不过她的身上还是流淌着林家的血。 她的脾气和林帮主一样,平日好说话,一旦惹怒她就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林卿箐从未忘记,年轻的林父曾经这么教导过她和哥哥,做好人,但绝对不能被欺负。 众人见势不妙,纷纷攘攘地谈论起来:“那不是穆雷小帮主的‘蛇纹’吗?” 有一人惶恐应答:“好像是的,我见过,这是一把邪刀,威力极大。” 卿箐不理会这些人的议论,将大刀从身后抽出,带着邪笑:“它好久……没喝血。怀念得很。” 又是那位白衣义士领头发话:“你以为我们怕吗,吾等都是英雄豪杰。死后也将名垂青史,光耀门楣。今日若能将你这等邪祟除去,此生无憾!” 原本见到“蛇纹”就已经有些打退堂鼓的义士们一听到这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卿箐嬉笑,一个飞跃反手劈下一刀,头一批义士个个被掀翻,他们的身上长出鳞片,死相惨烈。 死尸的面容让也第二批要上场的英豪有些犹豫。死后这幅怪物模样,就算之后有人来认尸都找不到他们本人。 卿箐嬉笑,笑得人仰马翻。眼底却残存着几丝不甘,笑声和着惑心铃的铃声,牵动人心。 白衣义士又要出来发话,只听一声清脆的双环扣响,卿箐手环中的“千丝”吐出的丝线缠绕着这位白衣义士。 卿箐扬手,一把将他拽出人群似笑非笑:“你能不能少在旁边叨叨,你这么想和我打,自己让啊。” 众人似乎这才察觉不对,这位侠义之士似乎一直都没上前打斗的意思。 卿箐看着这一身白衣冷笑:“这身衣服,我看的着实眼熟,那日,我母亲生辰,我下山遇到的可是你?” 白衣义士冷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卿箐陷入回忆,她记忆力也有一个特别啰嗦的男的,也是一身白衣,脸实在记不得。 好像挑事的人就这么几个,如果她没猜错,白衣应该是暮霭门下子弟。 卿箐嬉笑,眼底的杀意怒起:“我不去找他,他倒是时时找我麻烦,看来当真放心不下他的药引。” 卿箐紧了紧手上的“千丝”,千丝慢慢伸长,缠绕住男子的脖颈,长长的细丝分泌出透明色的液体。 卿箐暗自使劲,白衣义士悲愤怒吼:“蛊毒女,天下得而诛之!” 卿箐收回千丝,将一具口舌溃烂,全身起黑点的尸体丢到他们跟前。 第三十四章 暂聚 卿箐面带笑容,她的手在不自然地做活动,佐昀天清晰听到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宋毅央,你和我哥到底再聊什么我可是很好奇啊!” 宋毅央合上自己的扇子,抓着扇柄的手微微颤抖,语速也比往常微微加快了几分:“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解释一下。”而后把手拍在林穆雷的背上,表情一言难尽。 林穆雷一脸茫然,看了看佐昀天又看了看宋毅央:“她不是你和阿卿的女儿吗?” 女儿…… 佐昀天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还是那般的冷漠。他已经猜到自己头发被做什么文章。他后脑上几块被戳着的头皮也时刻提醒他,对方的恶作剧。 卿箐的怒火倒是因为这声“女儿”平息不少,卿箐保持笑容,略带讽刺:“哥哥这把年纪都还未结婚生子,阿卿实在不敢有所作为。” 林穆雷知道佐昀天不是自己的亲外甥,底气也足了些,走到卿箐跟前愤怒拍桌,石壁对洞内的声响层层过滤,渲染着夜色的宁静。 林穆雷原本的气焰对上卿箐的眼睛,气势又弱了下去。语重心长道:“阿卿,你又在哪家拐来的小姑娘,她家里会有多担心?” 佐昀天脸色微沉,想把头低下去,谁知林卿箐托住他的下颚,发出灵魂质问:“哥,你瞎吗?哪里看出他是女孩子?” 林穆雷向佐昀天行一个礼:“失礼了,姑娘。”而后便对佐昀天的脸进行一番检查。 一番检查结束,卿箐叹口气:“看出来了吗?” 林穆雷看着卿箐,一脸失望:“阿卿,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对哥哥撒谎?” 卿箐只觉着一口老血堵在胸口,闷得慌,一手将林穆雷的脑袋推开。 一只手抓住佐昀天的裤腰带,作势要将他的裤腰带往下扯,佐昀天拼命护住,宋毅央吓得手中扇子又要往下掉,整个人就这么杵在那,看着这对兄妹作业。 一如八九年前,宋毅央早早便已习惯站在背后看着卿箐。从来不肯站在她的身边,永远都只盯着卿箐的背影。不论卿箐多少次把他拽到身边,他还是会默默退到她身后,只有危险来临,他才会站到卿箐跟前。 佐昀天紧紧抓着自己的裤腰带,力道终究是小了点,有些撑不住,着急喊:“你干嘛!”顺着佐昀天的惊呼,宋毅央才收敛了些自己的情绪。 卿箐这才松了手,一脸泰然。林穆雷微微睁大眼:“女生男音?” 卿箐拿起手边一支毛笔丢过去,毛笔一头沾着墨汁,在毛笔飞行过程中墨汁不滴坠半分。力道用得快,狠准。 林穆雷敏捷闪躲,毛笔像迷你标枪似的扎在地上,只露出毛笔的半截,。 林穆雷眨巴眨巴眼睛,自然是觉着不可思议:“真是男的?” 宋毅央摇扇颔首,卿箐无奈一笑:“骗你作甚?” 林穆雷又一次认真审视佐昀天,真可谓是雌雄难辨,深深行了一个礼:“抱歉。” 卿箐瞪大眼睛看着,转头又看了看宋毅央。他的扇子都忘记扇动,停滞在半空,不上也不下。而后宋毅央淡笑,悠然自得的给自己扇风。 诺佐昀天算卿箐半个徒弟,那他便是佐昀天的师叔。行这么一个礼,卿箐只觉着脑仁泛晕。 佐昀天微微点头视作对林穆雷的回礼。卿箐正要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她自己的耳朵被人揪了起来,卿箐护着耳朵:“哥,疼!” 林穆雷听到卿箐喊疼便下意识松了几分手上的力道,他那一定要好好教训,以正家纲的决心动摇了:“你还知道疼!把人家的儿子糟蹋成什么样!” 卿箐着急招手:“我哪有!昀天你快和我哥解释一下啊!” 第三十五章 原本的幸福 佐昀天若无其事地低头看书,对卿箐的呼救充耳不闻,专心提笔在一边的小本子上写字。 一笔一划用心书写,一副与世隔绝的态度。卿箐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却没有任何应答。 卿箐护着耳朵,看向林穆穆雷:“哥,这孩子怕不是看书看傻,我这么叫都不大理我。” 林穆雷松开卿箐的耳朵,用力敲了一下卿箐的脑门,雪白的小脑门不一会儿就泛起粉红色的小印子:“和你说多少次,女子。” 卿箐:“行端,坐正,语尊。” 林家虽然是武林世家,但却极其重视礼节。毕竟武林盟主,这么多人都看着,自然什么都得要体面。 行为举止要端正大方得体不说,连坐姿都比别人坐得带精气神。 林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论对方如何,一定要以礼相待。用词不能过于粗俗,更不能随意贬低他人,即使是善意的也不行。 卿箐总会因为与墙角边上的泼皮无赖起口角而被罚抄,不过,她的罚抄家规也挺有意思的。 母亲新疼帮忙抄几百字,哥哥心疼抄几百字,爸爸舍不得偷偷减去几百字。 所以到最后,除了家里人都会模仿卿箐笔记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卿箐只是默默再抄一两遍就可以交差。 卿箐也是仗着家里人对她的宠爱,做事也就放荡不羁了些。相较之下,与家里人相比,她做事更加敢有所作为,不怕惹事。 林穆雷时时提醒卿箐女子应当如何如何,全都被卿箐抛之脑后。 林穆雷无奈叹气:“你记得倒是挺熟。就没见你做到过。” 林穆雷与卿箐相比,就懦弱善良许多。心慈手软,胆小怕事,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再三。小时候出门被小混混围着打也不还手,空有一身本事。 记得有一次,穆雷为了救下流浪猫,被一群混混围殴。若不是卿箐及时赶到,三两下把那群人赶走,只怕自己的好哥哥要被揍得鼻青脸肿才能回家。 卿箐问穆雷,穆雷为什么不还手。穆雷竟然还未这一群混混开脱找理由,可把卿箐气个半死。 可就这样,卿箐还是很喜欢她这位哥哥,因为他善良。懦弱却不可取,那也是因为他太过为人着想。 卿箐揉揉自己被敲红的的额头:“你还好,蛇纹的煞气这么凶,你的身体还吃得消吗?” 林穆雷怔了一怔苦笑:“我也没想到,这把刀的煞气会这么重差一点就失去自己神智。好在之后运功调息也没什么大碍。” 林穆雷像是想起什么,抓着卿箐的双肩,检查卿箐是否有什么地方受伤:“这把刀没伤到你!” 卿箐用眼神向宋毅央求救,宋毅央这才缓缓扇着扇子帮卿箐解释:“蛇纹认主,它知道分寸的。” 林穆雷叹气:“卿箐你也别怪爹,他也……” 说到这,林穆雷顿住,视线越过卿箐,落在伏案认真写字的佐昀天身上,眼神有些许复杂。 显然是有些事情不想让佐昀天听到。昀天虽然还是和孩子,但是多一双耳朵就等同于多一分冒险。 卿箐微微皱眉:“哥哥但说无妨,这里除了宋毅央,都是自己家里人。” 宋毅央自然是有几分无奈:“那我出去。” 穆雷转头淡笑,向宋毅央行礼:“毅央别介意,阿卿本就爱胡说八道,多多担待。” 宋毅央被这么一行礼,不得不回礼,他可没有佐昀天那份勇气,直面下任武林盟主的礼,而不做回应。 卿箐拉起穆雷,一脸嫌弃,她自然觉得这些礼节太过繁琐,江湖儿女本就应当快意江湖,怎么能弄得和朝堂一般见人就行礼:“好了好了,这些有的没的就先收起来。” 卿箐:“爹娘还好吗?那个伪君子暮霭没把他们怎么样!” 第三十七章 朋友的义 林穆雷也很清楚,自己懦弱,并不敢有所声张,时常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死要面子,母亲只会顾及自己孩子。 无论从哪个方向考虑,佐昀天回林府,都不是良策。 林穆雷有些底气不足:“我们可以一起慢慢想办法……” 卿箐看着佐昀天,烛光照映着佐昀天好看的侧颜,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姿色,长大以后,不知会迷倒多少小姑娘。 卿箐不免在心里暗自感慨,佐昀天好像只继承父母好看的地方。卿箐好希望能看着他娶妻生子,只是她知道,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但是,就算是短暂的守护,她也要拼死保卫。 这是她应当给南芸风的承诺,这是她们之间的义。如果没有南芸风,就不会有如今生如活虎的林卿箐,这份恩,卿箐来不及报答南芸风身上,那就一定会用在她的唯一血脉——佐昀天身上。 山洞的烛光将众人的影子拉的修长,洞穴里有一场无形的拉锯战,谁也不能让谁屈服,谁也不想先让一步。 卿箐一脸嬉笑,只觉得林穆雷两面为难的样子好笑:“慢慢是多久?三天,十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佐昀天的笔是不知该放下还是不该放下,总之是有些踌躇。他修长的手指有些过分用力,抓的他的手心都有些的泛白。 自南芸风死后,佐昀天一下子到哪里都显得有些多余。他也曾想过要不要随自己母亲一并去了,也省了这么多的麻烦事。可害怕到了地下,不好和母亲交代。 卿箐揽着佐昀天的肩膀,一副大哥会保护你的态度:“你也知道,我,最耗不起的便是时间,我没法像常人一样等那么久。这个世道还没变,我就不会把昀天交托他人。” 佐昀天本想推开卿箐,可不曾想卿箐的怀抱和母亲的一样温暖心安,虽说一样温暖,却到底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才五岁的佐昀天自然死想不明白。 只知道她们两的怀抱,都让人舍不得下手推开。 卿箐抬眼看着林穆雷,眼神坚定,不掺杂一丝嬉笑的态度。卿箐这人也是一个认死理的,不易交朋友,一旦交了朋友便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不去计较代价。 卿箐态度如此明确,宋毅央便上前帮腔。假如他在不插话,这对兄妹只怕真的会吵起来。 宋毅央淡笑合上自己的扇子:“我都在,你怕什么?” 林穆雷无奈叹气:“就怕你应付不了这丫头。” 卿箐捏了捏佐昀天的小脸蛋,附在佐昀天耳边小声说:“别怕,不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除非……” 佐昀天本来想继续继续听,谁知道卿箐的话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佐昀天转过头对上的是眼底说不清的那愁苦。 佐昀天不明白,为什么卿箐时不时会有这么悲伤的眼神。 直到之后,站在那条寿命线的尽头,那时他才知道,卿箐每一天都是活在恐惧和迷惘之中,但是这一切,卿箐不曾说起,给旁人的永远都是那玩世不恭的笑颜。 宋毅央淡笑,轻摇折扇:“没事,还能抵得住。” 林穆雷叹气一脸无可奈何,他真的犟不过卿箐。从以前就是这样,他的让步,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对卿箐是不是一个好的决定:“知道了,有情况通知家里。” 宋毅央侧耳,微微蹙眉:“不好,她来了……还不止带了一个人。” 卿箐无奈叹息,松开佐昀天:“那丫头还真是狗皮膏药似的,我们兄妹想多待一会儿都不行。” 佐昀天越发觉着诡异,林穆雷和宋毅央的脸色不大对劲,而卿箐却是嬉笑,眼底藏不住的开心:“昀天……” 卿箐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条细如毫毛的银针,扎在他听会穴,佐昀天不觉得疼但有种痒想伸手去挠被卿箐阻止:“听……” 第三十八章 捷径需代价 佐昀天侧耳倾听,此时他的耳力比以往更加敏锐。周边很细小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隐隐约约昀天听到远处急促的马蹄声。 卿箐小声询问:“听到什么了?” 佐昀天闭眼蹙眉:“很多。”他的心神有些混乱,佐昀天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卿箐把手搭在佐昀天肩膀:“凝神,专心听马蹄声。” 佐昀天听卿箐的话,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忽远忽近的马蹄声上,果然马蹄声变得清晰,周围的声音变得微弱。佐昀天听到了马鞭声,马鞭急促地鞭打马背,马儿拼命奔跑只求能少些责罚。 卿箐淡笑:“有几个人?” 佐昀天的眉头又一次蹙起,他的额头有些冒汗,卿箐将银针收回,佐昀天又听不到那马蹄声。佐昀天抬眼就见到卿箐满意的笑脸:“今天就先到这。” 宋毅央慢悠悠解释:“虽然刺激穴位可以让人增强耳力,但是终究走的是捷径,对身体伤害很大。” 卿箐嬉笑:“没错这是一种错误的示范,小孩子不要乱学哦。” 佐昀天抚摸自己被银针扎过的地方,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大约是针口太小,皮肉自己愈合。 卿箐将手肘撑在桌案上,支着自己的下巴,侧着脸:“江湖纷乱,倘若想要活下来,练武是必须的。习武之人融汇自然,五感敏锐,并非一朝一夕。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保准你两个月就能学有所成。” 佐昀天看着卿箐,卿箐的手腕特别纤细白嫩,让人不大相信这是能拿起蛇纹的手臂。一个这样柔弱的女孩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成为如今这位人人喊打喊杀,又没人敢正面起冲突的蛊女呢? 其中的详情,谁都不清楚,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习惯自己消化,所以才会那么少的人懂她。 佐昀天一脸嫌弃:“我为什么要学这个?” 卿箐无奈一笑,眼底泛着淡淡的哀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得在最短时间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因为在我身边……” 卿箐还未说完,便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箭,射向卿箐和佐昀天身边,卿箐莞尔一笑,推开边上的佐昀天,箭头轻微擦伤卿箐的脸颊:“总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卿箐抿干自己脸上的鲜血,只是鲜血有在外冒泡,在白皙的脸庞上,这些鲜红的小血珠在一点点变大,摆成一条略带弧度的细线。 卿箐嬉笑,拿起桌子上未沾染墨水的新毛笔,毛笔的毫毛沾上卿箐的血慢慢变黑。 卿箐脸上的血被毛笔吸收的差不多了:“学医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救人,其次才是杀人。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卿箐像是投壶似的,将手中的毛笔一扔,毛笔也像是长了翅膀,直直飞到山洞外的草丛里。 只听见一声尖叫,穆雷无宋毅央出门查看。佐昀天想想出去看看,卿箐拦着佐昀天。 卿箐的脸上难得出现正经的神色:“没有特殊情况。不能仗着会点武功又会点医术就无缘无故伤害别人哦。” 穆雷拖着一只干尸进山洞,粗暴地将干尸丢到卿箐跟前,这具干尸穿着白色的衣服,胸口插着一只毛笔。 光看这具干尸的干燥程度少说也有十年,佐昀天看着干尸只觉着这身白色的装扮有些眼熟。 穆雷将干尸胸口上的毛笔抽出,尸体顿时沙化:“本来还能问出点东西,你下手也太快了。” 卿箐伸了伸懒腰,惬意地舒展自己的身体:“他那双很想窥视别人秘密的眼睛让人真的有种想挖出来的吸引力。” 佐昀天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干尸灰,他不像一般孩子哭闹,只是呆呆看着。 第三十九章 桂花簪 卿箐像是想到什么,用手背去试佐昀额头的温度。 卿箐一脸惶恐转头看向宋毅央:“完了,这孩子本来就有点呆呆傻傻,被我吓坏了怎么办?” 佐昀天面无表情,任由一边的人慌乱不安。 宋毅央无奈一笑:“生一个赔呗。” 卿箐左手向下一垂,再抬手时,指尖藏着四根银针,这银针的规格要比扎佐昀天身上的大不少。 卿箐猛地一挥手,四根银针准确无误往宋毅央的方向得去,宋毅央敏捷躲过,四根银针扎进山壁半截没入墙。 那四根银针分泌出黑色的液体,液体滴落地面,地面被腐蚀,地上被腐蚀的地面上形成了蝎子的图案。 林穆雷见状有些诧异,本来想呵责一下林卿箐,谁知被宋毅央拦住。 宋毅央淡笑摇扇:“差别对待太大了!你还真想杀我?” 卿箐还是嬉笑着,仿佛她做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堂堂宋家少主,连这躲避都做不到的话,还不如死掉干净。” 语气温柔亲切,内容却是不尽人意。卿箐的一贯便是如此,脸比较讨喜。能全盘接受的恐怕只有卿箐的家人宋毅央以及南芸风。 宋毅央爽朗大笑,并没有因为卿箐对他动武而生气摆脸色:“那倒是。” 林穆雷只是眉头微蹙,一脸无奈淡笑:“这边我妹妹还劳烦多费心,多担待。” 宋毅央颔首,悠然自得摇着扇子:“自然,自然。” 宋毅央看向佐昀天像是想到什么,坏笑:“昀天,世界上有两种人不要惹,一种就是像你身边这位蛊晴不定。孔夫子曾说,唯女子与女子难养也。” 佐昀天微微抬眼,察觉这句话些许不对,只见对方慢悠悠给自己扇风,并没有丝毫觉得刚才的话有何不妥。 宋毅央看着佐昀天一脸呆萌,加上他头上的发饰,他强忍笑意:“昀天你其实大可不必这么惯着她,把头上的都拆下来。” 佐昀天原本是觉得无所谓,被宋毅央这么一说起,才开始有些在意自己头上的东西。佐昀天抬手想要去抓,那只手便被卿箐拽住。 佐昀天疑惑看向卿箐,卿箐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清了清清嗓子,一本正经:“昀天,我怎么着也算你半个师傅!师傅要传授你一本独家口诀。” 佐昀天看着林卿箐,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双灰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卿箐看,没有反驳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像是很期待卿箐说什么。 卿箐一本正经开口,收拾起一贯嬉嬉笑笑的态度:“在江湖里总有太多的该与不该,但是你大可不必在意,自己的事情管旁人作甚?。做自己想做的只要无愧于心就好。就比如说头发……” 佐昀天本来还觉得卿箐说的有几分道理,一听到后面半句,只觉着这人在胡扯。直接把头低下,挣脱卿箐的制约,将头上的发带松开,乌发披散在他双肩。 就算仔细观察,仍旧是雌雄莫辨。只道好一位俊俏的公子,他头的发簪纷纷散落。眼眸微沉,就连卿箐都不免感慨,若是位女儿家,她该会有多放心不下。 佐昀天的视线落在一支做工粗糙的桂花发簪,本来这支发簪在宋毅央手里,他又偷偷把发簪放到卿箐的首饰盒里。 卿箐为人处世大大咧咧,根本就被在意自己的首饰多一支或者少一支。 她甚至看不出这花簪的好坏,她只知道看着顺眼就买。不管有没有用,就是放着她心里也觉得舒服。 因为她也曾因为没钱吃不起饭,这让她产生一个观念,人生总会起起落落,如果当时想要什么,不去争取,那下次一定没机会。 卿箐看不出那发簪的出处,可佐昀天看得出来。 第四十章 守护珍惜的 佐昀天拿起桂花簪,呆呆出神,记得母亲也极其喜欢桂花,她也有这么一支桂花簪。 因为南芸风所以房子里总会有淡淡的桂花香。他记得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如此钟情桂花。 要知道,周边的阿姨姐姐,艳俗的不是喜欢牡丹就是月季,淡雅的不是兰花就是喜欢荷花……很少有人喜欢桂花。 母亲只是淡淡笑着,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幸福:“因为有人很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佐昀天一直以为,母亲说的“有人”是父亲,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 有些人的存在就像家人,影响着这个人的生活起居,她的重要性,并不比爱人小。 佐昀天想着,不自觉发呆。卿箐看着佐昀天,捏了捏他粉嘟嘟的小脸蛋:“怎么?喜欢这个发簪?” 佐昀天神色有些黯然,又重新将发带绑好,动作熟练:“喜欢。” 母亲除了那块卿箐送给她的血玉什么也没留下,只有这支相似的发簪可以聊表相思,他怎么会不喜欢。 卿箐像是知道昀天心里的想法,将这支桂花簪小心包好,放心昀天的怀里:“既然喜欢就要好好保管。” 佐昀天抬眼看着卿箐,卿箐的笑容淡淡,眼底带着几分惋惜,偶尔,他发觉卿箐看着他,又像是不是看着他。也许他们都在怀念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卿箐猛然抬头看到宋毅央边上的林穆雷,一脸嫌弃:“还不走,哥。你是不是打铁的心要在我这蹭夜宵?” 林穆雷也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惶恐抓着宋毅央的手臂:“完了完了,毅央我们……” 几声不成规矩的马蹄声和马鸣将这万寿山的平静撕裂:“蛊女,还不将我的夫君交出来!” 卿箐托着自己的下巴,漫不经心把玩文案上的砚台,佐昀天面无表情地看向边上的两位男人,心里暗自猜测外头那位所说的夫君应该是哪一位。 看着两人的神色,一位微微蹙眉,摇扇苦笑。一位神色慌张,有些手足无措。 外头的叫喊声越发嚣张,这人身后好像还有不少人应和。听着声音,好像又是名门正派集结到一起对付蛊女。 卿箐无奈叹息:“为什么每次外头的人来找我都要集结一大帮人,就这么面对面了恩怨单挑不好吗?我家又不是菜市场,还要讲价?” 林穆雷有些无奈:“对不起,阿卿,我不知道我的行踪为什么会暴露。只怕那暮霭在我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卿箐扣动左手腕上的千丝,千丝突出丝线缠绕住林穆雷的脖子。佐昀天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睁大了几分。宋毅央一脸习惯的扇着扇子。 卿箐走到林穆雷身后,抓着林穆雷的胳膊,之间两团布料飞出洞口,其中那团绿色尤为显眼。空气中弥漫着惑心铃特有的音色。 山洞里只留下佐昀天和宋毅央,宋毅央轻摇折扇,佐昀天低头想要继续书写自己的作业。笔尖还只轻轻点触纸面,佐昀天的声音便在他的头顶传来。 “要不要去观摩一下蛊女如何去处理家务事?”好听的男声低沉富有磁性。 佐昀天还未发话,只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护着他的腰间,自己被人凌空抱起,而后周遭便起一阵怪风,等他回过神,这只大手就已经将他小心放下。 佐昀天抬头看着宋毅央,本想说什么,宋毅央淡笑,将修长的手指抵在自己唇间,对他做了禁语的手势。而后指了指洞外。 顺着宋毅央指着的方向可以观赏到,林氏兄妹好看的侧颜,林穆雷瘫坐在地上,林穆雷的双腿上几处被扎着银针,看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林卿箐用千丝的丝线缠绕林穆雷脖子,她的另一只手拽着千丝的末端。这么看着就像是林穆雷被蛊女折磨还被劫持。 第四十二章 真假 篱笙看着卿箐,心中竟生出几分悲凉:“你有心吗?” 卿箐愣了一愣,而后爽朗大笑:“当然有,不然怎么会这般生龙活虎呢?” 篱笙微微蹙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卿箐嬉笑:“但是我已经回答了。”卿箐摇动着自己右手上的惑心铃,清脆的铃声震动着周遭的空气。 随行的一位惊慌从马上滚落下来:“蛇!有蛇!” 一行人的周边慢慢被一群银白色的小蛇包围,马上有位白衣女人,抽出自己腰间的长鞭猛地给了这惊慌失措的人一鞭:“没用的东西。” 鞭子抽到他的后背,背上的背上的衣物被鞭打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肌肤裸露在空气中,鲜红的血肉之中露出花白的脊梁骨。节节分明,背部那一道骇人的鞭痕,使得在场人不免唏嘘。 那名男子疼得跪地,看着慢慢靠近的白蛇,忍着身上的剧痛麻利爬上马背。趴在马背身上不再敢有丝毫动作。 篱笙诧异看向甩鞭子白衣女子:“这是做甚?” 女人收回长鞭冷哼:“蛊女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此行,为的是给天下除害。贪生怕死之辈,留着碍眼又碍事。” 篱笙支起穆雷,并没有被这女人说服,无意间看到这女人靴子上的青竹徽章:“暮霭医师治病救人,怎么收了你这般的徒弟,如此心狠。” 女子冷冷看了篱笙一眼:“本性如此,师傅博爱众人。收人,并不会在意世人眼光。再说师傅医术了得,只是皮外伤而已,他能治好,” 一群人原本对周边爬过来的东西带着几分畏惧,这女人一鞭下去,那些想后退的人都只得咬牙硬撑。 篱笙一时语塞,她只知道,与这人是讲不通道理的。何况她已经接到穆雷,并不想再逗留。 女子看透篱笙的心思,毕竟她把自己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女子丢给篱笙一个小巧紫色陶瓷的药瓶:“只需服用一粒便可止血。” 篱笙接住药瓶,不加迟疑就往手心倒药,却不知何时一条绿色的绸带类的东西遮蔽住篱笙的双眼。 篱笙不耐烦扯开,结果看到药瓶里倒出的是只非常小只的毒蝎,毒蝎的尾部很是特别,鲜红得惹人心底发怵。 小药瓶里又有一只小蝎子探出小脑袋警惕看着篱笙,鲜红的尾刺高高举起。篱笙立刻将手里的药瓶和手上的药丢掉。 回过神,地上的药瓶倒出来的只是普通的草药制成的药丸而已。 卿箐已经在不远处一块岩石上坐下,手里把玩着她绿色的发带。原本被扎起的长发,有一部分被放下,夜风扶起她顺长的乌发,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月光下,卿箐的笑容显得那么唯美,却又凄凉。 篱笙抱住穆雷:“你当真不给他留条活路吗?他是你的亲哥哥!” 卿箐托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无所谓地看着篱笙,嘴角带着戏谑,篱笙身后时时传来惨叫,马上的人不知何时纷纷下马,开始自相残杀,小银蛇也见缝插针,缠绕住其中一些人,准备大餐一顿。 篱笙听着边上的惨叫,忍不住怒吼:“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肯回头!” 卿箐听到这话,不怒反笑,给篱笙拍手:“说得好,这句话,我真的听了不下百遍。你们当真是江湖好儿女,发话别说内容,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卿箐将自己的头发重新盘起:“看在你对我哥这么上心的份上,告诉你件事情!” 卿箐一个站在岩石上往后倒,原本应该在前方一里落地的卿箐不知何时来到她跟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而后卿箐背上的蛇纹颤动飞出剑鞘,猛地冲向她。 篱笙猝不及防,伸手去挡紧紧闭眼咬牙,结果猛然睁眼,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小木床上,房间的中央放着一碗汤药,还冒着热气。 第四十三章 无奈的转变 篱笙躺在床上,凝视着自己的上方。只觉得这次见面实在是与以前见到的卿箐差别太大。 以前的卿箐性格开朗阳光,即使病痛缠身也不忘与旁人逗趣。却不像如今,做事心狠,行为诡异难测。 她从被窝里把手伸出来,看到自己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血迹,本以为一切都还只是一场梦。 恍恍惚惚,倘若卿箐有心要杀篱笙,篱笙怕也是醉生梦死。什么时候被人了结也不知道。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江湖上有那么多人闻蛊变色,蛊术的确让人防不胜防,她身处其境,现在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屋外似乎还有人在小声交谈这什么,他们刻意压低音量,不愿让屋内人听到。 她像是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快速,从床上下来。想要出去找林穆雷,脚底一软,重重摔了过去。 因为屋里有大动静,让屋外的人停止交谈,往屋内走。其中一人便是篱笙心心念念的林穆雷。 林穆雷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还是不错的。看着没什么大碍。 林穆雷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见到篱笙趴在地上,赶忙上前,伸手去扶。 林穆雷边上的男人淡笑:“刚见面就就行此大礼,真是客气。” 篱笙警惕看着这个男人,林穆雷知道篱笙在怕什么赶忙解释:“这是我家的死侍。” 篱笙吃惊地甩开穆雷:“你家怎么会养死侍!” 穆雷也明白旁人一时之间没法接受:“阿卿救了他,他就在林府住下了。后来因为阿卿身份敏感,本想让他离开,只是他不愿意,最后我们只好将他藏起来。” 篱笙听到林卿箐,一脸不屑,并不想多听。把头扭了过去。记忆力那张笑脸让人心底发寒。 蛇蝎美人,卿箐的脸闪入篱笙脑海里,篱笙第一直觉想到的词。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恶女。 林穆雷无奈一笑:“这位是林筠陌,筠陌的药理从某种意义上是师承暮霭。但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他的两位师傅都出色。” 卿箐虽习医,但着重训练专研的是蛊,暮霭医术虽十分了得,但医心不纯,私心太重。 筠陌是一个为医药痴狂的人,用视药如命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若果有什么疑难杂症,筠陌可以分文不取来治病,只求能了解更多的病种和化解的方法。 篱笙冷笑,语气里带着不屑:“一个偷学者恐难继大统。”她也不知道,她会有这样的情绪是有很大部分受卿箐的影响。 林筠陌浅笑:“的确如此,只是普通缝缝伤口,止止血,我还是可以的。” 篱笙抓住林穆雷的手腕:“对了,你的伤口……” 林穆雷一脸泰然:“没事,有他在,死不了。还好你每天都有给剑擦拭,没让它生锈,不然这一剑下去,可不得……” 还没等林穆雷说完篱笙便一把将林穆雷抱住,林穆雷拍拍篱笙的后背。 林筠陌在一旁冷冷应和:“再抱紧一点,我看看能不能拆线缝出新花样。” 篱笙立刻松开,一脸担忧,细心询问:“还好吗?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林穆雷勾起他泛白的嘴脸,语气平淡:“没事,真的没事。” 林筠陌转身往外走,篱笙追在筠陌身后开启了百万个问题求解:“穆雷有没有什么是忌口的?他伤口是不是还不能碰水?” 林筠陌加快自己的步伐想要逃离,结果篱笙像狗皮膏似的黏在林筠陌边上。林筠陌索性就捂住自己的耳朵去后院看自己的宝贝们去了。 林穆雷淡笑。在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桂花树又开了。记忆里那个把自己玩成泥人儿的小女孩或许已经…… 第四十四章 挖坑 宋毅央费力地挥动锄头,满头大汗,最终还是累了,转头看向边上坐在小土堆上的两个人。 一个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尸体,一个专心拿着黑色的瓷制小药瓶,用一条细长的叶子,挑逗里头的小蜈蚣。 宋毅央:“喂,你们两个,就这么看着?” 卿箐抬头,拿出那片叶尖已经脱水泛黑的叶片,指着宋毅央,一脸愤慨:“你的意思是是让昀天一个五岁孩童干重活,你是人吗?” 宋毅央鄙夷看着卿箐:“我意思是你,我一个人已经挖了七个坑了,你就不能帮忙填坑吗!” 卿箐故作柔弱委屈,掩泪状:“你竟然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填坑。” 宋毅央把锄头一甩:“又没叫你挖坑。何况,我不认为一个能一口气干倒二十六位大汉的能用弱女子来形容,请不要诋毁弱女子这三个字。” 卿箐摆手一副我说不过你,没法和你交流的态度:“好啦好啦,你继续挖,都挖好了把人放进去,我就填。” 宋毅央看透这个套路,因为以前就是如此。说是说她来填坑,等他全部挖完所有的坑,准备休息的时候。 卿箐就会埋怨用“做事不善始善终”,“正也都只有最后一步,不做做完天理难容”这样的话来搪塞。 或者卿箐利用醉魂壶让已经应当入土的各路英雄,死后还得为自己身后事忙碌。 宋毅央一是有点于心不忍,二是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死在卿箐手里的,死相未免太过难看。大晚上的给自己填坑,倘若被一般小百姓看到,这万寿山上,还要再加一个坑位。 已经猜中的结尾,毫无悬念,毫无感想,宋毅央认命重新从地上拿起锄头继续干。 卿箐继续捣鼓自己壶里的小蜈蚣:“昀天,要不要我们一起去打只野鸡?” 昀天看向卿箐:“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的人?” 卿箐嬉笑转头看向昀天:“昀天当真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杀我?” 昀天不知该如果回答,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年岁未到,总之他回答不出卿箐的反问。 而且他也有种预感,就算再过十年,十五年。他仍旧会回答不来。 卿箐只是单单在万寿山里坐着,就会有莫名其妙的罪名安在她身上。她百口莫辩,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揽到自己身上。 她到底错在哪里,谁都没心细探究,却很多人都要讨伐她。个个都想要她的命,仿佛她是灭门仇人一般。 昀天无奈叹息:“你大可放了他们。” 卿箐淡笑轻轻抚摸昀天的脸颊:“昀天,我可爱的阿天。江湖之上,不是闹着玩玩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能活下,都是侥幸。蛊女不是神女,会死的。” 宋毅央擦拭额头上的细汗,给自己缓口气:“昀天还小,你别老是给他讲些有的没的。” 卿箐嬉笑:“这不是怕来不及讲我就先去了嘛。而且,江湖儿女,谁不是这样的呢?” 卿箐绝对不会让发生在南芸风身上的悲剧,再发生在昀天身上。她要让昀天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与胆识,这个世界并不是你善良,便能被善良对待的。 相比卿箐,宋毅央进江湖的年限更早,他比卿箐更明白江湖上的生存法则,他所经历的同样是一言难尽。 卿箐揽住昀天,淡淡说着:“阿天啊,我能把我会的,最快的都教给你。只求你好好活着。这是我和你阿娘,唯一的,也是在重要的愿望。” 卿箐身上的桂花香萦绕在昀天的鼻尖,不知为什么这种淡淡的香味总会让昀天的鼻尖稍稍泛酸。感觉下一秒,这味道就会被风吹散,再也找不回…… 第四十七章 好好调戏 宋毅央远远跟在卿箐和佐昀天身后,路过一堆小灰堆旁,低头注视。 眼底的那份寂寥再也掩饰不住,他看着远处慢慢走着的两个人,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宋毅央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药瓶,小药瓶造型简单小巧,通体雪白晶莹是难得一见的上品白瓷。宋毅央蹲下,他打开小药瓶黑色的瓶塞口,将瓶口抵到地面。 里头一只鲜红色的小蛇小心翼翼探头,四下张望,只是在瓶口徘徊犹豫,像是怕什么东西,不敢出来。 宋毅又在小灰堆上撒了点红色的粉末。轻抚衣袖,小蛇便快速从瓶口窜出,跑到小灰堆边上吃粉末。 地上的小灰堆都被小红蛇吃的差不多了,宋毅央便再次将药瓶抵住地面,小红蛇满意钻回瓶子里,宋毅央盖住瓶盖,加重手上的力道 卿箐待宋毅央如知己,宋毅央亦如是如此,在卿箐之后,只怕再也无人能了解真正的宋毅央。 卿箐是宋毅央心头的口子,在卿箐面前可以不用顾及太多。只怕以后,他也不会再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 宋毅央长长叹了气,这声叹气,不知叹的是卿箐还是自己。因为时间的逼近,让他越来越容易感慨。 有些事情,不论他努不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可悲的是明知是这样的结果,他还是忍不住在试。这般不争气的样子简直令人发笑。 宋毅央掉头往相反的方向走,芳草萋萋,鲜花娇媚,宋毅央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长得把人显得格外萧条。 卿箐拉着昀天,左逛逛右逛逛,美其名曰让昀天熟悉万寿山。实际上,她只是想有人陪着她,找找会不会有什么新玩具。 卿箐东瞧瞧,西望望。练武之人的脚力本身就比一般人强,何况昀天只是五岁的稚童,几圈下来,明显有些跟不上卿箐。 只是他天生倔强,咬牙不肯出声。紧紧拽着卿箐的手不肯松开。 卿箐到底也是初次带孩子,并不知道带孩子需要注意些什么,也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卿箐来到一棵槐树下,槐树枝丫上,一只奄奄一息的毛毛虫正在慢慢地攀爬。它扭动着绿油油肥嘟嘟的身体。卿箐看得入迷,拽着昀天想要爬树。 昀天实在撑不住崴了脚,卿箐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卿箐俯下身子,小心翼翼脱下昀天鞋袜查看昀天的脚踝,也不顾昀天的阻止。 本来瘦瘦小小的脚踝,竟然肿的像猪蹄似的。卿箐心疼地给昀天按摩,手法熟练,卿箐虽然主修蛊毒,当初救命自学的本事倒也没丢。 昀天的脚踝稍稍好受了些,便冷着脸将卿箐手中的鞋袜抢了回来。别过身去,将自己的鞋袜穿好。 卿箐低垂眼帘淡笑:“昀天,对不起啊。我没带过孩子,所以,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对你才是最好的。” 昀天听到后,手头先是一顿,而后幽幽开口:“无碍。” 卿箐抬头看向昀天,虽然只是侧脸,但他的耳朵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卿箐将头凑了过去,昀天挪了挪位置,又把头扭过去,不愿与卿箐有对视。 卿箐又尝试着挨着昀天,把脸凑过去,只见昀天躲得更远。 卿箐嬉笑,尝试让两人的目光有所交集,现实证明只是枉然,两人就这么坐着转了大半个圆:“昀天,你是不是在害羞?但是你在害羞什么?” 昀天沉默不语,卿箐只好在旁边猜:“你是觉得你的脚太过秀气小巧,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卿箐加的这么一嘴,昀天的耳尖的颜色又重了几分。 卿箐看了看嘴角扬起坏笑,故作思考,审视着昀天:“看来不是这个原因呢。让师傅再猜猜……啊!莫不是……” 第四十八章 奇特的女子 卿箐嘴角的笑意越发的肆无忌惮:“莫非,昀天,你是不好意思脚力跟不上我。” 昀天立即站起,向往别出走,手腕却被轻轻抓住。 昀天满是疑惑回头,之间卿箐起身,眼前一晃而过一身绿衣。昀天的两只手臂被卿箐扛在肩膀上,卿箐毫不费力将昀天背起。 卿箐抬头看着枝丫上慢慢爬不动的毛毛虫,脚底一点,将毛毛虫摘下,卿箐将毛毛虫举到昀天跟前:“你看是不是好可爱?” 昀天想起以前,曾经也见过几位姐姐在先生私塾边上放风筝。她们见到毛毛虫或者小蛇之类的,可不是这个反应。 虽说昀天也不怕这些,也不知道女生们为什么会这么怕。但,他内心觉得,正常反应,应该就是那样的。 怎么说呢?总觉着卿箐这个女人,是个奇葩。每天都捣鼓这些有的没的,住在这里这些天,也没见过卿箐有好好倒腾一下自己。 想到这,昀天无奈叹气,不免为卿箐这惊人的外貌感到可惜。 昀天的呼气拂过轻轻地脖颈,卿箐只觉脖颈处痒痒的。昀天不免又要被人调侃:“哎呀,昀天呀,你还小,不要老是学宋毅央。有事没事叹气,多笑笑不是很好吗?” 昀天知道与这人说不明白,或者对方虽然明白却不想过多交谈。 卿箐总喜欢把事情说的轻描淡写,她想营造一个梦,一个没有那么多痛苦的梦。 所以相较其他人,她总是会比旁人看开许多。 卿箐一边背着昀天往万寿山的洞口走,一边把玩着手里肉嘟嘟的毛毛虫:“昀天,你说它还没来得及结蛹就死了会不会有些可惜?” 昀天真的在想这个问题,还未回答,卿箐就接着发话:“所以我们要让它死的有价值,我等会回去给你煮绿粥喝,就用它做引子。” 昀天无视掉卿箐的自娱自乐,抬头仰望天空,天空轻轻拂过几片乌云。也不知怎的,昀天来万寿山这几天,很少见到天空放晴,大都是阴天。大概天都知道,这里是个多事之地,就算露出笑脸也不会有人欣赏。 他也只顾跟着卿箐瞎逛,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殊不知已经到了饭点,意外的是自己也丝毫感觉不到饿。 卿箐戳戳手里不再动弹的毛毛虫:“说起吃,昀天你是不是感觉不到饿?” 昀天听到卿箐这句话,将小脑袋低垂,准备认真听卿箐解释:“那是因为,我在平时的吃食里添加了蛊毒,一开始你只会失去饥饿感,而后它会穿烂你的胃。” 昀天打断卿箐的话:“是药汤?” 昀天可是很清楚卿箐一向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人,她对自己下毒都不可能对昀天下毒。只不过又在逗趣恐吓昀天而已。 昀天虽然木讷,但脑子灵活,能被唬一次已是侥幸,再来第二次,昀天自然不会再上当。昀天也有留心观察过,每次昀天吃完饭,卿箐都会给他倒上一小碗药汤。 卿箐一脸不尽兴的样子:“原来你注意到啦。行走江湖,有的时候会顾不上吃喝,但人是铁饭是钢,不能亏待了自己。所以,我研制出了一种特殊的蛊。” 卿箐研制出的蛊,是一种特殊体质的蛊虫。这种蛊虫相当于胃的守护者,它能在胃酸里生存,在胃酸过多是分泌类似于食物的粘液,在胃酸过少时吐出许多胃酸。 这种蛊虫虽然能让人在一段时间内不感到饥饿,但是人必要的进食还是需要的。 卿箐淡淡微笑:“其实蛊毒并不是大家心里想的那样可怕,这得看使用者的心性如何,很多蛊毒其实还是能救病治人的。只不过,蛊毒的威力比一般的寻常武功或者医术学起来要更快捷,自然,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多……” 第八十一章 奶奶贵庚? 卿箐整理这自己的衣襟努力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害怕。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的她也已经与那时的她完全不同。卿箐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指节已经被抓的发白。 一直小手默默覆上卿箐的攥紧的拳头上,这双手比当年的要小很多,但一样,有着一股让人难以脱手的温暖。 卿箐恍然间看到了那张久违了的笑脸,她惊讶之余又眨巴眨巴眼睛,昀天被这秀气水灵的眼睛看着怪不好意思的。 直接把脸别过去,昀天淡淡发问:“你这跟你找蛊女林卿箐有什么关系?” 卿箐浅笑,手上的力道松开了几分,像,也不像。如果是那个人表情怎么可能还这么冰冷僵硬,像起死回生这种诫命蛊,连她……不,应该说连宋毅央都未必有把握。 掌心的温暖却又骗不了人,血缘当真是世界上玄乎其玄的东西。 林卿箐掐着昀天两腮用力往外扯,即使这样,这张缺乏感情的冰块脸还是没有丝毫波动,林卿箐接着昀天的话:“你找臭名昭着的蛊女不会是想要她解慕婉身上的毒蛊?” 陆阳有些自责地回话:“嗯……” 假如当时,他并没与上京赶考,如今的局势会不会有所不同,有什么大家一起扛,还能守在母亲身边尽孝。 毕竟每一位试蛊的药人身上都会存有毒蛊的副作用,这个副作用正如卿箐后肩,上无时无刻灼烧着她的刺青,去不掉,忘不了,永久地被记住,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 卿箐松开昀天的的脸颊,脸颊被蹂躏地通红,卿箐意思性地拍了拍昀天的脸颊:“啧,要不是我知道缘由,我还以为姐这是生了个zz……不哭不笑,不吵不闹。” 陆阳以为卿箐不理会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礼数不够周到,立即起身,本想行一个大礼,被想到手才刚抬起就被卿箐一只手四两拨千金又给按了回去。 陆阳诧异间对上卿箐看上亲十分亲近实际上异常疏远的微笑:“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蛊女也并没有办法。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种蛊容易,去蛊难。” 陆阳的表情有些惊恐慌乱,徐桉打通各个关卡才知道蛊女的事情,江湖上对蛊女的蛊毒人人望而生畏。 不少传言蛊女为了研制出更上乘的蛊毒,已经丧心病狂,不顾人理去抓无辜人来试药。 所以冒着很大的风险,这几年来都没有打听,曾经也找到过几个,到最后都是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 他一直以为只要找到蛊女,便是希望。林卿的这番话,无异于将陆阳这几年来好不容易奠基起来的希望捅破。 陆阳猛地一挥手,死死得抓着卿箐纤细的脖颈,使劲:“你到底告不告诉我!她在那?” 昀天被这个场景吓得一时慌了神,抓着手边的茶杯使劲全身力气狠狠往陆阳太阳穴的位置砸去。 可茶杯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扯住,连茶水也是,悬在空中,一动不动。因为这一扔,陆阳也冷静下来不少。 卿箐浅笑,将自己右手握拳,手不知是因为使劲还是因为气愤,微微颤抖,房间里很安静,惑心铃的声音显得阴森。 水被快速的蒸发,茶杯在空中被捏得粉碎。不久就是一把细沙飘洒在空中。 卿箐浅笑,还是让人难以捉摸玩世不恭的语气,眼神却相比之前犀利了不少:“想死?” 卿箐脸是对这陆阳,眼睛却瞥看着昀天。 陆阳之前也看过一些古籍,曾经有一本是描写过,深厚的内力是可以做到隔空碎物。一般会在习武多年,知天命的武者身上见到。 可是,眼前的这姑娘也就二十出头,怎么会有这般神力…… 陆阳脑子里飞快翻动以前看过的书籍,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有一种蛊,可以让自己像雄鹰一样,到达一定年纪,折骨脱皮,延缓自己生理上的衰老。 想到这,陆阳只觉得自己可能对老人家颇为不敬,下意识就把手松开,脸上颇为不安,颤颤巍巍行礼:“敢问奶奶贵庚?” 第八十二章 杀人犯 当然,陆阳此番话,就迎来了一只强有力的小脚丫,照脸一踹。 陆阳当即就被踹晕过去,半边脸上的鞋印尤为明显。 卿箐冷笑着揉着自己的手,像是给自己许久未动粗的小手活动活动,卿箐活动完手指又在活动肩膀,再来就是放松一下颈部:“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卿箐嘴角还是过着笑容,眼神变得温和些许,正当昀天以为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卿箐猛然下身,用手肘撞击陆阳腹部。 陆阳整个身子都为之一颤,蜷缩着躺在地上,护着自己的肚子。 卿箐在用脚轻轻踹了踹陆阳:“喂,别装死,说好,我可没钱,别想讹我。” 昀天看着地上的陆阳,完全不像装的,他是真的很痛!看样子也知道一定会很痛! 昀天楞楞抬眼看向卿箐。 卿箐浅笑:“放心,死不了,死不了,我很会控制力道和位置……” 卿箐控制住茶杯的时候,昀天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对人也会怀有杀意,倘若卿箐没有出手阻止,那么他是不是就会把陆阳给杀了……然后他就成了杀人犯…… 卿箐的确前前后后杀了不少人,但从来没有一次让他双手沾满血腥。卿箐从教昀天武功开始,就没有想让他背负什么,只是让他好好活下去而已。 昀天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情绪失控而让自己手上带上人命,轻声嘟囔:“师傅既然救他,为何还要伤他。” 卿箐扶着自己下巴,嬉笑:“只是突然之间心情有些不好呢。” 她一个十几岁的黄花大闺女,被三十好几的大叔叫奶奶,任谁听了心头都有些不痛快。 她不嫌弃自己涨个辈分,也不介意自己多个孙子,她这满脸的胶原蛋白怎么可以被说这么老。 陆阳越是诚恳,眼神越是真挚,她心底就越是窝火。 她看着躺在地上蜷缩着的陆阳,他身边的两个人多多少少都变了,唯有他,还保持着一颗初心,恐怕,他才是那个被一直保护着的人。 一开始保持初心不难,一直都保持初心,到三十年头,着实不容易。卿箐想到这,不由自主态度柔和了些。 卿箐文雅地蹲下:“倘若她真的有办法,就不会修毒蛊,你难道不知道吗?她的父亲可是武林盟主啊!武林同盟所不耻的毒蛊,你可想过她为什么要修炼?” 因为已经躲不掉了,只是命定之数,无论她如何挣扎,无论她如何努力,即使拼掉这条命,也没办法摆脱这可怕的厄运。 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为什么不改变自己,试着去接纳,试着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是不是就这样子,她可以稍微的喜欢一点自己? 卿箐浅笑:“蛊,看似能随性所欲,实际上是一条无形的缰绳,将练蛊的,被练蛊的牢牢锁在阴暗的角落里,这根本就是一条解不开的绳,被牢牢打了死结。”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心中的这个想法有多可笑……陆阳蜷缩着身子,回忆自己这些年来做的无用功,真是可悲又可怜。 卿箐嬉笑:“她连自己身上的蛊都解不了,如何能帮旁人解?” 陆阳身子微微颤动,因为压着疼痛声音略微沙哑,小心询问:“林卿,你说的练蛊之人同样被绑着缰绳,那么……徐桉他……” 卿箐站起身嬉笑:“不论是蛊女,我,少女杀手,慕婉还是徐桉,以及那先明面上,暗地里的人,我们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都被卷进毒蛊这样一个漩涡,不论过程如何,都只有一个结果,那边是……等死啦,哈哈……” 卿箐的笑容爽朗,说话的内容却没有丝毫的温度。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就是现实。有舍才有得,这是世间必有的规律,是世界的守恒。 命运并没有善待每一个人,但从中崛起的,却不在少数。 陆阳微微蹙眉,支撑着身子,护住肚子,倚着凳子慢慢坐起来:“所以,我可能会同时失去两个朋友吗?” 卿箐浅笑:“其实也未必……” 第八十六章 保龄蛊术 卿箐:“很多人以为,保龄蛊术需要和受用者保持一样的性别,实际上并不是,只要方法得当,男人同样也可以,不过,想要最佳效果最好还是童男童女比较好。” 昀天隐隐看到卿箐边上慢慢游荡不一般的气。卿箐的胜负心又被点起,因为边上有宋毅央的时候,昀天时常会看到。是从来没见过自己师傅赢过宋毅央,但是,师傅还是不知疲倦地向他发出挑战。 不过这次卿箐的心情恐怕与之前并不相同,相当初,她研习毒蛊是花了多大的心思,这个家伙竟然还只是个半吊子,就在人体身上做蛊,还教人练蛊,这不是误人子弟那还是什么。 同为炼蛊之人,真是被丢了脸面。 卿箐嘴角带着略微狠厉的笑容:“从陆阳那听说,之前受害者还有妓女……所以就这样水准也配叫炼蛊,果然得为毒蛊之道清理门户啊。” 昀天其实已经习惯卿箐这些奇怪的脑回路,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卿箐浅笑,轻柔地发话:“再睡会儿。” 慕婉乖巧的自己躺好,盖上被子,闭上自己的眼睛缓缓呼吸。 昀天看着慕婉:“她受‘随欲埙’的影响,可见是个活人啊。” 昀天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语调一直也都没什么变化,但不难发觉,昀天在庆幸,庆幸这个人还活着。 面对如此单纯的孩子,卿箐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卿箐苦笑:“有的时候,等死才是最大的煎熬。不过,这孩子之所以一直这么坚持着,一定是有非得活下去的理由,是陆阳还是徐桉,又或者两者都是。” 世间总会有这般痴情的女子,可痴情女子,历史上又有多少人,有好下场的。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 卿箐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往外走,昀天下床,小跑跟上。卿箐驮着腰,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昀天从卿箐的指缝里依稀看到,那黑色浓稠的液体。 轻轻地脸色看上去比之前略微苍白了些。 昀天跟着卿箐出来的时候,陆阳已经不知去向,桌上的茶点还没有被人收去,昀天猜测这个人应该是去找徐桉商量对策。所以也就没再多加留意。 尽力迈开自己的步子追着卿箐出来。卿箐猛然停住,他也及时刹脚步,上前查看卿箐的状况。 昀天有些意外的发声:“师傅……你……” 卿箐微微蹙眉,把脸别过去,不一会儿,卿箐咳出一滩带红黑色的液体,液体之中还有乳白色的小虫子在蠕动。 卿箐缓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手帕,擦干净自己嘴角的血迹,接着就处理自己手上的血迹。肥硕的虫子在血液中挣扎,像是极度不满现在的状态。 卿箐往这滩血上撒了些药粉,小虫子像是瞬间被冰冻住一般,什么反应也没有,而后慢慢地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卿箐将手帕覆盖上这摊血,又撒上粉末。地上的手帕快速燃烧起来。 很快手帕和那滩血便只剩下一片黑灰。 昀天并不理解为什么人的身体里会有虫子,更不理解卿箐为什么要把这滩血处理的这么干净,可这些都不及卿箐处理血迹的时候,那种漠视的表情令昀天惶恐不安。 看着卿箐那样的表情,那般冰冷,拒人千里,好像转身就会离开,不会多加逗留。 卿箐瞥见边上的昀天,嬉笑着弯腰揽着昀天:“炼蛊的人,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毒蛊反噬,没事的。” 昀天疑惑看着卿箐:“那为什么毅央大哥没事呢?” 卿箐的表情顿了一顿,无奈苦笑:“因为,有人,在帮他渡劫呀。” 昀天本想在多问几句,可看着卿箐,却又不敢再多问什么,她好像很不想谈及这件事情。表情也变得很是奇怪。 卿箐嬉笑:“哎呀,阿天啊,你可不要本末倒置,我没事,现在问题最大的就是慕婉,还有那位卖菜大姐。” 卿箐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瓶药水,示意让昀天站远一点,等到昀天退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卿箐这才往自己手上倒水,像是在清洗消毒。 第九十章 表里不一 在那个山边的黄昏,一切都显得那般宁静,边上偶尔飞过的候鸟也懒得留下一声蹄叫。 一个女人,穿着黄色的衣裙,衣服上打着补丁,针法脚是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自己人之手。 她俯身在井边打水,粗糙的双手紧紧拽着麻绳,一点点将深井上的水往上提。 宋毅央淡笑着站在一边,摇着扇子,就这样淡淡看着:“你这样打水很费劲啊。” 女子并没有回头,只是将好不容易打上来的水倒进一个大木桶里:“卿箐说已经在帮我做木轱辘了,相信很快就会很轻松。” 宋毅央合上自己的扇子,微微抓紧自己的扇柄,脸上虽然带着淡笑,但是谁也不清楚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南芸风浅笑:“怎么?嫉妒?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对卿箐到底是什么感情,你见不得她好,同时又不想让她有事。” 见不得她好?宋毅央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他只是不想卿箐的身边站着太多的人,因为一旦有太多人站在卿箐身边,卿箐就不会回头看他。 像是自己一直珍视的玩具被很多人觊觎,而他总得摆出大气的样子,将自己的玩具一次次地拱手让人。 宋毅央浅笑,摇着扇子:“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们见面?还在卿箐面前装出与我相处很融洽的样子。” 南芸风再次将小桶放进深井里,小心翼翼拽着麻绳,与她粗糙的手不同,南芸风的脸看上去十分年轻稚嫩。 而那双眼睛更是清澈到明亮,仿佛像孩童一般单纯干净。像这样的眼睛,宋毅央只见过两个人。 南芸风笑着:“之前,卿箐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一种很好看的蘑菇,好像不是我们这边产的。我本来想要拿来做菜,被卿箐阻止了,卿箐说那是‘蛤蟆菌’。” 卿箐的蛤蟆菌不用多说,是宋家药铺送过来的,只要价钱合适,不论对方是谁,要什么药,宋家药铺都会把药材完好无损的送过去。 这种金钱至上的处事作风虽然被江湖人所不齿,却又没有人反对,毕竟这种方法省去了他们很多麻烦。 蛤蟆菌被一个远方部落被誉为神蘑菇,它能给人带了一个美丽的国度,是一种清醒的酩酊。 那个部落会把蛤蟆菌制作成苦艾酒,并且奉为神酒。其实说白了,只不过是人的中毒现象而已。 因为卿箐很好奇,于是就花大价钱买来为自己的醉生埙做研究。而之后的事实证明,蛤蟆菌的制幻作用是醉生埙不可多得的原材料。 南芸风浅笑:“你就像那株蛤蟆菌,而卿箐是株再寻常不过的野蘑菇。你拥有迷惑人心的外在,而卿箐是拥有淳朴质地的内在。” 因为许多人被蛤蟆菌漂亮的外貌所迷惑,把中毒都当做神迹,将蛤蟆菌奉为神草。 而野蘑菇因为长相丑陋,一些居民因为长相,连贱卖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忽略掉这营养的价值。 因为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却不想眼见未必成实,心里的偏见总会带着那个人越有越偏。 宋毅央轻轻一笑:“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让我们两个走这么近,毕竟我可能会毒死你家的小蘑菇。” 南芸风释怀淡笑,眼神里包含着无可奈何与无上宠溺:“因为卿箐心里有你,我不希望她,好不容易有想要的还要一直等,一直等……” 南芸风的眼神有些暗淡,她也会想起卿箐刚来她家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可是,当时的那双眼睛没有了丝毫的生气,像是从地狱里刚回来似的。 宋毅央爽朗大笑:“你以为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会想要我吗?” 宋毅央的笑容有些凄惨好像有什么堵在他的胸口。 南芸风并没有多说什么:“正如蛤蟆菌和野蘑菇,表里不一。卿箐待你真心,倒是你让人着实看不大透彻。” 第九十二章 容貌改变 女子的样貌在朋友的帮助之下慢慢恢复到之前的美貌,不,不仅是恢复,是比以前更加美艳。 只是女子的容貌五官开始一点点发生变化,变得越来越好看,也越来越不像自己。 特别是那双颇有灵性的眼睛,总会让人慢慢沉迷其中。 所有人都羡慕举人能够得此佳人,每个人对女人的夸赞更胜从前,所有人都说,她越来越漂亮,唯有举人越发想念自己妻子之前的那张脸。 见着自己越发美丽的妻子,他却有种丢失了什么。举人告诫自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强行压抑住心中的不安。 举人很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贪图美色之人,当初会向妻子娘家人求婚,纯粹是因为妻子的贤良淑德。 在妻子变丑的时候,举人并没有抛弃她,相反,总会抽时间去陪她,试图让她恢复以往的笑容,因为他承诺过的一辈子,绝对就是一辈子。 妻子的脸上伤势有所好转,举人很为她高兴,只是,他十分好奇自己妻子的外貌为什么会有这般神奇的变化,但是每每问起此事,自己的妻子就会言辞闪烁,避开这类话题。 而且妻子的行为也越发诡秘难测,每至十五,妻子去一位朋友家做客,整整一天都不会回来。 说是要为救自己脸的恩人做事,具体是什么也不愿细说。举人虽然心存芥蒂,但想想是报恩,也就随她去了。 而这个时候,家里不定时画会来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听妻子说,这位老奶奶是她好友的奶娘,孤苦无依,妻子与这位奶娘也颇有些交情,而她那位朋友家境中落所以让她来暂住府邸。 举人自然是尽心尽力照顾,并没有丝毫懈怠。将这位老奶娘当做自己母亲一般照顾。 只是他越发觉得这位老奶娘的五官样貌,甚至是行为习惯,与自己的妻子尤为相似。 自己的妻子喜欢在茶水里头放冰糖,这种奇怪的喝法举人是没怎么见过,而这位老奶娘同样喜欢在茶叶里加冰糖。 举人一开始以为,自己的妻子是私生女,这位老奶娘才是妻子真正的母亲,所以对待老奶娘更加谦逊有礼。 只是日子一久,举人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位老奶娘总会给举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甚至会让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妻子。 因为心底有所怀疑,所以举人那月十五偷偷跟在自己妻子后头,她看着妻子左拐右拐,神神秘秘与一个人接头,进了一家青楼后门。 他知道跟踪是对信任的挑战,他也知道,自己会跟出来,大部分的因素并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担心。 而跟踪的结果是举人万万没有想到的,自己平日里温文尔雅,素雅大方的妻子会进这种地方,他恢复理智,也偷偷伪装成客人从正门进去。 酒楼里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倒却实有几分不似人间的仙境景象。只是举人心里并没有留有这么多的莺莺燕燕,他心里始终只留着一个人的位置。 而他也非常幸运,将这个心里的人娶进家门,与他成为白首夫妻。 他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妻子,因为里头的姑娘太过热情,吓得举人扔下半个月的俸禄就跑了。 他慌手慌脚狼狈出逃的时候,隐隐约约又看到自己妻子的身影,虽然不确定这个身影到底是不是自己妻子,但他还是跟了上去。 而后他看到自己的妻子衣着暴露咬着这个男人的脖子,要不是月下那张熟悉的脸庞,举人都不相信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枕边人。 自己妻子的身边有一位白色衣裙的女人,那个女人衣袖上像是有什么图案,样式十分新颖,并不常见。 妻子推开自己跟前的男人,从怀里拿出手帕,擦拭自己的嘴角。边上的女人丢给了妻子一个白色的小药罐,药罐上刻着与女人衣袖上相似的图案。 妻子不假思索打开小药罐,一口气将里头的液体尽数喝掉。 月光映照着的乌黑亮丽长发一下子由头皮延至发尖迅速发白,妻子的脸庞快速长出皱纹。 第一百零一章 暮霭 他知道,这丫头在他背后和肩膀上都留下了脏手印,估计是为刚才他用刀片抵住她脖子的“谢礼”,但是他并不想去深究。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宋毅央微微蹙眉,眼帘下垂,好看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只见宋毅央轻声叹息,表情变得有些苦涩。 卿箐顺着小路随便走走,不想自己迷路了,绕大半天都没绕出去,听到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好像还有自己师父暮霭的声音。 声音特别惨烈可怕,卿箐撞着胆子,往有声响的地方走。 她来到了一间单独的房间,房间与其他院子相隔很远,里头像是还有打斗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传出里头人的说话声。 “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你在犟什么,老实祭刀不好吗?” 语气虽然阴狠,但卿箐听得出,这的确是自己那位德高望尊的师父在说话。 她一时之间很难把这声音和每天笑盈盈的师父混在一起。 “你这个伪君子,可叹世人根本没看清你的真面目。世人皆醉我独醒!我独醒啊!” 语气相当愤慨,随着这声音的起落,链子在地上拖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声音略显沙哑低沉,但很浑厚,很容易联想到一个非常豪气直爽的大侠,亦或者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暮霭无奈一笑:“将军可别这么说,你可是我救回来的。” 暮霭为了得到这个人当初可是没有少下功夫,江湖武林,政治朝野。能打通的关系他都打通了。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犟骨头。执念这么深,过了这么些年,这身傲骨还是一如当初。 锁链拖动着,男子又发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救我,只不过是想锻造你的妖刀。” 当初他就是太傻,过于相信暮霭,才给他有机会反将自己一军。 暮霭不以为意冷笑:“要知道,你已是亡国,你除了给我炼刀,还有什么价值?” 男人听到这句话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要知道,那一战是你我母国的生死之战。你串通敌国,毁我故都,让国人被屠殆尽,你到底还有没有心!那些都是我们……” 暮霭哈哈大笑:“既然他们都要我死,我就一定要活着。我算是知道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凭什么要我做大善人成就别人。” 暮霭说着便有往外走的趋势卿箐抓紧躲进草丛。 暮霭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屋里的男人说:“你知道,我有各种方法让你祭刀,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房门被暮霭打开,暮霭的半个身子都浸然出鲜红的血液,脸色略显苍白,大致是吃过自己研制的丹药,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暮霭将门关好,转身去向别处。卿箐确定暮霭走远,这才敢稍微喘口大气。 好奇心驱使卿箐趴在小屋的窗口,卿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赤裸着上半身,上半身身上的肉没有一处是好的。 像是腐烂的尸体,有的地方已经长蛆了。卿箐隐隐约约好像还能闻到腐烂的恶臭,胃里一阵翻涌。 这个人蓬头垢面样子也十分恐怖。 男子微微抬头,对上卿箐的眼睛,卿箐本想快速逃开,屋里的男子柔柔地问:“你是谁家的丫头?怎么在这?” 一改之前针锋相对的态度。这个男人,曾经也有个儿子,有个知书达理的夫人,但是这一切,都因为那边战争没了。 卿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听到这个人对她说话,并没有逃跑。而是推门进去,忍着恶臭走到这个男人的身边。 这个男人看着卿箐站在自己跟前,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卿箐的脸庞,他和自己孩子分开的时候,她的儿子也是这般大。 卿箐下意识往后躲,男人这才发觉自己很失礼:“你多大了?叫什么?怎么在这?” 卿箐对这个一上来就想把自己问仔细的男人并没有反感,反而觉得很自在,这个人给她一种爸爸的感觉。 卿箐老实回答:“我叫林卿箐,今年五岁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一点点明白 男人听到卿箐的名字,整个人都顿了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孩子。 而后男人微微蹙眉,他从暮霭那里听说过这个女孩,当时他非常兴奋,嘚瑟地像是宣告自己所有物那般。 按照暮霭的说法,这个女孩是难得的练蛊容器。他想过这女孩岁数应该很小,却没有想到这么个小娃娃。 孩子长得眉清目秀,那双眼睛更是讨人喜欢。小小的年纪,五官竟然长得就如此标志,实属难得。 不知道这孩子长大之后,又是怎样沉鱼落雁的美人呢。虽然这孩子或许并没有长大的机会。 男人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每天都感觉全身刺痛?” 近一个月她的确是觉得周身骨痛被针刺一样难受。可师父同她说过,是身体慢慢接受药物治疗,属于正常现象。 男人与她素未谋面却能对她的状况说出一二,卿箐心头隐隐有些不安。感觉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卿箐忐忑:“你怎么知道?” 男子淡淡一笑,尽显泰然:“想知道吗?明日午时我告诉你。” 卿箐一脸不可置信:“疯了吗,这个时辰是师父让我泡药的!他可是会不定时过来换药的。” 男子浅笑,一脸不愿多说的样子:“那是你的问题。” 卿箐见对方不让讨价还价的坚决态度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自己推门准备出去。 男子悠悠开口:“向西南方向一直走就可以出去了。” 卿箐顿了一顿,尴尬地微微抬头:“你都不见得出去过,我凭什么听你的。” 卿箐的神情不像之前那般自然。 男人像是知道了这什么,微微上扬嘴角:“沿着左后方那条小路一直走就能回去。” 卿箐犹豫片刻,略微有些不情愿:“多谢。” 虽然令人窒息的方向感有失她的面子,但是人家至少帮她指路,就这么大落落走掉是有失礼节。 卿箐小心的关好门,运起轻功,沿着小道快速飞奔回去。 她并没有完全取信这个男人,但目前看来这个人比暮霭更加可信。 想起暮霭阴冷的语气,卿箐至今想想都心有余悸。 卿箐并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自己见过那个男人的事情。 到最后要走的时候,卿箐在大门等接送她的马车,宋毅央突然把她拉向一个隐蔽的角落。 卿箐一脸茫然看着宋毅央,宋毅央的神情略显冷峻。让人看着怪忐忑的,看来今天出场的是弟弟,哥哥并没有过来。 卿箐尴尬笑笑:“怎么了弟弟?身份被识破,想要杀人灭口?你哥可是……” 宋毅央显然没有唠家常的心思:“你见到那位将军了?” 因为话题突转,所以让卿箐有些猝不及防,脑子一下子卡壳了。 不知道要回什么,也不知道宋毅央为什么会知道她见过那个男人。她明明已经四下查看过了,根本没有人…… 正当卿箐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遗漏什么地方,致使有人暴露她的行踪的时候。 宋毅央拿出了一块血玉佩,卿箐下意识看向自己腰间,腰那块玉佩不知什么时候不见。 这块血玉佩的桂花造型栩栩如生。不论是成色还是做工,甚至到玉石,都是难得一见的花样,所以压这块玉佩,无疑是卿箐自己的。 她虽然已经对玉佩没有当初那么强的兴趣,但也是很珍惜地保管着,不可能会随意弄丢。 那这个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那个秘密屋子里的男人,趁她不备,把她玉佩给拿走了。 至于这个男人为什么把她的玉佩给宋毅央而不是暮霭,这个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细给她找一个在暮霭身边可以通气细作。 卿箐一把夺过玉佩,小心的将玉佩缠在腰间:“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应该和谐相处吗?” 玉佩既然在宋毅央的手里,那他很可能是赞同那个男人计划的。 宋毅央淡笑,微微蹙眉:“你要知道倘若走这一步,你可能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第一百零四章 守约 过了一会儿,大师兄便听到水流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他有种半梦半醒的感觉。 如进仙境一般,恍恍惚惚,心情也变得不像以往沉重,亦有点飘飘然。 卿箐淡笑:“大师兄,我是不是该还汤药了?” 大师兄点了点头,在边上的药汤里捣腾几味草药。 实际上并没有到换汤药的时辰,卿箐只是想试一试,药力到底什么时候起作用。 卿箐在她说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运气将哑娘研制的牛毛细针打进大师兄脖颈。 这大师兄忠厚老实,同时脸皮也比较薄,只要稍稍调侃,就会变得面红耳赤。 所以发话调侃,分散他的注意力,让本就没多大存在感的牛毛细针悄无声息顺利扎进大师兄脖颈处。 因为他自身的过激反应也就没注意全身发热来的快还是慢。 大师兄换好汤药,卿箐也换好了之前准备好的干衣裳,卿箐嬉笑:“大师兄,你要去哪?” 大师兄听到卿箐的话,有些愣愣地转身往外走,小心翼翼地把门开开一条缝,谨慎地环视四周。 因为今天的伤患比较多,暮霭的门弟又比较少,所以现在这草药房附近特别安静,连一个平日里扫地浇水的人都没有。 虽然周边空荡荡的,大师兄还是看得特别仔细,生怕边上的人发现他似的,他检查完外头,愣愣地站在边上。 并没有往外走的意思,像是在等什么人。 卿箐小心翼翼跟在大师兄的身后,将他脖子上的牛毛细针又重新拔回来。 大师兄像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似的,双眼继续放空。卿箐拍了一下大师兄的后背:“大师兄,你要是真的有事先走,我不会和师傅说的。” 大师兄点了点头,推门往外走,他整个人有些晕乎乎,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过好像总有个声音一直在牵引着他。 卿箐并不知道那个小木屋到底在什么地方,第一次见到那个小木屋全凭偶然。好在宋毅央给了她一只指路蝶,这只引路蝶但是非常好看。 紫色和黑色的交融的翅膀扑扇之间,还有闪闪发光的粉末飘落。 卿箐跟在一只蝶带着两个人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左拐右拐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那间小木屋。 大师兄帮卿箐推开房门,和那只引路蝶一起待在门边,卿箐进门之后,又把门关上。 被锁着的男人淡笑:“你怎么多带了一个人过来。” 男人低垂着头,蓬松的头发遮盖住他的脸,但他从头发的缝隙里看到来的是两个人。 而且这另外一个人,他并不认识。 卿箐耸肩:“万一被人发现,可以伪装成外人入侵,我俩被抓呀。不然有人来药房,只有我不在,我的嫌疑不很大。” 卿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一不小心就玩完。 再者说她用药都是健康天然的药材,没有什么副作用,还有安心养神的功效。 男人浅笑:“你倒是挺机灵的,做事也挺狠,是个能成事的人。” 卿箐并不是很明白心狠是什么意思,不过当下她也没有去仔细深究。 卿箐微微蹙眉,她冒着这么大风险过来可不是和别人唠家常的:“所以呢?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男人突然耍起了无赖:“我有和你说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卿箐万万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可恶,竟然骗他。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男人猛的咳嗽起来。 卿箐并不想理会这个骗子,可身体往往比较诚实。她迈开步子往这男人身边走。 她每靠近一步就能更加明显闻到这男人身上的腐臭味,她从腰间掏出一颗黄色的药丸。 找不到这男人的嘴巴,就撩开他许久未曾打理的头发,难以用言语描述伤痕累累的脸颊,已经看不清他原本的面貌。 卿箐看到他全貌的时候,手上动作顿了一顿,卿箐确定自己并不是看人长相的人。 一百零六章 威胁 宋毅央抬眼浅笑,他还是那般温文尔雅,但却让大师兄心底泛寒,感觉这个人比自己的师傅还要阴险毒辣。 大师兄勉强扯动嘴角,露出稍微得体些的笑容:“宋家不会对个江湖遗孤,下手!这也太有失气节了!” 大师兄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颇有威胁的意思,像是有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打算。 宋毅央还是那般笑容:“大师兄,你跟师傅这么久,怎么还这么天真。事情做的好坏,只要善后工作做到位……你不相信宋家的实力?” 大师兄手上的书简掉落在地,或许是因为四下寂静,所以他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显得特别大声。 大师兄攥紧自己的拳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已经习惯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面对他们最好的办法只有妥协,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吃亏的那个,一定是没有权势的自己。 宋毅央无奈一笑,起身将大师兄搀扶起来:“你我师兄弟之间何必这么见外,我只是关心一下师兄而已。” 宋毅央在搀扶大师兄起来之后,往大师兄手里塞了一包香囊,这包香囊是大师兄妹妹的随身之物。 大师兄微微蹙眉看着宋毅央,平日里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没想到做事这么决绝。 大师兄咬咬牙:“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妹妹这一个亲人,自己已经陷入沼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有事。 宋毅央浅笑:“没多大的事,只是想让你配合一下明天那小姑娘。” 大师兄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后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宋毅央。 大师兄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惊讶和害怕:“你不会要让那姑娘,去小木屋!” 宋毅央嘴角微微上扬:“看来大师兄也并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忠厚老实,两耳不闻窗外事。” 大师兄微微蹙眉:“师傅这里,能让宋家看上眼的东西……只有那个人了,毕竟蛇纹究竟能到达什么逆天的程度,是个未知数。” 这个未知数,足够江湖各路豪杰飞蛾扑火地来争夺。 而且他也很明白,宋毅央之所以要把他拉进来,只要是在帮卿箐找一个替死鬼。 宋毅央看出大师兄的顾虑和犹豫:“师兄的妹妹天分说实在的,并不高呢,我的教书先生说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教会。” 能进宋家教学里头出来的人非富即贵,不少女学生学成以后,都嫁的很好。很多人都想进去,但是因为宋家门槛特别高,一般人家,根本进不了。 大师兄自己的人生已经没办法改变什么了,但是他妹妹不一样,他妹妹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长兄如父,事情一旦牵着到自己的妹妹,大师兄就会特别上心。 大师兄无奈一笑,眼神里充满溺爱,他知道,就单单靠他,妹妹以后只能嫁给一个乡野莽夫,日后被欺负,他也不知道。背后有宋家的势力那就大大不同了。 大师兄紧了紧自己的拳头:“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不需要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宋毅央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粗口药瓶,倒出两粒药。递给大师兄:“吃了它,然后乖乖配合那个女孩。” 大师兄接过药丸,棕黑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他微微蹙起眉头看向宋毅央:“你竟然拿活人试蛊!不对!为什么宋家也有练蛊秘术!” 宋毅央心中自然有种少见多怪的嫌弃,不过他的修养还是让他非常礼貌的淡笑着:“宋家的情报站消息流通武林第三还是排得上的。” 大师兄哈哈大笑:“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些真正的江湖侠客被你们屠杀殆尽……” 宋毅央微微蹙眉,脸上表情还是这般柔和,眼神却让人那样的看不透:“别把我和暮霭这个老匹夫扯一起,我没他那么蠢。” 宋毅央表情略带厌恶像是不大愿意同暮霭被沦为同样的人 第一百一十章 挣脱束缚 弟弟无奈:“她是活生生的人!” 弟弟的眼底错综复杂,可哥哥的眼神却平静得像七八十岁的老人,像是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他心里的波动。 哥哥冷笑:“没错,而且她还是很了解我们的人,你觉得这种角色留在世上,对我们难道不是威胁吗?” 弟弟微微蹙眉:“哥,再这样下去,你会和父亲一样……” 弟弟愤愤转身离开,一向温文尔雅的哥哥猛的推翻自己书案的账本。 笔墨也被甩溅在地上,浓稠的汁液在地上绽放开,像一朵黑色的莲花。 卿箐自那天之后,就在也没有见过弟弟,宋毅央在给卿箐书信里写着宋家举行了一场小葬礼。 但是并没有注明死的到底是谁的葬礼,只是说起这个葬礼非常的隐秘,只有当家几个分堂堂主和颇有名望的长老知道。 那么这个葬礼的主人当然也就不言而喻了,再者说卿箐跟宋家交往密切的就只有这两个,她也联想不到其他人。 卿箐知道宋毅央的能耐,特别是哥哥,深不可测,他没有救他弟弟无非是一点,不想救。 卿箐知道哥哥可能是有他的难言之隐,他的考量。但怎么能做到这般无情,这般无所谓。 所以这次卿箐见到哥哥,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大想和哥哥有过多的交集。 说是不怪,又怎能不怪呢!这份自私是多么让人绝望。 卿箐微微仰头,看着桂花飘落,她并没有哭,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无常,每个生命的结束都没什么好撕心裂肺的。 卿箐只是觉得心酸,这么一个优秀温柔的哥哥,最后连死都不配有姓名。 卿箐伸出自己的扇子,接住了几朵飘落的桂花,她眉头微锁,从自己怀里掏出手帕,捂住自己嘴巴,猛地咳嗽。 鲜血渐渐浸染她的手帕,卿箐想收起手帕,因为惊吓,她下意识把手帕扔掉。咳血卿箐已经习以为常,可怕的是卿箐咳出虫子。 白白的身子非常肥硕。它们在手帕的鲜血滩上惬意的蠕动。 卿箐从那刻起就知道,想要活下去,一定要逃出暮霭的控制权。 但暮霭这个人,并不好的对付,她家也并不是一般的武林世家,事情稍微有一点处理不顺就会给自己的父亲徒增很多烦恼。 所以她需要一个助手,一个能帮她,有权势的助手。 对于这个人选,卿箐除了宋毅央以外,想不到其他人。 虽然她也只是试探性的给宋毅央写信,问他是否愿意帮忙,他倒是答应的很爽快,但也很明确表示。 倘若卿箐真的要反抗,依照暮霭惯用的手段,一定会让她身败名裂,她会承受或许她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巨大灾祸。 那时候的卿箐肠子是直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子,自然也不懂宋毅央的意思。 她只是隐隐有种直觉,自己之后可能还会惹上不小的麻烦,她得让林筠陌提早脱身。 当初她救他,就是希望这个人能好好活着,并不是让他为自己制药,替自己冒险。 而且林筠陌的医药天分万里难寻,还有他那纯粹的对草药的喜爱,善良的医心。 她相信只要林筠陌还活着,一定是救苦救难的在世华佗。林筠陌一个人,是承载许多人生命的角色。 所以卿箐早早的就和林筠陌通过气,让他见势不好就赶紧离开,最好不要和她有任何瓜葛。 卿箐八岁计划逃离暮霭的控制,计划整整两年。她和宋毅央筹划了很久,与暮霭斗智斗勇。 在明争暗斗的过程中,有宋毅央这个超强助教和卿箐自生的学习天赋,卿箐对蛊毒也有了不俗的理解。 好不容易等到这场战争的胜利,卿箐顺利跳出暮霭给她设置的牢笼。她的战友被宋家长老查底扣在了宋家。 为了不拖累林家,卿箐只身离开。 她逃出来之后才发现,世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友好,她身无一物就这么离开。 穿的,吃的都没有准备,甚至连一分钱也没带上。 第一百十一章 传说中的蛊毒女 更可怕的是,不知何时,江湖上出现她杀死暮霭首席弟子的传言,还把她那一知半解的毒蛊被传的神乎其神。 蛊毒女的前身就这样慢慢被谣言塑造出来。 冷酷无情,手段狠辣,来无影去无踪,年纪轻轻就杀了好几十条人命。 而她也就成了众多英雄口中的蛊毒女,往日相交甚好的家族,几次想要她性命,如果不是卿箐身手矫捷,她就是九条命都不够花。 当年的那些人的“慈眉善目”转眼间就变得“凶神恶煞”,那些讨好的都变成了过来讨伐的正义之士。 为了活下来,她吃过草根,啃过树皮,甚至连昆虫都吃过。有什么吃什么,觉得恶心会吐,吐完再吃。 她食不果腹,没时间打理自己,原本白皙水嫩的皮肤沾上泥水污渍,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隐隐发着恶臭。因为不认识路,转悠了大半年,与狗同穴,与叫花抢食。 她想着,只要忍一忍就能回家了。很长时间都没回家,家里人一定很着急,一定很担心她的安全。 她的一切仅凭自己的执念,信念支撑着她,一定不能放弃。 她拖着半虚脱的身子努力活着,她不知道自己游荡了多久,一路向乞丐打听,一边往回家的方向走。 林家偶尔会招进一些沿路乞讨的乞丐做仆人,一是让他们有口饭吃,不至于行窃,或者给几个顽固子弟当玩偶厮杀,二是也给他们留个家,让他们有个归处。 卿箐混在一群乞丐里头进了林家,一次偶然的机会碰到了施粥的林穆雷。她二话不说就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哥哥。 而这一次,哥哥他并没有反抱住她,没有温柔的捏她的脸颊,而是嫌恶地将她推开。她没有放弃,又一次抱上去,却被几个家仆暴打,最后失去意识。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疼得已经无法动弹。 林筠陌在边上整理他的细雨银针。卿箐记得,这是她发现林筠陌对医药兴趣送给他的。 都没见他用过,还以为被他弄丢了,原来一直都带着。 卿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好了。身上还有沐浴之后淡淡桂花香。 林筠陌一边整理东西,一边低声询问:“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变成这样?” 卿箐本想和林筠陌说起暮霭的事情,可是想到暮霭的雷霆手段。再次闭上了嘴。 暮霭对付她,但也会因为自己的武林盟主父亲而有所顾忌,林筠陌只是被赌父卖给赌场的孩子。 林筠陌最大的靠山无非就是林卿箐,现在卿箐也已经自顾不暇,暮霭如果要对筠陌动手,简直易如反掌。 暮霭最拿手的不就是将那些江湖上没有什么背景的人,杀害然后制造成意外死亡吗? 卿箐咬牙嬉笑:“我,只是出来溜达溜达。” 从什么时候开始卿箐也学会宋毅央那一招,不论什么事情都要先微笑。 好像多笑笑,自己就不会显得有多么可怜。好像多笑笑,她也能安慰到自己,欺骗到自己。 林筠陌的手上一顿,他想不到卿箐这一趟下来改变会这么大,那个敢作敢为的人。 好像不再像从前那样莽撞,说话也不再有什么说什么。卿箐少了那份果敢,待人多了戒备,卿箐的笑容开始有故事了,他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心疼。 卿箐只是比一般孩子更聪明些,跟调皮些,更懂事些……明明都是别人家孩子的榜样,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好包容她,安慰他她,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呢? 那天,出去采完药回来,林筠陌发现一群家仆在暴打一个小乞丐。 这让筠陌大吃一惊因为林穆雷并不是那种会对人如此残暴的人,更何况这个小乞丐还这么小。 走近一来,原来是卿箐,这与他印象里头,十指不沾阳春水,被众人娇宠着的大小姐出入太大。 他惶恐之中救下了卿箐,卿箐乔装进府,仆人们认不出很正常。但是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的哥哥,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妹妹! 第一百十二章 回家 别人可能认不出,但亲生哥哥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林穆雷是看着卿箐一点点长大的,除了她的父母,林穆雷是最了解卿箐以及卿箐有什么习惯的人。 没有其他的解释,那就是林穆雷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想借此机会,除掉卿箐。 筠陌也察觉到,林穆雷的变化,当初那份温文尔雅的模样如今是越来越难看到,他变得非常暴躁,性子也越来越急躁。 他是没有亲眼见过,但听仆人私下讨论,有个小聚餐,老爷和少爷意见不统一,少爷当即掀翻了餐桌。 说起林穆雷的变化好像是从卿箐的大师兄过来探望的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两人到底交谈了什么,让一个人的性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那一次,林奕成和林穆雷在书房里谈论了很久,之后林穆雷虽然已经有所收敛,但是,整个人,总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筠陌不知道事情原委,但隐隐感觉,在这个特殊时期,不能把卿箐的情况对林穆雷全盘托出。不得防范这个人。 严格来说,是不得不严格防范这个时候的林穆雷。 筠陌整理好自己的药箱,嘱咐了卿箐日常注意事项,打算离开。 因为他不愿意和旁人有过多的交流,而且有些药材很难采集,所以一直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隐居生活。 要不是他听到江湖上关于卿箐的传言,他可能还要在外头游荡个一年半载也不回来都说不准。 卿箐老实躺在床上,听着筠陌的“长篇大论”,他知道,这个丫头一定又会全都抛之脑后。 筠陌无奈叹气,决定取消掉去采集药材的计划就在宋家看看卿箐的状态。 说来卿箐的伤也真是够奇怪的,体外还算是常见的皮外伤,体内总有一股不明的毒流,像是融进她的血液里,又像是这毒流本就是与她相辅相融的东西。 他本想向卿箐询问,但卿箐的态度很明显并不想把事情告诉他,卿箐看似柔弱,实际上倔强的很,也是个死脑筋,认准一件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筠陌知道,这并不是不把他当哥哥,而是不想给他惹麻烦。 卿箐喜欢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抗,她可以帮别人解决麻烦,但是她决不允许自己给别人添乱。 当年卿箐为了让筠陌也同样拥有姓名,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筠陌被自己父母被丢弃的事实,子时自己独自起床,在身上浇了一盆凉水,跪在宗祠里,直到卯时才偷偷摸摸回房。 那时深秋,更深露重,夜里特别的冷,大大的祠堂里灯火通明,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影在牌位前瑟瑟发抖,她默默拽紧自己膝盖前的裙摆,咬着牙,即使被冻得发青也一声不吭。 小小年纪,生来带着与世间对抗的倔强。 这是林家自古以来的规矩,要让外姓人也姓林,必须要由林氏直系子女其中一人浸冷水,跪宗祠,向列祖列宗道歉。 林家祖辈之所以会定这个规矩,一是让后辈检讨自己是不是不够好,而致使林氏长辈又要重新认个外姓人。二是为了让林氏后辈关系更为亲密团结。 在祠堂出来之后,卿箐就开始发高烧,烧的一塌糊涂,开始有些胡言乱语,卿箐病的突然,而他又对医药非常感兴趣。 对哑婆死缠烂打,最后哑婆悄悄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卿箐所坚持的,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同时还有几分心疼。 看着病床上的卿箐,筠陌更加坚定了自己学医的想法。为了自己的医术有所突破,他四处五寻找医书学医。 也开始变得居无定所,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见他,一开始卿箐还会调侃几句,说是不是他在给她找嫂子,后来也就习以为常。 反正筠陌这块木头,有姑娘跟他,姑娘不是痴就是傻。 因为是乔装进的林府,所以很多人还不知道被通缉的林大小姐已经默默回家了。林家的保密工作也做得非常到位。 不少英雄好汉还要找蛊毒女要杀她祭天,为死去的英灵报仇雪恨还在外头四处寻找。 第一百十三章 拦路石 筠陌并不是一个巧舌如簧的人,他甚至有些不善表达,所以,他也就和卿箐唠叨几句注意的事项,就回去准备明日要用到的药材。 卿箐对筠陌的话也就左耳进右耳出,敷衍地应几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个人在卿箐的房门前徘徊。 林穆雷本来想敲敲门,但手悬在半空又收了回来。犹豫半晌,他想着自己这般拖拖拉拉,被卿箐知道又该被笑话。 于是林穆雷非常小心地把门轻轻推开。他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卿箐有些惊恐,又戒备的眼神。 以前卿箐非常喜欢把头转向墙面,因为她本来睡眠就浅,如果有人吵醒她睡觉会发脾气。 林穆雷看着卿箐,有些心疼地淡笑着:“怎么,如今给你明目张胆睡懒觉的机会反而不知道珍惜了吗?” 林穆雷的语气还是这般柔柔,好像不管卿箐怎么闹,他都能宠溺的包容。 穆雷端着汤药,坐到林卿箐的床沿边上,淡笑搅动药汤:“既然醒了,把药喝了。” 卿箐见到的哥哥还是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对她露出疼惜笑容的哥哥,也露出笑容:“哥,好久不见。” 穆雷刚想喂卿箐的时候,他手背上若隐若现出现一道类似于鳞片状的纹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卿箐的错觉,林穆雷的脸上也有类似于鳞片林穆雷赶紧把汤药放在卿箐的床头柜上。 他像是头很痛的样子,护着自己的脑袋,卿箐看着这样的哥哥,心里,明明很担心自己的哥哥,眼前却闪现出那个小木屋被锁链捆绑住的男人。 卿箐一时之间晃了神,她感觉跟前的这个人不像自己的哥哥更像……那个再也没见到的……救了她命的恩人。 倘若不是那个人,她说不定会活得很自在,自在到自己什么时候死的都没意识到。 卿箐也没想到眼前发生的事情会这么诡异,两个没有丝毫相似点的人,会让人感觉这么相似。 这实在是太过让人匪夷所思。 哥哥淡淡放下双手,转头看向卿箐,这是一双带有血性的眼神,不屈不挠,像极了一名战败却不愿求饶的将军。 不知为何,这双眼睛看到卿箐却带着几分柔情。不像看妹妹,更像看女儿。 穆雷笑了,笑的让人觉得心疼,总让人感觉这笑容有好多故事。 林穆雷浅笑,把汤药再次端起,用药勺舀起一勺药汤,递到卿箐跟前。 卿箐直愣愣地看着林穆雷,张口把药喝了,相当乖巧地把药都喝了。 林穆雷脸上的欣慰和满足,让卿箐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林穆雷喂完药,又把药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卿箐试探性:“哥?” 林穆雷的手抽动了一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卿箐伸手抓住林穆雷的手臂,林穆雷没有多想直接甩开卿箐的手。 不知道对着谁说:“滚出去。” 卿箐疑惑地看着林穆雷,林穆雷脸上的纹路好像在游动,卿箐再次伸手抓住林穆雷手臂:“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希望你,离我哥哥远一点!” 卿箐说着这话,手上抱紧林穆雷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林穆雷身子微微颤了一颤,而后林穆雷的大手覆在卿箐的后脑勺:“傻妹妹,说什么傻话呢?” 林穆雷表情淡淡,带着无奈有温柔的笑容还是卿箐那个熟悉的哥哥。只是他的眼神卿箐越发有些看不懂,不知道为什么,卿箐总觉得这次回来。 哥哥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和她之间,也不像之前那样亲密无间,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阻隔起来,两个人就这么呆呆看向对方,谁都不想最先打破自己的心理防线, 卿箐在林府养了一段日子,身子慢慢恢复。她还是想往常一样在家里无拘无束地玩耍,但她也感觉到,家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变了。 就算自己的父母再怎么表现出一如往常,卿箐知道,外界的压力,对他们来说并不简单,作为武林盟主的父亲,作为名门望族的母亲,作为声望极高,有可能子承父业继承武林盟主的哥哥。 卿箐这个蛊女无疑一块拦路石。 第一百十五章 正义 这把刀像是认定卿箐就是它的主人似的,除了卿箐以外,她从来没有见过别人拿起过这把蛇纹。 就连卿箐的父亲,堂堂一介武林盟主也拿不起。 卿箐不知道哥哥他们要留着这把刀做什么,她只知道,他们在忙活哥哥如何才能子承父业这件事。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哥哥适合做这个武林盟主。且不说哥哥的武术造诣,就单单说起哥哥懦弱的个性,就足够让人语塞。 她也明白,父亲对哥哥的期望,她也就没有多加参与,真的有些缓不过气的时候,卿箐就自顾自和刀说话。 这把刀,从小木屋开始,就给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给卿箐一种亲切温暖的感觉。 因为闲在家里没事,再加上她想去除自己身上的蛊毒,所以没日没夜在研究医书。 卿箐并没有找到自己身上蛊毒的破解法但是 她在一本医书上看到一个锻炼凶刀的方法。 提炼出一种蝎子王的毒液精华,让一位怨念极大戾气极重的武士服下,抽其全身精血,断他全身筋骨,请个懂灵的铸剑师,再慢慢淬炼,便能制作一把杀伤力极大的凶刀。 只是祭刀之人必须心甘情愿,否则刀灵无法合一,达不到凶刀的预期效果。 而刀一旦有了灵就认主,旁人妄动,气血逆流,容易走火入魔。 卿箐不免想起那个小木屋的男人,如果她猜的不错,这把刀,恐怕就是用那个男人的筋骨淬炼出来的。 怪不得这把刀老是会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那个男人为什么只见过她一次面就认定她,这卿箐就无从得知了。 听这个男人和暮霭之前的对话,那个男人应该是个颇有名望的将军,被暮霭陷害,最后家破人亡。 怪不得每次看到这把刀都感觉莫名的心酸,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卿箐这就这么淡淡的把日子这么过着,有一种被人丢弃在角落的贵点 自从慕嫣月把卿箐送到这小房间以后,卿箐就很少见到慕嫣月,某个深夜,卿箐在朦朦胧胧醒来之际看到慕嫣月在自己床边低声抽泣。 卿箐微微一笑,眼底尽是无奈:“阿娘,我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可你也不用哭这么早。” 慕嫣月擦眼泪,苦笑不得:“你瞎说什么呢?” 卿箐虽然一直待在这个消息封闭的小房间里,但是她也清楚,林府,差不多也是时候,撑不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乞讨的那段经历,让卿箐变得非常坦然,她好像已经不再惧怕暮霭的手段。 人生不过如此,死,有何畏,有何具。她,问心无愧。 慕嫣月抹着眼泪:“卿箐,别怕,你跟娘走。我们走到别的地方,别人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 卿箐冷冷一笑:“世界上本就不存在能让你我苟藏的地方。” 卿箐的眼神冷漠,自己的母亲到底还是被父亲保护太好,经历少,心性单纯。 她,一个祸害武林的蛊女,怎么可能,被人藏得住?麻烦总会自己上门。 慕嫣月死死抓住卿箐的手:“会有的,会有的!我们家还有块野山,那里人迹罕至,我们可以……” 卿箐默默把手收了回来:“娘,你知道我们林家,有多少人是因我而死的吗?” 慕嫣月为之一愣,她明明把消息封锁,没想到卿箐还是知道了。 实际上,卿箐只是推测,她在乔装成乞丐的时候,就见到好多小孩子,被误当成她杀害,所以很容易联想到,林府一定也被祸及。 很多人打着正义的幌子,做着屠夫的买卖。说着是为了天下大道,可又有哪几个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呢? 当初她想活着,想回家。现在她家也回了,别的也不敢多想。 慕嫣月有些犹豫:“卿箐听话只要我们避开一阵以后一定……” 只要暮霭知道她还在,暮霭就不会放过她。 卿箐摇了摇头:“现在父亲能做的就是把我交出来,这样能解众多武林人士的心头之恨。”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杀人 卿箐明白,有份念想对于她们俩来说,是救命的。 卿箐收拾完,就缩在椅子上,身上盖着一条小被子,南芸风则躺在她那张小床上。 本就小巧的卿箐,团在椅子上,更显娇小,惹人疼爱。 南芸风试探性提问:“要不我们俩挤挤?” 卿箐一脸冷漠:“床太小,两个人睡着不舒服,而且我不喜欢边上躺人。与你不同,我本就是个孤儿,风餐露宿惯了,一张椅子足够。” 卿箐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底细告诉一个陌生人,熟悉的朋友都会背叛,何况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南芸风还是有些不放心,正要再说这些什么,卿箐吹灭蜡烛,冷冷发话:“睡觉。” 没有再和南芸风交谈的意思,南芸风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她这一天真的很累了,所以没多一会儿,就甜甜地睡着了。 卿箐则依靠着椅背,偶尔睡着,小头一垂,又一次惊醒。每次惊醒,卿箐都会再把自己抱紧几分。 她想家了,她以前睡不着,妈妈都会陪着她,抱着她,哄着她。不管深夜惊醒多少次,她总是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卿箐强忍泪水,她要坚强,她要快点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五王爷既然想要带她离开,一定还会再来,店主不愿意放她走,她就可以等两方势力矛盾变大,双方无暇顾及的时候,她趁乱逃出来。 但要让五王爷和店主矛盾加大,她必须再做点什么,还得见见这个五爷。 仅凭那么单纯见一面,她没有把握,在五王爷的眼中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原本的打算,却被南芸风的突然介入打破,她不得不重新制订计划。尽量做事低调,抵消自己的存在感,顺利把这孕妇送出去。 一尸两命是卿箐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天才蒙蒙亮,依稀听到街道上打更人又在辛勤打更。压制她功力的药效提早失灵。 这几个月卿箐勤修内功,终于在抵抗药效上起了些作用。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打开了瓶盖,顺着瓶口出来几缕轻烟。 这是痒蚁的母蚁壶,痒蚁是卿箐特制的蛊虫,嗅觉特别灵敏,以前是卿箐用来找食物用的。 痒蚁的口腔内会分泌一种容易让人过敏的毒液。不至于丧命,但却让人瘙痒无比持续两个时辰,才能结束。 这种蛊同时也是母子蛊,只要母蚁死掉,子蚁就会发疯地攻击周边,释放自己口腔里所有的毒液,没多久也会死亡。 母蚁需要密封饲养,鬼节的子时,母蚁当下会分泌一种蚕丝类的东西,把自己包裹起来。 饲养者可以在这个时候把母蚁拿出来,给药瓶清理一下,再放些给母蚁的食物。让母蚁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可以更好的生活。 卿箐在进五王爷特定的包厢门槛上撒上了几只痒蚁。 痒蚁平时的状态都是处于睡眠状态。将它自己蜷缩成一颗球。不仔细看,会以为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较大的灰尘。 很容易粘上人的衣袖之类的地方。 卿箐本来只是看看会不会有人偷窥,让痒蚁给自己探探风,现在是得让它们闹起来了。 正如卿箐所期待的那样,有些小房间都开始闹腾起来了。 卿箐乘着这个空档,快速拿出自己两套衣服进行快速改装,按照自己对南芸风模糊的尺寸记忆,和酒楼的风格,制作出了一南芸风的店仆装。 周边脚步开始杂乱,卿箐收拾完针线赶紧推醒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南芸风。 南芸风还有些迷迷糊糊,边上卿箐急得不行,直接上手,帮南芸风换衣服。 卿箐拉着南芸风,混进人群,卿箐护着南芸风,顺着一波出去求药的店仆,把南芸风送了出去,两人躲在拐角后面道别。 当卿箐回去的时候,小房间里还有打斗的声音。 随着众人惊呼,只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喊着:“死人啦!死人啦!” 卿箐顿时有些错愕,死人,为什么会死人,怎么会死人?她……她杀人了…… 她杀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是谁? 男子很温柔询问自己怀里的女孩:“你还好吗?” 女孩却不知何时用自己的发簪抵住这名男子“剑突”的位置。 剑突与心脏的位置如此之接近,只要稍微使劲,就能通过剑突刺破心脏。 男子无奈浅笑:“我救了你,你却要我的命这么做不好。”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心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卿箐小声嘀咕,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男子想听清对方说什么,凑过自己的耳朵。 卿箐脸上是惊恐未定的害怕,嘴里却带着威胁的语气:“我很感谢你的收留以及今日的救命之恩,但是我……不能被留在这……卿箐烂命一条,你尽管拿去,可你一定还有好多事情想做……” 从她独自踏进这个江湖就发现,演技,是为了活下去而必不可少的才艺。 男子是如她预想的那样,并没有声张。抱着卿箐飞快到了一块没有人的角落。场上也并没有人因为两个焦点人物离开,而停止运作。 大家各自继续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 痒蚁只怕一样东西,那就是热水。连火都不怕的它们,几乎没有人能第一时间抓住它们的弱点。 而这个男人,准确无误地打了一盆热水,早不来,晚不来,等到卿箐被抓住了才出手。 这说明,这个人不仅懂痒蚁,他还不想卿箐死。 而当下最不想卿箐死的是谁?除了那位王爷,就是这真正的店主了。 这个酒楼本来就官员流动量很大,私底下有很多那位王爷的事迹,却很少提及这位王爷的对头,也就是当今皇上。 假设,这里就是圣上秘密设置的,那一切都说得通了,皇上并没有封了这里,而是让这个信息站越开越大。为自己拢聚更多势力和消息。 一般人还好,但如果是当今皇上的话,应该是知道江湖出现蛊女这号人物的,而且他的地盘,人员分配,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不用多想,就知道,这痒蚁是谁饲养的。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男子先是一愣,而后恢复淡笑:“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倒是少见的淡定,相比手拿发簪威胁他的卿箐,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卿箐暗自使劲,发簪一点点融进男子的肌肉,染上他艳红的鲜血。 男子浅笑:“你还当真下得去手,和他说的一样,你并不是那种单纯到不敢沾血的女孩。” 男子轻轻将女孩放下,握住她的手,使劲往自己身上扎,卿箐吓得赶紧运气拉住。 男子只是用蛮力并没有运上力道,所以簪子自然被卿箐夺走。 男子浅笑:“不怕沾血,但是不够狠。” 卿箐双手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我也不知道,原来当今圣上这么会开玩笑。” 这个人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是相比那个为了自己的腿,杀害那么多懵懂少女的王爷。 他……简直不要好太多。 所以卿箐不能杀他,虽说林家有家规,不得参与朝政,不得与朝廷中人有关系。 但要知道,朝廷和江湖本就是一体,唇寒齿亡。一方动荡,另一方肯定也会受到波及。 不能让这两方势力平衡被打破。 男子有些意外:“原来你知道我?” 卿箐得意一笑:“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虽然她想的都非常有条理,归根到底也只是猜想而已。没有证实,有什么比对方亲口承认更准确的了。 男子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打开瓶盖,一只蜜蜂煽动着自己的小翅膀。慢慢越过瓶盖。 卿箐看到蜜蜂下意识往后躲,卿箐正要抬手阻挡的时候,不知哪来的银针,刺透这只蜜蜂,并且将它死死钉在地上。 男子:“你自由了,这是追命蜂,终生只追一只蜂奴隶。” 卿箐只觉得一些顺利得太过突然,脑回路一时之间都没跟上。 而后卿箐愣愣看着地上的追命蜂:“你当真就这么放过我?” 男子浅笑:“既然你我之间已然没有利用关系,那结束迟早又何必纠结。这也是我对他的承诺。” 卿箐疑惑看着这个男人:“他是谁?” 男子只是浅笑:“一个短暂的交易伙伴而已。”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即使死亡都无法阻止 卿箐跌坐在地面上,周边的百姓为了不让祸事殃及到自己,也不管嘴边的生意,手上的事情。通通都回到自己的小窝,紧闭房门,没有一个敢探头出来好事的。 或许有那么几个好热闹的,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场面。但林穆雷那一刀,劈出五丈的刀痕,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好奇心劈死。 仅仅这么简单地挥一刀,就如此可怕,要真打起来,恐怕就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谁不惜命呀。所以各个都把门把得严严实实的。 卿箐狼狈起身,直直的看着林穆雷,双眼有些无神:“哥哥当真是武林的好哥哥。” 林穆雷骑在马上,英姿飒飒,颇有号今英豪的王者风范。 没有人知道,她是抱着多大的期待等待着她这位亲人。他们是卿箐活下来的精神力。 没想到,她日日夜夜盼着的念着的,会真的,想让她死。 她想过林穆雷会做做样子,和她过上几招,但没想到,自己的哥哥,朝夕相处的亲生哥哥。 会对自己用真格的…… 林穆雷抓着的这把刀,着实有些邪乎,戾气十分汹涌。他抓着刀柄的手止不住在颤抖。 明明是一把凶刀,林穆雷边上的武林人士不可能分辨不出来,但是,他们一个都没吱声。 林穆雷想要再次挥动自己的大刀,可不知怎的,这把大刀对卿箐极为排斥,在第一刀之后,只要刀刃对准卿箐,刀就会被弹开。 林穆雷边上的白衣男子看出林穆雷没办法完全控制住手上的大刀,主动请缨,表示愿意代劳处决卿箐,林穆雷当即便同意了。 那个男人一跃下马,拔下剑冲向卿箐。 林穆雷会过来讨伐,一定是和家里人都商量好了。父亲是武林盟主,本就应该主持大局,否则难以服众。 所谓武林盟主女儿的价值就是为这徒有虚表的名誉牺牲! 卿箐闭上眼,正当她觉得可以结束一切的时候,一个人抱住了她,这个人的怀抱很温暖,同时抱她也抱得非常紧,手好像还在颤抖,嘴里碎碎念:“宝宝你一定要保护我们呀!为娘好害怕!” 卿箐睁开眼,来不及多想,护着跟前的女人,闪到一边,让那位白衣男子扑了一个空。 白衣男子剑锋一转,卿箐立即压着女人的头,又一次惊险躲过。男子像是知道,卿箐的弱点就是身边的孕妇。 所以这个男人每招每式,对付的都是这个女人。卿箐渐渐失去上风,只得使出千丝,把他们之间的距离逼开。 这才使得三人之间留一口休息喘气的机会。 卿箐微微蹙眉:“没想到所谓的名门正派,连妇孺都不放过。” 更让她失望的是,自己的哥哥,竟然袖手旁观,且不说他不念及与自己的同足之情,这位无辜孕妇的生死,他竟然也置之不理。 白衣男子举起自己的长剑:“谁知道她是不是你的同伙!” 卿箐冷笑:“同伙?就算她是我的同伙,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吗!” 卿箐的眼神里带着杀气。她的不满,她的埋怨,她的委屈,全部都转化为了怒气。 白衣男子:“恶人生的孩子,只会是恶人。” 卿箐紧了紧自己的拳头推开女子,语气虽然冷冷,手上却是温柔:“让开碍手碍脚。” 白衣男子并没有放弃从弱点下手,卿箐往自己千丝上撒了些药粉。 卿箐的表情冷漠,语气淡淡:“你若是再动她,我不会给你留全尸。” 白衣男子不屑继续挥剑,卿箐扣动千丝,千丝吐出数条丝线,丝线缠绕住白衣男子,越缠越紧,细丝之中慢慢凝结透明色的液体。 白衣男子身上部分已经被勒出伤口,透明的液体浸入他的体内,他想要挣脱,卿箐用手腕的力量束缚着他。 手腕被拉扯摩擦,发红了一大片。林穆雷手上的凶刀猛烈颤抖,甚至发出刀鸣。 卿箐转头看向林穆雷,像是更痛苦捂着自己的脑袋,手紧紧抓着那把刀,那把刀的刀鸣节奏和卿箐的心跳频率一致。 卿箐试探性伸手:“来!” 第一百三十章 陌生又熟悉的人 这个人给南芸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就是不知道到底在哪里见过。 而且记忆点也非常模糊,直觉告诉南芸风有些事情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说不定想不起来才是对当事人最有利的局面。 男人给了南芸风不小的数目,拜托她照顾卿箐。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个人是真的很关心卿箐。 但他好像有很多事情要解决,都没有呆多久就走了。 他给南芸风最大的印象,莫过于在南芸风帮卿箐梳洗打扮之后,留他们在独处的事情。 当时男人帮南芸风把卿箐抱到她家,因为卿箐长时间的不打理,致使卿箐身上都有味了。 干系到男女有别,男人一直在小院子里等着,直到南芸风给卿箐洗完澡,换好衣服理好头发才进来。 芸风想着卿箐也睡着了,这个男人也没什么恶意,就跑去洗卿箐换下来的衣服,又因为衣服洗破了,就上街顺便给卿箐又买了几件衣裳。 等她回来的时候,透过门缝,看到这个男人呆呆地看着睡着的卿箐,抓起卿箐的手,嘴里好像说着什么,眼神里充满怜惜,抓着自己心中至宝似的。 只是也不知是风声太大还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太轻,芸风根本没有听到男人到底说了什么。 再加上南芸风也不是什么好管闲事的人,她就在外头徘徊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再说什么,就推门进去。 可当芸风推门而入的时候,这个人有快速把手放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借口离开,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过。 更让芸风有些疑惑的一点,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和卿箐身上的非常相似。 像是桂花的味道,只是相比之下,他的身上的桂花香更淡还带着一股药味。 淡淡的非常好闻,感觉像是很名贵的香囊配在身上。 因为这个人消失了很久,南芸风更多的注意力在卿箐身上,久而久之,也就没再纠结他到底是谁。 南芸风一直照料着卿箐的饮食起居,可是卿箐的状态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不吃不喝,不说话只会盯着床尾的刀发呆。 南芸风一直在找话,陪卿箐聊天,即使没有得到回应她还是和卿箐说着她这一天的所见所闻。 给卿箐买新衣裳,还新发饰。每天一日三餐,即使没有人动过,她还是餐餐更新,没有丝毫敷衍的意思。 芸风每次得不到卿箐的回应,多少还是有些沮丧,只是她不想放弃,自己只要再努力努力,一定就可以看到在女孩,神采奕奕的样子。 因为她是拥有花一般年纪的孩子呀!曾经的她,眼睛里是有星星的,每个善良的人都不应该被辜负。 南芸风向往常一样,出去买菜回来,在厨房放下菜,打了盆洗脸水,往卿箐的房间走,估摸着卿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盯着那把刀发呆。 谁知道,刚把脸盆放好,坐在床边,准备给卿箐擦脸的时候,脖子上一凉,背后有个人,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那个人说话了好像还闷着脸,听着声音有点闷闷的:“我还以为是什么绝世高手,原来只是一介妇孺而已,杀了也无所谓。” 南芸风紧闭双眼,咬着牙,紧握着拳头,手上的毛巾被紧紧拽着,她觉得自己死定了。 她不想死,但是她不会武功,动刀动枪的她是完全不会,没办法扭转这个局面。 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为自己肚子里的宝宝道歉,责怪自己没有做个好母亲,没办法让这个孩子降生。 期望下辈子,和这个孩子还有这种缘分,祈祷下辈子的自己有保护孩子的能力。正当她把心一横准备受死的时候。 只感觉自己的衣服上有什么液体在滴落。 小心翼翼睁开眼,原来是卿箐用她那娇嫩的小手抓着剑刃,剑刃划破她白皙的皮肤,血红色的液体,像血色的珍珠,一颗一颗,奢侈地往下掉落。还溅起非常细小的血沫。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告辞 卿箐陪着昀天在这个小城镇上呆了两日,主要还是抓着昀天去明楼里听书,在大街上看杂耍,再不然就是爬附近的山头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 在她边上的昀天也就一直绷着张冷漠的脸,一天都没说上几句话。偶尔被卿箐逗趣,也只是红个耳朵,红个小脸蛋。 宋毅央这两天倒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来看看书,看烦了就在院子里转转。 真真很无聊的时候,就在房间里打坐,有时也会出院子练练武功,没事就和陆阳他们坐下聊天。 待过两日,卿箐就觉得没啥意思,便向陆阳他们请辞。 次日清晨,卿箐一行人便向陆阳一行人告别。衙门里的人排排站,将卿箐他们送到门口。 因为时间还很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路过几个就会慢慢放缓脚步,侧头看向衙门门口,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热闹可看。 有些店铺,小摊已经摆出来开张了,或许是因为还没到营业时间,店家想省点力气,叫卖声都没怎么听到。 陆阳边上的慕婉眼睛已经与正常人无异,气色也非常的好,一点都看不出是大限将至之人。 乌黑的长发被细心盘起,一身粉红色的裙摆边上镶着金色的花边,不仅显得她特别的白,还非常贵气,衣服收腰的设计将慕婉的身材显得凹凸有致。 或许这也是慕婉骨子里的那份气质,一点也不矫揉做作,看着就叫人好生喜欢,一点都不会让人联想到那个重眸要血的怪物。 慕婉身后的徐桉昨天服用了卿箐的两贴药,状态也好了不少。眼神里也少了当初的那几分戾气,看着性子也温顺了许多。 陆阳穿着便服,向卿箐他们行礼:“女侠当真,不再多留几日吗?” 卿箐可是不喜欢这些有的没的,但是在宋毅央‘和善’的眼神注视下,非常有礼貌地回礼:“毕竟大家也都知道我的名声,我呆太久,担心各位会受到意外‘惊喜’所以不宜久留。” 慕婉微微蹙眉,这个女孩虽然和她并不怎么认识,但就单单这几天的相处来看。和传闻中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的蛊女相差甚远。 这不过就是寻常百姓家,略有些调皮的小姑娘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这么怕她,这么想杀之而后快。 慕婉悠悠开口:“你明明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夹着尾巴做人。” 陆阳拉了拉慕婉的衣袖,像是让慕婉道歉,毕竟这句话很可能冒犯到跟前这个人。怎么说这位蛊女于他们而言也算是恩人。 卿箐对着慕婉的眼睛,对方眼神里的不解,曾经也是她自己对自己的疑问:“原本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最近我发现,还是低调点好,因为……” 卿箐说到这里,低头看着边上的昀天。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可能时注意到周边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昀天冷着脸,向陆阳他们行了个礼,礼毕,转身离开。 卿箐立即抬脚跟上:“哎呀,阿天,你又害羞啦!还有啊,走这么快干嘛,你又不知道去哪?等等为师呀!诶……” 宋毅央打开折扇,微微摇起扇子,看着卿箐和昀天的背影,见两人的背影走的方向没有再发生变化,而后又将扇子合起,向陆阳他们行礼告辞。 徐桉看着那三个人渐行渐远,略微冷清的街市,把他们的背影衬得有些许凄凉:“他们说,蛊是害人的东西,那为什么,又要用蛊呢?” 宋毅央会不会用蛊,徐桉其实也不清楚,之前还和他询问了非常基础的蛊虫饲养。 他表现的样子像是对蛊一窍不通,没什么天分似的。 但徐桉总是隐隐感觉这个人的蛊,高深莫测,说不定不在卿箐之下。虽然很无里头,但徐桉就是把他分在用蛊高手这一列。 陆阳无奈叹气:“或许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显然慕婉有些不喜欢边上两个人这么悲观的样子,拉着两人的手腕:“哎呀好啦,我们回去,趁着天还早,陆阳也没什么案子,商量商量去哪游玩一番。”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入夜 卿箐他们选择的是路游,什么是计划是没有的,有的就只有那份随遇而安的那份洒脱。 为了磨砺昀天的轻功,卿箐在昀天的脚上绑上了二十斤的沙石。避免昀天受伤每到五公里就会小作休憩。 昀天向来都是块闷葫芦,卿箐到五公里都会检查一下昀天的脚踝有没有受伤。 宋毅央摇着自己的扇子,悠哉悠哉跟着。在需要的时候拿些药材出来。 宋毅央需要管理宋氏诸多店铺,脚力自然是非常好,卿箐虽说为养尊处优的武林盟主爱女,但因为自身的一些遭遇,脚上已经功夫,脚力也是不错。 所以跟着这两人走,双脚还绑着重物,昀天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到了一家饭店打尖住店。 吃饭的时候昀天就觉得双腿有些酥酥麻麻,脚板发热。吃完饭之后,那种酸胀感害他差点起不了身。 生性倔强的昀天咬牙坚持,努力让自己走路的姿态和往常无异,实际上他的确忍得是很好,但他怕是忽略掉一点。 卿箐和宋毅央本就上山河榜的人,之所以能上榜,敏锐的观察力肯定是不能少的。 宋毅央顺势半依着靠椅手里的那杯酒被送到自己嘴边:“这小子真是够倔的,这点和他娘亲真的很像。” 卿箐看了宋毅央一眼,扒拉自己碗里的米饭:“像却不是她,总之这个孩子,挺有意思的。” 不因为他是谁的孩子,单纯的,纯粹的喜欢这个嘴笨不善表达的娃。 会因为他的未来担忧,会害怕他所害怕的…… 卿箐说起昀天,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本我觉得,生死由命,但是最近,我真的好怕……” 宋毅央缓缓坐正,拿上手边的扇子,轻轻敲了卿箐的脑门:“想什么呢?你这不是自己一直都在研究吗?还有医仙林筠陌给你调理,再不济,不还有一个没啥用但有很多钱的宋商人帮你吗?” 很多人说宋毅央是凭着宋家的权势才上去的山河榜,他们是因为担心宋毅央太过没用丢了宋家的颜面,才让他专心经商,买个上河榜上的虚名,不让他在武林中走荡。 实际上,真正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宋家是个非常低调,不想受太多人关照的家族。而宋毅央给他们家族送来的惊喜,比预期的可要多得多。 卿箐无奈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将筷子放下去昀天屋里,查看他的伤势如何。 宋毅央看着卿箐离开的身影,掐指算了算,像是算出了什么结果,无奈叹气,站起身,打开折扇,转到店外,去看看边上。 昀天老老实实坐在床榻上,卿箐则是帮着给他揉腿上药。卿箐上完药也就想回自己房间休息。 卿箐下了床准备找地方洗手的时候,看到窗台上,放着个小泥人,卿箐凑近去看那小泥人,但是并没有用手去触碰它,而是尽力压低自己的脑袋,努力去看清。 这个小泥人是面粉做的,上面有淡淡的面粉味,它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麻花辫,红色显眼的大棉袄,那张白噗噗的小脸上带着的笑容,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卿箐看着小人,总觉得今天晚上应当会非常的有趣,不自觉蹦蹦哒哒得离开,升上的惑心铃随着主人运动的起伏,甩出一阵欢快的节奏。 昀天看着欢脱的卿箐:“师傅……” 卿箐这才雀跃的神情停滞了一秒,转头看向昀天:“阿天,今天晚上没事不要乱走动哦,会有坏阿姨出来抓孩子吃哒。” 卿箐说完这句话又开始有欢脱地往外跑,只听见铃声的尾音被阻隔在木门外。昀天自然是习惯了自己师傅的作为。 他早早就认清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理解自己的师傅,但她做什么自然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既然不让他晚上出去,他也就不出去罢了。 昀天自己继续今天的心法已经蛊毒书籍的研读。 夜风微凉,昀天本想去关上窗户,无意间发觉那个小泥人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走了。昀天也就没多想,关上窗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气味 深夜,周边一片寂静,寻常人家都已经熄灯关窗,躺在床上休憩,洗下这一天的疲倦。 而百姓们休息养精蓄锐的深夜,有些东西就会非常活泼热闹地出来活动。 昀天专心地研读卿箐给他留下的毒蛊笔记,不知为何,感觉门口有人影闪过,随着一个人的走动,还发出悦耳的铃铛声。 这个铃铛声悦耳,音色也让人非常熟悉,如果他的耳里没有问题的话,这个铃铛是惑心铃没有错了。 虽然只有匆匆一眼,不管是从那个人影的身高,还是装束,怎么看都像自己的师傅。昀天本想跟着出去,刚要踏出门,却想起之前卿箐对他说过的话。 晚上不要出门…… 想起当时卿箐兴奋的样子,八成是又把佐天撇下,去找哪位“素未谋面与蛊女又有深仇大恨”的英雄豪杰了结私怨去了。 因为别人都看出卿箐对昀天的特殊态度,所以在“寻仇”过程中,总会无缘无故攻击他。 正因为如此,昀天在练功上没有丝毫的怠慢,之前就有一次,卿箐为了护着他,手臂被炸伤了。 卿箐是一直安慰他说自己没事,但是要知道这是血肉呀!就算可以愈合,就算用的药再怎么好,终究也不过是一具平凡人都躯壳。 伤到了,终究是会痛的。 这也勉励着昀天努力用功,昀天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再加上勤奋努力,虽说现在,对付高手的攻击有些难过,但是,杂鱼的招式,他也是都能避开的。 不过卿箐总说晚上睡觉是长身体的时候,特别担心昀天睡太少,长大之后就成了个矮子,于是乎,深夜倘若有“仇家”来寻仇,卿箐就都不会带上昀天。 想想一张风流倜傥的脸配上一点都不倜傥的身高,足够让人郁闷。 卿箐也没有脸面去见南芸风,好好一个儿子被她折腾成这样,那真的是怎么也抬不起头。 昀天专心去翻笔记,并没有再多想什么。大约给了半个时辰后,昀天的房门前又走过一个人的人影。 这个人影像是个男人的模样,很高,摇着扇子,悠哉悠哉,慢条斯理地往之前影子过去的方向走。 昀天的眉头微微皱起,死死盯着门口那个慢慢移动的人影,人影虽然只有半身,还仍旧英俊潇洒。看着就不像凡物。 那标志性的扇子,试问还有谁可以玩出这般的风雅恬静,给人一种悠哉悠哉的感觉。 可这就不对了,卿箐若是去哪里,宋毅央只需半刻钟就会跟过去,说好听点是保护,说难听点就是跟屁虫。 不管好事坏事,事情缓急只需半刻钟,宋毅央必定会出现在卿箐边上,可是这都半柱香了,宋毅央这才缓缓跟出来。 怎么想这事情都很蹊跷。昀天藏好笔记,就推门出来,结果这才出来关好门。 一阵大风在昀天边上吹起,他只觉自己脚底一轻,腰肢一紧,被人拦在怀里,不知道要被带到哪去。 昀天没有惊慌也没有叫,更是没有挣扎。任由这人抓着,反倒是抓他的人先问了:“你怎么不叫救命?” 昀天一脸嫌弃:“师傅,好玩吗?” 抓着昀天的手顿了一顿,昀天侧耳细心聆听身后,刚开始听到的还是卿箐有条不紊的心跳声,而后便是两个忽急忽缓的脚步声,像是有目的的比赛。 他们的轻功都很高,没有特意压低自己的脚力,昀天却只听见那些叶子或屋檐轻轻被点触的声音。 之所以确定是两个人,只是感觉而已。 卿箐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昀天不想告诉卿箐自己是被她抓住的时候才发现的,只好淡淡回答:“气味……”卿箐的身上有非常好闻的桂花香。 卿箐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本来还好好的,不知为何,整个人突然一滞,眼里好像流露出了些许悲伤,而后很快嘻嘻笑起来。 卿箐笑嘻嘻地说:“我也有洗澡呀,怎么会有味道,好闻不?” 昀天知道卿箐后半句话纯属娱乐也就没回答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同门 昀天被卿箐带到一家别具一格的小木屋前轻轻放下,小木屋的格局,比昀天记忆里的家更为萧瑟。 南芸风虽说做饭什么的差点意思,整理置办家具还什么的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昀天以前的家虽然简陋,倒也该有的东西都有,后来跟着卿箐去了万寿山。 卿箐虽然不会打理,但宋毅央却是个对生活特别讲究的人房间又多还有人定期过来打扫。那个小山洞自然也没差到哪里去。 而此时昀天跟前的一个小木屋,除了能遮个风挡个雨,其他也说不上什么。 空旷的草地上贸然出现这么一款黑褐色的小木屋,小木屋还被不同材质的木料打着补丁,看着真的非常别扭。一点整体的美好感都没有。 卿箐身后的两个人也已经到了,一位红衣女子绕过卿箐背对着他们,准备往小木屋里走:“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来。” 听到这句话,宋毅央淡定打开折扇,卿箐却好像在想什么似的,愣在那,一动也不动。 红衣女子身上的衣服是暗红色的,和卿箐穿衣风格差距真的是有些大,卿箐钟爱嫩绿色,嫩黄色的服饰,整体很是鲜亮。 虽然说,那样的穿着有些显眼,到她本就是花样的年纪,穿成这样也觉得合情合理。 这个女人的暗红色衣裙,把她整体显得更加老成。看着脸和宋毅央应该是差不多,但是这衣服把她又拉大了几岁,像宋毅央都得叫她阿姐的样子。 女人见着卿箐没动作不耐烦转过头:“怎么,还得我请你们进来,泡杯茶?” 宋毅央止住摇扇,合起扇子,轻轻点了点卿箐的肩膀:“你这样太无理了,好歹你也是客人。怎么能嫌弃。” 卿箐拍开宋毅央的折扇:“你这毒妇,扣扣搜搜的,你这些年烧杀抢掠没少干,怎么请我们坐坐还是这破木屋。” 宋毅央淡定打开折扇,嘴角微微带着笑意,摆明了看热闹的态度。像是已经非常习惯卿箐和这个女人的说话方式。 昀天则是微微怔了怔,他知道卿箐和宋毅央都不是那种计较别人出身的人,但是烧杀抢掠都能做朋友吗? 正当昀天内心一脸疑惑的时候,他就被人很用力地一推,撞进宋毅央的怀里。 而那位红衣女子不出意外地向她掷出三枚毒镖,卿箐一个轻巧的侧身躲过了这三枚毒镖。 毒镖的形状像柳叶,本应银色的刀刃像是沾了毒不见金属的亮泽。 它们半截被扎进附近的树干上。 红衣女子皱眉:“臭丫头,都给你说过多少遍,毒妇是你可以叫的吗?” 红衣女子抽出腰间的长鞭,这是条紫色的长鞭,鞭子不知道是加了什么材质,发着淡紫色的光。 红衣女子挥动着长鞭,卿箐只是躲闪,却没有还手,这个和卿箐一向雷厉风行的作风截然不同。 昀天被宋毅央的左拽右拖,没有被那条挥舞的鞭子。 昀天在跟着这两人的时候,也听到过关于卿箐和宋家掌事的一些江湖事迹。 多多少少总结起来就是把蛊女太过神话,而把宋毅央说的太过窝囊。 这鞭子来的狠毒泼辣,又快又狠,卿箐虽然很轻巧地全都避开,但有几处还是乱了步调。而宋毅央却能有条不紊,步调优雅有节奏地拉着另外一个人全都躲开。 可见世人对这位宋掌事有多大的误解呀。昀天算是彻底明白,卿箐一直说自己打不过宋毅央的理由了。宋毅央真正的实力,恐怕,活着的人都还没见过。 昀天像是想着什么发愣,宋毅央悠然自得地又打开他的折扇:“小鬼,你也察觉到这两个人的与路数相似度很高吗?” 昀天并没有回话,只是顺着宋毅央的视线,把眼神落在跟前两个人身上。 别说,经过宋毅央的提醒昀天当真觉得这人的招式举手投足间和卿箐有几分相似,但是,这女子出招比卿箐更为狠毒。 见昀天有所以疑惑,宋毅央当即就解释道:“师出同门,自然是会有相像,只不过,她们一个重毒,一个在蛊。” 第一百五十七章 隐瞒 两个人对过几招,谁也讨不到便宜,显然女人的体力没有卿箐好,提早叫停。 卿箐很少输,却能一直在山河榜前十。能保一直保持前十,也并非只有运气,所以对方既然叫停,那她当然不会靠那些偷袭之类的手段去获胜。 再者说她们两人,本就只是点到为止,玩玩而已。女人一叫停,卿箐就立刻停手。 还没等卿箐反应过来,女人便嗖的一声冲了出去,眨眼间,女人就来到她昀天的跟前。 女人推出一掌,昀天以为她要攻击他,但宋毅央带着他一躲,昀天这才知道这女人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宋毅央。 宋毅央躲过几招,最后一下,宋毅央没躲过,左肩挨了一掌。倒退了几步。 女人朗声大笑:“阿央,你还是像当初那样,武功进步龟速。简直毫无长进。” 宋毅央面对女人的嘲笑,脸上并没有表露丝毫的不快,还是那副温文尔雅,对谁都很好说话的笑容。 宋毅央淡笑:“见笑了。” 宋毅央和这个女人对招跟卿箐对招反应速度慢的不是一星半点,好像算准这人伤不到他似的。 昀天看清楚了,最后那一下宋毅央并没有躲,而是自己送肩膀过去的。 昀天敢说,宋毅央把中招的力度和位置都考虑好了。这也算让昀天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觉得宋毅央功夫差了。 他是故意藏锋,故意藏锋却还霸占着山河榜前三的位置,昀天着实不明白。 至于宋毅央为什么要藏锋露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昀天也不想多问,至少这个人在他和卿箐跟前并没有隐藏,只要了解到这一点就够了,无需多言。 而这个女人像是也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宋毅央。气氛稍稍有些尴尬。 卿箐见苗头不对,立刻向昀天使脸色,昀天虽说聪明,但却不机灵,人情世故接触的太少,所以根本无法接收卿箐的意思。 他就看着那一身嫩绿在黑暗中尤为显眼的姑娘拼命向他使眼色,可就是不明白,于是就收回目光,以免对方暴露。 卿箐无奈叹气:“唉,师姐,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娇弱得很,给你误伤了怎么办?要是折进去了,你怎么赔?” 女人听到卿箐这句话哈哈大笑:“你要是问别人,那还真的不好答。你问我罗曼娘,这世间何人不知,我罗曼娘是个吃小孩,专门偷孩子的妖妇。多少世间高手防备我,还是能叫我偷到孩子。你还怕我会欠你孩子?” 卿箐听到这句话无奈摆手,一脸嫌弃:“江湖传言一向不可靠。我就在山中坐,都能被传玩蛊杀人,玩弄名门正派。” 卿箐想到这一茬,着实是烦躁得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武林正道不仅脑洞大,还很闲,有事没事就想过来“蹭饭”。 一定要以命相搏,既然那么想送命,卿箐也就帮他们把命留下了。 看着女人,卿箐一改自己烦躁的表情。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到女人边上,身上的铃铛缓解这黑夜寂静的尴尬。 揽着女人让她和宋毅央保持一定距离:“更何况,我家师姐最喜欢孩子了,当然不可能吃孩子啦。只不过师姐喜欢找他们玩而已。” 卿箐慢慢将罗曼娘转到小木屋的方向,动作小心翼翼,略微有些讨好的意味。 昀天也算是明白,卿箐这个人别扭得很,在与宋毅央独处的时候拼命给他使绊子,在别人跟前却又拼命维护他。 甚至还帮他撒谎欺骗身边的人。 卿箐:“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罗曼娘无奈叹气:“我听闻这边有被拐卖的孩子,不想遇到你们。” 两个人一起往屋里走,宋毅央摇着自己的扇子,正要抬脚,看到昀天,嘴角微微上扬:“走,这里外头可是真的不安全。” 昀天听着,点了点头,于是抬脚跟进去,宋毅央跟在昀天身后,看着卿箐的背影,眉头微微蹙。 第一百五十八章 做妾 推门进去时,罗曼娘一挥手,黑乎乎的小房间被一道很昏暗的烛光点亮。 承担照明这份重任的是一盏破旧的小油灯。顺着昏暗的烛光,勉强可以在里头视物。 房屋设备果真没有让人失望。 顺着昏暗的灯光依稀可以看到简陋的一张床幔,床帘还打着补丁,床前是一张略显时间感的小方桌,方桌上仅仅放着一盏油灯努力地将自己的火焰烧大。 桌上在没有其他东西,唯一让人惊喜的是,这个房间虽然简陋但是并不脏乱,整体上非常干净。 方桌的边上是四张小椅子,像是坐着都不牢靠,会一屁股栽到地上的样子。 卿箐也没多说什么,自觉地抽出小凳子坐下,条件比这还差的破庙她都住过,这才哪跟哪。 要是她在逃亡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房子,都可以开心上好几天了。 昀天一进门,他整的身子顿了顿,表情也没多大的变化,外头的景象已经给他打了预防针,大致也能猜出来这里头到底是怎样的光景。但他没想到,一个房间可以“简洁”到这种地步。 昀天和卿箐不同,在他出生的时候,南芸风已经度过了困苦的日子,再加上有卿箐的接济,生活上的吃穿用度自然是过得去的。 就只有在被自己父亲带回府的时候,住在马厩和柴房,虽然生活艰苦了些,但很快他就被卿箐接走。到底也是没怎么吃过大苦,受过大罪。 宋毅央打开折扇的声音,让他回了神,慢慢走到卿箐边上,卿箐看到昀天,自然是开心地招呼她他坐下。 宋毅央自然是跟在坐在最后的木凳上,悠然自得地打开扇子,宋毅央本就出生在掌握武林经济命脉的宋氏,表面风光的他到底吃了什么苦,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唯一清楚的是,宋毅央对任何事物接受能力都很高。 见四个人都落座了,罗曼娘就在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枚夜明珠,足有鹅蛋大小,她在上面撒了点粉末,夜明珠更亮了,亮的有些许刺眼。 她又在桌底下摸索,拿出了个灯台和灯罩,将夜明珠放在里头,房间里顿时明亮可以视物,夜明珠的灯罩或许的特殊材质制成的,可以削弱夜明珠的光亮,让它的光线不刺眼,还能把光均匀地分散到各处。 本来昏暗的房间,在这个夜明珠的照耀下,一时分不清这里到底是黑夜还是白昼。 能拿出这么名贵的夜明珠,那条件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但是为什么房间布置这么寒酸,昀天就有些不理解了。 但是想来卿箐边上的能人异士非常之多,脾气也是天差地别,有些特殊的癖好,相比正常人,他们更容易被昀天理解。昀天更好奇的是,这位罗曼娘手上的银两是不是真的用“杀人放火”得来的。 罗曼娘看着昀天,又看看卿箐,最后又把目光落在昀天身上:“你俩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个眉清目秀的孩子,我都不知道,长的好看,就是这表情太木讷,你们这两只笑面虎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孩子。你是要做妾了?” 卿箐的表情明显僵住了一秒,宋毅央淡淡笑着,仿佛说的这件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似的:“罗曼娘你误会了,这孩子不是我们的孩子。虽然……” 就在罗曼娘很好奇宋毅央要讲出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时候,卿箐猜到宋毅央又要开始作妖胡言乱语,立即发声。 卿箐再次拉起自己嘴角的弧度:“师姐你可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救我命的南芸风。” 昀天刚有些疑惑为什么卿箐嫁给宋毅央就是“妾”而不是“妻”的时候,就被“南芸风”这三个大字扰乱了心智,再也没有办法想其他。 本就冷漠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阴霾。旁人看不出昀天的变化,卿箐像是已经看出来了,她很隐晦地拍了拍昀天的手背,动作很缓,力道很轻。像是对这个孩子的安慰。 罗曼娘:“那个乖巧的小丫头吗?我记倒是记得,毕竟有那么一面之缘。我记得那时候,那丫头已经……这孩子是南丫头的孩子?她人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失常 这一路上,卿箐都不像往常一样嘻嘻笑笑,她一直紧闭着唇,一言不发。 兴许是那晚的月色太过皎洁,衬得卿箐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连嘴唇上仅存的那点血色,都显得不那么起眼。 昀天正想整理语言想着自己先开口,卿箐的腿脚突然一滞。 哀嚎声撞击昀天的耳膜,极为凄惨恐怖。昀天茫然抬头,因为处在屋檐上,所以看的比较全面。 眼前的场景,让昀天的脑袋里迸生出一种地狱在人间的即视感。 周边火星寥落,一个衣裳凌乱的女子像一头野兽似的趴在地上,嘴里叼着一个孩子脖颈处的衣服,孩子的脖颈还在咕噜噜冒着血。看着模样,也就只有两三岁。 他已经完全没了动作,眼睛瞪得圆圆的,惊恐就永远地停留在那张稚嫩的脸上。他就这么被叼着,好像是一具被玩坏了的人偶。 叼着孩子的女人头发凌乱,衣服上也都是血渍,看这样子,她的手臂受伤了,衣服上的血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个孩子的。 周边的人四下逃窜,而这个女人像豺狼一样审视着周边,仿佛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昀天仔细望着那女人,这人的穿着和发型,竟然和罗曼娘如出一辙。再定睛去看那女子的五官,昀天顿时语塞。 先前是被吓到,所以没去留着现在他稳了心神,看明白了,这个发疯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罗曼娘。 与先前那个谈笑风生的罗曼娘完全不同,这个罗曼娘显得是这样的狼狈,狼狈到根本认不清到底是人事兽。 卿箐抱着昀天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在昀天站稳地面后,卿箐就松开了昀天。 缓缓迈开步子,走向罗曼娘,卿箐,脸上看不出喜怒,她好像中了魔似的,想要靠近罗曼娘。 而先前嚣张的罗曼娘,见到卿箐之后就一直在四肢并用地往后退,嘴里还紧紧叼着,眼神里的警惕性很重,仿佛不认得卿箐这个人似的。 卿箐无奈一笑:“怎么我一下子没看住你,你就变得这么狼狈呀……师姐。” 卿箐的眸底泛着悲伤,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评论这个师姐。 罗曼娘看着卿箐,明确表明自己的杀意和警惕,还是一如既往地后退,退到后面,抵住墙壁,她退无可退,突然之间罗曼娘扑向卿箐。 速度之快,犹如猎豹。 可眨眼间,罗曼娘的咽喉便被卿箐抓住,死死摔倒地上,因为疼痛,罗曼娘送来了口,男孩的尸体被卿箐丢到昀天的怀里。 罗曼娘才反应自己一直叼着的孩子被,被人抢走了,立即拼死抵抗,有几次几乎就要挣脱卿箐的束缚。 卿箐静静看着罗曼娘,眼神里的情绪淡淡的,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卿箐抬起另外一只手掌心聚力,一记狠招,手掌穿透罗曼娘的胸膛,手掌被没入血肉之中。鲜血喷溅到卿箐的脸颊上。 苍白的面颊溅染上绯红,夜色迷人而寂静,卿箐就犹如山间食人魂魄的鬼魅,带有说不清的魅惑,同时有是极其之危险。 罗曼娘像是唤回了些许神志,看着眼前的卿箐,如大梦初醒般咳出一滩血。 罗曼娘颤颤巍巍抬手,拂去卿箐脸颊上的绯红,却没想到,自己的手血液更多,不仅没有帮卿箐擦干净,反而将血渍在卿箐冷漠的脸颊上晕染开。 罗曼娘轻笑,眼神温柔,语气淡淡:“卿箐不哭,卿箐要……” 话还没说完,罗曼娘的手便一下子垂落,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明明带着微笑,眼角却落出泪来。 卿箐缓缓松开手,一切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初遇,那时候罗曼娘不懂师傅为什么还要收徒弟,满心的愤慨,满眼的不高兴。 在她和罗曼娘第一次。 卿箐看着那么张冰块脸感觉就要哭了,心里有千般委屈万般无奈,一时之间轰涌而出,杀得罗曼娘猝不及防。 这也是卿箐最拿手的“武功”之一。 兴许是知道自己吓着人了,毕竟人家也还只是个孩子,赶紧柔和下表情:“卿箐不要哭,你要再哭我就不理你了,没事的卿箐,师姐最喜欢卿箐了。” 第一百七十章 苦 卿箐将自己浸血的手从罗曼娘身上抽取出来,嘴角带着与往日无差的笑容,用她那干净的手抚摸罗曼娘的脸。 卿箐淡笑:“师姐别怕,我带你回家。” 周边的人见卿箐控制住了局面纷纷跪地道谢,感谢卿箐的救命之恩。 她们说卿箐是圣人,说卿箐是仗义之士,感谢卿箐的救命之恩……甚至有的人还说想要追随卿箐,做卿箐的随从。 人语喧嚣,而在这欢腾的人群中,卿箐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卿箐并没有理会这群人的喝彩,她非常小心地抱起罗曼娘,一步一步,脚上像是有千斤似的,步子又缓又慢,谁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抱着尸体要做什么。 那些庆祝的人嘴里说着关切的话,身子却很诚实地往后退,与卿箐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制服一头凶兽的人, 个不怕死的女侍从抓住卿箐带血的衣摆:“女侠,带我一起走,我可以好好服侍你的。” 卿箐用余光瞥到这侍女,继而露出邪魅一笑:“你确定,要跟着我?我可没有师姐那么好说话。” 昀天看着这样笑的卿箐,不知为什么,心跳突突乱跳,忐忑不安,总有种不祥的预告。 果不其然,没多久,这是侍女露出光洁的手腕生出红色的斑点,她开始去抓,越是抓,她身上红色斑点越是多。 红色的斑点下的嫩肉里像是有什么在搅动,不一会儿,这东西用锋利的牙齿撕开这名侍女的手臂,里头爬出一条全身发红,红到近深黑色的蜈蚣。这是一条纯色的蜈蚣,女侍见到自己手臂尖叫连连,周边人纷纷退开像躲瘟疫一般躲着这侍女。 卿箐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师姐心善,不代表我是。圣人,女侠……哼,还是叫我蛊女更为妥当。” 侍女红斑处纷纷长出更多的蜈蚣,她皮开肉绽,痛苦哀嚎,毫无尊严地求饶,周边也有些人想帮忙,但是这玩意看着骇人,谁也不想让这古怪的蜈蚣缠上自己。 卿箐就看着那堆骚乱的人群,转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人,继而像是回复那名侍女的话,眼神悠悠:“连只优等毒蝎都饲养不出来的你,凭什么让我留你。” 罗曼娘中的是暮霭多年前炼制的兽药,长期服用会使人发狂,萌生兽性。一开始只会变得有些烦躁,之后变回出现动物的习性,在之后梦里会出现与野兽搏击的场景,最后会分不清现实与梦魇,最终会被药物控制,变成一个没有意识,没有主人的野兽,她的脑海里只剩下撕咬。 侍女像是被逼到了绝境,抓起她手腕里藏着的匕首,猛扑向卿箐,卿箐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丝毫动容,这女子靠近卿箐时,千丝就已经支起屏障,几条不疏不密的千丝银线阻隔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是这么光秃秃的银线,却生出赤裸裸的威胁,让人不寒而栗。 侍女明眸一转跌跌撞撞扑向昀天,她血淋淋的手死死抓着昀天的衣领,匕首抵住他的脖颈:“快,快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侍女应当是被体内的那几只虫子折腾几近发疯,声量一个字比一个字大,语速也慢慢变快,最后几个字几乎就要喊破音。 卿箐看着昀天,先是一怔,而后慢慢浅笑:“你倒是聪明,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妥协的人,但是你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侍女并没有反应过来卿箐的话,手腕便被人抓住,迅猛地一翻一折,只听到手匕首哐当的落地声,之后就是手腕上猛烈的疼痛感混杂着肌肉被撕咬的疼痛,昀天拽过侍女的手腕一拖一拽,而后手肘击向她的胸膛。 侍女便被撞开,她完全没想到,才这么小的孩子,力气竟然会如此之大,趴在地上,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卿箐眼神里带着杀气:“我的脾性,你怕不是想好好了解一下……” 昀天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师傅,我们带师姑走。” 第一百七十一章 锻刀 卿箐露出苦笑,血色浸透她半面脸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此刻尽显的那般无神,嘴角勉强上扬的弧度,让人多生出几分心疼。 卿箐的模样本就上乘,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虽身处江湖,她却并没有江湖儿女的英气,更多的是富家小姐,娇生惯养的病态。 每个神情,都叫人心生怜悯,而与这张脸截然不同的就是她的狠厉以及她的武力值。 卿箐抱着罗曼娘走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轻轻将她放在地上,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打开小药瓶,药瓶瓶口抵住地面,里爬出一只绿牙蜈蚣,绿牙蜈蚣在罗曼娘周边打转,像是非常舍不得地往她手上爬。 这只蜈蚣在罗曼娘的手背上停了好一会儿,狠狠地咬下一口,像是在吸血似的,不久,罗曼娘从背部开始腐烂,连白骨都被蜈蚣的唾液腐蚀。 昀天被这只蜈蚣可怕的毒液微微吓到。卿箐抚摸昀天的头:“别怕,这是我苗疆师傅立的规矩,因为门下弟子身上多多少少带有蛊毒,为了防止尸体被有心之人利用,也怕伤及无辜,所以,师伯造出这只蛊虫,每名弟子都有几只。用以自尽或者帮同门收拾尸体。” 昀天微微蹙眉:“是否有例外。” 昀天看着眼前慢慢被腐蚀的罗曼娘,神情有些恍惚,躺在地上的尸体面容变了副模样,她的脸变得尤为白皙,鼻梁更为高挺,樱桃般的小嘴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那双灵动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上,再也看不进其他色彩。 卿箐轻轻敲敲昀天的小脑壳:“当然有呀,你忘记了吗?毒蛊解蛊的方式非常简单,只要弟子身上的蛊毒毒性比这只蛊虫更为凶猛霸道,那处理尸体的方式就有所不同了。” 昀天暗自松了口气,不过另外生出一个不解的地方,疑惑抬头:“有何不同。” 卿箐无奈叹气:“如果有弟子习蛊过了火,全身变便都是蛊毒。一来时违背了门规,二来是一具极有练蛊价值的药材,百年难遇,自然就会被拆尸炼器。” 昀天倒吸一口冷气:“五马分尸?” 卿箐佯装思考了一会儿:“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你知道吗?” 卿箐俯下身子,柔美的五官映入昀天稚嫩明亮的眼眸,周边顿时失了色彩,眼下为有卿箐,才是能稍微值得耐心细看的。 卿箐修长的手指,落在昀天先前被匕首抵住的位置,摩挲了一会,确定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地挪开了阵地,滑落到昀天的胸口。透过衣裳,依稀感觉得到昀天缓缓的心跳。 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苦涩中染上些许戏谑:“心脏,虽说不是血液制造的地方,但却是血液输送的地方,经过毒血日夜泡染,已然是世间最为别致的毒蛊药材。听师傅说,千百年前,太师傅就生挖了一个练蛊奇才的叛徒。” 听到这,昀天的心脏跳动的速度突然加快:“结果怎么样?” 卿箐嬉笑:“听说是锻炼出了名剑,能一剑战百人。但从未有人见过,先前我以为因为我是中原人所以他们有所顾虑。谁知道,罗曼娘她在一次醉酒后也说从来没见过那把名剑。” 昀天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知为什么默默盯上卿箐身后的蛇纹。卿箐注意到昀天的目光缓缓直起身子:“也不怪你会怀疑到蛇纹身上。虽说蛇纹是把刀,但煞气甚重。以前的传闻刀刀剑剑,有所偏差也无可厚非。打造兵器,宋毅央比较明白,但我依稀觉得,这把刀,应当也有我某位师祖的心脏。” 卿箐说着,脚步轻快地后退几步:“所以我才说,我们要守住本心啦。不仅仅是我们的初心,还有就是真真正正的心窝子。” 卿箐说着把手覆在自己的心口:“等师傅再多练练,师傅把心掏给你锻刀好不好呀?” 卿箐说着,眉眼弯弯,嘴角裂开哈哈大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如此唯美的景象。昀天却觉着十分灼眼。 昀天悠悠开口:“我不要刀。”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分歧 昀天默默退后几步:“为什么师傅你,用说这种伤人心的话。” 卿箐一时之间没有理解进昀天的话,亦或者说,当时她并没有好好听昀天的回答。 她蹲下身,那时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把师姐的虫子带到宗门的祠堂里,再加上她的耳朵已经开始有些听不清声音。 所以在她收回蛊虫,转身带昀天离开的时候,昀天的表情让她十分看不懂。 昀天原本是非常隐忍的人,表情控制的更是让卿箐叹为观止,没想到昀天还会有那么失望的表情。 卿箐想要凑近着些昀天,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道昀天一个转身就往外跑。 卿箐先是一愣,而后不紧不慢跟在昀天身侧。昀天的身手,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好不知道多少倍。 当初什么都不懂,只会偷偷摸摸画画的孩子,现在已经开始慢慢变得强大,再过个几年,恐怕都不需要别人保护,一个天资傲人孩子,总会比常人少走很多弯路。 卿箐不免遐想了一下,就凭昀天的天分,如果自己不限制他练蛊,江湖上会不会出现一个更可怕的蛊毒人物? 这个念头刚萌芽就被卿箐甩走,她不能让昀天走她的老路,这条路太冷,太黑。昀天是个好孩子,值得被好好对待,不应当被流言蜚语所牵绊。 卿箐正是想着,一个侧翻身,一下子站在昀天跟前。卿箐无奈一笑:“阿天在和我闹什么小脾气呢?晚上危险,不要乱跑。” 语气温软,温柔中也带着几分责怪。 她总是这样对昀天发不起火,却也责怪他那么不顾惜自己。她没做过姐姐,更没当过母亲,近几年自己身边正常的活物都没见到几只,她真心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做才能做好这个亦姐亦母的角色。 卿箐正想说什么,却看到月光下,昀天的脸上,映照着的好像是眼泪。卿箐的脑袋瓜子一下就乱了。她几乎都没见到昀天哭过,这孩子自打在她身边呆着就坚强,甚至都没见过他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卿箐有些颤颤,心底满满的不安,像是做错了些什么似的:“阿天,你到底怎么了?” 昀天:“师傅,你也要像阿娘一样,把我扔掉吗?” 这两个女人都是这样,一边说着要照顾他,说着为他好,却每一个抛弃他,转身都是那样的决绝,让他不抱有一丝遐想。 卿箐想要抱住昀天,却被昀天推开,卿箐自然知道,对昀天来说,用硬的,远没有用软的来的管用。卿箐并没有挣扎,而是顺力倒下,故意划伤自己的掌心,一脸委屈看向昀天,举起自己手心呼气:“阿天,好疼啊。” 昀天紧了紧自己的拳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凑到卿箐跟前:“让我看看。” 卿箐听话地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一般的伤口,卿箐拿不准昀天会不会乖乖听话,毕竟昀天也懂些药理,也知道,对于她来说,普通伤口也是无足轻重。 所以她故意划得重了些,她细嫩的皮肉绽开的血肉显得那么触目惊心。而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卿箐的血,一般人的血顶多也就深红色,却极少红到接近发黑,一点都不像活物的血。 昀天正要扯下自己衣角想要给卿箐包扎,卿箐非常淡定地把自己的手收到背后,血珠子不住地往地上滴,地上被血液接触的地方冒着黑气,一股难以言喻烧焦的味道。 这是昀天最为意外的地方,或许是学医不精,或者说是练蛊不得法,他从没听说过或者看到过人血是这样的,就像地狱岩浆一般这么有杀伤力。 昀天抬头看着卿箐,卿箐有些心虚地偏过头:“阿天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从小就吃过太多不干净的东西,我的血,对于你们,毒性太大。” 昀天微微蹙眉:“不干净的东西?” 昀天不知道这个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卿箐用干净的手,掏出怀里的手帕,手帕薄如蝉叶。随着夜风的吹拂,更显飘逸。 少了一只手,包扎就会很麻烦,卿箐动作却非常干净麻利,她快速给另外一只手包扎,既好看又干净。说也奇怪,就那么薄薄的白丝手,止血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刚才还疯狂往外冒血,现在就被包的不冒一点点血。 第一百七十三章 珍贵 这是给自己包扎了多少次,才能熟练到这种程。 卿箐淡淡看着昀天嘴角带着无奈的笑容:“阿天,我们没有一个人,想过扔下你,只是人命由天不由己。我们想活,可老天爷偏生是个聋子听不见。” 见着跟前的昀天没反应,卿箐伸手把他揽进自己怀里:“我很感谢你,阿天。是你让我知道了活着,原来这么有意思。芸风姐一定也是这么想着,谢谢你,阿天,能来到我们身边。让我们本来烂到骨子里的命,这么值钱。” 昀天顿了顿,慢慢覆上卿箐的背:“阿娘说的没错,师傅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昀天被卿箐哄得有些没了脾气,乖乖的跟在卿箐身后,卿箐则是踩着轻快地步子往他们之前居住的客栈走。 昀天只觉得今天的卿箐,虽说步伐轻松,脚步却少见的有些凌乱,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八成是因为罗曼娘的死,所以才会这么反常。昀天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牵绊有多深,只明白,罗曼娘也是个性情中人,命很苦,这般死了,当真叫人觉着不值。 索性之前也矫情了够了,现在的昀天也不扭捏,直接发问:“为什么师姑会这般死得恐怖。” 卿箐深思片刻:“昀天可能没有听说过,有个人,他人品低劣,但做的东西倒并非全都是水货。其中有味蛊毒,名为‘兽药’长期服用会溟灭人智。” 卿箐说到这里,拳头不免紧了几分,她的师姐为人善良,见到孤立无援的女子总会施以援手,却不想正是这份善心,要了她的命。人心终究还是可怖难测了些。 昀天想起卿箐对侍女的种种,心里像是想通了些什么,无奈叹气:“师伯竟然会栽在身边人手里。” 卿箐的跟前出现了一天银蓝色的蝴蝶,蝴蝶翅膀通透,带着荧光,不像凡间之物,卿箐停住脚步,愣愣看着这只蓝蝶,这只蓝蝶生得非常漂亮,扑朔这那对夺人眼球的大翅膀,萦绕在卿箐身边。 卿箐抬起手,蝴蝶便乖乖地落在卿箐手背上,收起自己的翅膀,就这么竖立在哪,过了一会,像是想逗卿箐开心,把翅膀微微张开。过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围着卿箐打转。 皎洁的月光,漆黑的夜,安静的周遭只要虫语凄凄。偶尔晚风拂过,牵动起树叶草丛发出参差不齐的沙沙声。蓝蝶萦绕美人旁,美得有些悲凉,叫人看了心底都有些泛酸。 卿箐微笑看着蓝蝶:“听说,人死后,会化蝶,来寻生前执念之人。所以,是你来找我了吗?” 周边并没有人回话,蓝蝶像是听懂了什么,乖乖落在卿箐肩头,一动不动,像是她的服饰上本就有的一块布料似的。 卿箐闭眼,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呼出,又是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如果真的是你,我劝你还是回去,早早投胎,早早转世,说不定我们还能再遇上,我不难过,我等你,等我们重逢那一天。” 卿箐说完这句话,蓝蝶像是听懂了似的,扑闪扑闪了翅膀,而后飞向黑夜里的远方,不知这只蝴蝶要飞哪去,也不知这只蝴蝶到底懂没懂卿箐的意思,更无从考证这是不是罗曼娘的魂魄。只知道这只蝴蝶飞得很卖力,卿箐盯着看了好久,直到黑夜完全淹没蝴蝶的踪迹,她这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卿箐淡淡一笑,像是嘲笑自己,又像是嘲笑什么人:“都过去了,都没了。” 昀天走到卿箐身边,默默拉起卿箐的衣角,卿箐抚摸昀天的头:“或许,一切,都还……” 卿箐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牵起昀天的手,往客栈走。 一大一小的背影在黑夜的映衬下更显萧条。却总叫人相信,他们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哪怕他们的跟前再凶恶,仿佛两人的手只要不松开,就都能挺过去。 而他们身后,有个人,皱着眉,正盯着卿箐受伤的手掌发呆,那手掌因为之前握拳的动作,又开始冒血。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误会 卿箐伸手去拉昀天,昀天也极其自然的将自己的手交到卿箐手里,卿箐的手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温度,除了手脚冰凉,卿箐往日并没有表现出其他什么大病。 昀天估摸着是末梢循环不足的表现,所以在万寿山的时候,自己去周边采了不少相关的药材,耐心调配熬制。 卿箐虽然也是都喝了,但却和昀天说这些采药与她自己练习的功法相冲,并没有效果,只是枉费他辛苦,至那之后,昀天也就没有再去寻思给卿箐熬药。 其一,是药三分毒,卿箐在他看来作息饮食都十分不规律,她的心肝脾肺肾一定在某种程度上也有损伤,不能乱用药。 其二,他学医并不精,卿箐的脉象处处透露着古怪,时而像十七八岁的少年澎湃有力,时而像八十多岁的枯朽老人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忽而又觉得像婴孩一般幅度波动极大。 他知道的不多,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人的脉象如此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脉象让昀天觉得,不论自己怎么做,这个人,总会在某个她觉得适当的时候离开。 那种一去不复返,头也不回的离开…… 卿箐只觉得昀天手上的力气慢慢变大,大的让她觉着有些生疼。卿箐反握着昀天的手,因为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孩,所以对这些事总会格外敏感生疑。 她一直一而再再而三告诫自己,对待昀天,一定要耐心,一定要温柔,想想如果遇到这些事南芸风会怎么做。 卿箐心中五味杂全,莫名觉得自己很委屈。但也很快把这份糟心事藏在心底。 她如果埋怨自己年纪小就承受这么多,那昀天呢?这么小年纪父母便都离开了他,他又到哪说理去。 卿箐难得的压着自己性子,循循善诱:“昀天,如果有事,师傅绝对是站在你身边,为你挡住所有灾痛的那个。只是我很早就和你说过,没有谁能陪你一辈子。即使你遇到了,但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昀天眼神闪过几分恐惧,而后又默默把头低下,沉默不语。 卿箐微微蹙眉:“我很烦一直重复一个问题,以你的天分也未必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所以,我最后再重申。” 卿箐缓缓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快点让自己强大起来。还有,别太相信别人,包括……包括宋毅央。宋家的复杂程度远没有你想象中简单,能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还成为当家主的人自然也不是那么简单。” 昀天听见卿箐说起宋毅央,语气比以往更冷淡了几分,再次抬头。 卿箐没有理会昀天,继续说道:“看到罗曼娘的死样了吗?这就是他的杰作,太过相信这个人,你只会比她更惨。” 昀天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微微颤抖了一下:“这和宋大哥有什么关系?师傅不是说,他回家了吗?” 卿箐眼神幽幽:“并不是所有杀人都是一时兴起,更何况那个人是宋毅央,宋毅央杀人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昀天仍旧没有被说服:“可是师傅也和我说过,师姑和宋大哥并没有什么交集,他为什么要伤害师姑呢?” 卿箐挑眉看着昀天淡笑,捏住昀天:“才几天呀?宋毅央那个混小子就把你迷得这般轻重不分。还敢质疑师傅,师傅的火眼金睛你是没了解过吗?” 卿箐说着像是还不解气,摁着昀天的脑袋蹂躏:“宋毅央是个老混蛋,你就是个小滚蛋。” 昀天只能任由卿箐揉捏,因为自己当下也没法反抗。 昀天弱弱的说:“师傅悲痛我理解,但是或许真的对宋大哥有所误解也说不定。” 昀天说完这句话,卿箐胡乱动作的手停住了:“不可能出错,你师姑的死,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卿箐说着,像是非常疲惫,继续往前方走,昀天也就不明就里地跟着。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家宴 因为宋毅央已经好久没回来了,这次家宴,来了不少家族前辈,一个个庄重地坐在那,知道的是场家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丧宴。 宋毅央莫名有些怀念那小小的石桌上坐着的那两个人,就算他坐下也不拥挤。石桌上的菜肴简单寻常,有些还甚至是地挖来的野菜。那般普通廉价,却不想会有那般让人魂牵的滋味。 虽说那两人不是亲人,却更胜似亲人的感觉,比这一桌子的远亲近亲看着舒服多了。 吃饭被人闹着打趣着也确实更开胃,想到卿箐,宋毅央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往上扬,正巧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一位长老点破:“钰旸何事这么开心?” 宋毅央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长老,自然地笑着:“叔叔莫怪,近来好段日子没有监督不予学业,不予进步神速,我心里甚是欢喜。” 长老听了这话,用眼神打量了一下宋毅央:“本就是我宋家的孩子,根骨资质都不会比常人差,没什么好惊喜意外的。” 眼神里带着审视和谨慎,像是担心宋毅央会趁人不注意扑上来咬他一口。 说实在的,在坐都是妖魔鬼怪,却多多少少都畏惧着宋毅央,致使虽说是长辈,也没法那么肆无忌惮。只不过为了尊严树立一下自己的权威。 长老说这话,又瞥了一眼宋不予,一般小孩见了这眼神,恐怕要被吓哭也说不准,宋不予被长老这么一看,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更加恭敬行礼:“长老说的是。晚辈自当勤勉,不给宋家丢脸。” 宋毅央看着那长老像是还想说什么,甩开自己的折扇给自己扇风,嘴角的笑意加深:“当奖当罚我这个做父亲自然清楚,叔叔是担心我太过宠爱不予,失了衡量的分寸?放心,我向来拎得清,叔叔看着我长大,应该也很了解。” 这句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宋不予的奖罚都有他说了算,边上的人没有权利指指点点。 宋不予有些意外的看向宋毅央,从他记事起,宋毅央便没有几次帮过他说话,就连平日的交流也是少之又少。 稍微长大点,也很少见到这个人,宋毅央要么是在店铺里奔走,要么就是跟着那恶名他远扬的蛊女待在万寿山,或者四处游历。 为他撑腰也更是没有的事,每一次都是自己母亲颤抖着把他揽进怀里,给他世界上最怯懦而又最强大的保护。 宋毅央就算看到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予不明白为什么众人眼里那个温文尔雅,名门风度的宋毅央,在对待自己儿子的时候回这边冷漠不近人情。 宋不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衣袖是那么素雅的绿,他明白了。 宋毅央还有个特殊的癖好,老是给他穿绿色的衣服,让他吃桂花糕,宋不予总觉着自己并不是那么适合绿衣裳,稍显娘气了些,好在底子厚,也没有穿得有碍观瞻。而且他也不喜甜食。 不过,只要宋不予满足宋毅央的这两个小癖好,宋毅央有那么一两次大发慈悲地来帮他,眼神也会变得更加温柔。 他先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父亲对这两样这般执着,为什么会因为这两件发生态度上的转变。 直到在见到穿着绿衣服,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的本尊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那容貌,当真是他见过最为出色的,虽说带着几分病态,更显我见犹怜,对她多加垂爱。 相比之下,自己的母亲在姿色上确实占不到上风。性格,也没卿箐洒脱。 不予想着苦涩一笑,父亲在他的身上找蛊女的影子,他眼里的温柔给的是,那个遥远不可及的人。 母亲黄氏也是知道这两样,所以每次宋毅央回来,她都会让宋不予换上绿色的衣裳,为不予的就是谋求宋毅央的保护。 不予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让他换上这一身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去看看 宋毅央将身边的宋不予揽进自己怀里,长老见状,下意识回避宋毅央的眼神,即使多日不见,那眼神里的凌厉有增无减。 虽然长老比宋毅央大不知多少,却还是心里发怵。同样心底犯怵的还有宋不予。 不予以前虽然也得到过宋毅央多多少少的照顾,但大多数是庄严又疏远,从未有过如此亲近。 可没多久,宋不予的心思就松懈下来,这个怀抱,他真的等了好久,不管有没有什么阴谋,他此刻都不想理会。 父亲的怀抱,这温度比他想象的要温暖不知道多少倍。依稀闻得到草药香里混杂着淡淡的桂花香。 闻着和某个人的气味非常相似,可那个人身上桂花香要稍微浓重些。 他也不想这气味到底和别人有几成相似,他只想在这个时段,好好感受这份父爱。 “去看看不予!” 那个人的脸庞仿佛就在眼前,那心疼地眼神是那般楚楚可怜,她从未对自己的遭遇服过半分软,却总会因为别人三番四次地向他提要求。 说实话,宋毅央非常讨厌她这副模样,她失去了她自身的那份傲慢,显得全身都是破绽,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她的软肋。 他讨厌,却也总忍不住答应她提出的所有请求。逢场作戏不论是商场上,还是武林中,他都能进退自如。遇到她以后,好像入戏太深这种荒谬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不然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听话。 长老见宋毅央这个态度自然也见好就收,他清楚宋毅央的品性,是会给人留三分薄面的人,只是真惹他不快乐,那恐怕会付出难以预计的代价。 前些年尚且还能合用家族众长老的权威对他进行打压,近些年,宋毅央手下的势力愈渐低调,渗透力却是深不见底的可怕,他本人的个性也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不可否认,宋毅央是宋家历代当家主里头最有能力的,天赋最高的,是几百年来年纪最小,活得最通透的大当家。 或许也就是因为活得太过通透,让他的性情越发乖张,不受控制。这致使后来长老想要宋毅央暗中解决卿箐,宋毅央没同意。长老们就想绕过宋毅央,直接解决卿箐。 事情到了最后,卿箐没事,反倒是这几位长老们家里麻烦事不断,势力多多少少都受了损。废了好大功夫才让事情步入正轨。 而宋毅央势力非但没受损,反而有更壮大的局势。这让族里的人更加畏惧宋毅央,畏惧他身后的势力。 不少人猜测,宋毅央保护林卿箐,就是给长老们设的一个局。有人甚至怀疑林卿箐只是宋毅央设下的诱饵,利用各种利害关系,让长老针对林卿箐,从而收网得利。 毕竟宋毅央本性就是这么一个面热心冷的怪人,做事狠绝,不留情面。但凡他心里存有一丝心慈手软,也就坐不上这的位置,拥有这样的权利。 另一位长老打趣道:“见到你们父子相处如此亲昵,我们这几个老东西着实欢喜,好得很,好得很呐。” 一边说这,一边爽朗大笑,兴许是这气氛渲染,周边的人也大笑了起来,这回这个家宴,才稍微有点人气。 放眼望去,这桌家宴也有个奇怪的地方,虽说都是家族里的人,一桌里却没有一位女眷。清一色都是男的。 好在宋家里做事八面玲珑的人比较多,除了开场有些尴尬,后来话匣子打开,也就热闹起来,只是这些人都是老狐狸。 一场家宴下来,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有多少试探,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家宴结束,长老走的都差不多了,家里的女眷这才出来收拾,宋不予这时才见到自己的母亲。 宋毅央牵着宋不予的手,向黄玖恩点了点头:“辛苦夫人了,我带不予去别处转转。” 黄玖恩遥遥行礼:“全听夫君的。” 宋毅央得到了黄玖恩的许肯就拉着不予离开,不予转头看母亲,她沉稳,冷静,无欲无求。可当初的她并不是这样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成亲 谁能知道当年那个时常将自己扮作男儿郎,嚣张跋扈的玖恩到如今也会变得乖巧懂事,中规中矩。 在如此男尊女卑的家族里生儿育子。即使夫君长年在外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宋毅央牵着宋不予往后花园转,宋毅央惊奇地发现,后花园的布置和花种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或许也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和宋不予谈话,于是故作轻松地发问:“这后花园怎得多了这么多的月季。” 他向来不喜欢颜色过于艳丽的花朵,所以月季是他在家里不怎么常见的花种。 宋不予无奈一笑:“因为母亲喜欢。” 说来也荒唐,母亲嫁给父亲已经六七年了,父亲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喜欢什么花。 宋不予心里默默为自己母亲叫苦,终生所托非良人,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宋毅央突然想起什么,整个人顿了一顿,而后转头看向花园的某个方向。 宋不予习以为常,他已经猜到自己的父亲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努力装作不在意:“那棵桂花树阿娘知道对父亲意义非凡,并没有移动位置。” 那棵桂花树是卿箐初次来宋家的时候种下的,后来花园翻新修葺,宋毅央都不让动那棵桂花树。照料也非常用心。 只是有一年间,蛊女名噪一时,这棵树不知为什么迅速枯萎,不管用什么方法,就是救不回来,就在大家都觉得没希望的时候,过了一夜,又一次生机勃勃。 还开了花,做了桂花糕。 宋毅央听到这话,紧张的心情像是才放松下来,释怀一笑:“桂花要开了,到时候,一定又嘟囔着要吃桂花糕。” 宋毅央像是和宋不予说,又像是自己同自己说话,声音轻柔,所有的温柔太过粗劣,统统被揉碎搅烂碾粉,才被小心翼翼地化进宋毅央的眼神里。 宋不予漫不经心回答道:“父亲这么在乎,为什么不接她过来,纳她为妾?” 宋不予并不讨厌卿箐,说实在的,卿箐对他来说,也有一定的吸引力。可他讨厌自己父亲说起茵茵的神情。那神情,显得他的存在,或许搞笑。 宋毅央听到宋不予这句话并没有多少的惊讶,非常诚恳地回话:“并不是没有提过,只不过被拒绝罢了。” 宋不予瞳孔震动,诧异地抬头看着宋毅央,他没有想到,宋毅央,堂堂宋家家主,武林中的正派逍遥侠,会想娶恶名昭彰的蛊女为妾。 更想不到的是,他还被拒绝。要知道以宋家的势力,只要蛊女点头,就能让万人咒骂的蛊女在江湖上彻底“消失”。 那个人为什么拒绝,反正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别的什么人来娶她了,她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并没有娶妻,亦没有生子,你也清楚,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敢要你,你为什么拒绝我!” 这是恼怒,是羞愤,这是他心里的不甘,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得到了这么多人的认可,可这个女人,总是和他保持若近若离的距离! 触而不得,遥不可及。 不论他用多少手段,这个人,好像都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卿箐淡淡一笑,微微蹙眉:“你冷静点……” 卿箐无奈叹气:“宋毅央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妻子温婉贤淑,儿子乖巧可爱。夫妻和和美美。蛊女何必,掺和这么和谐的家庭呢?” 宋毅央听到卿箐的回答,紧紧抓着她肩膀的手慢慢垂下:“你介意做妾?” 卿箐迈着轻松的步子,绕过宋毅央,身上的惑心铃有节奏的碰撞发出悦耳的轻响:“毅央,成亲是很幸福的事情,并不是一场交易。虽然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看到,但我真心希望,你会因为爱一个人,而想要娶那个人回家。毕竟你是我,这辈子,最值得‘深交的挚友’。” 挚友这两个字,卿箐咬的极重极缓,明明是那么温柔的语调,却让宋毅央如坠冰窟。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宋毅央 宋不予知道自己的父亲又在发呆,无奈叹气,这次宋毅央回来,总是心不在焉,像是心里还记挂着什么事情,这种反应鲜少在宋毅央的身上发生,叫人搞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回来。 要知道宋毅央虽然表面上斯斯文文,对谁都一副笑脸盈盈的温和模样,实际上做事还是非常固执的,固执到癫狂,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事,是不会中途去做其他事情的。 宋不予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再次发话:“父亲这次回来不情愿吗?” 宋毅央手里原本轻摇的扇柄听到这句话好看的眼帘垂了垂,他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彰显出来了,连一个五岁的小毛孩都看出来,他心里有事情。 他最近脑海里老是出现卿箐的身影,当初也是只因为好奇,好奇这个女孩为什么在万人唾弃之后还能这样坦荡地活着,带着看戏的心情靠近。 后来,朝夕相处,慢慢的自己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他有时候想,自己跟这种人待得久一点,会不会也沾染些快意恩仇的侠气。 可就在自己想要和这个怪人再多呆一段时间的时候,她竟然要死了,她眼睛已经开始看不见,这证明卿箐身体已经开始压制不住蛊毒,等到蛊毒慢慢吞噬卿箐,那么卿箐她…… 宋毅央静默一会儿,又开始摇起他的折扇:“是有这么个让人介怀的麻烦没有解决,不予会怎么做呢?” 宋不予淡淡一笑:“若是人,杀,若是物,毁,若是事,父亲不应当回来。” 稚嫩的小脸蛋继承了父母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虽未长开,却也叫人看得赏心悦目。眉宇之间和宋毅央有几分相似。 说起这话的时候,俊秀的脸上还是这般平静温和,眼底却带上几分杀伐决断的狠厉。 宋家家规便已经明确,任何撼动自己七情六欲的东西,都要让其在可控范围之内。如果超过这个可控范围,就必须毁掉,要是当事人没法毁掉,那就得由其他族人代劳。 宋毅央先是一愣,而后摸摸宋不予的脑袋,无奈笑着,仿佛真的成了一位慈爱的父亲。 宋不予微微上扬自己的嘴角,他感觉父亲这次回来,真的很不一样。 宋毅央黝黑的眸子又深沉几分缓缓开口:“对不起……” 宋不予讶异抬头,宋毅央再次缓缓开口:“我并不是你的父亲。” 宋毅央知道自己在宋不予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也知道他在内心对自己是怎样的幻想。在宋不予记事起,就一直想得到这位父亲的认可。 这个时候说他不是不予的父亲,可想而知,那是多残酷的暴刑。 宋不予愣愣看着宋毅央,皎白的月光,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柔和,像一道道冰冷的钢刀,刺进不予的胸膛。 宋毅央微微一笑,比以往更加亲和:“你还记得去年我带你去祭拜的墓吗?那里面躺着的,才是你的父亲,我的胞弟‘宋毅央’,我其实是只是你的大伯而已。” 宋毅央嘴角仍旧带着微笑,看着宋不予脸上错中复杂的表情,明明打算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此时为什么会毫无顾忌都说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心里不痛快,所以也不想让别人痛快,或许是心疼这个孩子一直被蒙进鼓里,渴求着那不可能的父爱,又或许是因为……他说出了要杀卿箐的言论。 宋毅央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但不可否认,看着宋不予的纠结和惶恐,他的内心是计谋得逞的欣喜。 宋毅央非常满意宋不予眼底的情绪,半蹲下身,与宋不予面对面:“而杀死你父亲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我不叫宋毅央,我本命,宋毅睿。” 宋毅央说完便直起了身默默合上自己的折扇仔细地端详:“当初长老们对我们两兄弟施压,不许我们出宋府,不把主权还给我们。那时候我们急着找一个人,宋毅央背着我同意了长老的要求,那就是娶了你母亲。” 第一百八十章 柴废 宋不予又是一愣,一直奢求的父爱原来一直都在,就像被人欠很久的东西,一下子,都给还上。心里并不是满足,而是手足无措的迷茫。 宋毅央:“当初为了平定内乱,我们做了个假死局,杀了宋毅睿,只有亲信才知道我没事。没想到几年后,还真的会有人躺进去,会是宋毅央。‘” 当初提着留下“宋毅央”的人是他,但为什么到最后反而把“宋毅央”给杀了呢。 他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明白心中那份莫名的痛楚来源于哪里。 他只清楚,人类不过是个虚伪的生物,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惺惺作态,连他自己也不除外。 宋毅央合上自己的扇子,紧紧握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捏断捏碎。 每次回忆起自己的胞弟,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毕竟那是曾经和他并肩前行的人。夜的微凉给他带走手上仅有的温度。 宋毅央低头看向宋不予,心里的那份怨气像是才抒发了些:“我可以等你,等你哪天觉得可以杀我的时候。” 宋不予有些压抑看着宋毅央,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太会伪装,以至于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宋不予甚至连自己的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他想报仇吗?当然是想的,杀父之仇,怎可不报!可这个人是养育自己五年的“父亲”呢? 宋毅央的好和不好在宋不予的脑子里疯狂窜动,揪扯着他的内心,让他久久不能下决定。 宋不予非常矛盾,非常犹豫,虽说宋毅央对他们女子算不上好,但没有他的庇护,他们两个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回。宋毅央看着这孩子的眼睛,显然是迷茫和无措。宋毅央淡笑着。 折扇轻轻敲了敲宋不予的脑袋:“不要想这么多,先努力练功。你还未必能杀了我。” 宋毅央指了指他印象里桂花树的方向:“我们再转转。” 宋不予叹了口气乖巧点头。宋毅央在武林上被称为宋商人,因为他的武功只能勉强到自保的程度。内力也孱弱到微不可察。 只有那过目不忘记的能力和商业才能令人敬佩。 听说本来是天之骄子,后来练功气息走错脉络,这才使得武功无法精进。 不少人为他唏嘘,也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对他嘲笑。 可宋不予知道,宋毅央的经脉错乱,一定是另有隐情。宋家不会允许一个废人做当家主,即使这个人的商业头脑特别强。 但凡有一样不合格,在宋家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宋不予虽然没有见过宋毅央真正出手,直觉却告诉他,这个人绝对能不负在山河表上的排名。 后来宋不予有思考过,宋毅央为什么要藏锋露拙。大致猜出了七七八八。 武林中的人,不少有心思狭隘,看不得别人好的人。有些甚至会打探比自己强的人的武功路数。展露锋芒无异于把自己暴露在公众的视野里。做事情便会束手束脚。 一个没什么武功的宋家主,就只是死背各个门派的武功路数保命不会让人心生戒备。毕竟武功路数会为了精进做改变。 其次宋家的山河榜无疑是宋毅央的另一张保命符。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武林中的人自然是自命不凡,可却鲜少做买卖讨饭吃的。山歌榜的奖励制无疑给他们的生活来了不小的补助。 所以大家会有个先入为主的概念,那就是宋毅央喜欢武术,却无法精进,资助武林中的高手只是对武术的喜爱和向往。 在之后宋毅央不管怎么背人家的武功,都被视为无关痛痒,小孩子家看着玩玩无伤大雅的事情。 会让宋不予明白这个道理的,是一个小丫头的提示,那个小丫头一身墨绿长裙,两只手腕都很热闹,带着首饰,和自己家母亲干干净净的手腕完全不同。 那个人长得很漂亮宋毅央对她的态度和对别人的截然不同,她却和自己说,她想杀了宋毅央,但是打不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死因 “我没有开玩笑呀,我是真的,真的,想杀了你父亲。” 她一头乌黑的秀发被一条绿色的发带简单盘起,有些未被收拾起的碎发末端被微风轻轻吹起,是一种说不清的温柔。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阵清脆的铃声和淡淡的桂花香。 纤瘦的身板,娇弱地叫人心疼。白皙清秀的面颊上,或许是因为长期服药的缘故,总带着几分病态美。 那双灵动的眼睛,不论谁都想多看几眼。 她身上也是绿色的服饰,倘若偷偷藏进绿荫里,恐怕也很难再找出她的踪迹。 那绿衣女孩漂亮的眼里透出无奈:“只不过,我打不过他,杀不了他罢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嘲笑宋毅央是个武林废才,她是人人望而生畏的江湖毒瘤。却唯有她知道,宋毅央究竟是有多可怕。 她是一个温柔了岁月的女孩,年纪不大,却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在安静下来的时候,总带着几分忧郁。 也不知为什么,宋不予一见到这女孩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即使这女孩行事古怪乖张,不按常理出牌,他还是很喜欢。 他不懂这份感情是什么,但见着自己父亲那么喜欢这个人,兴许是父亲对这人的喜欢太过根深蒂固,以至于延伸到下一代。 “不予……”再次将宋不予拉回来的,是宋毅央不痛不痒的呼唤,被发现走神的不予,对上宋毅央的眼神,下意识心虚回避。 宋毅央看着宋不予,表情甚是玩味。眼神在宋不予身上打量,打开自己折扇给自己微微扇风。 桂花树的树叶在夜色里暗自拍打着节奏,在宋不予听来竟带着几分惊心。 宋毅央依旧是那种温文尔雅的样子,眼神确是尤为阴冷:“对她,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情绪,都趁早收一收。” “她是我的。” 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在宋不予身上灌了一大桶冰块水,宋不予赶紧作揖:“不予明白。” 宋毅央微微仰头看向边上的桂花树,不管他怎么努力,那个人的身边总会沾染上各式各样的人。 宋毅央合着扇子,缓慢而又有节奏的敲打自己的掌心,现在去掉了那个罗曼娘,下一个,该谁了呢? 宋不予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怕宋家的刑法,而非常害怕宋毅央用扇子敲击。毕竟那些皮肉之苦,饥饿寒冷什么的,忍忍就过去了。 而宋毅央给人的那份恐惧,却像是深渊里的黑暗。无穷且无尽,不知道深渊带来的这份痛苦会在哪个地方。 宋不予犹豫再三:“父……家……家主。您一定要用这个方法把人留在身边吗?您到底是……” 宋毅央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连这种卑劣的手段,都留不住她,难道真的应当杀了……可我真是有点舍不得,毕竟她是我十几年来,遇到的里头,最好玩的。” 宋不予看着宋毅央,俊美的脸部轮廓,修长的身形,一派书香门第的打扮,还真的和那个人说的没错。 宋毅央就是墨,没有人比他更黑,却丝毫不会有人埋怨他不好,只怪别人“脏”了。 这样的宋毅央让宋不予,很怕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人,用尽所有手段,使尽所有心机,让旁人以为他什么都有了,实际上却是,两手空空。 卿箐像往常一样抽查昀天心法,不得不说,这小家伙天分异禀,后天努力,闷是闷了点,练出来的成效还是非常显着的。 功课检查完毕,按理说,昀天是应该回屋睡觉去的。可今天他迟迟还未动身离开。 卿箐用指尖触碰茶壶壁,给自己倒了杯茶,手肘支着桌面,小手托着自己的脸蛋:“阿天呀,虽然咱们是师徒情深,但没必要情深到暖床褥的地步。” 昀天还是面无表情,微微低下头,耳尖却已泛红。 卿箐看昀天的耳尖慢慢变色,想着不能再逗下去,会把孩子欺负坏,于是淡笑开口:“你是好奇罗曼娘的死因……” 第182章 友善 昀天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卿箐向来观察细致,自然也是看到的。 卿箐知道罗曼娘的死对于昀天来说,是一个解不开的结,才见面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发疯似的死了,怎么也得交代一下。 如果不加以引导,日后被宋毅央啰哩巴嗦一通废话带跑偏。家里好好栽培的白菜就这么被猪给拱歪了,她可真的是下黄泉都不瞑目。 卿箐淡淡开口:“阿天,你知道我,在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女性和孩子,都是软弱可欺的。” 昀天待在卿箐身边的这段时间并没有感受很深切,大概是因为但他之前在马厩生活的时候就体验过。 女人会因为男人的宠爱容光焕发,炫耀。也会因为男人的辱骂,暗自落泪,忍气吞声。 富人家的孩子可以集万千宠爱的于一身,而穷人家的孩子,就是大人对生活不顺,发泄不满的工具。 那样地狱般的生活,昀天是以为自己母亲终有一天回来接他,才忍下来的。没有卿箐的话他大概会死在那样的日子里,无人问津! 卿箐抚摸昀天的脑袋,心疼地说:“除非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保护自己,女人,孩子……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卿箐收回自己的手苦笑一声:“而罗曼娘生活的那个地方并不是这样的,那里没有男女之分,以强者为尊,强者就是那里的王法。” 卿箐向昀天伸出手,掌心向上,按理来说,昀天的关注点应该是在卿箐掌心上,可他的直觉却不知怎的,让他的注意力落在卿箐的肩头。 昀天感觉卿箐肩膀上有什么东西在衣裳面料下蠕动爬行,而且慢慢地从肩头沿着手臂,手腕……慢慢往掌心游走。 卿箐的手腕处有一个未知的东西拱起奇怪的弧度,慢慢地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是一只绿牙蜈蚣,和“吃掉”罗曼娘的那只非常相似,但显然这只要更为纤瘦些。 卿箐叹口气:“我和罗曼娘的师门在苗疆那个强者为尊的地方,颇有威望,所以,我们几乎是一方一霸。也正因为从小在师门的庇护下,没有束缚,所以造就罗曼娘自由浪漫的性格。” 把什么都想得太过美好,所以就这么不分轻重,不分是非黑白,不明就里地爱上那个中原男子,不顾身家,不顾师门,义无反顾的过来成亲。 结婚之后生活艰苦,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她有了他们之间的孩子,以为是个美好的开始,却不想那才是噩梦的开端。 因为她的无条件信任,第n次被丈夫出卖,而她的孩子,也在一次和陌生人的房事中离开。 她杀了所有对不起她的人,她为自己报了仇,却不再也救不回那个有缘无分的孩子。 卿箐一开始以为罗曼娘的遭遇只不过是平凡的被爱情迷了魂,后来在罗曼娘宿醉,卿箐去接她回家的时候,从她的袖子里发现了一小朵风干的桂花。 这桂花并不像罗曼娘摘的,没有人会摘这么一小朵藏自己袖子里。只可能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掉进袖子里的可能性千千万,但卿箐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想到了那个经常给自己送桂花糕那个温柔的小哥哥。 当时她发现自己会有这个的是时候非常吃惊,她心里一边告诫自己别抓着他陷害自己,就怀疑他也会伤害别人。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做事还是非常冷静客观,把罗曼娘送回去之后就调查。 结果她发现,自己直觉悲惨得准过头。罗曼娘之所以会注意上那男人,是宋毅央在赌场里抓到的。 宋毅央教男人在罗曼娘跟前如何表现怎么说话,让罗曼娘来中原。 也是宋毅央发现罗曼娘怀孕,瞒着所有人,暗中提示,叫男人卖罗曼娘去补贴家用。 罗曼娘后来又领养了个孩子,那孩子是宋毅央安排的毒蛊人,目的是监视罗曼娘和卿箐。 没想到这小子不听他的,对宋毅央来说,不能用的棋子,那就是没用的棋子。也就又使了些手段,让孩子死于意外。 关乎这些事情的人,大抵都死的差不多了,唯一一个幸存者,赌场里的那个疯子。 说的话也是疯言疯语,支零片段,剩下的都是卿箐根据当时的语境和卿箐对宋毅央了解推测出来的。 她能猜到宋毅央会怎么做,但她并不知道,宋毅央为什么这么针对罗曼娘。 卿箐只知道,宋毅央对她身边每个人都不友善。 第184章 危险 如果罗曼娘,亦或者卿箐身边,存在一个非常信任且非常懂蛊的人,这个人可以很好地接近目标,悄无声息,并且还能时时研究此类蛊毒,那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罗曼娘身边大多都是妇孺,而当时卿箐身边,除了宋毅央之外就只有什么都不大行的南芸风和对医药痴迷过了头的林筠陌。 那个时候,她连南芸风都怀疑就是没怀疑他,结果后面的事,让卿箐越发清楚,一切都是宋毅央做的好事。 当时的卿箐非常依赖宋毅央,当知道一切都是宋毅央搞鬼之后,对她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感觉像是从一个泥潭刚爬出来洗干净,又被摔进另外一个深不见底的渊沟。 宋家能任由宋毅央和卿箐这个武林毒瘤待一块,恐怕也是想让宋毅央研制出更多破解蛊毒的方法。 那时候卿箐甚至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如果不是朋友们的估计,如果没有南芸风,卿箐最后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她自己都不知道。 昀天听着卿箐解释曼陀门和宋家昀天的关系,想要帮着宋毅央辩解几句,可他能说什么呢? 说那个素未蒙面的江湖圣医手心思不纯,还是说自己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他也了解卿箐,卿箐会说这个人坏话,绝对是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和证据。 卿箐碰了碰茶杯,茶杯的温度差不多,卿箐正想把茶杯递给昀天让他润润嗓子。 昀天也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接住那茶杯,卿箐想到了什么,突然手就顿了一顿,茶水微微溅到了卿箐的指尖。一部分稀稀落落洒到地上。 卿箐看着手里的茶杯,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奇怪。 昀天不解的看了看卿箐,又把眼神锁定在卿箐手里的茶杯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茶杯的边沿上,趴着这只墨绿色的毛毛虫。 这只毛毛虫身上并没有什么毛,有的只有那绿色的肥硕的身体。 毛毛虫慢慢蠕动,肥硕的身体沿着杯沿慢慢地爬向卿箐的手指。卿箐皱眉,微微叹气。运气震开毛毛虫。将茶杯又重新放下。 卿箐摸摸昀天的脑袋:“宋毅央这人,虽然有些狠辣,但也并不是说不通理的人,到时候他给你的帮助,会比那些人给的还多。” 昀天只觉得卿箐的话前后矛盾,可如果真的都如她所言,宋毅央本就是个很矛盾的人。 卿箐看着被她震到地面上蠕动的毛毛虫。犹豫了一会儿,看向昀天:“阿天,不要一笑带过别人的伤,因为那是你没经历过的痛。所以之后,你如果遇到因为受伤而走歪路的人,都不要觉得他无可救药,而放弃他好吗?” 昀天看着卿箐还有些许紧张的样子,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当下的他并没有来得及回味卿箐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所以更加没时间揣摩卿箐当时的心情。 卿箐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摸摸昀天的脑袋:“晚上,就不要喝茶了,我担心你睡不着,毕竟我们昀天还是孩子,得长个的。” 昀天应允下行了礼,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间,昀天将自己的衣服脱下,坐在床沿上。看到自己桌子上的茶壶。 卿箐有特地交代过,他房间茶壶里的都是清水。他直愣愣看着余卿箐房间相差无几的茶壶。 在卿箐的笔记本里,有那么两行内容,突然闯入昀天脑海中。 雾草汁,无色无味,容易致幻,致人暴躁,嗜血。沾水起效,易招雾草虫。食用提纯的雾草汁,人会特别渴望喝血,但一旦喝到血,五脏六腑皆会爆裂。 死状特别像练功不顺,魔念入心,气血倒流而亡。 其实如果联系实际情况,蛊女的徒弟练功走气入魔,癫狂至死,非常符合常理,没有人会好奇这徒弟的死因。 只会给蛊女再扣上一顶心狠手辣,残害幼徒的罪名。 至于那只肥硕的毛毛虫,也没人知道那是不是毛毛虫,仔细看看或许还是有些不同的,卿箐身上倒是藏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兴许是卿箐手上一顿,茶水沾上茶杯杯沿上的雾草汁,催发了药效,让卿箐养殖的在某个地方的雾草虫离开自己安静的小窝。爬上杯沿。 倘若卿箐手并没有停止动作,那杯茶水岂不是就…… 第190章 依靠 昀天脸色微沉,一时之间语塞,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心中却有千言万语想要问这个男人,可许多话,对上这个男人的眼睛又都沉寂。 那是无比静默的眼神毫无生机可言,相比之下,昀天宁愿和一个死人对视,也不愿和现在的宋毅央对视。死人的眼中好歹还有生气亦或者恐惧绝望,而宋毅央的眼中是一片空虚的荒芜,叫人不敢细看。 昀天咬了咬嘴唇,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她将你视为依靠,而你却在人前造谣诽谤中伤她。” 宋毅央想到卿箐,眼神里方才透露出几分笑意:“你说,为什么一个深处闺中的大小姐,想要和一帮男人一较高下,为什么明明从未吃过苦头,却能那么顽强,顽强到想要伸手去弄坏她。” 宋毅央看向自己的手掌,修长的指节,纤细白皙,并不像习武之人。更有贵家公子的手相。宋毅央像是十分厌恶,又把视线转移,看向别处,目光非常自然地落在披着月光安静入眠的卿箐身上。 被月光包裹的卿箐,就像是妈妈襁褓里的婴儿,非常脆弱,且毫无防备。 宋毅央台步又坐回卿箐身边,抚摸她白皙的脸庞:“你说,明明是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为什么,凭什么还有那么多人。” 一个接一个地靠近她,像嗜血的牲口一样,怎么赶也赶不走。我总在边上赶人,过来的却总比赶跑的多,为什么!为什么呢?明明做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为什么还会有人愿意原谅你,愿意接近你。 阿箐,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完完全全成为我的东西呢。 昀天浅笑:“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女的太傻。” 卿箐非常讨厌麻烦别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所以总会可以疏远。却也总会因为一些小心思,让旁人看着觉着十分可爱。 坚强坚毅,自顾不暇却又操心着别人的事情。如此的没有自知之,总叫人哭笑不得。总叫人担心,这小姑娘怀抱着一腔武林热血,会不会被那些豺狼虎豹所吞噬。 想要去了解一个人,何必要从别人的嘴里去明白,用心去感受,自然会更加的透彻,别人的话只供参考罢了。 昀天明白,林筠陌明白,罗曼娘明白,就连南芸风这个武林之外的人也明白。 宋毅央淡笑,指尖滑到卿箐的脖颈,仅仅这么轻轻握着,就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脉搏和温度,宋毅央微微用力,细嫩的皮肤这抓的深陷几个凹痕,卿箐眉宇微蹙,呼吸变得有几分困难。 宋毅央无奈叹息:“如果,我早点杀了她,她会不会心里还会只粘着我呢?” 昀天上前抓着宋毅央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上去,他可以说是拼劲全力地咬,他知道,只要宋毅央一抬手,批向他的天灵盖,他就会一命呜呼,可他还是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 卿箐是他,唯一,且仅有的,在这世上的联系。倘若卿箐死了,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谁能叫他“阿天”,谁还会记得“阿天”。他好像活在这个世界里,又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弃。 昀天咬得用力,宋毅央的手腕处流出了不知为何的液体,昀天只觉得非常腥臭,非常恶心,这液体好像有部分顺着舌头,蔓延到他的咽喉。 只听见熟悉的铃铛上,熟悉的桂花香,再之后,他便没了知觉。 练蛊之人,浑身都是蛊,浑身都是毒,同样的,浑身也是宝。血液,皮肉,都是蛊毒长期浸泡侵染的结果。 卿箐将昀天稳稳地护在怀里,瞪了宋毅央一眼:“你故意的。” 宋毅央看着自己已经结痂不再冒血的手腕,手腕上的伤痕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轻笑着,语气温柔戏谑:“卿箐这可是冤枉死我了,这可是他扑上来咬我的。还有,卿箐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卿箐无奈淡笑,抚摸着昀天的小脑袋:“在你掐住我脖子的时候。” 第202章 真相 卿箐眼神复杂地抬头看向二楼的人群里,有位白衣女子和卿箐对上眼便躲入人群中。 卿箐淡淡一笑,原以为自己已经活的很洒脱,现在才发现其实扭捏了大半辈子,反正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不如陪这小子疯一把。 卿箐轻轻抚摸昀天的后脑勺:“既然阿天一定要管,师傅当然会帮你,但阿天,你要清楚,自己做每件事情的权衡利弊。” 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解释的通的,但谁的青春年少里若是少了这么样热血澎湃,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呢。 卿箐拿出随欲埙,但也只是在手里把玩:“既然你们怀疑我,那我就帮你们把凶手找出来,在场有和这位交情匪浅的友人或者亲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没人敢搭话,他们虽然说并不认识卿箐,但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 这女孩是会蛊毒的,蛊毒在这个朝代虽然盛行,但掌握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很多人对毒蛊心生畏惧。同时也对修炼毒蛊的人敢怒不敢言,毕竟毒蛊罔顾人伦,杀人狠厉毫无人性。 有个人推了一把同样身穿绿衣裳的女孩:“你不是说你是蛊女卿箐吗?你上。” 女孩本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遇到真事,还真就扛不住,哆哆嗦嗦仰望着台上的卿箐。 女孩鼓起勇气想说话:“你……你……是……是……谁。” 她自己都察觉到声音在不自觉地颤动,原以为自己不怕那具尸体,就已经有七八分和蛊女相似,不曾想在真正会蛊毒的人面前。 她会胆怯,对毒蛊的畏惧,对未知的一种恐惧,对死亡本能地感觉害怕。 卿箐和这女子目光只接触到几秒,卿箐就别过她的脸,在人群里扫视,不想多做纠结这个问题:“很巧,我也叫卿箐。” 场上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没有人敢确定眼前这个卿箐到底是真是假。 这个女孩不论从样貌还是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和传闻中的分毫不差,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蛊女卿箐还带着个孩子。 虽说没人列举,但,蛊女背地里还是有很多拥护者的,不少拥护者为了更加靠近蛊女。 依靠江湖中的传闻,模仿卿箐的言行举止。所以这个世界上就多了很多“卿箐”。有些模仿精确到甚至连正主都要怀疑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林卿箐。 这也是卿箐不改名,不改妆容,横着走江湖的原因之一。 不管这个遇上的女孩是不是卿箐,在场人都要把她算作模仿者。 其一,蛊女性格乖张,蛊毒非常厉害,武功至今都没人摸索明白,可谓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在没有人可以确定制服她的时候,只要不威胁到生命安全。都要避免引起对方注意。 其二,卿箐虽说名声不好,但事迹却有千百种的传闻,别触怒对方,还是很讲理的。说不定真的能揪出凶手。 相比蛊女,一个混在他们中间,杀了人的凶手,更让人不安。 其三,他们中并没有一个人听说蛊女会带个孩子到处跑。 众人兴许是都想到一起去了,都没空回答卿箐,卿箐见众人如此沉默,只觉得好笑:“我就这么像跳梁小丑,让你们觉得好着好玩?” 卿箐带着笑容,但谁也估摸不准这笑容到底有几分温度,致使场上分外安静。 原本的窃窃私语也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是一片死寂,没有人再交头接耳,现场安静得连人稍微呼吸大点声都能听得见。 几百双眼睛就这么紧张胆怯地盯着卿箐。 卿箐露出一抹邪笑:“那可怨不得我啦。我是认真问过的。” 卿箐说着将埙抵在唇间,一首优雅略带忧伤的曲子就这么悠悠扬扬地闯进众人的耳朵里。 缓慢的曲调总叫人心中生起几分悲凉和惨淡,就在大家听着所以快要入眠的时候,曲子的节奏一变,曲调变得短促。 有几个人梦游似的缓缓往台上走。 卿箐左脚一跺,舞台上的泪蛛慢慢腾空,卿箐空出一只手在空中转了个圈,一团轻柔的风,将所有的泪蛛裹到一个小角落。 她舞动的那只手,冒着白烟,昀天知道,这是卿箐之前和他说的——气。 第203章 追查 有三个人就这么默默地走上台两男一女。卿箐停止吹埙,看着这三个人,打了个响指,众人如梦初醒。 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我刚才怎么了?” “我怎么在这?” “他们什么时候上去的?” …… 昀天感觉有话要说但迟迟都没说出口,卿箐真担心这孩子会憋出病来。 于是开口解答:“人专攻于一项技能,在针对这项技能上,或许真的近乎成神,但究其根本,并不是神。随欲埙只是很基层的催眠,比如肚子饿了该吃饭,天黑了要睡觉。像我是杀人犯这种深层次的心理意识,人自然而然会生成防备,兴许问不出什么,对方反而清醒,生出很多麻烦。” 三人中有命男子最先颤颤指着卿箐叫道:“妖,妖女。妖女!” 卿箐莞尔一笑:“刚见面就叫我妖女,是不是过分了些,但,这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男子就这么和卿箐自然而然对视上了,卿箐的脸总会叫人移不开眼睛。也不知怎么的,他就听到那熟悉的咳嗽声。 伴随着还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好像是谁,被人剜去舌头,奄奄一息,求救似的。男子下意识看到卿箐身后的尸体,他看到尸体在动,有爬起来的迹象。 他被吓得一个趔趄,摔到地上。还没回过神,自己支撑着地面的手有些潮湿,还有点痒。本想抬手擦擦额间的汗,没想到一抬手,衣袖手掌都是血,还有蜘蛛,他慌忙拍走那些蜘蛛,知道蜘蛛都拍落在地,还在拍蜘蛛,向身后的人求救。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满屋子的人,现在身后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他潸潸转回头。 自己那位刚死的妻子,挣脱开绳子,竟然奇迹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妻子被人挖去眼珠和舌头长相恐怖,再加上死而复生,心里别提多害怕了。 这尸体缓缓向男子靠近咿咿呀呀说着什么,步子都迈得很小,每一步都带着血印。 男子可算听明白这尸体咿咿呀呀在说什么了:“为什么……杀我?” 男子也断断续续回答:“我……没杀……杀……你啊!夫,夫……人……你知道的,我就……就好赌……”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一边狼狈往后退。 这句话刚说完,他周边的事物又是一变,那个往他方向爬的妻子还是老老实实被绑在那,一动不动。身后的人熙熙囔囔。 有些人默默发话:“之前就听说,这个柳陆青,在养着自己好赌的丈夫,没想到是真的。” 有个声音便反驳:“他不是这个戏园子的老板吗?” “呵呵,不过在外人面前,留点颜面,做个甩手掌柜。” “谁不知道,园内大小事务,不是柳陆青说了算!” “她肯性子那般要强,要是被别人知道在养小妾似的养这没用的夫君。得亏死了,不然脸都要被气绿喽~” 恍如一梦,还是差点丢老命的噩梦。 男人已经被吓得面色煞白,直冒虚汗,双腿直打哆嗦,卿箐见状轻笑:“但是你长得太丑,我觉得有必要惩罚你一下。不过你也太虚了些。” 按理来说,杀人凶手心理素质比较高,心里防备也比较难攻破。但这个男人面部出现色斑。这些红斑和红血丝很可能是长期酗酒引起的。 男人的左手小拇指比右手短上一截,伤口像是菜刀一类的锐器砍断。擦汗也是左手,惯用手被砍小拇指大抵是赌场老千被抓而受到的惩罚。这么个好酒好赌的窝囊废…… 从他叫卿箐妖女时,卿箐就看得出。这男人,没什么骨气,也没什么胆识,却也好面子,不想被年纪这么小的丫头使唤。 这种人心智不坚,倒是可以诈一诈到底有没有杀人。 果不其然,这家伙被吓一吓,什么事情都往外说。 卿箐的眼神透露出几分鄙夷之色:“啧啧,长得丑,身子虚,胆子还小。也不知道这位姐姐如何对自己这般狠心嫁予你的。 男子还是唯唯诺诺蜷在地上求饶,卿箐见与对方无法交流,非常爽快地来了一脚,团在那的肉团子就这么一整个掀翻在地,整个人被推下台。 卿箐嫌弃:“不是,你就给我下去,省的浪费地方。” 第204章 亏欠 因为一团肉的坠落,场上唠家常的话题再次戛然而止。 卿箐看向剩下的两名女子,一位衣着华丽,盘着头,显然已嫁为人妇。另一位则穿着颜色较为艳丽的衣服,这两人的脸极为相似。 卿箐微微蹙眉:“双胞胎?” 衣着比较华丽的女生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是的,妾身本也是这院子里的人,同妹妹一样,是个花旦。今日受园长邀请,来看她。” 抬手间隐约可以看到那纤细的手腕上,肿红的条形伤疤。 卿箐虽不擅长使鞭子,受过的伤七七八八,仅仅是那轻轻一瞥,便看出来,那使鞭子的人,用的是经过特质的马鞭。 这样的服饰,拥有特质的马鞭,也只可能是官宦。 虽说行走江湖,但也听过不少朝廷官宦的特殊癖好。 卿箐微微挑眉:“你是官宦之妻?” 女子轻笑:“妾身原便是戏子,身份卑贱,哪里担得起正房,只是个妾室罢了。” 卿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昀天侧目看到卿箐的拇指在很用力地扣着她食指的指节。 昀天清楚卿箐的这个小动作,她想帮凶手掩盖事实。 昀天抓住卿箐的手,也没有多说什么。 卿箐无奈叹气,转头看向另:“你要知道,我擅蛊,迷惑表象的小把戏,逃不过我的眼睛。在我动手之前,你还是自己扯下来,这样,至少不会受伤。” 另外一个女生见卿箐突然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 卿箐向她抬起手,女生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她感觉卿箐的掌心在冒紫烟。 继而脸便开始发痒,女生下意识去抓脸。只觉得两只手湿哒哒的,放下手来,双手都是鲜血,还有几只泪蛛在手心手背处来回打转。 心头一紧,赶紧甩手。脸上不仅开始发痒,甚至有丝丝的痛感。且这痛感愈演愈烈,脸上的那块皮肉,像铁烙似的,灼烧着她的肌肤。 她痛苦地蜷缩着,感觉到有人在安抚她,轻拍她的背,可心中躁动,狠狠地甩开那人的手。扯下脸上的那块皮。 一张俊秀的脸庞展露在众人,虽是男儿,眉宇间却多了些女人都未曾拥有的妩媚。 在场的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死,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个女孩一直死命挠脸,然后扯下一层像人脸又不是人脸的皮。 人群中有个老戏迷,当即就认出来:“这不是满春园的二把手柳江吗?听园长说他已经归隐山林了,怎么会在这!还……” 卿箐示意让昀天松手,昀天松开手,卿箐便缓缓走上前,一脚踩上这名男子修长白皙的手背。 踩在手背上还不算,还用力碾压了几回:“你知道吗?我平生痛恨的几种人里头,就有恩将仇报的。” 昀天正要阻止卿箐,卿箐便已经抬脚踢翻男子。 男子微微蹙眉,咳了几声,抬头看着卿箐,也顾不上自己的手伤:“你认识我?” 卿箐轻笑:“不必认识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卿箐与女子对上眼,无奈叹气:“这园子虽说被精心装修,但不难看出,都是依靠原有的建筑上加以改良。这里的装饰摆放位置都非常讲究风水,这块地风水并不好,也远离闹市,这能证明什么?” 卿箐转过身走回昀天身边,抚摸他的小脑门:“在原来基础上改可以缩短工期,不耽误演出,相信风水却没有大价钱去改风水。这只能说明,她在苦苦支撑着这园子的开支,在为养活园子里的一大帮人。” 卿箐看着角落里的尸体继续说:“她的戏服我看过,面料一般,但她的里衣非常差,柳江,你看看你穿的。上上下下,哪被亏待了吗?你当真以为她没认出你?” 柳江捂着自己的胃,慢慢爬起来:“她对我好,那是在赎罪!你知不知道,希望破灭的感觉,你不懂!她说过,她说过我会是个角。到最后竟然让这两小丫头抢了我的风头!她欠我的!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