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凰劫》 楔子 冰凰临世 八荒六合分六界，神仙人魔妖冥。神者，生来神胎，不须修炼就是神，或妖魔之大成者。仙者，乃是人得道飞升而成。人的天资悟性皆是上乘，得道飞升之人众多，神界并无足够的神位容纳太多的人，后来便自成一界，五界变六界。 神界之中数量最多的便是神人和神兽，龙族、凤凰族、九尾狐族、通灵白虎族等为神兽最为强大的族群，而大部分上古神兽因为数量问题无法自成强大的一族，比如饕餮。 凤凰一族素来以火凤凰为尊，其神力中也蕴含着火或者光明的力量。凡火凤凰出现，必为族长的继承人，否则便是凤凰王族直系继承族长之位。 凤凰王族素来子嗣稀薄，每一个孩子都是十分珍贵的。凤凰王妃临产，凤凰王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终于，凤凰王妃生下了凤凰蛋，本来应该是一件喜事，而夫妻二人在看见凤凰蛋的刹那脸上却失去了血色。 凤凰族的后代，天生便有控制元素的能力，而他们对应的元素在出生的通过凤凰蛋便可以表现出来，火凤凰的蛋是红色，光明凤凰的蛋是黄色的。凤凰族的强大在于他们的纯粹，只有火凤凰与光明凤凰两种存在。但是，天道是公平的，极致的温暖和炽烈的对立就是绝对的寒冷和冰雪，所以，凤凰族有一种最特别的存在，冰凤凰。 冰凤凰在凤凰族被视为不祥的存在，几百万年来，曾出现过寥寥几次冰凤凰，每当冰蓝色的蛋出现，他的父母就会直接将凤凰蛋扔掉，所以在凤凰族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只冰凤凰能够活下来。 这只凤凰蛋的诞生是不幸的，因为它刚刚出生，便被父母无情的丢弃，毫无不舍之情；但是它又是幸运的，圆圆的蛋滚啊滚，到了一个神力充沛的山谷，神迹罕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吸收神力。 正常的凤凰蛋孵化需要三年的时间，而冰凤凰蛋因为落在这处神力充沛的地方，居然半年就有了破壳而出的迹象。 这一日，整个山谷被一种莫名的寒意席卷，连神力都仿佛被这股寒意凝滞，就像变成了无数悬浮的冰碴。黑沉的雷云凝聚在山谷的上方，完全遮挡了太阳的光芒。 突然间，一道极致的寒意从山谷的某一处迸发，与此同时，黑色的雷云降下恐怖的紫色雷电，狠狠地劈向了寒意的源头。 那道极致寒意似乎被这一下雷劈的弱了很多，但是在下一道紫雷降下的时候却坚强的抗了下来。劫雷依然一道一道的劈着，那股寒意也越来越弱了。 直到第三十六个劫雷劈完，雷云散去，降下五彩神光，照耀在劫雷的目标上。 一声清亮的凤鸣响彻长空，在五彩神光下，一只惊艳到极致的冰蓝色凤凰飞舞在九天，柔软的羽毛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远处的一大一小两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看到那只美到极致的凤凰，忍不住呆住了。 神界历史上第一只冰凰，临世。 第一章 九天云海 两万年前，一向低调的龙族突然干了一件很不低调的事。龙神毓青收留了一个小女孩，公告九州八荒为其义女，九天云海龙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地位仅在龙神之子景华之下。 神界一片哗然。上到天帝下到干杂活的童子，皆表示无法理解。三百年后，龙族再次高调了一把，景华和收留的小女孩凌欢飞升上仙。彼时，景华五百岁，凌欢三百岁。 这两次惊天动地的刷存在感之后，九天云海再次沉寂，整整两万年，再无半分消息传出。 两万年后，天帝面对着龙族的奏折，眉头微皱。 神族的居住也是有领地划分的，比如神人住在一重天至九重天内，除了某些连天帝都管不了的大神，比如东华帝君；而神兽族是各自一块居住地，比如凤凰一族的凤凰山脉是一片火山，九尾狐一族在青丘。九天云海是神族中一块独立的地方，乃是龙族的领地。 九天云海的龙族，有着神族最强的战斗能力，但是繁衍一直是一个大问题，真正的龙目前整个神界数量绝不会超过三十。为了龙族的长久存在，自七十万年前老天帝和东华帝君合计了一下，不再强制龙族参加战斗，甚至说求着他们别参加。老龙神骁勇善战，却也担心龙族的伤亡和繁衍问题，便接下了老天帝的旨意，再也没有龙族后裔加入神军。 自此，龙族彻底隐世，但是三次神魔大战龙族都派出了所有精锐帮助神族抵御魔族的攻击，在神族渐渐遗忘他们的时候魔族都会帮他们记起神族有九天云海龙族这样一个实力非凡的种族。 然而这一次天帝收到的是龙族的请战书。凌欢上仙请求加入神军，紧接着景华上书若是凌欢入神军那他也要去。 这种事七十万年来还是头一遭，天帝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凌欢上仙为龙神毓青所收养，其本身必定不是龙，然龙族义女，第二顺位继承人这个身份不得不让天帝顾虑增多。而景华上仙乃是龙族正经的继承人，有着龙族最尊贵的血脉，一旦他出事，就算拿出整个九重天也敌不过九天云海的怒火。 沉默着思索许久，天帝缓缓从椅子上站起，眼中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摆驾，本君要去东华帝君处。” 九天云海。 龙族因为自身数量问题，九天云海上的真龙并不多，带着龙族血脉的后裔若是不能在七万岁之前飞升上仙就终生不得踏入九天云海。因为这一条严苛的规矩，能够生活在九天云海的并不多，偌大的地方带着护卫的神族也不过五千，比起子嗣众多的凤凰族连个零头都不到。 实际上，这五千神族中，能够踏入九天云海中央的不到一百，那一百就是真龙和绝对实力强劲之人。 正值夜晚，九天云海的神族也是需要休息的，整个九天云海静悄悄的，只有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光，给夜晚巡视的人照亮前行的路。只有冰雪殿，散发着可怕的冰寒气息。居住在九天云海的人都知道，只要凌欢上仙在修炼，这份寒冷就不会散去。 巡夜的神族经过冰雪殿，在大殿门外恭敬地低头。“上仙，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 “知道了，你们下去。”殿内传来凌欢上仙的声音，就像她本人，带着慑人的寒意，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还是能感受到极致的寒冷。 “是。”好在巡夜的已经习惯，镇定的离开。 很快的，九天云海的夜晚再次恢复沉静。 第二日，卯日星君按时当值，九天云海的夜幕也缓缓散去，不断有龙吟从各个宫殿传来，也不断有练功的声音从九天云海的其他地方响起，只有冰雪殿，始终沉寂在冬日一般的寒冷中。 突然间，一座宫殿上方出现了一张红色的请柬，笔直的飞向冰雪殿，在冰雪殿上方停了下来。 “清风殿苏子瑾、苏子瑜，三日后请凌欢上仙于天龙神殿指教。” 红色的请柬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冰雪殿中一道冰蓝色的光引导着它消失在冰雪殿的结界中。随即传来凌欢上仙冰寒的声音。 “多谢青龙王和两位殿下厚爱，凌欢定当准时参加。” 话音落，冰雪殿再次归于沉寂。直到凌欢练功时辰到了，才离开冰雪殿，背着一柄长剑独自一人走向战龙台。 九天云海中央，神龙殿。 神族有着悠长的寿命，漫长的岁月，无尽的时间，从诞生到羽化动辄以百万年计，两万年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两万年过去，景华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模样，逐步向青年迈进，一张脸越发的棱角分明。然而到底还是个孩子，说话时还是带着少年人的稚嫩，行为动作也还带着些孩子气。 “父亲，龙族的飞升上仙礼每次都让凌欢动手，他们是不是欺负她是女孩。” 毓青摁住了情绪激动的景华，慢条斯理地为他解释。 “欢儿本不是龙，能够作为继承人培养，自然有不服的，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把他们打服了。自她两万年前飞升之后，什么时候输过。你不用担心，欢儿的实力我还是相信的，你就等着看苏子瑾、苏子瑜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被揍，你不是看他们两个不顺眼很久了吗。” “但是……” “没有但是，欢儿虽然受苦，但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你忘了欢儿来的时候说过什么，在九天云海，不是龙就要比龙强，不是男人就要比男人还要可怕。她的执念很深，但也是她能有如今修为的动力。” 景华一脸的不开心，但更清楚父神说的没错，也无话可说。“是，儿子清楚了。” 毓青摆了摆手。“罢了，你也去练功，本来就和欢儿没差太多，别过段时间被她揍了。” 景华涨红了脸，不服气。“我可是龙神之子，凌欢她生来就是上仙也不会比我强。” 毓青哭笑不得。“你小子，服个软不行吗，别以为父神不知道你的心思，赶紧练功去。” 哒哒哒跑走的声音逐渐远了，毓青长叹一口气。“小子啊，为了你，父神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你可争气点啊。” 走出神龙殿，离开九天云海，腾云而起直向神人的九重天而去。 第二章 碧海苍灵 九天云海清风殿。 清风殿乃是青龙之殿。龙族自身繁衍问题，每代子嗣只有一个，这一代青龙王好运的有两个儿子，皆是天赋异禀之辈，能够在一万五千岁的双双飞升上仙已实属罕见，便养成了一副目空一切的性格。 龙族飞升上仙之后，可以挑战九天云海同辈中已经飞升的神族作为自身实力的验证。 青龙王建议苏子瑾、苏子瑜兄弟二人选择一万年前飞升、现在四万岁的银龙王之子，但是心高气傲的兄弟二人依然选择了九天云海传说中的上仙第一人凌欢，并且不听从青龙王的劝诫，死不悔改。 苏子瑾：“什么九天云海上仙第一人，不过是个依附我龙族的外族人。” 苏子瑜：“若不是景华殿下让着她，能有今天？” 对于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青龙王不知道该怎么劝诫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希望凌欢能够给他们俩一个教训，别一时没收住力道要了两个儿子的性命。 碧海苍灵，圣华宫。 天地初成之时，应运天地大道生出创世之神。盘古、女娲、伏羲、轩辕等大神皆是创世之神，耗尽全部灵力创造了现在的六界。 在诸位大神羽化之后，仅存的几位成为了六界之中超越一切的存在。他们不属于任何一界，受到来自六界的尊重，被尊称为帝君。 东华帝君便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诞生于碧海苍灵的东华帝君在几位创世大神面前不过是一介小辈，但他有创世之功，与天地同寿，天帝已经即位五十万年，也不知道东华帝君真是的年龄到底有多少，他的地位可以高到怎样的地步。 东华帝君面色清冷，就像碧海苍灵的幽深潭水一般，看似清淡平静，实际上深邃的眼神就像潭水一般深不见底。 雪白的长发，如霜的长眉更是为东华帝君超凡脱俗的面容增添了来自远古的沧桑。稳坐在帝座上，他就是一座合六界之力难以移动的山岳，更是一片天地。 东华帝君的帝座就如他本人一般，雍容华贵却十分低调，慵懒的靠在上面，与天地同寿的气势便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 “本座已不问六界之事，天帝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天帝十分恭敬，甚至是有点战战兢兢的。“帝君，近来有一事，九天云海景华上仙、凌欢上仙请战加入神军。然七十万年前天帝与龙神协定，不再选派龙族子弟。凌欢上仙不是神龙，但是一旦同意凌欢上仙的请求，那景华上仙难以拒绝。此事甚难决断，还请帝君示下。” “此事本君已知，你且准了就是，剩下的该归谁管归谁管。本君且算过，他合该有此一劫，并非你我能够插手，且放心去做。” 东华帝君的一番话并没有安了天帝的心，注定的一劫让天帝有些迟疑。 “天帝不必多思，此劫虽会对神界有影响，然此劫一解，六界必安。若不顺从天意，便不是一人一族之劫，而是六界之灾，你可明白？” 东华帝君的语调没有过多的起伏，人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说话仿佛漫不经心，却在一瞬间惊醒了天帝。 凌欢身世离奇，神力惊人，天帝曾派人留意过她真实的身份，却只查出来她被毓青收养的时候已经飞升上仙，一身冰寒神力出神入化，若非修为不够，早就可以成为龙神禁卫军的统领了。 然而关于她真实的身份，天帝就算竭尽全力也没能寻得蛛丝马迹，她就像凭空而来，凭空得了上仙的修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凌欢属于神兽，但具体是什么，除龙神毓青外，无人得知，而且这两万年来凌欢也十分小心，从来没现过本体，所以，她的身世在神界更是一个谜。 “多谢帝君提点。” “此劫本座不便插手，本座闭关在即，若有疑问，只需顺应天意即可。下去。” “是。”天帝恭敬地弯腰离开。 离开碧海苍灵之后，天帝第一时间赶回了凌霄殿，批复了景华和凌欢两位上仙的请战书。 准！ 第三章 凤凰山脉 凤凰山脉火云宫。 神界神兽中，以龙神与凤凰为尊。凤凰一族以火为图腾，崇尚光明，生来便有驾驭六界之火的神通。 创世大神尚未羽化之时，凤凰便是唯一能与万法无用的龙神一决高下的存在。 一则驭火燎原六界九州，一则狂风席卷百转八荒。龙凤之战，从上古开始，便未曾停止。 四海八荒的第一只凤凰乃是火凤凰，因火凤凰的神力太过霸道，传承不易，便出现了金翼凤凰，既传承了火凤凰般控制六界之火之能，又不会因为过度的控制而使传承困难。 故而，神界现存的凤凰均为金翼凤凰，火凤凰则为凤凰一族至尊，凡火凤凰现世，必为凤凰王。 凤凰王辰煌，顺应天命，受封于四海八荒，统领神军，十万年来逾千次予以魔族重创，战果累累，堪称天帝之下第一神。 辰煌端坐于王位，手捧天帝诏书，仔细的阅读着。寥寥几字，在辰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凤凰与龙神自上古伊始便水火不容，凡同行，久之必有一战。故而每次与魔界开战之时，龙族、凤凰族各自带领军队，互不干扰，互不为援助，怕在对敌之时出现内讧使得魔界会趁虚而入。 自几十万年前，前任天帝特许九天云海龙族不入神军，神界军队的大权就由凤凰神族把持着，直至今日。 凤凰族没有龙族繁衍苦难的问题，始终子嗣旺盛，故而不同于九天云海龙族，即使不断有族人死去，凤凰族也不放在眼中。正因如此，凤凰族在神界是英勇无畏的代表，在神军中的地位一日高过一日，慢慢的得到了如今的地位声望。 辰煌看着天帝诏书，将九天云海的龙神之子景华、龙神义女凌欢分入他的麾下，一派风轻云淡，未曾在意他们的身份。 “王。” 突然间，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唤醒了正在思索的辰煌，凤凰王坚毅的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微笑。 “辰羽，你来了。” “王，紧急召辰羽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高阶之下，红衣青年单膝而跪，头低垂，长发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模样。沉稳的作风，低沉悦耳的声音，处处透露着属于上位神族的霸气。 辰煌的目光移到单膝跪立的辰羽身上，仿佛所有的愁闷都消失了。 “平身。今日召你前来，是要商议一件事。你先看看这道诏令。” 轻轻向前一推，一股金红色的神力便托着手中的诏书缓缓向辰羽飞去。辰羽起身接过诏书，仔细阅读上面的句子，出现了和辰煌之前一样的神情。 将诏书向凤凰王推去，一股火红色的神力推动着它缓缓上浮到辰煌的手中。低下头，神情恭敬。 “王，龙族骤然加入，神军中该如何处置。” 辰煌站起身，缓缓从高阶之上走下来，站到了辰羽的面前。 “本王打算把景华上仙和凌欢上仙编到你的军中，至于怎么历练，就是你的责任了。” 辰羽惊讶的抬起头，看向辰煌，收到的是一双慈爱的眼眸。 “你是凤凰族百万年难得一见的火凤凰，本王相信你。” 第四章 天命之火 冰凤凰在凤凰族中是不祥的代表，而火凤凰则是凤凰族的天命之王。 凤凰浴火重生，视火为祥瑞，以火为图腾，凡与火相关之物，必得全族上下之护佑。 火凤凰神力暴戾而广博，故而传承困难。然凤凰先祖有言，因天命护佑凤凰族，百万年现一火凤凰。火凤凰一出，必为族中之王，无论王族是何人，唯一的凤凰王继承人便是火凤凰。 千百万年来，果如凤凰先祖所言，每百万年顺应天命诞生一只火凤凰。或许是囿于火凤凰神力，每一次火凤凰寿命皆不会超过三十万年。然每一次火凤凰的出现，都可以带领凤凰族创造新的辉煌。 凤凰一族后裔甚多，而王族繁衍不易。凤凰王辰煌一生无后，然火凤辰羽降世，惊喜之下收为义子，自小教养在身边，视如己出，至今已有两万余年。 无论是出于辰羽是辰煌唯一义子的身份，还是他乃天命火凤的身份，他都会是未来凤凰族唯一的继承人。出于这样的考虑，辰煌，已经开始逐渐的将一部分凤凰族的事务交由辰羽处理，而神军之事，仍需由神军统领、凤凰王辰煌继续主持。 神军之中，龙族战斗能力超群，身份尊贵，无论镇守何方，皆是直接担任将领均不为过的。即便不为将领，亦是将领亲兵。辰煌如此安排，无异于将龙族的两位上仙发配。 然此等安排，就算拿出去也不会有谁说什么的。 龙族、凤凰族不睦已久，虽不至仇怨的地步，却早已相看两相厌。对此，天帝亦是清楚，然神军如今已尽握于凤凰族之手，即便天帝知晓，也不会多加阻拦。 况且，神界人尽皆知，辰煌虽为一方将领，然为人正如凤凰王族血脉一般，护短的很。要是他真的给了龙族两位上仙极为合适的位置，反而不是他辰煌的作风了。 想通了一切的关节，辰羽再不认为辰煌的决定有何不妥了，欣然接受。 “辰羽领命。” 第五章 飞升之战 九天云海，天龙神殿。 九天云开，群山雾散，天龙神像现真身。 在神界之中，最神秘的是各种神人，而各神兽族中，也存在着各自最神秘的地方。龙族九天云海最神秘的地方，便是这片悬浮在云雾之中的天龙神殿。 自龙族归隐九天云海，天龙神殿便已经存在。据传言，天龙神殿乃是龙神传承之地，每代龙神继任之后必定要在天龙神殿的神龙像内接受考验，方成为真正的龙神。 对此，历代龙神皆讳莫如深，不曾透露半分，故而无人知晓天龙神殿真正的秘密。而同时，天龙神殿还有一个作用，比较广为人知，是龙族晚辈飞升上仙进行挑战先辈上仙之所。 龙族虽因传承不易而蒙天帝与东华帝君之恩典，不必时时与神魔交界之处作战戍边。而龙族自远古流传下来，便是一骁勇善战的种族，从来只有战死，没有败走。 龙族后辈自七十万年前起，鲜少踏入战场，可龙族却不会因此放松对后代战争的教育。龙族上仙、上神的修为，都是靠自己实打实的磨炼而练就的，都是靠每日来自长辈的暴揍打磨的。 上仙飞升，实乃幸事。可对于龙族而言，只是更加困难修炼的开始。 飞升之后，必须要挑战先于自己飞升的上仙。若挑战者胜，则被挑战者罚入修罗路，不成不死不得出；若挑战失败，则跪于先辈墓穴中十日，以示鞭策。 今日，是青龙王之子苏子瑾、苏子瑜的飞升挑战，二人联手挑战龙族历史上最年轻的上仙，也是神界历史上最年轻的上仙。 此二人，皆是天资上乘之辈，不仅在龙族中属天资聪颖之辈，放眼整个神族，也算是少见。 只可惜，在龙族的同辈中人出现了两个变太中的变太。 龙神之子，未来龙神，景华，五百岁的上仙。 龙神义女，龙神禁卫军中队长，凌欢，三百岁的上仙。 既生瑜，何生亮。虽然苏子瑾、苏子瑜双胞胎兄弟二人出生晚于两位上仙，甚至在他们飞升之时二人尚未出生，但是有他们两个可怕的先例在前，即便他们再惊才绝艳，也显得黯然失色。 龙神之子景华，九天云海人人称赞。然凌欢身为外族人，从心底信服的并不多。 过去近两万年，几乎每一个飞升上仙之人皆挑战凌欢。凌欢品阶虽为上仙，修炼时日却短，在超过五万年的人手下，不死已是好运。 根据龙族规矩，凌欢战败，罚于修罗路，要么完成全部试炼活着出来，要么死在里面。 龙族一族好面子，绝不允许自己丢面子。飞升之战战败跪于先祖之墓乃是耻辱。欺负凌欢一个外族人，就算是死了，也只有龙神父子二人心伤。 第一次进入修罗路，凌欢用了二十年方出，命悬一线。 她没有任何抱怨，却在九天云海掀起了轩然大波。 即便是上神，在修罗路中亦是九死一生，无数龙族的前辈命丧于修罗路。而凌欢，一个不到一千岁的小上仙，还是一个外族人，居然活着走了出来，如何不惊讶。 二百年后，凌欢再次进入修罗路，还是二十年。 又一百年，十五年出修罗路。 再五十年，十二年出修罗路。 …… 不知道进去多少次了，最后一次是在五千年前，七日便出。自此之后，飞升之战再无败绩。 三千年前，再无人飞升之战敢挑战凌欢，直到今天的苏子瑾和苏子瑜。 天将明，天龙神殿外已是热闹非凡。作为此次飞升之战的主角，苏子瑾、苏子瑜早早的便在此等候，等待着开战的时辰。 而另一个主角，被挑战的凌欢，只是抱着手中的剑，闭着眼倚在树上，站在最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如果不仔细找，谁也看不到她居然会在这里躲清静。 巳时，一股强盛的气息突然出现在天龙神殿上方，龙神毓青从天而降，缓缓下落，立于神殿之前。 “飞升之战，现在开始。清风殿苏子瑾、清风殿苏子瑜，挑战冰雪殿凌欢，一炷香时间准备。” 苏子瑾苏子瑜在毓青的话音落下后就开始沉淀心情，等待着与凌欢的一战。 而凌欢依旧闭着眼睛倚在树上，安静的仿佛自己不存在。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第六章 一剑秒杀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不需要任何人提醒，苏子瑾苏子瑜便睁开双眼，神光一闪出现在了擂台上。 与此同时，在一个谁在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股惊天的寒气骤然迸发，令整个天龙神殿都像是在瞬间坠入了无极冰原，猝不及防之下，仿佛元神都被封禁。 一道道惊骇的目光向着那冰寒之力的源头看去。 只见那闭着眼的少女骤然睁开双目，原本淡褐色的双瞳迸发出妖异的冰蓝色，发丝从根部开始变蓝，慢慢的延伸到尾部。 慢慢的站直，缓缓向前走去。恐怖的气场竟是让周边的龙族不自觉的为她让开一条路。而她也坦然的向前走去，缓缓走上天龙神殿外的台子，在属于自己的一边站定。 凌欢没有多余的动作，依旧双手环抱，看都不看对面的苏子瑾、苏子瑜，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如她本人，没有任何的情绪。 “你们两个一起上，十招之内，我不还手。” 一个是龙族女战神，另外两个是青龙王亲传龙族上仙，如此言语，无异于藐视了龙族高傲的尊严。苏子瑾、苏子瑜眼中尽是愤怒，异口同声的怒吼。 “你小看我们！” 可凌欢没有太多反应，依旧是冷冷的，就像她此时的样子一般。 “没有。只是想去修罗路了而已，上。” 既然她找虐，苏子瑾、苏子瑜自然不会在多犹豫。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便同时施展法力开打。 而围观的人，包括龙神毓青、青龙王都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修罗路乃是龙族最可怕的试炼之地之一，即便是龙神也敬而远之。而凌欢却将过修罗路当成玩乐一般，着实令一众见识过凌欢可怕一面的龙族感觉心惊胆战。 且不说围观之人，单说这打斗。 苏子瑾、苏子瑜同时出手，在向前奔跑的过程中各自出现五个分身，带上本体一共十二个，一齐施法向凌欢打去。 不屑的一笑，在周围十二道攻击距离她不足一尺之时，一道深蓝色的冰墙凭空出现，将凌欢包裹于其中。 十二道攻击同时落在冰墙上，冰墙受不住如此力道，瓦解为冰之碎片，露出了空无一人的中心空间。 “九。” 冰冷的女声从空中传来，惊骇之下，苏子瑾、苏子瑜二人发现那冰墙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若隐若无的法力气息，而凌欢却好端端的悬浮于空中，像看笑话一般的看着二人。 此等目光，对于素来高傲的苏子瑾、苏子瑜来说无异于挑衅，惊怒之下，原本定好要打配合的二人居然用了完全不搭调的两招，凌欢不过是简单的借力闪躲而已，就令两个人发出的法术达到了一起，在半空中炸裂而开。 “八。” 围观的龙族看着凌欢游刃有余的戏弄着青龙王的两子，难以置信凌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她已经喊到了“二”，真的完全没有出手，都是在躲闪着，却依旧把苏子瑾和苏子瑜弄的灰头土脸的。 全场都是不淡定的，仅存的就只有龙神毓青和景华上仙了，仿佛对这一切早就有预料。 饶是青龙王猜到了凌欢必定法力不凡，完胜他的两个儿子不难，却也不曾想会如此的轻易。躲闪之间，竟已经让苏子瑾、苏子瑜的法力极大的耗损。 虽同为上仙，积累却不同。凌欢飞升上仙已有近两万年，另外二人却不过刚刚飞升，本身法力就不在一个水平上，有过又损耗，一旦凌欢动手，怕是毫无还手之力。 思虑之间，凌欢已经喊到“一”了。 苏子瑾、苏子瑜经过这九招已经明白凌欢绝不是好惹的人，一旦她开始反攻，他们能不能撑过一炷香的时间都是问题。她不出手的时间只剩下了这最后的一招，若是不能借此一举将其击溃，必定无法战胜。 一时间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听父王的建议，选择另外一个人挑战。换了一个人，就算是战败也不丢脸，毕竟是同族，还是年龄比自己大很多的人。 可凌欢，她一个毫无真龙血脉的外族人，不过比他们大五千年的而已，自己却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脸丢的，简直都丢到凤凰山脉去了。 兄弟二人对视，骤然后退近百米，周身骤然出现一轮青色的光影，慢慢凝聚成两条青龙的模样，深吸气，周边的神力疯狂的激荡，形成两个巨大的清风旋涡，逐渐靠近，慢慢的融合。 在融合完成的时候，天龙神殿上的神力被横扫而空，融合之后的旋涡形成一个恐怖的黑洞，仿佛能够吸纳一切一般。 而对于这一切，凌欢竟视若无睹，眼睁睁的看着，也不去阻止。细细想来，竟是在等着兄弟二人出此招一般。 看台上的龙神毓青眼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片刻之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风旋变成双风黑洞，的确是新奇，不过想凭这个打败凌欢，他们还是差了点。” 第七章 一剑秒杀 支撑这个双风黑洞，让苏子瑾和苏子瑜兄弟二人的法力以惊人的速度下降着，脸上冒出了因为吃力而出现的冷汗。 凝聚出最后一丝能够动用的法力，逆向旋转黑洞，将原本吸纳其中的神力全部释放而出，狠狠地轰向了前面的凌欢。 刹那间，凌欢被打成了一片片光点，消散在了天龙神殿，苏子瑾和苏子瑜看见凌欢被打败之后也脱力了，刚要跌坐在地，后颈处一凉，还有一些尖锐的刺痛。 来不及去害怕，那个冰冷的女子声音就充斥了他们的全部脑海。“结束了。” 从台下的方向看去，凌欢原本的确是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的，在受了那一波可怕的神力侵蚀之后也的确四散飘零变成了光点。 但谁都绝对不对劲。 修罗路九死一生走出来的人，绝对不可能仅仅是被神力冲击就会死无全尸，尤其是凌欢这种在修罗路里走了无数次的人，甚至扛下来也不成问题。 然而就在下一瞬，凌欢毫无预兆的凭空出现在苏子瑾、苏子瑜的身后，长剑出鞘指向苏子瑾的后颈，同时以冰寒法力凝结成一柄冰剑指向苏子瑜的后颈，只要往前送一点，就能要了两人的半条命。 明知道凌欢不会下杀手，但考虑到苏子瑾和苏子瑜的破脾气，青龙王不顾规矩冲上了台，一挥衣袖把兄弟二人带到一边去，看向准备收剑的凌欢。 “多谢上仙手下留情。” 凌欢先行一礼。“青龙王客气。同为九天云海之人，断没有以命相搏的道理。贵公子能力不俗，还望龙王能好生培养，早日飞升上神。凌欢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告辞。” 再次行了一个礼，一阵小小的神力激荡，凌欢消失在了原地。她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专属于她的冰寒，那份在九天云海之内独一无二的冰寒气息。 顿时，天龙神殿上像是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我没看错，是幻术。” “我也希望看错了。” “幻术这个高级的法术她怎么用的这么容易，不是说上仙之身施展幻术很难的吗。” “同问。” 毓青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伸出右手，结了一个法印，打向半空中，骤然炸响，随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毓青。 “飞升之战结束，苏子瑾、苏子瑜战败。然双风黑洞为独创，根据族规，免罚。” 九天云海虽对族人要求严苛，飞升之战败者需受严惩，然并非每人均是如此。凡能于飞升之战用处独创招式，且威力巨大，虽败犹荣，可免责罚。 输得一败涂地不假，然能用出被龙神认可的独创招式，他们实际上一点都不丢脸。 青龙王暗自感叹了一下，扔出几个纸人，幻化成仆人，把脱力倒地的两个孩子送回了清风殿。 人慢慢的散去，最后天龙神殿只剩下了龙神毓青和景华上仙。毓青看着凌欢离开的方向不知道想些什么，而景华却是十分惊诧。 “父亲，她能在天龙神殿瞬移，难道是要飞升上神了吗。” 毓青没有说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努力，要不然你就被她越甩越远了。” 第八章 正式调离 九天云海最强者是谁，自然是龙神毓青。上神之下第一人是谁，那肯定是凌欢，即便是龙神之子景华也不能说是最强。 若仅仅是切磋，凌欢与景华的胜负为五五之数，而若是以命相搏，最后活着的一定是多次从凶险修罗路走出来的凌欢。 身为高傲的龙族，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件事，可残酷的是，这就是事实，也是所有并非不自量力的人公认的事情。 可惜苏子瑾、苏子瑜太年轻，太过高傲，不懂其中的意义，在狠狠的被打了脸之后才明白这个只比他们大了五千岁的外族女，是他们目前绝对不可能跨过去的天堑。 不是没把自己的底牌给亮出来，可他们的底牌依旧盖不过凌欢以上仙之身轻松施展幻术的底气。喝彩都是给凌欢的，悲伤都是失败者的，而从被人人看不起到走到这一步，都是凌欢这么多年用命换回来的。 结束换防回到冰雪殿，卸下盔甲，用去尘诀把衣服弄干净之后，凌欢强撑着运转全身的法力，精神恢复了一下，再一次开始修炼脑海中的法术。 从她出生起，她的脑海中就经常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法术和记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困扰着她。随着她的法力不断增强，她发现自己可以用出那些法术，水到渠成，所差的只是能否熟练运用而已。她想圆润如意的使用，就必须不断的练习。 此处成为冰雪殿，就是因为她在晚上无人知晓的时候练习冰寒法术导致常年结冰，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她练习这些冰寒法术的事情，就是从小抚养她长大的龙神毓青都不是很清楚。唯一可能有所知晓的，恐怕只有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景华了。 以前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在典籍中看到了记载，凌欢才知道，原来从小就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中的是一种传承，只有血脉最强大的几个神兽种族才有机会得到传承。 不幸的是，她的传承，是属于消极负面的，不仅有很多强大而逆天的法术，更多的是属于先人的怨念和愤怒。 在九天云海，凌欢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虽然和她的本性有极大的关系，但同时还有这些负面记忆的影响。是福是祸不好说，但是凌欢素来庆幸自己有这些记忆，总不至于连为什么会被遗弃都不知道。 飞升之战过去有一段时间了，除了青龙王曾在遇到她再次道谢一次之后，这件事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波澜，就连她的幻术都已经平息在了九天云海没完没了的八卦之中。凌欢的生活再一次的回到了无休止的巡视和修行之中，要不是龙神毓青隔三差五的把他这个倒霉的养女叫过去吃饭，估计以凌欢对自己的苛刻，她根本就抽不出时间去浪费。 景华曾经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当时凌欢狼吞虎咽的吃着饭，吞下口中的食物，毫无形象打了一个嗝，奇怪的看着他。 “现在不玩命，等着命玩我啊。已经被玩了一次了，我可不想被玩第二次。” 景华被凌欢如此彪悍的言论震惊的无以复加，只得无比物语的询问。“你什么时候被命给玩过啊。” 凌欢：“刚出生的时候啊，要不是父亲和你把我捡回来，我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等饿死呢。” 景华震惊了。“你还记得？” 正常出身便是神族的孩子，很少有能记住刚出生前一百年的事情的。如果是蛋生神兽，破壳前以及破壳后一百年的记忆是完全没有的。对于刚刚破壳时候的事情能够记住，景华对此自然会感到诧异。 说到这里，凌欢居然不说话了，再一次开始了狼吞虎咽的填肚子行动中。 这一天，凌欢刚刚换防回来，身上还染着一场厮杀之后的鲜血，连去尘诀都没来得及用，就被急匆匆赶来的景华拽到了龙神殿。 无论是出于见父亲、还是见龙神，都应该注意一下仪容，在路上把身上的血迹、灰尘去了，却还是没能掩盖住她刚刚结束战斗之后身上沾染的血腥气息。 皱了皱眉头，想回冰雪殿梳洗，却已经来不及了，景华的速度很快，他们已经站在毓青的面前了。 默默地看了一眼难得化身坑队友的景华，按照规矩行了一礼，把战况简单的汇报一下之后，就不再那么严肃拘谨，看着真像一个别扭的小女孩一样，和景华似的跑到毓青旁边站着去了。 毓青和他俩胡说八道了一会，就扯到了正事。“你们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三天后就去神军报到。不过……” 景华下意识的问道：“不过什么。” 顿了顿，毓青铁青着脸，怎么也控制不住。 “你们的大统领是凤凰王辰煌，统领是凤凰一族当代火凤凰辰羽。” 瞬间，两股不受控制的神力激荡而出，一面是冰寒至极的气息，另一边则是带着恐怖情绪之力的龙息。 第九章 龙凤相对 龙族与凤凰族之间的恩怨，出自缘故，承袭至今。然时至今日，龙神和凤凰王之间，不单单是历史遗留问题而对立，更是有血海深仇。 景华的母亲白静，正是死在辰煌的手中。究其原因，仅仅是因爱生恨罢了。 青丘九尾狐族帝姬，容貌绝世无双，性情也是温婉可人，神族之中爱慕她的何其之多，辰煌、毓青皆在此列，而唯一赢得白静芳心的，只有毓青一人。 辰煌因爱生恨，趁着毓青和白静出游的时候带着许多暗恋无果的神族一起截杀二人，为了保护白静，毓青重伤差点送了性命，而被毓青掩护离开的白静则被辰煌截住。 彼时白静刚刚怀孕不久，加上她本身就不擅长战斗，不过几个回合就被辰煌制服，无法逃跑。 辰煌在发现白静怀孕之后，突然发了狂，居然一心想让白静死，宁死不屈的白静以全部神力灌注到腹中，在辰煌手中的武器刺穿她心脏前一秒耗尽了最后的神力，保证孩子即便离开了母体也能存活，强行生产，也被辰煌刺穿了心脏。 等毓青醒来之后，只找到了白静已经残破不堪的尸体，还有旁边明明已经被砍得坑坑洼洼却依旧未曾受到本质损伤的龙蛋。 悲痛欲绝的毓青按照青丘的规矩，将白静的尸身送回青丘安葬，将龙蛋托付给九天云海靠谱的母龙，自己单枪匹马的杀到凤凰山脉。若非当时除了青丘之外的全部神兽部族同时出面请求，毓青可能真的会把辰煌给砍了。 自此之后，龙族与凤凰族不死不休，青丘九尾狐族也和凤凰族结仇，可剩余的神兽部族依旧和凤凰族保持着原本的关系。 事不关己，不知道什么叫感同身受，无论是人还是神，皆是如此。 因此，于景华而言，辰煌是他的杀母仇人。面对任何一个其他凤凰族，就算是站在辰煌身边的辰羽，他都尚且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但唯独对辰煌，他永远都无法保持冷静。 景华不似凌欢，是一次次从修罗路走出来的，一次次浴血沙场换回来现在的一切，比起凌欢，他的心智差得还是太远了，无法和她一样，在听到、见到自己的仇人之后，还能保持表面上的淡然。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既然你二人是主动上书加入神军，自然是希望多多历练。本将必定如你们所愿，让你们有足够的历练。” 凤凰王辰煌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龙族的厌恶，连多看景华一眼都不愿意，唯独视线在看起来没有任何心理变化的凌欢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明明是第一次见，身上还带着非常浓厚的龙族气息，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她居然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同时还有一种下意识的恐惧感。 突然间，耳中多了一个声音，辰煌下意识的想停下，但是听到耳中的话语之后，却又不再有任何的停顿，直接把他原本和辰羽商量好的安排吩咐下去。 “你二人即日起加入辰羽的先锋军，从最低级的兵丁做起。从今天起，没有什么景华上仙、凌欢上仙，你们只是两个神兵。” 如此不把他们二人放在眼中，身为高傲龙族的景华自然是不能忍的。刚想要出言反驳，却感觉自己的袖子上多了一个拖拽的力量，微微低头，看见是凌欢的动作，继而抬头看她，景华看到了微微的摇头。 从来不笑的凌欢居然出现了一丝微笑，只是无论是熟悉她的景华，还是第一次见她的辰煌、辰羽都不由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笑起来真的是挺好看的，但是为什么却感觉到了强烈的不怀好意。 “凌欢、景华，服从统领安排。” 第十章 下马之威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是你一辈子的仇人，永远没有和解的一天。 与辰羽而言，凌欢就是他这一生的宿敌。 天命之火，凤凰之光。火凤凰不存在天敌，在他们的眼中，唯有龙神可以和他们一决高下。可在见到凌欢的第一眼，他就感觉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女子，是他必须要杀死的人，像是宿命轮回一般，控制不住这种冲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从第一眼见到凌欢之后，从心底深处生出来的敌意与杀意，似乎是他火凤凰传承的意志。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按照自己的本能去做了。 一个被辰煌为难，一个被辰羽敌视，凌欢和景华不出所料的一切都被欺压着。 堂堂龙神之子，未来九天云海的主人，和一群最拜高踩低的人住在了一起。凌欢是神军中唯一的女子，虽然有独立的住处，但景华在送她过去看到真正情况的时候，恨不得冲到辰煌那里去把他的房顶给掀了。 “这能住吗！简直连柴房都不如！” 一间逼仄的小屋子，落了厚厚的灰，门一推开便呛得景华和凌欢不断的咳嗽。待停息之后看屋内的陈设，除了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和一张破破烂烂的床，就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 正如景华所说，此处连柴房都不如，如何能住人。 相比于景华的怒气冲天，凌欢只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转身离开。 景华赶忙叫住了她。“你要去哪？” 凌欢转头看向景华，冰蓝色的眼中寒光闪烁。“被人这么欺负，总得讨一个说法不是。” 辰羽在书房中，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杂谈闲书，当真是自由自在的紧，一点都没有一个武者应该有的铁血与威严。听了手下的汇报，面带嘲讽的放下手中的书，继续闲适的品茶。 “这就受不了了？还真是高看他们了，让他们进来。” 传令兵依言出去了，不多时就把凌欢带了进来，只是她一个人。 就她一个人？辰羽颇感意外。有什么事，让景华这个龙神之子，九天云海第一顺位继承人出面自然会更合适一些，而出乎意料的是，出面的是凌欢，这个不知道来历的龙神养女，着实出乎了辰羽的意料。 压下心中那种对凌欢下意识的敌意，看似很在意的询问着。 “有什么事，一定要面见本将军。” 凌欢不动声色，也将心中那份与她冰寒神力完全相反的怒火压制下去，以最正经的方式向辰羽汇报，该有的礼仪一点都没少。 “辰羽将军，凌欢身为女子，能得单独住处实在惶恐。然此乃统领和将军的安排，凌欢不敢推辞，只是希望能够此想请将军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 凌欢微微低头，几缕冰蓝色的头发垂落，挡住了她眼中所有的神色。“屋中有些物品着实陈旧的很，凌欢申请自行处理。请将军放心，必定不会影响其他人和整个神军。”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没有想象中的疯狂，凌欢整个人就像是她的神力一般，冷冰冰的，永远没有一丝热度，即便是羞辱于她也无法让她动怒，这完全出乎了辰羽的意料。 原本想借此下马威找理由给凌欢和景华苦头吃，却不想根本就没激怒他们，辰羽何曾甘心。 只是凌欢所言句句在理，即便是辰煌在此也找不到任何的反驳之语，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答应了凌欢的请求。 可是这并不够。 “请将军赐下手书。” 凌欢得寸进尺的行为让辰羽很是难受。所有的要求都在情理的范围内，他是给凌欢使绊子不假，但至少不能做得太过。神军是整个神族的神军，不是他凤凰族一家的神军，真的做太过了也实在不合适。 拿到了辰羽的亲笔手书，凌欢礼数周到的谢恩、告辞，全程找不出一点差错，直到走出了辰羽的住处，来到了焦急等着的景华面前。 自小一起长大，景华对凌欢太熟悉了，知道她肯定把事情办成了，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住处去了。 他的脾气还算好是真，但是真以为一群乌合之众都拿捏不了？辰煌、辰羽，你们是太小看我景华了，还是太小看九天云海了！ 第十一章 冰雪别苑 站在连柴房都不如的住处之前，凌欢一动不动的站着，闭上眼睛，像是在强自忍着什么一般。 不多时，凌欢的眼睛骤然睁开，同时伴随着一阵巨大的神力激荡，向着面前的屋子而去。 一双透明的蓝色翅膀突兀的出现在凌欢的背部，轻轻的向前扇动，一股狂风随之而来，向前奔去，仅仅一下，就将整个屋中所有的灰尘吹散殆尽。 紧接着，右手前伸，冰寒之力缓缓流出，慢慢的将整个屋子冻住，不多时，这件破败不堪的屋子居然被一片冰雪包围，成了一间冰屋。就连屋中摇摇欲坠的桌子和破破烂烂的床，也都在冰寒神力的作用下重现了新的模样。 收回了那双透明的蓝色翅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凌欢坦然自若的走进去，再以神力凝结了一个冰制武器架子，摆上了自己需要用的武器，然后开始了日常的冰寒法术练习。 她的动作不可谓不大，把一个位置偏僻到近乎放逐的破屋子变成冰雪世界，怎么可能不惊动人。 即便不曾听到此处的动静，那不断从屋子散发的极致寒冷慢慢的开始蔓延，蔓延到最远处的凤凰王辰煌都感觉不对劲了。这么惊天的变化，如何能不惊动他人。 身为火凤凰，辰羽不仅仅对火有极致的敏感度，对冰也有着很高的感知。 只是不同于火，对于冰，火凤凰对其感知是一种厌恶的情绪。而凌欢的冰寒神力与平常冰之神力还不同，辰羽只感觉到很不舒服，隐隐还有压制他凤凰之火的感觉，令他感觉无比的匪夷所思。 近乎是本能指引，他第一时间赶到了凌欢那里，被眼前的景象震得不轻。一是不敢相信凌欢有彻底将此处转变的胆子，二是无法想象其何来此等精深的冰寒神力。 辰羽为天命火凤，虽不过两万岁的年纪，比凌欢还要小上十几年，一身火焰神力在整个凤凰族，甚至神兽部族中都是数一数二的，甚至许多上神阶品的都不敢正面与之交锋，可见其出众。 而这一切，皆是源于他是火凤，是有着对火凤的祝福才会有此等的惊才绝艳。 所有的神族，除了东华帝君般远古神族，也只有龙神后裔、火凤凰和九尾白狐才有神之祝福，生而便有超脱常人之资，其余的神族与其相比不过尔尔。 然今日见闻，凌欢这一手冰寒神力的使用，并不在自己对火焰神力的控制之下，像他一样，仿佛有神眷，又神之祝福一般，辰羽如何不惊心，如何能安心。 似乎是对这冰有着下意识的厌恶，翻手一转，一团凤凰真火凭空而出，向着面前的冰打去，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冰消解成了水，心中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翻涌愤怒才慢慢的消解散开。 转身看向凌欢。“大胆凌欢，谁许你如此放肆的。” 凌欢看着辰羽，一脸的不解，随即冷冷的开口。“将军还真是健忘，您刚刚答应属下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辰羽直接开口反驳。“我什么时候……”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话语停下了，脸色骤变。短暂的沉默之后，愤怒的甩袖离开。 凌欢站在原地，目送辰羽离开，扫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眼，目光冷的像是一道道尖锐的冰锥，直刺他们的心间。 被吓到的人瞬间如鸟兽般散开，只留下了感受到寒气而来的景华，在人群离开后，近乎飞奔到凌欢面前，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 “好了，我没事。被我算计了一把，现在那火鸟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呢。” 对此，景华很是不赞同。“明目张胆的和他们对着干，你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 可是，回应景华的，不是凌欢的正面回答，而是一双冰蓝色的透明双眼，里面带着深深的愤怒。 “你知道的，这是他们欠我的！” 第十二章 冰火难容 若要问起凌欢上仙用的最熟练的通用法术是什么，那只有一个，去尘术。 龙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龙神禁卫军统领，一次次从修罗路走出来的存在，她的手上不知道染上了多少鲜血，不知道是多少次拿命换回来的荣耀。乘着夕阳而归，沾满全身的，只有满身的泥污，还有早已干涸的血迹。 她的倔强只有她自己懂，她的伤痛只有自己扛，为了不让毓青担心，不让景华生气，她只能一次次的用法术将衣服弄的干干净净，虽沾满血气，看起来至少是整洁的。 跟着神军出操回来，明明没有弄脏衣服，却还是下意识的用了一个去尘术。用完了才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九天云海了，而是神界与魔界的边境，一个随时可能会爆发战争，却不是现在的地方。 自嘲的放下了手，跟着队伍默默地走回去，骤然间开始怀疑自己申请到这里历练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看了看前方的景华，他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周围的人已经隐隐有了以他为尊的状态，显然他已经在辰煌和辰羽不知道的时候，无声无息的收复了这些人。 顿时，凌欢心中那一点犹疑便消失殆尽了。 她除了毓青和景华，没有任何人是在乎的，而她也不屑于任何人的在乎。她只适合一个人，独来独往，独自一人穿梭于生死之间，一个人享受冰冷的寒夜，不需要任何人靠近，便不会因为寒冷而刺伤到任何人的内心。 温暖于她，不过是一种奢望。生来便在寒冰之中，与九天之间的焰火注定一生相对，要么火焰熄灭，要么寒冰消散，永远不会有温暖这种美好的词汇出现在她的世界之中。 身为龙神之子，景华未来必然是九天云海的龙神，他需要有自己的威望。九天云海虽然自七十多万年前就甚少与外界有交流，但多一些信服于他的人，对景华来说，总归是好事。 可她不一样，她很清楚自己的路，她未来会是景华在九天云海最锋利的剑，或许在自己的心愿达成之后自己会选择走向毁灭。彼时，景华应该再也不会需要她了，自己也终于可以将那段永远被人误解的历史公之于众。 陷于自己的思虑之间，凌欢并没有注意到辰羽暗示她周边的人停了下来，所以她一个人向前走着，直到撞到了景华的后背上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淡定的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站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等待着剩下的人一起前行。 然而六界之中，总是事与愿违的。 辰羽向着凌欢的方向走去，周边的人自发给他让出一条道路，唯有景华，挡在凌欢的面前，不让辰羽过去。 就在辰羽即将动手向景华打去之际，凌欢居然自己从景华的身后走了出来，面对面看着辰羽，分毫不让。 使了一个眼色，让景华退开。景华原本是不愿意的，但是凌欢居然放出了一丝冰寒神力，逼着他离开。虽不甘心，景华还是推开了，把地方让给了凌欢和辰羽两个人。 就在景华站到人群中之后，辰羽的手中骤然出现了一根火焰长鞭，没有一句废话就狠狠的向凌欢抽了过去。 以凌欢的身手，避开这一下是不难的，可是她一个女子，一个身负与火焰相冲的冰寒神力的人，居然硬生生的扛下了这一鞭子。 那一下，带着磅礴的上仙神力和凤凰真火的极致高温，全数落在了凌欢的盔甲之上。刹那间，银灰色的盔甲分崩离析，随后因为凤凰真火的温度化成了灰烬，什么都没剩下。 没有了任何保护的凌欢看起来近乎不堪一击，辰羽却没有丝毫的留手，同样的两鞭子抽了下去，将凌欢的战袍变成了一片火焰，肩膀上破碎的衣服露出了两条深深的火焰伤痕，深可见骨，又带着烧焦的冲鼻味道，冲击着所有人的眼睛和鼻腔。 可挨下了这一切的凌欢根本就没有皱一下眉头，更别说闷哼出声了，仅仅是在火焰长鞭落在身上之时不受控制的晃一下，剩下的动作就都没有了。 而到了第四鞭落下的时候，凌欢居然被抽成了一片闪耀的星光，她本人则彻底的消失了，像是被凤凰真火燃尽了，魂飞魄散了。 眼睁睁看着凌欢的消散，辰羽却瞬间感觉汗毛乍起，一种下意识的危机感令他的九离琴自行护主而出，在他身后立下了一个法术，瞬间，一个冰寒的长矛狠狠的戳在了防护的法术之上。 冰矛的主人，就在辰羽身后不过十步的距离，一身伤痕的看着他，眼神凌厉，分毫不落下风。 “天命凤火，辰羽上仙，不过如此。” 十天之后，地牢。 走过长长的阴暗长廊，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潮湿与恶臭，景华顺着熟悉的冰寒神力找到了被关在这里足足十天的人。看着她安好无损的在这里练着法术，并没有受委屈的样子，就彻底的放下了心。 听见有人来了，凌欢也收了功法，目光触及景华的眼睛，放下了所有的戒心。 神军之中，因为辰羽处处给她使绊子，即便有景华这个龙神之子帮她，也依旧有的人让她的日子不好过，全然不顾她也是九天云海出来的，她与景华关系匪浅。 这种事情见了太多，凌欢早已无所畏惧，但是能让她信任的人却越来越少了。恰好，景华是她能够完全信任的一个人，在神军中，她唯一能相信的只剩下了景华，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会卸下戒心，还是九天云海那个喜怒哀乐尚存的凌欢。 “你怎么来了，统领没罚你？” 景华把带来的疗伤药给她，满不在乎的说着：“没事，辰煌我还没放在眼里，辰羽更不在话下。” 随即没有微皱，眼中带上了些不赞同。 “倒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和辰羽对着干，自找苦头很开心吗。” 话音落下，凌欢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神有些放空，带上了只有在年少之时景华才见到的脆弱。 时间过了太久，久到景华都认为自己是不是惹她生气了，凌欢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冰火难容，有他没我。这是上天的安排，血脉中的仇恨，我控制不了。更何况，因为他，我才成了凤凰族的弃子啊。” 第十三章 魔族偷袭 凤凰山脉依旧像是被一片火焰覆盖，唯有其中的梧桐树的青翠能够消散几分灼热的气息。火云宫内，辰煌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注视着跪在下方的辰羽，心中的不解胜过愤怒。 “辰羽，你做事一向稳妥。本王虽不反对你为难九天云海二人，只是当众以凤凰真火抽打凌欢，还是有些过了，至少面子上应该过得去才是。” “王，辰羽也不知为何，一见到凌欢就无法控制住自己。”辰羽头微微低垂，看起来很是恭敬。 如此有趣的言论，着实让辰煌感觉不可思议。“哦？何出此言。” 辰羽皱了皱眉头，还是如实上报。 “王，辰羽在见到凌欢的第一刻起，就感觉我们二人必定是以命相搏不死不休的人，就像是宿命之中的敌人。我无法控制住自己对她的杀意，就像是她能够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足够的耐性，唯独对上我，她也无法控制住的与我针锋相对。” 言毕，火云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好了，此事本王已知晓。今日本是休沐的日子，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此事本王有些印象，待本王翻阅古籍之后再议。” “辰羽告退。” 休沐之日回家，这是有军职的人才能享受的待遇。在这里，景华、凌欢，无论他们的身份是多么的高贵，没有丝毫军职也无法离开这里。于是，在这难得休息的日子里，他们只能自己找事去做。 景华的追随者不少，每逢休沐，十次有八次都要和他们偷偷喝酒，剩下的两次就是赖在凌欢这里，和她切磋术法。 凌欢是一个少言寡语、不苟言笑的人，说得太多还不如直接打一架，这似乎也是景华的无奈之处。 神军之中，上仙阶品的至少也是统领上千兵将的人，若非神军统领是凤凰王，他们二人至少也应该不比辰羽低太多。故而神军士兵中，他们是仅有的两个上仙。 上仙动手切磋，即便不用全力，也会对普通的神族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他们每次切磋的时候都是在军中最偏僻的地方进行的，万一没个轻重失手把什么地方给毁了，也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 确实，两人仅仅是切磋，胜负各半，上一次凌欢把景华打到山包里面出不来作为结局，这一次景华把凌欢一脚踹到湖里面收尾。 狼狈的从湖中爬出来，不会水的凌欢施了一个简单的小法术把景华最宝贝的头发给冻了起来。 景华毫无形象的一声怪叫，赶忙施法解开了法术，又把被冰损伤了的头发好好打理了一遍之后才去关注凌欢，发现她已经剥离了衣服中的水，还顺手用了去尘术，再次恢复了一尘不染的状态。 抬眼，略带愠怒的看着凌欢。 “你要不要每次都这样，一输了就冻我的头发。不知道龙能长这么好的头发有多不容易的。” 而凌欢给他的回答只有一个挑衅的目光。能用眼神解决的，凌欢不喜欢多说话。 见此状，景华也无话可说了，直接把御风剑收回剑鞘，然后无奈的坐到了地上。 “不打了，没劲。输赢参半，输了的人还肯定会耍赖，不来了。” 凌欢明白景华是什么意思，却没有正面回应，居然很反常的开始装傻。“我耍赖便是冻了你的头发，你何曾耍赖过。” 瞬间，景华的脸就黑了。“你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点到即止，凌欢便不再继续深究下去了。 相比于凌欢简单粗暴冻住他头发的幼稚行为，景华就比较高级。举个例子，景华与其父一般好酒，他把毓青酒窖里的酒偷喝了，再骗凌欢给她一小坛，再去向毓青告发凌欢偷酒，希望爱酒的毓青训斥凌欢一顿，自己喝酒纾解心塞。 虽然从第一次使用到现在，毓青都保持着一贯的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一眼便能识破景华的小心思，时间久了更是知道缘故，明白这是景华耍赖的一种方式，更是不加计较，任由他骗酒喝。 此等手段，虽然景华在用的时候乐此不疲，但一旦提起他很是尴尬，显然他自己也清楚，此乃不厚道的耍赖之举。 点到即止，过犹不及，到这一步凌欢就很识相的不再提了。景华虽有少年人的脾气，但到底还是龙神之子，骨子里的傲气是少不了的，把他真的惹恼了，着实不好安抚。 刚刚伸出手打算好好的帮景华理好头发，却突然间看到他骤然变化的神色，下一秒凌欢的神色也与景华一般无二。 虽然很是戒备的样子，行动上景华和凌欢二人却依旧不动声色，片刻之后，骤然间一道青色的光和一道冰蓝色的光破空而出，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两道完全不同的剑气之下，隐藏起来的身影无处遁形，纷纷解开隐形的法术，现出了真面容。 见此，景华并无太大的反应，凌欢却是在惊讶之中脱口而出。 “魔族！” 第十四章 紫焰初现 九天云海，退避俗世，若非生死存亡之际，再不征战。然神魔两族之战，九天云海永远都无法逃避。 上古之时，神兽之中以龙族最为骁勇善战，凤凰族次之，战功无数。但因龙神高傲，素难与上古之神交好，征战结束之后未能得到最佳安居之所，只得九天云海这一偏远之处。 龙族九天云海虽在神界边远之处，却也绝非清净之地，北部毗邻魔界的界门，西部一条缝隙可直通冥界。明明看起来是与世无争之地，实际上处处暗藏危机。 就连修罗路，实际上也是一处上古神魔战场，亿万年来神魔之力、杀伐血气未曾消散，才变成了现在的修罗路。 比之凤凰山脉和青丘两处地处神界中部的神兽部族，九天云海当真不是安稳之地。 龙神禁卫军，所掌并非仅仅是九天云海内部安危，同时还兼任防御魔族之责。 凌欢为龙神禁卫军高级将领，未至统领位阶，也因职责而与魔族多次交手，无数次从魔族的利刃之下侥幸逃生，剑上起舞如履薄冰，一个不小心就会陨灭于世间，化作八荒之间一缕清气。 几千年来的老对手，凌欢自然清楚的很，打一照面就知道他们是何种身份。 凌欢的说明也让景华大吃一惊，随即就进入状态，与偷袭的魔族厮杀起来。 龙族自七十万年前再不参与神族与魔族的统一征战之中，却始终不曾放弃与魔族的战争。景华身为龙神之子，未来九天云海的主人，是以后九天云海与魔族相对的统领，自是从小便承教于毓青，对付魔族之术一点都不曾落下。所以，即便是第一次对阵魔族，景华也显得并不生疏。 “欢欢，通知将军和统领，敌袭。” 出乎景华意料的是，凌欢拒绝去这样做，反而是让景华去通知。 “不行，你去。我对付他们有经验，撑到你回来不成问题。” “不行，你会有危险的。” “这些魔族我有数，放心。而且有些法术你在这里我用不出来……” 凌欢话还没说完，景华就打断了她，很显然明白了凌欢的意思。“好，那你注意安全，我会尽快回来的。” 景华的气息消失在了这片地区，凌欢的眼神骤然如九天玄冰，温度比绝对零点还低，唇边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练了三千年，正好拿你们试试招。” 休沐的日子，即便有当值之人，也仅仅是少数。魔族偷袭不是小事，必须要上报统领，哪怕现在统领在极端偏远之地，也必须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 辰煌、辰羽都在凤凰山脉，是景华永远都不会踏足的地方，故而他只能先找了一个自己的追随者，让他去凤凰山脉通知辰煌这件事，然后自己带着几个愿意去帮他们的人，急忙赶到凌欢那里。 只是，那里的场景并不是需要他们插手的血战，因为战斗已经结束了。 凌欢近乎虚脱的依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右手无力的垂下，手中依旧紧紧握着佩剑，尚未干涸的血液从剑刃上缓缓滑落，滴在地上，绘出片片血腥的残卷。 如此模样，着实惨烈，然而比起一旁的魔族，这实在是不算什么。 十几个魔族，都已经失去了生机，死相惨烈的躺在地上，饶是景华这等胆大的都有想吐的冲动，更别说他带来的人里有几个根本就没见过血腥。 白花花的脑浆，散落的场子，覆盖在暗红的血泊之上，既不美观，更令人作呕。折断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挂在尸体之上，配合着死不瞑目的惊恐目光，深深的震撼了从来没有见过凌欢在战场上狠辣一面之人的神经。 有几个人，已经忍不住跑去吐了，正经杀过魔族的也忍不住直冒冷汗，就连景华也感觉腹中翻江倒海，随时会吐出来一般。 微微抬头看了惨不忍睹的人一眼，凌欢似乎彻底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下手没个轻重，吓到你们了，对不起。景华，这些像是魔族的皇室禁卫，身上纹有身份标志，是一个紫色火焰图腾，你帮我去看一下，我脱力了。” 盯着凌欢的眼睛，景华不曾有任何动作，须臾之后还是败下阵来，忍着恶心，带着还能忍的人一起去找紫焰图腾。 说完这些话，凌欢闭上眼，默默的恢复力气和法力。不多时，景华的声音传来，她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冷冽的目光之下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找到了，的确有一个紫色火焰图腾，在肋下三寸的位置。” “那这就对了。肋下三寸应当是普通魔族皇室禁卫，地位越高图腾的位置越向上。普通的魔族尚无印此图腾的资格，而魔族皇族，图腾印记则是在额头之上。” 景华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地记住这些。唯有一个年纪小的，说话比较随便，忍不住出口询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本以为这位素来沉默寡言的人会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可凌欢这一次居然一反常态的回答了。 “没什么，与魔族多次交手，见的多了而已。” 第十五章 魔族圣女 奇形怪状的是极具尸体被放置在一处静谧之处，辰煌和辰羽在其中穿梭，不断查看着魔族身体之上的伤口，还有景华所报的紫焰图腾。 看完最后一具尸体，辰煌面色凝重的带着辰羽走了出来，慢慢走回自己议事厅。二人皆是沉默至极，一路上一言未发，在议事厅中许久，也没有人去打破这份沉默。 “王，的确是紫焰图腾，难道是魔帝出手了吗。” 终于，辰羽先行打破了不该有的死寂，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辰煌摇了摇头，眼眸低垂，掩去了眼中意思不易察觉的杀意。 “不会，魔帝绝对不会出手。且不说魔帝是一个素来置身事外之人，整个神族唯一能与魔帝相较的就是神尊，且自远古时期神魔二族便有约定，若非神尊插手神魔两族之间的战事，魔帝绝不会出手。” 辰羽没有在第一时间便回答，而是试探着询问。“王，您所说的神尊可是……” 辰煌点点头。“不错，正是那位神尊，辈分犹在东华帝君之上。” “既然不是魔帝，那又会是谁，千年之前魔族皇室禁卫尽被神族所灭，皇族也四散飘零，没有魔皇之令，谁能重建皇室禁卫。” 这下，就算是辰煌也给不出任何答案了。 “你去把景华和凌欢叫来。既然魔族是他们所杀，又是他们认出身份的，那就问问他们好了。” 凌欢住的比较远，辰羽派出去的人脚力快的那个去找她。早就知道那个破柴房早就被凌欢的冰寒神力冻成了冰雪别院，却不曾想到居然会冰寒至斯。 当日一见，未曾靠近，只觉凉风阵阵，今日近前，终于感受到了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刺骨，仿佛全身的血液和神力都要被冻住，再也无法运转。 突然间，一支尖锐的冰锥凭空出现，停留在尚在门口的人眼前，只要再近一点点就能刺穿自己的头颅，顿时那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仿佛是感受到来人没有恶意，冰锥就像它出现的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凌欢的声音也从中传了出来。 “谁，何事。” “凌欢姑娘，在下奉辰羽将军之名，请您到议事厅去。” 片刻的沉默之后，凌欢打开了门，看着来人，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相信。 “你们辰羽将军从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看我不顺眼，处处找茬，这一次叫我过去做什么，问罪我出手太狠，还是诬陷我和魔族勾结？” 一番话分毫不留情面，就只是这个小兵都感觉随时会被气炸了肺，要是辰羽这个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在这，恐怕真的就打起来了，甚至是直接把凌欢的一席话变成事实。 “算了，如果辰羽真敢这么做，那我就去把他的凤凰尾羽给断了。走。” 议事厅门口，遇到也被辰煌和辰羽喊来的景华，凌欢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与景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毫无畏惧之色。 她连被陷害之后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复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和景华一起进去之后，凌欢第一个看见的是辰羽质疑的目光，紧接着就是辰煌的眼睛，一种让她十分不舒服的目光。 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他的眼睛中带着一丝丝复杂，更多的是厌恶和恐惧，还有凌欢下意识能够感受到的杀意。 难道是知道了吗？那又如何，只希望在我去找你之前，你不要来找我。 “景华见过统领。” “凌欢见过统领。” 行礼过后，凌欢在辰煌的神情中再也找不到之前的情绪了，连杀意也完全的消失了，仿佛刚刚她感觉到的一切都仅仅是幻觉。 “景华、凌欢，你二人抵御魔族偷袭有功，稍后自当有嘉奖。只是有些事情尚存疑问，先找你们二人来询问一下。” 凌欢似乎是被刚刚的事情给困住了，一时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倒是景华反应很迅速，做出了回应，总不至于冷场。 “请统领示下。” 此时，辰煌不再说话了，辰羽站了出来。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身上有紫焰图腾。” 此问题，景华没有发言权，凌欢也恰好回神，一如既往的冷冷的，说话分毫不软。 “打过，有经验。” “你什么时候打过的。” “三百年前，我曾进入魔族腹地刺杀魔族圣女，失败了，也见识过了魔族皇家禁卫。” 三百年前？这个时间，无论是辰煌、辰羽，还是景华，全都呆住了，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什么魔界圣女！”辰羽的声音有些急促，仿佛抓到了什么重点，亟待解答。 全场都不淡定，唯有凌欢，神色依旧。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和盘托出，仿佛只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根本不在乎会导致怎样的轩然大波。 “魔界圣女花雨铃，魔界皇族后裔。千年之前皇族皆死，花雨铃天生魔气低微，难以生出紫焰额印，不在魔皇宫之中逃过一劫，五百年前修为突破，额间生出紫焰图腾，以皇族身份重振魔族，重新组建皇室禁卫，自封圣女。 “此女极度危险，狡诈诡谲，手段多变，法力极高，当今魔族魔帝之下第一人，对神界而言是一极大的威胁。因此我在三百年前奉龙神密旨孤身一人潜入魔都刺杀花雨铃，最后连花雨铃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皇室禁卫拦住，重伤濒死，侥幸回归。” “你敢保证自己所言属实？” 凌欢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上方的辰煌，分毫不让。 “凌欢素来不屑说谎！” 第十六章 恨意不绝 千年之前，魔族皇族、皇室禁卫尽数陨灭，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却不想仅仅五百年就成就了花雨铃这个流落皇族，而神族居然一无所知。 万物有灵，天地有名，六界气运皆有定数，神界如此，魔族亦是如此。 魔帝为魔族集大成者，有魔帝在，只要她不出手，就永远不会对神界造成毁灭性打击，始终与有神尊，这个与魔界魔帝相提并论的人所在的神界势均力敌。 所谓魔皇，是魔族魔帝以外的最强者，由千万年的厮杀方能出现。魔皇一旦正道，自己生出紫焰图腾，则会有魔族中极大的气运加身，其后代亦是如此。若是皇族有人陨落，其身上气运就会分布到皇族血脉身上，使之气运加深，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因此，当有魔皇存在时，想要让魔族元气大伤，无力再征讨神族，必须要一次性杀光所有魔皇血脉之人，使之气运平均分布在普通魔族之人身上，否则所有魔皇血统之人的气运加持在一个人身上，会使得其短时间内实力暴涨。 花雨铃虽出身无紫焰图腾，可毕竟身负前代魔皇血脉，所有死去的魔族皇室气运都在她一个人身上，短短五百年的时间，之前几万年都没有修炼出的紫焰图腾瞬间出现，法力远超之前的魔皇，成就了现在的花雨铃。 这些事情，堂堂百万神军，居然无一人知晓。上至天帝，下到兵卒，皆是一无所知。而知道的人，居然是早早就不再神军之中任职的九天云海之人。 此等境况，无异于狠狠地抽了在神魔边界之处镇守了上千年的辰煌的脸，一时间辰煌的表情都有些绷不住了，脸色难看的很。 辰羽盯着凌欢，疾言厉色。 “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何不上报天帝。” “九天云海避世不出，尚且能探知到这些，我以为外界早已知晓，想来不必赘述。凌欢认为，父亲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不曾上报。凌欢的阶品、神职皆是地位低微，但之前直属于龙神，无上报之理由。虽现在为统领部下，凌欢始终认为军中人人已知此事，故没有上报。还请将军恕凌欢轻狂之罪。” 话虽然是对辰羽说的，但是其中的内容却是直指辰煌的。他身为神军统领，竟无能至厮，连魔族圣女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辰煌虽然依然能保持着面子上的风度，但是说的话去一点都没有风度。“九天云海真是好手段，毓青也真是宝刀未老。改日本王必定登门讨教一下。” “不必了，家母不想再见统领，您要是去了，怕是会扰了她的清静。” 景华的双目一瞬间变得赤红，显然是又想到了辰煌就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何至于尚未破壳就失去了母亲，毓青又何至于早年丧妻，即便九尾狐一族从来没怪过他们，两万多年来的羞愧也让他们父子二人连踏入青丘的勇气都没有。 他从来不提，不代表这份刻骨的仇恨可以忘掉。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到九天云海来，唯有他凤凰王辰煌没有资格，哪怕来的人是魔帝，是花雨铃，景华都不会如此失控。 龙神之子，年少成名，五百岁上仙，行事稳重，对所有人亲和，唯独对凤凰王，恨不得生啖其肉，碎其骨魂。 可那又如何，他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早就魂飞魄散，化作了六界之中的一缕清气，再也找不回来了。 辰煌刚要发作，凌欢抬手，一股冰蓝色的气流涌出，向着景华而去，包绕着他的头部。 极致的寒冷，让景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人也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下意识的看向了唯一一个有着冰寒神力的人，凌欢，景华想说的一大堆话却仿佛都被堵着了，难受的很。 仿佛没看见景华的为难，凌欢只是缓缓收了手，站得笔直。 “统领大人和将军还在这，还是不要放肆的好。” 一个出言不逊，一个直接动手，谁也没比谁收敛，只是凌欢这样光明正大且毫不脸红的说出来，却一点都不显自己所作所为是何等放肆。 事已至此，不再多说什么是最好的选择，辰煌挥挥手让凌欢和景华下去，自己则和辰羽继续商议。 神族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所谓的月亮不过是望舒神女在时辰到了之后去当值而已，凡间所见星星也不过是诸位神人的宫阙。死寂的夜空，真的就只是一片黑暗。 景华打了一个响指，一簇火焰从掌心中冒出，照亮了回去的路。转头看向凌欢不同于以往的侧脸，过分的冷静显示出了她实际上比景华还要不稳定的心绪。 “欢欢，你……” 话说出了口，但却不知如何接下去。 安慰吗？同样都和凤凰族有仇，他是一种怎样的身份去安慰。 同仇敌忾吗？凌欢和他都是高傲至极的人，仇恨都只能自己去报，何须通力齐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凌欢骤然开口，唤回了景华的思绪。 “我比你更恨他，只是时候未到，忍为先。” 第十七章 神军中仅存的两个上仙大头兵，终于彻底脱离了实不副名的身份，有了官职和地位。虽然远远不及辰羽，也已经是迈出了一大步。 凌欢走出原本的住处，那处由自己法力维持的冰雪别院，转身凝视。片刻后，抬起右手，寒冷的气流从屋子上的冰层缓缓流入她的手中，房间上的冰雪在慢慢的消弭，直到最终一点都不剩。 当最后一丝冰雪消散殆尽，凌欢干净利落的放下右手，转身离开，什么都没有多带，毫无留恋，像是告别了一段坚忍的过往，开始全新的生活。 半个时辰后，负责交接的人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屋子，震惊的目瞪口呆。 冰雪不见，唯有原本的灰尘和颓败留在方寸之地。就在他的面前，那年久失修的破桌子，轰然倒地。 升职之后，不仅换了好很多的住处，也可以在休沐的时候回九天云海去看看，不必再长时间的待在军中，想家想得抓心挠肺也不敢擅离职守。 第一个升职之后的休沐，子时刚到凌欢就走窗户翻进景华的屋中，把睡熟中的小龙神给揪了起来。 黑夜中，景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是谁，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刚想发火为什么吵他睡觉，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寒冷，瞬间脑子清醒，从床上弹坐而起，紧紧抱着被子，面带惊容。 “欢欢，大半夜强闯民宅，你想做什么！” 人醒了，凌欢停止了释放冷气，从床边离开，坐到了桌边。 “今天休沐，回九天云海。” 登时，景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半夜，你不睡觉闹什么。” “你认为到了明天早晨咱们走得了吗。” 此言一出，再一次躺倒的景华带着疑惑起来了，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凌欢似乎是全身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刚刚睡醒的景华甚至都怀疑那只是在迷蒙之中的错觉。未及细想，凌欢便开了口。 “凤凰一族睚眦必报，心眼比狐狸毛还小，这段时间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必定要讨回。平日里当着众人的面无法使计，休沐之日必定会赶在你我离开之前上门拦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景华点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九天云海有凌欢，六界各事掌中玩。欢欢，你……” 话还没说完，景华就看到了凌欢不善的目光，瞬间闭嘴，掀开被子开始更衣束发。 男女授受不亲，凌欢很自觉的在景华掀开被子的时候离开，站在门外等着。不多时，景华就收拾利索走了出来，两人结伴乘着夜色，回到了九天云海。 天色未明，显然还不到卯日星君当值之时，景华和凌欢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九天云海之内。一整夜的奔波虽不累，几个时辰之前的困意却不断上涌。 回到家的景华实在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偏头看向同样因为强忍困意而显得有些神游天外的凌欢，与她道别，回到了龙神殿。 人走了，凌欢也实在困到忍不住，眼眸半阖，凭借着下意识的行为回到了冰雪殿，没有惊动任何人，连衣服都没有换，便陷入了沉睡。 刺目的光芒照进卧房当中，凌欢不适地皱了皱眉头，翻了一个身避开光线。不多时，似乎是自己清醒了过来，掀开被子起身，换掉了前一晚未来得及换下的衣服，简单梳洗一番，终于走出了冰雪殿。 两万年来，除了受伤昏迷和执行特殊任务，凌欢都保持着严格到严苛的作息时间，像今天这般睡到巳时是从未有过的。 翻腾的祥云，氤氲紫气，东来清风，九天云海永远都是这样一处安乐祥和之地。 脑海中浮现出一片陌生的记忆，火红的山脉，大片大片的梧桐树，清亮的高歌，还有一团团金色的光环。 炽烈，明艳，可永远不属于她。 她是冰雪，是霜雾，是极致的寒冷，永远为这片鲜艳所排斥。 九天云海排外，却从来不曾对她不利。没有一点龙神的血脉，每天都在生死之间博弈，可她还是名正言顺的九天云海第二顺位继承人，在一个本应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得到了归宿。 似乎很久都没有闲暇时间去胡思乱想，如今难得闲下来，凌欢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同时伴随的，还有头部的一阵阵眩晕。 一段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凭空出现，充斥在脑海中，无数的知识一股脑的涌出仿佛要将大脑撑爆。 久违的痛苦令凌欢一时间居然有些踉跄，扶着头走到了最近的树旁，靠了上去，慢慢的去吸收消化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 每当法力大增之时，总会有一些记忆出现，高深玄妙，又带着深深的不甘与愤怒。除了接受来自其中的知识，还要分出心神与负面的情绪做出对抗，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凌欢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上一次是几千年前最后一次从修罗路出来的时候，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居然又来了。自嘲了一番，闭上眼睛，手中抱着剑，倚靠在树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却又显得不近人情。 第十八章 九天为家 与凌欢相同，景华也难得的起晚了。 修为增长的速度永远比凌欢慢一点，可是在整个神界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景华的勤奋自不必说。他是真的回到家了，彻彻底底的放松了心神，一不小心居然比凌欢还晚醒了一个时辰。 之前早已说好，醒来之后到龙神殿和毓青一起用饭，可已经到了午时，凌欢依旧迟迟未至。景华忍不住要冲出去找人了，毓青按住了他，最后父子二人一起在冰雪殿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依旧闭着眼睛的凌欢。 景华见到了人，就想出声唤凌欢，毓青却一下子拉住了他，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示意景华仔细看凌欢的变化。 凌欢看起来是很正常的，但是她周身的神力忽强忽弱，十分不稳，仿佛随时会消散一样。仔细感知之下，神力的气势隐隐在变强，其总量也在增长着。待到一切平息，她的法力将会踏上一个大的台阶。 她的神力大增，又一次的把和她水平差不多的景华抛在了后面。 对此，景华既为凌欢感到高兴，心情又很是复杂。 在九天云海的一夜休息之后，景华也感觉到了压力之后放松下来自己神力的增长，可与凌欢比起来却不过是滔天火焰之下一点微不足道的荧光。不是没有嫉妒过的，只是再想想凌欢的身世，景华就再也嫉妒不起来。 如此拼命，皆是因为背负的太多，若非责任，她一个女孩子，完全可以在九天云海当享福的公主，何苦每日与血腥厮杀为伍，硬生生的将自己变成现在这副冷酷到不近人情的样子。 “父亲，我真希望以后欢欢都没必要再这般拼命了。我以为从前在九天云海她已经够辛苦了，这段时间在神军中所见，与辰煌、辰羽斗智斗勇才是真的辛苦。父亲，我能不能代她承受。” 毓青看看凌欢，又看看景华，在自己孩子的神情中，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曾经年轻过的自己。 情初动，人不知，流连目光难离分。 “她有自己需要完成的使命，谁都无法替代她，我不行，你也不行。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或许可以选择陪在她的身边，至少这条路，她走得不孤独。” 这番话，景华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只是紧紧盯着凌欢，陷入了沉思，不知思索着什么。 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父子二人站在原地未曾挪动，景华紧紧地盯着不断变强的凌欢，毓青的眼神则在凌欢和景华之间不断变换，思虑不停。 未时刚到，凌欢周身的神力变得凝实而稳定，整个人再次恢复平和。当一切恢复正常的一刹那，凌欢像是有感应一样的睁开了双眼，站直，冰蓝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澄澈了，只是眼神尚且有些迷离。 面对着眼前的二人，凌欢有些不知所措。“父亲，景华，你们怎么在这？” 景华没有说话，倒是毓青微笑着走到了凌欢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头。 “等你吃饭。走，休沐一天不容易，不要把时间白白浪费了。” 早就过了吃饭的时辰，凌欢如何能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九天云海，在毓青面前，她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和景华一起陪着毓青回到了龙神殿。 晚膳之后，景华和凌欢就要回去了。第二天一早再走不是不可以，只是不想平添麻烦，既然他们能子时一到就跑，那么辰煌自然也可以子时一到就回去看他们是否归来。即使再不舍，也不得不离开。 一切都如规划的一般，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在离开之前，冰雪殿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曾经败于凌欢之手的苏子瑾、苏子瑜二人。 龙族高傲，却也不是不知好歹。当日飞升之战，他们因为是局中之人，看得自然不彻底，事后细细想来，如何不知凌欢是留了手。堪比上神级别的幻术自然惊艳全场，可毕竟他们并未受到一丝一毫实质性的伤害。 九天云海凡是与凌欢交过手的人都知道，切磋之时她手中的长剑从来不出鞘，可在降妖斩魔之时一旦出鞘，必定见血，以凌欢厮杀多年的习惯，他们就算是不死也要重伤。 想通这一切，他们只想去问问凌欢，问什么要手下留情，为什么仅仅是用这样的方式放过他们。他们一开始的险恶用心是不放过凌欢，是希望她死在修罗路。而到了最后，即便是失败的他们也未曾受到任何的处罚，凭什么会这样。 早就想问了，只是那时的凌欢已经不在九天云海了，神军更是他们不能轻易踏足的地方，只好等着在九天云海等着，等凌欢回来问个清楚。 对于这两个人，景华素来不太看得惯，见二人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前来，下意识的认为他们要对凌欢不利。 凭凌欢的能力，想要收拾这两个小子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他挡在凌欢的身前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 从凌欢到九天云海那一天开始，景华就尽职尽责的当好一个兄长，将所有的危险都尽可能的她挡住，只是不知不觉中，凌欢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他的保护了。可一切早就成为了本能，即便知道，也还是去做了。 对凌欢不是特别服气的，可是对景华，无论是苏子瑾还是苏子瑜都是十分信服的，尽管他们心里清楚这位殿下并不待见他们二人。景华这下意识的行为让他们心中有些颤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凌欢没有挪动步子，只是右手搭上了景华的肩，令他不由自主的回了头。 “景华，父亲给你的点心忘拿了，麻烦你去跑一趟，我来和他们谈谈。” 景华没有说话，被凌欢了然于心的样子安抚了情绪，默默走开，向着龙神殿的方向走去，几个拐弯之后消失在了冰雪殿的视野范围内。 右手手腕一翻，长剑消失，凌欢终于看向了对面的二人，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好了，有什么事就说。我没有武器，不用担心我会动手。” 第十九章 斑驳纵横 凌欢坦坦荡荡，和苏子瑾、苏子瑜的欲言又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当时为何让着我们。”苏子瑾还是开了口，未加掩饰。 凌欢的左手无意识的抚上右臂衣袖上的花纹，看似漫不经心的很。“逼我强行用出幻术，何曾让着你们。” 苏子瑜看向她空荡荡的右手，略微有些焦急。“那你的剑呢，为什么不出鞘。” “父亲收养我之时，我曾在天龙神殿立下重誓，此生不对九天云海之人亮兵刃。从前如此，日后亦是如此。你二人若是因此认为这是我不拿你们当对手，请自便。” 苏子瑾：“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明白，想要一个答案。” 凌欢的左手从右臂上移下，手中出现一个球形的冰块，没有说话，右手随手折下一根细细的树枝，随即在坚硬的冰球上雕刻起来。 凌欢的冰寒神力在整个九天云海，甚至是神界都是出名的，由她的神力凝结而成的冰雪，说是无坚不摧也不为过，至少凭借景华龙族的纯身体力量是不敢硬抗的。 脆弱的树枝，居然始终未曾折断，反而因为在凌欢的手中，将冰球上的寒冰层层剥离，冰屑纷飞。不多时，小小的冰球上九条飞龙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上面。 不曾亲眼见到，谁也不敢详细这居然只是一块冰，而雕刻它的刻刀竟是随手折下的树枝。 将冰球递给尚在发愣的苏子瑜，凌欢扔掉树枝，左手再一次抚上了右臂上的花纹，仿佛在寻找来自身体的一丝丝温暖。 “手中无剑，剑意在心，万物皆可为剑。心有执念不得飞升，心无执念难成剑意。我的经历你们没体会过，自然不懂我所做之事。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言毕，也不管他二人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重新唤出自己的佩剑，沿着景华离开的方向走去，消失在了冰雪殿，向着九天云海外的方向而去。 正如景华和凌欢担心的那般，他们回去的时候已快到子时，子时一到辰羽便去查岗了。 辰羽在景华那边是相安无事的。辰煌对景华有杀母之仇不假，和辰羽只见并没有深仇大恨，不同种族之间的立场不同并不至于让景华存着过多的偏见。 只要不是面对凌欢，辰羽也是一个理智的人，火凤凰是与龙神地位相当的神族，两人又都是两族的继承人，在很多地方都是相近的，无端找事做不到。 可事情到了凌欢这边就完全不同了，大半夜的，差点把房子给掀了。 从景华那边出来，走到凌欢住处门口的辰羽，看到屋中的灯是黑着的，无法确定她是回来了还是没回来。 虽然心中很清楚，二人是一起回的九天云海，一起从九天云海回来的，但辰羽就是想知道凌欢是不是在这个时辰待在她应该在的地方，要是不在，正好可以找她的错处。 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辰羽持续地敲着，里面还是毫无反应。终于，辰羽失去了耐性，准备破门而入之时，凌欢冰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 “辰羽。” 下意识的回答了，却骤然发现似乎有些不对。 凌欢的冰寒神力之强，除非是她可以收敛，否则三丈之外都能感受到若隐若现的寒冷气息，凌欢的住处更是永远冷的像是冰棺一般。这屋子一点都不冷，辰羽身为火凤，对相反的寒冷感知给外灵敏，这里根本没有应有的寒冷。 当机立断，辰羽手中迸发出一道惊人的气劲将门推开，一团极致高温的火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用火光的明亮挡住他的身影，冲进去擒拿屋中那人。 骤然间，一道陌生而熟悉的极致寒冷凭空出现，扑面而来，阻挡住了火焰的前进，也阻挡住了辰羽前进的脚步。透过火光，看见面前的场景，眼睛下意识的闭上了。 一面透明的冰镜挡住了火焰，冰火之间的较量，使火焰慢慢的减弱，冰也不断融成清水，从冰镜上滑落，在地上晕染开一滩水渍。 冰镜后是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表情的凌欢，一脸怒容。薄薄的衣衫并不整齐，连头发也是散着的，平日里从来见不到的女子柔容尽显无遗。 刚才的凌欢一定是没有穿好衣服的，所以才会这般愤怒。可谁又能想到，辰羽居然如此不讲道理的，直接放火冲了进来。 电光火石之间，凌欢能做的也仅仅是披上衣服召出冰镜挡住火焰和辰羽，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滔天怒火。翻天覆地般的冰雪从凌欢的位置向辰羽袭去，将他淹没，一间正常的屋子再一次变成了冰雪庭院。 很清楚这一次是自己的不对，辰羽硬生生的这么扛了下来，眼睛却依旧禁闭。极寒与狂风，身体的每一寸都被狠狠的侵袭着，终于撑不住了，在暴风雪的作用下被卷出了屋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屋内的凌欢衣袖一挥，将门关上，随后双手结印，一番复杂的手势之后，门上出现了一层特别强横的封印，将一切阻隔，几下深呼吸之后，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继续未完之事。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不少已经入睡之人被此等骤然出现的极寒冻醒，前来看热闹，辰羽这副惨样也被不少人看到了。 或许是恼羞成怒，辰羽怒吼着让人滚开，自己则用了隐身术隐去踪影，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夜已深，人却难以入眠，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那一片透过冰镜看到的巴掌大的背影。 白皙的皮肤，正如大多数神界女子那般，可是最触目惊心的就是上面斑驳纵横的伤痕。惊鸿一瞥而已，辰羽却在上面看到了至少三种伤痕。 烧伤、剑伤、鞭痕，还有一些他说不上来的受伤痕迹，不计其数。 神族受伤愈合，都是不会留下伤痕的，而只有一种情况是会留下伤痕的，魔族留下的致命伤，除非飞升之后的天地赐福可以治愈，否则会在身上留下永久的伤痕。 神族皆知，凌欢天资无双，不过三百岁便受雷劫飞升上仙，距今已有两万年。两万年而已，哪里会受什么多的伤。 第二十章 独抚心伤 神族寿命悠长，若非夭折，亿万年寿命亦非不可。 神族地位超然之人，如东华帝君，尚不知其寿命几百万载。而避世不出的神尊，则是从上古存活至今，亿万年之寿亦不可知。 两万岁，在神界乃是稚龄，折合成人间的算法，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九天云海龙族、凤凰山脉凤凰族和青丘九尾狐族又是神兽中最为高贵的血统，天赋更加惊人，寿命更加悠长，两万岁更是承欢于父母膝下的年纪。 正如景华与辰羽，为两族之少主，虽已有独当一面之能，却尚且稚嫩，在神界其他人眼中，尚且是少年而已。 凌欢虽为龙神收养的孤儿，然根据其飞升速度犹在景华之上，可见其天分之高，说不定九天云海或者青丘的私生后人，血统高贵。而这等真实身份无比尊贵之人，还是女子，居然全是斑驳的伤痕，如何不令人惊讶。 神界不乏美艳女子，对自己的身体容貌更是保护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凌欢虽从来都是劲装，且从不装扮，一个不小心便会因为站的远而将其当做男子，饶是如此，她依旧是上等姿容。 别人看不出来，辰羽这个千岁起便见识过无数红颜的人自然是能看出来的。只是他想不到，有着此等容貌的年轻女子，居然会有这样一身可怕的伤痕。 千年之间，辰羽也不是未曾与魔族真刀真枪的打过，伤也受过，也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微不足道到愈合之后连伤痕都留不下。 以凤凰族继承人的身份，天命火凤的地位，无论是辰煌还是下面的兵卒都不会让他受伤，就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伤都让士兵在暗地里受到了不轻的处罚，更别说会留下伤痕的致命伤了。 推己及人，凌欢即便不是龙神之子，也是龙神养女，修罗路凶险异常，好歹也是神族之地，镇守九天云海哪来的这么多魔族致命伤！ 也不知是羞恼还是什么的，第二天辰羽居然并没有出训，只有凌欢手下的兵和其他来围观的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来准备看戏。 凌欢对此仿若未觉，只是左手拿着剑，双手环抱，在队伍里走来走去，眼神和往日相比，居然少了几分冷冽。 此情此景，直接把看戏的那帮人给吓得心神俱裂，赶紧收起所有小心思，该做什么做什么，眼睛绝对不敢再乱看。 凌欢上任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士兵们都非常清楚她生气的样子。 鉴于她常年保持面无表情，所以看不出喜色。然而当她眼神不再过分冷厉，温和许多的时候，就要仔细去看了。一旦她右手的剑换到左手，那就要小心再小心，否则只会被罚的连同袍都不认识了。 一整天有惊无险，休操休息之后，凌欢就消失了，找不到人了，就连最熟悉他的景华，也根本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 一直到三更，景华都在找凌欢，却始终没有一点点踪迹。 前一晚的事情景华都知道，凌欢那里出现异常的时候他就在第一时间赶过去了，看到了被打成傻子一样的辰羽倒在地上，而后狼狈离开的样子的全过程，基本上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 九天云海法力大增之后，凌欢对寒气的控制水平愈发高了，所在之地虽然依旧寒冷惊人，但和以前相比已经是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在屋子里的时候还会严重影响屋外之人了。 这一点，他知道，毓青知道，凌欢自己也知道，可辰羽不知道，一直想找凌欢错处的火凤一定认为她放了一个傀儡，贸然闯进去抓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被盛怒之下的凌欢打了出来。 景华不过比凌欢大二百岁，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是两个年龄段的人。从小就孤僻的那个，因为鲜少与人沟通，两万岁的少女居然比龙神显得还要老成。 没有无缘无故的强大，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孤僻，本性使然是真，有太多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也不假。 景华知道的，有凌欢受过无数伤，恐怕身躯上早就遍布伤痕。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所有的一切都是凌欢的忌讳，是谁也不能触碰的逆鳞。 凌欢视辰羽为宿敌，连景华和毓青都不希望知道的事更是不想让辰羽察觉。被宿敌知晓，与撕开心上伤口的痛苦无异，现在不定如何难受。 从小受了委屈就不说，一个人躲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舔舐伤口，除非她自己想出来，谁都找不到。 景华一个人到处找，不知为何走到了墙根之下，方向正好对着九天云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景华抬头看去，仔细观察，果然在最近的一棵树上找到了一小团异样的蓝色，藏在叶子之下，很难被发现。 人找到了，景华也不急了，也没有再出声，蹑手蹑脚的走到凌欢所在的树之下，默默地等着，等着她恢复，等着她下来，等着她走出来。 第二十一章 冰入魔域 整整一晚，景华就在树下等着，凌欢化作一团小小的微弱蓝光在树上团着，谁都没有惊扰对方，就像是没有发现对方就在那里一般，维持着这份诡异的和平。 晨光熹微，又到了卯日星君该当值的时候，树上的蓝色光团逐渐变大，化为清冷的女子，腰佩长剑，眼神凌厉，仿佛随时就能与魔族再战三百场，飘然而下，站到了等了她一整晚的景华面前。 景华没有多说，仅仅用眼神示意该回去了。倒是凌欢，在走出去十步之后难得的开了口。 “谢谢。” 一样的言简意赅，一样的话不多说，只是在这个时候，她居然成了相对而言话多的那一个。 出乎意料的道谢，景华骤然停下了行走，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紧盯着悄无声息走到他前面的那个背影，这才定了定心神，跟上了凌欢的步伐。 接下来好几天，辰羽有心给凌欢道歉，可是却找不到她人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去了魔界，接了辰煌的军令，到魔界去刺探花雨铃的底牌。 为此，景华甚至都直接找到了毓青，让毓青龙神出面到天帝面前去告状，抗议辰煌不过脑子的愚蠢行为。 上神之下，神族入魔界法力均会被压制，十成本事能发挥出两成已是不易。神界之中，位及上神的并不多，神兽出身的占去了上神之中的九成，神人出身近乎没有，因此，魔界可以说是神族的禁区。 凌欢是曾悄悄潜入魔界刺杀花雨铃不假，那却是在凌欢此前从未在神界露脸的前提下，魔族对她一无所知。现在的凌欢，无论是在九天云海还是在神军之中皆是无人不知其貌，更是因为之前的刺杀被花雨铃给记住了。 让一个身份不再保密的人进入魔界，去刺探对手的虚实能力，辰煌他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什么！ 毓青怒不可遏，完全有掀了天帝宫殿的架势，但是天帝一味的站在辰煌这边，毓青也无可奈何，只能愤而离去。 到底是天帝，即便他是龙神也需要给他几分面子。不过，要真的打起来，十八个天帝都打不过毓青的龙须一甩，不过是顾及神人的感受罢了。 走之前，毓青曾经撂下一句狠话，让天帝一直很头疼。 “我若是没记错，神族军中服役一般不超过二十万年。我只希望这二十万年里，我家景华和凌欢没有死在那只该死的凤凰的愚蠢决定之下，否则我九天云海不介意和整个神界闹上一场！” 去信问辰煌究竟是为何，对方给出的回答也是看似无懈可击的，唯一的不好处就在于理由太过合理，合理到毓青知道之后，真的把天帝宫给掀了。 “神军之中唯我一人上神，我乃凤凰王，神魔皆知，且需统领神军，无法出面。军中唯有辰羽、景华、凌欢修为够高，而凌欢剑术最高，三人之中唯有此人不用神力危险最小，故而有此决定。” 天帝手持辰煌书信，看着天帝宫的废墟，暗暗叹气，怕是又要跑一次碧海苍灵了。 第二十二章 魔界救人 景华的手下最近发现一个问题，他们老大最近格外的不留情面，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狠是唯一的形容。 迟到了，练！ 饭吃多了，练！ 没干过辰羽的亲兵，练！ 心情不好了，老大自己练！ 对于这些反常来源心知肚明的人们，纷纷选择夹紧尾巴做神，能不作死绝不蹦跶，并且向永远都在沉睡的神尊祈愿，凌欢上仙能早日从魔界回来，否则景华上仙没出事，他们先被吓疯了。 神尊不愧是神族的信仰，仿佛真的听到了这几个可怜兵的祈愿，在长达半年的祈祷之后，凌欢上仙果然从魔界回来了。 美中不足就是，神尊是沉睡的，祈愿效用是被削减过的，凌欢是回来了，却非自己走回来的，而是龙神毓青和东华帝君的大弟子亲自走了一趟魔界，合力把凌欢救回来的。 悄悄地走，大张旗鼓的回来，凌欢再一次出了名。 当时，天帝看情况不对，便又一次去碧海苍灵请东华帝君，彼时帝君已经闭关，只见到了他的大弟子若徽，东华帝君门下修为最高的上神。 事情原委说明，若徽感觉事情不对，当机立断，离开碧海苍灵，前往九天云海，与龙神毓青一起，从九天云海与魔界之间的缝隙进入魔界，寻觅月余，最终在魔皇宫附近探知到了凌欢的消息。 凌欢不是上仙，且因为自身原因无法控制自身外溢的寒气。魔族气候阴寒，最初的魔族为生存，苦修火属性法术，因此魔族的常用法术多为火，凌欢这等冰寒法术高手在魔界格外扎眼，虽多方掩饰，却还是被魔族盯上了。 仅是如此，凌欢尚且能脱身，只可惜她碰上的是魔皇禁卫，花雨铃的心腹，是她曾经交手过的人，对于这个曾经给他们带来麻烦的神族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 三百年，于神魔而言，不过是转瞬之间，虽然凌欢不同于三百年前，魔皇禁卫因为紫焰图腾的气运加身，提升的速度却在凌欢之上。 上一次凌欢是侥幸逃脱，这一次就不再是了，被魔皇禁卫抓住，由花雨铃亲自审问。 花雨铃的魔力之高，超出了毓青和若曦的想象，两位上神联手都不敢贸然行动，等到花雨铃因为有事离开魔皇宫，他们才潜入将凌欢救出。 毓青输法力给凌欢的时候心中后怕的紧，神力溃散的厉害，已经伤到筋脉，再晚来半个月，作为刑讯用的魔气就会侵入她的魂魄，到那时便是东华帝君都难以将其救回。 在魔界之时，无论受到何等残忍的严刑，都始终要紧牙关，借助自身神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直到见到毓青，还有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但神力磅礴不在毓青之下的人之后，终于放下了心，意识渐渐模糊。 而看到九天云海的东来紫气之后，终于任由自己被疲惫和痛苦湮没，陷入沉睡。 到家了，什么危险都没有了，没有必要再强撑了。 第二十三章 幸不辱命 冰雪殿外，冰天雪地。 九天云海龙族，多修风之法术，甚少修冰雪法术，自上古至今，冰雪遍地可谓奇谈。 而这两万年内，因为凌欢的存在，九天云海已经慢慢习惯了动不动就被冰封一下的感觉，久而久之，九天云海不见冰雪也成为了历史。 行走之时自带寒气，受伤之后寒气四溢。此时此刻，按照冰雪殿周围冰雪的厚度与硬度，不难推断凌欢这一次怕是伤的不轻，短时间内冰雪是不会散去，九天云海的人也自觉的绕开那个地方，以防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冻成龙形冰棍。 睁开眼睛，忘了不是在阴暗为主色调的魔界，凌欢被九天云海的明亮光芒狠狠地闪了一下眼睛，情不自禁的眯成了一条缝，适应了好久才缓缓睁开。 举起没有什么力气的双手，看着缓缓外溢的寒气，苍白的皮肤颜色，自嘲的一笑，勉力运气法力，将在外的寒气缓缓收到体内，将冰封的冰雪殿恢复成了正常的寒冷。 正常情况下，寒气都无法完全控制好，只有法力不断增强才能不断的加强控制。而一旦受伤，更是不要命的寒气外放，不到上仙的修为连冰雪殿都不敢靠近。这个问题，怕是只能在飞升上神之后才能解决了。 看了看时辰，怕是此时毓青正在忙自己的事情，不便去打扰，想了想之后，慢慢走到书房，提笔写了些什么，仔仔细细地收好，这才走出冰雪殿，去找些吃食。 神族之中，并不是所有的都像神人一般辟谷不食，神兽部族，尤其是血统高贵的神兽血统部族，必须要有充足的食物作为营养来源，受伤之后更是需要进食灵气充沛的食物来辅助疗伤。 虽然除了毓青和景华没人知道凌欢是什么来历，凌欢自己也始终缄口不言，但她吃的东西甚多，对灵气充沛的食物更是需求甚高，据此就可以推测出她必定是神兽出身，而且血统来历不低。 没走出冰雪殿多远，毓青便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看起来甚是年轻的神人，已是上神的修为，气度不凡，隐隐还有几分眼熟。 将自己所有认识的上神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凌欢还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到底是谁，突然间想起自己在昏迷前似乎在魔界见到过这个人，是和毓青一起将她带出魔界的人，这才放下了戒备。 向毓青行礼过后，毓青才介绍了一下此人。“欢儿，这位是东华帝君座下大弟子若徽上神。” 东华帝君？弟子已是上神？如此着实让凌欢倍感吃惊，面上不显，只是很符合规矩的向若徽行礼。 “凌欢，见过若徽上神。” “上仙不必多礼。不知身体如何。” “多谢上神出手相助，凌欢已无大碍。” 短暂的客套，毓青带着凌欢和若徽回到了龙神殿，侍从飞快的送上了各种食物，以供若徽和凌欢取用。 虽然有些失礼，但身体的虚弱着实有些扛不住，不再管是不是又外人在，先行抓起一颗果子斯文的啃了起来。 在两位长辈面前，凌欢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先开口，毓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以什么开头的好，想骂人，当着若徽也不合适，值得欲言又止。 倒是若徽先行发了话。“凤凰王此次行事未免太过，诸位师弟已经先行上书天帝弹劾，比不会让凌欢上仙和九天云海受委屈。” 此一番话大大出乎了毓青和凌欢的意料，凌欢甚至停下了进食，难得的带了些意外的看向了若徽。 神界之中人人皆知，自退去天地共主之位之后，东华帝君甚少过问神界之内的事情，凡是出面必定是定断公允，绝无偏私。其门下弟子亦是如是，甚少出面，发声必定明断是非。 若徽上神身为东华帝君门下大弟子，深得其真传，能够让他和帝君门下其他弟子同时为凌欢上书，可见辰煌所做之事实在是惹的人很不爽。 既然若徽的师弟已经上书，那么这一次就算天帝有心偏袒辰煌，也需要好好掂量掂量，说不让凌欢和九天云海受委屈，自然不会是戏言。 “你既负伤而归，此前军令要求自然不会要求过高。然军令不可违，花雨铃的底细多少还是要上报一些。我与若徽上神已经为你写好了一份，改日你带回即可。” 毓青为凌欢准备好了完成任务用的书信，却不想，凌欢闻言，居然从袖中拿出一封她自己所写的书信，惨白着脸，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多谢父亲，不过，幸不辱命，我自己也可以交差的。” 第二十四章 光杆司令 养伤从来不是一件短暂的事情，尤其是在魔界受的伤，像凌欢这般皮糙肉厚，半年时间就恢复如初的已经是绝世罕见了。 虽然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当凌欢继续放着寒气出现在军中之时，景华手下的兵们还是感觉这个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整整一年，每天都身处水深火热，不是在打魔界的路上，就是在被景华上仙狠训的路上，尤其是半年前，景华上仙这么好脾气的人，愣是挑战辰羽上仙，炸了外面的半片树林才算结束后。 好在后半年每次景华上仙休沐回来的脸色都能好一点，也算是让诸位有了些盼头。 终于，凌欢上仙回来了，他们总算能结束这悲催的日子了。 半年前，凌欢在醒来之后就按照辰煌的要求探知到了她能探到的花雨铃的能力，先是交给了毓青和若徽过目，在二人都感觉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又写了三份，一份交给辰煌，一份留给毓青，一份给若徽，最后一份直接送到天帝那边备案。 而且，为了辰煌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找凌欢茬的人再出什么阴招，是先给天帝，确保天帝受到之后才慢慢悠悠的送到了辰煌的手中，美其名曰，送信的人找不到路。 辰煌如何的怒不可遏，凌欢是不知道了，她只关心有没有完成任务，然后心安理得的养伤，至于后面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虽然对于伤到如此地步始料未及，更是没想到差一点就魂飞魄散在魔界，但她依旧很开心。 辰煌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当然，凌欢安然无恙的回来，景华及手下一群悲催的兵们也开心了。 一年的时间，于寿命悠长的神族来说不过瞬间，然而有许多事情，却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回到军中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凌欢就发现原本是自己手下的人全都被调走了，原本那微不足道的权力也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光杆司令，稍微有一点头衔的大头兵。 早就猜到了这一切的凌欢并没有愤怒的情绪出现，只是周身寒气重了不少。想了想，提笔写了两封书信，然后用特殊的方法发了出去，而后气定神闲的出发去当她的光杆司令了。 冤家路窄，半路上恰好就碰到了辰羽。凌欢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就准备走了。 神和神的思路之间，总是存在着一条银河那么长的距离。你绕着麻烦走，不代表麻烦不会上赶着来找你。 凌欢生死之间博弈，如履薄冰惯了，没有惹是生非的爱好。辰羽却不一样，凤凰族的太子当久了，又是身份尊贵更胜凤凰王的火凤凰，高人一等的态度已经刻在骨子里，抹也抹不掉了，永远都不知道低调怎么写。 见凌欢此等落魄的样子，吃了无数亏的辰羽早把一年前的触动和要道歉的事情抛到了忘川，不去落井下石简直不符合他火凤凰辰羽睚眦必报的性格。 抬手拦住凌欢的去路，连面子上的友好也不装了，面带嘲讽，毫不掩饰，嚣张至极。 “凌欢上仙，去了一趟魔界连军中的规矩都忘了，下级见主官，就这么敷衍了事啊。是不是手下没人了，没人提点你该怎么做了啊。” 第二十五章 谁更嚣张 嚣张源自于本钱，出身、军中的职务、后台，让辰羽能够肆无忌惮的对除了景华，谁都帮不了她的凌欢毫无顾忌的打压。 只是堂堂上仙，还是凤凰族的未来，做出这样的事情，未免失了分寸，在凌欢的眼中，更是幼稚至极。 一步不退，看似轻蔑的抬头看向辰羽的偏于赤色的眼眸，凌欢慢条斯理的说话。 “有理不在声高，下官所作是否合规矩，将军您比我更清楚。下官不比景华好脾气，还望您适可而止。火凤凰而已，我，凌欢，还是得罪的起的。” 随即，凌欢眼中的轻蔑好不加掩饰，清清楚楚的印刻在辰羽的眼中。 “不关九天云海，无关凤凰山脉。不过，说真的，你不过是一个仗着凤凰族记载荫蔽的图腾，一个被捧上神坛的吉祥物。我连死都不怕，还能在乎你和统领这种近乎可笑的手段？” 神军之中，论起好人缘，头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景华上仙，龙神之子傲然却无骄纵之气，比起辰羽上仙，果然是云泥之别的云。 辰羽上仙其实也不差，就是他太嚣张了点，搞得不少人抑郁至极，却也因为凤凰王的缘故，只是敢怒不敢言。 人间俗语有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如果说辰羽上仙是那横的，凌欢上仙就是那不要命的。窝里横的和玩命的，哪个更嚣张一目了然。 辰羽怒不可遏，新仇旧恨加上潜意识中的敌意令他在一怒之下拿出了九离琴，却在真真切切看到凌欢蓝色眼眸之时生生停了下来。 仇恨、悲伤、愤怒，还有看似矛盾的平静，同时出现在一起，交织杂糅。 然而，这些都无法触动到辰羽。 真正令他触动的，是凌欢周身每一丝冰寒神力都在散发着的杀意，一种宿敌一般的不死不休，就像他最开始看见凌欢的那样，是源自灵魂的想要杀死对方。 如同冰与火，势必不能共存，即便是上古玄冰和凤凰真火这两个冰与火的极端，也注定会不死不休。 不是一方压倒另一方，就是同归于尽。 凌欢抬手，把碍眼的九离琴信手推到一边，昂首离去。空气中远远传来凌欢的声音，不仅是辰羽听到了，连带着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凤凰王无后，辰羽上仙可得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啊。” 三百岁在神族，和人间刚出生几天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以此等幼龄扛过九九八十一道惊雷的雷劫飞升上仙，无数次从修罗路中走出来，在魔界与妖界厮杀多年，凌欢早就已经无坚不摧了。 光杆司令什么的，她完全不在乎，按时辰到了校场。相比于别的将领或多或少都有几个兵的状况，面对着空荡荡的地面，凌欢显得格外可怜。 别人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凌欢都能猜到，她却完全不管。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周身法力非常不稳定的波动着，没人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十六章 上古寒境 神界明媚温暖，魔界暗紫神秘，人界千姿百态，妖界光怪陆离，鬼界幽冷诡异，冥界凄婉无情。 六界之中，各有千秋，各自有各自存在的意义，各自有各自限定的温度。而整个六界之内，除了冥界忘川之源和鬼界溯回之镜，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再有刺骨到神魔都难以抗衡的寒冷了。 然而六界之内，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确定的，凡是总有例外，有一物是比忘川之源和溯回之镜更加寒冷的，只是时隔太久，自上古时期便不再出现，被人遗忘了而已。 神魔只知上古时期随创世神南征北战的神兽是龙神、白虎、玄武、麒麟、九尾白狐和火凤凰，却忘了早已沉睡亿万年的神尊，他的坐骑不是这些里面的任意一个。 冰凤，比火凤凰还要少见，这才是唯一和神尊一起征战的神兽。 冰凤凰的神力，也是六界之内唯一比忘川之源和溯回之镜更加寒冷的，是六界之内真正的极致冰寒。 然而，自神尊沉睡，冰凤凰就彻底的再神界之中绝迹了，再也无人看到，慢慢的，六界之内再无人记得这份寒冷，再也没有人知道比忘川之源和溯回之镜还要寒冷的是什么了。 神界之内，沉睡的神尊、避世不出的东华帝君，他们可能是仅有的知道冰凤凰存在的神族了。实则不然，整个凤凰族都知道冰凤凰的存在。 与神尊与东华帝君能够客观对待冰凤凰不同的是，在凤凰族，冰凤凰是灾难的象征。 凤凰崇尚火与光明，与凌欢生来就能操纵冰雪一样，凤凰族人生来便能操控光与火，不需训练，烙印在血脉当中。当火凤凰临世，无论凤凰王是谁，都会在火凤凰成长起来之后传位于斯。 冰火难容，冰凤凰的待遇则完全相反。冰凤凰一旦降生，便会被遗弃，自生自灭。刚刚出生的凤凰蛋，无法吸纳天地之神力，随时会面临各种问题，断无存活之可能。 而这一切的来源，仅仅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一句话：冰出梧桐落，山倾日无光。就因为这一句话，冰凤凰被视为凤凰族灭族之象征，冰凤凰出，凤凰山脉再无梧桐，山倾日月颠，世间再无凤凰族。 上古至今，凤凰族每隔几代必会出现火凤凰，而冰凤凰一个都没有。不是因为冰凤凰没有出现过，只是凤凰蛋是出现过的，但是它们都死在破壳之前，还未降世，就魂入忘川，堕入轮回了。 直到凌欢，终于成功的降生在这世上，以冰凰的真身成为了龙神的养女，安然无恙的活了两万年，还成了整个神族最年轻的上仙。 神界只知凌欢上仙天赋惊人，冰寒法力绝世无双，又怎知她背负的到底是什么。 冰凤凰在上古时期就不亚于火凤凰，亿万年来无数冰凤凰枉死，虽一次次轮回再来，到底还是执念颇深，在凌欢破壳而出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所有一切关于冰凤凰的事情，更是清楚的知道冰凤凰这一切悲剧的来源。 更是注定了她背负的使命。 第二十七章 心魔幻境 身为冰凤凰，世上唯一的冰凰，自小背负着先人的执念和记忆，没有人比凌欢更清楚她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凤凰山脉梧桐林，本该属于她的地方，却终究只能是远不可及的幻想。所以，当看见这片本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红绿交错时，她很清楚自己是在梦境中的，却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走出来。 沿着此起彼伏的山脉缓缓走过，放眼去皆是火热与梧桐，让凌欢感觉到很明显的不适。 冰火对立，冰寒的神力在到处都是火焰的地方不会受到灼伤，但这感觉也着实不太美妙。 而且，九天云海不负其名，处处都是翻腾的云海，东来紫气霞光氤氲，虽无鲜艳的颜色，却也是疏阔辽远。习惯了风云舒卷，火木梧桐未免显得太过小气。 思及此，凌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凤凰山脉的向往正在一点点的衰减，而眼前的场景居然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了。 太不正常了，这个梦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神族不同于人族，除非先天不足，视觉、听觉、嗅觉什么的都不会出任何问题，而且随着神力的不断增强，这些感官会越来越灵敏。 凤凰天生无泪，绝不会是因为泪水蓄而不发才导致的视线模糊的，那肯定是这个梦境自己的问题。 到底是刚刚掌握了上神和青丘九尾狐才能自如使用的幻术不久，其中的奥秘依旧不是很清楚，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凌欢只得继续向前走去，她倒要看看，自己造出来的心魔幻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又翻过两个山头，一片广袤的平原出现在眼前，上面有许多的房屋建筑，最中间还有一座巍峨的宫殿，矗立在其中，格外显眼。 眼前的场景与记忆深处那些执念的碎片渐渐重合，远处若隐若现的景色竟越来越清晰，与之前逐渐模糊的山脉相反。 凌欢很想控制住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这是心魔幻境，不要让自己陷进去，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任由自己去看，就是想看清这里的样子，仿佛是发自灵魂的力量，无法用自己那近乎可怕的自制力去制止。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走到了一座宏伟的雕像之下，仰望着那人的面容，时间的流逝使他的相貌变得有些模糊。 下一秒，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出现在脑海深处，英俊而冷酷的面容，带着残忍而悲悯的眼神，弹奏一曲琴音，震碎了自己的魂魄。 一片黑暗，散碎的魂魄入轮回却世代不得善终，轮回中魂魄终于得以修补，那张脸的主人却善终羽化，成为了被众神敬仰的凤凰王，而自己却被遗忘在了和他同时代、早就已经消散在六界中的人记忆中了。 滔天的恨意不受控制的从血液中释放而出，凌欢蓝色的眼睛骤然间变成近乎透明的冰蓝色，惊人的神力铺天盖地的向着面前的平原席卷而去。 就在此时，一股凭空而来的大力狠狠地打在了凌欢的颈侧，剧烈的钝痛让凌欢冷静了些许，随之而来的却是想晕倒的感觉。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凌欢真的很想爆一句粗口。 大爷的，哪个孙子下手这么重！ 第二十八章 花语幻铃 辰羽发现他实在是看不懂凌欢这个疯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被自己和父亲削成了一个光杆司令，放一个正常人身上绝对很容易就被激怒，在愤怒中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然后他们就能够名正言顺的给凌欢一个教训。 这样一来，既能把迟迟未能送出去的下马威给她瞧瞧，也能狠狠的打九天云海的脸。 谁知道，这位看似不好惹的凌欢上仙，居然一点都不上当，甚至还好几次拉住了想要冲上来讨说法的景华，这就让辰羽比较郁闷了。 六界之内，难道真的有这么能忍的上仙？话说，连上神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胸怀。 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凌欢每天都到校场报到，然后搞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幻境，不是在里面呆到法力支撑不住幻境脱力而出，就是被景华一掌拍晕过去醒来，妥妥的在进行自我虐待。 更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景华。 虽然看的出他对这位自己父亲收养的女子很是照顾，事事上心，但他是在无法理解，凌欢自己作死就作死，为什么他也跟着作死，还带着手下的兵们一起作死。 辰羽的位阶不到上神，也没有凌欢那般逆天的能力，在上仙的时候就能掌握幻术，但作为神族，对于幻术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基本知识的。 幻术考验的不仅仅是神力的高低，更主要的是要有坚定的心智。当然了，青丘九尾狐除外，他们不仅天生就能操控幻境，还对这东西免疫。 神军之中，除了上神辰煌和其他的上仙，都仅仅是普通的神族，甚至有的将领都还没到将领的阶品。 幻术一旦到了一定的威力，就算是上神都可能出不来，更别说这些连上仙都不是的神人。所以，神军之中绝对不会随便将幻术用在人身上，即便是惩罚也不会的。 虽然这不是明令禁止的，但也是心照不宣的，所以辰羽才会格外的感觉不可思议。 就算凌欢和景华不知道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从凌欢她个人的角度来看，也绝对是在犯傻。 幻术有多么的耗费法力和心神他是不知道的，但肯定不会少是真的。至少在他之前尝试幻术之时，就算倾尽全身的法力也没成功，说是还差得远也不为过。 凌欢没有兵可练，每天都在施展幻术，其消耗绝对是可怕的。加之幻术本身就需要很多精力控制，她又总是处于法力近乎透支的状态，如此一来对心神的损耗更是可怕。 每天都在进行毫无意义的事情，真不知道她到底在图个啥。 而这个问题，终于在一个月之后，伴随着一个人的降临得到了答案。 天帝越过辰煌，直接去青丘请了一位上神，专门帮助神军学习如何从幻术脱身。 而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凌欢传回来的关于花雨铃的特点。 魔族圣女花雨铃，非常擅长幻术。 而且她还有一个专门制造幻境的法器，一个威力不在伏羲琴之下的幻音法器，花语幻铃。 第二十九章 白然上神 若问起整个神界有哪些人不能惹，那肯定是碧海苍灵、九天云海、凤凰山脉和青丘的人。 碧海苍灵的人都归东华帝君管，九天云海随便一个拽出来都能以弱胜强，凤凰山脉则是护短至极。 至于青丘，他们的性情挺不错的，更没有惹事的习惯，也不喜欢打架征战，不过他们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上神多。 算一算，碧海苍灵因为东华帝君门下弟子只有两人的原因，即便全都是上神，带上东华帝君这个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的人也才不过三位。 九天云海目前是只有包括龙神毓青在内的八位上神，至于凤凰族就更惨了，只有辰煌这位凤凰王一个上神。 而青丘，除了这一代的小辈，剩余的九尾狐，全都是上神，算一算有十二位。就连景华的生母白静，在和毓青成亲的时候都是上神！ 天帝也不愧是天帝，虽然是神人的出身，面子也是足够的，居然从素来不怎么掺和事的青丘把人请了出来，而且还是十二位上神中的一位。 不过，这一位并不出名，在外界低调到不行，但在青丘几乎能横着走的一位，白然上神。 说起这位白然上神，青丘之外，也就是毓青和景华知道的多一些，再就是凌欢能搭上这二位的顺风车见上几次。原因无他，这位是白静最小的弟弟，当代狐帝的幼子。 也就是说，白然上神，是龙神毓青的小舅子，也就是景华上仙的亲舅舅，连带着凌欢这位养女也唤他一声舅舅。 所以，当这位上神出现在神军中的时候，景华一句“舅舅，怎么是你！”直接脱口而出，凌欢这位不怎么有情绪波动的人也不受控制的稍微睁大了眼睛。 看着专属于青丘九尾狐的绝世容貌，即便是男仙也比外面的女仙好看千倍万倍的外表，还有专属于白家的含笑桃花眼，景华和凌欢相顾无言，唯有看热闹。 天帝居然请来了这位，e，怎么说呢，辰煌辰羽，祝你们好运。 神军之中，并不是阶品为先，而是看各自的本事和军功，若是没什么本事，即便担着上神的身份，还是得被其他人管住。 然而事实上，神军之中上仙不是很少，但是上神，正经的也只有辰煌这一个。而神族的战神虽然也是上神，但非战不出，一般也是见不到的。因此，上神在这边是很稀罕的存在。 如今，这里出现了第二位上神，还是长得如此赏心悦目的一位，神军之中顿时感觉活泼多了，辰煌隐隐有压不住了的感觉。 更令辰煌感觉头疼的是，来的是哪一位不好，偏偏是白然，随便换一个人，哪怕是狐帝都行，为什么就一定是他。 而辰羽，尚且不明白辰煌的痛苦，只是对难得一见的青丘上神充满了好奇，好奇他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令景华和凌欢两个人停止了一切仿佛作死的行为。 原本凌欢天天制造幻术进行自我洗礼，现在不了，老老实实的拿着那把从不出鞘的长剑安安心心练剑法，或者是和其他的同僚一起学习推演阵法。 而景华，也老老实实的练兵，不请凌欢搞一堆花架子幻术，安分守己的不像高傲的龙神之子。 辰羽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终于，在几天之后由预感变成了现实。 第三十章 单独加码 随着白然上神的到来，花雨铃擅长幻术就在将领之间不是秘密了。 一开始，就算是毓青、若徽和天帝都不敢相信这一点的，直到他们去青丘请了一趟狐帝，由凌欢仔细的说明了自己在魔界所见到的事情，狐帝当即就判断花雨铃的幻术造诣堪称出神入化。 整个神界，提起幻术，自然是青丘最强，狐帝身为青丘的最强者，虽不是擅长战斗的上神，但幻术这一点却是整个神界的巅峰。既然他都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其他人没有不信之理。 正因为知道了这一点，众位将领虽然对凶险的幻术依旧心存恐惧，却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白然上神名义上是辰煌的临时副将，实际上是教授众人抵御幻术的教员，虽无实权，却是真正的无人敢惹。 教习从统领开始，包括辰羽、景华和凌欢等人，连辰煌都未能幸免于难。 每天，他只需要把人拉出来，说明要让他们抵御的是什么幻境，教他们方法，然后施法，一个个的对他们进行判断，然后毫不留情的痛批一顿，第二天继续。 至于这些可怜的将领，除了光杆司令凌欢，其他人都既要练兵，又要被迫接受白然上神放毒，仿佛每天都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不是不想炸的，只是连大统领、凤凰王辰煌都没说什么，白然上神的亲外甥、龙神之子景华都老老实实的受着，其他人也自然不敢多言。 某一日，凌欢照常和同僚一起推演阵法的时候，被人偷偷摸摸问起这个问题，凌欢上仙很不正常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板着一张永远不会笑的脸，淡定地看着周边可怜的同僚。 “狐帝幼子，你们觉得他会是什么性格。” 顿时，同僚们生无可恋的表情毫无掩饰的出现在了脸上，感觉前途堪忧。 这一日，轮到景华所率之部巡视边境，以免魔族来犯，白然的日常小课堂少了一位重量级学员，顿时，除了辰煌、辰羽和凌欢之外的将领表示自己快哭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外甥，白然虽然说话非常不留情面，到底还有一点长辈的样子，不会说的太狠。而一旦景华不在，他们就能深切的领会凌欢所说的意义，感觉随时会被上神的语言凌迟到恨不得去冥界轮回一下。 白然的桃花眼扫过所有人，辰煌、凌欢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眼神闪躲，连辰羽都没有例外。片刻之后，把目光停在了凌欢身上，多了些思索。 凌欢怡然不惧，直直的回应白然的目光，一点都不显得自己是被折磨的。 突然间，白然扬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指着凌欢，让她到近前。 虽然不太清楚白然想做什么，凌欢还是走上前去，一点都不担心白然会害她。 突然间，白然闪电般的出手，什么也没说，直接施展幻术，将凌欢笼罩其中，根本不留丝毫反应的余地。 凌欢下意识的进行反抗，连带着从未出鞘的剑都出鞘了三分。 只是，白然到底是青丘正统九尾狐出身的上神，他的幻术哪里是凌欢这种刚刚掌握幻术的人能比得了的，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随即陷入幻境，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不知道了。 大家被白然的这一手给搞蒙了，都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目瞪口呆的看着被困住的凌欢，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白然的桃花眼再一次扫过所有人，笑容满面。 “一般的幻术困不住她，今天我教你们认识一下心魔环境。” 第三十一章 火云一念 又是那片熟悉而陌生的火焰山脉与火木梧桐，已经无数次在其中挣扎过的凌欢一眼就认出来这里是凤凰山脉，是自己的心结所在。 清晰无比的场景，灼热的气息，火木梧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火焰的温度渗透到身体的各个角落，热的凌欢忍不住想施法将这里变得凉爽一些。 又是心魔幻境，不愧是白然上神，不愧是景华的舅舅，戳心窝子还是一戳一个准。 原本心魔幻境中，只有色彩没有气味，外围的凤凰山脉早就变成了一片火红的模糊，最近甚至还在慢慢退去色彩，结果白然上神一个幻术，直接把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泡影，所有的都要重新来过。 冰凤凰和九尾狐的差异，上仙与上神差距，注定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幻境，更是注定了这才是真正的幻术。 正在感慨之际，白然上神好听而跳脱的声音骤然凭空出现，响彻耳畔。 “小欢儿，那些幻境太简单，对你来说连玩都算不上。今天舅舅送你个礼物，你且在里面慢慢玩，要是撑不住了，舅舅保证把你捞出来，放心。” 凌欢：…… 突然间感觉不放心了是怎么回事。 慢慢沿着无数次从心魔幻境中走过的路向前走去，终于走到了火云宫前面，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片巍峨的王殿，迟疑着，伫立着，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第一次踏进了这里，踏进了自己的出处。 无数次的心魔幻境，每一次都卡在这里，不敢走进去，怕自己会崩溃，怕自己控制不住来自先人的执念。 这一次依旧害怕，但凌欢不会再有顾忌了，因为白然上神在。 景华的舅舅此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不靠谱，说话还总是放毒，从小她和景华不知道被坑了多少次，但是就是有一种勇气支撑着她迈出这一步。 因为，她不再需要自己扛着，总会有人为自己守着底牌。 毓青、景华、白然，他们都是这样的人，是支撑她往前走的底气。 走进火云宫，大门自动关上，门外的世界，骤然崩塌，支离破碎，只留精纯神力。 幻境之外，白然正在慢条斯理的煮茶，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回青丘，跑到十里桃林再去坑几坛桃花酿回来，全然不管那些中了幻术逃不出来的将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举到唇边的杯子缓缓放下，向着辰煌的方向又打去一道法力，想来是又把幻术加强了一些，然后再一次拿起杯子，悠闲的品茶。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景华都巡防回来了，白然这才大发慈悲把接替景华巡防的人从幻术中解放出来，一脚踹出去执勤之后，把景华按在椅子上，和他一起品茶。 放眼望去，没有找到凌欢，景华难以抑制的有些焦急，连茶都没心思细品。 白然不动声色的看着，换了一壶新茶，状似不经心的说到：“你什么时候和小欢儿一样了，喝茶如饮牛，我这云顶含翠可不是这么喝的。” 闻言，景华下意识的向杯中看去，哪里有什么顶级好茶云顶含翠，明明是青丘集市上一吊钱一斤的破茶，装什么像模像样的品茶。 一时之间，忘了白然平日里是这样的一个坑货，一句顶嘴脱口而出。 “云顶含翠你个毛线，有本事你去买啊。” 白然岿然不动，继续优雅品茶。 “我穷，买不起。” 景华：…… 舅舅果然还是那个舅舅，又抠又能装！ 白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几块精致的糕点，一看就是自己的私藏，神军中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好东西。 “趁着他们都中了幻术，咱们两个赶紧偷个闲，辰煌这孙子绝对找不了你麻烦。我告诉你啊，这可是赤狐族那个最好的厨娘做的，能偷渡到这里不容易，你可给我省着点吃啊。” 景华不想再说什么了，心塞的灌下大半杯破茶，怀念起九天云海特产的茶叶云中雪了。 突然间，白然放下了茶杯，六分惊讶三分好奇又带着一分敬佩的向一个地方看去，连口中的点心都忘记了咽下。 景华向着白然目光所及方向看去，只见一片幻术留下的神力流转，剩下的什么都看不清，刚想出声询问，就在自家永远不靠谱的舅舅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神情。 严肃，敬佩，还有不易察觉的心疼。 青丘十二上神，一个赛一个的跳脱，白然更是个中翘楚。不再欢脱，认真的白然，这两万年来景华从未见过。 须臾，微笑，神界众美男都失去了颜色。 “居然能到这一步，还真的是小看你了。” 第三十二章 上古冰凤 九天云海人口稀少，子嗣更是困难，一个人基本上只有一个后代，像青龙王这般有两个儿子的很少，而像苏子瑾、苏子瑜这样的双胞胎更是整个九天云海找不出第二份。 正因如此，九天云海的孩子都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直到自己娶亲才会搬出去。或者是父母决定安养天年，在天龙神殿后面的山上定局，否则，都是一家一家的住在一起。 至于凌欢这个例外为什么不住在龙神殿，而单独为她辟出冰雪殿，实在是因为她的冰寒神力过于可怕，小的时候经常把景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冻成大冰块，连毓青都会被冻得睡不着觉，无奈之下只能让她搬出去。 虽然各自都是和父母住在一起，但说到底每家之间的距离都是很大的，只有直系亲属。稍微远一点的，都各自居住。 上上代龙神，也就是毓青的祖父有二子，分别是上代龙神和青龙王之父，算起来，毓青和青龙王应该是堂兄弟，他们二人却住的很远，远到苏子瑾、苏子瑜两个后辈都不知道凌欢到底有多厉害。 凤凰族则不一样，所有带有王族血脉的凤凰都是住在火云宫内的，区别身份的不过是所居住的方向罢了。 凤凰王居正北，被一股不知名的精神力量牵引，凌欢下意识的向着凤凰王的宫殿走去，心底隐隐出现一个念头，那里是自己的，不属于辰煌，不属于任何人。 轻轻地推开门，一股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寒冷自门内而出，舒畅的仿佛要将收敛的凤凰羽翼张开，沐浴其中。 短暂的享受之后，凌欢立即就感觉到不对劲。 辰煌虽然不是火凤凰，不至于将这里变成极致的炎热，却也是一只纯种光明凤凰，怎么说都不应该把这里变成冷的，甚至比自己的冰雪殿还要冷。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及其不正常的。 骤然间，凌欢意识到了什么，冲出殿外，盯着上面的牌匾，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上面都是一些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上古文字，但是现在她居然能清楚的知道这三个字是玄寒天！ 上古文字乃是上古时期流传于神魔之间的文字，随着上古众神魔的陨落，如今的神界恐怕只有东华帝君识得这些文字。饶是他门下的两位弟子也根本不认识上古文字，更别说凌欢这种神界小辈了。 哦，忘了早已沉睡的神尊和魔族的魔帝了，他们肯定认识这些上古文字。 玄寒天，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到底是…… 先辈执念！ 从前那些未能出世便死于非命的先辈执念。 一道白光闪过脑海，凌欢快速用神力凝结出一面冰镜，举到面前，瞬间呆若木鸡。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英俊而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与凌欢相似的冰冷，冰蓝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古井无波的心绪，无情又疏离。 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瞬间看出来这是一张男人的脸，可她凌欢，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少女！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明了了，这根本不是凌欢的执念，而是别人，是那个之存在于凌欢的记忆和上古众神记忆中的人。 上古冰凤，第一位凤凰族之王。 第三十三章 入梦前尘 白然紧紧盯着凌欢那边出现的神力波动，瞬间脸色大变，从前的神色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了担心和震惊。 景华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白然的手中迸发出一股骇人的神力，向着凌欢所在幻术的方向狠狠打去，顿时刺眼的白光忽明忽暗的亮起，近乎闪瞎景华的眼睛。 “舅舅，怎么了。” 白然皱着眉头，继续释放着神力，分毫不减。“她到底是个什么凤凰，怎么被入梦了，连我都没办法把她拉出来。” “什么！”景华大惊失色，立即将自己和白然相比不能看的神力向着凌欢的幻术施去，帮助他稳住这个幻术。 白然及时出声制止。“没用的，你放手，你连幻术都不会，根本就帮不上忙。” 一如既往的戳心窝子，可这一次景华一点都不觉得生气，更不想以下犯上的揍这个坑外甥的舅舅一顿，他只感觉到了一种无力，什么也帮不上的无力。 无意间的一瞥，似乎也有法力震荡的痕迹，但自己根本无力处理，只能喊人。 “舅舅，你看那边，好像也不太对劲。” 白然看去，果然有问题，而且又是入梦，感受了一下幻术中的人，发现是凤凰族那个不可一世的火凤之后，顿时脸成了黑的。 施法也控制住了那边的幻术，咬牙切齿的咒骂。 “特么的死凤凰，两个小不点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老子回去保证掀了十里桃林，把里面的酒都喝光！” 景华：…… 凤凰族是凤凰族，十里桃林的那位早就不在凤凰族呆着的凤凰上神怎么这么倒霉。 发现自己变成了上古那只冰凤，凌欢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同时默默吐槽了一下白然的不靠谱。 既来之，则安之。白然的幻术不靠谱，一个不小心玩脱了，那就凭借自己走出这片心魔幻境，走出上古冰凤执念的心魔。 重新走进这座宫殿，抚摸着上面寒冷却令人心安的冰雪，闭上眼睛，沉浸在这温度中，不让自己走出来。 如果，没有上古流传下来的该死的记载，是不是自己在火云宫也可以有一方属于自己的玄寒天，是不是像现在在九天云海自己一样有一座足以安身立命的冰雪殿。 思绪万千，沉浸其中，忘却时间流逝，堕于幻梦。 一股细细的灼热气息若有如无的出现在了凌欢的感知中，不动声色的睁开眼睛，当那灼热靠近之后一个气势惊人的冰锥骤然出现，向着来人飞射而去。 那人飞快的躲开，右手挥袖，一团炽热的火焰出现，将无坚不摧的冰锥融化，变成了一滩无害的水渍。 看到那团淡蓝色的火焰，凌欢下意识的想唤出辰羽的名字，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九离，在玄寒天收一收你的法力不行吗，你要是因此受伤神尊怕是要从沉睡当中醒来揍我。” 不仅说出来的话不受控制，凌欢甚至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目光似乎在不自觉的放缓，甚至隐隐有了一种名为放纵的情绪，连紧皱的眉头也在放松。 陌生而不受控制的感觉令凌欢感觉很是慌张，可是现在只有思想能受自己控制，她除了旁观和慌张，什么都做不了。 对面的那人也不生气，仿佛早就成习惯了一般，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将带来的茶点一一摆放在面前的桌上，然后用他的凤凰真火开始煮茶。 “长空，你这边这么冷，没有凤凰真火根本煮不了茶，我若是收了法力，你喝什么。” 长空微笑。 “确实，那就多谢九离了。” 第三十四章 凤琴九离 幻境外，白然“咦”了一声，面带惊讶的收回手，脱力般的跌坐，头晕目眩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不靠谱的人难得靠谱一回，景华不敢贸然上前，等白然恢复过来才敢倒了一杯热茶端过去。 “舅舅，你没事。” 白然喝下茶，感觉好了很多，摆了摆手。“我没事，这两个小凤凰应该是没事。也不知道他们身上附了什么，就是你外祖父来了也没什么用。” “啊？那怎么办。” 白然无赖的摊了摊手。“没办法，等着呗。反正我已经让幻境稳定下来了，等结束。” 见景华还要再说什么，白然为老不尊的把两万岁的堂堂上仙当成两岁小娃娃，摸了摸头。“乖啦，小欢儿不会有事的，放心。” 景华：…… 说真的，你要不说这话，我倒还真能放心。 可怜白然，堂堂上神，居然被两个小辈先后腹诽，混的可真不是一般的差。 玄寒天内，冰凤长空与火凤九离相对而坐，在氤氲茶香中天南海北的聊着，从青丘聊到东海，从九天云海聊到十里桃林，终于在茶煮好之后回到了火云宫。 长空接过九离递过来的热茶，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茶杯。 “你的法器炼得如何了，准备取什么名字。” 九离想了想，这才试探着说到。 “已经差不多了，最多七天就好了。至于名字，你说，不如就叫九离如何？” 长空愣了一下，随即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火凤九离，琴名九离，九离轻抚九离琴，甚好甚好。” 对面的九离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嫌我偷懒呢。” 长空轻笑。“怎么会，要说啊我可是比你更加偷懒。你还记得我之前的拐杖吗。” 九离颔首。“记得。” “上次我帮神尊打猎的时候碰上了几个魔族，打了一架之后拐杖中间沾了些魔族的血，当时没注意到，回去之后被东华看见嘲笑说我这是对神尊表丹心。我当时很生气，想把拐杖弄干净，结果忘了那是魔血，弄不掉，那拐杖我用着顺手不想换，就这么一直带着了。” 九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抿茶汤，语气却无异。“竟是这般弄脏的，我还以为是你受伤不小心弄上的。” 长空没有看见九离的异状，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周身有多冷，出血很快就成冰了，哪里会蹭到别处。唉，讲偏了。之前我不是说要炼一支笛子吗，我看那拐杖的材质不错就直接用了，连名字都懒得想。东华之前不是说我向神尊表丹心吗，那干脆叫丹心算了，省事。” 九离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我就了解你为什么不嘲笑我了。那你的笛子呢，什么时候能炼好。” 长空微笑，放下茶杯，手腕一翻，一管冰雪颜色白玉样的笛子就出现在了手上。 “昨天就炼好了，你是第一个饱眼福的。喏，随便看，不收钱的。” 第三十五章 冰笛丹心 对于长空时不时的不正经，九离早已见怪不怪，双手接过笛子，细细观察。须臾，讶异之情浮上面容。 长空所说拐杖，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竹子，乃是鬼界溯回之镜被万鬼冲撞之时受损脱落的部分。天生地养的至寒之物，饶是神尊都无法触碰，唯有长空这只比溯回之镜还要寒冷的冰凤才能拿起，于是这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武器。 本就是及其罕见的宝物，之前一直被长空的惫懒而糟蹋，如今炼成笛子虽然依旧冰寒至极，却已经能够控制在笛子内，而不至于寒气外溢导致的伤人。 二尺多长的笛子通体雪白，顶部刻着优美的丹心篆书，尾端坠着一根蓝色的流苏，周身流转着属于长空神力的淡淡蓝光，淡雅素净，又及其美观。 九离想着，这样好看的笛子，恐怕就是那不解风情的龙神在这里也会惊讶于它的样子的。 “怎么样，好看。”长空身体问问前倾，献宝似的对九离介绍着笛子。“为了确定炼这种笛子，我可是偷偷摸摸跑到人间好多趟去借鉴，才算确定了用这种。” “偷偷跑到人间，东华居然没有罚你？” 长空无比自豪。“那是自然，因为我没让他发现呗。” 九离：…… “这笛子啊，以后就是我的命了，等以后我去周游六界，谁敢觊觎我的笛子，我保证不冻死他。” 依旧是玩笑的语气，九离却隐隐的听出来一些不一样的意思，然而他并未去深究，只是在低头喝茶时眼神变得可怕了许多，抬起头来依旧是一片风轻云淡。 “这是自然，你对自己的东西一向是保管甚好，丹心又是你费尽心思炼制的，你自然会珍之慎之的。” 长空摇了摇头，眼睛中多了几分九离看不懂的东西，近在咫尺，却又抓不住。 “不一样的，反正以后你肯定会明白的。” 突然间，长空的脸色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很难看，连身上的寒气都不受控制的喷薄而出，猛烈而迅速，猝不及防之下，九离用来煮茶的凤凰真火都熄灭了。 被这一变故惊到，无论是长空还是九离一时间都愣住了。长空的脸色很难看，但是并不想多说，只是对九离道了声抱歉，紧接着就非常客气的送客了。 九离也不多问，反正他志不在此，简单的客套了一下之后也离开了。 玄寒天内再一次恢复了清冷孤寂的感觉，长空周身不断散发的寒气使这里的冰雪变得更加坚固，固定在玄寒天的寒冷也开始有了向外面火云宫蔓延的趋势。 长空双手结了一个复杂的法印，向空中打去，顿时法印扩大，变成一个阵法蔓延至整个玄寒天，寒气便再也无法突破。 而就在法阵完成的时候，殿内的长空一口鲜血骤然喷出，在地上开出一朵血色繁花，整个人如脱力一般单膝跪地，砸在刚刚凝结而成的冰面上，砰的一声巨响，又成一道血印。 玄寒染血，冰凤无觉，奈何无人知。 第三十六章 玄天裂冰 作为完全不受控制的一缕意识，凌欢始终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刚才的场景，比当事人，入梦的长空要清醒许多，自然能看出一些不对的东西。 只是这心魔幻境并不是她主导，而是上古冰凤的执念，她想说什么也都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等长空失去了意识她才能控制着在心魔幻境中溜达溜达。 虽然整天和景华一起腹诽白然是个不靠谱的坑货，更是个为老不尊的长辈，但谁都不会相信他最擅长的幻术会出任何问题，可偏偏就是出了问题，虽然不敢相信，但这恐怕只有一种解释。 虽然毓青因为白静的身死对青丘有很深的愧疚，两万年来未曾踏入一步，但景华不一样，也是因着他的缘故，凌欢曾有机会到青丘去，也在青丘看了些古书典籍，也知道了一些在九天云海无从得知的东西。 青丘九尾白狐幻术无人能解，就算是一个小神女的幻术都不是外族上神能解开的，只有法力在自己之上的九尾狐同族才能解开。 白然位及上神，虽然在青丘十二上神里几乎是垫底的，随便一个其他青丘上神都能解开。可关键是这地方根本就没有白然之外的九尾白狐，那么只有可能是唯一一个例外。 上古神尊或者上古魔帝之力，是能够克制青丘幻术的唯一族外之法。 根据凤凰族的记载和凌欢继承的冰凤凰执念，上古冰凤曾随神尊征战六界，受益颇多，有很大的可能得到过神尊的帮助，身负部分神尊的神力。 而这恰好符合青丘书中所载之内容，那么凌欢这坑爹的心魔幻境就有了解释的理由。 虽然凌欢心中无数次兴起想以下犯上的把这个坑货舅舅暴揍一顿的想法，但还是忍了下来。她有一种预感，这就是冰火凤凰恩怨的来源，也是冰凤凰自上古至今悲剧的来源。 凌欢对此已经好奇很久了，这是一个好机会，必不能错过。 玄寒天不知为何的封禁已经有足足半个月了，长空也未曾从玄寒天内踏出半步，就像是毫无预兆的闭关了一般，众人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看得出来，长空的伤其实很重，但是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看起来和他十分亲近的九离都不知道。凌欢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是所有的冰凤凰都一个性格，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不让别人知道。 慢慢的，长空散发的寒气终于得到了控制，不至于不由自主的外溢，可他的气息依旧还是很虚弱，恐怕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调养才能恢复如初了。 能够控制得住，长空就打算把玄寒天的封印解开，可刚刚完成起手式，玄寒天的封印就在突然间土崩瓦解，长空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封印被强破而再一次加重了伤势，吐血、寒气难抑。 长空对自己的能力十分有信心，这种封印虽然只是随手布下的，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破的。 封印源自于他的力量，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封印破开他也不会受伤，绝对不会有任何影响。但现在恰好是他重伤未愈之时，一个封印被破，就足够让他之前的养伤全都白费。 寒气以前所未有的威势以长空为中心向外散发，冲出了玄寒天，散出了火云宫，席卷了整座皇城，蔓延到了火木梧桐林中，惊到了一整个凤凰族的人。 重伤之下，长空的视线都变得很模糊，不过从门口进来的气息，能够穿透他冰凤神力的炎热，都已经非常清楚的告诉了他来人是谁。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站起来，半途中却只能脱力再次跌倒在地，以一种最狼狈的姿态面对着这个背叛了他的人。 “九离，你要做什么。” 那全身闪烁着火红色火焰的男子缓缓从玄寒天的大门口走进，带着长空完全陌生的神情，站在了他的面前。 “正如你所见。” 长空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落在地面上，眨眼间结成了冰花。 “夺了王位吗。九离啊，就算没有这一出，凤凰王位也是你的，难道你不知道吗！”说到最后，长空近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出来的。 九离冷冷的看着他，居高临下，无情而疯狂。“这是自然，不过我要的是至高无上的王位，凤凰族独一无二的强者，而不是来自你的施舍，被你高高在上的俯视着。 “你是神尊坐骑，是凤凰之王，是被整个六界尊崇的冰霜之凤。而我呢，有着和你相似的天赋，有着不次于你冰雪的凤凰真火，仅仅是因为神尊选择了你，我就永远在你之下，永远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我的琴名为九离，那是因为我要让所有人都记得我火凤九离，将我的名字永远留在六界之内。” 顿了顿，九离右手衣袖一挥，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珍惜材料被扔在地上，亮闪闪的光芒简直要闪瞎受伤长空的眼睛。 “这些都是你的，还给你，我不稀罕！” 近乎吃力的抬手伸向面前最近的一块地狱幽焰珠，刚刚靠近，就被上面的火焰灼伤，刺痛般的缩回了手，无力的垂在一边，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长空啊长空，你塌玛简直是个傻子啊！” 第三十七章 凤尾羽绝 地狱幽焰珠，天生地灵之物，产于冥界极南之地，火焰清冷，实则足以焚尽万物。 此物难得，十万年方出一颗，长空为拿到这一颗地狱幽焰珠，一刻不敢松懈的守了整整一百年，夺取的时候还与万人苦战十天，要不是魔帝恰好路过顺手把他捞了回来，他根本就小命不保。 因为擅离职守百年，回去之后长空被神尊罚的差点被贬为凡人，因为众上古神求情才仅仅是被受雷刑三年而已，饶是如此也是伤上加伤，足足休养了十年才缓过来。 再远一点，是九离六万岁生辰的时候他亲自为他做的一把琴。 九离喜欢琴，长空偷偷摸摸去青丘给狐帝当了很久的学徒才学会了制琴。后来因为偷砍了昆仑山神木被西王母追杀了整整一千年。之后，又拔了九天云海几条神龙的须做琴弦被龙神扣下当大丫鬟一百年才算完。 如今，这把琴就躺在他的面前，落上了厚厚的灰，昆仑神木、神龙之须原本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更别说他亲自镂刻上的火焰花纹更是被灰尘掩埋，可以说九离根本就不把这东西当回事。 当初为他舍了命拿来的东西，被他弃之如敝履，甚至很有可能这几十万年来他连看都不想看。 就是因为感觉自己抢了他的风头，所以才从其他的方面不断补回来，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又受了九离带着凤凰真火的一掌，长空再也无法维持人形，化为原形，一只人界芦花鸡大小的冰蓝色凤凰，虚弱至极，却无比怪异。 凤凰族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原身的尾巴，尤其是他们的凤凰尾羽，长而绚丽。虽然冰凤长空和火凤九离的尾羽颜色都是单一的，但其耀眼程度并不在其他的光明凤凰之下。 可是，长空的尾部空空荡荡，别说是凤凰尾羽，根本连像芦花鸡一样的羽毛都没有！ “你的尾羽呢！”九离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颤抖，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长空的声音从那只冰凤身上传来，可惜的是长空的眼睛闭上了，九离再也看不见他的神情了。 “冰笛丹心，一块破碎片，带上我的法力就能炼成吗。都快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丹心可控六界冰雪，单凭我的法力，根本撑不住。” 九离：“所以你就用了自己的尾羽？” 长空：“自然。没了尾羽，我的身体有多虚弱你也猜得到。最近我连你的到来都察觉不到了，当真是一大疏忽。” 九离想说什么的，转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狠厉的样子，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一瞬间的颤抖似乎只是幻觉。 “这样正好，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玄寒天的结界虽破，然这里的寒冷气息就算是九离在一时间都无法完全清空，凭借着外来的寒冷，长空强行令自己强行化为人形，只是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失去了凤凰尾羽的凤凰其实和断了双腿没什么差别，之前因为用法力硬撑着长空才能保持正常行走，现在他能化形都难，根本没有多余的法力再去维持双腿。 静静地看着完全陌生的九离，回想着过去几十万年里自己是否有分毫的对不起他，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种名为绝望的感觉缓缓划过他的灵魂，令他沉浸其中。 突然间，九离的右手似乎有一点异样，似乎有什么从袖子滑到了手中。 “怎么，你想用九离的琴弦捣烂我的心脏吗？不用了，三次心泪我早就用光了，不必多此一举。不过，你最好能快点杀死我，而且最好是打散我的魂魄，否则你别后悔。” 第三十八章 轮回诅咒 与九离相识几十万年，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长空都能看出来。 之前猜不出他有要杀死自己的心思不过是因为自己从来不相信九离会杀自己，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既已知道他的目的，那么以长空对他的了解和自己的智慧，根本不难猜出九离到底想做什么。 九离不屑。“三次心泪都已用？别骗我了，你就用了一次救神尊。你今天必须死，宁可将你分尸，也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长空似乎不想再多说了。“爱信不信，来。” 等了很久，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九离放过他了。不以行动杀人，却能以言语诛心。 “这几十万年来我学会一个道理，胜者王败者寇，历史如何书写由胜者决定。你，长空，冰凤凰，不仅会泯灭于世，还会是凤凰族的灾难。看见外面的冰封梧桐林了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至于知道真相的人，他们死的死归隐的归隐，谁想为你辩解，那我自会让他们永远张不了口。” 话音落下，那早就该刺入长空心脏的利器终于到了，冷冷的温度从心脏沿着经脉蔓延到长空身体的每一寸，不可逆转，冰冷而令人战栗。 居然是玄寒天的冰锥，自己的神力居然成了令自己送命的武器。 终于闭上了眼睛，挡住了所有的情绪，彻底倒在了地上，似乎是放弃了挣扎，认命了。唯有单薄到薄情的嘴唇在翕动着，似乎是在轻声念着什么咒语，抑或是死前无力的挣扎。 九离手中的冰锥突然落到了地上，敲击在玄寒天的冰面上带出一声脆响，唤醒了九离的理智，眼中的暗红色慢慢变淡成了红宝石般的澄澈，也唤醒了长空身上尚未消散的神力。 不是专属于长空的湛蓝，没有骇人的低温，只有令人心安的温暖，从金色的光芒中透出，慢慢的将周边的寒冰消融。 明明温度比不上九离的凤凰真火分毫，却能在无声无息中将九离也无法融掉的冰雪化开，堪称是一个奇迹。 慢慢的，长空周身的金光黯淡了下去，光芒却不断的上升，在长空已经冷下来的身体上方凝结出一个凤凰的影像，口吐人言，声音不大，却真的骇人听闻。 “我，凤凰之王长空，以六界第一位冰火凤凰的身份诅咒，凤凰族火凤凰永生永世求之不得，凤凰族永远不会有两个以上的上神。如此誓成，我愿元神散尽，百万轮回不得善终，永世无心。” 随着长空的话音落下，从天上降下一道九彩光芒，笼罩在他金色的影像之上。他沐浴在其中，虚弱至极，绝望而怨恨，消解在九彩光芒之中，终于金光散尽，消失在了六界之中，只在玄寒天的地面上留下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突然间，长空的尸体也开始变得虚幻，突然间炸开变成了散落的金粉，晃晃悠悠的飘散，飞出了玄寒天，飞出了凤凰族，向着永远不会回头的远方而去。 人死灯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再也察觉不到别人的思绪，更不会挡了任何人的路。 九离，我死了，再也没有人会抢了你的风头。可我永远记得你，因为我恨你，轮回不灭。 第三十九章 天霜无心 困在心魔幻境中真心不是什么好体验，而对于凌欢来说，这种情况虽然很糟，但比困在货真价实青丘上神的幻境要好得多。 毕竟那不是自己的心魔，而是上古冰凤长空的心魔，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并没有影响到凌欢什么，甚至让她彻底明白了上古恩怨的真相，一切的起源，算是因祸得福。 左手无意识的轻抚自己佩剑的剑鞘，凌欢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冰凤凰与火凤凰之间是死仇，而且随着长空的诅咒传到了所有后代冰凤凰身上。火凤凰那边估计也因为长空的诅咒活得并不如意，所以新仇旧恨一叠加就导致九离在后期对冰凤凰格外针对，也将这份执念带到了后代火凤凰身上。 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却导致后代全都遭殃，凌欢真心觉得实在造孽。想要置身事外却不能，因为她就是受害者之一，若不是毓青她都活不下来，就更别说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幻境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画面一转就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丹心因长空的神力与凤凰尾羽才炼成，说是与他血脉相连也没有任何问题。 如今长空已死，元神尽散，连魂魄也重新堕入轮回，就算重新回归神界也不再是曾经的长空。因此，这件刚刚炼制成功不久，又与他息息相关的笛子也在刹那间开裂，化为了一长一短的两截。上面的“丹心”二字也瞬间消失无踪，变成了另外两个若隐若现字的痕迹。 九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去捡这支已经断裂的笛子。 可这笛子似乎是有灵性，即便断裂也不允许九离去碰，突然间迸发出极强的寒气，一股不逊于长空巅峰时期的神力将九离掀出了玄寒天，随即断成两截的笛子仿佛受了什么指引，化为两道白色的流光飞向了鬼界。 从凌欢的视野中看到，两段笛身来到了溯回之镜。 神魔两界的力量虽然不同，但层级一致，神界之人可以进入魔界，魔界之人也可以进入神界。人界与妖界同理。神魔也可以入人界与妖界，人与妖也是可以进入魔界的，但唯独鬼界和冥界除外。 鬼界和冥界是完全独立的两界，人与妖非死不入。冥界之地神魔进入虽无限制，可鬼界不一样，那地方也至少要到了上神才能勉强进去，去了也是法力尽失，连神尊与魔帝也不除外。因此，就算是上神也不会轻易的踏足鬼界。 冰笛丹心并不算生灵，虽然有了灵性却也只是一件法器，无论到哪一界都是不受影响。正是没有想到这一条，怕是九离才没有追寻至此。 似乎是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笛子终于停止了飞行，慢慢落到了地上。不多时，它居然开始自发的吸起了溯回之镜的寒气，其中还夹杂着充斥于鬼界的怨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两段居然又合在了一起，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没有了笛子的样子，隐隐的倒是像剑的模样。 似乎是吸够了这里的寒气，丹心居然又自发的向一个方向飞掠而去，最后落在了忘川之源的附近，随后又开始慢慢吸寒气。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这笛子居然真的形成了一把剑的模样，连上面两个若隐若现的字也变得清晰不已。 冰笛丹心不再，无心天霜剑成。 世上再无上古冰凤，彻底失去了痕迹。没有人再记得当初凤凰族有一只为了弹琴之人炼笛的冰凤，他消失了，永世不回。 第四十章 黯然萌生 整整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换岗都换了好几次，凌欢和辰羽还是没有从白然布下的心魔幻境中走出来。 因为这件事，白然口中的“辰煌这孙子”都找了他好几次麻烦，只是他低估了白然的脸皮厚度，在见识了白然的毒舌几次之后不再多说一句了。 反正他说没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凤凰族绝对倾全族之力找他讨回来。火凤凰只有一只，九尾白狐多得是，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不同于“辰煌这孙子”的焦躁，白然上神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派老神在在的样子，比起为王为帅的辰煌，白上神这个相对年轻一点的更像是一位仙气卓然的世外高人。 殊不知，这位看上去无比靠谱的上神已经焦躁的快要把景华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给拽光了。 幻境由白然而设，他最是清楚二人在其中有没有收到伤害。他唯一忧心的，就是入梦的到底是什么，以凌欢的的心志都无法从中走出。 凌欢这小丫头虽然与他并无任何血缘关系，严格算来还是他仇人之女，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虽然他这个素来坑晚辈的舅舅与上神这等宝相庄严的身份感觉毫不沾边，但你舅舅还是你舅舅，该担心的时候一点都不比毓青这个当爹的少。 至于凤凰族那只火凤？谁管他呢，辰煌这孙子要是真敢闹事，青丘十二上神保证一个不落的揍回去！ 又过了两天，凌欢那边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因为没什么异样，白然虽然依旧焦躁但不是很忧心。 倒是辰羽那边，幻境的神力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辰煌、景华还有剩余的一干人等都没有注意到，在旁边继续仙气飘飘喝烂茶的白然却注意到了。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左手随便打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法术，举重若轻的破了之前由自己布下的幻术。随后，连结果是什么都没看，继续端起茶杯品茶，全程别说是起身了，就连坐正都没有。 白然的动作没有刻意隐藏，辰煌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从幻境中脱身的辰羽，确定他除了饿和精神略恍惚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匆匆忙忙带着人离开了。 恰在此时，凌欢那边正好也结束了，白然还没来得及施法，她自己就已经从幻境中走了出来，潇洒自如，和辰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一样的还在于，辰羽那边因为辰煌带人过去，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凌欢这边只有几个还算聊得来的同僚过来询问，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景华，就连白然这个当舅舅的都在一旁看热闹。 不过这些对于凌欢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在九天云海的时候就是这样，两万年来她早就与这种人少的感觉成了至交好友。友好的回复了同僚们的问候，她就来到了白然的身后静静地站立着，看着对面乱哄哄的一群人，目光所及只有最中心的两个人。 注视着辰羽被辰煌嘘寒问暖着，在他的呵护下离开这里，甚至都为他请好了假陪他一起回凤凰山脉。凌欢就这么一直看着，一直看着他们的动作，直到消失在视线内，再也找不到。 凌欢盯着凤凰二人，景华看着凌欢，白然以喝茶为掩护偷偷打量着景华，在这乱糟糟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平衡而诡异的循环圈，任由各种心思和感情恣意萌发。 第四十一章 不得安生 本以为凌欢恐怕很久缓不过来，她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常态。 更令景华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次她没有任何不甘，没有任何的勉强，就像是看开了一般，释然而淡定，仿佛仅仅是看了一场别人家的故事而已。 尽管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景华已经隐隐有了感觉。莫名的心中有些欣喜，高兴之余抓走了白然刚刚给自己倒好还没来得及端走去喝的茶，甚至都没在意这是什么烂茶。 白然：…… 自从凌欢和辰羽的意外之后，白然选择了最妥帖的方法继续将人扔在幻境中，那就是把这两个随时可能出问题的家伙择出来。 反正凌欢早就不差了，在白然眼中，就算她是青丘九尾白狐的晚辈，上仙阶品能够做到这样也算是过关了，所以不练也罢。 至于那只火凤，还是那句话，辰煌那孙子的儿子，谁管他！ 神魔之间的恩怨追溯至上古，延续至今，纷争从来没有停息过。神族还好，魔族却因为自身的天性原因，嗜杀好战，一旦壮大必定会主动与神族开战。 如今花雨铃早就已经掌握了魔界的最强力量，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她上位之后应该很快就会主动对神族宣战，然而不正常的是这都快一年了，花雨铃除了把潜入的凌欢抓了打了之外，就只有一开始的潜入，剩下的什么动作都没有。 如此反常，别说是辰煌这个驻守神魔边境多年的统帅不明白，就是天帝也不明白这是为何。 只不过，这也没有让他们担心太久，魔族就是魔族，该出手的时候必定会出手。 这一天正是凌欢和景华休沐的日子，两日终于能有一整天彻底摆脱坑货舅舅的魔爪，远离和他们有仇的凤凰统领，回到九天云海找慈爱的老父亲求安慰。 顶着神族最天资卓然的年轻人的名头，身负着最年轻上仙的虚名，景华和凌欢依旧只是两个少年，正是应该玩闹的年纪，却整日不着家在外面被仇人锤炼，最关键的是这些苦难还是自找的。 后悔自然是没有的，但要说一点都不委屈，那自然不是实。难得的休沐回家，也算是抚慰少年不安的心了。 天色渐昏，毓青很想将二人留下，第二天一早再回去，就像辰煌、辰羽一般，但凌欢、景华坚持不这么做，毓青却也无可奈何。 自从第一次休沐将辰羽坑了一把之后，辰羽每一次都想在休沐这件事上抓二人的错处。景华、凌欢都不怕辰羽来找事，但也不希望落了九天云海的名声，倒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毓青将二人送到九天云海地界的边缘，抓着两个人细细叮嘱着一些事情，却被一丝不断接近的血腥味打断。 三人顿时不约而同的打断了离别嘱托，警觉的向着血腥气息的方向看去，顿时心中生出不祥的感觉。 来人是神魔边界驻军的斥候装扮，浑身是血，狼狈不堪，身上的法力很是混乱，左臂上还不断渗着些，很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远远的看到了景华和凌欢，还有一个不认识但明显很厉害的人，顾不得身上的伤，加速向此处冲来。还没有站稳就喘着粗气说了话。 “二……二位上仙，魔族突袭，损伤惨重，统领命二位上仙速速归位！” 第四十二章 魔族突袭 从九天云海和青丘两族的角度来看，当代凤凰族之王，妥妥的就如白然所说，就是“辰煌这孙子”，未来的凤凰王辰羽就是“这小兔崽子”。所以，无论他们做的有多么道貌岸然，表面上有多好，两族都不会买他们的账。 当然，辰煌知道九天云海和青丘和他们有仇，他也不是一个心宽似海的君子，睚眦必报是他的特点，所以对于景华和凌欢他一直没少使绊子。 不过，这一次，无论是景华还是凌欢，都必须要重视起来这则来自辰煌的命令。因为这一次，他派出来的不是自己的亲信，而是正儿八经的斥候兵。 辰煌和辰羽不愧是父子，哪怕是养父和养子，他们的行事风格是一模一样的，至少在给凌欢使绊子这件事上，都采用了相同的方法。 要么他们自己亲自出面，要么派出自己的亲信去办，绝不假手于他人。凡是正事，绝不会让他们自己的人出面。 也就是说，一旦不是他们的亲信通知的事情，那一定是正事，也一定是大事。 这个人明显不是辰羽和辰煌的人，因为他们二人的亲信绝对不会被发去做斥候这样的苦差事。所以，魔族突袭，必是确有其事。 此等大事，二人不敢耽搁，直接用了最快的速度向边境赶去。 魔族突袭是大事，九天云海即便避世不出，也不能完全置身之外。毓青没有太多时间送别嘱咐了，只能带着令人心安的微笑目送着二人离开。 两个人的逐渐变小，变成了两个黑点，终于消失在了黑暗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毓青似乎看到凌欢的身后似乎出现了一对若隐若现的冰蓝色的翅膀痕迹。 或许是夜色太浓看不清楚，又或许是真的有这样的痕迹，但他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带着小小的疑问重回龙神殿，执掌九天云海。 此刻之后，他不再是慈爱的老父亲，他依旧是九天云海的王者，龙神毓青。 身为上仙，而且是在毓青的眼中有可能在千年之内突破上神的两个人，其速度不是来传讯的斥候能比得上的。在二人全力赶路的情况下，原本需要大半夜的路愣是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 入目之处，处处触目惊心。 武器冰冷的寒光闪耀在每一处，每一次寒光闪过，不是神族士兵倒下就是魔族士兵死去，简单血腥，残忍无情。 其中还有五光十色的法术不断激射而出，随之而来的要么是飞溅的血液，要么是另外一道回击的法术颜色，一来一回之间夺人性命，迅猛而激烈。 不断的有人倒下，还有更多后面的勇士顶上。魔族那边是这样，神族这边亦是如此。 其中隐隐约约还夹杂着琴声，声波所到之处皆是一片一片的魔族倒下。只是弹琴之人的法力虽然尚可，但在这样庞大数量的魔族面前，他那惊才绝艳的音波也只是杯水车薪。 战争没有停止，死亡仍在继续，片刻时间不容耽搁。 景华找到自己的人，带领着因为短暂失去首领而显得慌张的兵士，在大统领辰煌的调配下火速投入战斗当中。 而光杆司令凌欢也接到了最新的指令，也在第一时间加入了战斗。 保护她的同僚，一直和她不对付的辰羽，无论代价，生死不计。 第四十三章 纯钧剑锋 战场变化，瞬息万千。同心对外，才能歼敌制胜。 即便曾经是生死相搏的仇人，在战场上也必须向着共同的敌人出手。同室操戈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看情况，生死存亡之际，外敌为先，自己的那些仇怨算什么。 辰煌、辰羽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在面对魔族的问题上，他们都是十分公道公正的，就连素来不待见他们到死的白然都不会因为这些不待见而给他穿小鞋。 现在看不见他，完全是因为花雨铃亲至，对付这位魔族圣女的幻术只有白然这个正宗九尾狐上神才能牵制，否则这猝不及防的突袭只会带来更加惨烈的战况。 作为大统领，辰煌不仅要指挥全场，也必须顶住最猛烈的攻击，否则以那些将领的水平，根本就扛不住。 虽然年轻，但在领兵的将领中，景华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将帅能力都是不差的，所以他面对的虽然不是像辰煌那么猛烈的攻势，却也是能给他们带来不小压力的攻击。 一开始，景华用自己的法术，用他龙神亲传的功夫扛着，然而时间长了，无论是魔族仿佛不知疲倦的攻势，还是匆匆赶来的体力与法力消耗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有些扛不住了。 巨大的压力之下，景华的眼睛从深棕色变成了金色，就像是上古龙神那般耀眼的金色，仰头双眼微合，口中一声龙吟冲天而出，音波带来的冲击无差别的把他周围的神族与魔族全都震开。 左手中一道明艳的金光迸发而出，慢慢的变长，化为实体，终于变成了一柄长剑的模样。 将剑换到右手，剑鞘上雍容尊贵又隐隐藏着无限锋锐的的金光充满了整个剑身，手腕一翻挽出一个剑花，那剑便带着磅礴的气势，直接震开了一片再次冲上来的魔族。 此剑一出，满场皆惊。这样惊人的一剑，还没有出鞘，居然是出自一个不过两万岁的小上仙。 同样是用剑，同样是将领，身为大统领，又是凤凰王的辰煌，他手中的明光剑，显得十分寒酸与无力。 不知道是神族这边，还是魔族那边，乱哄哄的打成一团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突然有人在惊讶之中大吼三个字，似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纯钧剑！” 这三个字有没有传到被白然牵制住的花雨铃那边是没人知道了，但神族这边凡是达到上仙阶品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向着景华的方向看来，不由得带上了十分的震惊。 哦，这些人里面是没有凌欢的，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面对的魔族上，用自己冰寒神力凝结而出的武器将其一一斩杀，奉军令保护好正在憋大招却被纯钧吸引了注意力的辰羽，丝毫不关心这边的事。 宝剑纯钧，尊贵无双之剑，乃是上古神帝亲自铸就之剑。自上古神帝陨落之后，此剑便自行封印于上古战场遗迹剑冢之中，自上古至今，从未有人能将其拔出，即便是已经沉睡的神尊也毫无办法。 慢慢的，这把在上古时期随上古神征战四方的宝剑就成了一个神话，其形貌逐渐消弭与神族的记忆之中，只有上仙阶品的人才能隐隐约约从天道之中感受到纯钧气息的剪影。 如今此剑现世，斩魔族，再现利剑之锋！ 第四十四章 一人壁垒 似乎是受到了纯钧剑三个字的震慑，魔族这边的人居然非常迅敏的避开了景华这边，没有人再敢冲击此处的锋锐，哪怕这把上古宝剑并没有出鞘。 哪怕持剑之人只是一个上仙，只是一个两万岁的小娃娃，但其真实的水平早就超越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能力。再加上一把纯钧，一旦真的逼到纯钧出鞘，怕是辰煌这位上神都不及他难对付。 魔族虽生性好战，嗜血疯狂，却也不是白白送死的无脑之徒。柿子要捡软的捏，这个道理六界之内，没有生灵不懂。很显然，这位拿着纯钧的小上仙明显不是一个软柿子，自然还是避开的好。 作为被辰煌特殊照顾的人，辰羽站的位置相当靠后。他的旁边除了一个守卫的将领凌欢再没有几个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部下被辰煌征调，将他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辰羽到底年轻，也不像凌欢一样在魔族那边混了个脸熟，魔族除了花雨铃和部分魔皇禁卫军的人并没有几个认识他的。 同时，这一次花雨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虽然魔族圣女御驾亲征，可她的嫡系、身上印着紫焰图腾的魔皇禁卫军居然一个都没来。因而，唯一认识辰羽这个未来凤凰族之王的人被白然牵制住之后，就没人再认识这位年轻的火凤了。 也正是有这样的优势，辰煌才决定让辰羽憋大招。当然，他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唯一的失算就是错估了景华这个龙神之子的本事了。 当炮灰的魔族都不是特别勇猛的，都不太敢冲着景华的纯钧去，辰煌的明光剑虽然不是那么的锋锐，却也是货真价实的上神。一时间，除了专门抵挡二人的魔族，剩下的全都去找软柿子了。 那些水平没有景华那么高的将领就统统受到了魔族的特殊照顾，而在远处弹琴退敌但效果并不是特别好，然而看起来像是重要人物的红衣战将也就成了魔族眼中的软柿子，如潮水般的魔族涌来，突破重重防线，终于杀到了辰羽的面前。 说不慌张自然是假的，辰羽的琴音也出现了些许偏差。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大招恐怕又要多些时间才能憋出来了，辰羽由不得更加慌张了。 就在此时，一个意料之外的清冷声音在头顶响起，辰羽不由得错愕的看了过去，心中却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魔族小喽啰而已，你且专心便是。” 傲然立于辰羽的前方，单薄之中带着坚毅的身影铸就了一道永不坍塌的城墙，一个人如同一座堡垒，不能保证万千同僚都安然无恙，至少能护佑辰羽能全心全意奏响凤琴九离。 一道又一道蓝光从凌欢身边释放而出，将疯狂的魔族一一击退、击杀，手中的剑不曾出鞘，这把无名之剑在她出神入化的术法之下毫无用武之地。 原本柔缓的琴声在凌欢的身后逐渐变了味道，越发显得激昂与炽烈，仿佛从光变成了火，从舒缓的温暖变成了疯狂的暴烈。 随着琴声的变化，一种陌生的磅礴神力从弹琴那人的身上释放而出，因着凌欢的防守，并没有向着远处的魔族扩散。 别人不清楚，作为那神力的主人，和挡着神力不要散失出去的当事人，他们最清楚这有多么强大的威力，凌欢又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前有魔族，后有火凤，凌欢再惊才绝艳也只是一个年轻的上仙，已经感觉有些顶不住了，或许再过一会，那把从来不出鞘的长剑也必须要饮魔族之血了。 缓缓举起长剑，右手已经搭上剑柄，辰羽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无限的自信，其中居然还夹杂着三分催促和一分焦急。 “闪开！” 第四十五章 火凤虚影 没有片刻的迟疑，凌欢撤下所有的防御，同时第一时间向最近的另一位同僚飞掠而去，帮他减轻被魔族围攻的困境。 失去了凌欢的防御而正面暴露在魔族面前的辰羽，露出一个诡异而残忍的笑容，右手轻抚琴弦，恐怖的热浪扑面而来，一只巨大的火焰凤凰的虚影在他的身后出现。 无缝衔接一般，右手再一次抚过琴弦，火焰凤凰向前冲去，狠狠地冲向了来不及后撤的魔族，在他们的身上燃起了红黄蓝三色的火焰，怎么也无法扑灭。 火焰凤凰在辰羽琴音的控制下横冲直撞的飞入魔族聚集的地方，将其一一点燃，在焦糊的味道中如入无人之境，居然一口气冲入了白然和花雨铃那边。 花雨铃长得很美，带着不属于神族的魅惑之美，一颦一笑仿佛都能勾魂夺魄。额头上的紫焰图腾加深了她的高贵与美丽，又为她添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全身黑色的衣裙，绣着复杂而神秘的花纹，至少从神族的角度是没有人明白上面那些花纹的意义的，在猎猎风中被吹起，居然衬的她格外强大。 一个魔族美女，与一位俊美的青丘上神对峙着，在血腥厮杀的衬托下，画面居然有一种诡异而扭曲的美感。 看起来有些找不到北的火凤虚影打破了这份似乎是静止的美丽对峙，在辰羽的琴音控制下，六亲不认的冲向了花雨铃和白然的方向，似乎是要来一把无差别攻击。 “你大爷！” 白然气急败坏的爆了一句粗口，凭借趋利避害的本能撤手后退。只是那火凤虚影实在是太快，火焰又实在是太睁眼瞎，还是冲着白然烧过来。 白然本身就不是司战的上神，在青丘十二上神里又是垫底的，速度不够，退得再快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身金贵的狐狸毛即将由纯白变成焦黑，堂堂俊美的白然上神变成一只毫无形象的烤狐狸。 突然间，面前的炎热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冷打断，周身仿佛马上就被点燃的狐狸毛也被一阵如同来自溯回之镜的冰冷而冷却下来。 一道一人高的冰墙立在了白然的面前，晶莹剔透，不仅将火凤虚影挡在了冰墙的另一边，也将白然和被火焰短暂缠住的花雨铃分割开来。 白然错愕的回头，向着那个正在和魔族奋力厮杀的身影看去。只见她的手中不断打出各种各样冰寒的法术，游刃有余的游走于没完没了的魔族中间。 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但是她手中那把从来不出鞘的长剑不知道去哪了。 福至心灵，白然飞快的转头看向冰墙的顶端，果然那把剑非常低调的镶在最顶部中间的位置，隐隐散发着并不显眼的蓝光，仿佛在对白然说“不用谢”。 目瞪口呆的神游天外了片刻，白然再一次飞向了马上恢复正常的花雨铃，再一次开启了美丽的对峙。 只是在冲过去之前，他非常失态地再一次爆了粗口。 不同于上一次的是，这一次他换了词。 “我靠！！！” 第四十六章 凤凰真火 凤凰族奉火凤凰为尊，虽然有一种盲目信仰的成分在内，但事实上，这件事也不是说说就算了的，就拿刚刚辰羽的那一个火凤虚影来说，就是一点水分都不掺杂的厉害。 一个跟喝多了一样找不到北的凤凰虚影，居然能困住花雨铃片刻，还差点把白然上神给烤了，这水平着实不是说说好玩的。 再一次控制着有着不太听话的火凤虚影烧了一部分魔族，辰羽终于无法在控制了，激昂的琴音骤然停息，火凤虚影也突兀的消失，空留一片火海与灼热。 放这个大招并不容易，辰羽的脸色一片苍白，挥手收起九离琴，运气一点神力，左手中出现一块火红的石头，随即一边握着这块不同寻常的石头恢复气力，一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里杀着漏网之鱼的魔族。 凌欢不愧为九天云海的上仙第一人，在真正的战场上，她能做的明显要比景华好得多。辰羽虽然始终和凌欢相看两相恨，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凌欢的厉害。 比起景华，凌欢的压力其实大很多。纯钧一出，谁都知道龙神之子不好惹，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和凌欢这边的软柿子，自然是跟捡漏一样疯狂的捏啊捏。 前有辰煌做无形中的第一道防线，还有不少士兵为他作为掩护，然而光杆司令、一人壁垒、死扛火焰的凌欢承受的压力有多大辰羽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她手中的剑还是没有出鞘，甚至一点威势都没有，还抽空给白然架了一道冰墙，明显是游刃有余的。好歹颈环还借助了一点纯钧本身的剑威，她纯粹是拼法术。 想了想自己，这种水平的火焰法术完全做不到这个地步，如此更是令辰羽心情复杂。 然而瞬息万变的战况并不给辰羽过多的时间去情绪起伏。一个火凤虚影为神族带来了巨大的优势，却也将辰羽的能耐彻底暴露在了魔族的眼皮子底下。 再一次被白然的幻术缠住，花雨铃还是无法脱身，但这一次她就算是冒着被白然怼的风险，也多分出了一部分心神在下面的战况上。 目光扫过绚烂的火焰，感受到无法扑灭的恐怖灼热，最终把眼神看向了那个不起眼角落里的始作俑者，绝美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十分有兴趣的笑容。 “凤凰真火，天命火凤。这下子凤凰族还真的是不能小看了，先拿他祭我的小铃儿。” 此话声音极低，即便是白然和花雨铃的距离连一丈都没超过，也听不清她所说内容，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她似乎吐出了一些音节，随即消散在鼓鼓风声中。 无声无息中，一只精巧的金色铃铛悄悄出现在了空中。上面镂刻着精致的紫色花纹和紫色火焰花样，慢慢的飞到了战场的上空，混迹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六界之内，用什么法器的都有。好比凌欢、景华、辰煌用剑，辰羽用琴，毓青用长枪，白然的法器是一把扇子，司命星君、冥界判官用笔，剩余的像弓箭、九节鞭等都不算什么，一个铃铛而已，不足为奇。即便它出现的很突兀，也无法令人重视起来。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疏忽，说不定就会出什么大事啊。 第四十七章 金铃幻境 铃铛名正言顺的混到了战局当中，一股并不强烈的力量从中缓缓释放而出，润物无声，基本不会令人在意。 在这神魔混战的情况下，无论是一股陌生的魔力出现还是一丝奇特的神力迸发都是名正言顺的，任谁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就这样，铃铛慢慢的散发出的力量终于积攒到了副本触发条件，随即突然变大，上面紫色的花纹散发出妖异的光芒，磅礴的魔力形成一个巨大的力场，还散发出一种熟悉而可怕的感觉。 刹那间，除了进行美丽对峙的白然与花雨铃，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混乱当中，看到了各自不同的影像。 铃铛散发的感觉，白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分出一点点注意力探查了一下战场，紧接着狠狠地瞪向了面前的花雨铃，说话之时咬牙切齿。 “幻境法器，瞬间令所有人陷入幻境，当真是好手段。” 被识破之后，花雨铃没有半分的尴尬，反而露出了一个非常美丽的笑容。“能得青丘上神夸奖，本座的荣幸。” 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了更多的法力和精力，试图让花雨铃的精力从花语幻铃上移回来，只是收效甚微。 暗暗咬了咬牙，白然心中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第一次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练功，只混了个青丘十二上神的末位，连幻术都不能碾压魔族。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白然的，毕竟一个除了漂亮一点之外没有一点特殊之处的小铃铛，就连知道她有这么个玩意的辰煌等人也没有在意要真的想论罪，他们是谁都跑不了的。 再一次站在火红的山脉当中，冷静自持、素来内心毫无波动如凌欢也忍不住有想打人的冲动。无论神魔，都喜欢搞心魔幻境，当真以为这号称六界最痛苦幻境之一的幻术她破解不了吗。 压下心底的一丝丝卧漕和崩溃之感，凌欢握剑的手不自觉的动了一下，没有片刻的迟疑，向前走去。 如果景华和毓青在这里，或者是龙神禁卫军熟悉她的人在这里，一定会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此动作出现，冰雪上仙必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脚步坚定，绝不回头，永不言败。 这一次，没有长空九离，没有玄寒冰封，没有生死相搏，只有一人一剑，带着最为珍贵的东西，走过最为伤痛的过去。 人之所至，幻境崩塌，幻术徒然。 片刻的恍然之后，景华恢复了常态，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架起一道屏障，随即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意料之外的场景，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熟悉而陌生。 那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一身仙气十足的白衣，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灵动的光芒。过分美艳的脸庞和他无比熟悉的一个人有着七分相似，飘逸的白色纱裙在这张脸的映衬下莫名有一种艳丽的感觉。 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景华试探着叫出了她的身份。 “阿娘？” 第四十八章 温抚一梦 从记事开始，景华就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命是母亲白静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两万年了，母亲就成了自己心中一根永远无法触碰的尖刺。 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模样，只能从在九天云海龙神殿和青丘狐狸洞留下的画像来窥得其风采，然而据舅舅和父亲所说，画上连本人的分毫魅力都难以描绘。 只是他从来不说，没人知道他的心绪，直到与辰煌见面才显露出分毫。实际上，对于母亲的期望，在他的心中一点都不比凌欢要少。如果说这变成了自己的心魔，也未尝不可。 然而这份深切的执念实在是隐藏的太好，好到自己都很难注意到，连自己的亲舅舅、堂堂青丘九尾白狐白然上神都没能用幻术引出来，骤然间被花雨铃的心魔幻境引出来，着实令他吃了一惊。 惊喜而讶异地注视着面前那张十分陌生却带着些许熟悉神情的美艳容颜，景华居然对花雨铃这个大魔头产生了一丝感激的念头，感激她能让他在有生之年真的见到母亲的样子。 正如舅舅和父亲所说，母亲的风采与容貌，画作上真的无法表现，十不足一而已。 那一声迟疑的呼唤出口，面对的女子点了点头，美艳的容颜因为笑容而变得温柔，与自己梦境中出现了无数次的模糊虚影渐渐重合，清晰而动人心魄。 白静招了招手，示意景华上前来。“一转眼我的景华都这么大了，快来让阿娘看看。” 没有任何的迟疑，景华立即跑上前去，满脸的期待与欢欣。比白静高出了将近一个头，气势上也只是一个扑向母亲、嗷嗷待哺的幼猫，何以能见龙神之子的尊贵。 轻柔的手掌落在头顶，暖暖的，软软的，和父亲的手掌感觉完全不同。一下而已，景华就不舍得白静的手离开了。 这就是圆毛神兽九尾狐的抚慰，与父亲有些坚硬的、被龙鳞覆盖的手一点都不一样，也和凌欢这一也是毛茸茸却总是冷冰冰的神兽也不一样，甚至和同为九尾白狐的白然也不一样。或许，这就是来自母亲的抚摸。 “阿娘，我以后可以经常见到你吗。” “这是自然，我不会再离开你和你爹，什么时候想见我了，便回九天云海来。” 景华的眼中迸发出少见的光彩，发自内心的笑了。“太好了，我和欢欢会经常回去的，等在军中的三万年结束，我们就永远留在九天云海陪着您和父亲，哪里都不再去了。” “好，阿娘等着你。” 景华依旧在笑着，只是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心中升起的那些愉快也都沉了下去，一瞬间便认清楚了这真的只是一场梦，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心魔就是心魔，心有不甘成执念，执念已深方化魔。到底是心有不甘，还是想将两万年都没做完的梦完成。 “阿娘，可不可以给我多一点时间，和你、和父亲好好的过一段一家人的日子。” 第四十九章 奢求难却 白静的笑容不变，面容却因为这句话而有些模糊，像是人界的近视或者是老者的视力下降，并不能再看清楚了。 越是高深的幻境越能真正反映内心的想法，一段幻境见阵容，母亲的模样深深的印刻在自己的心底，永远都不会被抹去。眼前的影像的模糊，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更不可能是花雨铃的铃铛不好用了，那只能说明这已不能再算是最深切的心魔了。 阿娘死了，她是真的死了，至少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再也等不到她轮回到神界，即便神魂归来，也不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阿娘。 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只是还有那么一份奢望，期望着自己能和别的少年一样有母亲疼爱。此梦已圆，此情已却，阿娘的样貌永远铭刻心间，她的死也早就看开了，那便不再是心魔。 闭上眼睛，贪恋在头顶上母亲手掌最后的一丝温暖，低声轻喃。 “阿娘，我和父亲都会好好的，你也要保重自己，红尘轮回千重劫，万望珍重。” 言毕，白静的身影化作青烟，消失在了幻境中，再也找不到分毫印记。消散的最后，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带着对景华无尽的疼爱与眷恋，彻底定格。 景华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他没有勇气面对母亲眼睁睁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眼角出现一滴无色的晶莹液体，眼睛也感觉很是酸胀，这般专属于少年人和女子的软弱被他禁闭的双眼欲盖弥彰的遮住。也不知用了多少气力，终于还是没有让眼角泪落下，任其化作一杯苦涩的酒，灌入心底，将属于母亲的一角填满。 再次睁眼，又是龙神之子，少年上仙。 将部分心神从花语幻铃上收回，花雨铃略带些玩味的看向居然能以幻梦之术牵制自己的白然，露出了一个美艳绝伦的笑容。 “白上神，本座若是没猜错，那为龙族后裔是你的外甥，心智还真的是很坚定啊。” 白然回以一个相似的笑容，配上他的桃花眼，别有一番属于九尾白狐的风流。“哟，被你猜中了，怎么样，我青丘和九天云海的后裔入了圣女大人的法眼了？” “他？”花雨铃的眼角微微挑起，带着四分意外，更兼三分傲慢两分调笑一分不屑，漫不经心的缓缓开口。“纯钧之主是不错，只不过比起某个冰坨子，他还是差远了。” 白然不置可否，很清楚她说的是谁，整个神界能超了景华的、还是个冰坨子的只有一个，那个和景华一起喊自己舅舅的倒霉孩子。只是自己的亲外甥居然被一个魔族如此评论，心中还是不爽，自然心中多少还是有点不忿。 “那你说说我那个小外甥差在哪。” “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奇怪了，我还以为青丘上神的能看透别人的幻境呢。正好本座今日心情好，那就让你看看那个冰溜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幻境。” 第五十章 直面心魔 话音落下，花雨铃抬头看向天空，额间紫焰图腾光芒大盛，紫色的光芒射向空中，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水镜的平面，随即上面出现了人影，出现了画面。 白然还是在笑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中多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帅气风流不减，却微微显示出一丝扭曲的感觉。 “紫焰图腾还真的是妙处多多，不愧为魔皇血脉。” “上神过奖，既然偷袭不成，那我们就一起平心静气的看看这位冰溜子的幻境。” 不情愿归不情愿，偷袭不成反而吃了暗亏的白然不再多化，继续牵制花雨铃，多分出一点点的注意力放到了跟三千凡间世界里修行界常用的留影石投放处的影响上，暗搓搓的再一次欣赏起了凌欢的心魔。 尚在幻境中的凌欢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成了被围观的猴子，啊不，冰溜子，依然一步一步的走过凤凰山脉的山脉、丛林，伴随着所到之处的崩塌化虚，终于走到了唯一一处没有崩坏的地方。 抬头仰望着那气派而庄严的匾额，凌欢终于停住了脚步，感受着从上面传来的自己并不喜欢的火焰气息，一面尽力保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一边听着心脏疯狂跳跃的节奏。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没有玄寒天，没有长空九离，这一次要面对的是自己的心魔，自己最不敢却又心心念念的人和事情。不求有一个结果，只求不再执着化魔，问心无愧。 刚刚抬手准备推开火云宫正殿的大门，门却自己开了，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凌欢的脸上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错愕，看向了洞开的大门，一时间有点蒙了。 打开门的那个人似乎比她更蒙，短暂的失神之后，那张熟悉的脸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双拳紧紧握起，仿佛随时要向凌欢面无表情的脸上挥来。 生死之间磨炼多年的凌欢非常确信自己在辰煌的脸上看到了杀意，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居然在堂堂凤凰族之王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感觉，而他恐惧的对象，居然是她这个不过两万岁的小上仙。 看样子冰凤凰的凶名震慑力很是不错啊，要不然就是凤凰王居然是个和凡人一样重男轻女的蠢货。凌欢恶意揣测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辰煌，似乎根本没看到他的黑脸一般。 那边，辰煌右手捏起一个法诀，引而不发。 “你居然没死？” 凌欢卸下了以往的云淡风轻和虚情假意的皮笑肉不笑，终于露出了以命相搏多年的獠牙，将全身的寒气内蕴，精准的控制在双手和双眼之上，瞬间双眼从普通的蓝色变成了澄透的湛蓝，双手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雪白。 惊天的寒气将燥热的火云宫气息染上了记忆中玄寒天的霜色，愣是让辰煌这位凤凰族之王都冷的打了一个寒颤。虽然是在幻境之中，可这一切的一切，都看起来万分真实。 凌欢的眼中布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滔天的怨气，说出来的话与她的表情相得益彰，十分可怕。 “托凤凰王的福，如果不算当初差点死在蛋里面，这些年我过得相当好。” 第五十一章 笑里藏刀 话音落下之后，似乎是错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更加形象生动了，连带着辰煌身上那份原本有些不甚明朗的光明神力都变得分外细化了。 凌欢能用出幻术，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了，心魔幻境越清晰陷得越深，只有什么都看不清或者直接崩塌才算是真正从中脱离，幻境无效自破。 如此情形，也就是说她在不知不觉中陷得更深，因为一点诱因将心底更加深刻的仇恨引出，将心魔幻境强化，令她更加难以走出来。 所有涉猎过幻术的人都明白，越是想走出幻境越应该将一切的仇恨与痛苦放下，就算做不到也应该淡化，即便不能治本，好歹可以治标，不至于永远的困住，死在里面。 可幻境终究是幻境，尤其是因人而异的心魔幻境，全都是自己最放不下、不甘心的东西，更容易将负面情绪放大。凌欢是天资过人，是冷若冰霜，然而她到底是六界生灵，跳不出悲欢离合的情感交杂，如何能不受影响。如果真的心无牵念，又怎能中了心魔幻境的招。 眼中所见越是清晰，心底那难以抑制的负面情绪就越发狂暴。惨白的左手握着悲凉又萧索的佩剑，若有若无的蓝色光芒萦绕其上，右手上也染上了蓝色的雾光，恐怖的寒气似乎即将爆发而出，蠢蠢欲动。 但最后她还是压住了，光芒退去，雪白的手惨白依旧，看起来不起眼的佩剑依旧平平无奇，唯一不变的就只剩下了她恐怖的神情了。 “怎么，凤凰王见到您的亲女儿，就这么意外吗。”顿了顿，才接上后面的话。“还是说，你身为一只光明的金翼凤凰，怕我与您相克的寒冷啊。” 辰煌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做了和刚刚凌欢一样的行动，在手中凝聚着金色的神力，仿佛马上就能把凌欢一掌打出六界之外一般。 “天生不祥之物，本王当年真该直接打散你的魂魄。” “我天生不祥？呵，对，正如你所说，所以我就是一个祸害。人间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我这个祸害不仅要祸害千年，还要祸害你们凤凰族千万年，不对，应该是直到六界重新化为混沌我都会活着，遗害凤凰族。” “你找死！”伴随着辰煌怒发冲冠的话音，手中的金光终于迸发而出，眨眼间暴涨为一把金黄色的长剑，直直向凌欢刺来。 看着那把有过几面之缘的剑，凌欢脚下错步，身体微微后仰，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这时她终于在脸上加了一种不同的神色，名字叫嘲讽。 “哟，明光剑啊，用的这么差，这么轻灵的武器连我父亲破魂枪的灵敏都不如，要真和父亲打，您这老胳膊老腿别废了啊。” “我去你大爷！” 辰煌又是一剑刺来，凌欢再一次闪身一晃躲开，右手不经意的一抬，用胳膊挡下了一记法术，恰好举到了他的心口前，冷不丁一道寒气以辰煌这位上神都挡不住的速度射向了他的心脏，将他所有的法力都冻住，连手上的明光剑都暗淡了下去。 凌欢终于收起了部分嘲讽，扬起了一个真挚的笑容，竟有几分青丘九尾狐少女的别样美感。 “看样子，我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你说是不是，辰煌上神。” 第五十二章 手动字幕 人间俗语先礼后兵，神族更是彬彬有礼，哪怕是虚情假意，也不会轻易撕开那张道貌岸然的面具。 可惜，辰煌碰上的是凌欢，九天云海出了名的冷面将军，除了毓青，她谁的面子都敢不给，景华都能被她揍成人界一种叫做熊猫的生物。 盯着辰煌的小动作看了一会，凌欢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压根就不在乎，居然没管，自顾自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听说辰羽那个火鸡是你和王后的孩子，是未来的凤凰王，不过我真的好奇啊，你们为什么要收养一个小凤凰，不自己再生一个，我记得你们两个似乎还不到十五万岁，正是青壮年啊，夜夜笙歌都不难。” 辰煌本来想继续骂她的，但是莫名其妙想说的话一瞬间都说不出来了。凌欢的话不好听是真，戳他心窝子更是真，令他根本不想多说，甚至希望凌欢闭嘴。 事与愿违，心魔幻境戳了凌欢的心窝子，凌欢自然要讨回来，放不下这段过往，也至少要过个嘴瘾，把想说的话都说个痛快。 “哦，抱歉，从小没在凤凰族长大，差点把这个规矩忘了。应该是上古火凤凰九离上神死前立下的血脉诅咒，恶意残害同族者要怎么来着……绝后。我要是没记错，哪怕是火凤凰这等尊贵的身份也不例外。” 一个能用眼神表达意思绝对不发一个音的人突然间变得如此多话，而且巧妙运用多种语气词，明显不是一个正常现象。幻境外面的白然当真是看傻了眼，就连花雨铃也对此颇为意外，万万想不到凌欢居然是这样一个神。 随后，凌欢所说之话不仅让花雨铃这个魔族大感意外，白然这个正牌上神也感觉匪夷所思。 “对，没错，九离上神这么尊贵的身份也没有后代，似乎就是因为他谋杀了他的同族长空帝君。所以，你们夫妻二人要杀了我，虽然未遂，却也违背了血脉诅咒，活该只能养别人的孩子！” 似乎是手抖，凌欢的手中居然再一次迸发出寒气，好巧不巧的方向就是快要从寒冷中恢复过来的辰煌，巧合的简直可怕。 居高临下的看着辰煌，不知不觉中这幅高傲的神情与她记忆中曾随神尊征战六界的上古冰凤渐渐重合，神力居然如同幻梦一般悄然增长。 “反杀，在我这里是不可能的。玩够了，幻境结束。” 略微失落的叹了一口气，从未出鞘的剑以花雨铃和白然都看不清的速度飞出，一剑刺穿幻境中辰煌的心脏，再闪回剑鞘。 全程长剑都渲染着厚厚的绚丽蓝光，看不清楚剑身的模样，看不见剑上的花纹铭刻，只有一道绝美的流光，如同流星落幕一般，惊艳而悲凉。 随着辰煌的心脏停止跳动，冰花从心脏的位置向四周开始蔓延，逐渐布满全身，终于将他变成了一具寒白的标本。 凌欢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入火云宫正殿，找一个角落坐下，闭目养神，居然心无旁骛的开始打坐。 随后微微抬手，一道冰雪出现，在她的头顶上出现了一行字。 假，让我出去。 白然：…… 花雨铃：…… 泥煤的，手动人工字幕组啊！ 第五十四章 龙族遇袭 被凌欢这么一打岔，三只青丘上神才发现被他们当亲外甥女养的小丫头居然也在，一时间也完成了刚刚凌欢所做的壮举，愣住。 他们有时间发愣，凌欢没时间去关心他们的震惊，发了疯一样的追问着白慕，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相比于满地魔族尸体和半死不活的神族士兵，凌欢这等面色惨白如同从鬼界跑出来的怨鬼模样已经是很好了，就是在场所有达到上仙阶品的神仙里也是相当的活蹦乱跳的了。饶是如此健康而打不死的凌欢，硬生生把三位青丘上神吓出来一身冷汗。 娘诶，白然这小子怎么没说凌欢这丫头也在，如此一来岂不是…… 果不其然，一道无比耳熟的声音破天而来，一闷棍敲在三颗狐狸脑袋上。 “大舅二舅三舅？我爹怎么了，九天云海是不是出事了！” 白止、白令、白慕：…… 怕啥来啥，白然你小子等死！ 魔族的纯战斗力，说真的神族还真的不怎么怕，最终统计出来的阵亡数字也没有超出辰煌的预期，相比于魔族，他们的阵亡简直可以说是毛毛雨，这说明神族的战斗力还是有的，而且一点都不差。 但是受伤的比例一出来，辰煌上神的脸就彻底黑透了，受伤率超过七成，其中一半以上半个月之内无法恢复战力，究其原因，仅仅是花雨铃的一个大规模偷袭幻境。 说白然没好好训练他们，这很明显是胡扯。按照原本的估算，要不是白然这段时间的放毒，仅仅是幻境就能死不少人。天地良心，辰煌不是好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再说了，人家青丘可是有四尊上神在这，白止上神更是未来的狐帝，加之本身辰煌就与青丘有着血海深仇，就算真的是白然的错，这个锅他也得先背着。 心里不痛快，只能找人撒气，刚想把凌欢和景华叫过来出出气，谁知道就找不到人了，辰煌再也忍不住，直接怒吼了出来。 “他们到底哪去了！没有命令不能随便离开他们不知道吗！” 传令兵战战兢兢的，感觉随时会被统领的怒火波及，无声的咽了一下口水，仍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回统领，九天云海遇袭，毓青上神重伤，景华上仙和凌欢上仙回去支援了。” 辰煌直接掀了桌子。“谁让他们走的！” “是……是白然上神。” 辰煌：……你大爷，非得让我阴天下雨打孩子不是！ 凌欢和景华其实是很听话的，可惜仅限九天云海内的评价，或者说如果他们的上司不是仇人的也会如此。 怪只怪天帝他老人家当年脑子一抽把两个人发到了辰煌的手下，还把白然给派成了副统领，让一心想羞辱二人的辰煌只能吃哑巴亏。 辰煌火不火的，凌欢和景华才不在乎，他们两个满脑子只有九天云海。景华状态有点怪怪的，凌欢倒是还好，出于对九天云海的担心，凌欢受不了景华慢吞吞的速度，直接把人拽走，全速往回冲。 一心往前跑的凌欢并没有看见，景华盯着她抓着自己的胳膊，神情格外复杂。 第五十五章 有惊无险 相比于边界的腥风血雨，九天云海似乎仅仅是乱了一点，丝毫不染战后的悲凉之感。 然而对凌欢来说，这样的场面却是更加的触目惊心。 九天云海人烟稀少是真，但不至于连最外围的守卫都没有，至少应该有两名看门兵，如今却空空荡荡，仿若门户大开，随时欢迎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无暇关心景华的想法，没有任何停顿就向内冲去。外部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内部呢，龙神殿呢，天龙神殿呢，还有自己无数次死里逃生的修罗路呢，里面的人呢，都还好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九天云海，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令她有归属感，万一这里真的出了事，那她到底该怎么办，会不会扔掉冷静自持彻底崩溃。 不忍心再想下去，可思绪就像踩了瓜皮的凡人一般，不停的滑滑滑，滑向各种可怕的未知之地。 愈发稀薄的紫气，不断增强的淡淡血腥，充斥着凌欢的脑海，加强着心中的不安，心怀迫切的拽着景华跑到了龙神殿，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悬着的心也总算坠地而稳了。 龙神殿的门大敞着，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模样，就像以前毓青等着两个孩子回来一样，看起来无比的正常祥和。只有里面的带着血的气息告诉匆匆归来的二人，九天云海真的出事了。 毫无规矩的闯了进去，眼前便是正在皱着眉头喝苦药汤的毓青，左臂上缠着一圈惨白的布条，没有血迹渗出，显然是已经很好地处理过伤口了。看他的精神，一点都不像白慕上神所说的重伤，似乎仅仅是和出去打了一架一般。 一旁盯着毓青喝药的青龙王看见二人的归来，颇为意外的愣了一下，站起身，仿佛终于卸下了压力一般，终于将眼中的担忧冲淡了些许。 “你们回来了，那我就回去了，好好照顾他。” “多谢叔父，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景华非常正色的对青龙王道谢，而凌欢没有说话，只是颔首表示感谢，不过每个九天云海的人都知道，凌欢就这样。 凌欢慢慢走过去，就像是根本不担心毓青的情况一样，与之前飞奔回九天云海的那个判若两人。持剑多年的手根本不会颤抖，唯有紧紧盯着毓青受伤胳膊的眼睛能表现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也只有动作，能看出她对毓青这个父亲从不言说的关心。 反倒是景华，九天云海未来的龙神，回到家之后就彻底不端着架子，近乎瞬移一般冲到父亲的面前，用言语轰炸来表达自己的不安。 “父亲，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我和欢欢听说魔族偷袭了九天云海，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那个时候伤的，伤你的是谁，我保证去打死……” 景华的连珠炮还没发完，毓青就带着无奈的笑容打算了儿子的喋喋不休。 “我没事，就是被魔焰烧了一下，最多三天就没事了。看你们的样子，是不是边境也打起来了，怎么样，你们受伤了吗。” 凌欢刚想说什么话，就被景华未完的连珠炮打断了，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没有，就是被幻境困了一会，有点疲惫，剩下的什么事都没有。” 毓青点点头。“那就好，魔族也偷袭了九天云海，不过没什么事，咱们九天云海一向警觉性高，除了我，还有苏子瑾、苏子瑜两个被魔焰蹭了一下，剩下的都没事。” 景华彻底松了一口气。“有惊无险，还好还好。” 第五十六章 目的何在 事情的确如景华所说，有惊无险，无论是在边境上，还是九天云海的偷袭，神族都没怎么有实质性的损伤，反倒是魔族，死了一大堆人不说，花雨铃还搭上了一个近乎能以假乱真的替身，怎么算都不值。 从小到大，凌欢倒霉惯了，生死之间走出来的人不相信花雨铃这个魔族圣女会做出如此愚蠢且毫无道理的事情，下意识的多想，想到底有什么被遗漏的细节。 景华和毓青就像是一唱一和般的不断地说着话，凌欢沉默寡言的站在一旁思索着不对劲的地方，配合着惨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因为极度疲劳而导致的失神。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凌欢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终于被毓青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唤回了理智，眼神触及声音的来源，不仅有着毓青关切的眼神，还有景华略带闪躲又始终关注的目光。被两道目光凝实，凌欢虽然依旧面不改色，可心里依旧觉得有些别扭。 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被人注视，习惯性的成为一个小透明，尤其是在小范围内。能够在万众瞩目中嚣张孤傲，但在人少的时候，还是不习惯成为关注点，还是当一个无关紧要的成分来的更舒坦。 “你们先去休息一下。时辰不早了，快到夜辰星君当值的时间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毓青看出了凌欢的不自在，便让他们各自离开。喜欢热闹的景华和他在龙神殿，喜欢一个人的凌欢先回冰雪殿，这样一来，两个人都开心。 景华似乎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点点头表示支持，凌欢也微微点头，随即行礼出去了，带走了所有的不自在，还有自己那从未让人知道的担心。 九天云海遇袭，毓青说的轻描淡写，但对于这么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来说，凡是有外敌，基本上要举整个九天云海之力才有足够的人手。 现在整个九天云海，不是在重新调整布防，就是在养伤恢复，根本没有人能再去专职做原本的事情，全都投入到紧急备战的状态，自然也不会有人专门为他们准备吃食。 回到冰雪殿，把之前自己储存的备用粮找了出来，简单填饱了肚子，便盘膝坐在了床上，一边调息一边思索着还没有得到答案的事情。 花雨铃如此出力不讨好的目的何在，整整一晚上凌欢都想不明白，等整个人都恢复好之后，天已经大亮了，显然卯日星君早就已经当值了。 活动了一下全身已经僵住的筋骨，下意识的出门觅食，倏忽间想起只能自行弄吃的，翻箱倒柜的又找出来一些吃的，一边啃一边出门。 长期的征战让凌欢早就习惯了快速吃东西，冰雪殿不大，可她走出殿门的时候，手中的东西已经完全吃光了。整个人精神焕发的走出去，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有任何暗伤。 心里想着事，去龙神殿给毓青日常请安的时候也比较敷衍，没怎么听毓青说的话，只是确认了他的伤真的只是小伤之后就离开了。 不知怎的，居然走错了方向，走到了清风殿的附近。记起昨日父亲所说，苏子瑾和苏子瑜兄弟二人也受了伤，还是去看了看。 第五十八章 善意之言 在九天云海除了毓青、景华和龙神禁卫军的同僚，凌欢和任何人都不是很熟，和苏子瑾、苏子瑜的第一次正式面对面相遇还是他们的飞升之战。 虽然以前九天云海有什么宴会的时候，凌欢和那兄弟二人都会跟着自己的父亲一起出席，但那个时候的双胞胎眼高于顶，凌欢又什么都不在乎，就算见了面也跟擦肩而过没什么差别。 就是这么不熟的人，凌欢也对这兄弟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早有耳闻。且不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怎么样，两个人走上不同的路，单单是他们的双风黑洞都不能完成，一旦上了战场，他们的战斗能力便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 除了恨和对毓青的父女之情，凌欢什么感情都无法理解，他最了解的只有战斗，从战斗的角度上看对这对双胞胎来说都很残忍。只可惜她本来就是一个残忍的人，对自己都尚且如此，更别说对别人了。 他们两个是真的有上进心，在九天云海也是真的很有天赋的年轻人，凌欢人冷话不多，但还是忍不住多指点了他们一下。 “修罗路是个好地方，两个上仙联手即便受伤也不至于折在里面。如果你们愿意，向我父亲申请他应该会同意的。言尽于此，告辞。” 这一次，凌欢终于能顺利走出清风殿了，没有人再拦着她，没有人再有问题要问她。步伐很快，只有兄弟二人虔诚的声音若隐若现的飞入耳中。 “多谢上仙提点。” 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无论是被父亲坑了的双胞胎还是在凌欢消失之后突然出现的青龙王都有着一头雾水的感觉。 一头雾水归一头雾水，青龙王到底是长辈，下意识的多思考了一些，感觉出了一些不不一样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反正是凌欢这个小丫头似乎变的更强了，情绪反而变得趋于正常。无论是对于她本身还是九天云海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而双胞胎兄弟的脑回路则比较简单，结合上一次凌欢那一番他们根本听不懂的指点，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凌欢上仙原来真的没想象中那么冷啊。” 青龙王：……两个倒霉玩意，什么奇葩思路。 九天云海素来人烟稀少，在外人的眼中看来防备跟没有一样也是确认无误的。只不过沉寂多年，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九天云海曾经是多么厉害的神族，就连魔族也不免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平日里看起来就一个龙神禁卫军在九天云海周边时不时怼一场，溜达一会当巡逻，实际上一旦打起来，魔族真吃了大亏。本以为挑了神族中最软的一个柿子捏，结果一不小心一爪子挠到了铁冬瓜上，崩了自己一脸的血。 别说是把九天云海给打到伤筋动骨，实际上就放了把魔焰，燎了最前面的三个人，剩下的还没等着动手就被九天云海龙族拳打脚踢怼回家当缩头乌龟了。 和边境的悲惨状况比起来，九天云海简直就像是在门口随手打了个流氓，毫无困难。就连被火烧了一下的毓青和苏子瑾、苏子瑜也跟出门不小心踩了一滩水没什么差别。 但不知道为什么，毓青对外发布的消息居然是，九天云海遇魔族偷袭，龙神重伤，生命垂危，事情是怎么凶险怎么通告，妥妥的一幅“老子受尽委屈”的架势，做给外面的人看。 第五十九章 冰火之光 九天云海的正统继承人是景华，凌欢她只要活着就是九天云海的一把刀，永远都不会随便插手龙神管理事务，所以毓青想怎么搞，计划着什么她都不在乎。 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旁敲侧击问过景华和青龙王，他们明明是知道内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说。 至于苏子瑾、苏子瑜那俩为数不多又有交情又可能接触到内幕的？算了，这俩憨货根本指望不上，满脑子全都在准备闯修罗路呢。 三天的时间，毓青身上的伤早就养好了，连苏子瑾苏子瑜都能三天两头没事找事的互相打架了，更别说景华和凌欢只是过度疲劳而有点精神疲惫了，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能跑前跑后的到处去进行战后修复了。 卯日星君回府，夜辰星君当值，日夜泾渭分明的神界来到了星辰遍布的黑夜，像是掀开了阳光这层欲盖弥彰的遮掩，将化为星辰陨落的上古众神直白的投露出来，将那些从残酷生死之间走出来的胜利者永远的挂在纪念碑之上。 自上古至今，每一位陨落的神族，都毫无保留的被人仰望着，无论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还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惜那些含冤而去的神族，连化为星辰的资格都没有，永堕无边黑暗。 不练功巡逻的晚上，凌欢经常会一个人坐在冰雪殿的石桌旁，仰望着众神星辰，寻找着属于冰凤凰的一颗星星，同时也发散着思绪，几十万年后的自己会不会也变成天空中的一颗明星。 “凌欢上仙好兴致，可是在寻找什么星辰？”骤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凌欢漫无目的的思绪。 或许是因为来人并没有任何敌意，凌欢并没能察觉出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或许是这个人比她厉害太多，就算拼了小命恐怕也只有被宰割的份。没有任何的反抗和多想，偏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先是震惊的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行礼。 “见过若徽上神。” “上仙免礼。我也只是路过此地，转达帝君的一句话而已。” 帝君？东华帝君？ 一瞬间出现在凌欢脑海中的只有这么一位帝君。原因无他，神界一共就每几个人可以称为帝君，狐帝算一个，毓青也算一个，只不过毓青不喜欢而已，剩下的一个就是东华帝君了。而若徽是东华帝君的弟子，与别的帝君来往也不是很多，她是在想不到还有谁能让堂堂一位上神来跑腿了。 “还请上神示下。” “既然你能活下来，被天霜选中，那么当初的恩怨就会因你而终结。冰与火，神与魔，对立对应，相伴相生，长空能做到的，你也可以一试。” 此言一出，短暂的沉默，凌欢既没有言语答复，也没有神情动作上的变化，只是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来，眼底深处隐隐约约出现一丝不知道是火还是血的红光，在星辰之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不知上神可否也帮我向帝君带一句话，长空枉死，上古神真的一无所知吗。” 第六十一章 军中请来的外援教官白然上神曾经给所有人普及了一下幻境的种类与基本原理。凡是听讲的，都能记住，至于那些不在乎不想听的，那就不是白然能管的了。 堂堂上神讲课都不听，活该实际面对的时候第一个倒霉！ 作为龙神之子，白然上神的亲外甥，神界年轻一代别人家的孩子，景华自然是好好听讲的那一部分，自然也记得很清楚白然说过的东西。 心魔源自内心，来自于心底深处的不甘和执念。而幻境，不过是将之投射出来，放大加深，令人沉迷其中不得脱，生生因痛苦和精神颓弱而死去。 正因如此，幻术大师，尤其是精通心魔幻术的神魔，虽然不一定有很强的攻击能力，但绝对是在面对之时最无计可施的一类。 当年若非白静临产虚弱，毓青幻术只会写皮毛，也不至于让辰煌轻易得手。青丘上神的一个幻术，足以把一个凤凰上神给困住，就算对方死不了，自己也能闲庭信步的悠哉离开。 幻境是个什么玩意，景华和毓青心里都清楚。尤其是毓青，这两万年里没少恶补这方面的东西。虽然感情上很不想承认自家儿子红鸾星乱动了一下，但理智上已经知道是真的。 理智与感情互相倾轧，榔头与棒槌不断博弈，硬生生的把龙神大人整的憋出一句话都难了。 “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景华思索了片刻，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不如就先这般。” “也好，不过……” “不过什么。” 毓青短暂的愣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摇了摇头，掩去了眼中的心疼与担忧，匆匆一瞥下，景华也因为心神乱糟糟的而没看出什么，毓青也乐得他神你都没发现。 “没什么。这事我也没经验，当年我和你娘也是稀里糊涂走到一起的，给不了什么帮助。你且自行去做，别太过火便好。” 景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而并不是很走心。 他清楚自己做事从来都很有分寸，过火什么的，真心不可能。关键是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恐怕还尚待明了。 只有一边的毓青看懂了景华的样子，年轻过的长辈一眼便明白他心中所想，暗暗叹气。 情之一字，痴狂如魔，哪里是想控制就能如愿的啊。 为情所困，生灵之常态，堂堂龙神，九天云海之主尚且因为年轻时的遗憾至今不肯原谅自己而不肯踏入青丘半步，更何况是无数的年轻小辈。 神族拥有悠长的少年与青年，有的是时间去挥霍去恣意张扬，更有太多的时间去勘破情关。 然而情关甚鬼，能看透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人伤了心绝了念，要么一生苦恼，要么和另外一人凑合着过。能如意之人，怕是万中无一。 或许，也只有凌欢之后这种天生无情的人才能正经潇洒过一生了。 不过，无情之神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生出半心，更不要受苦去补全，就这么无心无情的潇洒着，才是真正的福气。 第六十二章 急召回营 辰煌最近有点暴躁，而且是控制不住的那种暴躁。 军中乱糟糟的一片，白然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恨不得天天看自己的笑话，让他帮忙还不如求凤凰山脉能多出几个上神。可用的人伤的伤，忙的忙，好些事情本不该让他处理的都需要他本人亲自上阵。本身就郁闷的辰煌越发暴躁了。 最大的问题不在这，而是在凤凰族的希望，火凤凰辰羽的身上。 自从上一次和玩冰的小丫头一起被困在变异的幻境之后，他整个人都有些怪怪的，平日里不显，外人也看不出来。可辰煌到底将他从小养到这么大，什么看不出来。 心里暗暗地骂了那个丧门冰草鸡，闲下来就一门心思的教导自己的接班人。 被提点的辰羽很是上进，神力以可观的速度不断提升着，可是他的性情居然开始往着暴戾的方向发展，隐隐有着凤凰族历史上所有火凤凰都有的问题前行。 这问题可就大了！ 根据凤凰族的记载，历代火凤凰确实都在青少年时期就出现了性情暴戾问题的端倪，但至少都是在九万岁之后才算是才真正的向着那个方向发展。 当代火凤凰才刚刚两万岁出头，阅历还不怎么丰富的时候已经有这问题了，明显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正常现象。未来的希望出了不应该有的岔子，辰煌不担心才是见鬼。 成天被凌欢和景华两个眼中钉气得神力激荡就算了，现在自己养大的孩子居然也时不时地给自己心里添堵，辰煌从来不是大气的人，只能转嫁仇恨，一不小心又转嫁到了凌欢身上，不知不觉中必须要除掉她的心思就更加坚定了。 要是能顺手除掉龙族那个小子就更好了，整个神界，除了辰羽，不该再有天资过人的年轻一代出现了。 只不过他们两个要是一直猫在九天云海不出来，他就算换了再高明的手段也无计可施。于是，辰煌再一次采用了用过的方法，直接给天帝上书把人从九天云海拽了出来。 一边是凤凰族，一边是九天云海，天帝虽然地位尊崇，但两边谁都不想得罪。奈何辰煌素来比毓青狠辣，又咄咄逼人，毓青现在重伤怕是一时不能把他怎么样，就遂了辰煌的心意，亲自派人去九天云海把二位上仙请了出来。 本以为暂时代理族中事务的青龙王会怒不可遏，不想还挺好说话，就连两位上仙都心平气和，一点都没有怪辰煌和天帝趁你病要你命的感觉。 只是在临走之时，青龙王对二位上仙的嘱咐有点奇怪。 “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别给咱们九天云海丢人。” 话是没问题，但没由来的，就是感觉语气有点怪怪的，表情也藏着一些一眼看不出来的东西。 更为怪异的是，两位上仙似乎完全明白青龙王的意思，景华上仙的表情有一丝控制不住的狰狞，凌欢上仙的眼底更是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红光。 一路上，天帝派来的人战战兢兢的，一直提防着这两个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上仙，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六十三章 先礼后兵 神界公认最护犊子的三个神兽部族，凤凰族、白虎族、龙族。 凤凰族护犊子，无论对错都是别人错，只要是他们凤凰族的肯定没错。加上他们素来武力值不低，常年把控神军，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虎族素来特别低调，但他们有一个大问题就是后代比较少，虽然不像龙族一样每一个年轻后代都像稀世珍宝一样稀罕，但到底还是族中的宝贝，一旦有什么闪失，尽管他们普遍智商不高，也得上门好好去讨一个说法。 至于九天云海的龙族，他们的护犊子不是很明显，且频率很低，不过这纯粹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够厉害，且素来不怎么惹事的缘故。 龙族一向奉行后代自己闯，自己闯祸自己收场，除非完全收不了场长辈才会出面帮忙。一旦有了危险，先自己处理，不至于威胁到性命的地步长辈绝对不会出手。而一旦到了威胁性命的地步，龙族的怒火绝对不是对方能承受得住的。 至于对方要打九天云海的脸，那除非是对方的脸不想要了。 我们不屑跟你们玩阴的，想背地里捅一刀，那你们想，老子保证一巴掌把你打得原地旋转跳跃眼冒金星，连家都找不着在哪。 根据九天云海素来的行为习惯，使者很是不解他们什么时候能忍得了辰煌的落井下石了，尤其是这么一个和九天云海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只不过青龙王的礼数很周到，两位上仙一路上又十分的淡定、未曾发作，心里那种毛毛的感觉还在，也只能当成是自己想多了。 事实证明，神族的预感从来不是说说玩玩的，要是两位上仙到最后都能心平气和的，那这次任务的完成还真的是十分完美。 把人送到了地方，使者就准备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天帝的管辖范围了，只要不把神界给掀了，不出了死人的问题，那就不需要天帝再出面了。 趋利避害乃生灵之本能，神魔也不例外。凤凰族和九天云海之间就是一笔烂账，能不掺合还是不掺合的好。 景华彬彬有礼的目送着使者离开，站在军营之外颇有几分统领的风范，仿佛他才是这里真正管事的，辰煌什么的通通不存在。 站在他身边的凌欢也非常难得的露出了一种名为微笑的表情。只可惜这位上仙素来板着脸，表情很少，颇有向着面瘫发展的趋势，微笑的表情愣是让她整的还不如面无表情。 带着越来越严重的毛毛的感觉，使者终于离开了，却在没走多远之后听到了一阵可怕的声音，夹杂着惊天的寒气，硬生生的让远在很远的使者因为寒冷狠狠的打了一个寒战。 回头看去，之间原本应该都在军中呆着的几个人同时出现再空中，狠狠的互相对打，似乎是想要对方的命。 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成真了。 只不过两个上仙正面刚一个上神，就不怕真的出了命案九天云海彻底炸了吗？ 第六十四章 天霜出鞘 一道灿烂的金光横贯天地，裹挟着破天的剑气，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向着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而去。 从前只知凤凰王辰煌的明光剑是非常恐怖的一柄神兵，是完全由他自己十几万年温养出来的。即便比不上轩辕剑、纯钧剑、太阿剑这样的上古神剑，与他本身金翼凤凰的光明神力相辅相成，能够发挥超出这把剑本身的可怕力量。 千言万语只是听说，如今一见，明光之力当真是名不虚传。原来以前和魔族对战的时候，辰煌上神根本就没用尽全力！ 一剑之威，两个上仙而已，怎么可能挡得住？ 事实给了在远处观战的使者和营地所有兵士一个答案。打不过又如何，怒而破天神明光又如何，就算是拼上底牌，也能与之一战！ 冷白色的冰墙凭空瞬间出现，却也只挡住了金光和剑气很短的时间。两者相接之时，从连接点开始，冰便开始出现大片如蛛网般的裂纹，飞速扩展，终于不堪重负，炸成了漫天细碎的冰屑，再也挡不住那一往无前的光明剑意。 又是一剑斩出，两道金色剑光如同你追我赶般向着目标而去，突然间，一道稍显黯淡却更加贵气惊人和厚重的金色剑光挡住了两道接踵而至的剑气，尚未出鞘的纯钧剑以近乎直角的位置拼死拦住明光剑，渐渐染上了暗红色彩与血腥气息。 空气逐渐变冷，因为闪瞎了眼而暂时没有被人看到的凌欢周身环绕着浅薄的淡蓝色，那蓝色旋转、凝结，终于将其中的那个人包裹成了一个蓝色的织梭，看不清她的面容。 就在景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凌欢周身的蓝色终于变淡，内部仿佛出现了一个漩涡，将所有的蓝色都收纳其中。随着蓝色的变浅变淡消失，一柄朴实无华的银白长剑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其上没有任何花纹，仅有邻近剑柄的位置上篆刻着两个上古文字，流畅优美。 凌欢佩剑，寒剑天霜！ 被辰煌勒令不准加入这片乱局的辰羽脸色骤然剧变，下意识的腾空而去，飞速唤出九离琴，信手弹拨，恐怖的烈火遍随着那琴音呼啸着向凌欢和她手中的长剑而去。 烈焰灼空，周遭的空气突然间炽烈的近乎难以呼吸，仿佛能焚尽一切，周边生灵只要一靠近就会被波及，成为凤凰真火的极品。 凤凰真火，九离古琴，名不虚传。 比起烧了花雨铃、差点烤了白然的大招火凤虚影，这一下真的不是很强，有的只是高温。但想起他平日里的火焰与施法速度，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天命火凤、凤凰族未来的王者居然也一直都隐藏着自己的真本事，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真本事亮出来，难道他就真的看凌欢这么不顺眼，凤凰族和九天云海之间的世仇比神魔之间的恩怨还要令他咬牙切齿吗。 传闻火凤凰暴戾，难道也是名不虚传吗。 第六十六章 自由落体 只是还是吃了一点小亏，而且现在的辰煌依旧无暇顾及另一个，着实是憋屈。 早知道凌欢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却不想她居然比景华还要厉害，更是比辰羽强了不知几何。 本身就想着要找机会弄死她的辰煌，心中杀意骤然激增，明光剑的金光变强，遮挡住了景华、凌欢的视线，随时准备变杀招。 杀招还未成行，一声滔天巨吼呼啸而出，不仅让凌欢不用再受九离琴音的影响，还让辰煌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辰羽更是没能逃脱，九离之音戛然而止。 九天云海龙族，从来都不是擅长幻术的神族，但他们从来都没有怕过摄魂惑心之类的招数，因为所有的龙族生来就有专门针对这一情况的天赋能力，神龙吼。 传承自血脉，不用练习就会用。只不过从上古时期的龙族就不怎么用这一招，尤其是在长空死后严防九离，凤凰族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九离琴音的确有摄魂惑心的作用，但碰上了神龙吼，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反杀。 趁着辰羽的失神和辰煌的短暂恍惚，景华飞速打出上百道复杂的法诀，将自己和凌欢的周围围出来一圈金色的透明光圈，贴附在即将被融化殆尽的冰墙之内。 冰墙融尽，火焰却再也无法穿透这层防御，彻底的将其阻隔在了外面。 然而能阻隔火焰的光盾并不能阻隔锋锐的兵器。它就像是一个有选择的结界，有的能拦，有的只能任由其到来。 天霜终于被破了防，明光剑的锋锐转瞬即至。 凌欢不闪不避，脸色凝重些许，持剑的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在惯性的带动下，硬生生的躲开了明光剑，却依旧被锋锐的剑气所伤，不受控制的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眼前的辰羽而去。 辰羽的脸上毫无表情，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凌欢就是感受到了这位生死之敌就是想杀了她的心思。 怎么能让他如愿呢，像是放弃了抵抗一般，凌欢散掉了全身的神力，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悬浮于半空之中。 就在九离的气劲快要到达的时候，就在明光剑阴险的再次出现在身后的时候，这只待宰的羔羊居然毫无征兆的向下坠落而去，长发纷飞，像是自甘坠入凡间。 跳出包围圈的景华捏了一个法诀，瞬间出现在凌欢的旁边，一把接过暂时失去神力的凌欢，同时渡了一点法力。 感受到法力的凌欢骤然睁开双眼，冷冽无比，利用这微不足道的法力，输入到天霜之中，天霜顿时蓝光大盛，居然把之前吸收的法力全都还给了凌欢，使得这位年轻的上仙满血复活。 如此操作，别说是自命不凡的凤凰族二人了，就是其他的围观群众也不明白这都是什么鬼。这种近乎壮士断腕的行为，于神族而言，简直无法想象。 唯有当事人凌欢，心中冷冷的想到，没有了法力的神魔和凡人有什么区别，还不都得自由落体！ 第六十七章 谁道可欺 散尽全身神力对于神族来说是无法想象的，更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去尝试。 然而凌欢不是，她胆子够大，什么都敢想，而且对自己够狠，否则也根本想不到这一点。最关键的是她手里有一柄开挂一般的天霜，且无人能探知到天霜真正的秘密，所以她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用这一招。 修罗路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能够一次次从中走出来的人从来都不是好惹的，谁都有一些压箱底的本事，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神君或者神女。若不是这一次面对的是如假包换的正经上神，堂堂一族之王，凌欢也不得已要显露一些真本事了。 自由落体，凡人三千世界中以科技发展的世界早就是人所共知的了，神魔凌驾于凡间，自然也是这个道理的，但神力与魔力充盈全身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现象，甚至认为这是弱者才会有的特质，故而无论是当事人辰煌、辰羽还是一干围观群众，全都想不到如此简单的原理。 满血复活的凌欢眼神中没有一丝情绪，好像刚刚经过一场大战的人不是她，似乎散去一身神力又不知道从哪里补满的人不是她。 仿佛是被她的举动吓到，辰煌和辰羽没有再追上去，隔着远远的距离注视着二人。然而看他满身杀气的样子，很显然是根本就没放下对二者的杀意。 景华放下凌欢，二人并肩而立，一样的刚毅，一样的坚不可摧，令人不敢轻视。 不知哪里来的兴致，景华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完美的微笑，就像是见到了最喜欢的长辈一样。只可惜，说出来的话真心不怎么动听。 “辰煌上神，我敬你军之统领，尊你为凤凰族之王；辰羽上仙，因为你和我一样是一族的未来之王，是寻常不得见的天命火凤，所以我不愿和你父子二人硬碰硬。奈何你们总是找茬，要是我的脾气和凌欢一样，恐怕我早就冲上去找你们决斗了。 “九天云海素来低调，龙族也一向不愿意惹麻烦，但这不代表我们好欺负。我承认，我打不过上神，不过要是再试探我的底线，我也不介意违反族规主动去惹麻烦。 “一个自以为是的上仙，一个连历史都不敢深究的部族，根本没什么值得忌惮的。” 温和的语气，狠厉的言辞，无懈可击的笑容，毫不留情的张扬。一向以温润儒雅形象面对他人的景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来了龙族的霸气，令人想起了曾经九天云海之人纵横六界的荣光。 那些年被凌欢盖过的风头根本没有打击他的自尊和骄傲，他只是在凌欢的压力下太早的学会了藏锋，只在合适的时候出鞘。 这样的一个人，对得起他的身份，更对得起他手中那柄从上古至今第一次被人拔出的纯钧。 谁道龙族可欺，只是性格使然不愿去争罢了。若是真的被人踩到头上，那就算是玉石俱焚也能为自己正名！ 第六十八章 白然出面 九天云海从来没有好欺负的人，只有好脾气懒得计较的人。 比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凤凰族敢认第二没有敢认第一的；但要是说不好欺负，九天云海要是敢说自己是个人人都能踩在脚下的地方，那还不如让沉睡的神尊突然醒来、眨眼间掀翻了六界来得更靠谱一些。 辰煌的状态处在顶峰，景华和凌欢却不是，虽然看起来并无大碍，但要真的一直打下去，恐怕他们两个会真的遂了辰煌的心愿，死于这位心胸不怎么宽广的上神剑下。 如果说这个地方真的完全在辰煌的手下，或许他还真的能做到这一点，然而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这个地方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上神。 白然闲庭信步的从军中走出，看着两边的猛烈攻势因为凌欢的自由落体而暂时告一段落之后，这位武力值无限趋近于战五渣的上神总算是慢慢悠悠的向这边飞来，等景华那一段霸气侧漏的话语说完之后终于晃到了充满硝烟的战场。 只见这位风流无双的青丘上神迷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带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辰煌杀意未退的脸，和风细雨的开口。 “辰煌上神啊，我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跟两个小娃娃计较算什么事啊，也不怕教坏你家火凤凰宝宝。景华怎么说也有一般我们青丘的血统，所以管教小辈的任务就交给我这个当长辈的，你赶紧收拾收拾处理军务，然后给天帝写请罪书去。” 白然的语调软绵绵的，甚至听起来有一些像是在向长辈讨糖吃的小孩，可是内里蕴含的内容却是在说的过程中让辰煌的脸渐渐绿了起来。 脸色变换了好一会，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忍耐力，辰煌这才收起明光剑，阴沉着脸转身回营，算是将此事不了了之。 而跟在他身后的辰羽则从凌欢的天霜出鞘开始就一直就目光有意无意的往那边看，直到景华说话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移开过。 不知为何，从天霜出鞘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九离琴就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敌非敌，似喜非喜，让他隐隐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感觉。而他自己的心中也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火凤凰传承记忆中那支晶莹洁白的笛子，可那实实在在就是一柄剑，一柄极度寒冷、极度锋锐的利剑，与那支温润无害的笛子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恋恋不舍的看着凌欢将其貌不扬、实际上是绝世好剑的天霜收回剑鞘之中，辰羽终于收回了视线，盯着凌欢冷漠的脸看了一小会，轻轻叹了一件口气，赶忙追着辰煌离开了。 待二人只留下背影，凌欢的眼睛轻轻的眯起，盯着辰羽离开的方向，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和警惕。 天霜剑成与长空陨落后近百万年，自玄寒天偷袭之后，冰笛丹心就消失无踪了，别说是凤凰族了，就是六界中任何一个生灵都没有再见过丹心，就更别说亲眼看见天霜就是自丹心变来的。 毕竟整个六界之内，能够忍受得了溯回之镜和忘川之源的寒冷的，也只有神力同样寒冷的并凤凰能做到。哪怕是神界神族与魔界魔帝，对此也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 凌欢想着，辰羽应该是不会知道的，但也不排除历代火凤凰知道了什么的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不介意时候未到便玉石俱焚！ 第六十九章 震惊恶言 凌欢的异常来的快去的也快，饶是白然这位正儿八经的上神都没能发现凌欢这一时片刻的异样神情。 甚至是景华，以往总是注视着凌欢的人，都感觉自己刚才是因为和辰煌的对战中受伤二产生的错觉，并不是真的看到了凌欢的延伸变化。 对凤凰族的恨，不仅仅是她的过往，也是她背负的命运，由不得任何人来插手，也没必要让任何人知道。 有之前硬抗上神的事迹，又有现在白然的保驾护航，凌欢景华毫无阻拦的进入了军中，迎着一众人敬畏而震惊的目光，来到了白然的住处，然后毫无意外的闻到了一股青丘便宜茶的……清香。 景华非常无语的看着自家舅舅把一吊钱一斤的破茶硬生生的用雪顶含翠的复杂方法来煮制，瞬间有一种把刚刚没吐完的血一下子全都吐出来的感觉。 捕获到景华的视线，白然刚想嘲笑一下这些不会享受生活的小辈，突然间看见凌欢端坐着，像是品味世间最好的美酒一般端着一杯热茶品尝着，顿时想说的话全都憋回去了。 “舅舅，您刚刚说辰煌那孙子要去写请罪书，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凌欢冷不丁的开口，把两个各自脑子里想诡异事件的家伙吓得不轻，然而更令他们两个受到惊吓的是凌欢说出来的内容。 白然目瞪口呆的看着眼睛正在一本正经品破茶的凌欢，瞬间感觉整个人都凌乱了。 “小欢儿，你刚刚说什么。辰煌那……” 后边那那个词不知道是因为真的耳朵瓦特了还是干脆说不出口，白然愣是断在了这里，表情惊愕，身为外甥的景华也是同款表情。 凌欢毫不意外的看了他们一眼，接上了后半句。 “辰煌那孙子，怎么了，有问题吗。” 白然：……小欢儿居然会爆粗口，本狐狸受到了惊吓。 景华：……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世了亲。 冷眼旁观两个人从全身瘫痪到半身不遂，再到最后终于恢复了语言功能，凌欢全程未发一言，只是在品完茶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感叹了一声这茶一点都不解渴。 她凌欢是天生的战士，品茶这等高雅的事情果然与自己无关，喝茶喝水都一样，解渴就行，什么好茶破茶在自己嘴里都没差太多。 酒就不一样了，自从有一次在十里桃林喝了那一位上神酿的酒，再喝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了。唉，且不说是不是好酒，只要有就好了，反正自己这冰寒神力在身，千杯不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想起来回答凌欢的问题，白然也彻底恢复了神智。看了一眼还有些发蒙的景华，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带着一丝丝九尾狐的神力，也把他唤醒了，这才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说故事。 “这一回花雨铃亲自带人偷袭，军中没有多少死亡，但被这一下子搞得神经不太正常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之前若徽上神来过一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说是没有你们舅舅我在这，这一次恐怕这几万人都会直接废掉。所以啊，虽然我没出什么力，硬刚花雨铃差点失败，结果本上神还是功臣。” 第七十章 谁功谁过 白然的语气无比欠揍，带着自鸣得意和对辰煌的幸灾乐祸，饶是景华和凌欢两个当小辈的，看着都想在他俊美至极的脸上狠狠地怼一拳。 欠揍归欠揍，他说的倒也是实话。 白然成天亲自操练的是军官，而那些被虐的身心俱疲的军官他们转过脸来就会用白然之前的方法去折腾自己手底下的兵，使得他们抵抗幻术的水准以惊人的水平提高着。 玩幻术，神族里面青丘就是祖宗级别的，要是没有这位祖宗在这里教方法，单纯的死扛那才是真找死。 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白然，实际上是决定这一次伤亡并不惨重的最关键的人物。在不考虑暗搓搓的给辰煌辰羽使绊子没被发现的条件下，他没有消极怠工，甚至还手段算得上是狠辣，毕竟几个小辈都被他整的差点精神错乱，所以他是最大的功臣。 至于辰煌？虽然他应对得当也并非无功，但是这一次突袭没有被发现的原因还是因为守卫的消极怠工，因为太久的安静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所以连花雨铃亲至都没发现。 花雨铃的可怕，从凌欢重伤之后才被多位上神联手才捞出来之后就已经被反复强调了，还有魔族虽然人少了许多，但每一个个体实力都无比强大也是每一次白然上课都会敲重点的东西。 然后，还是犯了这样的错误，那纯粹是脑子里有毒。 这不是最关键的，那天执勤的，是辰煌的直属，虽然是他直属队伍中职级最低的，但也是辰煌直属。一追究直接责任人，辰煌就悲剧了。 白然优雅的轻抿了一口茶，将他的唇色染成樱桃的颜色，眼角带笑。 “所以啊，你们舅舅我是功臣，论功行赏给了我军功和钱，昨天狐狸洞来消息说是东西已经送到了。至于辰煌那孙子，天帝让他三天之内写完请罪书，然后还要被停职反省三个月。有我在，辰煌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所以说，有舅舅在，你们就放心。” 凌欢：…… 景华：…… 你一说放心就想掀桌，再好的消息听到这句话都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如白然所说，辰煌交上了请罪书，然后就回凤凰山脉停职反省了。 虽然凌欢的脾气不怎么好，而且不擅长与人交往，整个一行走的大冰块，但好在她人美且宽于待人，整个军中，除了辰煌辰羽和他们的亲信狗腿子，倒没几个人会继续一直看她不顺眼了。 毕竟她一来，大统领和统领再也不找别人的麻烦了，出于感激也别再仇视她的好。 至于也去踩一脚？得了，两只凤凰都挂了，别的人段位和地位更不怎么地，还是别闹了。 而景华呢，正经龙族，还是个和煦的性格，就算是辰煌和辰羽的狗腿子也口嫌体正直的表示出了善意。 本以为好日子要到了，结果暂时接替辰煌位置的居然是辰羽。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月，但基本上除了有军职在身的人，所有的兵都表示出了极度的抗议。 凤凰族把持神军这么多年没人不服，很大一方面原因是他们的强悍，而且统领是整个军中唯一的上神这么简单的原因。 可是现在呢，除了辰煌又不是没有上神，就连两个上仙都可以硬刚辰煌，凤凰族的颓势已显，那些积压的不满自然就爆发而出了。 第七十一章 坑爹跑路 凤凰族的斤斤计较与睚眦必报在神界是出了名的，别说是其他武力较强的族群，就是文武皆备的九重天神人都有些受不了。 若非是上古出了一个几乎凌驾于所有神兽种族之上的暴戾疯狂的火凤凰九离，从此立下了凶名，后代火凤凰也都很能打，恐怕早就有人把凤凰山脉给掀了。 九天云海和其他战神尚未避世不出的时候，凤凰族永远都是被边缘化的，就算是一向感觉智商欠费的通灵白虎在军中的地位都比凤凰族要高。 随着九天云海的和战神的避世，加上军中另外一个强力通灵白虎智商欠费，这七十万年才慢慢的让凤凰族把控了军权。 不往远了说，单单是这些年来的做派，已经让军中很多人不满了，加上近几年辰羽入职以来，他一心只给辰羽铺路，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神界不怎么在乎钱，除非像白然这样乱花钱导致零花钱被限制的穷鬼，他们最在乎的是修为和功劳，只有二者兼备，才能更快的飞升上仙、上神。赚功劳的办法不少，尤其是渊源深厚的神族有更多的办法赚功劳。可对于普通出身的人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神人，他们大多是自己修炼来的，一步一步的升到神界，有了现在的身份，但是他们到底对神界知之甚少，能够赚功劳的方法远不如其他神族知道的多，所以军功是最简单粗暴的功劳，当然也是最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小命玩完，就得重入轮回，能不能再登九重天彻底变成了未知数。 正因如此，自上古至今，都是有着不成文的规矩，每一次的军功都是有偏向的，比如这一次会偏向于通灵白虎，那么一下次就会偏向于九重天的神人，从来都不会有独占的现象出现。 凤凰族虽然心眼小，但这几十万年来也一直都遵循着这一点，兼顾着各族的利益。每一边应得的都有了，所以对于他们在一定程度上的偏心自家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正谁都知道凤凰族顶多同时存在两个上神，赚了军功也没什么大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心理平衡就好。 辰煌打破了这样的平衡，把本应该分给其他人的军功统统加到了辰羽的身上，以至于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功劳也都担在他身上。 不患寡而患不均，辰煌为了培养辰羽不遗余力，彻底的触到了根本。久而久之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初步的爆发。 到底是青丘的嫡系，白然的消息到底比别人要灵通好几倍，提前两天就知道了这件事。在通知了凌欢和景华两个小娃娃之后，直接留了一封信跑路了，留下两个小辈独自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乱局。 “小景子、小欢儿，你们大舅妈快生了，我回去给小狐狸准备礼物了，再见无期哟。” 凌欢、景华：…… 你大爷，大舅妈刚怀上小狐狸，还有三年才生，你现在跑个毛线！不信你还真对，放心什么的，统统随着神尊、魔帝沉睡去算了！ 第七十二章 关我毛事 几天后，正在狐狸洞里放弃了一吊钱一斤破茶，终于翻身享生活的白然，一边优哉游哉的品着阔别已久的云顶含翠，一边翻看着凌欢给他送来的信件。 对于写信之人是凌欢这件事，白然也是无比的惊讶。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冷冰冰的小娃娃，一言不合就会出手冻人的熊孩子，居然还会有主动给人写信的一天。整整两万年，这可是第一回。 刚看清楚上面的字，白然就在震惊之中把满口金贵的茶水喷在了上附凌欢手书的绢帛上，紧接着直接就爆了粗口。 “卧槽这两个该死的小崽子！” 其声震惊而骇然，未控制音量之下，将其他的上神也召唤了过来。 白令的手上拿着半个啃了一半的果子，一边嚼着食物一边走了进来。 “怎么了小六，什么事情能让你发这么大的火。” 后面跟着看热闹的白止、白慕还有其他容貌出众的青年男女，纷纷看着花容失色的十二上神之末。 白然把凌欢的手书向众人展示，瞬间变成了炸了毛的狐狸。 “你们看看，这两个坑爹的小崽子，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白令正在吃东西，瞅了旁边的女子一眼。“姑姑，你去呗。” 那个被白令称为“姑姑”的女子狠狠的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然后接过来看了看，瞬间笑喷了出来。 “小然然你也有今天，叫你平日里不当个好榜样，怎么样，遭报应了。” 其他人也探过头来看了看，瞬间也都笑喷了。 只见上面写着短短的两行字，言简意赅，颇有凌欢的风范。 “依你所说，所以我们打了一架，重伤，半年好不了。” 信中所说的两位当事人正躺在九重天药王府，被包成了两只可笑的木乃伊，全身只有眼睛和十个手指能动，淡定而从容。 而作为东道主的药王就倒了大霉，每天被辰羽的手下不厌其烦的打扰，还得应付九天云海“苦苦挣扎”出来的问责书。 心累的药王恨不得自己从来都不是药王，宁可跟着卯日星君去伺候三足金乌那个祖宗满天跑，就算是被望舒神女那只三足金蟾冻成个雕像也不错。 于是，在成为神仙第十几万个年头之后，以医治他人为生的药王，终于华丽丽的病倒了，赖在太上老君那边不走，就留下一男一女两个药童照顾两位金贵的上仙。 对此，两位木乃伊一般的上仙依旧无比淡定，时不时的让小药童找来纸张绢帛，将神力凝于指尖，以手指为笔，神力为墨，隔三差五的给白然写信扎心，给九天云海用暗语写一些关键的事情。 辰羽的人成天来对他二人表示“关心”，药王不在他们更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来瞻仰两个在神界少见的全身粉碎性骨折重伤病员，对于他们传递出去的信件更是会特殊关照一些。 舅舅您不是说让我们相信您吗，那这个无比黑的黑锅您就好好的给背着。 谢谢啊！ 锅是白然的，伤是二人的，于是九天云海兄妹二人可以正大光明的表述自己的情况。 军中暴动，关我毛事！ 第七十三章 没错，军中暴动就是和他们无关。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白然跑路之后打了一架，也跑路了。 青丘十二上神，乃是现在还在青丘的十二位，剩下那些不在的、隐居的不在其列。这十二上神里面，最不靠谱的就是末位白然，最喜欢坑小辈的，也是这位白然上神。 作为被从小坑到大的两位，凌欢和景华早在千岁时就已经有了免疫力，并且在逐渐摸索中将被坑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两万年时光飞快流逝，终于，两个人翻身把歌唱，成功的把白然给坑了一回。 原本白然的意思也只是让他们避避风头，顺便再戏弄他俩一把，谁知道被他俩给反整了回来。 始作俑者不是九天云海未来的主人，而是不声不响、闷声作大死的凌欢。 包括九天云海在内，所有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凌欢上仙是天生的女武神，一旦动手同辈之中无人能挡，但是鲜少有人知道她其实也相当腹黑。 没点脑子的人，能稳坐龙神禁卫军统领之位，能短短两万年的时间就到快要飞升上神的程度？ 日常坑我们可以忍，但是忍耐是有限度的。略施小计而已，请舅舅您不要放在心上。 凌·木乃伊·欢在层层绷带下难得的出现了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很美很温柔，只可惜无人能够看到。 唯一可见的，就是那双在不动神力就会重新恢复褐色的眼瞳深处，多了一点点红色，明亮活泼，没有一丝一毫的倾略性，只有一种愉悦的感觉。 景华好不容易动了动头，看着窗外九重天的黑夜，不及九天云海的苍凉辽远，别有一番精致之美。不知怎的，明明是两万年来伤重的比较厉害的一次，心中却无比的安宁。 窗子那边的院落不断传来凌欢受伤后无法控制的寒气外溢，在这逃离了凤凰族的九重天药王府中，居然生出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若说唯一可惜的是什么，恐怕就只有伤重又耗尽神力之后的无力感，连好好看看九重天的力气都没有。 相比景华还有时间想着逛九重天的好心态，凌欢就没有这么好的状态了。日常的事情完成之后，凌欢大部分时间都是陷入沉睡的。 身边的天霜剑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浅浅光影，而当凌欢醒来，天霜剑又恢复成了朴实无华的模样，若非小药童信誓旦旦的担保自己不敢骗九天云海的上仙，恐怕凌欢会当成这个小女娃在说笑。 慢慢的，也由不得凌欢不相信小药童的话了，实在是她陷入沉睡时候见到的东西着实太匪夷所思，不仅超出了她的认知，甚至可以说是打破了整个神界的常识。 喝完药，凌欢若有所思，待那股奇怪的困意涌上大脑的时候，便不再排斥，顺从的陷入梦中，去探寻那些事情的真相。 或许，自己能够重新带着曾经长空的荣耀走回凤凰山脉、重建玄寒天的关键，已经触摸到大门了。 第七十四章 冰眸红瞳 周遭尽是一片令人心安的冰冷，冰雪铸就的宫殿每一处都散发着令人熟悉而陌生的气息，梦中徜徉于此，凌欢没有丝毫惊慌，甚至颇有几分总算是窥得真貌的庆幸。 向着那门户大开的外面望去，一片赤红火热的景象，与这里的冰寒刺骨格格不入。很显然，此处是凤凰山脉，是早已经消逝在神界历史中的玄寒天，是天霜剑引出的一丝属于上古的烙印。 一身青衣的英俊男子从玄寒天的内殿缓缓走出，冰寒神力若有若无的萦绕在他的身边，那双曾经在梦中见过的黑色的眼眸也变成了澄澈的蓝色。 同样是冰凤凰，凌欢很清楚这是什么状况，长空现在的这副模样是修炼结束不久神力还为完全内蕴的样子。 也许是慵懒，也许是走神，这种未受伤却未能内蕴神力的低级错误居然会出现在这个上古冰凤的身上，饶是凌欢这个小上仙都感觉很是不可思议。 但她并没有去多想，只是观察着长空的模样，观察着他身体周围神力流动的情况，一言不发。 长空也没有什么动作，仅仅是站在玄寒天内，看着外面凤凰山脉的模样，缓缓的吐纳着，将周遭的神力慢慢收回体内，一点多余的东西都看不出来。 天霜剑是由冰笛丹心历经千万年化为剑，吸收了长空大半神力和全部凤凰尾羽才炼就的，本身就带着很强的灵性，若非是事关长空又特别重要的东西，天霜是不会特意引她来看的。 不过，说真的，真的什么特别的都没有，直到最后骤然间从梦中醒来，她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异常的东西，只得睁着眼思索着刚刚看到的整个过程。 回想到最后，凌欢总算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反反复复的想了好几遍，突然间那双因为受伤耗尽神力而恢复褐色的眼睛毫无征兆的再次变成了蓝色。 没有神力，伤势未愈，凌欢不知道哪来的神力居然能够再次将身体内属于冰凤凰的本源激发出来。 慢慢的，蓝色的眼瞳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核心，并且不断扩大，终于在到达一个肉眼可见的程度之后戛然而止，呈现出一种蓝眼红瞳的妖异模样。 不远处架子上的天霜上出现一缕淡蓝色的光影，像一座桥一样，将剑和人连接在一起。 恍惚间，一种异样的温度从丹田中缓缓流出，一丝丝的流过经脉，仿佛要将依然乱作一团的经脉灼烧融化成一滩血水。 被打到命悬一线都一声不吭的凌欢第一次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响彻整个药王府。 同一时间，凤凰山脉火云宫的地基之下迸发出一股惊天的炎热气息，蔓延了整个凤凰山脉，疯狂而暴戾，仿佛要融化这一片广袤的火木梧桐林海。 紧接着，是冰冷刺骨的寒气紧随其后，令所有的炎热消失殆尽，更令火红的山脉变成了冰雪的模样。 冰雪覆盖，宛若末日。 第七十五章 要说这九重天最悲催的神仙是谁，司命星君和药王肯定会为这个名号打起来，有的时候连月老也会来插一脚。 月老掌凡人姻缘，可神族的姻缘就不归他管了，那些都是天定的，由天地示于三生石上，月老用姻缘簿记录，所以说是还能显示神族的天定姻缘的。 照理说神族的姻缘乃是天机不可泄露，但架不住总有些神不守规矩，总想提前知道些什么。敢这么干的神后台都比较牛，月老根本惹不起，总是愁的揪掉自己好几根胡子。 司命星君掌凡人命格，当神仙下凡历劫的时候，命格簿子也是他写，无论是写的太狠了还是太轻了都是不合理的，一个不小心就能得罪人。 虽然来人不敢宰了他一个堂堂神仙，但炸了他的司命星府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因此司命的俸禄并不少，但日子过的还是有些紧巴，三天两头修府邸一事，银子伤不起啊。 而药王就属于神界老妈子的一个倒霉神仙。同样是治病的，太上老君一心炼丹，除了严防死守偷丹药、坑丹药的人之外，也没有更多的糟心事了。 药王却是不一样的，神界之中，无论是谁，只要有伤病号就往他这边扔。太上老君的丹药最适用于九重天神人，外族的适用性并不高，药王的医术却是哪里都通用的，所以什么样的人都会总是来找他，就连个小仙童偷喝仙酿醉倒了都来找他要解酒药。 一下子来了两个九天云海的上仙，而且这俩人的身份还一个赛一个的尊贵，万万惹不得，更主要的是他们还牵扯到凤凰族的官司，要不是这个原因，他也不至于跑到太上老君那边避祸。 神之不如意十之八九，一切的想法都只能是想法，事实并不随着药王的意志而转移。 屁滚尿流的爬回药王府，在小龙神要杀人的眼光中直接冲进了凌欢养伤的屋子，看见床上那个从一身绷带变成完全被鲜血浸透的少女，顿时吓得脸上毫无血色。 没有任何思考时间，治病的金针从指尖滑出，毫不犹豫的刺入凌欢全身几处大穴，紧接着右手搭脉，左手神力激动，使得院中的部分药材向着屋内飞来。 一副完整的药材落在了桌子上，药王回头看了小药童一眼，小药童瞬间明白的出去煎药。随后，又在凌欢的身体上刺入几根金针，令她全身迸出的鲜血终于停止了下来。 情况总算稳定了，不顾自己身后那个人的身份，药王沉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她之前做过什么，为什么魂魄如此不稳？” “我怎么知道。就我这样能伤到她？听到她喊我才出来的。” 药王的语气不和善，景华说话更是带刺，要不是整张脸被蒙的只剩下了眼睛，恐怕说是一副要生啖其肉的表情都不为过。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亲自被自己缠成粽子的小龙神，药王默了，大方的不与这个伤员计较。 打一进来，无论是药王还是景华，都感觉这间屋子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只不过之前凌欢全身上下的绷带都被鲜血浸透，一个两个的都没心思去想是怎么回事。如今心思回归，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凌欢所在之处，必定寒冷刺骨，哪怕她没有身体，依旧是一个行走的冰块。等过段时间神力逐渐恢复，伤势未愈，那这个地方恐怕药王不会愿意进来。 可是为什么，这个屋子居然有一股淡淡的暖意！ 第七十六章 欲言又止 一向冰冷的屋子，无缘无故的出现了可谓是天方夜谭的温暖，无论是后知后觉的景华还是突然觉知的药王，都有一种“六界是不是在逗我”的感觉。 然而愈发暖洋洋的现实赤果果的告诉他们，事实就是如此。 药王突然意识到，凌欢上仙突然全身伤情加重，很可能和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有关系。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从前在一本古籍残卷上看到的东西，上古时期似乎出现过类似的病例。 福至心灵，他终于问出了一个特别有水平的问题。 “敢问景华上仙，凌欢上仙是不是即将飞升上神？” 景华：…… 这不是废话吗，能和辰煌这个正牌上神刚一波的上仙，不是快要飞升了，就是快要升天了！ 碍于自己龙神之子的身份和药王一直以来都为众神治病的恩情，他还是忍住了，语气无比平和。 “正是。凌欢的天资九天云海无人能及，父亲曾说过，她的飞升怕是就在百年之内。” 闻言，药王没有再继续答话，而是略微低头，摸着自己黑白交杂的胡子，仔细思索着那残卷上面所记载的只言片语。 苦思无果，小药童的药却已经煎好了。因药味而被唤醒的药王看了一眼一闻就很苦的药汤，点了点头，示意药童给凌欢上仙灌进去，然后自己恍若梦游般的走了出去。 问了个问题之后就不声不响的走了？这怎么能行！ 不顾自己被满身的伤痛还有被裹成只能蹦的可笑模样，景华就以这般尴尬的动作嘴上了脚步不快的药王，忍着疼痛拽住了人。 “到底什么情况，你倒是说明白啊。” 药王转过身，看着已经半残却已经不忘关系凌欢上仙的小龙神，稚气尽退的目光除了属于九天云海的坚毅，还有几分曾经在龙神年轻时眼中见过的温柔。 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目光，一下子唤醒了这位见多识广的神人很多早就已经忘却的记忆，那些专属于年轻人才会有的眼神，竟惹得见惯了各种伤痛的药王产生了些许同情。 “请上仙放心，凌欢上仙并无大碍。想来是修行有所突破，然此时身上有伤一时承受不住而已，待稍作调养，身体恢复即可。” 景华似乎并不是很相信，冷眼再问。“当真？” “小神不敢欺瞒上仙。” 终于，景华忍痛摆摆手放药王离开了，随后紧盯着因为要给凌欢换绷带而紧闭着的房门，一时间沉默不语。 至于药王，在彻底逃离景华的视线之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太上老君那里闭门拒绝见客。 长舒一口气，眉头不知不觉中越皱越紧，想着恐怕真的要抽空好好研究一下那个不知道北自己扔到哪里去的残卷了。 意识在黑暗中起起伏伏，周边的事物看得不甚真切，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一向对一切事情都有规划的凌欢来说十分难受。 可目前来看，她确实是无能为力。 暗自反思了一下，得出自己有些太心急的结论，然后就安静的等待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第七十七章 玩脱之后 贸然把自己置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凌欢承认自己是太草率了，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只能够动动手指、转转眼珠子的残疾，一个不小心就玩脱了。 天霜是长空的丹心所化，两万年前自己意外寻到开始就因为自己的冰凰之身而不曾害自己。 一切皆是好意，在她已经发生微小改变的时候告诉她真正应该进行什么样的修行，只可惜时机不对，要是再早几天或者晚几天身体好些的时候…… 算了，无论是再早几天还是晚几天她都没心思去细想，只要她还能正常行走，恐怕麻烦事就会接踵而至。 从出现在凤凰族面前的那一天还是，就注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是不会有安生日子的，只是这段时间要持续多久，尚且未知。 凌欢从来都没感觉自己是一个完美的神，但她从来也没拒绝承认自己是一个看不开小节、永远不反思错误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那就先安心困于此分析长空那双眼睛的好。对于药王能不能解决好自己现在的伤势，她没有丝毫的怀疑。 药王能够稳坐神界第一医师之位，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虽然生死间的考验令凌欢不敢轻易相信别人，然而药王此人，连父亲都十分推崇，那自然是信得过的，她没有理由去怀疑。 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她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女，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药王也不敢怠慢，也算是一向靠自己的凌欢难得的利用一下自己的特权了。 药王：…… 神生艰难，司命我想下凡休个假！ 上古众神相继陨落之后，六界正道内力法力凝于丹田，无论人鬼神魔皆是如此，只有极少数剑走偏锋之人，才会选择九死一生的修炼之法，然一旦修行有成，便是人上人、神上神。 然现如今，现存的并非行此法之人，只有上古遗留、正在沉睡的神帝与魔尊，就连东华帝君都不是外道修神。至于其余之人，没有一个神魔能够以外道修炼有成，人界尚且有留存，但受限于寿元难以飞升。 自小受教于龙神，练的是正统冰凤凰传承法术，凌欢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心脏居然也有一个法力凝聚之处。 魂魄受损，身体醒不过来，不过还没有影响自己的内观修行。仔仔细细的用元神扫描了一遍全身的经脉，意外地发现心脏处出现了些许异样。 丹田作为法力凝聚之处，全身法力皆以此为核心进行循环。然而此时此刻，就在凌欢的心脏位置，居然还有一个循环。 比起丹田，这里的确是小的可以，以微乎其微形容也不为过，可它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凌欢怀疑自己感知错了，不惜一遍又一遍的探查，最终还是难以置信的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下意识的让自己沉入元神深处，去感知属于冰凤凰传承的那部分记忆，却不知为何，怎么也沉不进去。 须臾，凌欢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没有了身体的依托，没有了天霜的辅助，自己就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没有了外物的帮助，失去了外界的辅助，强大如凌欢，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神女。 第七十八章 凤凰之心 什么都不能仰仗，能够依赖的只有从前涉猎过的知识，那些未曾放在心上的东西就成了唯一的依靠。 凤凰之心，与凤凰尾羽一样是凤凰身上最为重要的部分，更是牵扯到凤凰最为重要的一项能力凤凰心血。 无论是凤凰尾羽还是凤凰之心受损，都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凤凰的神力。当凤凰尾羽失去或者凤凰之心受损，都只是影响神力，而不会伤及性命。而一旦凤凰血泪用尽，再伤到心脏，即便药王在侧也回天乏力。 当初长空没有以元神和轮回立下诅咒，也没有人能救回来，便是这般缘由。 于凌欢而言，这一颗炽热跳动的心脏是她这个天生冰寒之人唯一的温暖。天生淡薄的亲情、从未消磨的恨意，皆由此而生。 凤凰之心，不单单是一颗红色的心脏，更不仅仅是凤凰血泪的源泉，更是她证明自己不是完全冷血的唯一凭借。 等一下，温暖，红色，长空…… 一瞬间，凌欢似乎抓到了重点，明白了些什么，真正懂得了天霜指引她的到底是什么了。 冰火凤凰，天生天降，酷寒炎暑绝世无双，本就是不是常态。 既然本就不是常态，又怎的不算是外道，那又何必以世俗之法修习。 凡人常说知识就是力量，自出生就以暴力生存的凌欢虽不作何感想，却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对此嗤之以鼻，即便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也从来不认为兵书之外的东西有什么用。 直到今天。 九重天之内，骤然紫气东来，盘踞于药王府之上，久久不散，慢慢的，竟化为一个漩涡，向着药王府内的一个小屋子内席卷而去，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难得奇景。 神界曾有传说，上古时期有东来祥瑞紫气以示上天之庆贺，最终会成为受贺之人法力的一部分。 不同于九天云海因为地理位置而常年不散的紫气，这是上天的恩赐，无论身处何地，只要得到了，那就绝不会有错漏。 随着上古众神陨落的陨落，沉睡的沉睡，仅存的东华帝君也一向沉默寡言，所以这也仅仅是一个传说，并没有人有幸见到过。 上至天帝，下至洒扫童子，一概不清楚此情此景因何而起，甚至以为药王这老小子得了什么好运气，居然会有祥瑞紫气来庆贺。 景华震惊的望着发疯了一般的祥瑞紫气，以可笑的木乃伊模样站在窗口，感觉自己对凌欢的认知着实还是太浅薄了些，万未想到这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的东西也真的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用某个科技为主的凡间的话来说，那就是自己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遥远的碧海苍灵，一个在洞穴中闭关已久的白发真神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睁开了双眼，目光投向远处那看不见的祥瑞紫气的方向，眼底深处多了几分感慨的情绪。 “丹心镜源化天霜，百万轮回护冰凰。长空啊，你总算是有了继承人，九离的恨，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第七十九章 不为所动 神族的时间过得很慢，一日过去，凡间已是一年的光景。 凡人一生的光景过去，九重天之内的凌欢依旧在沉睡当中未曾醒来。 距离那场近乎暴动的紫气东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景华早就拆掉了全身的绷带，缓慢的恢复着神力，熟悉着正在变强的力量，可是住在隔壁的那个人已经没有醒来。 药王早就用针用药稳定住了她的魂魄，外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连那一丝诡异的温暖都随着她神力的不断恢复而消失殆尽，再一次陷入了药王都不敢随便靠近的极度严寒中。 只可惜不知道是因何缘故，就是不醒。 从能够自由走动的那一天开始，景华就把甚少亮出来的纯钧剑祭出，每天拿着金光闪闪的神兵，在凌欢所在的小院外练功，除了药王和小药童谁都不允许进，搞得这里杀气凛凛。 军中来给景华送公文的士兵甚至一度以为这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小龙神，那个温文和煦的景华上仙去哪了。 按理来说，景华的伤和原本凌欢的身体只要半年时间，怎么也能养好，谁知来了这么一遭，近三个月的时间，换来了恢复全盛甚至更胜从前的小龙神，还有昏迷不醒的凌欢上仙。 景华冷着一张脸，用和凌欢平日里如出一辙的表情面对着军中的来使，毫不留情。 “怎么，这才几天，辰羽上仙就要让在下回去？不知道在下的伤还没好吗，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就不怕九天云海和青丘一起找上门去？” 来人赔着笑脸，面上也是尴尬的很。身为凤凰族出身的辰羽亲卫，他比谁都要清楚凤凰族和九天云海之间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也比其他人更明白三位继承者之间是何等的水火不容。 只是现在他不得不来，于情于理，他都得低声下气地求着小龙神。 “请上仙见谅，并非是统领故意，只是那花雨铃已经下了战书，不日就会大举进犯，军中负有神职之人都已经分别驻守去了，实在是人手不足。” 景华冷眼扫了过去，不为所动。 “怎么，暴动压下去了反倒没有人用了才想起我们。莫不是想让我和凌欢上仙重伤未愈陨落在战场上，圆了你家上神和上仙的想法才行。” “上仙明鉴，统领绝非此意！实在是事出紧急，大统领和白然上神均不在军中，军中无人可用。花雨铃派出十万魔兵压境，魔族禁卫军倾巢而出，军中实在是缺少像两位上仙这般的强者啊。” “十万？”景华的眉头微微皱起。“魔族哪来的这么多兵。” “属下不知。两个月来统领曾多次将魔族的小股袭击打退，但不知为何越打越多，虽实力越发逊色，但蝼蚁过多，也会咬死大象。” “胡闹！”景华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辰羽的鸟头是被息壤糊住了吗，他不知道魔族不能随便打吗，他非得惹出大乱子闹得神界不得安宁才算完吗！” 随后，他看向辰羽的亲信，声音含煞。 “凌欢上仙重伤未愈无法归营，我要回去看看，辰羽这个傻缺到底想干什么！” 第八十章 情况复杂 天帝一脸忧愁的审阅着来自前线的战报，一时间不知到底该如何决断。 正面战场的十万魔兵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便除了花雨铃本人和其他带着紫焰图腾的亲卫都是充当炮灰的渣渣，真打起来也好不到哪去。 最可怕的是，非主要战场上还有其他魔兵的存在，这就使得神魔之间近乎全面开战。 神族军中常备兵力不到五万，非主要边境更是完全依赖着居住于此的神族来防卫。 四大最骁勇善战的神兽部族，无论是东方九天云海龙族、南方凤凰山脉凤凰族、西方风啸林通灵白虎族还是北方朔虚深渊的玄武族，此时此刻都腾不出手来，忙着应付自家面前的倒霉事。 尤其是九天云海，刚被偷袭没几天，折损伤情还没恢复过来，就又和魔族对上了。重伤的龙神、前线的景华上仙、药王府中不省人事的凌欢上仙，说他们祸不单行一点都不为过。 就连神族中的上神窝，上神中的战五渣青丘都派出狐帝的弟妹白忘言、白忘心去支援“尚且孱弱”的邻居九天云海了，可见这一次魔族是真的大动作。 正面战场是的情况已经每况愈下，魔族战死的人越来越多，可活下来的魔族却越来越厉害，神界在不间断的连续战斗之下已经快扛不住了。 就现状来看，最省时省力的方法就是从各个神族中调人，或者是把那些隐退的战神请回来。毕竟现在开始训练新兵着实来不及，然而事实上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并不高。 隐退的战神就是因为与魔族的不断交战中身心俱疲才导致的最后结果，这一次去请的时候听说了战况，也一概表示不去，并且表示谁再提这事，就把谁打出去。 战神的身份和名号都是打出来的，就算是天帝亲自出面都只能落得一身伤。手中没有兵权也影响不了他们的超然地位，他们说好了不去，谁也勉强不了。 至于从其他神族调人，那就更不可行了。神族之中九重天神人众多，却是鲜少有武神，善战之神已经都被派上了前线，找不出人了。要是再找，恐怕连司命星君这等文职都要拽过去了。 神兽中也就四方大族的战力尚可，剩下的一旦打起来连青丘的随便一个小神女都能把他们揍得鼻青脸肿。然而这四族现在自己都一脑门子债，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去支援正面战场。 尤其是人口最为稀少的九天云海和朔虚深渊，别说从中调人了，他们自己都不够用，否则青丘也不用去支援九天云海了。就连现在被停止反省的辰煌上神，都披甲上阵，镇守着凤凰山脉不受魔族的侵扰。 目前唯一一个能调动的就是九天云海的凌欢，可惜的是她现在还在养伤，根本就不能上去。如此情形，天帝如何不愁。 “陛下。”一个神官的声音突然响起，天帝抬头看去，发现神官的手上有一封奏折，便示意他呈上来。 “若徽上神、若曦上仙请战。若曦上仙？为何本君从未听说过此人。” 第八十一章 凌欢苏醒 “回陛下，若曦上仙为东华帝君三千年前所收关门弟子，百年前飞升上仙。因入门时日不长，且若曦上仙一向低调，故鲜少有人知晓。” “原来如此。” 天帝想起了当时只是听了一耳朵的事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了若徽上神的意思。 东华帝君闭关，碧海苍灵的一应事务由大弟子若徽上神代管，同时也需要负担起大师兄的责任，带好小师妹。 碧海苍灵的弟子不多，除了这个被帝君收入门不久的小丫头，都已经是上神的阶品，不再需要为了飞升而奔走奋斗。 若徽此人，看似八面玲珑，实际上就和碧海苍灵的石头一样，冷心无情，公允有余，偏心不足，唯独对同门无比看重。 当年他飞升上神之后，对师弟颇有照顾，但从未有过亲自出面的时候，这一次却为了若曦上仙打破旧例，可见这位上仙在碧海苍灵应该是团宠一般的存在。 目前正面战场状况不好，若徽上神前去想来也是好事，没有思考太久，天帝就批复同意了。 就在此时，一丝浅薄的凉意自门口而来。天帝福至心灵的抬头，又一名神官进来通报。 “陛下，凌欢上仙请见。” “快请！” 步子沉稳的走进大殿，在最恰当的位置站定，以下属见上级的大礼向天帝行礼，低垂着头，姿态极其恭敬，未失一丝一毫的礼数。 “九天云海凌欢，见过天帝。身处九重天数月，未曾向陛下请安，请陛下恕罪。” “上仙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别看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上仙，就算是天帝，九重天神人之主也不敢随意怠慢。 论身份，她是龙神毓青的养女，九天云海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论天资，她是整个神族唯一一个能在三百岁就飞升上仙的绝顶天才，即便是景华上仙都逊色太多；论战斗力，她足以死扛辰煌上神的全力一击。 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天帝都不能小看这个生而清冷的少女。 再说，以凌欢的性格，能够用如此周全的礼数而未有不甘，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 差不多就行了，九天云海又不是不识相，面子需得相互给才好。 “不知上仙到此有何贵干。” 凌欢抱拳。“凌欢承蒙九重天照顾，伤势已经痊愈，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在下请求立即归营，协助众神，共退魔族。” “上仙既已恢复，自行离开便是，何须亲自跑这一趟。” 凌欢的头更低了些，腰也更弯了些。 “叨扰于此，离开之时自当应向主人道谢。此前已向药王辞行，此一行乃是必须的。况且，在下任职于军中，本就是下级，承蒙身份才得陛下优待，无论何时何境，凌欢都不会忘记这一点。” 天帝的心中转过一丝想法，对于这个往常只当是一个冰块一样的少女有了一点不一样的看法，含笑答应。 “上仙客气了，不如用过午膳再走。” “多谢陛下美意，战事为重，凌欢不便多留，马上就离开。” “那就请上仙一路保重。” 凌欢再次行了大礼，“谢陛下”三字落下之后躬身后退着离开大殿，随即御风离开，如同一片云，消失在了九重天的道道金光中。 天帝眯眼看向凌欢消失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同样是上仙，景华和凌欢倒是比辰羽知进退的多，难怪帝君任由事情发展，果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第八十三章 轨迹不同 若徽上神后悔自己不该让这个五万岁高龄的小师妹乱说话，殊不知凌欢比若徽还要无语。 都说碧海苍灵的人素来清冷，待人接物礼数很足，处事公正无私，然而真心不足。几次和若徽上神的接触，凌欢觉得他这个人虽然不如传闻中那般过分，但也不是什么值得交心的人。 谁知道这位碧海苍灵的小前辈居然和她大师兄一点都不像，就好像是一个异类，与东华帝君门下的弟子格格不入。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曦就是碧海苍灵的吉祥物。也不知道当初东华帝君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收了这个女孩子为关门弟子，还让她解放天性、自由生长，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愣是给天生地养的碧海苍灵多了些活泼感觉。 要不是因为众位师兄和东华帝君都认为随便把她放出来会影响碧海苍灵的名声，恐怕她这么个可爱的女上仙也不会在神界之内的存在感这么低了。 看在若曦上仙这么有意思的份上，凌欢居然破天荒的给了她一个解释。 “上仙，凌欢的年纪比您要小得多，理应如此。再说了，您是东华帝君的弟子，辈分比我们高得多，哪怕是我父亲在此行礼，您也是受得起的。” 想了想，还是加上了后面的一句：“千万别看轻了自己，有空多出来走走，见的多了就不会被师兄骗了。” 若徽：…… 果然还是那个凌欢，本上神怎么躺着也中招啊。 谁知道若曦上仙居然真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对凌欢故意不正经的话表示出了十分深切的赞同。 “你说的没错。受雷劫的时候忘了好些事情，师尊和大师兄又总是不让我出来，搞得我什么都不知道，被骗了自己都不一定清楚。” 若徽：…… 小师妹，不带你这么拆台的，还有，咋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老底给抖出来了？！ 既然顺路，若徽上神于九天云海还有恩，凌欢也没有理由赶他们走。 只不过习惯了清冷少言，让她多说几句话比直接灭了魔族轻松不到哪去，于是，好不容易暖起来一点的场子再一次冷了下去。 九天云海素来低调不假，但随着凌欢和景华的出世，走进神族众人的视野起，这两个神界中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就逐渐的为人所知。 尽管他们的真实能力依旧不为人所知，但至少他们的性格大致如何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尤其是冷冰冰的凌欢，因为人美面冷手黑能打，居然比正经小龙神吸引到了更多来自外界的目光。就是整日里被关在碧海苍灵不准出去闯祸的若曦都听说了凌欢上仙的大名。 她一直以来都不太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神仙，直到见到了凌欢本人，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女，怎么会比自家大师兄还要老气横秋。 小小的身躯内蕴藏着恐怖的寒冷力量，冰眸红瞳的眼中沾染了无情的血腥气息，这一切都昭示着她的过往是痛苦而残忍的，至少是若曦自己没有经历过的。 师尊总说六界之内每个人所受的苦楚是不一样的，自己就是特别幸运的那一种，运气好到连自己都能发现周身散发着一般生灵看不到的金色光晕。 看凌欢的身份也不像特别倒霉的那一种，为什么看她的时候，总感觉她被一团阴影笼罩着呢。 第八十四章 莫名其妙 十万魔兵不是小数目，魔族人数众多，却也不是能够一直战斗不停歇的。且不说神族这边能不能撑住，就是来势汹汹的魔族也架不住如此折腾。 因此，战斗时起时歇，凌欢一行三人赶到的时候正好是停战的空档，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陷入战火之中，倒是让凌欢心中有些许遗憾生出。 战火初歇，满目疮痍。 神魔边境素来荒凉，除了杂草和生长的很随便的野生杂牌无名树木根本没有什么生机，然而再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之后，杂草杂树都没了，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飘散在神魔两边的营地之中，留下一道血海铸成的暗色边境，短暂的守护着两界之间不堪一击的和平。 浓重的血腥气刺激着凌欢的嗅觉，颇感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周边的情况，然后目不斜视的回营报到去了。 本以为会遭到来自辰羽的刁难，虽然完全没放在心上，但想想也觉得糟心。 喜怒不形于色惯了，凌欢也没有多少迟疑，和往常一样器宇轩昂的走向了主帅营帐。 还有十步距离的时候，营帐内突然走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黑着一张脸，连自己的死对头近在眼前都没有发觉。 直到距离凌欢不过三步距离的时候，刺骨的寒冷深入心脉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怒气冲天的辰羽才意识到凌欢的存在，忍不住收起脸上的表情略微怔住。 然而等看清面前这张冷若冰霜的美人脸后，辰羽脸色不变，二话不说就激荡起神力，九离琴凭空出现，带着凤凰真火的热度和古琴突然出现的气劲向凌欢袭去。 出乎意料的攻击令凌欢有微微的诧异，却也仅仅是微微，眼睛骤然变为澄澈纯净的冰蓝色，冰盾瞬间凝结在她的身前，令辰羽的突然出手没能得逞。 顺势退开三丈远，凌欢的眉头微微皱起，飞快的凝结神力以冰化作一柄细长的利剑，游刃有余的抵挡着辰羽威势有余、章法不足的乱折腾。 一下两下就算了，没完没了的发疯，就算是好脾气也早就被磨得没了耐心。脸色微冷，凌欢不再留手，左手下甩，天霜出现，右手向天霜按去，化作一道神力和冷气，紧接着无缝衔接的接过天霜，运起比之前稍微强一些的力量，直接把辰羽震翻了出去。 瞥了一眼辰羽被掀翻在地的狼狈模样，扔下嘲笑一样的“有病”两个字，便收回天霜，继续向帅帐而去。 半躺在地爬不起来的辰羽，赤红着一双凤眸，颜色深沉，像是入魔了一般，死死地盯着凌欢永远都古井无波的身影，神情半是迷茫半是痛恨，右手紧紧按在九离琴上，以包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咆哮着。 “别得意的太早，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全都被我踩在脚下！” 凌欢：…… 这都什么跟什么，人界的话本看多了，染上了那种叫什么……哦对，中二病的毛病了。 第八十五章 拆台第一 毫无少女心和同情心的凌欢，对辰羽突然染上中二病的事情毫不走心。 唯独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这只素来除了辰煌，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火鸟如此失态。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通报进入营帐之后，得到了解答。 一早跑路的白然如今正在营帐之中，神色凝重的分析着战情。还有一个英武陌生的高大男子站在白然上首的位置，还没靠近凌欢就能感受到一股金戈铁马的厚重战意。 辰羽是拿白然这个油盐不进的战五渣上神毫无办法，然而辰羽办事可能不到位，白然绝对会端着长辈的架子，秉承无论是不是自家人都不会做过火的行为准则，绝对不会整的辰羽情绪失控，那便只可能是这个陌生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比凌欢早一步进来的若曦偷偷摸摸蹭到了凌欢的旁边，小声耳语着。 “大妹子，我听师兄说这位是新任大统领秦庚上神。他长得可真俊俏啊。” 凌欢、白然：…… 第一次被夸俊俏的秦庚：…… 满世界找地缝的若徽：…… 在场的人最差都是上仙，耳力没有一个差的，若曦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实际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若不是知道东华帝君门下弟子没有一个是废物，且若曦上仙在受雷劫的时候伤到了记忆，她恐怕真的会以为她纯粹是在搞笑。 无奈的瞅了若曦一眼，这才恭敬地问安。 秦庚上神不愧对自己的出身，对于刚才的小插曲基本无视，简单的嘱咐了凌欢几句，也不管她是不是九天云海的神，就放她离开了。 对此，凌欢是非常舒服的。最怕麻烦的她的行为准则，能动手的绝不叨叨是她的处事风格，要真把她说烦了，直接一把冰碴子就扔过去了。 六界之内，她只能忍受三个人的聒噪，毓青景华和白然，剩下的人要么忍不了，要么不得不忍。如今这位秦庚上神不叨叨，办事干净利索，倒是蛮符合凌欢的口味。 和若曦上仙、若徽上神一起走向自己的住处，路上想打听一下关于这位新统领的事情，还没等张口询问，白然却追了出来。 白然追出来就算了，居然还非常不正经的吼叫着。“小欢儿，等等我，这么久没见你如此帅气英俊的舅舅，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完全没有，面无表情的我现在只想以下犯上的揍你一顿！ “帅气英俊？这个词明明是形容秦庚上神的。”若曦冷不丁的一打岔，不仅惹得凌欢差点没绷住笑出来，更是让白然风流倜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尴尬的还是若徽，从离开碧海苍灵到现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小师妹就已经无数次的给碧海苍灵丢脸了。忍不住拽了一下若曦，神色相当不自然。 “若曦别闹了，安分一点。” 谁知道若曦居然带着十级惊诧的表情转身看着若徽，出乎预料的句子脱口而出。 “大师兄，你怎么还在这。” 若徽：…… 掀桌，这日子没法过了，什么鬼师妹。 第八十九章 反思自省 一系列八卦的目光统统集中在景华的身上，而当凌欢抬眼的时候，无论是身份高的上神还是普通的同僚，都不约而同的收回视线，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九天云海两上仙，景华能惹凌欢不行。不单单是脾气的缘故，还有恐怖的冰寒神力，不到上神阶品的神，没有景华的龙鳞和辰羽的凤凰真火，一般人还真受不起。 屋中的诡异，令一直没有被治伤的辰羽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对于这一群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长辈和同僚，他真的感觉这些人着实是愚蠢了些。 就在此时，令他厌恶又心情复杂的寒冷逼近，一只毫无温度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断臂上，一股大力和寒冷袭来，伴随着关节和骨头之间摩擦的声音，剧痛充斥着辰羽的全部感官。 猛地闭上眼，冷汗从额头上冒出，火热的神力不受控制的喷涌，瞬间将汗水蒸干。剧痛没有令辰羽发出一点声音，硬是咬牙撑住了，倒真的比他鬼哭狼吼的同僚们要爷们的多。 疼痛过去，一缕缕冷意从中渗透而出，麻痹了过度活跃的神经，将痛苦的感觉慢慢驱散。 辰羽不禁有些意外，明明自己和她明里暗里诸多不对付，她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毫无肚量，不仅给自己治伤，还用显得有些温柔的手段减轻痛楚，一来二去竟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即便早就开始潜移默化的对命中注定的死对头不再有特别强烈的杀意，却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一下。 “下手挺利索，一看就经常做这等不入流的活计。” 一句话无差别攻击，惹得在场好多人脸色都不太好。谁还没受过个伤，受伤了就得找医师，没有医师就得自己动手，在场的哪个人没自己动手处理过伤势，一下子覆盖所有人，着实是太草率了些。 唯有被嘲讽的正主凌欢面不改色，淡定的一边给其他的人包扎，一边轻描淡写的回应着。 “多谢，习惯了，修罗路又没有大夫。” 所以，当初在那里生死挣扎加起来超过百年的时间，所有受的伤自己扛，没人能给她治，想要活着，只能自力更生。 人间常说久病成医，凌欢短短两万年的生命中，至少有超过三千年的时间都是在受伤和养伤的时间中过去的，要是这点小手段都没有，恐怕她早就带着未能完成的执念重入轮回了。 修罗路的可怕之处，不是九天云海的人也能探知一二，尤其是白然这种战五渣的神，更是会听到这三个字就会全身狐狸毛炸起，辰羽又何尝不知道。难得的，他为刚刚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话感受到了一丝丝悔意。 生长在全族溺爱里的天之骄子不懂人世间疾苦，也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经历了不少，亏也吃过了，对比着凌欢，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凤凰族是何等的自私。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碍于面子没能成行，略微低下头挡住了眼底的神情。 父亲说的不错，那两个词六个字很懦弱，但为什么说出来却需要天大的勇气呢。 第九十五章 巨大不同 屋内的花雨铃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是叼着口中的辣条，抬手解开了结界，十分享受地吃完了一整包辣条，然后才扬声喊了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滚进来！” 之前还是一身黑色风衣的少年进来之后就变成了一套简约的黑色长衫，标准的魔界装扮，和花雨铃身上那一身拖鞋t恤大裤衩形成了鲜明对比，两个人就像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少年不忍直视的转开了头。“圣女大人，麻烦您注意一下形象。虽然这里是凡间，此等装束也属正常，但您好歹也是圣女，身份摆在那呢。” 花雨铃一把捞起手边一个吃剩下的薯片包装袋向少年扔过去，冷冷的“切”了一声。 “阿瑞你能不能少叨叨几句，别忘了你昨天偷偷出去吃的大餐花的还是我的钱。” 话是这么说的，花雨铃还是默默的运转法力在身边幻化起一片紫色的云雾，云雾散去她就变成了大家熟知的那个魔族圣女了。 抬手卷起一阵风，把所有吃空了的包装袋扫到垃圾桶里，然后又布下了一道结界，令窗外的人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这才站起来，清冷的目光看向那个名为阿瑞的少年。 “神族我不关心，我现在只想知道魔族是什么情况了。” “回圣女，十万魔军死伤大半。禁卫军的紫焰图腾已经全都出现在最后一截颈椎处，预计再有几场大战，所有人的紫焰图腾都会上升到后颈处。” 花雨铃点点头，神色之中有一份满足，很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她十分满意。 “很好。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会亲自回去的。此战结束，我一定要长久的在这里住着，除非魔族被捅破了天，否则我绝不会回去。” 阿瑞深呼吸几下平复了心情，行礼退下。“是，圣女大人，那阿瑞就先退下了。” 花雨铃高贵的点点头，等阿瑞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之后，花雨铃周身再一次一阵云雾出现，恢复了宅家休闲的装束，重新抓起一袋薯片一边啃一边看电影消磨时间。 像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花雨铃耍了所有人在最繁华的人界享受生活，悲催的神族却在血雨腥风中不断挣扎，祈求变强，守护神族的和平。 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平等，强者掌握着话语权，掌控着更多人的命运，他们如同天地的旨意，引导着普通的生灵遵循着他们的脚步去挣扎求存。 然而无情的天道又会在合适的时候降下惩罚与奖赏，安抚告慰每一个身心俱疲的灵魂。 一切有可能会迟到，却从来不会缺席，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秦庚上神砍死了最后一个挡路的魔族，环视了一圈战局，发现胜利没有悬念，便吩咐一位部将清理战场，收起自己的武器震元刀，班师回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最近秦庚上神的杀伐之气不是特别的厉害，甚至有种得过且过、赢了就行的敷衍之感，不免令人一头雾水。 好在一场接一场的胜利打底，怪异虽有，倒也还算正常。 第九十七章 亲情难却 紫焰魔族不免有些心惊，却也没有太过在意。失去反抗能力、完全依靠宝物死扛的人不足为惧，杀死她并不难。 谁知那个不知因何缘故暂时失去一切行动能力的少女眼睛僵硬的抬起头，像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没有一丝鲜活之气，口中的嘶吼声被努力压抑着。 伴随着僵硬的动作，一股像是发了疯一般的神力在她周围三丈的空间内胡乱蹿腾着，六亲不认的无差别攻击，无论是妄图杀死她的魔族，还是看到不对劲尽力脱身前来帮助她的同僚下属，全都被暴走的神力掀翻。 按理说她区区一介上仙，还是个只有两万岁出头的小娃娃，不应该有如此浩瀚磅礴的神力去挥霍，可事实就是如此，失控了的凌欢居然一时间谁都制不住。 暴走的神力给战局带来了出乎意料的好处，无论敌我皆讨不到好处，却也能提前结束战斗，使得魔族提早退兵。 然而疯狂的凌欢没有人能帮她，她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不仅失去理智，而且十分强大。 结束战斗的秦庚和白然匆匆赶来也是谁都不敢上前。以他们上神的修为和十几万、几十年的见识也无法解释凌欢现在的状况，更别提出手帮她，只能束手无策的站在一旁，相对无言。 “舅舅，她这是怎么了。” 景华学着凌欢往日的作风，面上显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看笑话。然而他到底不是凌欢，她的那一派作风他学不来，说话间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和惊恐。 白然摇摇头，面色难得的沉重。“不是很清楚，像是走火入魔导致的神力失控，除非耗尽所有神力最终力竭，否则很难停下来。” 景华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的脱口而出：“不可能，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走火入魔导致的神力散尽与主动散去神力不同，这会伤到身体的根本，再也不能正常的凝聚法力，甚至再也不能当一个正常的神，不神不人不魔不鬼地活着，直到身体完全垮掉走到生命的尽头。 凌欢何等骄傲，变强是她活着唯一的追求，让她以这种方式度过神族漫长的生命，还不如直接杀了她重入轮回来的干脆。 人皆无声，毫无办法。有仇的幸灾乐祸的看着凌欢倒霉，其他的怜悯的看着景华焦躁、凌欢痛苦可周围的人毫无办法。 须臾，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了秦庚上神一眼，悄无声息的退出人群，不多时重新回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往秦庚上神和景华手中各自塞了一张纸，便自告奋勇的走了出来，向着般失控的神力中心飞掠而去。 一道道神力化为锋锐的利刃，划伤了白然天生的英俊面容，将他沾染了血污却依旧显得整洁的战袍划出了一道道裂口，向着人间乞丐的装束而去。 可是他义无反顾，丝毫不介意。带着隐隐金色光晕的上神之血滴落在战场之上，似乎是在描绘一幅多情画卷。 第九十八章 狐尾化物 青丘十二上神，排在最末位的就是狐帝幼子白然，从小被娇宠惯了，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花钱大手大脚，连飞升上仙的雷劫是四个哥哥帮他挡下来的，所以在飞升上神的时候劫难过于中了些，差点没挺过去。 好不容易飞升了上神，也是个在神界之内出了名的战五渣，需要流血的事情躲得比谁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亲外甥景华在军中怕他吃亏，这位上神也不会在青丘需要出人的时候站出来。 空有着上神的身份，凭着一张青丘九尾狐艳丽的脸整日里招摇撞骗，打架永远都在躲的白然，这一次主动站了出来，浴血而行，终于像个爷们一样，对得起上神这两个沉重的字眼。 白然的全身绽放出一道明亮的白色光芒，随后九条纯白柔软的狐尾亮了出来，最左边的狐尾脱落下来，落在白然的手中，化为一柄纯白的折扇，光华内蕴，低调奢华。 随着狐尾脱落化为扇子，白然被割破的面容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惨白，染着神血的脸如同死人一般。 剩余的八条狐尾消失，扇子展开，青丘的景色以泼墨的笔法呈现在扇面之上，随着白光微闪，一种摄人心魄的妖异感。 白然低声念出了一道十分复杂的咒语，无论是发音还是语调都十分的特殊奇怪，有着一种特殊的起伏，像是在吟诵什么，更像是在赞叹着什么。 随着最后一个音调落下，白色折扇上飞出一个十分复杂的图案，似乎是青丘的专属图腾，但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一种悲壮的惨烈，与白然平日里的画风格格不入。 图案银光大闪，像是一个结界禁制，缓缓向凌欢笼罩而去，突破了她失控的神力，在她六亲不认的攻击下依旧保持着完整，终于将人笼罩进去。 图案是镂空的，可那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人出不来了，暴走的神力也被困住了。 随即，白然再一次念起深奥的咒语，那如同笼子一般的图案产生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明明只作用于其中被困的凌欢，却令周遭的人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冷意。 慢慢的，凌欢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从冰蓝色恢复到了浅褐色，眼神黯淡无光，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行尸走肉一般地站立着，呆滞不已。 一直紧皱着眉头的白然似是松了一口气，抬起左手，图腾囚笼也升起来，握起拳头后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向他的手中飞来，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一片白光之后，狐尾重新出现，失去了光彩的扇子重新化为一条狐尾落在了白然的身后，而他手中的小球依旧没有消失。 把小球紧紧地攥在手中，带着满身的伤痕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一群人，重新扬起如沐春风的迷人笑容，看向自己的亲外甥。 “景华，小欢儿累了，你带她回去。安置好之后过来找我，舅舅有东西给你哦。秦庚上神，我……” 话还没说完，白然上神就晕倒在地，手中死死地握着那颗小球，谁都掰不开。 第一百章 魂魄归位 白然和景华出门的时间选的很好，是在休息的时间，基本上没什么人，也就很少有人看到白然那副虚弱到走路都费劲的样子。 该上神平日里素来重视自己的形象，与其被人围观这副鬼样子，还不如去忘川河水里泡一泡来的好。 推开门，没有了熟悉的寒冷，一种景华曾在药王府感受到的诡异温暖从失去了魂魄的神女身上渗出，无端端的令舅甥二人打了一个寒颤。 白然感觉呼吸有点困难，不再掩饰心中的震惊，瞪大了桃花眼，看了看凌欢，又看了看脸色同样不怎么样的景华，声音颤抖。 “关于小欢儿的身世，你和你爹到底还瞒了我们什么。寒冰羽族，整个神界之中不少，但像她这般冷到极致、天生善战的却没有。如果我没记错，她还会御火，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据我所知寒冰羽族没有一个可以御火的，所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景华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把凌欢的身世捅出去，但还是下意识的抑制住了这份冲动。 九天云海是她最好的保护伞，青丘也是她的后盾。但冰凤凰不祥这件事在整个神界都是心照不宣的，也就他们龙神一脉百无禁忌才能毫无芥蒂的面对凌欢，却也只能瞒住她的真实身份，连在九天云海内公认都没有。 青丘也不太介意这些传闻，可一旦多一个人知道就意味着未来会有更多的人要直面来自凤凰族的危险。 自小失去了母亲，景华已经经不起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什么真实身份啊，明明是欢欢天资聪颖，肯定是咱们九天云海和青丘地方好，才能养出来欢欢这么厉害的神女，多会点御火的法术不算什么。” 直视着白然的眼睛，景华的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微讶。 可白然是谁啊，十几万不是白过的，景华动作上的不自在和神情的飞快变幻如何能瞒得过他。 不再看景华的神情，将左手中的小球向前递出，右手凭空绘制了一个复杂的法印，口中念着晦涩的咒语，印成咒停，小球从白然的手中脱出，落在了地面上。 小球慢慢变大到了一人的高度成了一个笼子，白然右手一招，笼子脱出，重新缩小化为一个图腾，向他的头部飞来，印在眉心处，白光一闪消失不见。 一道透明的魂体终于不再受到禁锢，感受到主人的气息，飞快的向活死人的神女飘去，慢慢的重合融合。 一瞬间，寒冷再袭。 毫无防备的白然打了一个哆嗦，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对着随后追出来的景华说：“看样子没什么大碍。你舅舅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了，再来一次你自己看着办！” 景华知道，白然是在气自己没有说实话。青丘十二上神数他年纪小，一言不合拿长辈身份说事，明显是在闹别扭。 赶上去顺了顺狐狸毛，哄好了虚弱的上神，景华赶紧跑回凌欢这边，等着她的醒来。 第一百零一章 心墙裂纹 凌欢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空间中，没有认识的人，没有陌生的人，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挣扎奔波，一片死寂。 过往的记忆全都变得模糊了，只有一道自己很是熟悉的气息充斥在这里，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起，令她忍不住想睡去。 然而心脏位置有一团奇怪的旋涡，忽冷忽热，不断刺激着自己的理智，让她一定不能睡过去。 终于，死寂散去，六界的一切回归，凌欢终于一直到之前那股熟悉的气息是什么了，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舅舅！” 被凌欢的声音吓到，景华迅速看了过去，只见凌欢的浅褐色的眼瞳中溢满了慌张，是景华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凌欢坐起来紧紧地抓着景华的袖子，口中反反复复只有几个字。 “舅舅呢，他怎么样了？” 焦急、无措、脆弱，这些在凌欢眼中只属于弱者的词语用来形容现在的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从来没有过一点女孩子的样子，终于有一次，她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情绪有了起伏，看在景华的眼中却是这般的令人心碎。 像五百岁之前一样，景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安抚她，令她从无尽的噩梦中醒来一样。 “没事，舅舅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欢欢不怕，哥哥在这陪着你。” 和小时候一样，一下子凌欢就平静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低着头，接受景华所说的一切事实，不冰不寒，不狂不躁，如同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被哥哥关怀着、爱护着。 “景华，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否则也不至于让你、父亲还有舅舅一次又一次为我担心。” 凌欢的声音闷闷的，很沉重，显得意志无比消沉，威风凛凛的女战神什么的，统统去见了鬼。 对此，景华很是意外的低下了头，看着凌欢的头顶，心中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凌欢，她最近似乎是变了很多啊。 “你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互相添麻烦不是很正常。再说了，你也没少为我们担心，要不是我们，你会那么小就开始在修罗路挣扎求生，还只是上仙就学幻术证明自己，两万岁而已，弄的自己跟二十万虽一样。” 凌欢摇了摇头，试探性地向景华的肩上靠去，当她发现景华没有推开自己的时候，她依然小心翼翼，用额头轻轻地触碰，一点一点的将力道倾注，终于，额头冰冷的皮肤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透过一层层冷硬衣衫的温度。 “不一样。我暂时不能动用法力，很累，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一会。” 没有听见景华的声音，也没有他动作的反馈，凌欢不免有些失落，额头离开温暖的肩膀准备一个人面对陌生的脆弱。 轻柔的力量落在脑后，向他的肩膀压去，温暖的温度再一次从额头渗入冰凉的神魂。 “累了就休息，一切有我。” 九字一动，驱散了凌欢的不安和失落，心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溢满而出，难以压抑。 第一百零二章 情起不知 延续百万年的诅咒，献祭了冰凤凰的情绪，献祭了血液中的温度，仅留下一颗炽热的凤凰之心，封印了感情，永远无法燃烧。 九天云海为炉，真心为引，天霜指引着打开了尘封的大门，将被压抑的本能释放，终于窥探到了隐藏在寒冰冷雪之下的火苗。 两万年太短，还不够去学会如何面对亲情与男女之情；两万年太长，居然经过了这么久才明白细水长流汇成河。 右手不由自主的扶住了景华的左臂，左手慢慢攀上了他的右肩，希冀着更多的温暖，试探着不敢太冒犯。 此时她像是行走在深渊的孤魂，渴盼着一点点来之不易的光芒，又怕自己太贪心，当黑暗再次降临会再一次被绝望湮没。 没有过希望就不会绝望，最残酷不过得到又失去。 闭上眼睛，视野一片黑暗，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素来冷静的大脑也活跃起来，想着从第一次出现在脑海中的东西。 应运天地至理而生，魂魄从无间地狱中淬炼而出，每一步都染着鲜血走出来，空有一副好皮囊，过度的自我防备早就令精神世界一片千疮百孔。 没有景华那样无忧无虑的童年，做不到拿着一手不错的牌直接打成王炸，她成为不了景华那样光风霁月的神，配不上九天云海未来之主。 对不起，我注定要辜负你的一番心意。还好年纪尚小，一切都还来得及，找一个配得上你的人，让她以九天云海主母的身份与你并肩而立，而我会在九天云海的边疆，成为最牢不可摧的防线。 情始于不知，今日方知，便绝于此为好。 生于黑暗，长于厮杀，血腥满身配不上被人温柔以待。 现在的软弱不过是没能适应汹涌澎湃的情绪，等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就学会隐藏。 温情一瞬，黑暗长存，片刻的相依已是足够。心中最温暖的角落，留给九天云海，留给青丘，留给父亲、舅舅，还有你。 我不贪心，也依旧强大，只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景华安静着、僵直着、幸福着、困惑着，只希望这不是一场梦，就像正在自己眉心中温养着魂魄的忘川玉，真实的存在着。 军中最近的气氛相当和谐，和谐的有些不正常，反射弧长如通灵白虎秦庚都感觉出不对劲了。 凌欢上仙就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猫一样，一天天的除了和往常一样话少，温顺的简直不能再温顺，连说话也不总是夹枪带棒突刺刺了。 景华上仙似乎更不对劲，看着和往日里没什么不一样，但他周身弥漫着一种如沐春风的气息，连辰羽都敢找茬了，更不科学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在意。 除了辰羽的同僚们纷纷暗搓搓的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这俩人，直到下一次血战回归。 凌欢上仙暴力依旧，甚至更甚从前。 以前好歹还用点法术，游刃有余的战斗，颇有几分消极怠工的倾向。这一回不一样了，拎着出鞘的天霜剑就砍过去了，全程鲜血飞溅，大开大合，简单粗暴。 同僚：…… 凌欢上仙这是咋了，难道是凡间女人专有的每月特殊时期到了？ 第一百零三章 标题无能 秦庚上神冷眼旁观，看出凌欢似乎有些不对劲，她不是不想用神力，似乎是受到什么限制暂时不能用，所以才单纯的拼武力。 平心而论，两万岁的小娃娃，还是个女孩子，没有神力的情况下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能达到这个地步真的十分出色，至少在善战的通灵白虎族内是绝对没有的。 不过想想也对，一个上仙的神力再强也不至于独身闯魔界，凌欢个人战力的强大就是精通剑法并且能在最合适的时候用最恰到好处的招式，没有足够厉害的剑法打底，是根本不可能的。 反正魔族主动送人头肯定没安好心，秦庚上神自己也有些消极怠工的倾向，没法发挥全部战力也不太要紧，也就不管凌欢了，随她爱干嘛干嘛去。 可怜堂堂一上神，因为智商问题，成为了唯一一个没意识到下属可能出现感情问题的悲催上司。 所以说，凤凰族上位不是巧合，双商决定一生。 桌案上摆放着冷透了的食物，一小碗米饭和一盘品相不怎么样的炖菜，一看就是军中的大锅饭。 也就是他们这些有军职的人才能单独的吃饭，否则就算是这样的吃食，放在一群饿狼一样的人面前也会被瞬间抢光。 凌欢仔仔细细地用一块干净的细布擦拭着天霜剑，眼底的柔情怎么也掩饰不住，仿佛在看着自己最爱的情人，一动一静间都透露出深深的在意。 一个和凌欢交情不错的同僚端着饭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的斜对面，举起筷子就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抽空抬眼看了一下行走的冰柜女战神，成功做到了吃饭都堵不住他的嘴。 “凌欢你至于这么宝贝一把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有个剑灵情郎。” 话音未落，瞬间汗毛乍起，只见对面还在认真擦剑的女战神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盯着自己，寒冷的空气覆盖在周围。 “梁彦，想死直说。” 六个字说完，死亡凝视结束，温度恢复正常，作死同僚梁彦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凌欢上仙冷冰冰的，脾气也不是很好，却也不是一个较真的人，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句话说完就恢复正常了。只要她还愿意说话，哪怕一个字都不用害怕。 “别别别，上仙英明，上仙威武，在下活得挺好，不过是关心一下您的情绪而已。” 说完，还偷偷摸摸瞅了一眼凌欢尚未动筷的吃食。 顺着梁彦的视线看见自己没吃的饭，又看了看斜对面三句话就把饭扒空的同僚，嘴角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珍之慎之的把天霜收好，然后把饭推到梁彦面前，起身离开。 得到凌欢投喂的同僚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心情仿佛飞升到神界之前人间三月遍地花开。 几天不吃饭对于上仙阶品的神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凌欢，半个月不吃不喝照样能徒手干翻一群九天云海内不服她的刺头，让给同僚一顿就让了。 走出门，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慢慢向着周围没人的小树林踱步而去，感受着四下夹杂着战后血气的风，心不由得静了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 话痨若曦 这段时间拼命厮杀，有意无意的避开景华视线可及的地方，看起来云淡风轻、凶煞更胜从前，实际上心里面一直乱糟糟的。 时隔好几天，依靠在他肩头的温度依旧令自己贪恋，并没有随着时间和杀戮而逐渐变淡，甚至还有一种盼望着再来一次的希冀。 幸好冷静成习惯，自觉为本能，才能从头到尾都没做出出格的事情，就是一直扰乱心境不得安宁。唯有像儿时一样，一个人漫步在静谧的草木之间才能完完全全的静下心来。 仰面躺在草丛里，闭上眼睛听风声，一时间有些困了，便循着本能准备小憩一会。 “大妹子，你怎么在这啊！” 女孩子的声音骤然响起，凌欢顿时睁开眼睛，虎躯一震，二话不说，蹦起来就跑。连去尘诀都顾不上用，完全一副凡人见了鬼的惊恐表现。 刚想扑上去的若曦见凌欢飞速跑掉，下意识的追了上去，脚下生风，速度一点不比玩了命的凌欢慢。 说实话，凌欢一点都不讨厌若曦，甚至还挺喜欢这个从不害人的姑娘。唯一有一点凌欢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姑娘，实际上是个话痨！ 可能是天生控冰的缘故，凌欢这神素来清冷，本人也喜静，九天云海也不盛产闹腾的人物，所以这些年来在九天云海她的日子还是相当自在的。 从前也偶尔听说过若曦上仙的大名，但她从来不知道能把碧海苍灵整的鸡飞狗跳的闹腾到底可以达到什么程度，直到亲身体验。 军中女神仙不多，神界中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被宠着长大的，从人界飞升上来的女子也都开始当弱不禁风的病娇，娇滴滴的女子很难受得了战争厮杀的苦，除了若曦和凌欢基本上就没了。 若曦年龄空长凌欢三万岁，爱玩得很，遵循着小女生的天性，喜欢找一个年纪相仿的闺蜜每天说说聊聊，有用的没用的全都和别人分享。 碧海苍灵都是纯爷们，失去记忆以来接触的女子也都因为她的身份敬畏有余舒适不足，只有凌欢一个对待她像一个正常人，没有太多的异样目光，所以她也愿意多亲近亲近这个冷冰冰的大妹子。 奈何大妹子总是躲，要不是天生能够探知别人的情绪，知道凌欢并不讨厌自己，恐怕若曦真心会以为自己被嫌弃了。 到底是神力失控和魂魄离体之后的伤病状态，再怎么跑也比不上精力旺盛的话痨若曦，没多远就被追上了。 若曦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腰，站在明明已经跑得脸都白了还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样子的凌欢面前，大写的疑惑。 “大妹子，我说你至于见我就跑吗，我有这么多话吗，在碧海苍灵这么久，师兄们也没有说或我话多啊。” 凌欢抑制住了一句话怼回去的冲动，斟酌再三，选了一句相对温和的话。 “我敬佩几位上神，你要是在九天云海，绝对是最受欢迎的说书先生。” 若曦闻言，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表情十分可爱。 “真的吗，你会聘请我吗，薪酬如何，包吃包住吗。” 凌欢：…… 我错了，在若曦上仙面前，还是有一说一的好。 第一百零五章 神魂不稳 “可别，要是真让你去九天云海说书，我怕你的师兄们会打死我。” 若曦略微偏了一下头，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也是，尤其是若徽师兄，他虽然不打女人，但肯定会欺负景华上仙的。” 神回路，已经跑得有些体力不支的凌欢忍不住眼前一黑，身体一晃，几近摔倒。 若曦下意识地扶了凌欢一下，因为对方是同为女子，还是自己并不排斥的女子，凌欢并没有推拒，就着若曦的力道站稳，刚想道谢，却看到了若曦恐怖的眼神。 若曦的手中突然迸发出一股大力，饶是凌欢都无法挣开，一股中正平和的神力毫无威胁的游走过凌欢的全身，最后撤散殆尽，若曦也终于松开了手。 “你的元神、魂魄不稳，情绪起伏不对劲，神力也空空荡荡的。不是已经恢复好了吗，为什么这么严重也不说，还每天拼命作死。” 这是凌欢认识若曦以来第一次听她这么严肃的说话，不话痨，不胡扯，不一个不小心把话题拐到六界之外都拉不回来的诡异地方，简简单单一句话，差点让凌欢一直以来的波澜不惊破功。 有了各种情绪的坏处就是不好控制，凌欢简单了想了一圈，还是什么表现都没有的好，更加符合她一贯的行为，绝对没有问题。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若曦，或者说小看了连若曦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了的本能。 “元神不稳来自于传承记忆，魂魄不稳应是最近魂魄离体，上次失控之后神力完全没有恢复。所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白狐狸都像大病一场，到现在都不能出门。” 她传承记忆的存在，整个神界知道的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若曦更是不可能知道，为什么她轻而易举的就知晓了，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现在身体的状况与若曦所说的分毫不差，可关键是这些连医师都看不出来，她甚至都敢说药王都不可能完全知道她魂魄不稳的原因，若曦上仙忘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动声色的若有所思，凌欢没让若曦看出更多的信息，半真半假的开启了忽悠模式。 “前段时间的神力失控确实没能恢复，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采用了魂魄离体的方式强行制止了这个过程，损伤太大没能恢复。至于舅舅，确实，青丘有一门秘法能让对方强制魂魄离体，但修炼不易、消耗也很大，恢复过来不容易。” 离魂扇是舅舅最大的秘密，除了青丘、父亲、她和景华，没有其他的人知道，若曦上仙虽然是个厚道神仙，但也不能什么都说。 若曦想了想，发现一切都说得通，也就不再去多探究了。豪迈的拍了一下凌欢的肩膀，俏皮的挤眉弄眼。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包括我大师兄。” 没想到若曦居然不需要她多话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凌欢心中也无比舒爽，想了想白然收藏的凡间话本子里好兄弟一起干坏事会做出的动作，片刻之后对着若曦轻轻眨了一下左眼。 于是，一直以为凌欢是个木头的若曦，第一次发现这位冷冰冰的大妹子，居然也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第一百零六章 尴尬一刻 这一发现不禁令若曦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前面五万年的记忆基本可以见鬼，这一千年来她从来没见过凌欢这么无趣的小姑娘，在爱跳爱笑的年纪弄的比大师兄还要老气横秋，并无一丝一毫鲜活之气。 这段时间凌欢有些奇奇怪怪的，但是却生动活泼了许多。 别人看不出来，若曦却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直觉，感觉凌欢肯定是在那次神力失控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好是坏不知道，但肯定让这个行走的大冰块升了温。 一把勾过凌欢的肩膀，凑近她的脑袋，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的咬耳朵。 “怎么，欢欢小妹妹，跟着姐姐我学坏了，最近你看着可是奇怪了不少啊。” 凌欢不说话，就是死瞪着这个胆敢不怕死凑上来的尊贵上仙，用眼神无声的表达着“你说的是人话、鬼话还是神话”的意思。 对此，直觉知道凌欢肯定不会发火的若曦，再一次压低了声音，以一种非常暧昧的语气说道：“难道是恋爱了，我们小欢欢开窍了。” 这一次，凌欢不再保持沉默，面无表情的回复：“上仙，慎言。” 若曦贱兮兮的笑了。“怎么，被我说中了，是景华那个帅气的小弟弟还是别人啊。” 凌欢没再说话，只是简单地抬起了右手，天霜剑凭空出现，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平平无奇，黯淡无光。看起来人畜无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鞘了。 见势不妙，见好就收，若曦赶紧收了嬉皮笑脸的行径，一本正经的站定，就像见了她师尊一般。 “我错了，对了，我想起来大师兄好像有事要找我，我先走了。” 说完，跑的比来追凌欢的速度还快，生怕身后这个暴力女战神把手中的剑扔出来，砸她个半身不遂。 凌欢：…… 静心的好去处变成了闹心的鬼地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起景华，你要不是若曦，我早揍你了。 腹中升起一种闹心的异样感觉，很久都没出现过的饥饿感再一次席卷全身。 抬臂揉了揉造反的胃，凌欢不禁有些愕然，曾经十天半个月不吃饭也什么事都没有的自己居然因为一顿饭没吃就会感到饿。 若非年纪太小，飞升上仙之后就会对食物不怎么有需求，难道自己的修为倒退了？ 闭眼入定，看了看自己的元神，依旧是上仙应该有的银光闪闪的样子，说明自己依旧是货真价实的上仙，修为没有倒退。 一切都太奇怪，不想承认的事情总被人拿出来调侃，真实的心思又谁都不能说，自认为属于弱者的本能在复苏，复杂的情绪还没能完全适应，这段时间过得，真是糟糕透了！ 肚子饿的本能虽然能抵挡，但什么事都忍着，这一次在如此小事上她难得的想放纵一次。 然而过了饭点是没有饭吃的，她又不是上神，更不是龙神，除了景华没人会给她特权，想吃东西只能自力更生。 看了看周围生长的植物，辨别了一些能吃的，干净利索的连根挖起，一看就是熟练工，抖了抖上面的土，下意识地想凝结出一团冷冷的水球清洗一番，却发现神力暂时不能用，只得放弃。 眉目清冷的盯着挖出来的植物看了半天，毫无预兆的一口咬掉上面的青绿叶子，机械的嚼着。 好不好吃什么的，根本不用管，填饱肚子最重要。 第一百零八章 心乱如麻 凡间有一句俗语，先人挖坑，后人遭殃。 凌欢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发生于三代以内的血亲，直到这具冰凤凰神身没完没了的出问题，她才明白原来隔了一整个远古史也会坑后人。 闭目冥思，缓缓运行着周身所剩无几的神力，尽可能的恢复实力。 无关乎所谓的安全感，只是多年勤奋的习惯所致，不随时随刻地想着如何变强大，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神力失控和魂魄离体的损伤着实太严重了些，身体状况很差，所以她需要吃更多的东西恢复，所以她现在神力恢复的如此缓慢。 如果忘川玉在手里，那么魂魄的损伤很快就能恢复，只需要多吃一些强身健体的药物然后专心打坐恢复神力即可。 但之前景华因为被魔焰伤到，魂魄不稳，比自己情况严重的多，自己就把忘川玉给他了。 虽然等他把伤养好了再把忘川玉拿回来不难，但一方面景华还没有完全恢复，自己现在见了他也各种不自在，最近见了他都是躲着走的。 而且，很明显现在最需要忘川玉的人既不是她也不是景华，而是到现在还看似正常、实际上修为耗损严重的白然，无论怎么说也轮不上她先用。 从冥思的状态中醒过来，习惯性的拿出天霜到院中练习剑法，还没开始，就见同僚梁彦欢天喜地地跑过来，连现在是夜辰星君当值的时辰不能随便跑动的军规都给忘了。 “凌欢上仙，好消息，魔族退兵了，咱们升职了。” 凌欢：…… 什么玩意，花雨铃在搞什么？！ 梁彦虽然是一个正经神人，九重天记录在案如假包换的人界飞升，但莫名的，大家总是怀疑他祖上身上有通灵白虎的血脉，因为他着实有点二，比如现在，他连凌欢脸上的怀疑都看不出来。 “上仙，怎么了，是傻了吗？” “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身后传来景华含怒的声音，梁彦回过头去，发现小龙神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悦，这才意识到刚刚对着凌欢说的话，纯粹是在找景华的骂。 “两位上仙，我错了。你们聊，我先去帮忙了，秦庚上神说有庆功宴，两位上仙别忘了啊。” 笑嘻嘻的赔罪，忙不迭的跑开给两位留下空间。 凌欢：…… 梁彦你跑什么，没看出来最近我在躲着景华吗，你倒是回来啊，这么尴尬的场面我应付不来。 凌欢面无表情的死亡凝视着梁彦的背影，和在九天云海练功时被人打扰了一样的不爽神情，内心的咆哮体没让景华看出来。 可景华的心情好得很，连带着看梁彦这个动不动就厚着脸皮去凌欢面前找骂的同僚都顺眼了不少。 两万年前是他和父亲把凌欢带回九天云海的，和她一起长大，自己可以说是最熟悉她的人，这段时间凌欢的变化和躲避他都能看出来。只可惜她素来心思深，自己看不透，只能先等着，等她想通了再上前去。 “欢欢，我……” “魂魄怎么样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是装醉 行走的大冰块，最不好惹的女战将，神界飞升上仙年龄最小的记录，九天云海莫名其妙的八卦焦点，居然会！撒！娇！ 这事可真是喜闻乐见，没见景华上仙喝醉了都瞪圆了眼，白然上神安安稳稳地坐着都掉了下来，同僚集体呛口水打趔趄，堂堂秦庚上神更是吓出了原身的虎尾。 反应更大的是被点到的当事人若曦上仙，直接嗷一嗓子嚎了出来，一下子蹦上天踩着云朵不下来，一副差点被吓哭的鬼模样，彻底把她大师兄和师尊的脸丢到远古史里去了。 而那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女上仙，眼神清明的盯着逃跑的若曦上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到了若曦上仙的云朵上，一把抱住她的若曦姐姐，直接陷入了沉睡。 除景华、白然和若曦外的所有人：…… 上仙喝醉酒之后的行为模式还真是……清新脱俗啊。 白然艰难的爬回椅子上坐着，挑眉看了看景华，看清楚了他眼中的神色，桃花眼一弯，心中明白了凌欢的意思。不过他不打算帮她，有好戏看怎么能错过。 “景华，你先带凌欢回去，难得看她喝醉一次，可千万照顾好了啊。” 被舅舅点名的景华摇摇晃晃的站直，顺便拽了因为站不稳差点摔倒的梁彦一把，凌空而起，在若曦的云朵旁边又凝出来了一朵云，从若曦的手中接过睡死过去的凌欢，然后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确定没人了，景华的眼神和动作都恢复了正常。几乎在同一时间，凌欢也睁开了眼，离开景华站定，浅褐色的眼睛无比清明毫无睡意，清清冷冷的样子一如往日。 驱散了云朵，两人凌空而行，面向九天云海的方向，久久不言。 终于，还是景华绷不住了，率先开了口。“为什么躲着我。” 凌欢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景华的问题，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目力不可及的九天云海，腰背挺得笔直。 “装晕之前我告诉若曦让她送我回去，却不想舅舅居然帮倒忙，让你带我。” “为什么？” 凌欢似乎是有些累了，酒意上头，放松了身体，以一种稍显吊儿郎当的方式站着。 “她是女的。” 景华有点吃惊。“就这么简单？” 凌欢点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没有再说话。 凌欢不想说话，景华想打破这片安静，然而看着凌欢苍白的侧颜，眼神中的淡漠不加掩饰，不知怎的，想说的话居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就像受伤的幼狼，自己舔舐伤口等待愈合，终于在风霜雪雨中成长起来，变成了强大的战狼，却再也不敢去相信任何美好的东西，困守在画地为牢的孤寂里，不让任何人走进去。 好不容易将心底撕开了一条裂缝，又在第一时间用更加坚不可摧的意志力填补成了坚固的城墙。 凌欢是个慢热的人，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幸好我们都还年少，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微风拂面，夹杂着金戈铁马的狂野气息，战争过后会是岁月静好，少年之心永远向着未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延迟飞升 龙虽然有着坚不可摧的外壳，内里的组织和普通的神族没什么差别。 因此宿醉之后该头疼头疼，该赖床赖床，什么都没少。 也就是战斗结束了，完全的结束了，不需要提心吊胆，因而治军严谨的通灵白虎都给大家放了个假，不需要严格按照时间修行出兵，也就给了所有人正大光明偷懒的机会。 难得休息，景华打算先给毓青写一封信，然后再去照料一下舅舅，剩下的时间就交给自己慢慢放空脑子，真正休息一番。 刚刚写完信发出去，就听到有人敲门。起身打开门，看到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人。 “若曦上仙？不知有何贵干。” 若曦探头探脑的看了看。“恕我冒昧，凌欢在吗？” 这下子景华可真的是吃惊了。“怎么，欢欢没在自己的住处吗？” “没啊，刚打算找她一起去白狐狸那里蹭茶点，结果没找到人。她也不在你这？” 景华：“没有。欢欢没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着，上仙急着找她吗，用不用和您一起？” 若曦摆摆手。“不用，我还是去找大师兄，谢谢你了啊景华上仙。” “上仙客气了。” 若曦走远了，景华若有所思，片刻后去给舅舅请了个安，然后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住处，走向了已经恢复死寂的神魔边界。 若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凌欢的人是谁，恐怕没有人会超过景华。饶是她的对手，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辰羽，每日观察她也没有景华了解。 果不其然，远远地景华就感受到了只存在于凌欢周身的寒冷空气。 随着她的神力不断恢复，她身旁的寒冷也逐渐恢复了，走到哪里都看似低调、实则高调地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景华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却在看到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停住了步伐。不仅没有弄出一丝声响地躲在了无人之处，更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静静地观察着两人。 秦庚上神金色的眼睛中充满了不解与压迫，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单薄倔强的少女，看着她哪怕在通灵白虎金戈铁马的杀气之下也苍白着面容分毫不让。 “为什么，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理由。” “上神，我知道您公正，但我出身九天云海，根本不缺这一点功劳。九重天与其他神兽部族受凤凰族欺负已久，能赚点功劳不容易，能给他们多分一点是一点。” “我不理解。”秦庚上神不接受凌欢的理由。“你的功劳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在九天云海玩了命的打一千年也比不上这短短时间的功劳。以你的资质，是必然飞升上神的，修为上有毓青，但功劳是毓青着意帮你也难以得到的。整个神界有哪一个神仙不是为了芝麻大点的功劳争破头，你却放弃，就算我是通灵白虎很迟钝，也觉得你的放弃毫无道理。” 凌欢的头微微低下，掩去了眼中的情绪，无论是眼前高大的秦庚，还是远处的景华，都看不清她的目光。 “因为，我需要延迟飞升。”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开冥界 判官的表情比手底下的鬼差还难看，只是很显然是被凌欢征战多年的杀伐之气吓得，没什么担心的。 “上仙的心思咱们哪里能猜。不过放心，九天云海的凌欢上仙司战，不管监察六界。而且上仙说她只是来寻找一些东西的，似乎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现在只是在做准备，不会给咱们找事的。” “可上仙法力非凡，冰寒神力出神入化，她有意避开也把奈何桥那边的小鬼吓得不敢投胎。孟婆那边都找咱们投诉好几回了啊。” 鬼差哭丧着脸，一脸苦兮兮的棺材相，倒是和他鬼差的身份无比相配。 判官很不爽的瞥了他一眼。“不开心啊，不开心你去说啊。” 可怜的鬼差听到着这句话之后差点给他家判官大人跪下。 “妈呀，大人啊，凌欢上仙在整个神界、妖界、冥界都是出了名的，小的可不敢去送死啊。” 判官：“你也知道啊。反正上仙待不了多久，让孟婆她们再忍两天，该轮回的魂魄轮回，别出岔子了，到时候来的可就不是凌欢上仙了。” 话音刚落，他们谈论的中心凌欢上仙就从冥思的状态中醒来，诈尸一样的起身向他们走来，面若冰霜，一举一动自带气场，从判官到鬼差，都齐齐的抖了一下。 在一片妖异的曼珠沙华旁站定，像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问路一样，表情语气毫无波澜。 “三生石在哪，带我去看。” 刚刚差点跪下的鬼差这下子真跪了，声泪俱下。 “上仙，此事万万不可。三生石记述天机，若非必要谁都不能去看。随意窥探天机必遭反噬，上仙三思啊。” 凌欢不为所动，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鬼差，皱了皱眉头，看向管事的那个人，毫无感情的眼睛盯着判官。“那月老的姻缘簿是怎么回事，不是从三生石上抄的吗。” “不是的，姻缘簿脱胎于三生石，上面的姻缘都是天定的，月老也只能看到上天需要他看到的，多了他也看不见。” 凌欢了然的点点头，幽灵一般地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是月老那老头随便写的。” 鬼差、判官：…… 上仙您的扫盲课程，神界常识学是不是没好好听课啊。 “行，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撂下这句话，凌欢就溜达着走了，看起来很是闲适。 反倒是判官急了。“上仙，您这是去哪啊。” 凌欢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的看了判官一眼，也不知道是毫无感情还是生气了，反正是把判官吓得不轻。 “你想知道？” 判官赶紧躬身行礼，保证视野内只有冥界的地面和旁边曼珠沙华的影子。“不不不，上仙您随意。下官恭送上仙。” 远远地听到凌欢“留步”，判官才长舒一口气，站直了身体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感觉卯日星君当值的光芒洒满心房。 “呼，神尊魔帝保佑，九天云海的祖宗总算是走了。走，今天本官请客喝酒。”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古董少女 两万岁的年纪，于凡间匆匆补不过百年的寿命着实太过悠长。 而对于寿命悠长的神族，尤其是九天云海、青丘这样动不动就活个几十万年的地方来说，是完完全全的少年年纪。 就这么一个少年人，虽然没在人间走过几回，却也见证了无数个文明的兴起与衰落，最终走向灭亡。 可人类着实是一种十分坚韧不拔的生物，他们能够一次又一次重建文明，从活着就好的时代重新发展为解放双手与劳动力的世界。 对此，经常下凡玩的白然也不胜唏嘘。虽然神族因为寿命悠长，能够轻松玩转人类各种世界的东西，但依旧没能打破旧例，依旧未能走出通信依赖实物和吼叫的人类山顶洞人时代。 凌欢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跑一趟人间，偷偷摸摸的下去，和白然一样不用法力，像一个平常人一样短暂的停留，并不犯规，没有人管的。 千挑万选，选中了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那里的人用一种被称为网络的东西进行沟通交谈、工作学习，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信息都能得到。 反正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些很稀松平常的信息，又不是神魔鬼冥独有的东西，一切无妨。于是不再迟疑，幻化了一身和大街上十六七岁女孩差不多的休闲运动服，把发型换了一下，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一条没有人的街巷中。 闭眼用神识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幻化出来一个双肩背包，用一个逃学少女的形象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极其不正规的网。 看着面前的不甚干净的电脑，凌欢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然而想到凡间的空气也带着挥之不去的浊气，也就不再挑了，坐下之后，一边用神识观察了店里所有人用的图标，然后有样学样的开始用这些她并不熟悉的软件来查资料。 旁边一个看起来有点年纪的人无意中看了一眼凌欢的屏幕，非常震惊，连手中的零食掉回了包装袋都没注意到。 “我的天，姑娘，你这是五笔输入法，这么溜，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哪还有用这个的。” 凌欢头也不抬的以飞快的速度打字、查询，看都没看旁边那哥们一眼。“别的用不惯。” 那哥们竖起一个大拇指，感叹了一番，重新把目光移回自己的电脑，专注于自己的蜘蛛纸牌。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也就是该人间世界一个小时，凌欢卡着点走出了网，无视掉了前台小帅哥怨念而花痴的眼神，径直走向了最近的电子城。 虽然从来没有口头骂过人，但这并不代表凌欢没有腹诽过，此时她只想骂人。 去特么的信息大全，舅舅你就坑我。网什么的没什么用，还不如自己买一台电脑、拉根网线自己慢慢查来得合适。 看起来一切正常，可她的神识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学习着这个世界看起来缺胳膊少腿的字，奇奇怪怪的符号，不多时，她就大致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闪身走向一个荒凉的小巷子，走进了一家生意差到爆的小古董铺子，凌欢只说了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换两万人间货币，什么价。” 第一百二十章 下凡规矩 手中拿着屏幕碎成冰裂纹手机的辰羽，见鬼了一般的看着一水最新高配装备的凌欢，骤然感觉自己这个凤凰族的天命火凤、未来之主居然混的还不如九天云海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野丫头。 “翠花？呵，现在谁还用这么土鳖的名字，凌欢上仙就算扯谎能不能扯得专业一点。” 出于现在的环境考虑，辰羽也下意识的用了这个世界说话的方式、语气，做出了一个出身名门的神族应有的行径，绝不扰乱人界、妖界、鬼界的正常生活。 神魔两族作为凌驾于三界的生灵，素来有不打扰他们正常生活的规矩。 因为鬼界掌管轮回，与神魔息息相关，所以往来多一些，他们的阎王、判官实际上跟神族没差太多，就连鬼差也算是半个神魔。而妖界与各神兽部族有着很深的因果，因而他们神族也与之有所交集。 唯有人界，自成一体，三千世界各不相同，神魔来源于此，超脱与此，与之密不可分、息息相关，却因为寿元的滔天差异而无法产生过多的交集。 如果非要牵扯的话，那恐怕只有天生神魔总是下界去玩，再就是人界多多少少有不少飞升到神界九重天和魔界的。 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神或者魔，可以出没于人间，但绝对不能打扰他们的正常生活。这是不可违背的规矩，即便是沉睡的神尊、魔帝也不例外。 凌欢总算是赏了辰羽一个表情，看了看他手中的美式，以一副“我敬你是条汉子”的眼神对火凤上仙表示了佩服，然后很不屑的重新把视线投回自己的平板。 “换个手机，你不嫌掉价，辰煌也丢不起这个人。” 辰羽顿时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祭出九离琴，用琴弦勒死这个天生与自己相克的人。 然而，他还是忍住了。不是因为在凡间动手不合适，着实是因为凌欢的话也不无道理。 凌欢自是不会随便乱说，她不屑于此，哪怕辰羽和她不对付也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至于对面那位死不承认身份的花雨铃就不一定了，神魔不两立，她没趁自己落单的时候下手杀人已经是很给人界规矩的面子。 而且……天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神在人界逛，尤其是青丘那一帮吃饱了没事干就爱往人界跑的闲神，万一动手被看见了，自己的面子就真丢到地狱十八层去了。 只是不愿意就这么丢面子，辰羽直接坐在了凌欢旁边的空椅子上，怕被打特地往边上闪了闪，微微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你是偷着下来的，今天就当没看见你们两个，你也当什么都不知道，如何？” 凌欢压根就不想理辰羽，自己把椅子往辰羽的反方向移了移，继续盯着平板看。“请便。” 对面的吃瓜群众花雨铃，咬着吸管看两只无比别扭的神鸟尴尬对话，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马甲早就掉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动惹事。 “这位小哥哥，追姑娘可不是这么追的。” 凌欢抬起头，下意识的忘了花雨铃比自己能打，以教训自家熊孩子的口吻脱口而出。 “喝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冰凤法器 凌欢淡定地撤掉了周身无形的护身障，停顿思索了片刻，体贴的从自己变的双肩包中拿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递给花雨铃，让她好好的整理一下仪容。 花雨铃震惊道：“我以为你会给我纸巾，最差也不过是卷纸，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唉，入乡随俗啊上仙。” “抱歉，九天云海的习惯，刚学的不熟悉。” 花雨铃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朝气蓬勃的神界少女，而是老气横秋的神族老古董。难怪刚才用电脑的时候还是五笔输入法，说她是老年人也不为过。 一推还剩个杯子底的饮料，花雨铃趴在桌子上，无比苦恼。“我说这位上仙啊，您是被人夺舍了吗，看凡间言情小说这件事不像是九天云海寒冰女战神能干出来的，你到底是谁。” 凌欢没说话，只是微微抬手，无声的加了一个结界，让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真实的景象，然后抬起头，眼睛注视着花雨铃，瞳孔一瞬间由浅褐色变成冰蓝色，身旁素色长剑天霜凭空浮现。 得，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凌欢。 对于天霜剑出处，花雨铃还真多少知道点。因为魔界可能是六界之内唯一对上古时期那只销声匿迹的冰凤凰有所记载的地方。 彼时神魔之间的仇视因为神尊、魔帝二人沉睡不久还不是很严重，那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冰凤凰劳心劳力炼法器的事情多少都知道点，同时也明白的肯定是冰寒至极的宝物。 然而从上古至今，至寒的神物只有天生地长的瀚海蓝冰，就连花雨铃也一度以为魔族历史上的记载只是一个传说，直到在魔宫第一次看见了凌欢手中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长剑。 天霜的恐怖之处，所有见识过其锋锐的人都知道。可是这么籍籍无名的剑，居然比赫赫有名的上古名剑都厉害，这本身就不正常，其锋锐和寒冷，都印证了魔族记载所说的与上古冰凤凰那件法器是有关系的。 看起来烂大街的地摊货，内里蕴含无限力量的剑，六界之内并不多，天霜剑也因为看起来太普通、凌欢出鞘的时候不多而很少有人会刻意模仿，加之天霜那种给强者的特殊吸引力是无法模仿的，所以花雨铃不会认错。 最为关键的是，此剑有灵性，远远超过花雨铃见过的所有兵刃法器，且除了凌欢再也没有人能拔出来，当初她在魔宫尝试过却差点被剑本身的力量伤到，所以只要看能不能拔剑就可以判断是不是凌欢本欢。 既然人没错，没有被夺舍，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凌欢上仙，你说实话，是不是前段时间和我们魔族打仗，你伤着脑袋了，本圣女怎么感觉你不太正常呢。” “嗯，确实，所以需要学一些东西以期恢复正常。” 万万没想到的是，凌欢居然还承认了，承认的理直气壮，毫不犹豫，就是现在所处的环境有点奇怪。 花雨铃感觉她是不是脑子有病，抓过杯子一口喝干净了剩下的饮料，不经脑子的随口问一句。“你有问题找相关的书籍，看什么言情小说，难不成是感情问题？” 话说完，花雨铃就感觉不对劲了，而伴随着凌欢蹦出来的唯一一个字，彻底僵在了原地，口中的饮料没喷出来简直是一个奇迹。 “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地下黑市 凌欢的突然失踪弄的九天云海到处私下里找人，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找了小半个月的人，先是去了一趟鬼界，又在人界逛了逛，然后又去了一个他们根本想不到的地方。 九重天地下黑市的客栈里，若曦一脸蒙圈的防备着住在同一家客栈里虎视眈眈的敌人，无法抑制心底的恐惧，抓住了旁边正在专心致志冥思的凌欢。 “大妹子，我说你来这干什么，外面那些人也太可怕了点。” 凌欢结束了漫长的冥思，看向若曦，姿态显得很是放松，毫无往日风声鹤唳的警觉。 “九重天上仙上神最少，基本都只是普通的神君。出了这里只要不被他们偷袭成功，你我根本不会有危险。” 凌欢说的轻描淡写，显然是不把外面那群人放在眼里，可若曦依旧不放心，还是被吓得胆战心惊的。 “他们看着都像是杀人不眨眼的，一旦发起疯来，别说咱们是上仙，就算是上神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啊。” 上过战场见过血，虽然不会畏惧血腥和杀戮，但这并不代表能够一下子接受世界黑暗的那一面。 生活在光明中的人，如果不走进黑暗的地下世界，永远不知道那些人每天面对的是什么，永远无法理解他们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淤泥深渊，骤然闯入，自然会心生畏惧。 “九重天规矩多，神人也各自为政想法众多，因而动不动就会有人因为各种有的没的原因触犯规矩，轻则逐出九重天，重则魂飞魄散。” 凌欢平铺直叙的诉说着神界光芒万丈下被隐藏最深的阴暗污秽，无端端的令碧海苍灵团宠上仙感受到了久违的寒意，哪怕是面对着死亡和战争，她都没有这样心悸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生存、权力、利益，没有的时候渴求，拥有了就想要更多，此乃生灵之天性。六界生灵无人能够免俗。你从未遇到过，那是因为碧海苍灵的人心齐，你更是所有人都宠爱的小师妹，被所有人保护着，没有机会触碰到阴暗的角落。 “但你不可能永远都不被阴暗牵扯，早早做好准备才不会应对之时手足无措。而这，就是若徽上神让我带你一起出来的原因。 “九重天被驱逐的神人，法力强、运气好的被其他神族收留，成为其中的一员。运气不好的只能生活在夹缝中苟且偷生，如蝼蚁一般栖息于黑暗之中，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能够活着的唯一依靠就是泯灭了所有的人性，以阴霾为食，以杀戮为盾，避免陷入更深的深渊。 “不过存在于各处的黑市，则是他们的安全屋。黑市是唯一禁止杀戮的地方，在这里是要有钱什么都能买。虽然都是亡命之徒，但说到底也只是普通神人，谁不想安生点。所以，在黑市里，只要不主动惹事就行了。” 若曦半是懵懂的看着听着凌欢讲述着一切，最后只能化为深深的叹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凌欢拿出钱袋，看了看里面的金银，随口回复。 “我有好些伤药都是在这买的，虽有些贵，效果的确很好。” 闻言，若曦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难不成你这又是来买药的？” 若曦数钱的手一顿，微微点头，表情略显不自然。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元神自闭 面对对方的话语，凌欢给出的反应是最简单的不理不睬。 不是她这个当小辈的不懂礼数，实在是这位长辈着实为老不尊，以戏弄小辈为乐，连白然都是被她欺负大的，自小被欺负大的凌欢无话可说。可以说她这么早就学会幻术，可以说这位的功劳最大。 给若曦使了一个颜色，示意她赶紧跑，免得见到青丘最可怕上神的真面目。反正以若曦的身份，哪怕这位为老不尊的想逗她，也不敢随便折腾。 神奇上仙若曦瞬间看到了凌欢的意思，非常自然的拍了拍凌欢的肩膀，无视掉凌欢瞬间僵硬的动作，用同情的目光洗礼了倒霉的对方一眼，无比感激自己的师门。 “大师兄让我没事早回去，有空写信出去玩，先走了，回见。” 说完，若曦背着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以无比爷们的方式走向了……明显不是碧海苍灵方向的地方。 来自青丘的白衣女上神看向年轻女上仙毫无女子形象的背影，桃花眼微微眯起，精光爆射，紧盯着面前的重新变成一块冰的凌欢，低声发问。 “碧海苍灵若曦上仙？”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还有一动不动的身躯。 白忘心看着每次在她面前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凌欢，心底哀叹了好一会，后悔在她小时候戏弄她戏弄过了头，现在成了这副倒霉样，只能自作自受的拎着不想理她的凌欢，回了青丘。 九天云海的毓青收到找到凌欢的消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在看清信的落款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斟酌再三还是非常识相的怂了，谁让这位姑姑自己也惹不起呢。 重新回归富家爷生活的白然看着自家亲姑姑拎着死人一般的凌欢进来的时候，直接一口金贵的极品好茶喷了对面的白慕上神一脸。 白慕上神愤怒的抹掉了脸上的水，暴起准备揍一顿幼弟，余光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姑姑进来了，赶紧坐好，乖巧的如同见了夫子的乖学生。 白忘心将凌欢轻轻一推，凌欢就稳稳地飞向狐狸洞的一把椅子，轻轻落在了上面，确定自己把人放稳之后，这才坐下来喝水休息。 溜达过去仔细看了几乎只剩躯壳的凌欢一眼，戳了戳凌欢的胳膊，发现对方没反应之后，白然非常没有形象的翻了一个白眼。 “姑姑，你又怎么折腾小欢儿了，都自行封闭元神了。” 白忘心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见了我跑了一下，然后就成这样了，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装乖孩子的白慕终于停止了演戏，非常耿直的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谁信。” 白忘心：……这怎么说实话还没人信了呢。 突然间，白然意识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仔仔细细地把事情想了一遍，看向了面前的姑姑和兄长。 “自行封闭元神，我怎么记得只有咱们青丘和上古火凤九离上神，你们谁教过吗？” 白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看白然，又看了看摇头的白忘心，随着白然话语而燃起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难不成这丫头，有咱们青丘，或者是九离上神的血脉？奇怪了，咱们祖上有和普通神族结亲的吗？九离上神不是无后吗？这丫头是凤凰王族嫡系后裔，怎么想都不应该。” 一些记忆的剪影浮上心头，白然本就因为伤势未愈而苍白的脸色愈发没有血色，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远不止自己知道的那些，恐怕以后整个神界都有可能出大乱子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公然反对 在龙神禁卫军中有着一个高阶将领的职务，按照要求每天巡视九天云海的外围布防。即便最近消极怠工的厉害，凌欢身为战将的本能还在，一眼就发现最近九天云海附近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家伙。 不动声色的回到冰雪殿，用去尘诀将自己简单打理了一番，便踩着饭点去龙神殿蹭景华的饭。 鉴于近半年来，只要白然不找凌欢蹭酒，凌欢都有很大的可能在龙神殿与毓青、景华一同用饭，这一幕对于九天云海的神来说也算不得异常，因此凌欢上仙从独居神仙变成族居神仙这件事也慢慢的开始被人接受。 整整一顿饭的时间，景华与凌欢之间依旧保持着景华说得多，凌欢酌情回答的奇特相处方式，秉持着吃饭绝对不说正事的生活原则，一直坚持到吃完饭凌欢才面色凝重地将自己今日巡逻所见一一讲清。 景华的脸色也不禁难看了起来，若有所思。 “盯梢的？九天云海一向低调，惹不来人故意盯梢，而且一般人也没真的胆子得罪我们，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凌欢非常自己地接上了景华没说完的半句话。“九重天议政出问题了。” 天帝素来认为自己是一个开明的神，对于神族各部族的意见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接纳，酌情合理的采用，免得一个不留神落下一个刚愎自用的坏名声。 然而实际情况是，九重天在开明而英明的天帝领导下，每年被除名的神仙在整个神族中一直高居榜首，冤假错案的比例始终难以被超越。 虽然大家对于天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都心照不宣，但好歹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就连青丘和九天云海见到有血海深仇的凤凰族都不能二话不说直接一箩筐法术炸过去，更何况仅仅是这么一个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的不顺眼。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别太过火，比如闲的没事不怀好意的进行监视。 为了九重天的和谐稳定，为了天帝本人的声名常驻，此般愚蠢的举动虽然一直想做，但未曾付诸实践，直到现在。 六界之内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太多吃饱了撑的式的犯傻，凡事都有原因。 一直以来九天云海都对九重天还算客气，近期除了九重天议政，景华和凌欢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能激发天帝陛下的计较。 也就在此时，景华一块从不离身的玉佩发出淡淡的光芒，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 凌欢从来不知道这块景华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居然不是普通的玉佩。私以为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的好，加之最近有九重天的探子在周边，于是便费心费力的弄了一个幻术结界。 景华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一缕微弱的神力注入其中，随后白然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忘心姑姑传来消息，九重天想集整个神界之力灭杀花雨铃，辰煌那孙子同意了。不过若徽上神、毓青、父君、姑姑、纪恒、冥帝等所有远古神族后裔都公开反对。天帝当时没说什么，但脸色明显不好，随后青丘就被监视了。想来你们那边也是如此，做好准备，万一事情有变，该出手时及时出手。” 话说完了，玉佩上的光也黯淡了下去，而萦绕在两人心头的疑惑也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当自己认为可以一呼百应的意见，信心满满的提出来，不仅赞同者寥寥，甚至还被几乎所有惹不起的神集体当众打脸，天帝能有好脸色那才真的是最无法理解的事。 只是这一次被众神反对，天帝没有忍下来而是继续和众神理论，并且暗中派人监视这些神族，看样子是对灭杀花雨铃这件事是势在必得，甚至是灭掉整个魔族都势在必得，否则在一开始也不会将所有部族的人都请过去。 可关键问题是，魔族不能杀干净，魔族皇室也必须要留下来。虽然哪个上古神族后裔都没有口口相传过这个问题，但大家都知道其严重性和会造成的难以挽回的后果。 天帝不懂，整个九重天都不懂，几十万年来一门心思全都是想把魔族灭干净。 如今花雨铃为了成为半步魔神，以大半个魔族作为牺牲品，她本身在这个过程中不想看都知道的会受重伤。无论怎么看，现在都是最好的出兵剿灭魔族的最好时机，以九重天那帮人的性子，要是不沉寂痛打落水狗，绝对不是他们的作风。 一旦九重天枉顾各族意志强行出手，恐怕到时候他们就算是再不想打这一仗，也不得不被卷入其中。 这种强买强卖的事，九重天还真就做得出来。 思及此，凌欢的心头忧虑甚深，然而当着景华的面倔强的没表现出来，淡定地点点头，挥手解了幻术结界，然后镇定自若的走了出去。 “我去找若曦喝酒，最晚明天中午回来，有急事派人寻我。” 留给景华一个背影和声音随着她离开而逐渐变小的话语，一个人回到了冰雪殿。三翻两刨地找出两坛子好酒，完全无视九重天的探子，驾着云优哉游哉的去了碧海苍灵。 第二天快到中午，凌欢上仙驾着一朵云气势恢宏的杀回了九天云海。脸色不太好，眼睛还有宿醉之后的红肿，很显然她出去是真的找朋友喝酒去了。 探子感叹了一下这位寒冰女上仙当真是镇定，花雨铃都半步魔神了还有心思找朋友喝酒，然后尽职尽责地汇报凌欢的动向。 再一次卡着饭点到了龙神殿，吃完了饭，不动声色的再一次费力施展了幻术结界，令九天云海自己人都可以被骗过去，凌欢这才面如寒霜的告诉景华自己在外走了一遭的所见所闻。 “碧海苍灵因东华帝君坐镇，情况稍好，探子略少。据若曦所说，若徽上神传信，除了凤凰族，所有神族皆被监视，九天云海与青丘不是个例。来回路上，也有人盯梢。依我之间，应随时备战。如有必要，我现在就去修罗路把瑾瑜二人带回养伤。” 景华沉思片刻，很慢的摇了摇头。“不至于，不过还是暗中通知族人警醒点。如果真的到了出手的时刻……九天云海也不是被人看遍的软柿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临死表白 恐怖的地动山摇，仿佛要摧毁整个魔界。可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又在保护着广袤的魔族土地，不让这自成一界的地方彻底走向灭亡。 若曦目瞪口呆的目睹着一切，保持着和其他神魔一样的表情，先一步认出了花雨铃所做的事情。 “破碎神格作为祭品，燃烧真神灵魂与元神为指引，她要唤醒魔帝！” 除了凌欢和辰羽，所有人都以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向若曦，可是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若徽上神表示赞同的神情，顿时事情就全都明了了。 花雨铃不是做不到在暗杀中活下来，不是无法将暗杀之人全都反杀，更不是在众神护佑中躲过巫术偷袭，而是她原本就是冲着死去的。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命、自己的神格唤醒魔帝。 唯有魔帝苏醒，才有可能真正让神族不敢随意进犯魔族。 魔族皇室最后的血脉，上古时代之后第一个以魔神获得神格的圣女，她不是魔，不是人，更不是一个神，她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强盛的金光逐渐黯淡了下来，虚影只剩下了一道浅淡到随时会被吹散的浮光掠影，再有个一时半刻，六界之内就再也没有一个叫做花雨铃的女子了。 白然的身后狐尾突然出现，随着他的一条胳膊甩出，一条狐尾也脱落下来在他的手中化为一把充满了幻术气息的扇子。 脸色苍白的展开扇子，令上面的图腾脱落化为曾经困住凌欢灵魂的镂空结界，将花雨铃即将消散的灵魂困在里面。 只是，献祭神格、燃烧灵魂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如果神尊魔帝在此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可白然只是一个飞升都特别难的上神，就算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最大代价，也无法救回来这个少女最后一丝魂魄。 镂空结界中的花雨铃似乎在说着什么，除了能够听见这句话的人，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对谁说话、说什么。当那句话说完之后，金色的光芒彻底失去了色彩，花雨铃彻底地化为了典籍中一个昙花一现的名字。 那个唯一听见这句话的人，本身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风流的桃花眼染上了悲伤的猩红。 他忘了自己的离魂扇需要将结界图案收回，更忘了他需要重新将离魂扇化为狐尾藏于体内，他只有一个动作，死死地看着花雨铃彻底消失的地方，将那一簇紫金火焰深深烙印。 她说，本座很后悔以前喝酒的时候没告诉你，我对你二见钟情。 她说，如果早点遇到你们，何须走上这条注定自我毁灭之路。 生无可恋之际才有了友情和喜欢的人，却已经万事俱备，覆水难收，这于花雨铃这个只有一万岁的少年魔族来说，何其悲哀。 凌欢紧紧地抱着花雨铃破碎的尸体，却发现残忍的贼老天就连给人安葬她的机会都不给，冰冷的尸身化作冰冷的紫金烟尘，随着风消散在了魔族的土地上，永恒的履行着她身为魔族皇室的义务。 一声悦耳的声音，那是金属敲击在地面上的脆响。花语幻铃依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身为有灵性的器物没有因为主人的消失而化为虚无。 花语幻铃与凌欢手中的天霜剑有着浅浅的共鸣，凌欢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将天霜剑的力量注入花语幻铃中，用法器的力量唤醒法器的力量。 随着天霜的力量缓缓流入花语幻铃，铃铛颤颤巍巍的浮在空中，不多时终于稳定了，便一下向远处飞掠出去，如同瞬移了一般，眨眼间就无法寻到踪迹了。 凌欢、白然，还有目睹了一切的景华、若曦，成了四尊雕塑，忘记了动作，也停止了说话，彻底的什么都指望不上了。 灿樾上神和辰煌持续着对辰羽归属的拉锯战，冥帝冷眼旁观，什么都不掺和。直到花雨铃献祭神格、燃烧元神、魂魄，这才一齐看向那个疯狂圣女的方向，目睹了她的死亡。 然而被吊在空中的辰羽，却不知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一双深红色的疯狂眼眸，仿佛失去了理智。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雨铃那边的时候，辰煌居然非常有才的分心把辰羽拽回了自己的身边。尝试了几次想解开冥帝的法力捆仙锁，却始终未能成功。 看见辰羽那双不太正常的眼睛，辰煌很清楚他现在是火凤凰无可避免的暴戾情绪爆发阶段，饶是他已经是上神也帮不了他。然而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便小声的与辰羽进行耳语。 辰羽虽然处于暴戾情绪中，理智尚存，听罢感觉十分有理，便不再收敛全身的火焰神力，无需任何动作便燃起滔天的凤凰真火，立即控制在身体周围不超过三尺的距离，一点一点的烧熔着冥帝的法力。 等到花雨铃真的烟消云散之后，无论是想杀她的九重天、凤凰族，还是全力想保下她的其他神族，都发现从头到尾他们也都只是被花雨铃戏耍的一枚棋子。 回神之后，本来最是应该反应慢半拍的秦庚和纪恒，没有任何征兆的瞬移到辰煌、辰羽父子的身后，各自祭出法器，三下五除二把除了二人之外所有来刺杀花雨铃的人放翻，周身充满了杀伐的血腥之气，看守着愚蠢的执行者。 同时，冥帝、毓青、若徽、白忘心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出手控制住辰煌、辰羽父子，以免他们做出对魔族灭族之时，造成更加难以挽回的后果。 为保万无一失，出手的全都是在场最骁勇善战之人，然而两名通灵白虎上神那边还好，四名上神这边心中却都在心中延期了不祥的预感。 不是因为看见了辰羽那双红到异常的眼睛，而是辰煌脸上那抹不怀好意的残忍笑容，诡异至极，比起魔族，他更像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邪神。 就在此时，冥帝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法力捆仙锁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辰煌是没有这个本事的，那只可能是微微低着头等候调遣的辰羽，那个传说中天命火凤的凤凰上仙。 一时间，冥帝汗毛乍起，下意识的出手镇压，却不想，一道炽烈到发白的火焰从沉默到不正常的上仙体内迸发而出，将所有的束缚都变成了火焰的陪葬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双双陨落 青丘的神在整个神界中，是出了名的不骁勇善战，而狐帝幼子白然，青丘十二上神之末，更是战五渣中的战五渣，就算是随便一个靠谱点的上仙，都能在上神不用幻术的时候揍得他到处跑。 白然的弱，人尽皆知；白然的懒，有目共睹。 然而狐帝的幼子，年少时不是天资卓然，在九尾狐中也算中上之姿的白然，正常飞升上神之后也不该如此之弱，怎怎偏偏在受了相当厉害的九九荒火之劫之后没有变的很厉害，反而成了这样一个诡异的上神。 当因为被凤凰真火烧断的狐尾落在地上之后，又一条狐尾脱落下来，化为了之前两次出手的扇子，随着上神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扇子上那份属于法器的力量也在渐渐变得微弱，几近消散。 断尾上神的神力飞快的消失，很快的连维持人形这个神魔的本能都无法继续，化为一只濒死的白色狐狸趴在地上，而他的身后，只有七条尾巴。 他那把甚少使用的法器离魂扇，不是用狐尾幻化的法器，而是根本已经断掉的狐尾！ 白然他根本就不是单纯的弱，而是他能活着就是一个奇迹。 九尾白狐一族的尾巴和普通神族的心脏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一旦断尾就和心脏被捣碎没什么差别。 刚刚被凤凰真火烧断了一根尾巴，如果那七条尾巴不是经常没正行的白然弄出来的一个玩过火的恶作剧，那只能说明青丘的白然上神之前就断过一次尾巴，侥幸保住性命活到了今天。 只是第一次断尾，青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保住了白然上神的命，这一次，在这样兵荒马乱的魔族，还有办法能令第二次断尾的白然活下来吗。 景华这个当外甥的、白忘心这个当姑姑的，都没有半分迟疑，瞬移到白然的旁边，不要命的输法力、度修为，只希望可以再一次创造奇迹。 然而老天没有给众神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脸色一会红一会蓝、表情不可抑制的狰狞、全身想动都不能懂的凌欢上仙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洞，阴沉沉的死气自其中而出，将半边天都变成了阴诡的黑色。 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吞噬天地的黑暗，死寂是唯一的形容。 黑色的暗影慢慢缩小、消失，留下的只有眼睛完全变成赤红的少女，还有一个倒在地上、闭上眼睛的高大身影。 倒在地上的龙神没有了呼吸，没有了神力，没有了魂魄，只剩下尚且留存着温度的身躯，宛如一个供人瞻仰的标本。 那道要杀了凌欢的湮灵术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最终却是落在了毓青的身上。 湮灵术，原本就是令神魔魂飞魄散的大杀招，魔帝在此都无能为力的真神灭杀术，没有给毓青多留下说一句话的时间，就令九天云海的龙神死去，魂魄片片破碎，连冥界的轮回都无法进入。 白然断尾的时间与毓青挡下湮灵术的时间几乎一致，就连瞬移术也根本来不及反应，近乎是在一瞬间，九天云海的两个小辈既失去了最亲近的父亲，也失去了总是长不大的舅舅。 景华和白忘心的法力与修为无法救回二次断尾的白然，眼睁睁的看着只剩七尾的九尾白狐在他们面前断了气，无力回天。 一时间，六界的星辰陨落，无数羽化神仙所化的星辰黯淡了光芒，为两位上神的陨落悲鸣。 九天云海、青丘都变成了末日般的黑色，没有了翻腾不息的紫气云海，没有了山清水秀的桃花漫天，这两片天生地长的仙人之境为他们孕育出来的上神羽化而震颤不已。 九天云海和九重天的上神都不少，少一个不算少。可是那里的人从来都不是因为上神的逝去而心惊，他们都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亲人离去而悲痛不已，一辈子心伤无法愈合。 灭杀花雨铃，除了本来就打算死的圣女本人，一个人都没死，无论是神还是魔；然而就在这短短时间里，没有一个魔族插手，单单是神与神之间恩怨，居然直接陨落了两位上神。 出生即丧母，未及成年丧父、痛失自己最喜欢的一个舅舅，这于景华来说实在是太悲剧的一个事情。 然而对于凌欢来说，事情是更无法接受的。 花雨铃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根本无能为力。而白然和毓青都是为了救自己而导致的陨落。 亲朋好友的死就已经很令人悲痛了，更让人痛苦的是这些亲近的人都是因为自己而死，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因为自己没有足够小心而挂了彩无力躲闪。 是不是有些人，天生就注定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走到死亡，所有身边的人都会因为自己而死去？ 强大如毓青、白然、花雨铃也都不在了，那其他人呢。下一步会不会就是景华、若曦，甚至是整个九天云海？ 凌欢从来没像今天一样痛恨自己是冰凤凰，但是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庆幸自己出身于凤凰族，还有最后的机会。 凌欢慢慢站起来，向着花雨铃尸体烟消云散的位置招了招手，两滴透明的液体从地面上缓缓升起，飞到了凌欢的面前静静地悬浮着。 众神不太明白凌欢想做什么，凤凰的眼泪确实有治伤的奇效，但无法拯救人命。这个最基础的常识，哪怕没有长在凤凰族，身为一只凤凰也该心知肚明，更哥哥矿九天云海的知识底蕴一点不比凤凰族差到哪去，难道她在伤痛之下脑子不清醒了？ 然而接下来，他们看见了这辈子都无法立即接受的一幕，一个真正不怕死的战士。 凌欢左手向景华所在的方向抬起，一个多层冰牢凭空出现，将景华层层困在了里面；右手抬起，将白然、毓青的尸身，还有白忘心的昊天塔留在了空地上，强盛的冰雪风暴将毫无防备的白忘心与辰羽直接卷了出去，也顺手把冰牢中的景华甩了出去。 只留下中间的位置，做成了一个方形的冰雪屏障，厚重不已，结实无缝，如同一个埋骨的冰棺，埋葬了两个死去的上神，还有一个冷静过度的少女。 哦，还有一个被压在塔下面的凤凰王，就当他死了，死了说不定会更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皇血传承 有流荼帝尊这个正牌魔神的守护，哪怕很远很远，凌欢和景华也能顺利的离开魔界，回到九天云海。 一场暗杀，不过是一场闹剧。轰轰烈烈来，黯然离场。 局中人注定是局中人走不出来，围观者怎么也无法进入其中，这一切都是天命，无法违背，强大如流荼帝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无法阻止。 曾经有人逆天改命，最后烟消云散。然而这一次的逆天改命居然真的成了，只是劫难所落之人，她要受的苦无人能够帮她分担。 嗯，忘了说了，凤凰族丢了个凤凰王，现在还被忘心上神镇压在昊天塔底，凤凰族的事情只能由连上神都不是的火凤凰来担着。 如果非要问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放出来，按照青丘白忘心的脾气，估计白然不醒、没完全恢复，辰煌上神是别想出来了。 上古神器昊天塔，青丘最强者方可持有的镇族之宝，辰煌想自己出来，别想那不靠谱的了，还是洗洗睡。 龙神复活沉睡，九天云海的一切事务都压在了小龙神景华和青龙王的身上。 这期间凌欢也没闲着，每天在毓青修养的天龙神殿前用自己通过各种正经渠道、非正常手段得来的灵药调制各种各样的药水，再请人帮忙炼制成丹药。 这两万年，对于凌欢一个外族人却被龙神收养不是没有芥蒂，但因为她却是是个一心向着九天云海的人也逐渐开始接受她。就在这个时候知道她是九天云海的死敌凤凰族的后裔，龙神还因她而魂飞魄散，就算她救回来毓青的命，也走到哪都没有好脸色。 凌欢何其高傲，却也都忍了。没有怨言，只是拖着毫无修为、法力的重伤之躯奔走在炼制保存仙体灵药的路上。 接下来的十天，神界很平静，平静的有些过了头，似乎是在为下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做着准备工作。 然后，在第十一天，新任魔皇宣布登位，迎回魔帝。 神界：…… 花雨铃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吗，哪来的魔皇血脉传承者！ 出于好奇，除了被魔族列为黑名单的凤凰族和九重天，其他人都看在魔帝流荼的面子上，拎着厚礼恭恭敬敬的去贺礼。 凤凰族和九重天倒也不是没去，就是刚踏进魔族地界，就被一朵荼蘼花打出去了，很显然是流荼帝尊不让他们进，哪怕只是送贺礼而已。 新任魔皇登位仪典不是很盛大，但也没有过分的低调，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便是这里有一尊曾经只传说中出现的名字坐镇。 流荼帝尊坐在高台之上的屏风后面，看不清楚脸，也一点都不去抢新任魔皇的风头，尽职尽责地当一个镇场子吉祥物应该做的事情。 魔皇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身体看起来很是纤细单薄，脸上也尽是未曾退去的稚气，单看年纪竟然好像比只有一万岁出头的花雨铃还小。 事情太过魔幻，魔族皇室男丁千年前歼灭不留，就连花雨铃的幸存都是因为她太弱，所以一直不被魔族皇室承认才得以留下性命，这个男人……男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敢相信事情的真实性，然而那簇只可能在皇室后裔才能燃烧在眉心的紫焰图腾无法骗人。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明明白白的证实了皇血的传承依然未绝。 未满万岁的少年，穿着庄严的魔皇冠冕，一步一步走向曾经属于圣女大人的王座，接过圣女大人守护魔族的重任，将这条用圣女大人的命换来的一切用毕生去守护。 花雨铃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表弟，连他表弟本人都不知道的她在这世上唯一活着的血亲，在她死去之时得到了她的皇血传承、全部修为，还有真神法器花语幻铃，遵照她生前的遗愿，前往流荼帝尊沉睡的秘密之地流霜山谷，迎回能真正还魔族和平的魔帝，成为了新的魔族掌舵之人。 魔族魔皇，花言瑞。 花言瑞是一个比圣女花雨铃还要会治理魔族的魔皇，不单单是因为有魔帝的镇场子无论是族内还是外交他能舒服很多，而是因为相比于花雨铃是从单纯战争与厮杀中走过来的人，他不仅会打仗，更是在一千年里帮着花雨铃处理了太多魔族的正事。更确切的说，在更多的时候，是他在替自己一直不知道的姐姐收拾烂摊子。 唯一令少年魔皇比较郁闷的一点就是，流荼帝尊虽然懒得要命，压根就不愿意管事，但她一天天的闲不住，成天出去乱转，结果这位帝尊是个路痴，常常找不到回到魔帝圣殿的路，弄的花言瑞成天需要派出不少人去跟着帝尊，以免这位路痴的帝尊又得露宿街头。 随着魔帝的苏醒和花言瑞巧妙的手段，魔界就算之前被花雨铃整的半死不活，也一点一点地恢复着元气。 没有神界的挑衅与叫嚣，不需要人界以战乱动荡为代价，所有的积弱与悲痛都在慢慢的消化，恢复着原本的样子。 然而一心针对魔界的神界最近却乱成了一锅粥。 青丘白忘心上神用昊天塔镇压了凤凰王辰煌上神，没有了上神的凤凰族由火凤凰辰羽上仙负责，辰羽上仙多次请求忘心上神放人，可始终无果。 一开始白忘心还能平心静气地让凤凰族来使进来喝口凉水，听他们说完了再把人请走；后来直接一板砖打出去，就连辰羽亲自来也没用，照样板砖伺候。 同时，凤凰族方面要求九天云海交出冰凤凰凌欢上仙，并且少部分激进的凤凰族人背着辰羽暗中监视九天云海，时刻准备暗杀。 然而九天云海一反常态的低调，不仅把凤凰族那些来要人的打得他们妈妈都认不出来，还直接把那些监视的人打到只剩下半口气扔到凤凰山脉的门口，一点情面都不讲，比白忘心还狠。 对此，九天云海为首，青丘随之附和地对凤凰族这等恬不知耻的行径进行了疯狂的叫骂，一开始辰羽还能反驳两句，说到最后，他自己也哑了。 因为两族直接搬出了白然和毓青，他根本无法反驳的事实。 然而事情依旧没完，九天云海突然宣布无期限封闭，在龙神苏醒之前，除青丘之外的所有神族，谁敢来打谁！ 众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九天云海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墨染长歌（一）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在这个世家林立的年代，强大固然意味着无人敢惹，但这也意味着眼红的人太多，一旦出现了颓败之势，必然是墙倒众人推，斩尽杀绝。 南宫世家以武传世，天生体质殊异，血脉传承身负奇香，因世代皆出众多江湖顶尖高手，始终占据着江湖第一世家的位置。如果没有出现特别严重的意外，以南宫世家的高手数量和人才辈出的后代传承，绝对不会有覆灭的一天。 只可惜这个世上最多的就是意外，太过的心善与负责最后竟会给自己招来灭门之祸。北蛮入侵中原，因为没有统一的国家，皆是世家割据，一家有难只能申请外援，否则广袤中原只会被番邦蛮夷占为己有。 被尊到神坛，必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请求帮忙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南宫世家帮忙，南宫家派出人前去，却尽数折在北疆，待到一批又一批的高手都死了，他们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中招了。 见势不妙，南宫世家当代家主决定将自己的独子南宫凌霄，还有已故兄嫂的独女南宫云霞，这两个还不到十岁的族中仅存小辈暗中送走。 不再信任任何人的南宫世家没有给两个孩子派人手，只给他们留下了南宫家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位置和南宫氏不外传的秘密以及绝对不能缺少的饮食，说明白了不许透露自己的出身，就将他们塞到了机关世家墨家为南宫家设计的暗道中，独自离开，飘零在外，艰难求生。 万万没想到南宫家主的决定居然无比及时，就在当天夜里，南宫凌霄和南宫云霞刚刚送走没多久，南宫家就被江湖上超过六成的世家联手围攻，一条条人命被无情地收割，宫殿群一般的南宫家宅院也烧了个干干净净。 南宫凌霄与南宫云霞兄妹二人虽然连十岁都没有，但都是天生极度聪明之人，在远处看着整整烧了三天的烈火，不仅明白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更是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两人愿终其一生重建南宫，一统天下。 为防止身份被发现，南宫凌霄化名宫凌，保留原本的字，唤作泽辰；南宫云霞化名宫欢，扮作男人。 南宫世家后人于十二岁离家历练，三年方归。然而在前去历练之前都会有家中长辈给出引导，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地便贸然踏入江湖。 宫凌与宫欢什么都不知道地就在江湖上闯荡，小心翼翼有余，求生经验不足，到底还是遇到了危险，被狼群围攻。 家中长辈武功卓然，年幼的宫凌与宫欢也只是比同龄人稍强些，两个人只有随身佩剑的情况下不可能抵挡得住十几头狼的狼群。眼看着就要葬身狼腹，重建家园即将化为泡影，突然有人出手将他们两个救下。 一支支从未见过的奇怪箭矢以惊人的速度穿透了恶狼的头与身体，将生死垂危的少年与少女救下。 宫欢一生都没忘记第一次遇见墨英华时候的场景，铺天盖地的狼群之后，一名干净漂亮的少年用手中的机括远距离射杀了即将夺走自己生命的恶狼，将一切危险清理干净之后跑到自己的身边，将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摔倒的自己小心地扶起来，露出一个如雨后初晴般美好的笑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满身的泥泞与血腥。 “没事，有没有受伤。呀，你是个女孩子啊，居然长这么漂亮啊。” 自小父母双亡，对于宫欢来说是一个无比严重的伤害，生而早慧的她早早地学会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与本事，更是不敢相信任何人。 虽然一路上都是磕磕绊绊的与宫凌互相取暖地艰难求生，然而她还是不敢去全心全意的相信这位和自己有着相同目标的堂兄。毕竟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都是十分善于隐藏自己的人。而他，有着比自己更加可怕的野心与目标。 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不敢相信的宫欢，自然不会轻易地对这两个骤然出现的墨家少年卸下心房，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分寸，一个音节都不敢随意发出。 机关墨家，虽然不比覆灭之前的南宫世家，却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世家，基本上现存的机关都是出自墨家之手。 身为世家之子，墨家的武功虽然很差，但在十二岁的时候也是要放出来历练两年的，这一次宫凌、宫欢兄妹二人遇到的，恰好是墨家少主墨杰，还有与他同龄、但自小被收为外门弟子的、后又成为墨杰伴读的墨英华。 得知对方身份的宫凌很快便与墨杰攀谈起来，宫欢则坐在火堆旁边，沉默着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因为墨英华的身份，宫凌根本不屑与之攀谈，他就坐到了孤零零的宫欢旁边，和她一起一言不发的烤着火，安安静静的，似乎就仅仅是陪着她而已。 宫欢习惯了一个人，骤然多了一个陌生人在身边令她无比不自在，哪怕这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少年用各种精巧的机括救了自己的命。 戒备与孤独，却也没有忘记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宫欢微微抬起头，看着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离开南宫家之后所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英华，你呢，你叫什么？” “我……宫，欢。” “宫欢，好美的寓意啊，那我可不可以叫你欢欢？” “好。” 伴随着那一个好字，宫欢终于不易察觉的收起了深深的戒备，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死寂、冰冷，隐隐的能看出些美女的影子。 而墨英华那双一尘不染的眼中染上了温暖的笑意，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突破重重冰雪与寒风，即便只剩下最后一份浅薄的温度，却依旧可以将一片冰封的世界融化出第一道温暖的裂痕。 这样的目光实在太过美好，太过夺目，是身为孤儿的宫欢从来没见过的美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盯着墨英华的眼睛看了许久；而墨英华也发现宫欢浅褐色的眼中多了几分鲜活的神采，不自觉地也忘记了移开视线。 坐在火堆另一侧的宫凌与墨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交谈，看着对面互相注视着对方的场景，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一百七十六章 壮士何名 只可惜魔帝完全沉浸在对轮回劫的讲述中，根本没注意到后辈们对他深深的敬崇，继续进行着今日科普活动。 “在轮回劫中，如果在某一世结束魂魄生气散尽，或者虚弱到无法支撑继续轮回，那么这个人就直接死了。所以，轮回劫虽然很强，成功渡劫之后的飞升能直接攀至峰顶，但一般人渡不过去，所以轮回劫基本可以被算作死劫。这也就是刚刚青丘那个上神急匆匆离开证实的原因。” 嗯，魔帝还是非常给面子的，青丘上神听起来可是高大上许多。 花言瑞深切感觉，要是真把青丘的六狐狸这个神奇称呼搞得人尽皆知，那估计白然上神就得丢人丢到躲在凡间不回来了。 “不过我依稀记得轮回劫还有一种最要命的，可以说是十死无生的特殊情况。” 流荼冷不丁又开始说话，微微揉着记性不太好的头，拼命回忆。 “轮回劫最特殊的情况是没有确定的次数，谁也不知道结束轮回劫的时间和特定事件是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历劫之人在轮回中生机全无、魂魄散尽，毫无回天之力。 “历劫的时候，在某些凡世可以通过修炼凡间法术在达到会魂魄的强化，但那效果比起轮回劫的削弱实在是太微弱的。这种情况，有定数的轮回都尚且撑不住，更何况是无限制的特殊轮回劫。” 花言瑞一惊，深切担心凌欢上仙也是这种特殊轮回劫。他不喜欢神族，为数不多的例外里凌欢上仙算一个，他是不希望这个对魔族毫无偏见的女战神死的。 “这种特殊轮回劫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度过吗？” 流荼一边走一边想，终于在魔宫门口想到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久到她差点忘了。 “确实有一个，他历劫比较早，确实是特殊轮回劫，飞升上仙就碰上了，差点没回来。当时为了个什么原因，反正我忘了，他不让任何人说，所以仅有他本人、我和重苍知道。” “敢问那名壮士是谁？” 本来应该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却不想流荼居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是忘了，不是说不出口，只是不想说而已。 “长空，一个死于卑劣，永堕黑暗终生不得出的可怜人。” 如果说平日里神界最怕哪一家子找事，那必定是凤凰族，谁让他们全天下都错，就俺们家孩子没错，毫无道理的护短。 但自己理亏的时候最怕谁来讲道理，那肯定是九天云海和青丘。自己理亏，默默受着，谁让你只管闯祸不管后果的，权当吃亏买教训，装孙子自己装去；要是自己占理，大多数时候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毕竟龙族和九尾狐都还算是比较大度的神，没必要斤斤计较到谁都受不了。 可万一是别人理亏，又涉及到会要了自家小辈的命，他们肯定得开始护短，那时候可就完全是一边倒的架势，别说是九重天、冥界，估计他们连魔帝的荼蘼神殿都敢给掀了。 凌欢上仙是个冰凤凰，可惜凤凰山脉不会帮她毫无理由的讨公道，没要了她的命已经算是她命大了。 可是凤凰族不帮她，不代表她后台不可怕，一整个九天云海都是她的家，还有青丘一群上神是她的舅舅，因此当冥帝和九重天的司命星君发现景华上仙回到九天云海、凌欢上仙却回不来的时候，瞬间感觉整个六界都暗无天日了。 冥帝还好，毕竟他已经成名太久了，因为看惯了生死轮回懒得去掺和事，除了流荼帝尊，无论是谁都得给他三分面子。事情虽然比较坑爹，冥帝还是不惧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白然来找冥帝询问情况的时候也是恭恭敬敬的咨询，毫无青丘那种帮亲不帮理的架子，在确认凌欢的确是降下了轮回劫之后，就十分客气的告辞离开了，完全没闹事。 望着白然离开的背影，冥帝突然有些同情九重天的司命星君了。 轮回劫虽然不受司命命格簿子的控制，但历劫之人每一次轮回经历的事情都会显示在司命的本子上，连带着那个人要历经多少轮回都能看到。 照九天云海和青丘那群人一旦发疯的作风，不排除他们会在凌欢历劫结束之前一直守在司命府上，根据上面的内容利用水镜寻找凌欢所在的凡世进行实时监控。 司命星君是个挺厚道的人，这些事情于情于理都是可以理解的，他出于本心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但是他要在九重天讨饭吃……唉，祝他平安。 也不知道冥帝是太了解这些上古神族的性情，还是隐藏了能掐会算的神奇能力，就在第二天，当天晚上九重天的司命星君就在两尊惹不起的大神面前彻底哭了，恨不得现在在凡间的不是凌欢上仙，而是他自己。 前一天晚上，他算着时间把历劫结束的凌欢、景华、辰羽三位上仙的命格簿子收拾好，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大心事，结束被天帝、辰煌上神、九天云海和青丘四方死亡凝视的悲惨局面。 刚端起小仙童送来不久的热茶喝了一口，却发现凌欢上仙的命格本突然间自己飞了起来，自行翻开到完全空白的全新一页。 为了自己不出洋相，司命星君赶紧把那一口热茶咽下去，然后他非常痛苦的认为自己先把茶咽下去的选择十分正确，虽然被噎的难受。 只见凌欢上仙的命格本上，在那崭新崭新的空白一页上凭空出现了三个字：轮回劫。 当时司命就直接摔倒了，屁股裂成四瓣的感觉是有了，然而当他看到后续出现的第二行字之后，彻底跪了。 无限轮回。 当时他具体是个什么表情没人看见，反正当天晚上他是被小仙童发现昏迷在殿内，被人抬到药王府去的。今天白天回来的时候是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的，强心、安眠、防发疯的，基本什么都有。 预测到会发生什么的司命星君，听小仙童通传青丘白然上神和九天云海景华上仙来的时候，他一边淡定的吩咐把人迎进来，一边吞了一颗强心的药丸，惊喜的发现那药丸居然是红枣味的。 亲娘，药王兄弟你坑我吗，吃枣药丸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逐渐遗忘 怀揣着悲愤的心情，司命星君面上笑嘻嘻，心里视死如归地来到了两位惹不起的神仙面前，打一照面没被吓着，先被惊着了。 曾经的白然上神，身为青丘十二上神之一，不打架还行，一旦出手连好些上仙都能轻而易举的打赢他。然而今日再见，重获新生的白然上神与以前完全不同了。 虽然依旧是挺随和的风流倜傥，但司命星君明显感觉他的气势比以前要强很多，走到哪都有一种若有如无的上神气势，越来越向着他的亲姑姑，青丘最强者白忘心的方向发展了。 至于景华上仙，他的变化更加明显。 凡间历劫回来，他的修为有了大幅度的长进，司命星君隐隐有感觉，景华上仙距离飞升上神恐怕也不是很远了。一旦他飞升上神，那么九天云海可就真的要再创下几条记录了。 而且经历了凡人的喜怒哀乐贪嗔痴，这位本身就能够独当一面的小龙神越发沉稳，越来越像他还在沉睡中的父亲，完全担得起九天云海一族的重担了。 他们两个经历了魔界花雨铃死去的大战，又各自经历了死而复生、下凡历劫的痛苦，短时间内飞速成长，拥有了和从前完全不同的面貌，与几年前的人相比可谓判若两人。 现在同时面对他们两个，无异于同时面对青丘白忘心和九天云海龙神毓青，压力大到恨不得从诛仙台上跳下去。 司命星君虽然很惊，但好在不是很怕。这二位不知道为什么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心平气和的很，这倒是让以为自己吃枣药丸的司命星君心安了不少。 “小仙见过白然上神、景华上仙。二位来此，可是来问凌欢上仙之事？” 白然点点头，景华亦是如此，没有多说话，一反常态，很显然他们还是担心的，否则以白然上神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之冷。 白然：“凌欢正在历轮回劫，我们来看一下一共是多少世的。” 司命星君听着这语调感觉不太对，立马劝说道：“轮回劫凶险，任何外力施加都会影响到上仙的历劫，上神千万三思。” 白然摆了摆手。“我懂，你且将命格本子给我们看就行。我好歹是上神，这等没分寸的错误自然不会犯。” 司命星君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想到白然在神魔之战之前做过闯过的无数的祸，深切认为这位地位尊崇的青丘上神是在逗他。 然而之前凌欢上仙下凡之时他已经做了很多得罪九天云海的事情了，虽然景华上仙下凡的时候帮了一些，但到底还是自己理亏，辰羽上仙遭的罪比起凌欢上仙少太多，没计较这些事已经很不错了。 “凌欢上仙的轮回劫，没有上限，是传说中最特殊的一种情况。” “特殊轮回劫？传说中十死无生的特殊轮回劫？” 景华虽然震惊，但无论是面上还是声音都已经能保持绝对的稳定，没让司命星君看出来一点点心思，甚至因为这样下意识沉稳的反问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前些年无论是在神军之内，还是后来在魔界的花雨铃献祭一事，基本上整个神界都知道了景华上仙与凌欢上仙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 后来景华上仙甚至愿意为了凌欢上仙去下凡历劫，更是令知道内情的司命星君清楚，凌欢上仙可以说是景华上仙不可触碰的逆鳞之一。要是这个时候景华上仙发飙，他真心怀疑自己的司命府会不会被拆了。 然而无论是原本的景华，还是下凡历劫回来的景华都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就算曾经的他会有少数时候会情绪失控，现在也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至少现在他不会因为不可抗力的飞升轮回劫而迁怒于无辜的司命星君。 在得到司命星君肯定的答复之后，白然与景华舅甥两人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与司命星君寒暄了几句就十分和气的离开了。 最后白然和景华留下的最后比较重要的话，不过就是隐瞒凌欢历轮回劫的事情，还有他们二人来找他的具体内容不要透露出去，仅此而已。 一直到这两个人走的完全看不见了，甚至整个九重天都没有人能再看见了，司命星君还是不敢相信今天自己的经历，这俩护短的大神就这么走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还以为至少要把凌欢上仙的命格本子交出去，自己都准备双手奉上了，结果就这么走了，就问了问情况，连看都没看的走了？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径简直打碎了司命星君对白然和景华的认知，逃过一劫的人只想赶紧把司命府关闭，挂上本人闭关的牌子，安安心心写本子，谁都别来烦他。 对了，药王给了自己各种好药得去道个谢，闭关前还得抽空去重阳神宫拜一拜沉睡的神尊本尊，去去自己的晦气。 这几年的日子，简直了！ 时间是一种能够冲淡一切的东西，对于神魔这种寿命悠长的生灵而言而是如此。大千世界，神魔两界，三千凡世，有太多的东西值得流连驻足，同时也有太多的事情会被人渐渐遗忘。 曾经死了一个半步魔神的惨烈事情，除了在极个别的人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那些没有参与的、参与了但仅仅是围观的人，都开始遗忘这些事，遗忘了一个少女的死，遗忘了两个上神的陨落又复生，遗忘了暴走火凤凰的疯狂，遗忘了湮灵禁术的恐怖阴冷，遗忘了修为尽失的冰凤凰差点就要面对要人性命的飞升之劫。 魔族圣女献祭神魂，毓青上神沉睡修养，白然上神苏醒闭关，辰羽上仙低调闭关，景华上仙封闭九天云海，凌欢上仙杳无音信，魔皇陛下励精图治，流荼帝尊绝不踏出魔界…… 当初处于旋涡中央的人，全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慢慢消失在了神魔两界的视野之中，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令大家感觉那场啼笑皆非有惨烈异常的事件仅仅是史籍记载中十分精彩的一笔而已。 无论是凡人还是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神魔，都下意识的去遗忘与自己不甚相关的事情，将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那些被人遗忘的当事人，他们各有各的悲痛，各有各的生活，过着不为人所知的低调生活，等待着更加前途不可知的未来降临。 第一百七十九章 落英空吟（一） 楚国皇室素来子息单薄，到了这一代更是只有独苗苗皇子李盛年一人。 皇帝老来得子，宝贝的不行，可惜皇子生下来就是个身子骨奇差的病秧子，夏天的风一点寒凉都没有，结果仅仅是小皇子贪凉多吹了一小会，愣是让可怜的小皇子大病一场，高烧一整天才退下来。 为了能让病弱的小皇子活下来，皇帝特意从城外请了道法高深的国师进宫商议到底该如何去做才能让这个备受瞩目的独苗苗健康的长大。 国师在楚国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他们从来不掺和朝政的事情，一门心思在城郊搞神学，一旦有什么祭典才会出面，平日闭关修炼，有事才能见面，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看整日里神神叨叨的国师，更确切的说所有人都忌惮他手中大家心照不宣的权力。 整日里什么事都不掺和的国师手中有着极为可怕的权力，因为他们永远忠于皇室，永远不会与邪佞为伍，永远都代表着皇帝与天神的意志，所以在楚国建国之初就被赐下了特殊的使命：在皇权更迭之时，一旦出现皇位继承人的分歧，国师有一锤定音的权力；而一旦皇帝失德，有导致举国皆乱的可能性时，国师更是可以直接罢免皇帝。 只不过因为楚国皇室子息单薄，且历代教育有方，国师这两项可怕的权力从来都毫无用武之地，因此大多数时间国师都只是个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在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专心致志装神棍、教徒弟。 每一代国师都收一男一女两个徒弟，男的继承国师的职位、责任与基本没什么用的惊人权力，为楚国的未来学会神神叨叨的本领，继续教育下一代徒弟。 女的将会作为未来圣女成为能够行走在京城的吉祥物，成为供人瞻仰的神圣不可侵犯之人，端坐于高台之上，辅佐皇帝开创盛世。 听起来圣女的权力似乎比国师要大得多，然而实际情况是，国师可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圣女必须断情绝爱，终生不嫁，方能一心一意为国奉献，至死方休。 鉴于这一点，国师在收女弟子的时候，素来愿意选择冷心冷肺且天资过人之辈，这一代的未来圣女也不例外，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比任何一个圣女都要冷漠的多。 国师在被皇帝请进宫商议小皇子之事的时候，他的两个徒弟也跟着一起进了宫，未来国师安和因为已近成年，所以被安置在一处空闲的的宫殿内，而未来圣女悦和尚不足十岁，暂时被安置于皇后宫中。 皇后生下皇子李盛年之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照顾悦和。而清冷至极的悦和似乎也不需要人照顾。 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除了正常的给皇后请安，基本上全天闭门不出，不多话，全神贯注地读书、练功，一点都不需要人费心。 三天后，皇帝与国师经过反复商议，后又征求皇后的同意，终于忍痛将年近三岁的李盛年送到国师处去学艺修养，十六岁再回到皇宫。 为了对这个可怜的孩子进行弥补，走之前将其封为太子，保证只要他能活着回来，未来的楚国必定是他的。 这样一来虽然将年幼体弱的李盛年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但被养在国师处的太子肯定会受到最好的照顾、最好的教育，更不会被有异心的大臣轻易弄死。 因此，本朝太子特殊的情况，使得当代国师史无前例的有了三个徒弟。 大弟子安和，未来国师；二弟子悦和，未来圣女；关门弟子李盛年，当朝太子，未来皇帝。 李盛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的原因，一直到六岁，他都很少能走出自己的居所，一个不小心再生一场大病很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悦和虽然被收为国师之徒，但她却是出身于岐黄世家，甚少与家中之人来往，依旧凭借自己的能力学得了一手相当不错的医术。 国师与安和也稍微懂点医术，只不过也就是能治一治普通的风寒与腹泻，最多能治一治练功造成的外伤，剩下的纯粹是两眼一抹黑。照顾病弱太子李盛年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冷冰冰的悦和身上了。 悦和的年级是个孩子无误，其心志与心理与成年人无异。最喜安静与冰雪的姑娘此生最讨厌麻烦喧闹、最不喜欢的生物是小孩子。结果李盛年一来，两样全占了。 哭哭啼啼的病弱小太子，每天都感觉神烦的悦和无数次地想掐死他，一了百了算了。 可是这样根本不行，且不说皇室就这么一根独苗苗，看在他只是一个刚能把话说明白的小孩子的份上都不能下手，更何况李盛年现在还是自己的师弟。 就这么一路崩溃，一路帮李盛年调养身体，悦和居然任劳任怨的忍了下来。 十年之后，曾经哭哭啼啼、不是在生病就是在准备生病的小太子居然长成了翩翩少年，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学识见闻，都已经远胜于同龄人了。 十三岁的李盛年，在国师的教导下已经有了一国太子应该有的气度。他从来没有参政议政过，对于朝政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连皇帝都需要参考一下他的意见。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李盛年养好了身体变成翩翩少年郎，安和接过国师的重任成为新一代楚国第一神棍，悦和即将学成出山，住进皇宫辅佐皇帝执掌江山。 同时，国师垂垂老去，不久于人世；皇帝因为殚精竭虑地励精图治，不过壮年已呈衰败之相。 所有的雷都在不经意间埋下，最终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引爆。 一年后，老国师去世，享年五十五岁。同年，皇帝驾崩，年三十七。帝崩，后悲，一病不起，七日后不治而亡。 还没来得及回宫见自己父皇和母后最后一面的李盛年，满怀着悲痛与不舍，带着老国师对自己的教诲与嘱托，接过了属于他的楚国江山，开始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一年后，二十岁的悦和正式接过圣女的神圣职责，离开自小生长的城郊，来到京城、皇宫，作为最忠于皇帝的人，辅佐新皇李盛年一起将楚国江山治理的更加国泰民安。 第一百八十章 落英空吟（二） 十五岁的少年，即使有着惊人的智慧和决断力，到底还是少了些在朝廷中摸爬滚打的经验，初初登位之时处处受到掣肘，被那些倚老卖老的大臣们搞得焦头烂额。 整整一年的时间，李盛年都感觉步履维艰，他这个皇帝当得无比憋屈。若不是大师兄安和帮衬着，恐怕他很快就要当亡国之君了。 然而这一切都在悦和接任圣女进京之后发生了惊天逆转。 李盛年身为一国之君，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有朝政的平稳，还有许多与自己有着情谊的人。到底还是年少，到底还是没有见识到朝廷暗潮之下的黑色旋涡，即便他愿意狠下心，也到底还是无法真正的任由他人去死。 然而圣女不一样，天性冷心冷情，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师从国师受到的教育全都是为国为民，完全没有自己的感情，她只需要考虑朝廷与李盛年的利益，剩下的人情，那都与她无关。 早在先皇未曾驾崩之时，悦和就已经看出来朝廷中存在的许多隐患，那个时候她已经决定要开始做一些事情，趁自己还在京郊不引人注目进行，省的入京之后万众瞩目，到时候一切都来不及。 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下套，将完全是尸位素餐的无用之徒圈进了自己的算计中，留下有用的人才让他们在朝廷中继续积累阅历。 一年前李盛年登基之后，在安和国师的掩护下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现在终于可以将之前埋下的雷全部炸开，留下一群完全等待对楚国有用的人才，令李盛年那些切实有效又不会导致朝廷世家大乱的政令可以及时推行。 被清理掉的，有没有污点的人，因为他们不仅做不出任何贡献，而且连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良好关系的能力都没有；留下的人，有贪官权臣，因为他们于朝廷社稷还有用，而且能够平衡世家之间的关系。 过去的几年，悦和一直在观察他们，不断地给他们机会，最后出手之时那些被清洗掉的，真的是根本没有留下的必要。 玩了这么一手，将朝廷来了一场彻底的大清洗，留下的大臣，无论过去有没有污点都感觉冷汗直冒。 新皇确实水平稍微逊色，但皇帝最重要的帮手，狠角色悦和圣女根本不能小看分毫。更何况新皇能力一点也不差，只是需要时间，假以时日，这俩人哪个都不是能轻易糊弄的存在。 在悦和的雷霆手段和李盛年的快速反应下，楚国飞速走上正轨，朝臣们也老实了相当一段时间。等他们想再作妖的时候，大家惊喜的发现，新皇李盛年已经成功的将权力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那位狠角色悦和圣女，却像是功成身退了一样，干了这一票大的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躲在宫里面一门心思练功、读书，与进京前别无二致。 之前那场震惊朝野的大动作就像是一场幻影，一场在朝臣心中挥之不去的阴暗幻影，哪怕她现在彻底闲了下来。 被人以为闲得要命的悦和，其实一点也不轻松。因为面对着这个差不多算自己养大的师弟，一向在外看起来冷漠且冷酷的她，总是有一鞋拔子抽死李盛年的冲动。 一国之君当有一国之君的样子，然而在朝臣、宫女内侍面前他都端得住架子的李盛年，一到自己的面前，他就变得无比幼稚，动不动就装病装难受，十六七岁还像个六七岁孩子一样求安慰，成天乐此不疲，就像是每天朝政处理累了的日常消遣。 每每要打人的鞋拔子都准备好了，然而看到这位小师弟的样子都下不去手。 想着他小小年纪就不在父母身边，到头来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接下偌大的江山一个人撑着，也怪不容易的，悦和也就忍了他的幼稚，冷着脸一针把装病的李盛年戳好，回到自己的地方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她虽然没插手任何朝政，但为了防止未来出现什么事情来不及反应，她必须要掌握着动向，至少要保持着心知肚明的状态。 圣女从来都不是在楚国皇宫里摆着好看的一个花瓶，而是应该为国家担起重担的青石。不需要耀眼夺目，只要尽职尽责便好。 普通人过寿辰，应当是十分开心的一件事，从前的李盛年也一样，有皇宫里的父皇母后出宫来陪着自己，师父会给自己弄些新奇的玩意当做礼物，随和的大师兄安和会弄些自己喜欢的书，而最严厉的师姐也在这一天允许自己不去吃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膳，完全可以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当穿上属于皇帝的冕服，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俯瞰天下百姓的那一刻开始，寿辰就彻底变了味道，再也不是以前的模样，再也不是从前的感觉。 从前生辰是家事，未来生辰是国事。天子无家事，家事是国事，一个小小的日子就让李盛年看清楚了这一切。 一朝为君，再无少年。要坐稳这个天下，自然要承担一般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丝竹演乐，衣香鬓影，于李盛年而言不过是红颜枯骨，毫无意义，再来多少都比不上母后的微笑和师姐冷面瘫的毫无表情；推杯换盏、祝祷贺喜比不上父皇、师父与师兄的陪伴。 一整场寿宴下来，李盛年强颜欢笑，依据悦和的教导游刃有余的应对着大臣们的祝贺，从头到尾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宴席散去，李盛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宫，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太医想了各种办法都没能让他退烧。 担心自己脑袋不保的太医们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哪一位灵光乍现，想到了他们陛下既然是在国师府中养好的身体，那么和陛下同出一门的圣女可能会有办法。 只是圣女积威犹在，谁都不敢出头去请人。最后还是资历最老的太医院正壮着胆子，大半夜的去求见悦和圣女，希望她能移驾去瞧一下陛下的病到底是何等状况。 抱着必死之决心前去的院正万万没想到，他说明了来意之后，圣女居然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表示知道了，然后带上一个十分专业的药箱子就和他一起去了李盛年的寝宫。 全程没发火，全程好说话，全程无杀气。 太医院正有些傻眼，自己真就这么逃过一劫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落英空吟（三） 身为太医，没能及时医治好皇上的病，甚至毫无办法地来请悦和圣女。太医院众人一度以为他们会因为没用而被悦和圣女处置。 然而没想到的是，悦和圣女在给陛下诊完脉之后，淡定地开了一个药方吩咐人去煎药，给侍疾太医交代明白注意事项之后，就回到自己的住处，一点降罪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悦和快要走出去的背影，太医院正没忍住自己的好奇与恐惧，不小心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圣女，您……不降罪吗。” 悦和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在地上跪了一片、惊惧地如同鹌鹑的太医们，没有动恻隐之心，同样也完全没有怪罪之心。 “此乃陛下之旧疾，师尊曾寻访天下名医都无法根治。诸卿医术高超，然此乃罕见病症，卿无法可治实属正常，吾何须降罪。照顾好陛下，有事寻吾便可。陛下之事无小事，还望诸卿上心。” 悦和说完，背着自己的药箱子就离开了，速度很快，和她平时的作风没什么差别。等到人走远了，太医们依旧傻眼的跪在地上没起来。 太医甲：“这就完事了？” 太医乙：“我们居然还活着？” 太医院正：“废什么话，煎药去！” 太医们：“……是，大人。” 说圣女是个冷心冷情至极的人，她倒是每天都来探病，给皇帝调整药方，也不知道是出于护佑皇室的缘故还是同门师姐弟的缘故，反正其敬业程度不亚于专门以此为生的太医们； 可要是说她对皇帝很上心，那还真说不上，她就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大夫，皇帝是她再普通不过的病人，出于医者的心理，诊完脉开完药就走了，其他的什么都不挂心，估计也就比塑料同门情结实点。 对此，大家疑惑着，蒙圈着，最后归结为这就是圣女的天性，与任何人的距离都很分明，永远不会太近，同门之间可能会相互近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陛下如此，安和国师也是如此，没有例外。 只是李盛年最亲信的太监福迎与这些太医、内侍、宫女的想法不一样，自从陛下高烧之后他就感觉心里面有点慌，有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无意间知道了，他怀疑陛下一旦醒来，会不会灭了他的口。 陛下在发烧最严重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彼时太医们都焦头烂额的合计治疗方案，没有注意到陛下在无意识的说梦话，而福公公作为距离陛下最近的一个人，朦朦胧胧的，恰好听见了一个最不该听见的名字。 悦和，圣女的尊讳。 顿时，福公公感觉自己快炸了，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确定没有其他的人听见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把陛下额头上还冷着的毛巾换成冰的，给近乎烧糊涂的陛下降降温，以免陛下再一次无意识的念出圣女的名字，惹出乱子。 圣女是为了国家与皇室的兴盛而存在的，但是她们都是毕生断情绝爱的，不会对任何人动心，更不会嫁给任何一个人。 如果圣女动了真心，非要嫁给一个人，那么她将永远离开京城，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更不能做任何涉及朝政的事情。毕竟她知道的太多了，万一到嫁人之后有了什么异心，对楚国带来的很可能是灭顶之灾。 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看，圣女嫁给皇帝应该是最合适的，但实际是楚国存在三条铁律，只要触犯，无论是谁，都只能是个死。 国师不得娶皇室宗亲之女，圣女不得嫁入皇室，国师圣女不得结合，违者杀无赦！ 该铁律的适用范围是国师、圣女与所有皇室成员，就算是皇帝违反了，也直接死。 别看李盛年是嫡系皇室的独苗苗，一旦违背这一铁律也只有死的份，安和国师可以随时可以动用他罢免皇帝的权力，从皇室旁支宗亲中挑一个合适的推上位。 福公公是先皇千挑万选留给李盛年的人，自然是一心为李盛年着想。 他深知此事的严重，将陛下可能对圣女有意的事情狠狠地压在自己心里面，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陛下本人也不行。 这几天福公公一直暗中观察圣女的反应，发现她一如既往的无心无情，照顾陛下只是职责所在，最多是看在同门的面子上稍微多上了点心，至于其他的，完全没有。 还好只是陛下可能对圣女动了心，圣女一点都没有。按照陛下的性情，如果圣女不点头他肯定不会做出逾矩之事，如果事情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或许不会出事？ 陛下和圣女都不像是按常理出牌的人，以后出什么事根本无法预测，福公公不敢下任何定论，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着陛下身体痊愈再说。 高烧第二天，在悦和的高明医术和众太医齐心协力的努力下，李盛年终于退烧了，只是依旧昏睡； 又过了三天，李盛年终于睁开了他那双金贵的眼睛，把随时担心自己会被悦和圣女贴上没有标签的太医们从鬼门关拽了回来，他本人除了没力气，已经没有任何毛病了。 李盛年全身无力的看见了寝宫内激动到差点哭出来的太医，看见了关切询问的福公公，看见了忙里忙外的内侍与宫女，唯独没看见自己最想见的身影。 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睁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奢想，希望那个冷心冷情的女子能够因为自己短暂的停留，哪怕仅仅因为自己是皇帝、是她的师弟。 如果自己不是被悦和照顾着长大，是不是他们的初见是在她学成下山之时； 如果没有过去十多年在城外同门学习的时光，是不是自己就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产生了不同于同门之谊的感情，是不是就能无欲无求的当一个眼中除了家国天下什么都没有的帝王。 这些问题李盛年无法解答，悦和无法回答，就连神仙也根本没有能力去回答。不受天命控制的两个人这一生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遇到，轮回的痛苦纠缠在了一起，以怎样的方式相遇都理所当然。 李盛年强打起精神，抬手喝了点水润了润干到冒烟的嗓子，用稍显嘶哑的声音说了他醒来之后最长的一句话。 “福迎，传旨，重赏太医院。” “谢陛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落英空吟（六） 李盛年是个很合格的皇帝，但他那孱弱单薄的身子骨始终是令人担忧的很。 生辰寿宴多喝了两杯、吹了点小风，都能高烧好几天，一帮子太医束手无策，还得请圣女出面诊治才把他金贵的命给捡回来。 如此脆弱的人，万一哪天真的出了什么突发意外，直接嘎嘣没了，那楚国可就乱了。继承人从哪个皇族旁支过继还是个事，安和国师与悦和圣女暂时支撑也过不得国之无君的时间。 因此，忧心忡忡又各怀鬼胎的大臣们，为了楚国的江山社稷，为了皇室的兴旺繁荣，纷纷上书，请求皇帝册立皇后，正位中宫。 突如其来的上奏把李盛年彻底搞蒙了，一瞬间他的大脑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什么治国之道，什么为君气度，全都扔到了塞外去，满脑子只剩下了怎么会这样的想法。 当今世道，男子大多十六七岁就该娶妻生子了，他也正好到了年纪。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师兄安和与师姐悦和，这两个最应该记得这些事情的人，却就像是集体失忆了一样，也就搞得李盛年也一直以为这事不用急。 安和师兄不说就算了，他最大的任务是教授徒弟，生活在京郊，正常人的生活不记得、皇宫的一切不明白也无所谓。 可是悦和呢，她为什么也忘了这一茬，她居住在宫中，每天在一群宫女和朝臣中周旋，为什么连她也忽视了这样重要的事情？ 她那样周全的一个人，为什么连利用后宫稳定朝政这种常见的手段都没用，莫非是她也不希望自己娶妻，私心作祟？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就再也无法收回，思绪无限延展，被再一次克制住的执念如同短暂沉睡的种子，在一个奇怪的契机下疯狂的生长，长成了一棵剧毒的植物，自带致幻作用，令李盛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早朝结束，李盛年都不知道自己处理了些什么，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醒来之时已经在御书房中处理奏折，连最开始要召大臣商议要事的打算都忘记了。 痴心妄想这种东西，一旦被深藏，最怕给勾出，星火微燃，都会引得人走火入魔。 心烦意乱、心浮气躁的李盛年陛下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折子，浆糊一样的脑子根本无法处理政务，于是大手一挥，带着福公公就在宫里面转圈散心。 既是散心，大脑自然是放空的，放空大脑的乱走的结果就是，在福公公震惊的目光中，李盛年溜达到了宫中一个很特殊又格外僻静的院落，人烟最为稀少却掌握着举国生死的特殊之处，历代圣女居住之处，目前悦和居住的星月神宫。 在福公公的神情莫测中，李盛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走到什么地方来了，顿时想找块豆腐一脑袋撞死。 这种时候他最需要的是静心，却在无意中走到了一个最无法令自己心静的地方。当下最好的选择是立刻离开，但不知道星月神宫的土地存在何种吸引力，李盛年中邪了一样走了进去，徒留下跟在他身后的福公公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如悦和本人一样清冷的星月神宫，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悦和侍候的宫女很少，而且也都按照她的要求十分安静，偌大的星月神宫竟像是没有人一般寂静。 层层叠叠的树木之后传来不自然的树叶摆动之声，李盛年习以为常的穿过小树林，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正在练习剑术的悦和。 素色长剑随着悦和的动作劈斩出一道道速度极快而明亮的白色痕迹，上下翻飞的剑光将悦和包裹在其中，飞快移动的身形令李盛年这个完全没练过武的人几乎难以捕捉。 长时间剧烈练武令悦和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红色，只是她的表情依旧是清冷的，甚至因为利剑在手而带上了杀伐战将的狠厉与残酷。 从来没见过悦和动武的福公公被圣女的样子给吓到了，只是出于体统和习惯，还是能够暂时的保持冷静。然而这一幕对于李盛年来说却是再平凡不过的场景，一个以前经常见、现在想见见不到的场景。 安和与悦和师兄妹二人都是从小练武的，李盛年幼年因为身体太弱练不了，身体修养的差不多了又过了练武的年纪，没等开始学强身健体的功夫就被一连串的变故从城郊带到了皇宫，根本没有练武的机会。 没有练过武的李盛年是看着安和、悦和练武长大的，这两个人又以悦和格外能吃苦，剑法和轻功都是安和拼了命都追不上的厉害，李盛年小时候最喜欢的娱乐之一就是看悦和练剑。 悦和练剑总是有很强的剑气，春天可以看到落英缤纷的美景，夏天能听树叶沙沙的祥和，秋天纷飞的红叶翩翩起舞，冬天的白雪与素白的剑影融为一体，舞剑之人如同在风中起舞。 一个练杀招的狠人，出剑必定都是不留情面的狠招，愣是被一个诗情画意的人在不同的季节看出了杀招四时之美，也算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头一份了。 全神贯注的练剑，以悦和的警惕也足以发现李盛年根本没有掩饰的脚步与行踪，然而她并没有停下，也没有在意擅闯之人的鲁莽，继续自顾自的练功，直到最后一招完成方才结束。 平复了一下呼吸，从容的将剑收好，随手往不远处的武器架子上一扔，入鞘的长剑稳稳地落在了架子上面。 这时，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利器的悦和终于走向李盛年，按照规矩行了礼方才开口。 “陛下到此，有何要事。” 自从自己入宫之后，李盛年再也没有像学艺之时随便在自己和安和师兄的院落里那样自己出入的逛了，从来都是有事派人传话，自己再前去商议正事。 陛下亲至，不由得令悦和多想，是不是今日早朝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不知为何，李盛年老半天都没憋出一个要说的字，一脸的难言之隐，但没有忧虑。 短时间内将近期所有的大事小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简单的斟酌了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发现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事情，便也就放下心来，等待着李盛年的话。 “陛下有事但说无妨，吾自当为陛下分忧。”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落英空吟（八） 李盛年做什么、想什么，悦和根本没有心思去揣摩，没有一点心思与在意，因为安和这边的情况着实很不好，根本容不得悦和分出来一丝一毫的心思去关注其他事情。 安和以为自己只是染了风寒，没有悦和几乎出神入化的医术，治疗风寒的本事安和还是有的，吃了不少的药居然还没好，于是他就用秘法传音请悦和过来看看。 结果消息发出来没几个时辰，也就是天黑的时候，他就出了疹子。一瞬间，安和就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再给悦和传音让她赶紧过来。 安和是一个十分淡然的人，与悦和那种无情的冷不一样，他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整个一佛系的佛。悦和太了解他，听安和的语气不太对就连夜离开京城，去看望安和，这就是她不告而别的原因。 悦和不说，李盛年没问，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面事情的进展，完全超出了悦和的想象，更不会有心思去通知李盛年一声了。 当发现自己起了疹子，安和就吩咐下面的人封闭国师别院，自己更是关在屋子里不出去，并且再三嘱咐，悦和一旦前来一定要让她捂住口鼻。 悦和来到这里，看到一向都是“欢迎强盗光临”的地方戒备森严堪比皇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进去诊断之后，所有不详的预感都变成了现实。 天花，致死率极高的可怕传染病。 安和与悦和一样从小练武，身体极好，然而在这种可怕的病毒面前一样九死一生，不敢保证一定能活下来。 悦和在被老国师收为徒之前曾经出过天花，幸运的活了下来，所以不怕被安和传染，她就冲在第一线，尽职尽责的照顾安和。 同时她又吩咐下人中所有出过天花的人负责与自己一起照顾安和，在安和发病前后完全没有接触过他的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前来与悦和一起为安和诊治。 如果能只有她一个人和那些出过天花的人就能照顾好安和，她不愿意去折腾那群太医。但这并不现实，天花患者离不开人，安和又拥有着格外特殊的身份，根本容不得分毫马虎。 国师生天花，这可是个要命的大事，太医院得到悦和圣女给出的准确诊断，一点不敢耽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就赶到了京郊，将这里彻底与外界隔绝了起来。 国师别院什么都不缺，只消耗不补充都能撑上大半年，天花整个过程从治疗到后续的隔离需要两三个月，给养完全足够。 安和、悦和因为早期控制的好，根本不存在向外传染的危险，为了经常的稳定两个人责令所有人在彻底封闭国师别院及周围地区之后，任何人不得靠近，同时不许声张惹得京城大乱，因此，根本没人知道京郊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情。 悦和与诸位太医奋斗了大半个月一个月，安和无数次的在鬼门关徘徊，凭借着素日里尚且算是康健的身体和所有医者的不懈努力，总算把国师的命从捡了回来。仅仅是在皮肤上留下了麻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捡回了命也不代表已经痊愈，痊愈了也不能立马出去，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封闭隔离，不过好歹算是有心思去关系外面的事情了，外面铺天盖地的正常消息与小道消息终于能翻过层层屏障传进众人的耳中了。 因此，安和国师、悦和圣女及一干差点被累趴下的太医们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陛下要大婚了。 当时正在喝药的安和听闻此惊天八卦，差点一口喷出来，幸亏悦和的死亡凝视吓到了某师兄，这才让安和老老实实的把药喝干净再八卦。 “之前你把我准备相亲的事当笑话讲给陛下听，现在轮到我把陛下大婚的事当故事解闷了。悦和，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安和知道最近悦和肯定忙里忙外的整个人都处于完全紧绷的状态，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担心的了，可悦和依旧处于应激状态，安和有意活跃气氛，将话说的难得活泼。 谁知难得的活泼并没有令悦和开心，圣女大人并不买账，并且给了国师大人一个毒舌暴击。 “国师师兄，你还是先好好养病，想大婚，你还是病好之后先解决相亲问题再说。啧啧啧，这满脸的麻子啊，不知道哪个姑娘眼瞎。” 安和：…… 我错了，就不该烂好心，悦和这个冷心冷肺的不知道什么叫幽默。 还有，她这反应不太对劲啊，什么情况，吃错药了？ 安和在感情之上可以说比悦和还要迟钝，否则也不至于堂堂楚国国师还需要通过相亲的方法来解决成家立业的伟大梦想。 老国师还没有仙去之时李盛年就已经对悦和有了不同于同门之情的感情了。 老国师阅历丰富、慧眼如炬，冷眼旁观看的清楚，奈何身体不好，没有精力去管； 悦和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可惜她完全不懂，只当是李盛年欠抽了，准备鞋拔子伺候； 至于安和，他瞎，什么都没看出来，什么都没感觉出来，什么都不知道。 不明白李盛年想法的国师大人，自然也就猜不到这两个人同时居住在皇宫中可能会产生的尴尬与碰撞，自然更不可能猜到这个从来就看不透的圣女师妹到底是怎么想的。 至于那点异常，脑子里缺根筋的安和直接将其归结于吃错药和周期乱了。话不敢说，只能暗搓搓的想，毕竟打不过悦和，被她知道了万一真的暴走来打他这个病号，平白给自己招来一场灾难，那他就真的是脑子里进水了。 心大眼瞎的安和国师根本没想到过李盛年如此急切的就大婚仅仅是因为赌气，更没有想到过这一场赌气完全是来自于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天花重病。 不过这似乎也没有造孽，毕竟悦和自己很清楚，这些都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是必然事件，种种意外只是将这些矛盾提前激化、爆发出来了而已。 无论有没有安和突发天花这一茬，自己都不会给李盛年任何多想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皇帝与圣女之间只能是两条平行线，向着相同的方向前行，却不会有不可分割的交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落英空吟（九） 皇帝大婚虽然仓促，但也办的无比盛大。 如果非要说其中存在着什么遗憾，恐怕第一个是国师和圣女不知道为何双双未曾到场，没有将这场大婚的分量推到极致；第二个则是陛下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甚至可以说有些失落。 国师身体抱恙，圣女与太医在照料，这是大家知道的事情，毕竟当初虽然严令不准往外说，但这么多太医疯了似的往京郊跑，猜也能猜出来安和国师肯定是染病了。 病了来不了，这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圣女和国师都不像是喜欢热闹的人，不来就不来，习惯就好。不过陛下的表现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旨是他下的，人是他选的，尽早完婚也是他的意思，结果到了他不怎么开心，所以册立皇后的意图很明显了，纯粹是完成他身为皇帝的使命，不存在什么感情不感情的。 从小就住在宫外、京城之外的皇帝，接触到的人基本上只有老国师、安和国师、悦和圣女三个人，京城各家各户同龄的男孩女孩，他没有太深的印象，更不会因为从小长在一块而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李盛年只是选了合适人家的合适人选，派人调查确定那姑娘没有心上人之后，派遣宫女前去询问那姑娘本人的意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就草率的定了下来。 从当事人到围观吃瓜人群，无一不觉得李盛年太草率，但陛下身体到底还是很弱，早日正位中宫也能早日有皇嗣，也能安了一众朝臣的心。 至于真不真心的，那就不是朝臣需要关心的事情了，反正皇室之中真心实意的不多，世家贵族之内也有相当一大批成亲之前没感情的，不照样好好的。 陛下大婚的喜讯对于国师别院的安和与一干太医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喜事，毕竟别人成亲和他们没啥关系，他们认为能保住安和一条命那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天花的致死率简直高到丧心病狂，哪怕发现的早、隔离的及时也无法确定那唯一的病人会不会引发更加眼中的影响，就连医术比太医院高出一大截的悦和圣女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保住安和国师的性命。 重症天花，能够活下来几近奇迹，他们亲手创造了一个奇迹。 创造奇迹的太医们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在京郊进行隔离，过着短暂的清闲时光，完全将陛下大婚这件事当解闷的故事听，没感觉有什么； 奇迹本人，安和国师一边修养隔离，一边听着怎么也挡不住、传到国师别院的李盛年大婚盛景，无聊的国师大人以此为乐，同时也在考虑着正事。 放下喝干净的药碗，安和清了清嗓子，这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悦和，你说我收徒这件事是不是该提上议程了。” 悦和点了点头。“确实，不过和相亲撞一起，会不会有些乱脑子。” 安和差点笑喷出来。“不会，大不了我不娶妻便是，和师尊一样。万一以后偏心，哪里能交出来合格的国师、圣女。” 悦和面无表情，心里面却给自家师兄贴上了一个老妈子的标签。 “师兄你就是想太多。既然你有了打算，那就这么做也无妨，现下最重要的是养病，等身体好了再考虑这件事。现在朝廷比较稳定，后宫诸事又有皇后主持，我只需要了解了解情况，没有忧心的必要。不如等你去挑弟子的时候我去帮你掌掌眼？” 悦和难得的热心肠令安和瞬间感觉事情似乎不太对，不由得多上了点心，然而眼瞎的国师大人依旧什么异样都看不出来，只能带着无边的疑惑短暂思索。 安和本人是个懒，能不掺和的事纯粹是懒得掺和，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和应该做的事情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去做。可是悦和这个师妹，那可完全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凡是和朝政有关的事情，就算她不掺和，也得挖祖坟一样的深究清楚来龙去脉，跟直接参与过、见证过的人没什么差别。一旦跳出这个小范围，她就根本不存在一样，不管不问不参与，谁来都一样，就一个字的答案，不！ 安和太了解悦和的性子，知道自己收徒这件事最多有什么过程需要她出面才会露个面，剩下的一切内容她都不会多瞅一眼，连自己收的徒弟长得丑不丑都不带关心的。 然而这一次她居然难得的说了这么多话，还主动提出帮自己掌眼挑徒弟，从小就被悦和冷面杀的安和表示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惊吓，短短几天之内第二次感觉她必定是吃错了药。 伸出手戳了戳悦和的胳膊，安和有点不安：“喂，你不会真的吃错药了，这还是我师妹悦和圣女吗。” 悦和面无表情，盯着病残人士，一点都不留情面：“师兄是不是想和我比剑了。” 安和：…… 这才是我认识的悦和，一切正常，上天保佑，无量天尊…… 十几天后，安和已经能正常的按照原本的作息生活、练功，太医们将这一次所有的病历都整理完毕，人言稀少的国师别院的少数几个人也可以自由行走了。 终于，悦和圣女、众位太医宣布了国师别院解禁，天花的威胁彻底消除，他们以最小的代价达到了最好的效果。 一时间，素来安静的京郊国师别院喜气洋洋，安和在太医临行前各自给他们包了很大的红包赏赐，太医离开后还给下人们放了个假，留下悦和，与她一起商量收徒的事情。 安和是个很懒的人，收徒这种事最省事的就是从京城内选两个合适的孩子即可，但不用悦和反对，他自己也绝对不会这样做，无论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还是出于现实得多考虑，他都是宁可跑到南洋也绝对不会在京城选徒。 京城里的水太深，以悦和的智慧都不敢保证自己算无遗策，各个世家贵族到处都有自己的力量，街头巷尾到处都藏着无数的秘密。走在街边遇到一个小乞丐，都指不定是谁家跑出来的私生子之类的，更别说好些普通人会不会和谁家有着不为人知的千丝万缕的牵扯。 国师与圣女虽然都必定是和朝廷诸事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但他们的出身必定与其中的各番势力毫无关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落英空吟（十一） 对于自家陛下的迟钝，福公公表示有些无语。将自己过来时看到的安和国师与悦和圣女已经不在殿外等候的事情说明白了，等待陛下的反应。 福公公发现，今天陛下的反应有些奇特，先是愣了一会神，不多时似乎是短暂打了个盹又被突然惊醒一样，一个激灵之后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冲。 其间绊倒了桌椅若干、花瓶若干，出门的时候撞在门上一次，被绊倒在门槛上一次。那劲头疯的，拦都拦不住，也难为了他那孱弱的身子骨。 路上逮着人就问有没有看到悦和圣女，失态的样子一点都不带掩饰的。虽然体统丢到南洋海去了，但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安和国师与悦和圣女一起问，否则就得出新的乱子了。 跌跌撞撞的跑到星月神宫，完全不顾礼仪的冲了进去，入目只见毫无人烟的宫殿和冷冷清清的林木。 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安和与悦和收拾好了东西，派人给李盛年递了一封折子就一路轻功飘出了宫，衣袖挥都没挥，就把云彩和积雨云一道带走，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李盛年往回飞奔，正好在门口赶上了送信的小内侍，不顾小内侍战战兢兢快要被吓哭了的悲惨模样，一把将奏折模样的上表抢了过来，颤抖着双手打开来看。 奏表是安和执笔所写，悦和就瞅了一眼错别字，最后在安和的名字后面签了个字而已，除此之外，李盛年没有再看到任何一点关于悦和的痕迹，仔细寻找，也无从发现。 她离开了，不仅仅是离开皇宫回到京郊而已，而是直接远去天涯海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度见面，不仅不给自己看着她乱想的机会，甚至连看着她的机会都不给。 都说圣女无情冷心，若是将历代圣女的冷排一个序，她悦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没有心痛，没有伤心，早就已经麻木了。 到底还是妄想，自己奢求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悦和没有任何错，她从一开始就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只是自己不依不饶，总想为不现实的幻想求一个说法，才至于今天。 走了也好，绝了各自的念头，也让自己彻底有机会冷静下来。待到再见，应该就能放下了。 根据当年的记载，国师、圣女历练云游，归期未定；两年后，皇后刘氏诞下皇子，帝取名李慎平。 又三年，国师收长徒，取名青曜，为国师继承人；又两年，国师收次徒，取名青瑛，为圣女继承人。同年年底，国师、圣女携徒归京，帝设宴接风款待。 当了师尊的安和少了几分惫懒，多了些沉稳与责任心，很少会去找悦和说些没用的废话，等着她暴走、拎着兵刃找自己比武。 一场宴饮过后，回到阔别已久的国师别院，将两个第一次到这里的徒弟安顿好，确认他们都已经睡熟了，这才拎着一盒子宵夜与美酒来找悦和。 将食盒放在院中石桌上，安和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不再端着，坐没坐相的趴在石桌上，看着正在树顶练轻功的悦和。 “回都回来了，怎么不回星月神宫，要帮我一起教徒弟不成？” 悦和轻飘飘的落到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可见七年之后的悦和轻功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水平。 她一如既往的清冷，一如既往的看起来不近烟尘，只有岁月在她面容上留下的痕迹，没有太多的苍老，只有走遍天下、见过民生疾苦之后的苍凉和时光积淀后的沉稳。 安和与悦和，这是兄妹二人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其实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悦和在安和的面前坐下，将食盒里的吃食与酒一一拿出摆好，分别给二人都斟好了酒，这才回答了安和之前的问题。 “有何不可，青瑛未来继承的是我的位置，我多上心些也实属正常。而且，圣女也没有必要一定住在宫里，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玄辛师叔在朝政稳定之后就去山南东道的夷陵郡隐居了。” 随后，悦和端起酒杯，缓缓地将里面的美酒喝净，颇有些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安和摇了摇头，也端起酒杯慢慢的喝掉了酒。 “你啊，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心里有陛下，纯粹不想看陛下和皇后并肩而立，中间还夹着小太子，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样子。” “都被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悦和没有像年轻时候一样，被人戳中了心事但死不承认的反驳，只是重新给两个人倒好了酒，一边喝一边闲聊。 安和：“你和以前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你冷，真的冷，不过从现在的眼光看，纯粹是装的。你个学医的，如果真的能完全狠辣无情，根本没有这么好的医术。现在你冷，也是真的冷，好在是一种看尽世事炎凉的俯瞰角度，从人世里走出来的，冷得不像以前一样让人心里不舒服。” 悦和轻笑。“七年时间，漠北江南，东海西域，看过南洋的朝阳，饮过北山的雪水，经历过饥荒水患，见识与以前相差太多，没有人能一样。你还不是一样，还像以前那么幼稚吗。” 安和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悦和所说没有一点想反驳的意思。 “为人师表，哪里还幼稚的起来，也就被你欺负的时候还能幼稚一下。” “安和，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就不能长点脑子，明知道欺负我最后都会被反整，怎么还依旧乐此不疲呢。” 再有个十几年就等着退休的安和国师，非常幼稚的扬了扬下巴，摆出一副很不服输、且记吃不记打的搞笑模样。 “这说明本座心态年轻，人老心不老，永远十八岁！” 悦和褪去了神性，用颇具人性的方式回应了自家师兄的大言不惭：“去你的，老什么老，闹什么脑，喝酒！” 回到国师别院，回到过去十几年学艺、生长的地方，无论是安和还是悦和，都有种倦鸟归巢的感觉。深深的疲惫感来袭，然而在激动的心情和美酒的作用下一直都没有困意。 从三年前安和收了第一个徒弟开始就再也没通宵赏景喝酒的师兄妹二人喝了个痛快，直到第二天分别被男女徒弟捡回去为止。 第一百九十一章 落英空吟（十三） 当初福公公在发现陛下对于圣女有情之时，当真是被吓得不轻，曾经但有过许久，后来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松了口气归松了口气，到底还是希望圣女与陛下少见面为好，如此一来陛下不会陷入执念中越来越深，圣女也不会因为与陛下同时生活在宫中也产生情愫的苗头。 后面的事情发生的有些太神转折，福公公在宫中多年，见过不少风浪也被这一连串的事情给弄的一头雾水。 反正最后圣女和国师去云游，陛下娶了皇后、有了皇子，一切都朝着正确的路子发展了，曾将那些担心也都不用再继续下去了。 只是时间久了，福公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反而开始心疼自家陛下了。 有了皇后和太子的陛下一点都没有一点开心，脸上一点笑表情都没有，每每宴席之时的笑容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仿若假人。 比起圣女没有离开的时候，陛下好歹因为有一个念想，满心的郁闷尚且有一个宣泄口，活得没有现在这么累。 现在陛下所有的心事都压在自己的心里，所有的门窗地缝耗子洞全都被糊死了，没有人能够窥探，连一点痕迹都完全没有，现在就连福公公都无法去猜测李盛年的心思了。 足足七年，圣女总算是回到京城，出现在陛下的面前了，以福公公的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来陛下似乎满心的希望有了寄托。 然后短暂的希望换来了更大的失望，圣女根本就没有住回星月神宫的打算，要不是此次陛下生病，圣女压根就想学玄辛圣女一样彻底隐居了。 而且最令福公公没想到的是，刚刚在教导太医的过程中，他听出了圣女以后怕是连陛下生病都不会再出现了，居然将断绝苗头直接做到源头上。 “圣女，恕老奴多嘴，您真的不考虑多留一段时间，至少等陛下痊愈是否可以。” 悦和没有立即回答，仅仅是摆了一个手势，带着福公公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凉亭，拿出随身的火折子将亭子里所有的灯都点亮，随后端坐在长椅上，孤傲而清冷。 “公公既然这么问，自然是看出了不少东西。” 悦和冷不丁的一个定论，把福公公吓了一跳。从来都十分清楚圣女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福公公没敢说任何托辞，只是非常识相的躬了躬身，不去直视那双淡漠又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行了，吾明白你是好心，一切为陛下着想，吾自不会怪你。先前你曾经对吾在宫中颇有些犹疑，现在怎么又想来挽留，公公可别说是想吾了。” 悦和的话明明没有一点火气，也没有一点点挖陷阱的征兆，就连全身的煞气与血腥也深深的淫才在夜色之中，一点都没显露出来。但听闻此言，福公公还是一下子全身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圣女离开太久，许多新进宫的内侍、宫女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厉害，然而他们这些老人从来不敢忘，从来都不敢有一刻忘记圣女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物，没有一点心眼能瞒过她淡漠的眼睛，没有一点伤害陛下的心思能逃脱她细致入微的观察。 这么一位厉害的人物，在她的面前，只能做一件事，说实话。 “圣女明鉴，老奴只是……只是见陛下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心有不忍。” “公公的确是为陛下尽心尽责，不过吾尚有一个疑问，到底是吾与陛下不想见，陛下虽痛苦但不乱想好，还是陛下常常见到吾，被虚妄的执念折磨，可望不可即更好，公公有何高见。” 悦和的一道选择题，彻底令福公公犯了难。他只为陛下考虑，出发点却都是当前已经有的情况，很少去考虑完全不沾边的可能性，悦和的问题是福公公好多年前的担忧，现在再没想过。 “你说不上来，或者说你很清楚哪一种更合适。” 悦和为福公公做出了选择，不容置疑的口吻，福公公就算有什么意见也说不出口了。 “陛下既然春秋鼎盛，独当一面亦绰绰有余，我的存在只会令众卿诸多忌惮，对陛下不利。不该有的情断在根上，对陛下好，公公可明白？” 说完，悦和站了起来，缓缓向外走去，口中说着稍微有些抱怨的话，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微笑。 “青曜那小子皮得很，安和怕是镇不住他，要是再不回去，恐怕这皮孩子得上天了。” 悦和圣女单薄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背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只在宫中的灯火旁留下了时隐时现的虚影，最终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归于沉寂，只有李盛年寝宫里进进出出的太医、宫女，还有中宫难以入眠的皇后未能回归平静。 第二天一早，京郊的国师请太医去国师别院为圣女诊病，半月方出。 又半月，李盛年痊愈复朝，后召国师进宫，所谈不明，二人不欢而散。 京郊的国师别院里，悦和在树下一边看着一本颇有意思的游记，一边看着青曜与青瑛两个徒弟练功，省的青曜偷懒，还拐带着青瑛染上坏毛病。 安和是个非常温柔的师父，不过在练功、读书、教青瑛治国之道的时候严格的厉害；悦和平日里总是冷着脸，看着怪吓人的，他们练功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纯粹只是看着而已，可是安和的这两个徒弟还是怕这位看似惫懒的师叔更多一些。 悦和不声不响的看书顺便看着他们两个练功比安和气势汹汹的小木棍还好用，整天上蹿下跳的青曜老老实实的，一点都不敢作死，生怕被悦和师叔挑出错，最后罚到欲哭无泪。 突然间，一串非常不淡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安和怒气冲冲的快步走到了悦和的面前，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书，暴跳如雷的样子不仅两个练功的徒弟有些怔愣，就连悦和都傻了眼。 “你吃错药了？安和国师哪来这么大火？” 安和像是被气得说不出话了，拿书举着手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最后实在是无可奈何，憋着一肚子气挥挥手让青曜、青瑛回去休息，拽着悦和到书房里，一言未发。 悦和直觉这次进宫肯定是说了什么安和非常不愿意听的事情，却不想事情居然会这么的离谱。 第一百九十六章 落英空吟（十八） 太子李慎平十六岁生辰刚过不久，当朝皇帝李盛年因为受凉再一次生了重病，依然是高烧不退，昏睡好几天都醒不过来。 与悦和圣女打交道最多的太医院，因为被圣女吓过，又得到过圣女的实践教授，怕再次遇到突发情况每年都要演练几次，终于当相似的情况再度来临，再也不需要战战兢兢、担心饭碗不保的请悦和圣女出面了。 面对不是头次遇到的情况已经十分娴熟了，来诊病的太医十分熟练的诊病开药，陛下的病情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一晚上的时间就退了烧，李盛年本人陷入深度睡眠进行自我修养。 然而这些年的劳心劳力，到底是对身体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损伤，这次病好了之后，连四十岁都不到的李盛年精神头就不太行了，眼看着居然像是活不长的模样。 可怜他自小身体不好，这么大的国家内忧外患层出不穷，虽然有个镇场子的悦和圣女，但出于种种原因，这些年都是他一个人执掌整个楚国的兴衰。 再强健的身体也受不起没日没夜的折腾，李盛年这孱弱的身子骨能撑这么多年，撑到太子已经有能力独当一面、可以肩负得起万里江山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高烧的病症好了，身体却基本上是完全垮了，李盛年整日里提不起精神，除了大朝会，剩下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让太子监国，自己在宫中休养生息。 很少再处理政事，可精神头还是一天又一天的衰败下去，怎么都不可能再补回来了。 英雄未曾暮年，却已走到末路。 李盛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到底还是有一些未竟的梦想，总不想带着年少之时的遗憾离开，于是只带上了已经老去的福公公，拖着病弱的身体，坐着驾地十分稳的马车来到了京郊。 国师别院还是少年时的模样，除了树木粗壮了不少，杂草以一种奇怪的高度参差不齐的生长着，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自入宫接过皇位之后，就再也没回到过这里，再也没有看到过这里的景象。二十年之后再来，以为早就变得陌生的记忆，依旧在脑海中鲜活着，明亮着。 按照记忆走到当初住过的院落，一切都没有变化，就连植物的形状都被定格在了二十年前。那模样，就像是自己离开了院落的主人短暂的离开，这片空间保留了曾经的一切，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现在李盛年回来了，回到了依然在等待着的院子，时间跨度却是在有些太长了，整整二十年，足够太多事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到底身体不行了，走了这么短短的路，站着看了短短的时间，体力已经快要耗尽了。福公公眼疾手快的将李盛年扶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 尽职尽责了一辈子的福公公刚想拿出布将石凳擦擦干净，一低头却发现上面根本就没有灰尘。整个院子一尘不染的样子，居然是经常打扫才能有的模样。 两个人闯进国师别院，哪怕已经尽可能的低调了，到底还是瞒不过主人的千里眼、顺风耳。 树叶被风吹动扬起微弱的沙沙声响，瞬间从层层光影之后闪出一个年轻的男子，长身玉立，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意气风发，像极了书中所说的风流公子。 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除了树叶被飞奔而来出来的风吹动的声音，居然没有丝毫响动，可见轻功简直高到了一定程度，很有悦和的风采。 那青年刚想呵斥擅自闯入之人，却在看到来人之后大吃一惊，立即规矩行礼。 “不知陛下驾临，青曜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青曜，不对，现在已经是青曜国师了，前不久刚刚继承了安和的国师之位，成为了新一任楚国最厉害的神棍，坚守在京郊的一亩三分地，为培养下一任国师和下下任圣女做好准备。 李盛年摆了摆手让他站起来，又挥了挥手让他离开，自己继续待在这个曾经生活过十多年的小院，回忆着往昔的一切。 少年时苦到能让人哭出来的药汤子，枯燥无味但被老国师讲出来就特别有趣的书本，安和师兄上蹿下跳惹悦和生气的贱样，悦和无论走到哪都能掏打人出来的崭新鞋拔子…… 少年人永远都活力无限，打打闹闹，从来没有烦恼。那个时候自己最担心的不过是病能不能养好，可即便如此，依旧能每天活蹦乱跳、没心没肺的生活在这片无忧乐土。 后来那些懵懂的感情悄然生长，还没来得及明白，身边的人就接连逝去，不等从悲伤中走出就接过了自己镇不住场子的江山，开始了跌跌撞撞的摸索，一夜之间成长为铁血帝王。 戛然而止的美好，永无止境的辛苦，被残忍对待的真情，没有野心的一生。 身为帝王，李盛年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朝廷高效运转，民生大大改善，国库日益充盈，灾荒造成的灾难也是历朝历代控制的最好的。 只是作为一个人，他着实太苦了。 曾经有过短暂的美好，又在一夜之间被夺走的干干净净，留下几十年的煎熬，直到生命的最后。 人仿佛生来就是受苦的，所有的甜美都是昙花一现，短暂的美丽之后，只剩下了枯败的残枝。 恢复了些许力气，李盛年缓缓站了起来，在福公公的搀扶下向曾经那些人的院落走去，一边走一边回顾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的熟悉景致。 时间这个东西，太过残忍，也太过锋利。 不知不觉中，当年的安和、悦和都无可奈何的皮孩子已经成长为一国国师，青瑛那个看起来冷实际上也闲不住的小丫头也快到了学成出山的年纪，过了年就要继承悦和的圣女之位。 而安和，正值中年就已经一副颐养天年的模样；至于自己牵挂了近乎一生的悦和，也已经有了不符合年纪的苍老了。 几年的时间，所有人都变了，老去的人快要与这个世界诀别，年轻的人热血沸腾的准备在世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为了天下，为了国家，无论是李盛年还是悦和，都付出了太多，到了这个时候，李盛年只剩下一个念头，只求一个答案，一个年少之时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执念。 第二百零一章 何恨灵犀（一） 所谓修仙，就是修士利用特殊的功法，将天地间四散的灵气以特定的方式蕴藏在体内化为己用，持续强化自身体魄与魂魄，不断增进修为，以突破凡人的极限达到飞升上界的目的。 修仙之易，只要有人肯教，谁人都可入门；修仙之难，寸进皆需苦修，飞升只是传说。 正是因为准入门槛很低，只要不是一点机缘都遇不到，几乎每个人都会去修仙，脱离凡人的范畴，去当高高在上的仙人。 而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种田、放牧的越来越少，视凡人为蝼蚁的修仙之人凭借自己的蛮力抢走了大半资源，任意夺走凡人的生命，留给凡人生存的东西与空间越来越少，被饿死、累死的犯人越来越多。 生灵在死亡之际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气息，名字叫做死气，死的越惨，产生的死气越严重；某一地区死的人越多，死气积累的越多，人间宛如一片炼狱。 世间能够用来强化自身的，除了有最为广泛使用的灵气，还有利用死亡实际上比灵气还要常见的、生灵产生的死气进行修炼的。 由于使用灵气修炼开始的时间比较早，而且人数众多，他们一向认为在修炼一途上走的是正道，利用死气的都是邪魔外道，正道素来称他们为魔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用灵气修炼，更有一种称成为天生灵体的罕见体质，对于灵气的亲和程度达到了近乎完全没有屏障的地步，一旦出现，中途没有夭折，一定会顺利修炼到最高的化神境界。 而这个世上还有一群人，他们不是不想修正道，只是他们生于尸骨遍野的死地，为了活着只能以死去的人肉为食，产生了完全无法亲和灵气的体质，反而能与死气产生强烈共鸣，将其化为己用。 而这些只能修魔道的人中，还有一种类似于天生灵体的天生魔体，不仅罕见，而且与天生灵体一样，一定会修炼到距离飞升仅有一步之遥的化魔之境。 拥有可以化用灵气的体质或者化用死气的体质都是天生的，基本上都遗传自自己的父母。 这些东西都是天生的，是根本无法改变的，然而这些板上钉钉的事实依旧无法改变树大根深的正道对人烟稀少的魔道的偏见与仇视，一旦发现魔道，必定是喊打喊杀。 魔道修炼出现的那些年，有太多的人因为拥有被正道歧视的体质，怕自己没死在滚滚天雷下，先死在正道惨绝人寰的追杀之下，所以他们宁可一生当一个普通的凡人，也不愿意去修炼，不愿意将自己的体质开发，追求虚无缥缈的飞升之道。 代表了全体凡人的正道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扩张壮大，越来越多独自修炼的人聚集到一起，成立了一个又一个门派，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终于形成了门派之间欣欣向荣的局面。 而能够维系这些本应该产生无数利益冲突的门派之间和平的唯一动力，就是对魔道的剿杀。 魔道艰难求生，一辈子未曾造孽却依旧逃不过死于正道剑下的结局。未曾成长起来就成了死不瞑目的冤魂，将积累起来的死气散发出去，自己死后产生更多的死气。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为什么不去当一个凡人，还不是因为就算当凡人也免不了被修仙之人压迫，最后被活活饿死； 如果不是人间处处是炼狱，死气聚集在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导致了体质的殊异，他们又何尝不想修仙，又何必走上九死一生的魔道修炼之路，在正道的围追堵截之下，当活在地道里的耗子，一辈子低人一等的当成畜生一样任人宰杀。 然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慢慢的，散修的魔道修炼者们也学会了集合在一起，共同形成一个拳头，在夹缝中生存，在风雨中飘摇，在死气最浓郁的古战场黑水山脉建立了属于魔界的门派死生谷，总算是能够有一个栖身之所。 伴随着第一个天生魔体在正道血雨腥风的追杀中活下来，不断的变强，终于成为了第一个化魔强者，魔道终于也能有底气的站在阳光下，不用担心正道完全凭借人海战术与无耻的偷袭将落单在外的魔道杀死。 正道敢随意杀戮魔道之人，化魔强者自有办法把场子找回来。你杀我一人，我杀你一人，一命还一命。 在有人镇场子的情况下，魔道终于有了壮大的机会，短短千年的时间内，魔道不断的培养出能够越阶战斗的金丹、元婴修士，总算有了和正道分庭抗礼的底气，有了光明正大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力。 同时，魔道因为自己就出身于凡人的苦痛折磨中，深知凡人生活的不易，除了自己耕种满足生活之外，还不断帮助与他们一样艰难求生的凡人，千年的时间凡间居然已经恢复了修炼兴起之前的繁盛模样。 没想到好景不长，魔道唯一的化魔修士在死生谷后山闭关冲击飞升上界之时，遭到正道全部的六名化神强者联手偷袭，身死道消。 而那唯一的化魔修士也是一个不惧死亡的真英雄，在死的时候，自爆了神识、灵魂与全身的修为，以死无全尸、没有来世的方式拉着正道的六名化神全都化为了烟尘。 正道损失惨重，积愤之下倾全部的力量剿灭魔道。 而魔道一边震惊于理亏的正道不要脸，一边利用千年来的积淀进行反击，开始了长达两百年的大混战。 两百年后，以正道出现化神的同时，魔道修为最高的修士晋升化魔相互制衡作为收尾。 自此，正道与魔道接下血海深仇，彼此之间只要见面，必定不死不休。 人是一种十分奇特的生灵，他们愿意坚守着执念与偏见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却总有些人有勇气冲破被世代束缚的枷锁，最后死在卫道者的手中，成为那些人一生辉煌战绩上或无关紧要的一笔，或浓墨重彩的无上荣耀。 三百多年前，正道最年轻的元婴女修士，向来不在乎正道对魔道深入骨髓的刻骨仇视，不顾世俗立法，对魔道领头人、死生谷掌门一见钟情，决意下嫁，被门规处置，废除一身修为沦为凡人。 重伤濒死之际，被魔道领头人带回，并于一年之后大张旗鼓举办婚礼，整个魔道齐齐庆贺。 此举无异于狠狠打了正道的脸，正道无数次的刺杀偷袭，最终未果。 三年后，被废了修为的女子生下一对龙凤胎，领头人陪伴在侧，寸步不离，然修养之时再度遭到正道偷袭刺杀，二人双双身死，两个孩子在魔道匆匆赶来之人的全力保护之下侥幸活了下来。 第二百零二章 何恨灵犀（二） 死生谷掌门殷啸云算得上是整个魔道的历史上少见的天才之人。 虽然因为修炼时日尚短，还未到晋升化魔之境，然而有着近似于天生魔体的体质，从元婴晋升为化魔，以他心在的修为最多也不会超过八百年。 当初那名女修士在被废掉修为之前，他们就认识。对于这样一个对魔道没有歧视偏见的女修士，他也是动心了的，只是因为正道与魔道的血海深仇才没有将内心表露出来。 直到她不管不顾的想要来找自己，最后却差点殒命，他才不顾一切的冲到正道的地盘上把人带回，不在乎她已经变成寿元无几的凡人，圆了两个人的心愿。 魔道的人受到正道的迫害太久，难免说话会刻薄，无时无刻不处于应激状态，可到底还是艰难求生走下来的，总归还是对没有偏见的正道修士多些宽容，允许她留下在死生谷，允许她与殷啸云结为道侣。 变成凡人的女修士灵雨身体比较弱，殷啸云就一直用自己的修为化为适合她的灵力温养身体。本来为了灵雨的身体不希望她怀孩子，还是意外的来了，殷啸云为了她的身体只能用更多修为化为的灵力来进行温养。 将近一年的时间，殷啸云的消耗过大，灵雨快要修养结束的时候放松了些许警惕，被正道偷袭得手了。 殷啸云为了护住灵雨和双胞胎，以拖大部分偷袭者下水的结果死在非常阴毒、直接导致魂飞魄散的法器之下。 而灵雨在悲愤之下，居然凭借毫无修为的身体激发了阔别四五年的神识，化为一个坚不可摧的保护屏障护住了两个孩子，自己则毫无还手之力的死在了剩余的正道修士手中。 而那些偷袭的人在对两个孩子下手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伤到被灵雨死前留下的神识屏障，双胞胎愣是被死生谷的其他人救下来，那些正道修士也有来无回的死在了发疯的死生谷修士手中。 失去了父母的两个襁褓婴儿在整个死生谷的照料下活了下来，慢慢的长大。 或许是他们的父母都是当时最具有天赋的修士，所以他们居然都拥有着格外不同寻常的体质。 双胞胎哥哥殷亦非，继承了父亲殷啸云对死气的亲和，甚至更胜一筹，居然拥有天生魔体；而妹妹殷灵犀，一个生长在死生谷的孩子，继承并超越了母亲灵雨、修仙界最年轻女修士的体质，拥有整个正道都趋之若鹜的天生灵体。 两个体质截然相反的兄妹因为只剩下了彼此这一个亲人，所以哪怕他们生来就注定站在对立面，却并没有走到这样可怕的境地，相互扶持着在死生谷众位长辈的照料下成长为了当世最出色的年轻人。 生长在魔道大本营死生谷的天生灵体修士殷灵犀，从来没有被死生谷的长辈和同辈们歧视，在一个宽松的环境中长大，从来不认为自己身为正道应当与魔道割裂，反而一直以自己是魔道死生谷的人而骄傲。 然而作为一个需要利用灵气修炼的人，死生谷并没有适合她修炼的方法，想要学习只能想办法往外跑，谷中的人都很支持她，因此她在外独自修炼的时间比较长，在死生谷的时间比较短。 在死生谷的时候也是宅到爆的懒货，除非是殷亦非和将自己带大的长辈，谁来殷灵犀都不愿意见。鉴于她是少掌门的亲妹妹，谁也不愿意去得罪那个妹控，时间久了也没人愿意在殷姑娘在死生谷的时候烦她。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有死生谷的人都知道他们这里有一个天生灵体的女孩，大家只知道她是少掌门殷亦非的同胞妹妹，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知道的人并不多。 殷灵犀在外行走的时候十分低调，没人知道这个少言寡语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没人知道他就是魔道死生谷少掌门的妹妹，更没人知道她拥有天生灵体。 殷亦非、殷灵犀兄妹拥有着罕见的体质，两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下修炼，居然几乎同时筑基、结丹、结婴，不到三百年的时间已经到了距离化神、化魔仅有一步之遥的程度。 殷亦非因为天生魔体作为魔道未来的掌门人进行培养，正道对他十分熟悉，殷亦非在正道咬牙切齿的目光中飞速成长，终于在正道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候就成长到了他们动不了手的地步。 而殷灵犀，因为存在感太低，又被整个死生谷隐藏起了她的存在，所以正道都以为这个孩子早就和他罪恶的爹娘一起死无全尸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殷亦非在机缘巧合之下率先晋升为化魔强者，正式成为了死生谷的掌门。而晋升速度一直以来和他相差无几的殷灵犀晋升的契机迟迟没有出现，她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怎么都迈不过去。 殷灵犀没有寸进这件事，她本人不怎么在乎。反正她胸无大志，只想自己、哥哥和死生谷里的人都能好好的活着，修为这种东西，随遇而安便好，只有足够自保，不被正道门派给砍死就够用。 可同胞哥哥殷亦非却十分忧心，展现出一副皇上不急他先急的奇葩状态。 殷灵犀的本事不差，甚至可以说在元婴境界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殷亦非还没有晋入化魔的时候，两个人交手他大多数时候还都是落入下乘的。除非碰上化神级别的人，否则以她的水平根本不用担心会受伤。 而当她一旦晋入化神，怕是整个修仙界都不会有人有能耐让她陷入险境了。 如今她的境界停留在元婴，万一被人知道了她出身于死生谷，那么就算她修炼的是灵气不是死气也注定会被那些修炼灵气的名门正派往死里追杀，修仙门派的化神老怪一旦不遗余力的追杀她这个元婴，她必死无疑。 魔道第一强者殷亦非只有两个牵挂。第一个是魔道能够有自保的能力，再也不用受到正道的迫害，可以自由的生活在凡世，造福凡人；第二个就是死生谷自己所有亲近的人都一生平安，妹妹殷灵犀可以无忧无虑的与自己一起飞升到上界。 于是，护妹心切的妹控掌门殷亦非忍痛把宅在死生谷不出去的殷灵犀扔到外面闯荡，甚至违心的放出狠话，不到快要晋升化神的契机就不要回死生谷。 话说的狠，殷灵犀却非常清楚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居然还要用这么别扭的方式，殷灵犀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无话可说的殷灵犀收拾收拾，把需要的东西带上，就被殷亦非撵下了死生谷，开始了改变整个世界的旅程。 第二百零五章 何恨灵犀（五） 出身死生谷，拥有天生灵体的殷灵犀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和死生谷的长辈们有任何差别，一直将自己划在正道所谓的魔道行列之中。 然而在外行走的时候，到底还是需要小心谨慎的，为了活下来，殷灵犀不得不利用自己的灵气来证明身份，否则她恐怕重入轮回都已经差不多达到现在的修为了。 在修为比较浅的时候，她曾经偶然得到了一件很不错的兵刃，然而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一个名门正派的天才弟子给抢了。 那个人凭借自己比殷灵犀高出整整一个境界得到修为趾高气昂的抢了她所有的物品和银钱不说，还想硬强殷灵犀双修采补，若非一个散修女前辈正好路过出手将她救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是最后的结局是，那名仗义相救的散修前辈死在了那个人渣弟子师长的报复之下，原因仅仅是他想要的东西没有被满足，从此记恨上了那个女前辈，一句真话都没有的告了黑状，毫无背景的散修死在了名门正派的手里，殷灵犀因为提前被女前辈送走才侥幸逃脱。 可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个例，且不说殷灵犀看到的、听说的事情有都是说，单单是她经历过的就不计其数。而最开始经历的那次黑暗险恶令殷灵犀长了脑子，再也没令自己陷入差点死了的境地。 从那时起，殷灵犀就格外痛恨那些正道门派出身的修士，他们不仅与自己有着杀父杀母、杀了自己无数长辈的仇恨，连带着还有自己的仇恨深深烙刻在自己的骨子里。 她活了三百年，仇恨了三百年，走到哪都躲着正道修士，出了死生谷就与其他的散修一起报团取暖，终于艰难求生到了今天，那么以她在死生谷受到的能够越阶战斗的教导，只要不碰到正道目前仅存的三个化神，整个修仙界都能横着走。 陈夜风是生活在师门的偏爱和众人的瞩目中长大的天之骄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完全生长在温室中的娇花，修为惊人，却不懂真正的修仙界被压迫者活得有多痛苦。 殷灵犀被压抑了三百年的坏脾气只宣泄了一点点，这些根本就不算骂人的事实陈述就已经让陈夜风受不了了。抵抗着殷灵犀自创的恐怖剑阵，陈夜风不由自主的骂了出来：“该死的散修。” 殷灵犀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归雨剑派首席弟子给气笑了。“你说在这无人知晓的海外小岛上，归雨剑派的首席弟子死了，李灵丰多久能到。他来了之后找得到我帮你报仇吗，你说那会儿我会在哪里呢。 “不就是看我的锅铲上带着丝丝仙气吗。你没有碰到仙人遗迹的机缘，认命就行，为了求根本就摸不着影的机缘放下架子来等一个散修，这是堂堂归雨剑派首席弟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吗，就不怕被外人知道了笑掉大牙吗。 “受不了了吗陈夜风真人，被整个归雨剑派宠着长大的天才修士，比起那些因为要捧你而被打压的普通弟子、外门弟子、散修，现在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这就面目狰狞了啊。” 一下子就变成了极其恐怖模样的姑娘，陈夜风着实难以想象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种大门派出身的修士到底有多么深的怨气。 只言片语中，他能听出来作为散修这姑娘受过多么大的怨气，可从来都作为高高在上的施暴者永远无法想象作为伤害的承受者是何等的痛苦。 死死咬牙坚持着，不求饶、不吭声，只流血不认输，耳中没有了分毫声音，听不见那个近乎精神分裂的姑娘的一点声音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夜风的力气和修为都处于耗尽的边缘，终于那疯狂的剑阵停了下来，一切都回归死寂。 这个逃过了自己的引雷轰炸的小岛，依然是一片静谧的模样，唯有自己所处的很小的一片区域是一片焦土、到处都是恐怖的剑痕。而这个岛屿，已经没有了那个姑娘的身影。 整个岛屿上都没有了那姑娘的气息，就连离开之后留下的痕迹都在海风的吹拂中彻底消散殆尽，杳无声息。 无论这个散修姑娘是不是过于偏激执拗，性格上和修炼方法上是不是错误的，至少她是一个十分谨慎之人，来去无踪，所有的痕迹抹的一干二净，完全不给自己追踪她的机会。 陈夜风的心中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对于如此侮辱正道各大门派的姑娘，哪怕她长得再美，修为再高，再有遇到天大机缘的气运，陈夜风都不可能对她有一丝一毫的认可。 然而有一点他却开始相信了，散修的处境可能真的不好。 修为强大如她，已经仅次于当世的三位化神、一位化魔，可依旧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行踪隐藏起来，即使是在这片几百年都不一定会有人能来的小岛上都这般谨慎，想来这一定是修炼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门派出身的弟子，尤其是像他们这种身份颇有些不同的弟子，出门在外从来都不需要有任何的顾忌，出了意外可以传讯请师长帮忙，遇到了危险也自有人帮他们摆平，不用害怕去得罪人，更不用隐藏行迹。 不说大张旗鼓，也算得上大摇大摆的肆意行走，后顾之忧什么的完全没有。 很少下山的陈夜风从来没有真正的接触到能够自行修炼到很高修为的散修，只能从在秘境中遇到的散修抠门而怕死的行为中窥得他们似乎过得并不好。 隐隐约约知道是一回事，抢不抢东西是另一回事，自己比他们强，胜者为王，保不住东西是他们无能，疏于修炼保不住东西纯粹是他们活该。 这样的想法是他一直以来的念头，五百年都没有变过。可是今天他动摇的，因为他发现不是有强大的武力和随时能够为自己找场子的师门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是只要自己的身份特殊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碾压他人。 因为就算是蝼蚁一般的凡人，低人一等的散修，依然有可能比自己这等名门出身的天才弟子还要强大。 当他们积压的怒气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当他们的修为高到自己都无可奈何的地步，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背后强大的师门，将被害者与加害人的角色逆转，用自己的强大来碾压自己。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还手之力。 仇恨与血腥，不仅仅是正道与魔道之间解不开的死结，也是横亘在名门弟子与普通散修之间最深的痛苦误解。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何恨灵犀（十四） 两个本就是偶遇的人，在离开烈火神山之后就分别了，再次走上不同的旅程。 陈夜风开着玩笑，说着不客气的话。 “咱俩别又碰上了，遇上你我可光挨打了。” 谁知，他的小西姑娘居然更不客气，说话更狠：“不碰上最好，回回遇上你都没好事。下回再被凤凰真火少了，陈首席还是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去。” 陈夜风：…… 偶尔好好说个话是会跌修为境界啊，还是会被抢光粮食啊！我为什么会希望这种姑娘当自己的道侣啊！ 陈夜风刚想说什么，殷灵犀却突然间又开了口，声音十分的沉静。没有了剑拔弩张的随时开怼，没有了讨论着家里人时的喜上眉梢，只有一种淡淡的愁绪在其中悄然蔓延。 “我想我应该很快就能晋入化神，过几日我就要回家闭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出来了，你应该也见不到我了，我也不可能再揍你了。陈夜风，就此别过。” 陈夜风见她一副要说正事的模样，还有她眼神中淡淡的伤感，已经猜到了她有可能说的事情。当猜测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明明有了准备，陈夜风还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晋升化神的艰难，作为一个被卡在这里迟迟没有半分想法的人，陈夜风十分清楚，这一个过程恐怕需要很多很多年，或许一直到寿元走到尽头都看不到一个结果。 陈夜风从来没质疑过小西姑娘的天赋，在知道她比自己小了二百多岁还比自己更早修炼到元婴大圆满的时候陈夜风就明白自己这个归雨剑派的首席大弟子，单纯比天赋是完全被这个姑娘甩出去十万个烈火神山的。 然而他还是担心，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也忧愁这几年来那些令人喜出望外的偶遇只会变成一段段挥之不去的记忆。 陈夜风的眼睛微微低垂下来，显得落寞不已。 “此次闭关，大约要多久，十年吗。” 殷灵犀看着一个无数次遥望的方向，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久，哥哥晋升的时候只闭关了半年。我虽然没有他当初得到机缘的感悟那么深，估计五六年也就能结束了。如果有幸还能遇到，可能你就需要唤我一声尊者了。” 陈夜风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这个可能又要十年之后才能见到的姑娘，一时不想移开目光。 “小西应该不是你的真名，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殷灵犀犹豫了很久很久，久到夕阳西下已经变成了月上中天，还是没有给出一个回答。 看样子是不会告诉自己了，陈夜风握紧星辰剑，转身离开。刚刚走出三步，终于，那个迟疑了好几个时辰的问题，得到了回答。 “记住了，以后见面叫我灵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灵犀。” 陈夜风停住了脚步，他没有转身，没有看见殷灵犀最后那无比纠结复杂的目光，只是微笑着离开了烈火神山，向着自己的师门归雨剑派的方向缓缓行去。 或许是太高兴了，连御剑飞行都忘了。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总算有些东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而且是真正没有掺假的答案。 天生灵体对于灵气的亲和，不仅体现在修炼速度的骇人听闻上，还有对灵气感知距离和灵敏的程度。 远远的，通过灵气的远近感受到陈夜风不可能看见自己，也不可能根据灵气探查到自己之后，殷灵犀立即从一个很少使用的储物项链中拿出一枚品质极高的隐身符贴在自己身上再也找不到踪影。 烈火神山外很远，终于出现了零零散散的植物，硬扛着烈火的温度与最难以承受的痛苦进行着对抗，磨合出了最顽强的生命。 忽然间，这些植物都被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风吹得稍微歪了一下，随后又在泥土的扶持下站直了身体，继续要在这片生命禁区的外围开垦出一小片生命的赞歌。 连接起来殷灵犀消失的位置与草木摆动的位置，正是殷灵犀总是遥望的方向。而在这条线上无限延展，最后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那里是死生谷，是家，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魂牵梦绕、牵挂不已的家乡。 一如既往低调的入了死生谷，因为自己的储物戒指是如假包换的死生谷出品，相当于自己的身份令牌，完全不会因为自己的一身灵力而触发死生谷的防御禁制。 倦鸟归巢，漂泊二十多年的人终于回到了不需要有任何防备的家，疲惫感席卷了殷灵犀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只想大梦一场，彻底将自己放松。 无力的掌门妹妹殷灵犀姑娘慢慢的徒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看见自己阔别了二十三年的床，毫无征兆的一下子就躺下，倒在床上再一次开启了宅家睡神模式。 殷灵犀此生仅存的血亲，她最放不下的人，可能无法掌握死生谷全部人的进出动态，然而因为与他之间存在着双胞胎的奇特感应，在她走进死生谷防御结界后的第一时间，殷亦非就知道殷灵犀回来了。 狠心把人放出去的妹控，终于将压抑了二十三年的担心尽数爆发，直接瞬移到了殷灵犀的身后，眼睁睁的看着她无知无觉的走回自己的住处，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又完成了秒睡这一壮举。 她出门在外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差过，自己这么大个人杵在她的身后，她愣是一点都没发现，到底是回家之后太放心了，还是这些年她这么个懒货真的是累惨了，就想一下子睡个回本？ 哭笑不得的死生谷掌门安安静静的站在殷灵犀的床边，细细地打量着她并无病态的面容，感受着她在睡眠中所吸纳的汹涌澎湃的灵力，没有一点滞涩，甚至比之前更加磅礴。 她沉睡着，没有防备，整个人看起来只是疲惫，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至少也是受过伤都已经痊愈的完好模样。 殷亦非确认殷灵犀无碍之后终于放下心来，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将门关好，吩咐了侍女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之后，回到书房处理正事去。 人能好好的回来就行，能不能晋升化神的，根本就不算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总归还有一整个死生谷，还有他这个当哥哥的，护住一个殷灵犀，有什么做不到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何恨灵犀（十六） 风轻云淡、毫不在意过去二十多年漂泊的殷灵犀让殷亦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着她没有丝毫改变的模样与作风，深切感觉当年的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三百多年里，殷灵犀因为与死生谷内充盈的死气格格不入而经常下山修炼，哪一次也没有超过十年，这一次直接多了一倍还要多，殷灵犀的心中如何作想殷亦非其实并不能猜透。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对她是无比的牵挂。 血脉至亲只剩下了她一个，正如殷灵犀不希望自己出闪失一样，殷亦非也不愿意她在未来出一点意外。 原以为修为上去了，就能保证意外来临也能从容应对，这才说出了之前的狠话，没想到她这么多年不回来先扛不住的是自己。有 太多次差点没忍住出去把人带回来，却最终因为死生谷的众多事务与历练她需要狠心的心思而没能成行。 修行之人，太多都将亲情变成了完全不需要的废品，很少能有人像他们兄妹二人这样，携手共行，互相牵挂着彼此，真情实意，毫不掺假。 她就算离家，也留下了一定会回来的印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回到家里，回到一辈子都不会放弃、也不会被放弃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充满了与她相冲的死气，哪怕这里随时面临着正道门派大举进犯的危机。 殷灵犀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子递给殷亦非。 “前几天挖了点漂亮石头，给你和叔伯们做了个小礼物。放心，给你挑了一块最大最好看的，保证独一无二。” 殷亦非打开的木头盒子，一股灼热的气息如同被解开了封印，一下子就包裹了殷亦非全身，拿出里面的吊坠，拿在手中，在月夜冷风中居然能够暖到心里面。 吊坠是一整块真火之石雕刻而成，通体透明，毫无杂质，上面的花纹是精致不已的烈火红梅，是殷亦非最喜欢的花，每一条纹路都十分的考究，每一处转折都圆润如意。 上面的绳子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东海蛟龙之须，寒凉温和的宝物，与生于火焰的石头配合在一起，相互抵消了寒与热，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平衡。 这份雕琢的手艺，一看就是殷灵犀下过苦工，自己练习雕琢出来的，毕竟这种石头，全天下能平安拿到的，一共也没几个人。而那蛟须细绳，想来也是她自己斩杀妖兽得来的，毕竟这般暴殄天物的做法，全天下也只有这一人会付诸行动。 “烈火神山，你最熟悉的不是寒冰法术、风系法术和剑法吗，跑到烈火神山去，应该没少吃苦。” 殷灵犀摆摆手。“区区烈火神山，来去自如。连凤凰真火爆发都跑得掉，挖几块石头小事一桩。” 殷亦非的脸色瞬间十分难看，更多的还是担忧。“凤凰真火爆发，你居然遇上了这个。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哥，你收收神通。论逃跑，谁都不可能超过我，就算是你和名门正派那几个化神老怪同时追杀我都有把握逃的干干净净。凤凰真火爆发的速度又不快，它能追上我伤到我那绝对是一个奇迹。” 想想也是，殷灵犀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修为与剑术，而是各种层出不穷古怪法阵、法符、法器等新鲜玩意，这样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别人可能比她强，但想答应她很难，她没完没了的自创手段一出，碰到她的变都成了奢望。 如果她想跑，瞬发迟缓法阵、加速法阵、瞬行术，再顺手召唤佩剑无缝衔接御剑飞行，别说是化神化魔了，搞不好上界的闲人都追不上她的背影。 放心的死生谷掌门总算是有心情去品尝一下妹妹亲手酿造、埋藏的美酒，心情极度愉悦，与她在美好的月色下聊着过去二十多年的见闻。 殷灵犀虽然在外十分暴躁，但她是一个活的十分哲学的人，不好的事情除非能够动摇她对整个世纪的印象，其实她很难记住，记住的竟是些好事，包括吃过什么，因为起床气揍了几个人，事无巨细，听着就十分欢脱。 对于自家妹妹十分了解的殷亦非早就猜到了这些年她的做派，就这么津津有味的听着，当做下酒菜，不知不觉中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坛美酒被二人瓜分的差不多了，殷灵犀的故事也已经讲到了尾声。 到最后，殷亦非思量了一下，问出了一个十分重点的问题，令他心头有些不安。 “我听你提起了太多次陈夜风这个名字，不会是归雨剑派那个天才的首席弟子，李灵丰那老头的亲传弟子。” 殷灵犀没有隐瞒，非常坦然的点了点头，给出了最直接的回答。 “对，就是他。算起辈份，其实他也算是我们的师兄。” 殷亦非：“那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殷灵犀摇了摇头。“没有，我有分寸，这件事打死我都不会说。除非他能像娘亲一样，对死气修行者毫无偏见，否则就算他和我有过命的交情我也会守口如瓶。” 话说的斩钉截铁，可殷亦非这个当哥哥的有种莫名的直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无关乎双胞胎之间的感应，仅仅是一种当哥哥应当有的直觉。 突然间，脑海中蹦出一个十分神奇的想法，福至心灵的与不祥预感碰撞在了一起，交缠融合，使得殷亦非问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感觉特别不可思议的问题。 “灵犀啊，我说你不会是看上那个陈夜风了。” 如果将死生谷元老级别的人排除在外，剩下的人对名门正派修士的敌意进行一个排序，排在第一的一定是殷灵犀，第二名则是殷亦非。尤其是归雨剑派，殷灵犀更是能恨到骨子里。 虽然她们的娘亲灵雨就出身归雨剑派，更是和李灵丰有同一个师父的小师妹，却因为对死气修炼者不存在偏见而最终和他们的爹爹殷啸云一起死的十分凄惨。 当年偷袭爹爹与娘亲的六个化神，三个是归雨剑派的，其中一个更是娘亲的师父。正因如此，殷亦非、殷灵犀兄妹对归雨剑派的恨永远都无法消弭，深入血脉。 所以，殷灵犀对陈夜风，那个归雨剑派的首席弟子，李灵丰的亲传弟子动真情这件事，在殷亦非眼里就一个可能。 扯犊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何恨灵犀（十七） 等待着自己希望的否定回答，注视着殷灵犀淡定的脸，最后差点手抖把杯子给摔了。 只见那面色淡然的女孩子，被戳中的心事也面不改色，直截了当的给出了令殷亦非吐血的答案。 “是。如果他能和娘亲一样对咱们没偏见，说不定我直接就用法阵困住他，然后绑回来给你当上门妹婿了。” 殷亦非：…… 自家妹妹如此彪悍，我这当哥哥的心很慌怎么整啊。 “陈夜风是李灵丰的亲传弟子，以后就算不是归雨剑派得到掌门也是首席长老，你可千万别草率啊。不是所有的正道修士都和娘亲一样，我不希望你走上娘亲的老路。” 殷灵犀缓缓摩挲着光滑的酒杯壁面，眼眉微微低垂，以殷亦非的眼力也无法看清她的神色。 “不会的，我与他之间不会有结果，他不是娘亲，不可能放下对我们的敌视，即便我真的有心也不会将整个死生谷拖入险境。哥哥，在我心里，什么都比不上你们的平安。反正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殷亦非再一次把殷灵犀好不容易整理利索的头发揉成一团糟，笑容十分宠溺，掩去眼底的担忧。 第二天一早，殷灵犀另外又给殷亦非留了一坛酒之后，将自己埋下的所有存货都分给了各位长辈，然后窝在巴掌大的地方，继续当死宅，也没说自己有没有遇到晋升化神的机缘，就这么耗着，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修为比殷亦非差了一个大境界。 之前放出狠话的人，也不在乎之前自己最担忧的事情了，放纵的让殷灵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忧无虑的当死宅、当吃货，纵容的很。 一个月的某一天，殷亦非刚处理完所有的事务，殷灵犀难得的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一点都不吊儿郎当，一点都不显得慵懒犯困，看的殷亦非心里面有些不安。 “灵犀，出什么事了吗。” 话音刚落下，他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仔细的感应着殷灵犀周身不稳定的灵气，眼睛不受控制的睁大。 “你要晋升化神了，真的要突破壁障了？” 殷灵犀点点头。“就这几天，我感觉有点压不住了。我记得你晋升化魔的时候威势非常可怕，不过你修的是死气，对死生谷修士的影响都是比较正面的。我需要的是灵气，不担心灵气稀薄的问题，但我担心突破的一瞬间灵气席卷会对死生谷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所以我想知道，死生谷有没有能够完全阻隔灵气的地方。” 殷亦非把每一个角落都想了一遍，之后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没有，估计你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来问的。如果真的想避免这一点，那只有一个办法，你布下最强的隔绝阵法，然后再由我布置下化魔才能施展出来的结界，唯有此法，你担心的情况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行。事不宜迟，最多三天我就必须要突破，我们赶紧去后山的闭关之处，伤到其他的人罪过可就大了。” 殷亦非点头。“我明白，走，跟上，我亲自帮你选地方。” 兄妹同心，效率绝非一般人能够想想。在死生谷后山选好了闭关的山头，又以最快的速度布置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随后，没有太多的缓冲时间，不到一天殷灵犀就压制不住境界，必须开始全心全意冲击化神了。 预估是在三天后才会压制不住去突破，没想到布下法阵时候灵力的大量损耗使得这个期限大大提前了。 好在殷灵犀的储物戒指中从来不缺少必备的物品，不管是药品食物，还是灵石法器，都十分充足，绝对足够她挺过境界的冲击。 殷亦非拍了拍殷灵犀的肩膀，给出一个鼓励的眼神，就转身离开了后山，回到死生谷内等待着她的消息，等待着殷灵犀重新追上自己，与自己并驾齐驱的一天。 然而无论是殷亦非，还是殷灵犀，都没有等到这一天，一个月后，殷灵犀成功晋升化神，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的死生谷，还有死里逃生的少数死生谷修士。 殷灵犀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自三百多年前的偷袭之后，死生谷用了很久的时间重建才有了自己闭关之前那欣欣向荣的模样。 可是现在，用于居住修炼的房屋没有了，耕地演武场变成了破碎的土地，死去修炼者的鲜血染红了绿色的制备，喧嚣的人声变成了沉重的哭泣。 认识的人死了，不认识的人死了，最重要的是殷灵犀再也找不到殷亦非的身影了，无论是在书房卧房，还是议事厅闭关处，谷内谷外都无法找到他的身影，连一丝一毫熟悉的气息都没有了。 殷灵犀发了疯的寻找殷亦非，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徒手翻拨着脏兮兮的泥土，时间太久磨破了手指，炽烈的鲜血不断的混入早已染血的泥土中，而那人却始终浑然不觉。 一名幸存下来的死生谷长辈轻轻地落在了殷灵犀的身后，抬手扶在了发疯的殷灵犀肩膀上，看着那个由他们几个老家伙从小小的一团长到这么大的一个人的丫头这般模样，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难受了。 “丫头，别找了，阿非他不在了。” 殷灵犀的动作停了下来，跪坐在地上，没有转头看带大她的长辈，微微抬起头，平时着一片废墟的死生谷，声音平静的过分，听不出丝毫喜怒哀乐。 “赵伯伯，我知道，自从到处都找不到他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不过我不信他连尸体都没有，就算是他自爆了神识和全部的修为也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更何况他还不是这么惨烈的死法不是吗，他那么注重形象的一个人，不可能会选择这么难看的死法对不对。” 赵姓长辈低下头，忍住了发红的眼睛，无比艰难的说：“阿非，他为了死生谷所有活着的人，他……” 话不用继续说下去，殷灵犀已经猜到了结果。她不想相信，不愿意相信，固执的认为哥哥只是躲在了什么地方，像小时候一样等着自己把他找出来带回家，当一个难得幼稚的少掌门。 漂亮的杏眼中溢满了温热的液体，殷灵犀坚强的睁着眼不让它流下来，可到最后，泪水还是不争气的落在了地上，与泥土与鲜血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 第二百三十四章 闻言，花言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看着就很害怕。 而大多数人世都是精景华死得比凌欢早的当事人，根本不知道白然的结论从何而来，只能迷茫的看着自家舅舅，无辜极了。 反射弧可绕六界十圈的白然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事实，从袖子中拿出了景华的命格本，递给了他。 而在看到自己命格本子的一刹那，景华也终于想起来他最开始要来青丘的目的，顿时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凌欢整整一个人世轮回，哪怕下界的时间仅仅过了不到一年。 咬牙切齿的接过自己的命格本，在白然和花言瑞不解的目光中打开了自己的命格本，翻阅完成之后非常自然的自己收了起来。 “反正我也回来了，过几天我就把这命格本子给司命送回去。对了，欢欢的呢，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的。” 白然幽幽地说道：“哦，在我姑姑那，她说打算自己亲自看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及时出手襄助。你敢去拿吗。” 景华：…… 面对忘心上神，连欢欢都能自闭，我才刚飞升上神，这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说是凌欢在凡间的时候死的很惨，此言不假。 悦和那一世，死的时候不过才四十七岁，就油尽灯枯的香消玉殒，温水煮青蛙的消耗在令她在死之前遭受了无数的痛苦，死的时候不够壮烈，在死后魂魄回归冥界，判官笔下书写的死是充满了无数的痛苦，轮回劫会剥夺难以想象的超多生机。 在人世走一遭，受的苦越多，死的越惨，被轮回劫剥夺的生机越多。完完全全体验过一回的景华比任何人都懂，所以看着不怎么有反应的他，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担心凌欢到底能不能撑下来。 回想着过去几十年在凡间经历的千万年，景华也感觉自己简直是太惨了点。他和凌欢，真的是没有没有一世善终。 突然间，景华意识到了什么，说起他在凡间经历的一切，自家舅舅知道就算了，毕竟命格本子就在青丘，想看随时都能看。可是为什么魔皇陛下也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完全不好奇、完全不意外是什么情况。 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自家长期不靠谱的舅舅，看着他一边在长榻上舒服的坐着吃喝，一边用水镜看凌欢在凡间历劫的经历，景华瞬间不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拥有过这种待遇。 一向低调的人，露脸都很少见，被人现场直播什么的，简直要被吓死的节奏啊。 “哎，白然上神，你不是说你被忘心上神诳回去当青丘留守儿童了，这么跑出来没问题吗。” 花言瑞看笑话一样的看着白然，神态无比自然放松，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模样。 白然大手一挥，浑不在意。 “没事，青丘不是谁都进得去的，我已经安排了几个小仙看着，出来几天没事。” 花言瑞：“你就不怕狐帝和忘心上神杀个回马枪，检查一下你是不是消极怠工啊。” 白然神色不变，头部抬眼不睁的继续吃吃喝喝看热闹。“我一直都消极怠工，还用检查？” 花言瑞默了。 “我真不知道圣女姐姐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和你约熟悉越感觉她眼瞎。” 提及花语铃，白然终于用了一点不一样的反应。 “先人已去，不得不敬，阿瑞，你编排别人没关系，但你姐姐就算了。” 白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动了真火，谁再不长眼的凑过去，那就纯粹是找死了。 花言瑞非常识相的住了口，绝对不再用语言去惹一提花雨铃就炸毛的白然，非常安静的看着白然的水镜，连茶点都不再同他去抢。 错过了几十年时间的景华一时间有点看不清楚状况，看气氛不对又不敢随便说话，只能静观其变。 越听越糊涂的景华到最后就得出了一个神奇的结论，莫不是自家舅舅对花雨铃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十几万年风流走天下的白然上神空有一副令神界诸神羡慕的好容颜，桃花一事上却是一点征兆都不曾有过。 青丘的九尾狐，最不缺的就是上神，最缺的就是桃花运。从上一辈的白忘心、白忘言，到小辈的几个小狐狸，足足十几个人，有桃花盛开的也不过是狐帝、白止上神、白静上神和白止上神的长子而已，其余的都是单身。 就连青丘最强者忘心上神，样貌最出众的白然上神了也都是母胎单身，别说娶妻大婚了，就是连点暧昧的绯闻都没有。 景华早就接受了他舅舅单身的事实，结果今天却发现他可能和花雨铃有一腿，小龙神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年龄差这种事在神魔之中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像是风啸林的纪恒上神，他夫人就比他小了近十万岁，俩人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一家人过的十分幸福美满。 他不太理解的其实其实只有一个问题，花雨铃还活着的时候不见他有什么反应，这人都死了一百多年了，怎么才将自己的心意表明。 关键还不是花雨铃本人，而是她唯一的血亲，表弟花言瑞，也算是很奇葩了。 白然情绪不好，景华也不便多问，于是三个人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打发等待帝尊与辰羽之间对话的时间。 荼蘼花开的极度绚烂，仿佛下一秒就会转变成绚烂过后的衰败颓然。洁白的花朵永远开在最美的时节，不死不灭，香满魔宫。 踩着白色的花瓣地毯，辰羽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荼蘼神殿，震惊之余满是颓丧，仅存的一点点傲气消失殆尽，只剩下深深的痛苦与无奈，被真相熬干了泪水，满心悲伤，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用哭泣去释放压抑。 流荼帝尊站在荼蘼神殿的门口，看着年轻人萧条的背影渐行渐远，眼中染上了复杂的情绪，微微有一丝不忍，随即又被更深的坚定所深藏。 从上古延续到今天的仇恨与执念，被烙刻在神界耻辱柱上的偏执误解，时隔千万年总算有了一个解开的机会。 于凌欢、辰羽而言是一场劫难。可这些对于已经死去的长空、只存在于史书中的九离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劫难。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千尘一梦（三） 从幻术结界存在伊始，那里就成为了整个门派的禁地，如果没有掌门的亲自带领，谁都不能随便靠近。 千尘道人大弟子知道自家师尊结界的厉害从来没有让后代弟子去找事陷在里面的打算，如果后代弟子有人有能耐打开拿到结界，那么看看也未尝不可。如果真出了什么危险，有人在旁边也能随时将人带出来。首发 计划是美好的，然而人类共有的一个坏习惯就是好奇心特别重，而且惯会作死，越不让做什么越偏偏凑上去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千尘道饶幻术果然不是盖的，上千年来有太多的人陷在幻梦中无法自己走出，在太过像是真实的虚妄中迷失自己，要不是师长们冒险进去把人带出来，就算不死也早晚被幻术折磨成傻子。 千尘道人门下九个弟子都是厚道人，如果不是真的太危险了，知道贸然闯入肯定会出人命，谁会选择这种总是挑战人类本能的禁令，不是没事找事吗。 出意外的人一直都有，因为擅自闯入而被罚的差点自闭的也大有人在，然而总是有人前赴后继的加入作死的大军，非要去挑战一回。 终于，屡禁不止的事情被彻底放开。只要入门满二十年，可以在师长的陪同下尝试解开结界，爱去几次去几次，不管了。 此令一出，那可真是一呼百应。整个门派内入门超过二十年的人，除了似乎根本没有一点修为的藏书阁蒙面老人，剩下的所有人都去试了个遍，直接导致了门派的医药堂爆满了很久。 有些弟子发现了蒙面老饶岿然不动，十分好奇他为什么不去。哪怕没有修为也不一定解不开结界，为什么明明有去尝试一番的资格也不愿意去满足一下好奇心。 于是，去询问的弟子们有幸听到了老人在入门之后的第一次话，声音嘶哑难听的很，却句句在理。 “先掌门是最厉害的人了，更是千尘道人亲自教导的弟子，先掌门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我这个也就查查手令扫扫地的凡人还是不去折腾自己的这把老骨头了。” 话不糙，理更不糙。如此简单明聊道理，被太多的人忽视了，直接导致了自己不仅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还挂了不轻的彩。 前去询问之人顿时感觉茅塞顿开，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一般的解答了那处幻境结界被列为禁地的最重要原因。 这番话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播到了整个门派内，除了极个别生命不息、作死不休的伙计，纷纷认为此言在理，熄灭了再去试一试的热情，决定达不到先掌门的修为还是不要再去作死才好。 此后，门派依然保持着入门二十年弟子可进入的规矩，只是大家已经在心里将其列为禁地了，心照不宣。 同时，大家也突然意识到了那个在藏书阁看守最上面两层的蒙面老人，似乎不是什么一般人啊。 有好些从先掌门时期就入门的弟子发现在他们入门的时候，蒙面老人暮气沉沉的在藏书阁里猫着；现在先掌门都过世多年了，他依然暮气沉沉的守在藏书阁。 虽看起来似乎一副随时有可能断气的可怜模样，可他到底还是活了许多年，不仅比凡饶寿命长出许多，甚至比门派中好些修为高深的长老还要高寿。 有人莫名联想到了千尘道人，可是他不仅完全没有传中千尘道人深深的红尘气息，也没有冰雪中也不受分毫摧残的勃勃生机，更没有千尘道人高深到无法被人察觉的高深修为，就是一个生活在灵气当中而被延长了寿命的普通人，随便一个凡人能够生活在这里，都会有超过一般凡饶寿命。 想通之后是释然，释然之后是淡定，淡定之后是无视。 门派中的弟子依旧是被普通人艳羡的修仙者，蒙面老人依旧是藏书阁的管理员，没有丝毫变化，谁也不会越界，谁也不会过多的窥探对方的秘密，相安无事。 修仙时间久了，修为慢慢变高了，有一些以前从来没听过的事情也一点一点的开始触及，也终于明白了传中曾经甚少与人往来的千尘道人为什么会收徒，放他们开山立派，将修仙这件事带到千家万户。 其实这个世界很大，他们所处的中原、北原附近其实也仅仅是这偌大个世界当中的一部分，或者蝼蚁一般渺的弱国度的一部分。 千尘道人是从这篇土地走向更广博世界的第一人，学会了无数的本事，靠着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却因为他们想要掠夺自己的故土而选择与那些人决裂，一个人回到家乡，守护这里的芸芸众生。 在世人醉生梦死在自以为是的安乐净土中，已经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篇富庶的土地，妄图将这里变成那些强者可以肆意掠夺剥削的农场。 千尘道饶身份超然，在更广阔的世界中也是人人敬畏的角色，只要她还活着，还在这里没有离开，那么那个世界的人就不敢轻易踏足这里，即便有着计划打算也不敢在她活着的时候动手。 他们这些修仙的人因为灵力的淬炼有着更加悠长的寿命，外面世界的人因为高深绝顶的修为，活几万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千尘道人也是如此。 然而她的寿命也仅仅是几万年而已，如果不能飞升上界，她也会因为寿命走到尽头而再也无法保护这片生她养她的故土。 单纯依靠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永远的保护所有人，只能让这里的人自己学会本领，用自己的法术灵力扞卫自己的权利。 她留下了不死不灭的传言，走遍了下大山南北，用了上万年的时间选择在雪原上建立千尘阁，选择合适的有缘人教授他们本事，再由他们把本事传出去，争取让更多的人有自保的能力。 每每读到这段历史记载，弟子们都不以为意，深切感觉编书的人在胡扯。 修仙是为了活的时间更长点，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责任，白白的给自己增添这么多烦恼，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不知道祈求整个这一方土地每一个都安然无恙的千尘道人，在知道她的徒子徒孙根本丝毫危机意识都没有的时候，会不会气得直接一个法术把极北冰原的寒霜暴风轰成历史。 第二百四十章 千尘一梦（五） 三言两语把入侵者吓完犊子了，一掌把没人打得过的高手给差点打死，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水准。 入侵者自然是从那个更大的世界而来，而那个将其劝退、打退的人又是被对方称为小师叔的人，那么她自然也是去过那个更大的世界的。 而全天下唯一一个去过那个更大的世界的，只有消失多年的千尘道人。 想通了这一点，顿时差点将希望被打到没有的人们骤然燃起了希望，认为一切还有救。 千尘道人的实力真的是深不可测。对方很显然是认识她的，她还没有出手就能把对方吓得不敢去反抗，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强者才能得到的对待。 她活了两万多年，按照修为高深之人的寿命至少好几万年的单位来计数，至少还能保这里的人几万年平安。 几万年之后，愈发被刺激到的人勤加努力，就算千尘道人真的陨落了，他们也能拥有真正的自保能力，将这个原本需要十几万的过程被最大坑的缩短。 朝不保夕的危机固然能将人的潜力激发到极致，然而当他们拥有了底气之时，是有可能超越极限，将自信化为超乎想象的潜能的。 千尘道人如同昙花一现的出现，又瞬间在此消失无踪，可她为整个修仙界带来的是最大的鼓舞。 万万没想到的是，十年之后千尘道人再次出现，带来的居然是更大的好消息。 在十年的时间里，她走遍了整个天下，布下了她足足研究推演了近千年的幻术结界，无数个小幻术嵌合终于形成在极北冰原的千尘阁完成了最后的一个幻术，形成了一道牢不可摧的屏障。 只要修为不超过千尘道人本人，基本没有冲破这个大型结界的可能性。然而实际上，就算是在那个更大的世界，千尘道人的修为也是数一数二的，基本可以就说没人能突破的了她的结界。 只是再强大的结界也有一定的时限，这个结界只能存在三万年的时间，三万年之后，将会彻底的分崩离析。 而那时，寿元将近的千尘道人将再也没有灵力与精力再一次布下这样的大型幻术结界。 三万年，这是千尘道人能争取到的最长时间，也是那些想霸占这里的人能够存活的极限。 为了这三万年，她搭上的是足足两万年的寿命，没有让人知道而已。 东海之巅门派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精英的弟子，无数的新面孔在这里混成了老面孔，最后寿元耗尽重入轮回。掌门换了一代又一代，书籍更新了一版有一版，只有在藏书阁查验手令的蒙面老人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他的身形被永远的定格在一个佝偻的矮个子上，几身被洗的发白的衣服翻来覆去的没有增添过新的，风烛残年的在藏书阁中苟延残喘着，却比门派中现存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活得长。 他依旧不起眼，而且似乎更加的不起眼了，就连查验手令的时候都会被人忽视存在，而被查验手令的人甚至会以为自己只是触发了一个什么不知道的法阵而已。 时间一天天的过，不断的又新的强者横空出世，再一次不断的刷新修为的极限，向千尘道人的水平靠拢。 三万年的时间听起来很漫长，实际上也就是几代弟子成材的时间，那耗费了千尘道人无数精力与灵力的强大结界也终于快到了撑不住的时候。 摇摇欲坠的结界因为不再稳定而时隐时现的闪过彩色的光晕，从极北冰原到南海仙山，从东海之巅到西方云海，整个世界都是一副暴雨将至前过分美丽又危险重重的模样。 外面的人似乎是知道了结界已经快撑不住了，开始不计后果的疯狂攻击，使结界更加不稳定，至少还能再撑几年的崩塌的时间被大幅度提前。 千尘道人这一次恐怕真的不能再出现了，活了几万年的老修行者，虽然会因为灵气的淬炼始终保持着年轻的模样，其实她早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衰败之人，早就没了再次布下结界的能力了。 然而现在的整个世界也与三万年之前完全不同了。 曾经千尘道人的小师侄随便一掌就能把当时的最强者差点打死，现在能够与那个人匹敌的，不敢说有一箩筐，一个加强班还是差不多的。 而至于当世除千尘道人之外的最强者，他甚至有了能吊打比之前那个入侵者水平还要高出一截的对手的能力了。 最重要的是，他做到了几万年都都没有能实现的壮举，摸到了千尘道人当年在东海之滨门派山巅留下的幻术结界的打开法门。 别看那个小幻术结界比起将整个天下护佑在内的大型幻术结界根本就不算什么，实际上二者都是千尘道人毕生幻术中最精华的部分。 一个能够持续几万年保证效果没有丝毫衰退的稳定幻术，除了布置之人没有人能解开的深奥学问，何尝比气势恢宏却有保质期的东西差。 如果那人真的能解开千尘道人的幻术结界，那么就意味着他在千尘道人的绝学上有了足够高的造诣，尝试着重建一个新的大型幻术结界也并非不可能。 幻想终究是幻想，外来入侵的敌人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去发展壮大，能够有这三万年的时间已经是强求而来了。 就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随着一阵传遍整个大江南北的强烈震动，堪比毁天灭地的特大地震，终于，持续存在了三万年的强大结界屏障，彻底分崩离析，只留下破阵之后的灵气飘散在每一个角落。 憋了一肚子不满的入侵者们蜂拥而上，试图用自己强大的无力横扫天下，将这一片无比丰饶的土地占据为自己的领土。 谁知刚刚进去就遇上了蓄势待发的守护者们，二话不说就开打，互相都打了个头破血流，势均力敌不说，反抗者们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被压抑了太多年的愤怒和憋屈，令曾经受到屈辱的一群人，终于有了凭借自己的真本事抵御外侮的可能性。 藏书阁的老人慢慢的，第一次走出了藏书阁的范围，抬头看着双方势均力敌厮杀的战场，被蒙面布巾挡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冷冽的目光，与曾经无数次在这天下掀起波澜之人的眼神无比相像。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千尘一梦（九） 千弘尊者与千双尊者最庆幸的，正是他们的出身与性别。最耿耿于怀的，其实也不过是千尘道人这么一个人而已。 她原本是整个师门中身份地位最低的人，却因为连生于修仙界之人都难以企及的天赋被收为自己的同门，比自己修炼的快，学会了自己永远也不会的东西，最终在修为上狠狠压自己一头，哪怕自己再努力也难以望其项背。 强大意味着话语权，不争不代表争不到，只要她想，就能把偌大的惊风门阻隔在强大的幻术结界之外几万年之久，令这片土地彻底变成了永远啃不下来的一块硬骨头。 高傲的人无法承受失败，因为他们没有失败过、没有失败的资格，更因为没有人去教他们如何接受失败。 一次又一次在千尘道人这里碰壁，早就化作了千弘与千双两个人抹不掉的执念。千尘道人想守护的东西，他们就一定要毁掉，哪怕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值得再划作开荒之地的地方了。 千弘尊者毫不留情的举起自己手中巨大的长刀法器，狠狠的向地面斩去。 同时，千双尊者用自己最强的法术轰向最为繁华的凡人帝都，要的就是将所有看起来美好的东西统统毁去。 就在此时，没有人看见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瞬间，两声轰鸣巨响响彻了整片天地，强烈的冲击将周边的人一一震开，修为低的人直接晕过去或者吐了血，就连那些修为高的人都有一瞬间的晃神。 千弘尊者与千双尊者眼睛微微眯起，不善的看着一座灵气充沛的山峰之上其貌不扬的老人，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银色的长刀被一柄巨大的素白长剑挡住，横亘在天地之间的两柄神兵利刃分毫不让的对峙着，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凡人帝都的上空凭空出现一道彩色的结界，接住了从天而降的法术，没有伤到任何一个凡人，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留下的幻术结界也一下子分崩离析，化作烟云。 藏书阁外的老人接受着两名十阶强者的目光，缓缓从地面漂浮起来，一道白色的云雾自他周身升起，随着他越飘越高，终于变成了最后完全不同的模样。 那赫然是一名十分美丽又清冷至极的年轻女子，与各大门派书籍记载中大名鼎鼎的千尘道人一般模样！ 千弘尊者很不爽的眯了一下眼，随即掩去了眼中的情绪，颇为悲悯的看着自己对面的千尘道人。 “小师妹，许久未见，可曾安好。” 千尘道人没说话，先是向天空中刀剑对峙的方向伸出了手，也没见她释放什么发力，那柄素白的长剑骤然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和惊人的法力，直接将千弘尊者的长刀法器震开。 随后，她接住了顺从的飞回自己手中的剑，收入剑鞘，这才缓缓应答。 “托师兄的福，不怎么样，算算我也活不了几天了。估计你们也差不多了，否则也不至于我还没死就打过来了。” 千弘尊者没有马上出手，怜悯的看着明明修为比自己高出太多，寿命也比自己长出太多的人最后却可能死在自己前面的，心中生出一丝无来由的快意，被滋生在心中多年的嫉妒渲染成了死也可以瞑目的畅快。 “为了这么一群蝼蚁，你连悠长的寿元都可以放弃，说实在的，我这个当师兄的，在执着上比你差远了，难怪总是逊色一筹。” 千尘道人瞥了他一眼，不自觉的冷笑出来。 “你可算了，这会指不定怎么开心呢。说这些虚的有什么用，真当我听得了这些玩意。” 千尘道人与千弘尊者始终没有打起来，就像是在进行两方博弈的谈判骂战，振奋相对互不相让，彼此都露出了獠牙与恶意，但都没有打出来血腥战争的第一滴血。 只是他们似乎完全忽略了一个人，完全不知道千双尊者什么时候不见了，消失在了天空中的谈判桌上，不知道潜入了这广大世界的哪一处角落。 千双尊者收敛了自己全身的法力，幻化出了一身普通的弟子服装，悄悄潜入东海之巅的门派当中，混到了一时间空无一人的主峰山顶，站在了始终没人能够解开的幻术结界的前面。 装低眉顺眼老半天的千双尊者露出了自信而狰狞的一面，凭借自己的蛮力和这些年来与千弘师兄一起研究的幻术破解之法，居然真的打破了千尘道人亲自部下的幻术结界。 带着狂热的期盼，千双尊者走进了结界之内，去寻找自己和千弘尊者无比忌惮的东西。 只要那东西拿到手，那么一定可以牵制千尘，到时候命不久矣的千尘必定无能为力。 眼见千双尊者得手，成功的破开了幻术结界，千弘尊者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毫无掩饰的将自己的喜悦和戏谑呈现在脸上，完完全全的展现给对面的千尘道人看。 千尘道人脸色未变，更没有分毫的好奇，仅仅是淡淡的询问。 “怎么，有什么好事值得掌门师兄如此开心。” 千弘尊者的心情很好，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已经不足为惧了，也不在乎和千尘道人多说一些，让她败个明白。 “师妹啊，你藏东西的习惯还是一如往日，一道幻术结界了事。这么不注意，也就不难猜你那把明显没带着的千尘扇在哪里。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千尘扇，我和千双师弟早就不怕你的幻术了。” 千尘道人十分吃惊的微微挑眉，清冷的人就算是表达情绪也十分的含蓄。 “哦，掌门师兄和千双师兄悄悄长进了。” 千弘尊者微笑。“这是自然，还要多谢师妹编纂的书籍，否则我们也无从下手。” 千尘道人的眉头皱起。 “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们的不要脸程度，用我留下来的东西对付我，我还真的是太低估你们了。” 随后，千尘道人的神情就像是神经病一样，顿时从忧虑转变为嘲笑，无缝衔接，令目睹了全程的千弘尊者顿时感觉汗毛乍起。 “不过，你们怎么就保证我把千尘扇藏在结界里，就算藏在结界里，我的专属法器你们能动得了吗。我亲自部下的幻术结界破了，我作为布阵之人难道会不知道自己的结界破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真神诅咒 一身银白盔甲的凌欢没有专门回冰雪殿换一身衣服，直接就这么来到了九天云海的会客前厅，一阵金甲碰撞声之后，冰雪女战神安静的坐在了主位上，气势恢宏怎么都无法掩藏。 许是忙于军务，凌欢连喝口水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将桌上一杯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清水一饮而尽。旁边的热茶分毫未动，可见她并没有送客的打算。 “辰羽上仙，有何贵干。”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辰羽总感觉现在的凌欢和以前比起来判若两人，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关乎自己心境的变化，无关乎她和景华上神之间广为流传的八卦，仅仅是她这个人，气场、气度彻底变了。 犹记当初第一次在军中见到她的时候，浑身是刺，用尖锐的刺将她看次强大实则被凤凰族遗弃而戳的千疮百孔的脆弱心灵遮掩起来。 当初的上仙已经是上神了，经历了千余次凡尘历炼，她看起来依旧有着满身吓退不怀好意之人的尖刺，心理却看起来强大了许多，是真的淡定从容，不像以前那般刻意硬撑了。 一直受到凤凰族的保护，不用吃苦、不用与他人争抢，轻轻松松就能得到旁人穷其一生也可能得不到的资源，缺乏着怔历练的人比起九天云海长大的凌欢、景华，他真的差的太远了。 只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就算要说也得先把离这里的正事说完。辰羽简单的措了一下辞，斟酌着开口。 “在下来此，是为九离上神与长空帝君之事。” 九离上神四个字还不至于让凌欢有分毫波动，可是后面长空帝君一入耳，凌欢整个人就瞬间进入了一种近乎应激的紧绷状态，随后又彻底放松了下来。 “没有记载的人也知道，流荼帝尊不出魔界、你不进魔界，没机会听帝尊亲说，那就是传承记忆了。” 辰羽：…… 怎么都猜的这么快，心塞。 凌欢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轻飘飘又补了一刀：“谁还没有个传承记忆。” 辰羽被雷劈了一样的盯着凌欢淡定从容的面容，大脑短暂死机。 凌欢：“既然你知道长空帝君，自然也该知道谁才是上古凤凰族的第一强者。九离上神都能给你们火凤凰后人传承记忆，长空帝君身为六界唯一的冰凤，这很奇怪吗。” 没毛病…… 凌欢用平静无波的浅褐色眼睛盯着因为再一次被看破秘密而坐立不安的辰羽，终于停止了无休止的扎心行为。 “行了，说正事。关于长空帝君和九离上神，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长空帝君的死，那我没什么可说的。” 一手带大的九离，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带给他的伤痛，令他绝望、崩溃，最后选择了自戕这样一条路，甚至决绝的不给自己轮回的机会，将自己痛苦的万一带给了九离未来所有的火凤凰，甚至是整个凤凰族。 在自己的印象中，上古冰凤长空一直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不喜欢给其他人添麻烦，尤其是不让九离看见他狼狈的一面。一个事事为九离着想，事事为他铺路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气到了极点心如死灰，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狠绝之事。 凌欢承认，长空因为与一个人的仇怨牵扯到凤凰族阖族的前程着实做的很不正确，但或许那个时候凤凰族已经在刷脸次数特别多的九离的影响下早就变了一副模样，可能他已经有所意识，只是大约那个时候才真正的爆发出来。 辰羽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为解决长空帝君和九离上神之间恩怨的解开而来。” 虽然是涉及上古时期冰凤凰与火凤凰的恩怨，但毕竟他不是亲自体会之人，这些年来更没有在凤凰族受委屈，他能云淡风轻的多。 能理解传承记忆中九离的心情，他的不甘他的嫉妒，最后可能出现的悔恨与不舍，却根本无法了解到长空的痛楚。 长空死前的痛苦，辰羽不懂，凌欢懂。作为长空记忆的承接之人，作为长空之死带来影响的承受之人，她一时间不太能接受。 上神又如何，真神又如何，如果不是有着人性真情，怎么能飞升。而有着人性的生灵与鬼修，又怎么可能一点或轻或重的执念都没有。 药王府中，心脏的火焰源头烧融了人性人情的玄冰封印，九天云海的温情真心令被收养的女孩看清了遗弃自己一家人的丑恶面目。 执念生的太早，无法抹去。以前深深掩藏，现在不愿再忍。 凌欢挑眉，居高临下的目光漠然的扫过辰羽，明知道这本也应该是她做的事情，还是相当不爽。银甲闪着凛冽的光芒，映照的那张冰雪容颜更加冰冷无情。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解开长空帝君的诅咒吗。还是说你准备代表九离上神向长空帝君道歉？” 辰羽有些不喜的皱了皱眉头，冰火天生不相容令他每每听到凌欢毫不留情的话语都想下意识的怼回去，不管自己在看不见她的时候是何等懊恼、忏悔，似乎都无法控制住这种天性。 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在长空帝君的事情时，的确是九离上神理亏。他代表着九离上神，凌欢代表的是长空帝君的意志，服软是正常。 “我想解开长空帝君和九离上神之间的仇恨，打破长空帝君带给火凤凰和凤凰族的诅咒，让凤凰族所有的族人都可以像正常的神族一样通过自己的修炼飞升上神。” 凌欢点点头，居然表示了赞同。 “不愧是未来的凤凰族长，你当得起火云宫里的那把椅子。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知不知道凤凰族的诅咒，长空帝君是怎么立下的。” 一瞬间，辰羽如遭雷击，想通了流荼帝尊迟迟不肯说明的关键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情绪不由得激动了起来，眼睛也从黑色慢慢变成了红色。” 凌欢淡定的看着辰羽失控的模样，一点意外都没有。 “如果长空是一般的上神，就算他是特殊的冰凤凰，就算他燃烧了元神、魂魄，献祭了轮回之苦，九离上神也不至于到死都无可奈何。不过你觉得能被人称为帝君的会是什么修为。一个连上神都难出的神族，你觉得有可能出得来同宗真神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重游故地 辰羽一度以为自己无比优秀，优秀到整个六界的女子都配不上自己。 现在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唯一能入了自己的眼的人自己是配不上的，唯一能配的上她的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后知后觉的感情，后知后觉的缺点。对于辰羽来说不算坏事，毕竟他还年轻，有什么东西想改变都还来得及。 只是遗憾是少不了的，走出这一段的失落，恐怕也得用时间和阅历来慢慢治愈。好在神生这么长，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看不见凌欢之后，辰羽摸了摸尚且温热的茶杯，感觉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思虑无果之后终于舍得离开九天云海，去做真正能够改变凤凰族的事情。 离开会客厅的凌欢突然间有点不太想回去恪尽职守，于是堂堂上神也做起了当值时间毫无理由的溜号，漫步目的的走着，来到了很久都没有再进去受虐的修罗路。 据说之前，景华刚刚飞升回来，本应该打一场飞升之战的，不过那个时候景华身上背着九天云海的诸多职责，为了他的声望，族人们都将这个不能省略的过程暂时的无视了。 现在凌欢也回来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将这个无视了。 虽说包括九天云海在内的神族都是上仙远多于上神，因此九天云海也有好些年没有上神飞升也就没有上神的飞升之战，但怎么着也不至于将这个十分重要的仪式直接当没有。 或许是出于设置飞升之战的初衷，本就是为了激励后人勤加修炼的。景华创造了上古时期之后飞升上神最小年纪的记录，自己又是历史记载中唯一一个度过特殊轮回劫的上神。 鉴于两个人的特殊性，九天云海难得的打破族规、大发慈悲一次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九天云海也不是一个死守规矩的刻板神族，该变通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吝啬。 “怎么跑到修罗路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全族也就你不怕这里。” 突然间，景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凌欢还没有转身，他就走到了凌欢的面前，带着畏惧的神色，看着自己没有再进去一次的勇气。 凌欢有些好奇，没有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景华越看修罗路越害怕，索性转了个身背对着那里，眼不见为净。 “听说刚刚辰羽来了，我怕你们两个打起来，想过去看看，结果被你的幻术结界挡在了外面。等了一会看着你往这里走了，这才跟了过来。” 也真是难为他了，明明怕修罗路怕得要死还是愿意跟过来，整个六界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会这么对自己的傻子了。 凌欢没有多说话，拽住景华就往修罗路的反方向走，上古凶地的阴冷慢慢的淡去消失，凌欢这才停止了脚步，目光迎上了景华充满了笑意的眼睛。 放在以前，被景华这么看着，凌欢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头就怼过去了。现在不一样了，身份不一样了，感情也不一样了，做出的反应也完全不同了。 六界所有上神之中年纪最小的姑娘，看着自己面前的男朋友，非常不给面子的皱了皱眉头，脸上挂着百思不得其解的愁苦。 “你在笑什么，我没做什么傻事啊。” 景华：…… 刚才是不想笑的，现在是真的想笑了。 知道她不是在装傻，是真的有些迟钝，景华也没有逗她的打算。万一真把她惹恼了，自己只可能承受她单方面的暴打，还手什么的，自己是做不到的，武力差距这个事不服不行。 两个人慢慢的踱步到平日里一起坐一坐的若木凉亭中，凌欢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一点眉心，一柄扇子就带着奇异的彩色光芒落在了她的手中。 景华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这柄在水镜中见过多次的东西，一度以为凌欢会嫌弃这个东西太弱了而留在了凡间，没想到她却将其温养在了自己的神识中，待遇不比天霜剑差到哪里去。 “你是打算和舅舅一样，一人拥有双法器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千尘扇倒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处理方法。” 凌欢微微点头。“整个六界，专门针对幻术的法器我也没听说过几件，回来之后我想着这东西我在人间炼制的时候耗费了不少心力，功用在神界也罕见，于是就把它留了下来。” “难怪你能不露痕迹的瞬发幻术，比舅舅们还熟练，估计有千尘扇的功劳。” “是。” 景华拿着千尘扇玩了一会，就把这个六界独一无二的东西还给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凌欢，比较意外景华的反应，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你不问我跟辰羽说了什么？” 景华很不理解，所有的动作顿住，神色奇异。“问这个做什么，反正你都有分寸，没有必要问啊。” 如此信任，凌欢说完全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同时也不知道是出自对他有所隐瞒的愧疚，还是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却依旧因为有些疯狂而心里没底，还是想跟景华倾吐一下。 简单的将刚刚的谈话转述了一边，略去自己引导辰羽胡思乱想和落井下石的事实，其余的都无比的客观公正。 景华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对于凌欢的选择很是赞同。 “如此也好，凤凰族内自己的事情终究还是要他们族内自己去解决的，你虽然是王族血脉，但毕竟和凤凰族势如水火，不适合出面。辰羽本身就是凤凰族未来的族长，由他来做理所应当。” 凌欢把千尘扇收回了神识，神色难得的稍显凝重。 “不错。而且如果我亲自出手，必然是血流成河。辰羽来至少能相对和平的解决问题。火凤凰的身份信服力足矣。” 对于这个理由，景华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不恨凤凰族吗，为什么他们遭灾遭难你感觉不太好。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容易原谅凤凰族的人啊。” 凌欢微微低下了头，双眼紧闭，似乎是在隐忍一些东西，隐忍那些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仇恨与执念。 “我确实希望他们不得好死，可是我不能。冰火善恶，飞禽走兽，天地万物，都有一个平衡的点。凤凰族还不能乱，平衡还不能打破，否则整个六界都会出问题。” 第二百六十一章 被迫上进 凌欢利用自身神力凝聚出来的冰墙，不仅寒冷，而且坚硬。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和她的冰雪同等水平又相互对立的凤凰真火能够烧化。就连想打破，也必须用上足够的力气才能打成碎片，否则只能白白的手疼可冰墙却纹丝不动。 所以说，能够烧化这种冰雪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火焰。放眼整个六界，也不过只有火凤凰的凤凰真火和朱雀一族的赤离天火能够奈何的了它。 朱雀族隐居人界太久，除了花语铃死的那一次在魔界露了一面，其余的时间都坚定不移的在人间当死宅，打死都不会露面。 凌欢是实打实的凤凰族后裔，她身上不可能有外族血统，包括凤凰族血缘关系最近的的凤凰族也不会有。 属性完全相反，处于彻彻底底的两个极端的法术，由一个人无比娴熟的用出来，怎么想都觉得十分不对劲。 辰羽震惊之中再一次居然瞬间就进入了冥思状态，将九离上神记忆中他杀死长空帝君的那一段调了出来，反复去看。 终于，无数次的反复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长空帝君当初对自己的称呼是冰火凤凰，难道真的仅仅是他在这之前一直将自己和九离上神放在完全平等的地位上吗。 如果，他以冰凤凰的身份掌握了火凤凰所独有的凤凰真火，是不是就可以这么称呼自己了。 如果，他就是在掌握了凤凰真火之后才飞升成为真神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一旦掌握了极寒冰雪法术也能飞升成为真神。 可这怎么可能做到。长空帝君、凌欢为什么可以，千万年来无数的火凤凰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就连九离上神也不行？ 没有人能够给他解释这个问题，早就死透的长空帝君不能，一直陪伴着他的九离上神传承记忆，就连刚刚触摸到门槛的凌欢也不能。 不是凌欢不懂，什么都解释不出来，只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凤凰族，无法回答辰羽迫切想知道到快要发疯的问题。而且就算她真的就在辰羽面前额，也不见得会说。 不计较是一回事，不在意是另一回事。对于凤凰族、对于辰煌和辰羽的心结凌欢恐怕是解不开的，是非她分得清，但说的太多也没有这个必要。 分得清是非的冰雪女上神此刻正在休息时间，与景华上神开展日常若木凉亭话家常特别活动，促进感情交流，为刺激九天云海众多单身神仙贡献出绵薄之力。 凌欢和景华谈恋爱永远都不太正常，比如谁家和平年代谈恋爱是拿着神兵利刃玩的。凌欢就是。 更为诡异的是景华上神居然非常的自在，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凌欢上神砍了。而且更为不科学的是，景华上神居然也把自己的纯钧剑给拿出来了，愣是把无比美好的场景搞得杀气腾腾的。 可能，这就是信任与爱。 毕竟这些非常人的日常，咱们这些普通人是搞不明白的。 凌欢一边用细布擦着天霜银白雪亮的剑身，一边将自己的法力缓缓注入其中，令整把剑都闪着微微的蓝色，散发着越发凛冽的寒气。 景华也在擦着自己的佩剑纯钧，只不过他的上古神兵不像凌欢的天霜剑那么特殊，不需要其他的特殊照顾，步骤省了不少。 “明日休沐，你打算做什么。” 凌欢还在擦着天霜剑，不过目光却移开了，显现出一丝思考的模样。 “我打算明天先去青丘一趟，咱们已经是上神了，幻术也该好好学一学。然后，应该会去凡间一趟。” 去青丘景华并不意外，青丘九尾白狐的幻术值得信赖，他们没有必要放着一群厉害的舅舅放在那摆着好看，什么都不学。 然而去凡间这件事，景华就比较意外了。 凌欢在凡间轮回了足足千年，不像以前那样那么不愿意去凡间走，也不是一个有空就往凡间跑的人。无论是她生长的九天云海还是出生的凤凰族，骨子里都是一个喜欢宅在神界的奇葩，绝对不像九尾白狐一样闲的没事就跑到凡间去玩了，这明显不太正常。 他刚想问出口，突然想到了今天的日子，顿时住了嘴，换了其他的问题。 “用不用陪你一起，我是说凡间。” 凌欢摇了摇头，不想再继续凡间的问题。“青丘你要不要一起去，轮回劫的力量足够学幻术了。” 景华看着能把轮回劫说的如此风轻云淡的女朋友，彻底沉默了。当代最优秀的男青年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不至于自惭形秽，但还是觉得凌欢还是太猛了点。 好在小龙神也是个比较上进的人，知道凌欢这么问也是为他好，他自然不会拒绝，点了点头表示会同行。 学东西这件事，无论是景华还是凌欢都不会落于人后，否则他们俩就算天赋再好也不会早早的飞升上神。典型反面教材，凤凰族辰羽。 第二天，毓青果断而毫无怨言的将留给景华的公文自己留着处理，欢送两个孩子外出学习，自己乐呵呵的看着感情越来越好的两个人，心甘情愿的当慈祥老父亲。 然而他欢送走的两个孩子在来到青丘之后，却立马就生出了转头溜走的想法，不想面对仅有的几位今天在青丘的长辈。 如果说是白然之外的其他舅舅在，或许他们能认认真真学东西。就算是白然这个不靠谱的长辈在，他们被玩了也多少还有口头上怼回去的可能。 可如果是狐帝、忘心上神、忘言上神老一辈三人组，他们俩恐怕只剩下被玩的可能性了。 狐帝外祖和忘言上神可能还好些，忘心上神那可真的是能把小辈坑死，心理承受能力如凌欢都扛不住，练白然他们都是听见自家姑姑来了瞬间就乖巧。 凌欢虽然看起来很淡定，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景华却很清楚，她现在整个人都是僵住的。 于是，机智的小龙神当机立断。 “小舅舅不在吗，那我和欢欢换一处去寻他。” 凌欢忍不住想给景华的机智点个赞，两个人行了礼就准备脚底抹油，然而还是失败了。 因为他们的外祖父狐帝发现这俩孩子都是上神了，凌欢更是已经学会了一些幻术，欣喜的把人扣下，交给最出色的白忘心亲自教导。 景华、凌欢：…… 感觉暗无天日是怎么回事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可诉说 白然的问题太猝不及防，饶师凌欢准备好了他会问自己，也没想到会直接问到这个层面上。 凌欢很勉强的抬起头，又缓慢的低下去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自欺欺人的认为她看不见白然，白然就看不见她。 “你说的是谁，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看不见白然的目光，可他不知喜怒的声音还是畅通无阻的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小欢儿，你从前可是从来不说谎的啊。” 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勘破，凌欢瞬间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充满了戒备和警惕，对周围的一切的无法产生丝毫信任，指压奥又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会风声鹤唳的绷紧神经、反应过度。 历劫回来之后，凌欢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模样了。如今却因为白然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再一次将差点被遗忘的本能表现出来，可见这对她来说依旧是不能提及的隐秘。 白然着实没想到长空这个人名的提及居然会令凌欢有这么大的反应。同时也证明了凌欢的确知道这个在所有记载中都没有痕迹的上古之神，也在刻意隐瞒他的存在。 “确实，所有的典籍中都找不到这个名字，要不是流荼帝尊说过我根本就不会知道。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隐瞒他的存在，知情人你、帝尊都秘而不宣。一个故去的人，为什么你们都将其列为禁忌。” “舅舅。” 凌欢的声音格外的清冷，饱含着她独自隐藏了太久的秘密和痛苦，白然自认为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都忍不住又些可怜她。 “别问了，不能说。就让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埋葬起来。如果长空帝君不能正大光明的回到玄冰寒天，那还不如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隐没于黑暗，永远在死亡的深渊中带着期待与执念坚持下去。 “背负着秘密很累，可是这注定是我的使命。长空帝君之后我是唯一活下来的冰凤凰，总有一些事情不能做，一些故事不能说。所以，别问了。” 凌欢不想说，白然不敢问。就在这个离九天云海不远的地方，两个神界中通过各种方法知道上古秘闻的上神各自沉默着，思虑中尽是担忧。 “你们怎么在这里，欢欢你别是又要上演三过家门而不入啊。”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而来，带着意外和疑惑，还有专属于景华的促狭。 白然没什么反应，凌欢却是被吓了一跳。 景华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那些有关长空的事情，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既然选择了和景华走在一起，有关长空与九离那些上古时期的纠葛早晚都是要告诉他的，但不是现在。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够安长空之魂，解真神之愿，那便是自己告诉景华的一天；如果自己肯没有机会去完成这些事情，那么她也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把这些事当成一个故事云淡风轻的讲述出来，两人之间再无秘密。 可现在时机还没到，事关重大不能轻易说出来，他知道了岂不是要让多一个人来承担压力和责任。 九天云海和青丘已经因为收留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毓青和白然的事情已经让凌欢痛苦了很久，她实在不敢想象那些有可能送命的事情落到景华的身上，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承接住的能力和勇气。 白然伸出闲的无聊的狐狸爪，把景华整整齐齐的头发揉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杂毛，令一向珍视自己头发的小龙神瞬间暴走。哟不是凌欢担心他回家之后挨罚死死拽着他，他绝对会以下犯上的揍这个坑小辈的舅舅一顿。 “舅舅！赶紧回去你，让忘心上神好好修理修理你！” 白然吊儿郎当的抱着胸，站也没个站相。“要是姑姑不在家我就在狐狸洞呆着了，你这倒霉样绝对是被姑姑扣下开小灶了。她在家我回去，当我傻啊。” 不傻的白然上神被出来找孩子的毓青亲自逮住，客客气气的送回了青丘。至于后面的事情，那就不是景华和凌欢需要担心的了。 回去的路上，凌欢和景华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可景华能察觉凌欢格外的沉默，伴随着担忧和防备，飞升上神之后就已经控制自如的寒气又不知如何不由自主的散发了出来。 九天云海很大，大到仅凭两条腿、不用神力徒步行走从大门走到冰雪殿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可这段路也没有很长，对于情侣来说能多粘一会是一会，再长的路也感觉不够长。 自小精研武艺，走路飞快，随时善用法术，绝不浪费一分一秒修炼时间的凌欢从来没发现回冰雪殿的路居然有这么漫长。心中有所思，走得再快也感觉度日如年。 凌欢很能忍，虽然提剑上阵的时候动若雷霆，办正事的手段也是急风骤雨，但一旦需要隐忍，她的坚韧简直不像是一个两万岁的神仙能有的。毓青很多时候都私下里自叹不如，他十几万岁的年纪，某些时候还不如凌欢能忍。 简简单单的把事情锁死在心中，完全不去在乎景华的感受，凌欢不是做不到。只是现在的心境不同于以往，她纠结了。 思量许久，她还是选择直白。 背负着长空所有的期待，背负着所有尚未破壳就已经死去的冰凤凰的执念，已经足够辛苦了。正是尚且未完，她不想再继续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不断耗神去了。 “刚刚我和舅舅的谈话，你听到了多少。” 景华努力思索着，因为印象并不深刻而回忆的格外艰难。 “正经听到的只有你最后说别问了，前面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凌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怀疑。 “你不说谎，我相信你。对你我也不说谎，有些事真的还不能说，日后必不瞒你。” 景华微笑着看着她，心头却感觉无比沉重。 上古神族后裔多秘密，九天云海、青丘也不例外，一箩筐烂账的凤凰族更是如此。 她虽从一开始就被凤凰族遗弃，但到底身上还流淌着正统王族血脉，还有着凤凰族真正身份象征的凤凰尾羽，这份羁绊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裂的。如此，一些不为凤凰族外所知的责任也得压在她的身上。 责任这种东西，太过沉重，一日未竟，不得安生。 第二百七十九章 此事没完 当灵魂出卖给魔鬼一次，尝到了甜头，如果性格上存在缺陷无法修正，就会有后续的出卖，一次又一次的用良知和尊严换取想要的利益，不知不觉中，自己就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自以为依旧是曾经的满身傲骨，自以为是的端着早就化为幻影的虚假自尊，其实都是疯狂面具下空洞的真实。 早已被执念和不择手段蛀蚀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躯壳，辰煌不愿意承认如此事实，伪装着，一日更胜一日的暴戾着。 只出卖，不再继续充实自己，五万年之前他就不可能赢过毓青，五万年之后，碰上了越发长脑子的龙神，凤凰王只有吃瘪的份。 核弹出手都没能给毓青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尤其是看见屏障上那熟悉的冰蓝色，辰煌更是感觉整个人都崩溃了。 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满是仇恨，好像死了亲爹一样。 “凌欢，那个小贱人居然对你这么好。” 毓青收起的屏障带着极寒的气息，凝而不散的蓝色充满了令辰煌、令整个凤凰族痛恨的冰雪力量，明晃晃的站在了火木梧桐林的另一端，向凤凰族宣告着她的立场。 “你们凤凰族抛弃了她，见到她就喊打喊杀；辰煌你这个亲爹在她刚生下来就扔到荒郊野岭自生自灭，你特么有什么资格说她的一句不是。 “无情无义、无心无亲，幸好静静从最开始就没有看上过你，也幸好欢儿没有长在凤凰族。卑鄙、无耻、毫无血性，你特么居然还好意思继续当凤凰王。 “欢儿的事，我可以不管。可是白静，我要你偿命！” 随着话音的落下，破魂枪上强盛的神力因为过度的凝实，周偶然染上了金色的光晕，瞬间爆发的力量远胜于之前毓青所表现出来的全部实力之和，令人窒息的龙威甚至直接令好些凤凰族的族人，甚至上仙都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吐了血。 神力凝结成金色的巨龙盘旋于天空，破魂枪朝天一指，金龙怒吼，神龙吼的威力终于历史上第一次完全展示了出来，向此处飞掠而来的辰煌顿时感觉一片混乱，整个人短暂的处于大脑失控的状态。 无心无情的法器明光剑依旧遵照主人意识清醒时候的指令，带着辰煌向前冲去。可它到底不是真神法器，不具备花语幻铃、天霜剑那样高度的自主意志，只能遵从来不及变换的指令，轰击在金龙之上，将其腰斩。 斩断的金龙，本质上只是神力，只要毓青没有大碍，这样的金龙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须臾之间，断掉的金龙再一次变成了完整的金龙，转瞬之间的事情，辰煌都还没从被神龙吼震晕的状态里恢复，就已经开始了接下来的狂攻。 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潜移默化还是取长补短，毓青现在的打斗方法有点像他的养女凌欢了，先手控制，紧接着就是雷霆万钧的爆发，不给对方反手之力。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偏执的人有偏执的做法，而这种不要命的做法，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取。 左手化为龙爪，右手不断变换着法诀控制破魂枪与明光剑角逐，曾经的仇恨和现在的鄙夷同时化为源源不断的力量，打在辰煌凤凰之躯所有会疼死人的地方，疾风骤雨毫无停顿，让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做。 为神者，唯有经历万千苦难才能变强，才能突破极限，达到从来不敢想象的高度。 这些年来，毓青经历了太多太多，丧妻之痛，养子之劳，生死之劫，炼魂之苦。现在的毓青，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刚刚接过龙神身份的年轻上神了，脱胎换骨，今时不同往日。 而辰煌，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沉沦在日复一日自行创造出来的安乐当中，自欺欺人的忘了压力、忘了烦恼，不曾吃苦，没有半分长进。 从前，辰煌和毓青之间就存在着差距，这些年一个人不断进步，另一个原地踏步，谁强谁弱，显而易见。 上神之间的斗争，非生即死的打斗，没有龙族铜皮铁骨、生来自私自利的凤凰族没有一个人敢靠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族长被外族的族长单方面暴打，除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居然连往前站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毓青压抑了太久，一朝得以发泄，真的是往死里打。 最重的一拳过后，毓青飘然后退三丈，破魂枪回到手中，落地之后枪尖向下一甩，在火木梧桐林之外的地方，看着被打得毫无人样的辰煌如同破麻袋一样砸在了地上。 明光剑的光芒黯淡了下来，成了一块普通的废铁砸在了重伤的辰煌的身上。 毓青的战袍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红色印记，在风中慢慢变成了浅浅的暗红色。浑身浴血的龙族战神拖着破魂枪缓缓走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凤凰王，看着他颜面全无的样子，很想再在他的脸上踹一脚。 “辰煌，正大光明的一对一，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今天只是利息，此事没完，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辰煌很想抬手抓起自己的明光剑，狠狠地在他生平大敌的心脏上戳穿几个洞，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能够睁开眼睛看着他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连骂人都无法做到了。 毓青并不想管这个手下败将，侮辱性的从他的身上跨过去，脸色都没有发生变化地向火木梧桐林的方向走过去，站在凤凰山脉的地盘外面，绝对不会踏进去一步，省的被当成非法入侵落在舆论的下风。 “我乃九天云海龙神毓青，今天就是来找你们凤凰王报杀妻之仇的。我留他一条命，谁要想来报仇，不怕死就来，本上神在九天云海等着你们。记住，你们凤凰王和我之间的仇恨这只是冰山一角，谁要是愿意被我们九天云海无差别攻击，欢迎来战！” 看着比凤凰王还要疯狂的龙神，没人敢惹。所有的凤凰都噤如寒蝉，如同被吓破了胆的凡间幼鸟，只敢瑟缩在梧桐之间，谁也不敢拦着他大摇大摆离开的身影。 龙神毓青，坦坦荡荡。不怒则以，怒震神山。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逆转阴阳 花言瑞是个好魔皇，这些年把魔族治理的很好，所有的机构都有条不紊的运转，没有一堆破事的地方也将魔皇陛下解放了出来。 同时，花言瑞也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一家之主，不仅能把家里面坑晚辈的“老孩子”流荼帝尊照顾好，还能和他认定的未来姐夫相处融洽，算是个难得的齐全人。 齐全人招待朋友再周到，解放的魔皇陛下再清闲，也免不了被正事打扰。 闲不住的白然摆摆手，让花言瑞该干嘛干嘛去，自己拎着不在状态的拖油瓶外甥回神界去了。 刚走出魔界的地界，踏上神界的土地，空旷没人，一览无遗。 白然突然间停下了动作，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低头只顾驾云的景华，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脑袋撞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最硬的肩膀头上，疼得景华后退一步差点摔倒，整张脸都扭曲了。 “舅舅，怎么突然停了，我现在是五万岁不是五岁，这么戏弄人真的好吗。” 白然还像景华很小的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头，一脸好戏得逞的不怀好意，看起来格外的幼稚。 “小华儿，明明是你心事重重的走路不看路，你个习武之人的警惕性不至于连我停下了都看不见。” 景华懒得理他，没说话。好在龙族皮糙肉厚，揉两下就没事了。 “我说之前怎么找你和你爹都没人理我，，莫名其妙的还来问我镇魂珠的事，原来是小欢儿出事了。小华儿，这么欺瞒亲舅舅，是不是不太好啊。” 如果景华不是九天云海的龙族，而是任何一个圆毛神兽的后裔，此时怕是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只不过不是圆毛的景华上神，如果恢复了龙身就能看到，他的龙须变成了两根细长的棒槌，满身龙鳞立了起来，俨然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至于体现在人身的状态，那就是神色震惊，慌乱无比。 完了完了完了，说好要瞒着的，一不小心说出去了，回去是不是得被父亲揍得掉龙鳞啊。 白然拍了拍景华的肩膀，面上依旧是不怀好意的不靠谱神情，整个人的气场却令人格外心安。 “行了，知道你肯定是有原因才不说的，我不说，阿瑞不说，帝尊更不会说，安了，回去好好照顾小欢儿，你们两个不容易，平平安安的把婚结了才是最重要的。” “舅舅，你……” “行了，你还不了解我，小事上捉弄一下你们无伤大雅。小欢儿出事算是大事，大事上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这些年你阿娘、父亲、我、花雨铃，这么多的人都受了太多的苦，结局都没能等来一个圆满，好不容易你和小欢儿可能是唯一的幸运，我不想因为自己嘴贱坑了你们。 “都说神仙无欲无求，可我们也是生灵，也有放不下的牵绊与执念。悲剧太多了，我真的没有勇气看着悲剧继续上演了。” 白然这一生，都在不断的受苦和告别，看着自己在乎的人离去，无能为力，只能用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来掩饰自己的悲伤。 自己得不到的，能够看着两个小辈牢牢紧握，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景华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总是用笑容假面隐藏心底苦楚的舅舅，还没等张口，就被白然笑嘻嘻的把头发揉的乱糟糟的了。 “啊呀，我家小华儿的头发长这么好真不容易，让我好好玩一玩。” 景华：…… 你的外甥不想理你，并给了你一个白眼。 居然同情你，我真的是……犯贱！ 转身就要离开，神界的天空却突然间产生了从未见过的意象，无论是气冲冲的景华，还是不知是喜是被的白然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永远都是温度适宜的神界，莫名其妙的在转眼之间染上了凛冽的寒意，饶是不怕冷的九尾白狐、对温度变化感知不敏感的龙族都没忍住，因此打了一个寒颤。 晴朗的天空骤然间阴沉了下来，如同夜幕一般黑沉，背景板上的云彩散去，明灭交替的蓝色云雾不断变换着身姿，翻飞着、奔涌着，遍布整个神界的天空。 南方一颗明亮的星辰突破层层阻碍展露出了明亮的真颜，在某种不知名力量的感召下向九天云海的星位缓缓移动，停驻于此，迸发出更为灿烂耀眼的光芒。 光明照亮了骤然阴沉的天空，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只留下了寒冷的云雾与被黑暗遮挡住的紫色雾气，弥散在神界的每一个角落，温柔的包裹在景华的身边。 熟悉的寒冷，罕见的温柔，这六界之内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景华目瞪口呆的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白然，感觉自己可能做了一场梦。 “舅舅，咱这是醒着没错。” 白然木呆呆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个天象比花雨铃飞升半步魔神的时候还要夸张对。” 白然再一次木呆呆的点了点头。 “我靠！” 如此字眼，从景华的口中蹦了出来，也从六界各地更多的人口中蹦了出来，包括无所事事的流荼帝尊和养伤的辰煌上神，甚至还有见此异象突然出关、吓死一干弟子的东华帝君。 从来都是温暖如春、隔三差五还热得若徽带着师弟师妹一块出去偷偷吃冷饮的碧海苍灵，被浅淡的蓝色冰雾包围，为这片始终冷不下来的神域带来了难得的凉爽。 若曦看着这不同寻常的冰雾，眼睛中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透明雾气，片刻之后震惊到差点跳起，想大喊大叫却骤然失声。 “这……这是凌欢的神力，她怎么突然间这么厉害了，刚刚那须臾间逆转阴阳的天象，难道也是她引出来的？唉呀妈呀，师尊你怎么在这！” 东华帝君没去管这个无时无刻不在犯二的关门弟子，紧盯着浅蓝色的雾气和疯狂的祥瑞天象，许久许久不曾有分毫动作。 除了若曦之外的其他几名弟子，跟着东华帝君的时间太久了，碍于他的威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有被宠大的若曦敢偷偷摸摸看一眼自己师尊。 仅仅是一眼她就彻底呆住了。 “师尊，你……”怎么哭了。 东华帝君没有回答若曦的问题，他任由无声的泪水从眼角滑下，落在地上，晕出一朵微笑的水花。 千万年未见的老朋友，相逢的日子，是不是不远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极冰化火 时间调回半天之前的九天云海，看起来无比安静和谐的时刻。 冰雪殿中正在昏迷的年轻女上神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除了不醒、虚弱，似乎没有任何异常。几个时辰前，景华上神在的时候看起来没有问题；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似乎也十分的正常。 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她全身的神力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同源而与自己处于完全不同两极的力量，与心脏处的火焰循环紧密的交织在一起，与丹田处的冰雪之力分庭抗礼。 冰雪吞噬了外来的炽热，自身的火焰夺走了原本的寒冷，二者互相争抢、互相倾轧，在凌欢单薄的身躯里展开了无声的战争。 曾经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开始了不断的冲击与融合，暴戾的红、无情的蓝，在一片小小的空间内不断的蒸腾变幻。 彼此之间水火不容，一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被东风撵走的可怕架势，可无论是寒冰神力还是火焰神力，都心照不宣的保护着冰凰上神的躯体，不让她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凌欢人虽然是无意识的沉睡着，连勉力整开眼睛看一下景华的力气都没有，外面翻腾的云海看不见，景华和辰羽之间的交谈她也听不见，就连不知道何时开在冰雪殿内荼蘼花馥郁的香气也闻不到。 对于外界的一切，凌欢都无法有任何反应，她就像被隔绝了感官一样，如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比修罗路的凛然杀气更加恐怖。 可是她的元神是清醒的，清醒的控制着体内每一丝神力的流动，控制着全身的力量汇聚、对抗，慢慢的，居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和谐之感。 辰羽输送给凌欢的火凤神力，被极寒神力吞噬同化，成为了凌欢冰凰神力的一部分，彻底的逆转了原本神力的性质。 可是不多时，随着不知道被何种力量隔绝外界探查的寒冰神力以凌欢自己都不敢想象的速度飞快的在全身运转，那些不知道原本就是凌欢体内的冰寒神力，还是被同化的火凤神力居然染上了凤凰真火的气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冰雪的一边是极冰化火，而火焰的一边则是极热成冰。 凤凰真火的炽热同化了想要入侵的冰雪，将六界之内唯有忘川之源和溯回之镜能比得上的寒冷转变成了独一无二的温度，同时又有看不见的冰雪神力从火焰中脱身而出，将火焰的温度剥夺。 极寒与极热，在同一个人的体内实现了完全的循环与转换。 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的过程，用了太长太长的时间。单单是现在就足足半天的时间，要是追溯到最开始，恐怕是数以万年计的时间。 凌欢的元神很强大，强大到现在除了僵尸一样的仙体无法控制，剩下的可以说与她正常情况下没有任何察觉，被困在仙体内的元神可以操纵其余的所有。 自己早已是上神，五万岁出头的年纪修为甚至已经超过了老了不止一辈那些人中的佼佼者，可以说已经是上古时代之后最出色的天才了。 可是她从来不只是满足于此，她知道自己背负着更加艰巨的责任，为了完成这些她必定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和磨难。 长空的悲歌尚在吟诵，被亲生父母的执念还没能解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在这个残酷的神界，想要掌握话语权得到想要的一切，不仅需要人品和背景，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根本。 就像是冥帝，在成为冥界之主、飞升上神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毫不起眼的鬼差，谁都可以欺凌打骂，可现在谁敢惹他，谁敢去触冥界第一强者的霉头。 依靠所有外物，都不如自己强大来的靠谱。后台再硬，没有真本事也如同无根之萍，早晚会有大厦倾颓的一天。 所以凌欢拼命，超过平辈、超过长辈也依旧在玩命，终于玩命到了今天。 现在的她，就像是在另一种形式的凤凰蛋中，仙体是她的蛋壳，体内奔腾的神力是她不断发展着的内在，一旦时机成熟，突破了无形的壁垒，就可以破壳重生，凤凰涅盘。 当寒热交替旋涡不断扩大，在丹田和心脏交相应和之时，当两种完全相悖的极端达到了真正的平衡与互相转化之后，凌欢感觉自己从虚无中夺回了仙体的控制权，更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六界八荒。 躺在冰雪殿内的女子骤然间睁开了眼睛，澄澈透亮的冰蓝色眼睛中有有一个火红的核心，完全不同的颜色成就了一双妖异、冰冷的双眼。 冷到骨子里的冰雪顺从的围绕在她的身边，随着苏醒之人的呼吸产生有节律的起伏。浅浅的蓝色慢慢的染上深刻的颜色，不断飘进来的冰雾似乎在发出悦耳的轻吟。 凌欢慢慢坐了起来，手指轻拂着身边的冰雪，慢慢走到了门边，轻轻一推就看见了外面突然间就变换了阴阳的天空，抬头仰望南方的明星，一丝痛苦与明悟同时涌上心头。 眼睛不受控制的出现了酸涩的感觉，温热的液体骤然间充满红蓝重叠的眼睛，凌欢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倾听着来自远古的召唤，捕捉着上古的悲鸣，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攫紧，痛的人想哭。 左手掌心向上，冰冷的蓝光闪过，天霜剑安安静静的躺在主人的手中，浅淡的金色光芒从想来只有蓝色和白色两种颜色的剑身上升起。 金色的光芒不断增强、聚集，终于，当金光化为近乎实体的时候，突然间从剑身上脱离出来，在凌欢金币双眼的面前凝聚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影。 金色人影伸出手摸了摸凌欢的头，赞美小辈一样的温柔，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只能落寞的垂下眼，也垂下了无法真正触及到凌欢的手。 凌欢睁开眼睛，看着从天霜剑上脱身而出的金色身影，忍了很久的泪水还是放肆的流了出来，在阴阳逆转的背景中格外的悲伤。 “极冰化火，我做到了。长空前辈，我是不是终于可以见到你了。十三万年了，你千万年前就希望的那一天到了。现在我可以救你了，你愿意走出那片黑暗的世界，重建我们冰凤凰的玄寒天吗。”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未来打算 想要从上神到真神，其实从理论上来说是很简单的，简而言之就是极致的转化。 凌欢专精寒冰神力，当她的寒冰神力修炼到极致，身体内过度充盈的神力最后会走向两个方向。 第一个是控制着神力始终处于目前的状态，成为当世最强上神之一，似乎已经是非常好的结局了；而另一种，则是将寒气通过自己的能力转化为完全相反的性质，将极寒转变为极热，最后走向不知结局为何的未来。 如果是随便一个人，都不会轻易选择走第二条路。最简单的一个原因是不知道，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不敢去赌。 当一个普通的神仙，都有着漫长到自己也会感觉无聊的寿命，一生的时间能见证太多的事情，美好的、酸涩的、痛苦的，无数的未知在未来等待着自己的发现。 上神的身份地位足够一个神仙在六界内横着走了，何必去整祸福难料的玩命之举。 理论上来说，多么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只要长了舌头、不是智障都说的出来，一旦要付诸实践了，很少有人愿意拿命与验证理论是不是靠谱的。 也就是凌欢，有着不为人所知的上古真神、同源同宗同为冰凤凰的长空的传承记忆相助，才敢义无反顾的走上生死未知的道路，也才能创下强者辈出的上古之时都没有的少年真神的奇迹。 上古之时，没有人指导，一切的一切全都依靠自己的摸索和尝试。没有先人的引领，就算是再天资卓然，一步一步的走来也难免会走弯路，需要的时间难以估量。 据说当时飞升真神速度最快的神尊重苍，也是在三十多万岁的时候才走到了真神的品阶。 千万年后的今天，有了先人的指点，自己又刻苦聪慧肯钻研，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伸手就是无数的资源和辅助，能够创造奇迹虽然在意料之外，但绝对是情理之中的。 早在三万年前，她还是上仙的时候已经为最后极冰化火做足了准备，飞升上神之后稳定了上神的修为，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将寒冰神力开始慢慢转化为凤凰真火的力量，最后实现平衡与循环。 看着凌欢淡定无比的面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一件多么凶险一场的事情，毓青、白然、景华三人组顿时感觉自己还是太小看她了。 九天云海的强者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批量生产，青丘上神们虽然普遍是战五渣但也是实力不可小觑的厉害人物，两个地方教导小辈都是比较宽松的，很少棍棒强压，修炼方式上各种各样，搞什么路数的都有，只是受族内风气和家学渊源的影响，大多相似且努力罢了。 凌欢的勤奋大家都知道，尤其是她飞升上神比景华上神要晚，却后来者居上的在修为上把自己男朋友甩在后面几条街，愣是被无聊之神青丘白然上神编成了段子在两族内流行。 犹记当时景华上神是不在意的，反正他心大，并且完全不在乎凌欢比自己强会丢了面子，可凌欢上神不知道怎么听说的，当时她面色如水的拿出了两把法器，左手千尘扇，右手天霜剑，直接把白然上神从九天云海追杀到了凡间才算是完事。 打那之后，包括白然在内的所有神仙没再敢在凌欢面前提这茬，只敢私下议论凌欢上神的勤奋刻苦。只是不知，她居然这般刻苦，上仙的时候已经为真神做好了准备。 走一步看十步的老父亲与男朋友、得过且过、走一步算一步的舅舅感觉六界观崩了又重塑，面面相觑，整个龙或狐狸都不好了。 景华揉了揉突然间有些发紧的太阳穴，微微闭上了眼睛。 “你都已经这么厉害了，时间多的是，何必这么着急。你这样，我们压力很大啊。” 凌欢握紧了景华的手，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可在场的人都从她浅褐色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坚毅的力量。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其中有一些其实三万年前刚飞升上神的时候就可以完成，不过以真神的身份出现，应该效果更好。” 白然半是调笑地说：“咋，要回凤凰族找你不负责任的亲爹讨个公道去啊。” 凌欢神色严肃、如同炸碉堡一般壮烈的点头：“是。” 白然：…… 卧槽，本上神只是说着玩的啊，怎么就蒙对了呢！这特么对凤凰族是有多深的怨念啊！ 凌欢会这么想，在他们三个人看来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说出来的方式略微有些搞笑不正经，道理上三个人都是明白的。 辰煌对她这个人的遗弃、凤凰族对冰凤凰的仇恨说白了都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导致的悲剧。正是这些偏见和偏执，才导致了凤凰族太多不为人知的悲剧发生。 能够被毓青收养，能够在一个宽松快乐的环境下长大，能够遇到痴心不改的景华愿意和她共度余生，凌欢无疑是幸运的。 只是她很幸运，其他人呢，还在受辰煌牵制的辰羽呢，无辜死去的其他冰凤凰呢，他们的不平谁来鸣，未来的不公谁来阻止。早就该从根本上发上变化的凤凰族，需要这样一把力的推动。 最开始的出发点是为自己鸣不平，到最后是为所有人博一个未来，凌欢此举，理所当然。 毓青知道的不多，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不再深究。白然知道的多一些，但对凌欢的了解不是最深的，景华这个最了解凌欢的才最清楚，她这么急着飞升真神一定还另有原因。 “欢欢，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是只有飞升真神之后才能做的，之前你不愿意说，现在能不能说？” 毓青和白然闻言看了看景华，又把目光转向了凌欢，等着她揭晓一些被她藏在隐秘角落的负担。 “可以先说一部分，”凌欢慢条斯理的开了口，“第一件事，解开凤凰族上神不超过两个的诅咒，然后送辰羽上位；第二件事，恢复长空帝君的身份和名誉，请流荼帝尊出山为冰凤凰正名。” 突然间，凌欢转头看向景华，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微笑，把白然的狐狸耳朵、毓青的龙角和景华的龙须给吓了出来。 “最后一件，保密。 第二百八十七章 九离回响 彻夜不归这种事放在两个彪悍的女孩子身上，可能不算什么，毕竟谁敢来打劫，需要担心的人打劫的那个人的安危。 如果是一男一女，或者两个男的彻夜不归，当爹当妈当家长的心里面就得打个突突了。前者可能就朝着言情的方向发展，后者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耽美。 从悲剧言情走出来的毓青震惊的看着自己带大的两个孩子，第一次感觉他们走得是正常言情路线，就是突然间有些心慌，感觉这两个办事冒险、日常知礼守礼的孩子有点荒唐了。 可英明神武的龙神大人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没有太大的变化，不像是新婚燕尔的模样。凌欢就算是再冷漠，多少也应该有些态度上的变化，绝不应该一切都是原样。 于是，在凌欢去巡逻之后，当爹的问了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景华一脸懵的看着自己父亲，实话实说：“赌场，我俩在凡间学推牌九啊。” 毓青：…… 神特么推牌九，放心是放心了，就是感觉画风不对啊。 未出事二人组在各自处理完白天的正事之后，晚上居然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辰羽所在的客房。而辰羽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意外，似乎是预料到了他们两人一定会来。 凌欢飞升真神，辰羽可以说第一时间意识到的一群人之一。 犹记当时天象还没有发生完全的异变，仅仅是起了一点稍微强一些的风，只有在花雨铃飞升半步魔神的时候才出现一点异动的九离琴骤然间脱离了辰羽的掌控，悬浮于半空之中，疯狂的释放着凤凰真火的灼热气息。 正在休养的辰羽差点被九离琴突如其来的失控反噬，好不容易才稳下心神，入眼便是九离琴完全被一团炽烈殷红的云雾包裹的模样。 被包养的极好的古琴法器，变成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模样，琴身上雕刻着飞舞的凤凰，一条从来没见过的白玉赤金流苏散发着温暖却不灼热的温度，随着包裹在上面的神力发出淡淡的金光，色彩无比的炫目。 没有辰羽指尖的弹拨，没有神力控制的演奏，九离琴传出了悦耳的乐声，泠泠如水，凄婉哀伤，并无分毫火焰法器的霸道，也没有火凤凰法器的暴戾，只有冰冷的心痛和寒厉的绝望，一瞬间攫紧了辰羽的心脏，使千万年之后的火凤凰感受到了与上古火凤相同的悲伤、悔恨，还有一丝激动。 这是九离上神的法器带来的激动与悲伤，这是属于九离上神的悲伤，也是属于上古火凤的执念。 辰羽第一时间意识到此事与长空帝君相关。在自己的传承记忆中，只有涉及到长空帝君的部分才能引起九离上神有如此大的反应。 可接下来他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作为火凤凰，他感受到了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力量，一种自己十分熟悉的冰雪力量，强大到自己只在传承记忆中见到过。 超越上神的力量，冰凤凰的极寒神力，在当世长空帝君不在的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拥有这种力量的凌欢，突破了上神的极限，要么成了半步真神，要么直接飞升成了真神。 鉴于之前花雨铃飞升半步魔神的时候九离琴出过一次异常的反应，与那一次的情况进行对比，大概率是凌欢直接飞升了真神。 一边震惊一边思索了也就一刻钟的时间，辰羽终于在九天云海内听到了最后的确切答案，凌欢还真的直接成真神了。 经历了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辰羽陷入了彻彻底底的蒙圈之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震惊，不过他十分确定，自己一点都没有嫉妒。 很早就认清楚了现实，认清楚了自己就是比不上凌欢分毫的事实，用了足足三万年的时间完全放平了心态，当意外来临之时，终于可以坦然面对。 她是上仙的时候，自己练九离琴都用不利索；她是上神的时候，自己还只是一个愣头青一样的少爷上仙；如今她已经是真神了，自己还是上仙，可心境真的与当初的自己完全不同了。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修为有一种压不住的感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当前上仙品阶的极限，跨入上神的强者之境。 随即，一种无法反抗的力量，裹挟着不易察觉的寒冷将自己即将飞升上神的冲动完完全全的压制了下去再也翻不起一点浪花，再也寻不到一丝波澜，完完全全的归于平静。 也就是在此时，辰羽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有了飞升上神的能力，只是受限于凤凰族的诅咒，只能止步于上仙而已。 他想变强，他想成为上神，他想登上凤凰族至尊的王者之位，而这一切都只能寄希望于凌欢，刚刚飞升真神的长空帝君传人，未来可能会被六界八荒称呼为“凌欢帝君”的少年天才。 辰羽压下心头所有的情绪，一晚没睡的等着凌欢来履行她的诺言。 没想到她这么淡定，当天没来，当天晚上出去和景华下凡玩没来，第二天一早又去巡逻还没来，终于在卯日星君当值时辰过了之后才出现在了会客厅中。 彼时，辰羽已经彻底淡定了，可以淡定的面对凌欢全新的身份，也可以面对她淡定到无情的冷静了。 淡定的火凤上仙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上的茶杯，声音干巴巴地开了口：“凌欢帝君、景华上神，早啊。” 凌欢、景华：…… 这个时辰你说早，吃错药了还是傻。 反正这里是九天云海的地盘，凌欢和辰羽之间这么多年暗中的交易，早就相熟，一点都不拘泥于虚礼，直接在次席坐了下来，把主位留给了景华。 景华也不跟凌欢、辰羽客气，身为九天云海未来之主他担当得起。 待景华坐下之后，凌欢才进行了下一步的动作，先就刚才辰羽的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别叫帝君，担不起，还是叫我上神，省的大家都别扭。开门见山，一，感谢你救我。二，解除诅咒，需要你的帮助。” 辰羽有些好奇，这些真神之间的事情，居然还有他能插手的帮助，着实有些稀奇。 “需要什么帮助？” 凌欢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 “凤凰心泪，救我。”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冰笛再现 凌欢的话音刚落下，没等辰羽反应过来，景华难得暴怒的声音先在两个人的耳畔响了起来。 “凤凰心泪？你会有生命危险，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凡人之外的生灵都知道，凤凰之泪能够治愈所有非致命伤。而凤凰心泪，凤凰眼泪、凤凰心头血和凤凰半生修为炼制的圣物更是能逆转生死的神物。 当初的毓青、白然，如果没有凌欢不怕死的动用全部修为炼制凤凰心泪相救，恐怕早就不在世上，毓青甚至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凤凰心泪的厉害、稀有，以及对炼制凤凰心泪的凤凰带来的伤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非迫不得已，若非死在自己面前的是特别特别重要、能够让自己豁出性命去救的人，绝对不会让凤凰心泪此物面世。 凌欢素来稳扎稳打，没有把握的事情不做，除非自己寻死，肯定会危及生命的不会这么坚定的去执行。 需要动用凤凰心泪，就意味着一个不小心凌欢身为真神也有陨落的风险。凤凰心泪能挽救上神的性命，可是真神呢，一个上仙的心泪足够吗，景华不敢赌，不敢赌凌欢真的能安然无恙的再次站在自己的世界面前。 正是景华的怒吼，让辰羽也意识到了解除上古真神的诅咒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情，对于将其解除一事，也不由得产生了犹豫的心思。 从头到尾，他和凌欢之间的交易都是自己得到的好处更多，无论是快速的提升自己、改变心境，还是助他掌握凤凰族更多的力量，相比于她对自己唯一的要求，都显得太过重大。 早日成为凤凰王，是自己三万年前看清凤凰族真面目之后就一直抱有的念头，可以说她的要求根本就不算是要求，根本还是在帮助自己。 她帮了自己太多，如今解开诅咒是可能要他她的命的，辰羽甚至都感觉自己很卑鄙。 “凌欢上神，算了，还是平安的活着更重要。” 凌欢摇了摇头。 “这是我答应长空的，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努力的根源。就算没有你和我的交易，我也会做的，无你无关。而且凤凰心泪只是以备不时之需，飞升之后我心里有底，你们大可放心。” 简直被凌欢这幅永远都昆仑山崩亦面不改色的神情给气笑了，别人不清楚景华还能不知道，她越是话多越是不敢打包票。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安慰自己和辰羽的心情，这还是神魔两界出了名的冰雪女上神、行走的万年玄冰吗。 心里有底，有底你个皮皮虾！ “欢欢，你……” 景华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凌欢一到无形的法术束缚住了，不仅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了了，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凌欢行动，自己却根本没有干涉的能力。 如果凌欢还是上神，就算她能出其不意的瞬发法术困住景华，以龙族的能力和景华本身修为的高深也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挣脱，最多起一个拖延一秒两秒的作用，顶多俩人闹着玩能用得上。 今时不同往日，凌欢已经是真神，两个人之间的修为相差了近乎一整套六界历史。凌欢和景华虽然都在不约而同的忽略两人之间骤然产生的修为鸿沟，可再此情此景下，还是不可避免的摆在了两人的面前。 哦，这还有个始作俑者的煞风景之人，差点给忘了。 凌欢面无表情的盯着辰羽，也没什么动作，更没有刻意的释放真神的威压，就这么看着他，缓缓开口。 “你有意见吗。” 辰羽：…… 靠，我敢有意见吗！ 凌欢那神情语气俨然就是“你不答应我也让你强制答应”的可怕模样，放谁在这都没胆子说个“不”字啊！ 景华是她正牌男友，如假包换的未婚夫，朝夕相对五万年的青梅竹马，这都能为此二话不说的直接给禁言、禁行，我这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火凤上仙待遇能是什么样，简直不敢想啊。 没有迟疑，迅速认怂，笑比哭还难看的咬着牙说出了违心的答案：“没有。” 去掉无效票，没法说话的景华，其余两人进行投票，结果是全票通过。凌欢也不啰嗦，抬起左手召唤出天霜剑，顿时将会客厅变成了一片辰羽这个有凤凰真火的人都差点受不了的冰天雪地。 一柄闪着七彩光芒的扇子凭空出现，化为一道屏障将景华、辰羽与极致的寒冷完全隔绝开来，将暖到元神中的温度从千尘扇屏障传到他们的身上，驱散令人瑟瑟发抖的寒冷。 她一个人在千尘扇结界的外面，与寒天冰雪融为一体，磅礴浩瀚的真神神力毫不吝惜地注入灵性十足的天霜剑中，增强着冰雪神剑的力量。 包绕在剑身之上的蓝色越来越凝实，变成了一层厚厚的壳子，就算使劲敲也无法敲碎。 突然间，凌欢抬起右手打出了一个十分陌生又复杂的手势，无论是血脉同宗的辰羽还是一起长大学习的景华都没有见过。隔着千尘扇的壁垒，他们只能感到凌欢现在正在施展的法术十分强大，但到底有多强大，他们无法估量。 随着她手势的不断变化，天霜剑也慢慢的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凌厉的剑身变得光滑，薄而锋利的不知名金属染上了玉石版的色彩。天霜剑没了剑的模样，倒像是往棍棒的方向发展。 剑铭上古文字天霜消失，慢慢的浮现了两个同样是上古文字的字迹。随着“棍棒”不断变短、出现分布有规律的孔洞，它全新的模样也出现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辰羽震惊的看着面前样貌大改的法器，脱口而出：“冰笛丹心，长空帝君法器，怎么会是天霜剑！” 景华震惊的看向了辰羽，又看向了凌欢，和辰羽一起六界观破碎的目睹接下来一切的发生。 凌欢没工夫回答辰羽的震惊，微微皱眉的盯着面前的丹心笛，红蓝双色的眼睛中满是凝重与虔诚。 凌欢面对着悬浮于空中，带着上古玄妙之气和冰凤凰极致寒冷的冰笛丹心闪烁着耀眼的蓝色光芒，千万年之后的族人，终于向真正的凤凰族之王信物虔诚跪拜。 “冰凰凌欢，见过长空帝君。今日将解开帝君所下诅咒，丹心见证，万望帝君原谅。” 第二百九十一章 荼蘼传音 猝不及防出现的声音，不仅吓到了当时人辰羽，同时也吓到了无辜的围观群众景华，还有看见异变匆匆赶来的毓青以及以他九天云海族人。 景华经常跟着差点常住魔族的白然经常找花言瑞蹭饭，对于这个声音还算熟悉，但依旧有些不确定。 “帝尊？” 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嗯，免礼平身。” 毓青、景华、辰羽等所有人：…… 您人在哪都不知道，我们就算想行礼也没得行啊…… 除了闭眼无法苏醒的凌欢，大家都在寻找三万多年来都来不离开魔族半步的上古魔帝到底在什么地方，辰羽这个身为飞禽类的神仙对于草木的气息格外灵敏。 若有似无的香气丝丝缕缕的钻入辰羽的鼻子，顺着香味寻找，他率先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进来的一朵纯白荼蘼，脆弱而可怜，似乎随时会被狂暴的神力撕成碎片。 顺着辰羽的目光，大家也都看到了这朵不合时宜到诡异的白色鲜花。 一时间，除了景华和毓青这两个亲眼见到过荼蘼神殿荼蘼花开香满天，知道帝尊对荼蘼有一种近乎病态偏执喜爱的人，都差点没忍住对流荼帝尊这种恶趣味的吐槽。 流荼帝尊的荼蘼花与流荼帝尊如出一辙的抗击打能力惊人，无视掉惊呼诸神的目光，之负责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回答问题机器……花。 “飞升之劫五花八门，尤其是飞升上神或者飞升真神，更是什么奇怪的劫都可能出现。正常情况下就像青丘上神一样，是雷火之劫或者情劫，特别特殊的就是九天云海小辈的轮回劫，你这个也属于特别特殊的。” 到底还是在多数人面前，帝尊还是很注意形象的没有把私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说出来，否则天知道后面又得编排出来多少为人津津乐道的段子。 辰羽被流荼帝尊的语气彻底搞郁闷了，半是开玩笑的吐槽了一句：“特别简单吗。” 流荼帝尊的荼蘼花：“是。” 一干人等：…… 帝尊你是认真的吗，好歹上古尊神，可千万别忽悠我们这些小辈啊！ “现在的神族只知情劫，殊不知在上古之时，情劫归为炼心之劫，只是其中一个特殊的分支。上古之神甚少为情所困，不需要情劫，炼心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故而那时常见的炼心劫到了现在成了罕见之劫。能碰上炼心劫，也不知道你这个凤凰族的小辈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场的都是家学渊源极深的上古神族后裔，几句话就大约明白了流荼帝尊的意思。唯一的问题就是辰羽怎么会遇到炼心劫，难道就是因为他是火凤凰，神界珍惜物种吗？ “好问题。”荼蘼花冷不丁的又传出流荼帝尊的声音，把人吓得不轻，把某些不过脑子直接问出来的问题给出了吓死神不偿命的回答。 “凤凰族什么德行，不需要本座说诸位也都知道，他们碰不到炼心劫，本座恐怕还觉得不正常。炼心劫是一个周期特别长的过程，很可能是几万年、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年的漫长过程。它需要神仙从根本上改变原本不好的一切，直到变成一个合格的神仙才会结束。” 随即，荼蘼花又发出了帝尊幽幽的叹息。 “也就是凤凰族不出上神，仅有的几个也都是得过且过，上天懒得折腾他们，否则有炼心劫在这看着，哪来这么多神渣。” 作为土生土长、如假包换的纯正凤凰族，辰羽听着不太舒服，但也必须承认，帝尊的总结很是到位。 “听玩冰的小丫头和青丘的上神说过，这些年你的变化很大，原本本座是不信的，不过你现在能飞升上神，就证明了他们所说的真实性。恭喜你，火凤上神。” 被流荼帝尊亲自道喜，这绝对上上天入地独一份的荣誉，辰羽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话都不会说了。 然而帝尊还是那个讨厌火凤凰的帝尊，醒来三万年学会了说场面话，说到底还是从前的流荼帝尊。 “我这个脑子，遇上意外忘了正事，小龙神，别忘了跟你未婚妻说一声，过两天来我这一趟，有些事我得嘱咐她一下，省得她乱搞一气，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辰羽：…… 得，找凌欢才是正事，咱就是个意外，淡定，淡定。 似乎是该说的都说完了，荼蘼花就像是开到了最茂盛的顶端，随即走向死亡的衰退。 只是荼蘼这种花实在是太惨烈了，开的时候有多美，凋零的时候就有多凄凉。流荼帝尊似乎不希望这种凄凉降临，在花朵刚刚呈现衰败之势的时候，就令它变成了碎片，化为一缕清气消散在茫茫六界之间。 没有好戏可看的九天云海神族，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的给辰羽道了谢之后就纷纷散去，景华将凌欢抱回了冰雪殿，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火凤上仙一个人在会客厅沉浸在孤独的寂静中。 从飞升上仙开始就梦寐以求的终于得到了，现在他也有足够的底气接过凤凰王的位置了，为什么没有一点点快意，只有深沉到难以呼吸的艰难。 那些压在自己、凌欢身上的上古重担明明已经解脱了，为什么还是感觉压力山大。 辰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凤凰族的，他无声无息的回到了自己在火云宫“闭关”的地方，没有声音，不吃不喝，就这么呆呆的坐着，漫无目的的放开神识探知着火木梧桐间的声色犬马。 一声极度嚣张的踹门声骤然响起，飘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辰羽闻声僵硬的转头看去，呆滞、没有神采的眼睛中看见的就是已经状似疯魔的辰煌向自己跑来。 辰煌像是失心疯了一样，又像是被点了人间手机上的暂停键一样，在辰羽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下了脚步，用一种既兴奋又扭曲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养子。 “上神，飞升上神了。好，好，好，我的王位要交给你了对不对，未来的凤凰王终于有模有样了……” 辰羽看着辰煌这副模样，不甘、后悔、癫狂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突然感觉最后的负担也没有了。 既然不想把权力交出来，为什么要许给我飞升上神就传位的诺言。 大家没说错，凤凰族，真的该彻彻底底的变一变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会谈会餐 真神的体质着实不是一般的强悍，几乎陨落的伤，在凤凰心泪的帮助下愣是短短的三天就什么事都没了。拿出天霜、穿上铠甲，又是九天云海活蹦乱跳的冰雪女战神一枚。 其实从前的凌欢就是这样，无论是被自己死命锤炼的恢复能力还是无人能及的强大意志，都强悍的令人不敢直视，成为真神之后被放大了而已。 现在的凌欢，称呼依旧是“凌欢上神”，她下意识的不喜欢“帝君”这个称呼，谁叫跟谁翻脸，暴力手段，效果值得信赖。 她凌欢，只不过是九天云海的一个小神女，在龙神禁卫军里担着可以打打杀杀但只有芝麻大小的官，配不上帝君这个翻手间能够决定一族生死的名号，担不起为帝为君者的沉重责任。 而且……冰凤凰的帝君只有一个，一个自己永远都会尊崇的前辈，哪怕他永堕黑暗，自己也不愿意冠上这样的名号。 冰凤凰的帝君，只有他一个其实很好，唯有这样，日后才会令所有人都记住，这个在九离之上的上古冰凤。 流荼帝尊传话，凌欢大约猜到了什么事情，二话没说拎着天霜剑就去了，走之前还顺手拽上了自己的男朋友、未婚夫，一路往魔族走一路腻歪着，等到魔宫门口的时候，花言瑞直接一副啥瞎狗眼的牙酸表情，眼不见心不烦的把他俩撵到了荼蘼神殿。 踏进荼蘼神殿的一刹那，景华和凌欢的鼻子率先捕捉到了一股侵略性极强的味道，辛辣中带着点醋酸，各种食材的香味混合出极具侵略性的感染力。 凌欢看清楚流荼帝尊慢条斯理品尝的食物，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好些年没正经下凡、对凡间之事积极有些模糊的景华疑惑道：“敢问帝尊，这是什么。” 流荼帝尊这才从食物中抬起头来，毫无形象的顶着一拳被辣红的嘴唇，语气淡定，就是吐字有点不清晰。 “麻辣烫，看凡间学的，我做的有点多，一起吃吗。” 景华：……魔族都是这画风吗，花雨铃酷爱辣条，流入帝尊居然对麻辣烫这么感兴趣？ 凌欢：……帝尊会做饭吗，这能吃吗？ 也就是流荼帝尊没架子、和晚辈没大没小成习惯，凌欢面对她这样的上古魔神也没有压力，才能轻易的形成良好的个人友谊。 虽然帝尊比凌欢的辈分高了一整套六界历史百科全书，但到底在地位上站在了几乎平等的地位上，流荼不想跟她客气，凌欢也半推半就的允了，一点都不见外的端了一碗帝尊自制麻辣烫在一旁大快朵颐。 凌欢自己吃还不算，居然还拽着不知如何自处的景华一起。 景华知道帝尊是一个混熟之后很和蔼的尊神，但训练有素的上下之分还是让他无法克制住骨子里对流荼的敬畏。端着碗的手微微的颤抖，里面的汤都差点洒出来。 然而尝了一口之后，景华摒弃了所有的念头，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帝尊的手艺太好了，要不是怕丢脸，真想把锅一块给吃了啊。 更为离谱的是，原本已经走远的花言瑞，居然长了一副比狗和凡人小说里顾大帅（注）还灵的鼻子，循着味找来了荼蘼神殿，也非常不客气的蹭了一顿饭。 一锅麻辣烫，四个狼吞虎咽的神魔，愣是把一场正经十足的会面变成了烟火气十足的会餐。 也不知道到底是帝尊她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带坏了小辈，还是这群小辈本来就不是什么正梁…… 流荼帝尊把狼藉的锅碗扔给魔宫里的侍从，自己带着一串小辈到了后面的水榭回廊里，正式开始说把凌欢叫过来的正事。 “你把长空的诅咒解开了，凤凰族那个小火鸟也成了上神，你做的不错。” 流荼帝尊轻描淡写的把解开上古真神诅咒的事当故事说了，一点都没有认真的感觉，而完成这一切壮举的凌欢也是同款的淡定表情，甚至还更加的镇定自若。一时间景华和花言瑞感觉他们两个的心脏可能不太受得了。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是先去找长空还是先了结凤凰族的事情。” 找长空？什么意思，长空这个人，不是传说中已经死绝了吗！ 从前流荼帝尊和凌欢都打死不提长空的名字，可白然早就猜到了，私底下也和景华说过他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猜测，这几天凌欢把那些上古时代的事情给他交了底，他自然知道长空是死得可能连轮回都没有的可怜之人。 花言瑞也不是不知情的，而且比景华知道的可能更详细。毕竟凌欢的语言表达水平就在那摆着呢，比起见多识广好八卦的帝尊还是差远了。 凌欢飞升真神的时候，魔皇陛下因为天象受到了震惊跑去找帝尊求证，帝尊不仅给了他肯定的回答，顺便把长空的事当故事说了，就是语气沧桑了点，情绪低落了点。 刚想吼一声的两个人，顿时被凌欢淡定的点头给定在了原地。 “先去凤凰族。长空前辈那边我有分寸，如果他不愿意，到时候可能还需要帝尊您亲自走一趟。” 流荼帝尊半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先是笑了一下，而后这份笑容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长空这个人啊，看似圆滑多智，实际上轴的跟个棒槌一样，谁都劝不动。他如果铁了心的不愿意回来，就算是重苍醒了也无计可施，东华把他拖走也不带改变心意的。可惜了，全天下唯一一个能劝的了得他的人就是九离那个混蛋，到头来他唯一在乎的人却是伤他最深的。为一人放弃一切，也不知道他是傻还是疯。” 凌欢：“帝君如果不是这性子，怕是也无法成为真神。” 流荼帝尊默然。“你说的对。凤凰族那边有需要来找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也不错。” “可别，”花言瑞第一个跳了起来，“帝尊您在魔界走丢了还好说，要是在外面走丢了，上哪去寻您啊。万一您一个不小心溜达到鬼界去了，我们可没地方哭去啊。” 流荼：…… 不就是路痴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名正言顺 十万年后的《新编六界历史百科全书》作者，青丘白然上神的私生子白墨寒增加了近几十万年来非常重要的事件与人物，其中火凤凰辰羽上神接任凤凰王大典这件传奇的事件他用了相当多的笔墨去描写。 同样的，这件事在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曾经亲历过的人都已经消散在六界之内了，也依旧在六界之内得到了最广泛的传播。 上古时期和之后是完全不一样的，三个活着的真神只有东华帝君一个。帝君大人不问世事，常年驻扎于碧海苍灵教弟子、闭关，偶尔出去处理一下正事，想找他出席什么典礼，想想就行了，肯定不会来。 至于后来被魔族圣女以命换命唤醒的魔帝流荼帝尊，这位大人更彻底，比东华帝君宅的还彻底，根本就不踏出魔界地界一步。据可靠小道消息她连魔都都不怎么出，大型典礼想找她，估计做梦都无法实现。 现在不比上古时期，真神没有一箩筐，也有小半碗，有真神出面的登位大典上古时期之后一共只有四场。 第一场是花言瑞魔帝即位的时候，刚刚苏醒没多久的流荼帝尊在场； 第三场是景华上神承位龙神的时候，在场的有流荼帝尊和凌欢上神两个； 最后一场是景华上神之子浩朗上神即位，是魔帝花言瑞、凌欢上神与史上最特殊的真神白墨寒在。 唯一没有提到过的第二场，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场闹剧，也算的最隆重的一场。 因为这一场，从本质上说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逼宫夺位，由真神凌欢主导；第二个部分是主动禅让王位，主角是凌欢与辰羽上神两个。 辰煌上神没打算正儿八经的把王位传给自己的样子辰羽上神，辰羽上神也没打算跟他正经掰扯，直接把欠了的仪式补全，顺手引狼……引冰入室了一把。 随即，凌欢真神说明了自己正统王族后裔的身份，打了她亲爹的脸，一不小心把“好心”的辰羽也牵连了进来，也名正言顺的把王位给抢到了自己的手里，虽然凤凰族每一个心甘情愿的。 谁知峰回路转，转手真神姑娘直接二话不说就把王位传给了本来就应该是主角的辰羽上神，自己还当起了主持人，把辰羽上神继位的分量一下子加重了十几倍不止，完成了上古时代之后唯一一场由真神亲自主持的典礼。 按照凤凰族王位传承的规矩，血缘优先，才能次之。也就是说，只要还有王族嫡系血脉在，那王位就只能由王族后裔继承，哪怕那个继承人是个脑残。 当凤凰王没有直系后人，也没有旁支血亲的时候，可以选择禅让王位，这样就完全符合要求，选择自己认为合适的人成为凤凰王。 按照凤凰族的礼制，辰煌的王位只可能传给他唯一活着的后裔凌欢。凤凰王族素来人丁不兴旺，不像其他凤凰族的族人一样，一家坐到一起可能一个屋子都盛不下，所以也没什么旁支血亲。 除非凌欢死了，名正言顺的凤凰王之位是轮不到辰羽的。 凌欢是凤凰王族血脉的事情，除了凌欢本人、她亲爹辰煌和亲妈凤凰王后，整个凤凰族内再无人知晓。可是自欺欺人也只是为自己找借口，骗不了无情的天地。 辰羽什么也不知道，接任凤凰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仙籍名册上也不会有新凤凰王的身份标注。 可凌欢先夺了王位，手段狠了点、名分上没问题，又是在传位大典上闹出来的，辰煌已经确认要卸任，老天爷是承认凌欢的王位的。 然后新的凤凰王再由无子无其余血亲的凌欢把王位传给辰羽，短时间内折腾两把，就彻底的名正言顺了。 从表面上看是凌欢把辰羽给坑了，抢了他的风头。可只要稍微一深究就会发现，她这些举措全都是帮助辰羽成为真正凤凰王的。 身为正统的凤凰王族后裔，她真的完全无心于凤凰族的权力，潇潇洒洒的把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人，不曾留恋。 因为，冰凤凰凌欢，从一开始就是九天云海的神仙啊。 这一章真正写出来的内容，及其曲折、精彩，十分的夺人眼球，流传程度胜过凡间传奇书籍“五三”。作者白墨寒神君就算不奋斗，单纯依赖出版分红都足够他几十万年吃喝玩乐、养穷苦老爹白然了。 能够知道好些内幕完全是因为他有一个青丘八卦之神的爹，还有亲历过此事的表哥和表嫂，由他们亲自告诉他的…… 花言瑞没能亲自去看热闹，听完凌欢的发言人景华全部的叙述，写实的表现出了目瞪口呆这个词的所有应有神情，与又跑到魔界蹭故事听的白然拥有同款神情，感觉凌欢不仅是块冰，心思更是比冰山还惊人。 景华是被白然拽过来的，凌欢因为失踪了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白然抓不到人，于是现在只有只有他们三个人和一个面不改色的帝尊。 帝尊瞅了一眼两个不稳重的小辈，感觉他们两个果然是早晚的一家子，性子都朝着同一个不靠谱的方向一骑绝尘而去了，顿时有些嫌弃了。 “六狐狸啊，你们青丘从来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狐帝的传承比九天云海龙神、风啸林虎王和人间朱雀族长还顺利，能明白这其中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绕就不正常了。 “不过花花啊，你的魔皇之位就是因为你的血缘，虽说曾经和魔族皇室没关系，但因为你姐姐才成为了皇族，应该明白天地是如何承认王族继承人的。 “凤凰族那群二百五一天天脑子里不想正事把祖宗的传承丢了，不知道他们这些上古神族后裔和魔族皇室一样，都是血脉传承为先的，血亲不绝王位就不可能让出去。 “凌欢那丫头想把事情解决的圆满，肯定是研究透了才这么弄的，放哪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身上都这么做，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被鄙视智商的两个人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时间只想骂人，其余的都不想做。 唯有景华，不被震撼，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帝尊，您居然记住了欢欢的名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公开声明 凤凰族历史重修，掀起的风波一点都不比之前传位大典带来的影响要小。 除了极个别知道真实历史的人，大家纷纷认为辰羽的脑子有问题。刚上位就要否决之前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鉴于辰羽上神是凤凰族最不稳定的因子火凤凰，和他的祖宗们一样脑子可能有问题，所以非议归非议，也就不怎么关心这些脑子不太正常的外族人的事情。 经过长达三年的整理与编写之后，新版凤凰族上古历史卷新鲜出炉，由凌欢真神亲自求冥帝出身，在最中立的冥界出版印刷。 也不知道凌欢的身份说动了冥帝，还是内容震撼到了冥帝，居然令这位六界之内辈分贼高的上神选择了同意。 此书一出，顿时在整个六界都产生了轩然大波，就连妖界都派了使者来证实这新编本到底靠不靠谱。 辰羽这个凤凰王，的确和以前的辰煌完全不一样，与从前的凤凰王都不一样，和凌欢真神一样说是凤凰族的奇葩都不为过。 凤凰族一贯强硬，但是嚣张，而且过度护短，没多大本事却显得老子天下第一无二。本身就是不讨喜的性格，还总是死性不改，时间长了凤凰族自己、外族人看他们都是带着有色眼镜的，颜色不同的有色眼镜。 辰羽继任之后像是从头到尾要把凤凰族给变一变，不知道什么时候培植出来的一群亲信，居然绕过太上王辰煌留下的老人，直接以超过三分之二的有效投票把族规都改了，然后又凤凰山脉内全境自查从前的旧案，该追责追责、该免罪免罪，一年的时间整个凤凰族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当新的凤凰族历史里正式提到凤凰族的上古真神，冰凤长空之后，凤凰族内确实乱了一阵，但架不住凌欢和若曦两个见了只敢绕道走的人在给辰羽镇场子、给这段历史镇场子，让他们慢慢接受自己从出生就崇拜的九离上神就特么是个王八蛋的事实。 对于外界的疑问，辰羽直接学习凡间模式，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各族都可前来利用水镜进行现场直播的转播，将被尘封的历史一五一十的说明。 上古凤凰族最强者是冰凤凰，真神长空帝君，也是第一任凤凰族长，现在的火云宫前身就是长空帝君的居所玄寒天； 九离上神与长空帝君平辈，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长空帝君率先飞升上神，九离上神受凤凰真火暴戾情绪影响心生嫉妒，趁长空帝君走火入魔受伤之时将其软禁，虽助其疗伤，但却夺走了王位，并且在上位之后隐去长空帝君的消息； 冰凤凰并非不祥，只是上古时期的以讹传讹，不信看看现在的凌欢上神去。 诸如此类条目一堆，辰羽就像是一个客观的见证者，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的陈述曾经的事实，将六界生灵中根深蒂固的印象全部推翻，简直跟重塑了六界观没什么两样。 辰羽彻底清洗凤凰族的风气，但到底还是个火凤凰，脾气也是有的，该说的说完，回答了七个问题之后，二话不说直接遁了，宣告新闻发布会就此结束。 撂挑子、尥蹶子的行为怎么看着有点像凌欢真神的风格，想想凌欢是本书的编者之一，很可能辰羽敢这么干就是她授意的，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的收了水镜回去慢慢消化这些全新的历史。 应该是真的，至少魔帝没说什么，东华帝君也没说什么，她的弟子若曦上神还是编者团队的呢…… 火云宫内，唯一的主人辰羽一下子喝了好几杯茶安抚自己的情绪，之前那些淡定和坚定都是装出来的，当着六界的面扯谎，这种事他还是不太能干的出来，硬着头皮上了还是觉得心惊胆战，需得平复一下才行。 而帮着他一起扯谎的凌欢和若曦则一个翻阅着凤凰族珍藏的古籍，一个人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一个比一个自在。 “既然是要把真相公之于众，为什么还要隐瞒一部分真相，为什么要把九离上神偷袭长空帝君的事情隐藏起来。” 那些触目惊心的真相，充满了阴暗和算计的人心，早在三万年前辰羽就做好了准备，一旦暴露就会将整个凤凰族拖入万丈深渊，单凭这些肮脏的历史就足以令声名赫赫的上古神族后裔永远翻不了身。 然而自己都已经擦干净脖子等着挨砍了，凌欢和若曦居然保持了相当的一致，将九离上神偷袭长空帝君、长空帝君舍去魂魄、元神立下诅咒的事情隐瞒住了，而换成了一种不那么惨烈的说法。 凌欢没有满身的寒气，安安静静看书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渗人，飞升真神之后连诸神退避的场都散去了。她从书籍中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睛平和的看着坐立不安的辰羽，莫名就安了火凤凰的心。 “不是我的意思，是流荼帝尊的意思，若曦没阻止我，想来东华帝君也是这个意思。” 若曦就着茶水把点心咽下去，点了点头。 “没错，师尊的意思也是将真相部分掩盖。哪一族没点被掩藏的真相，新修历史目的是为了给冰凤凰的合理存在进行正名，又不是要把九离上神钉在耻辱柱上，光是这些就足够让六界生灵唾弃了，师尊说这样就足够了。” “没错，”凌欢淡定的把书翻了个页，“而且这也是长空帝君的意思。他虽然恨九离，但毕竟人已经死透了，得过且过便好。” 辰羽：…… 若曦：…… 卧槽，这听着有点恐怖啊！ 谁不知道长空帝君早就死透了，就算她有长空帝君的传承记忆那也只是一个死物，除了机械化的传授法术、陈述先人亲历的真实历史，剩下什么用处都不可能有。 凌欢虽然不是个说谎的人，但万一她喝多了呢，万一看书比喝酒还乱人脑子呢，说瞎话、说鬼话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而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冰雪女上神再一次从书籍中抬起头来，眼角带着生动的戏谑与笑意，看着两个带着的木鸡……鸟和灵，难得的在九天云海和青丘之外施展了她藏拙多年的毒舌的冰山一角。 “真神之后好多事情不一样，和作古的人聊两句天，正常。” 第二百九十八章 各自回家 从不说谎的人，明摆着说了一句“我这是就是谎话，有本事来戳穿”的鬼话，令一无所知的辰羽和若曦只能干瞪眼生闷气。 凌欢此人，在过去的三万年里心态变化，连带着处事风格也产生了一些不同，在毓青和景华之外的人面前就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蛋。 不熟悉的时候还好，熟悉了之后她的本性就暴露了，一个不小心还可能在两个例外面前现原形，真计较太过了，生气的只有自己。 辰羽又喝了半杯茶压惊。“那父亲软禁是谁的意思，总不能还是几位真神的一致决定。” 凌欢：“这倒不是，只有我一个真神。辰煌和我之间的恩怨是私怨，不牵扯历史，不牵扯他们的恩怨，他们是不会管的。” 若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撑着脸，用无聊掩饰震惊的看向凌欢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我还以为你能直接要了辰煌的命呢，没想到只是顺了辰羽的意思软禁他。下手这么仁慈，这些年你的变化还真是不小啊。” 听闻“仁慈”二字，信任凤凰王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殷红绚丽的羽毛都快炸起来了，深切感觉若曦上神对凌欢上神的看法是带着凡人的十级美颜滤镜的。 看似最温和的手段，对于辰煌这种人来说是最生不如死的惩罚。 辰煌此人，最是盲目崇拜历史，对于手中的权力有着永远无法满足的贪婪，以他是凤凰族而骄傲，以他是王族血脉而自负。水平比不上毓青上神、纪恒上神、灿樾上神，甚至连比他小一辈的景华上神都不如，却始终端着他镜花水月的自尊心，当一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纸老虎被戳开了苍白的内在，没有了权力，自己崇拜的九离上神是个混蛋，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成了虚妄，自己为是骄傲的东西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面。 对于他来说，直接死可能是真正的解脱，被软禁起来眼睁睁的面对着一切，才是最大的折磨。 凌欢不介意对值得宽容的人宽容几分，可是对于辰煌，她可一点都没吝惜钝刀子割肉的痛苦。 九离上神因执念而做错事，背上了一条人命和永世的骂名； 凤凰族因为执念性格走向了偏激，害了自己害了后人，也损了千万年来的声明； 辰煌因为执念，不愿交出权柄、任意控制辰羽，最后被人合起伙来摆了一道，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凤凰族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执念，六界生灵、尤其是鬼界那群因执念不死的鬼修，哪一个没有一些思之如狂的执念。 都知道放下执念才能得到自由，可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凌欢只是一个普通的神，她有勇气、有能力抛下执念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了，在这个过程中手段过于诛心了一些确实有伤人和，但也无可厚非。 况且，辰煌这种人的确应该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好在他还年轻，命也还留着，哪一天想清楚了，估计辰羽也就把他放出来了。 忧伤的辰羽不懂若曦的天真，同时又不想拆穿凌欢的不怀好意，只能满怀心事的沉默了。 突然间，天真的上神蹦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似乎有什么上古妖兽要来吃她一样。 “坏了，师尊让我今天酉时之前回去，差点忘了。抱歉啊，我先走了。” 凌欢放下书，眼神少有的温暖了许多。“三年没怎么回过家，景华写的信都攒了一盒子了，是时候回去准备婚礼了。辰羽上神，我也该告辞了。” 辰羽不由得失了神，这句他知道早晚会听到的告别，终于被无情的宣判了。 这个从小就被凤凰族遗弃的姑娘，永远都不可能是凤凰山脉的人，无论是她的本心，还是天地承认的仙籍名册她都只属于九天云海。在她的眼中，凤凰族永远都是一个黑暗的形象，需要不断的救赎与自我救赎才能让她摘下有色眼镜，真正的入她的眼、六界生灵的眼。 少年不知的情愫，在现实和自卑中深深掩藏，即便他们一起在凤凰族因为正事短暂的在同一片梧桐林中生活，也不敢逾矩分毫。 一切不过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只钟情于从一开始就不离不弃、唯一有资格与她并肩而立的云海真龙。 三年的时间，是他珍之又重的记忆，现在这段记忆终于要写下完美的句点了。于自己而言，到底是了无遗憾了，还是徒留遗憾。 辰羽没有说话，看着凌欢发呆。凌欢也不接话，等着辰羽的下文。就连若曦都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和语言，不约而同的与另外两人一起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不多时，辰羽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神情也十分完美，与他现在凤凰王的身份格外相配，只是看在若曦和凌欢这两个人精的眼中，少了几分真心，多了一层苦涩。 “也好，我就不送了。上神大婚记得给我送一封请柬，届时必备下厚礼相贺。” 凌欢微微颔首。“多谢。” 言毕起身，凌欢和若曦礼数周全的离开了凤凰族，相伴走出越发郁郁葱葱的火木梧桐林，回到他们各自的家，回归到各自应有的未来之路。 目送着单薄又不屈的背影离开，辰羽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慢慢起身，手中窜起一团温驯的凤凰真火包围全身，回到火云宫的书房，去履行他凤凰王真正的全部义务。 既然凤凰族现在是自己为王，那就一定要让凤凰族脱胎换骨，拥有一个上古神族后裔应有的风采气度。 火木梧桐离火天，自此开启新的篇章。 若曦和凌欢并不同路，半途中就挥别离开，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走去，并且约定了下次一起去凡间玩的时间。 突然间，凌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转过头来又去找若曦了，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天生感应过度灵敏的若曦感受到了凌欢的靠近，不明所以的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等着凌欢莫名其妙的叫停。 只见凌欢不知道怎么回事，迟疑了好半天才把原本想说的话一起说出来。 “能不能帮我给问一下东华帝君，五天之后可不可以让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第二百九十九章 出嫁之地 果然凌欢本欢，做事干净利落的很，说回家之后就要商量婚礼的事，她一秒钟都不带耽搁的。冰雪殿休息一晚上，第二天精神抖擞的就杀到了龙神殿。 景华也毓青对于凌欢这等雷厉风行的作风早就习惯了，但冷不丁的来这么一遭，还是有点不适应。 因为没有一点点防备，景华帮他爹处理的公文，一个不小心，写错字了。自从景华会写字之后，错别字这种情况罕见的跟凌欢偷懒一样。 毓青则是从一大摞公文中抬起头来，一脸大写的震惊。 “欢儿，你不休息几天再讨论迎亲之地？除了这个和具体婚期，其余的都商量得差不多了，也不急于一时啊。” 编纂书籍这件事，听起来似乎是挺容易的，但实际操作起来绝非想象中那般轻而易举。 凌欢虽然读书也不少，但到底还是打打杀杀长大的，水平自然稍微差了些。公文、奏表、日常信件等素日里便经常动笔书写的内容，一气呵成不成问题，可真要正正经经的着书立传，绝非易事。 当初知道编者团队是谁的时候，景华和白然直接吓得不轻，二话不说直接带着笔、破戒跑到了凤凰山脉，亲自指导三个臭皮匠。 好在凌欢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定期把他们编好的内容送回九天云海和青丘，给两位掌掌眼，省的一个不小心在六界面前丢人现眼。 毓青并不是十分清楚凌欢他们在凤凰族是怎么做的，毕竟自从白静死之后他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凤凰山脉半步，可景华还在自己的眼前，他的辛苦毓青还是看在眼里的。 凌欢每隔三个月把书卷带回来，回来之后她就像是用脑过度造成的疲惫躺在冰雪殿，或者和景华一起在若木凉亭里趴着休息，景华则会抽空把这些内容看完、批注好交给凌欢。 三个月能写出来多少东西，从无到有、组织语言、调整逻辑，最终能拿得出来的能有一小本就不错了。 神族寿命悠长，除了火烧眉毛的仅仅事件，做事情大多拖拖拉拉，就算凌欢再雷厉风行，辰羽和若曦不见得没有神族的通病，一小本已经算是非常大胆的估计了。 可事实是，回回凌欢拿回来的都是一个大厚本，看都得看好几天的那种，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景华可做的批注越来越少，进步明显，可见用心。 劳心劳力的工作，一朝结束饶是毓青、景华这种天天看文字的都得休息休息，凌欢居然还能支撑着没瘫倒，也着实是罕见。 凌欢摇了摇头。“无碍，编成之后就都是辰羽上神在忙，我和若曦一直在休息，早已精神大好。” “这一大早上的，把握叫来做什么啊，不知道狐狸年纪大了精神不好要多休息吗。” 就在此时，白然打着呵欠走了进来，明显一副睡眠不足的倒霉样子，走路都走不稳当。 毓青和景华面面相觑，父子二人互相用眼神询问“是你叫来的吗”。 同时看向对方的两代龙族上神读懂了对方眼睛里的疑问，白然这个没睡醒的青丘上神也不傻，看得懂眼神，于是三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唯一一个活得不像真神的真神。 只见该真神，面不改色脸不红的接受了审视的目光，眼神波澜不惊。 “是我。” 白然有点傻眼。“那个传信的人说是代表九天云海让我过来的啊。” 凌欢：“不错，我是九天云海的神，没毛病。” 白然一脸被雷劈了的扭曲表情，旁边的毓青和景华倒是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可见对性格慢慢变得活泼一点的凌欢上神的纵容。 铁青着一整张脸的青丘六狐狸咬牙切齿的想骂人，最终以当舅舅的不和小娃娃计较作为催眠，把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了下去。 “行，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等着回去看话本。” 毓青：“你精神这么差，不会一直都在看话本，司命写的东西就那样，你至于的吗。” “舅舅才不看司命星君写的话本，他都看从人间搜罗的话本，叫什么……小说。三千凡人世界，可看的有的是。” 白然：…… 还没等着回答呢，景华这个亲外甥就先把他舅舅给黑了个底掉。 “行了，说正事。”龙神大人到底还是龙神，该端得住的时候绝对不掉链子。“今天是来讨论婚礼迎亲之地的问题的。欢儿似乎有想法，如果拍板确定了，估计今天就能把章程商量出来。” 白然又一个呵欠，眼睛半闭，似乎是要睡了。“行，说，什么地方。” 短暂的沉默，紧跟着是淡定又坚定的声音。 “鬼界。” 毓青、白然、景华：…… 等会，是不是我们聋了，欢儿欢欢小欢儿刚才说了个什么地方？ “没听错，鬼界。” 担心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凌欢还非常贴心的重复了一遍，在他们问出声来之前。 虽然效果……非常的明显，明显的有些奇诡。 快要睡过去的白然上神瞬间惊醒，一个不留神还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剧痛之下九条尾巴应激现了形；毓青和景华父子手中的笔还没有放下，震惊之下手抖得厉害，互相甩了对方一脸的墨水，成了两只花里胡哨的龙。 而造成这一切的祸端，冰雪女战神凌欢，简单的施了几个法术，把两条龙脸上的墨水擦干净，不慌不忙的接上了后面的话。 “知道你们会吃惊，换一种方式说以一样，直说更简洁明了。提议鬼界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 白然有气无力，做捧心状，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凡人的心脏病要犯了。 “你深思熟虑之后就想到了这么个猎奇的地方。小欢儿啊，舅舅我真的年纪大了，经不住这么吓唬了。” 毓青脸瞬间就黑了，一龙爪拍在狐狸头上，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二十万岁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自己老。老子比你年纪大还不好意思这么说！” 凌欢：…… 父亲抓重点怎么也这么清奇了，难道是被舅舅带跑偏了？ “猎奇是真，没打算吓唬人也是真。其实有关于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的一个私愿，同时也是我的一个愿望。” 第三百章 帝君亲见 六界仙山福地众多，唯有一处为神界人人尊崇之圣地，无人来此不肃然起敬，心生崇敬之情。 贵为真神的凌欢，在距离此地五里之外从云朵上下来，单凭两条腿徒步走向这个她发自内心尊重的地方。 走近此处，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身影站在入口处，似乎是已经等候多时的样子。凌欢不动声色微微加快了步伐，依旧是一派从容淡定之色。 面前之人，凌欢确实不熟悉。碧海苍灵人不多，可她就和若曦的关系走的最近，若徽上神出没于外界还算是相熟，最多就还有一个被整个神界仰视的东华帝君。 至于其他的人，请恕凌欢眼拙，一个都认不出来。 那人看见凌欢走了过来，很是彬彬有礼的给凌欢见了礼，仙气飘飘，看着居然比碧海苍灵大师兄若徽上神还要更有气度。 “碧海苍灵若谦，见过凌欢帝……上神。” 这位新晋上神不让人称呼她为帝君已经是整个六界之内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只是突然间打破学习了几十万年的规矩，饶是他是碧海苍灵出身，脑子活泛人机灵，也不由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自我介绍之后，凌欢的第一反应是回礼，同时整个人都感觉有些不太好了。 若谦上神，碧海苍灵东华帝君门下二弟子，管财权，无论是若徽上神出差报销还是若曦出去玩花的钱都是从他这里走账、支出，某种程度上说是整个碧海苍灵内第二惹不起的牛人。 从前听若曦的形容，她的二师兄是一个暴躁的神仙，并且因为常年算账有神仙罕见的秃顶的风险。没想到今日一见，若谦上神乃是一翩翩君子，一点都没有若曦形容的那般狂躁。 默默地给自己这个朋友记了一笔，日后她的形容恐怕要斟酌斟酌准确性了。 若谦上神给自己充当引路之人，这是凌欢始料未及的。从前来找若曦，都是自己通报求见的；即便现在自己比之前强了点，也顶多是若曦出来，绝对不应该轮到财大气粗的若谦上神亲自来接。 真神是一码事，到任何一个的地方都是足以承担得起任何一种礼节，凌欢不好排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必须出门也都是能免则免。不要归不要，担得起还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放在碧海苍灵这边，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他的师尊乃是从上古时期一直气死小气人不偿命的清醒着活到了今天，天帝来此以臣子之礼相见，辈分之高绝不是品阶能够弥补的。 帝君门下弟子教养都很好，就连皮的跟猴一样的若曦品行也都是数一数二的。 若谦上神看起来和若徽上神有些地方是一样的，对凡事都有看破原真的淡漠，处事上却十分的得体，淡漠是真，又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凌欢是个敏感多思的神仙，也感受不到来自二师兄的任何非善意。 凌欢默默地跟在若谦上神的旁边，她习惯性的想落后一步若谦上神也会停下来等着她，当真是一点也不委屈她这个当世真神。 看起来一切正常的事情，放在从小就格外警醒的凌欢眼里处处都是不正常，不由得疑惑渐生，不动声色的调动起全部的精力，等着迎接后面不知道会有什么的变故。 来到一个自己从来不敢踏足的地方，凌欢彻底愣住了，失态的盯着有着“圣华宫”三个字牌匾的宫殿，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了药，或者是起太早了没睡醒。 若谦上神躬身。“师尊正在殿内等您，若谦尚有事处理，这便告辞了。” “上神辛苦了。” 若谦上神风度翩翩的离开了，凌欢带着深深的震惊走进了圣华宫。 自己明明是来找若曦的，帝君为什么会亲自见自己，莫非…… “大师兄！我说过多少次了，买零食的钱不报销！你能不能长点记性！” 刚刚那个风度翩翩的若谦上神，突然间爆发出了一点都不冷静的怒吼，隔着这么远凌欢都能想象出来实际的场景，画面感十足。 凌欢：…… 原来若曦对她二师兄的形容一点都没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管钱师兄不可斗量。 圣华宫的门大开着，凌欢在殿门外站定，礼数周全的自行通禀。 “九天云海凌欢，求见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声音不大，而以凌欢多年习武的耳力，足以听的一清二楚。 “若曦，迎一下凌欢上神。” 若曦应声而出，从前活泼可爱至极的孩子在自己的师尊面前也必须乖巧老实，分毫不敢炸毛。 抬起眼偷偷摸摸的给凌欢做了一个鬼脸表示自己的无奈，随即恢复严肃的按照师尊的要求将凌欢带了进去。 也就是凌欢这种某种情况下共情能力缺失的人，能够控制住不笑，否则没忍住笑喷出来，在东华帝君面前凌欢这个真神可能没事，若曦这个当徒弟的可能就得知道惩罚的滋味是什么了。 一直以来凌欢和若曦都是朋友的身份，走都是一起走，并列并肩，彼此之家你不分你我。可这一次若曦无论如何都要落后凌欢半步，令凌欢感觉很不适应。 东华帝君和流荼帝尊这些上古真神在某些地方是一样的，比如都不是特别注意小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特别相熟的相干之人相告，根本是不会发现这一点的。 若曦虽然没胆子编排自己的师尊，偶尔说漏嘴也属于正常。因此，凌欢也是知道的，所以若曦多少不像样子一些在凌欢的眼里也属于正常现象。 在知道底细的情况下还是把所有的礼数都做全了，那只能是他们现在代表的是碧海苍灵的脸面，代表了东华帝君的脸面，丢不起。 凌欢很理解她，也很理解刚刚的若谦上神。毕竟她也是这样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九天云海的形象，她丢脸不仅是丢自己的脸，更是丢九天云海的脸。 凌欢很谦恭的我行晚辈之礼，在得到东华帝君的允许之后坐在了若曦搬来的椅子上，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帝君，凌欢今日前来是想求帝君一个许可，带若曦上神一起去鬼界见一个人。同时有些问题想请帝君赐一个答案。” 第三百零二章 溯回之镜 越来越深入鬼界，众位神魔感受到的压力越发的沉重。哪怕他们能够在鬼界里自由行走，但现在的状况，比起朝夕岁月的凡人，也不过是时间过得慢一点、不用睡觉而已。 只有因为与主人只有咫尺距离的天霜剑，既不算生灵也不算死物，尚能活蹦乱跳，迫不及待的奔向远方。 如果没有流荼帝尊和凌欢时不时地敲它一下，怕是这突然间变得没心没肺的剑能直接把他们给扔在原地，自己跑了。 传说中，鬼界的最深处有着全天下最寒冷的两大死物之一，溯回之镜，其寒冷程度与冥界的忘川之源不分伯仲。 有一次若曦和凌欢、景华、花言瑞一起到凡间喝酒的时候一不小心喝多了，居然开始自爆黑料，其中更有一条就是她刚被东华帝君收入师门不久，耐不住性子好好学习总是溜出去玩。 因为失去了前面五万年的所有记忆，到碧海苍灵之后去过的地方又很少，若曦难免有走错地方的可能性。结果有一次，她走错地方走错的有点远，居然自己一个人溜达道冥界去了，还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忘川之源。 基础知识几乎没有的若曦神女没认出来这是会要命的寒冷之地，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当成冒险乐园闯了进去，结果到最后还是东华帝君和冥帝两个人联手，亲自把她从里面带出来的。 当时的若曦冻得仙体几乎完全损坏，魂魄、元神也都失去了正常的反应，回到碧海苍灵之后，帝君和几位上神用了丹药房里一半的库存才她把的命救回来，可见忘川之源的威力。 溯回之镜既然和忘川之源齐名，那么其寒冷自然是在同一水准上的。 然而上古时代之后，真神陨落、沉睡，仅存的东华帝君又是个死宅，对于溯回之镜的认识仅限于一个名字和苍白的记载与传言，鬼界的死气已经让生灵退避了，自然不会有人为了满足转瞬即逝的好奇心就去作死的钻到鬼界里看看溯回之镜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冷的要命。 就连神界历史中最疯狂的九离上神，传说中真神之下第一人的上古火凤，一辈子都没胆子踏进鬼界半步，更别说后面那些根本比不过九离上神分毫的凡神们了。 跟随着天霜剑的指引，一行人站在了一片巨大的镜面之前，滔天的寒气席卷了方圆十里的所有区域。这样的寒冷，更甚忘川之源，在鬼界里恐怕也是诸鬼绕行的可怕地方，唯一能在此处生存的，也只有从溯回之镜里脱胎而生的绝域鬼王。 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早有准备，一人拿出一条有火红透明石头的项链挂在脖子上。东华帝君这个当师尊的，格外尽职尽责，给自己的小徒弟也准备了一条。 差点再一次感受寒冷侵蚀的若曦忙不迭的接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带到了脖子之上，顿时一股暖流从石头流入体内，像是一团暖洋洋的气团，游走全身，在驱散寒冷的同时，似乎也在血液中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把寒气都挡在了外面。 而唯一没有项链的凌欢，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浅褐色眼睛中总是过于淡漠的目光被遮住，显露出了冰雪神女的真身，十分享受的沐浴在极致的寒冷与霜雪中，别说没有不适了，近乎于这般极致的环境融为一体。 一呼一吸间，压在身上的沉重枷锁似乎在慢慢的被卸下，被鬼界死气束缚住的法力似乎也重新慢慢得到了自己的控制。 熟悉的气息，与天霜剑上仿佛同出一处； 熟悉的极致寒冷，于自己而言就是这亲密的朋友，永远都不会自己发生互相排斥的矛盾。 传说中冰凤凰在寒冷的层级上与溯回之镜、忘川之源是一致的，三者并称为六界之内最寒冷的……东西。 凌欢从来没真正的在忘川之源待过，并不清楚忘川之源是何等的寒冷。没有对比实践无法得出切实有效的答案，所以这一个问题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证实。 现在，身临其境的浸泡在近乎凝为实质的溯回之镜寒气，凌欢一点不适都没有，甚至还隐隐能脱出鬼界对生灵的束缚，有同化此间寒气的趋势，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包括上古真神流荼帝尊与东华帝君。 现在怕是有人说冰凤凰的寒冷层级比不上溯回之镜和忘川之源，怕是不用二位上古真神亲自动手，若曦上神就得把对方一板砖拍死。 十息时间过去，凌欢睁开了眼睛，浅褐色的眼睛再一次变成了红蓝相间的妖异双瞳，配合上她冷厉的面容，看着居然比鬼界的鬼修更像是一个怀揣着深刻执念的鬼修。 凌欢成为真神之后，很少随便动用法力，若曦面前更是从来没用过，所以若曦上神并不知道她的眼睛现在是这般颜色，被吓了一大跳，在东华帝君面前不敢放肆的称呼脱口而出。 “大妹子，你眼睛咋成这个颜色了，中毒了？” 流荼、东华、凌欢：…… 原本以为在场之人只有魔帝的思路最跳脱，合着若曦不假思索的犯傻，脑回路也能绕六界三圈啊。 流荼帝尊忍不住扶额苦笑。“东华啊，小曦现在这样，你说我是怪你好呢，还是怪长空，要不是你们两个她现在也不至于变成这幅性子。” 若曦：“帝尊以前认识我吗。” 流荼的眼睛中不自觉的流出一丝怀念。“是啊，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没想到现在已经长成这么漂亮的小丫头了。要是早点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六界八荒得有多少青年才俊排着队等着你的垂青啊。” 若曦干巴巴的说道：“现在我出门转一圈也一大票帅哥俊男等着看我。” 东华帝君轻轻给了若曦一个脑瓜崩，力道不重，若曦还是很夸张的做出了一副特别疼的难受表情。 “行了，别贫了。凌欢上神，现在只有你能用法力，烦请你把溯回之镜里那个老混蛋喊出来。别以为我和魔帝不知道他在里面，当了鬼王就连故人都不见了。现在是没法找神尊告状了，但我不信这混蛋还真能跟缩头乌龟一样的躲在溯回之镜里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凌欢点点头。“帝君放心，他不出来，我就到溯回之镜里面找人。” 第三百零三章 故人重逢 双手打出一串复杂的结印，不断地向溯回之镜内袭去，法力的冲击令这面千万年都不曾见识过暴力手段的镜面发出明显的震颤。 能够用法力，也仅仅是能用而已。十成的水准能够用出来两成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上仙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费劲过，现在在鬼界的束缚下，不得已只能如此。 比起流荼帝尊、东华帝君和若曦上神这三个完全用不了法力，连轻身飞行、照明引路的基础小法术都用不了，她能用出上限两成的法术，真的已经很好了。 寒冷的气息不断的从两个世间极寒的生灵与死物身上倾泻而出，不断的互相进行拉锯折磨。 没有了磅礴的法力作为支撑，凌欢单纯凭借自己的力气都能打三天三夜不休息，她不相信里面的人真能一直缩在里面，永远不见人。 为什么，之前来见他的时候，他还是很乐意见自己一面的。能够愿意跨越大半个鬼界，离开溯回之镜前往边境的人，故友拜访应该无限感慨的时刻，怎么就遁了呢。 也不知道这些上古真神是怎么想的，东华帝君见一时半会可能不会有结果，愣是直接掏了一张桌子和一圈凳子，带着流荼和若曦坐下等。 流荼帝尊更夸张，直接带着锅和柴火，在旁边架上炉子就开始弄火锅。 一样又一样的食材越摆越多，东华帝君原本那张用来喝茶吃点心的桌子明显不够大。无奈之下，帝君把原本的桌子收了起来，换了一张更大的桌子，瞬间氛围就起来了。 两位上古真神和若曦两个人把料和汤底准备好之后，还喊凌欢一起过来吃。反正他们除了用不了法力在鬼界没有任何影响，先吃饱了再说。 沉稳如凌欢，一个不稳当差点摔着。 看看前面毫无反应的溯回之镜，又看了看神厨魔帝亲自调制的火锅底料，侵略性极强的香味不断的飘入自己的鼻中，将从来不在乎吃什么的潜意识与本能全都勾到了浓浓的汤料与蘸料之上。 凡人有一句话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溯回之镜那个叫不出来的人，一时半会的确毫无办法，那还是去当个吃饭第一名的人算了。 想通这些，凌欢毫不迟疑，收了法术就在唯一的空凳子上坐下，道了一圈谢，端起来碗就开始吃，和关系近的若曦、流荼互相抢着吃，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东华帝君本来是拒绝这种掉马甲的行为的，可惜他不是全桌最能调动气氛的人，有一个流荼帝尊在，他想端着都难，没一会也开始加入了抢着吃的行列当中。 在没有生灵的鬼域死地吃火锅，全天下估计他们是头一份。或许换一群人来，根本没这个脑洞。 吃火锅就算了，他们还有些过分，流荼帝尊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凡间的各种饮料，花花绿绿、不同口味的摆了东华帝君之前的桌子整整一桌子。 太多年清修的东华帝君因为许久未曾到凡间行走，一不留神发现凡人在满足口腹之欲上已经走了这么远，干脆放飞自我该吃吃该喝喝，像是回到了遥远的上古时代，和同生共死的兄弟们一起抢吃的、斗嘴的时光。 不知道是火锅的诱惑太强，还是饮料的吸引力惊人，抑或是抢饭吃的场景太具有感染力，凌欢都都打出裂缝也没反应的溯回之镜幽幽的冒出了一团浓烈的黑雾，在溯回之镜前凝聚成了一个人影。 黑雾散去，人的五官形象渐渐清晰，俨然是一个身长七尺、身材匀称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脸色过分苍白，血色生机全无，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凡人小说中吸血鬼的形象恐怕是最最贴切的。蓝色的通孔中透露着死气沉沉的灰色，唯有中心一点若有似无的红才能带来丝丝鲜活之气。 他的周身萦绕着浅浅的蓝光，黑沉喑哑的底色令与凌欢周身完全一样的蓝色带上了阴冷诡异的违和感，似乎只要被那光芒笼罩，就会魂魄离体，飞向永远没有生机、永世黑暗的鬼修天堂。 明明是生于鬼界之人，更是六界之内大名鼎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鬼王，没有可怕狰狞的獠牙，他的样貌极度英俊，英俊到天天自己为“老子天下第一帅”的青丘白然在此都只有自惭形秽的份。 然而生于此、修炼鬼道术法的人长得再帅也无法弥补挥之不去诡异感，随便一个胆小的来，看一眼都会连续做好几天噩梦。 脱身与寒冰雪夜的鬼王静静地站在火锅聚餐的三丈之外，神情淡漠的与凌欢如出一辙，隐隐的还有三分恐惧、三分无奈、三分兴奋，最后一分留给理智克制，不要用自己的满身寒霜死寂去破坏正常人的正常活动。 鬼王降临的动静很小很小，可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唯一的上神若曦感知能力惊人，竟流荼帝尊确认是超过了她和东华帝君的，他的到来瞒不过大部分用不了法力的诸神。 凌欢站起身来，行晚辈之礼。 若曦也想随着凌欢一起的，可是收到师尊的眼神让她安静坐着就行，于是站起来一半的若曦尴尬的拿起筷子，很不客气的把一大片刚扔到锅里没多久、火候刚刚好的毛肚捞到了自己的碗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坐在凳子上没动，各自一挥筷子让鬼王过来，东华帝君拿出了一个新的凳子，放在了流荼帝尊和自己的中间。 流荼帝尊拿了一副新的碗筷放在了鬼王的面前，指了指小桌子上的饮料与调料。 “千万年了，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如何，自己调一下。凌欢，你之前给我的建议蘸料调制也给他一份，省得两眼一抹黑，最后弄出奇奇怪怪的东西。” 凌欢闻言放下筷子，用能够使用的微薄法力凝聚了一个小球，起身绕过半张桌子，来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鬼王面前。 “这里面是所有适合火锅的蘸料，您可以参阅这些，长空前辈。” “长空”二字一出，从鬼王出现开始就一言不发、埋头苦吃的东华帝君感觉眼睛一轻，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色彩鲜明的蘸料中，泛起微小的涟漪。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第三百零四章 曦轮明镜 千万载光阴流转，岁月无情，世间种种早就刻画成了相见不相识的陌生模样。 凌欢不是第一次见到长空了，或许这个世上除了长空只有自己知道，通过传承记忆与天霜剑的指引第一次在鬼界外见到他的时候，自己是何等的失态。 流荼帝尊和若曦不约而同的有些哽咽，帝尊她只是又往锅里添了些食材，艰难的忍住所有情绪， “先吃，有什么事待会再说。也不知道鬼修能不能吃这些，先凑合一下。” 长空艰难的笑了一下。“能不能的我都吃，我不能吃的东西六界里还没长出来呢。” 短短的一句话，把流荼和东华的记忆顿时拉到了上古时期，诸神众魔共同征战天下、建立六界秩序的时候。 那个时候食物紧缺，长空早早的承担起了整个凤凰族在责任，在族人的面前装的狂拽酷炫吊炸天，其实在九离、东华他们的面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有什么吃什么，来者不拒。 飞升上仙的时候历了特殊轮回劫，魂魄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天材地宝在上古穷鬼的手中都是宝贝，看在神尊的面子上都不想拿出来，重苍和流荼干脆另辟蹊径的让长空用吃这个方法慢慢汲取灵气和力量去修养恢复，也算是员圆了这个吃货每天吃吃喝喝的梦想。 被给了特许的长空那会还只是一个小凤凰，轮回劫洗练心性，到底还是带着些少年人的顽皮，地位尚且在神尊之上的创世之神他都敢去闹腾。 长空年轻的时候蹭过盘古、女娲、伏羲、轩辕几位大神的饭，祸害了东华好不容易种出来的果园，和流荼帝尊抢点心吃，毫无节操的抱重苍帝尊的大腿就为了一道罕见的食材。 后来为了培养九离、为了照顾整个凤凰族，他慢慢的放弃了吃这个爱好，把这些时间与精力全都投入到族人和九离的身上。飞升真神之后更是肩负着天道至理，更由不得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还没到可以卸下重任，重新做回自己，走遍六界、玩遍天下、吃遍美食的时候，他就死去了，用了千万年的时间重生于鬼界，却永远的失去了味觉。 不做鬼修不知道，鬼修说白了只是一只魂魄，魂魄可以凭借自己的修为感知危险、使用法术，凭借生前的记忆与六感共情，可说白了六感只剩下了视觉与听觉，其余的都成了一段丰富多彩、五味俱全的过往。 活着依旧是活着，比起鲜活的生灵，鬼修其实只能算得上是半死不活。 为了配合流荼帝尊的话，长空捡出了自己年少的事情。只可惜物是人非了，现在再拿出这件事当下饭菜，早就已经不是味了。 “快闭嘴，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东华帝君把一颗温热的墨鱼丸放到了长空的碗中，语气并不美好，和上古时期一样一言不合就可能开始互怼的感觉。 长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碗里各种奇怪的蘸料与食物，又看了看桌子上和锅中沸腾的各种食材，深切感觉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鬼，一切都变了，连食物都变得十分猎奇。 一个不小心，从上古潮男变成了现代智障，餐桌上的东西除了盘子、筷子、锅和碗，什么都不认识了。 突然间，一道熟悉的气息从桌子的一端钻进了长空的感知世界中，他不由自主的抬头，看着完全陌生的女子面容，他一时间不由得怔住了。 “这是……曦轮？” 凌欢和若曦一脸茫然，流荼帝尊没说话，东华帝君直接怼了回去：“就你眼神好！” 长空倒是笑了。“那就好，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倒是比之前要好得多。” 一顿饭轰轰烈烈的开场，奇奇怪怪的收场。 凌欢用寒冰神力化了水，和若曦一起把残局收拾利索了，由流荼帝尊把她带来的一干工具收好，留下饮料和茶，等着接下来不知道走向何方的谈话。 凌欢的脑中一直思索着“曦轮”这个词，总感觉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一直到坐下，拿起一杯烈酒之后才骤然想起来。 曦轮镜，东华帝君的两大法器法器，上古时代与帝君的苍何剑齐名，上古末期战争停止之后因不明原因损毁。帝君尝试修复，未果。帝悲，左右恐提其名惹悲伤，此后世人只知苍何，不知曦轮。 长空看了上的某一个人才说起了“曦轮”的名字，自己、帝尊和帝君都不可能是，那只剩下了唯一的可能…… “若曦，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上吗，为师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原本是为师一件法器的器灵，为了救长空一命，法器受到了难以恢复的损伤。器身无法恢复，器灵却无碍，只是陷入沉睡。 “为师温养了千万年，总算是等到了器灵的苏醒，没想到那器灵吸收了太多碧海苍灵的力量居然在沉睡中自行修炼出了人身，一醒就变成了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既有器身的特点又有人身的特点，六界之内可以任意行走不受限制，有着普通神仙的修为和真神的躯壳，就是沉睡太久忘了太多的事，为师就把她收入门下教导，免得她因为天生的器灵野性天天出去闯祸。 “那原本的器身，叫做曦轮镜。” 果然！ 凌欢早就猜测若曦的身世不一般，整个六界独一无二的感知能力，看似二货实际精明的玲珑心，还有对于上古大大小小各种历史、琐事的精通，绝对不是一般的神仙能够拥有的，哪怕是从碧海苍灵的东华帝君，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无巨细。 推测过若曦的身世，十几个版本哪种都太过魔幻，都被自己以不靠谱为理由否决了。没想到真相比自己的推测更加魔幻，也不知道是凌欢太不敢想了，还是若曦本身就太过特殊了。 突然间，凌欢意识到了一个思路奇特的问题：在场的人全都是上古的辈分，只有她是如假包换的现代神仙，那现在岂不是她的辈分低了十万八千代？ 微微抬头看向在场的另外四个人，凌欢虽然没有整个人都不好的感觉，却也感觉十分别扭。一群上古神在此，她这个现代神是不是该退避？ 第三百零五章 执念永恒 一路伴随着战斗和流血而来，上仙的时候就敢硬刚上神，特殊轮回劫都能全须全尾的回来，面对什么样的压力凌欢都可以当做不存在。 别扭，这种感觉与压力是完全不同的。习惯于直面压力，面对别扭的感觉，凌欢一贯的习惯是能跑就跑，绝对不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经历在她不想面对的事情上。 只是现在这个状况是她想跑都跑不了的。来鬼界这件事原本是她提出来的，原本只是想和若曦一起探寻她真正身世的。 最开始想着如果涉及上古时期的事情，问长空可能就足够了，莫名其妙的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来到了鬼界。 凌欢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面早就有了猜测，他们搞不好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等着自己真正要进入鬼界的一天，搭着不搭也行顺风车，一次性解决所有事情的来到鬼界。 被两个上古真神涮了一把，凌欢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别扭而已，别扭地想转头就走而已。 隐隐约约的，凌欢感受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何种感觉亦敌亦友，自从三万年前飞升上神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如此再一次出现，凌欢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总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尤其是在发现强大如流荼帝尊、东华帝君也没反应，连曦轮镜这一真神法器化身的灵敏过人之辈若曦都毫无反应之后，凌欢更是认为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然而那与自己同宗同源的气息自己绝对不会认错，就算在这片黑暗死寂的世界自己也不会认错曾经与自己斗了许多年的灼热力量。只有一点点，也绝对不会出现分毫偏差。 找了一个理由离开，循着时断时续的凤凰真火之力，凌欢不断的向鬼界外围走去，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在一片不知道叫做什么地形的地方见到了自己找寻的人。 那人站在一片黑色的土地之上，森然的鬼气将他紧紧包裹，微不可查的凤凰真火气息从密实的黑雾中艰难的露出丝丝痕迹，令他的阴邪诡异的背影染上了丝丝暖意。 “冰凤凰凌欢？凤凰族的事情，我这个作古的人，欠你和辰羽一句谢谢，欠你这个冰凤凰一句抱歉。” 这样的语气、内容，这个在传承记忆中看见过无数次的身影，让凌欢联想到了一个很诡异的人。结合流荼帝尊确认过辰羽那个法器和花雨铃炼制的花语幻铃是一个级别的事实，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是……九离上神？” 那人转过身来，顶着一双赤红中带着死寂灰色的眼睛，带着记忆中他还不是凤凰王的笑意看着强装镇定的凌欢。 “小丫头倒是机灵，难怪能参透长空的记忆飞升真神。” 这种语气什么的于凌欢而言都不是什么关键点，重要的是为什么九离上神也在鬼界？为什么从来没听身为鬼王的长空说过，这样猝不及防的惊吓，饶是凌欢这么强大的心脏都有点受不住。 根据史料记载，九离上神作为真神之下第一神，是寿元耗尽身死重入轮回的。因为是世间第一只火凤凰，死的时候天降异象，六界同悲，除了东华帝君的碧海苍灵，基本上所有的神魔部族都曾派人到凤凰族去吊唁。 当初这件事闹得相当大，活得轰轰烈烈，死也死得大张旗鼓，在那个诸神低调的时候绝世罕见，同时也正好说明了九离上神彻底死透了的事实。 当一个生灵死了，魂魄如果还完整，那么他必然是重入轮回的，除非是有十分坚决的执念，牵绊着她全部的心神，孟婆汤、忘川水都无法洗净。 经历此种境遇之人，除了在冥界等着生机散尽就只有进入鬼界成为鬼修这一条路。 九离死于千万年前，黄泉路忘川河孟婆汤除前尘事，没有特殊情况，失去的记忆永远都无法被唤醒。 很明显，他清楚记得自己是火凤九离，似乎还清楚的记得自己与长空、凤凰族之前的牵绊，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死后直接进入了鬼界！ 九离一生恣意潇洒过了头，人性与神性的缺点占了个全，火凤凰的暴戾与疯狂用一生诠释了个极致。按理说这么过一辈子的人不应该有这么深的执念，九离他为何不按常理出牌。 似乎是能听清凌欢的心声，她明明一个字都没说，连神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已经成了鬼修的九离一张口就能解开凌欢的疑惑。 “我活着的时候就做了太多出格的事，现在六界的史书怎么说我也都知道，其实那些事情都是自欺欺人，妄图说服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我杀长空是因为我比他更应该当凤凰族的第一强者。” 这可近乎内心剖白了，将最深处的真我明明白白的展露在外人面前，反省曾经的自己。 然而凌欢不信，除了被她和现实亲自改造的辰羽，和经众位上古神实名称赞好人品的长空，凤凰族出身的人她一个都不信。 九离是把凤凰族带跑偏的始祖，是害的长空身死的元凶，如果凌欢真的轻易相信他人，在修罗路、轮回劫，她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九离不管凌欢想什么，褪去了史书中、传承记忆中疯狂、被嫉妒支配的可怖，平静的叙述着过往种种。 “我以为自己能够在杀伐的荣耀中放下心中的不安，将心中的悔恨洗净。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离死亡越来越近，我发现根本骗不了自己，当初对长空的嫉恨是那么的幼稚，实际上全天下再也不会有人比他对我更好。” 当人在自己面前，不知道珍惜，还心心念念要把人送上绝路。人死了才各种怀念后悔，早干嘛去了。用人间的话说，要是后悔有用，要警察干嘛。 “死亡面前，所有的虚情假意都是苍白的掩饰，一碗孟婆汤过后才知道，原来一直试图掩藏的早就变成了扎根心底的执念。真情、悔恨，在生死轮回面前，永远没有造假的余地。 “执念不散，魂魄永驻。鬼界千万载，永远的黑暗与寂静，再浮躁的人也该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心心念念放不下的是什么。” 同样的话从长空的口中说出来，明明是带着笑意的，流荼、东华两个故人却只能感受到压在心头无法呼吸的沉重。 流荼帝尊沉默许久，用一种沧桑而悲悯的眼神看着面目全非的故人，声音都带上了苦涩。 “是不是我们当年，不逆天而行的救你会更好。” 第三百零六章 寒天无霜 长空轻笑。 “怎么可能，只要能活着，什么样都可以。死过一次的人才明白活着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溯回之镜千万年的养魂虽然寂寞，也令我的执念越来越深，但至少我能活着，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笑容依旧，语气如故，刻意掩藏的沧桑不经意间流露，当年凭一己之力支撑整个凤凰族的上古冰凤居然已经这么陌生了。 若曦听着这些话，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段段陌生的记忆碎片，有师尊、有流荼帝尊，还有鬼王长空的残魂虚影。 碎片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自行拼接组合，不知不觉中居然成了一段完全连贯的记忆。当所有的裂缝严丝合缝的衔接之后，若曦终于找回了她前五万……化为人身之前最后的记忆。 上古末期，战事已休，天地却像是因为征战与秩序的建立耗尽了所有的元气，陷入了短暂的休眠，真神、上神陨落这样的大事居然连个天降异象都没有，可见那时天地的崩坏。 创世神伏羲、盘古、女娲等先后祭了天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和与天地同源的元神力量恢复天地元气。 比他们低一辈的神尊重苍、魔帝流荼身负平衡神魔之力的重担，以防未来发生的可能出现的毁天灭地之危，遵照创世神遗命征战结束之后进入沉睡。 其余更小辈份的真神因各种不同的原因殉道陨落，到最后只剩下了东华帝君和长空帝君仅存尚且在世间行走的真神。 天地征兆给不出分毫指示，真神法器之间是存在共鸣的。 长空陨落之时，丹心笛发出了生灵难以捕捉的悲鸣。同样身为真神法器的苍何剑、曦轮镜因为真神法器之间的共鸣第一时间发现了丹心笛的异常，法器有灵，通过主人与法器之间的联系将这种感觉传递给了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是碧海苍灵孕育出来的天生灵胎，对于天地力量的感应胜过长空这种蛋生的先天神灵，每一个真神陨落他多少都能有所感应，长空的陨落也不例外。 最初，东华帝君以为自己的感知出了错。 长空的年纪与他相似，虽为凤凰族劳心劳力多年，但在真神中还是年轻，再怎么样也该与自己相似，绝对不会是过劳死、与天地同寿的寿元提前耗尽的原因； 真神中历过轮回劫的不再少数，而特殊轮回劫的只有他一个，可见天赋。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潜力更胜神尊、魔帝，直追创世神，就算再懒惰，没有修罗场一样的战争，真神的修为绝不会令他莫名其妙的陨落。 苍何、曦轮不骗人，东华帝君不敢迟疑，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凤凰山脉玄寒天。 终年寒冷不化的冰雪慢慢的失去极致寒冷的温度，逐渐变成普通的冰雪，化成湿淋淋的液体，将粗犷空间与精致透明花纹完美结合的宫殿变得极具视觉冲击力，不堪入目。 熟悉的冰寒神力消失不见，过度诡异的温暖裹挟着挚友前所未有的激烈情绪飘散在整个凤凰族的每一个角落。 东华帝君抓起玄寒天里唯一的活物九离，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不惜将苍何剑悬在他的头顶，如果九离什么都不说，他不介意让这个人放血清醒清醒。 九离这个从来都只是蔫坏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变脸的本事，眼睛中带着一点点期待和溢满的怨毒聚焦目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之后，一下子从失魂落魄无缝切换到笑容诡异，硬生生把东华帝君看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找长空吗，不用找了，我啊算计了他，把他气到自杀了。长空不愧是长空，我就是想要他的王位和整个凤凰族的兴盛，临死还是摆了我一道，用魂魄和元神给凤凰族下了诅咒。 “东华，你说是我心狠手辣呢，还是长空冷血无情。” “我可去你大爷的！”东华帝君平生第一次在亲近的人之外爆了粗口，狠狠的把癫狂的九离扔在了一片狼藉的玄寒天地面上。“长空怎么对你的谁不知道，你特么居然想让他死！要不是长空舍命用凤凰心泪救过你，老子现在就剁了你这只破鸟！” 言毕，一道力道极其惊人、速度又快到吓人的法术狠狠的打在了九离的心脏上，瞬间把罪魁祸首打到吐血，拂袖而去。 东华帝君没有回头再看九离一眼，这辈子都没有再见长空生前一直当成生命在保护的人，也就没有看见他红色眼瞳下的血色泪痕，一直到千万年之后都是如此。 长空立下诅咒，献祭的不仅仅是元神与魂魄，还有百万轮回。可是他连残魂都不剩下了，哪里来的轮回，连用轮回样魂都不可能了。 如果他能早半个时辰发现，长空魂魄刚散的时候自己就到这里，或许还能抢下一点点残魂。 太晚了，现在就连凤凰族内最后的气息都快散尽了。 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东华帝君召唤出曦轮镜，利用他真神的修为和曦轮镜本身对于镇魂的特殊能力收集了长空最后残存的气息，封印于镜中。 确定再也没有长空的分毫气息之后，爱憎分明的真神彻底离开了这片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的土地，平生最后一次将爱恨毫无保留的呈现，自此世间只有空灵淡漠、永远用上帝视角俯视一切的东华帝君了。 真神与真神之间还是存在区别的，好比重苍、流荼永远都不可能超过伏羲、女娲等创世神，东华、长空也永远无法与重苍、流荼比肩。 以真神法器和真神修为收集、封印已死之人的气息，已经是逆天的行为了。 可东华帝君想要的不仅仅是留存最后的气息，他还想复活长空，而这是自己不可能做到的，如今天下，也只有神尊和魔帝两个人能利用最后的气息召回魂魄。 哪怕是个只能活在鬼界的活死人也行，只要活着。 东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碧海苍灵出生、长大，除了战斗就是生存，五万岁之前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直到遇到了流荼、重苍、长空等人，他才彻底摆脱了从前的孤独。 所有的朋友死的死、沉睡的沉睡，与自己相熟的只剩下了一个长空。 如今连他都死了，所有的朋友都没了，真的要留他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六界，直到他们不知何时的苏醒、直到陨落吗。 第三百零七章 流荼仁心 长空在飞升真神之前，一直是神尊重苍名义上的坐骑、实际上的左膀右臂，随着神尊出生入死、真正六界八荒。 凭借长空和神尊之间的交情，东华帝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重阳神宫唤醒神尊，请他救长空一命。 当世活着的生灵，沉睡的、满世界溜达的都算上，神尊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最强者，只要他愿意，召回长空的残魂并不是难事。 只要有了残魂，他就能把长空的残魂送入鬼界养着，就算是当鬼修也比化为清气彻底消散的好。 东华帝君带着曦轮镜，跪在重阳神宫外，用秘法唤醒之术不眠不休的连续进行了整整十五天，可是里面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长空的境遇他反复陈述，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神经衰弱了，这位待长空极好的神尊都没有出手救人的打算，依旧陷在沉沉的长眠中，拒绝醒来。 利用秘法，是可以将沉睡的真神唤醒的，前提是在施法的时候需要念出名字，或者叙述事件。 借助秘法，沉睡的人可以听到外界真该叙说的事情或名字，如果沉睡的人下意识认为这是值得自己出手的事情，那么他就会短暂的醒来，根据施法的强度和苏醒的时间有不同的凡事，然后再一次进入沉睡状态。 一般来说，七天是秘法唤醒的上限，一方面是秘法耗神，真神能撑七天也实属不易，另一方面是如果七天之后也没有任何回应，那么基本就可以确定沉睡的人不想醒来去管这件事。 东华帝君心智坚定、元神、魂魄没有天劫的历练，自己也凝练的十分强大，七天的时间算有些压力但并不算吃力，然而神尊没有回应的寂静令东华帝君不由得有些绝望。 他不信神尊听见了长空受了这么大委屈还送了命能一直无动于衷，凭神尊和长空之间的情谊，帮他一把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七天没反应，东华帝君催眠自己，是神尊沉睡的太深了，坚持坚持就好了，就这么坚持到了十五天，简直到东华帝君自己都撑不住了，终于绝望放弃。 魔帝和长空的交情比起神尊浅了不是一星半点，神尊都不出手，魔帝她能愿意吗。 曦轮镜能够封印一段时间长空残留的气息，但长空毕竟是死绝了的人，死前又是真神，他没有了求生的念头，曦轮镜再强，封印再严实，也撑不过一个月。 时间已经过半，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东华帝君思考。生死时速，他选择去流霜山谷碰碰运气，如果魔帝也没有反应，那他再想其他的办法。 重阳神宫的冷遇，令东华帝君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然而流霜山谷里的流荼魔帝她居然真的苏醒了，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她就背负着巨大的压力醒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和东华帝君一起复活长空。 曦轮镜作为东华帝君的法器，与他心神相连，能够清楚的感知到东华帝君内心的感慨与震撼。 他们这些神魔虽然因为相同的目的一起征战，身负不同性质的法力为了同一个目标而作战奋斗，但彼此之间其实还是有着很分明的界线。 平日里插科打诨，彼此不分是谁神谁是魔，然而一旦出现意见分歧，他们这些神仙还是站在一边的，与流荼的魔族阵营有着很鲜明的对立，彼此怼起来的时候谁手下都没留过情。 万万没想到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他们神仙的领袖神尊一点都不带管的，反倒是魔族的魔帝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 以前总是认为很多时候神仙不如一个凡人，现在来看神魔之间也都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流荼帝尊毕竟是沉睡过一段时间的人，法力的使用多少有些生疏，而且因为天地束缚的关系她只有在魔界才能够自己施法。为了省事省时间，流荼帝尊直接就在流霜山谷开始施法召回长空的残魂碎片。 封印于曦轮镜中的气息释放出来，流荼帝尊迅速以这些气息为引子，用东华帝君也不会的超级复杂法术，以流霜山谷的流荼帝尊为中心，强大磅礴的法力丝丝缕缕弥散到鬼界之外六界八荒的各个角落，就算是一点点碎片都绝不放过。 漫长而焦心的等待实在太过磨人，长空死得太过坚决，献祭魂魄、元神太彻底，出手救人又晚了些，强大如流荼帝尊一时半会也没有半分结果。 流荼没有结果，曦轮镜却先撑不住了，在东华帝君还没查觉的时候镜身上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到最后被发现的时候，连镜面都已经出现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裂痕了。 长空的气息就剩下这么一丁点了，如果散尽了就真的没有办法再救回来了。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虽然做足了防护措施，但终归还是有所外逸。 曦轮镜通灵，早就拥有了自主意识，没有东华帝君这个主人的指示也知道该做什么，自动承担起了稳固气息的作用，巨大的压力给它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东华帝君刚准备用神力修复曦轮镜，放入神识温养，流荼帝尊那边却有了动静，在妖界涂山的范围内有残留的魂魄碎片。 很小很小的一片，连三魂七魄中一婚的百分之一都不足，然而这就足够了。 东华帝君来不及动用神力，只是现将曦轮镜收回来温养，和流荼帝尊第一时间感到涂山，将长空在这世仅存的残魂碎片收了起来，又马不停蹄赶往鬼界，利用鬼界死气进行修复和复活。 长空的碎片安置在鬼界的任何一个位置似乎都与此地的死气产生强烈的排斥，这个过程同时也在消耗残魂的魂魄之力，当魂魄之力完全散尽，这片魂魄碎片基本就算是废了。 念及长空是冰凤凰，是与鬼界的溯回之镜的寒冷完全等量级的世间极寒，两个人带着残魂徒步前往鬼界的最深处，来到了溯回之镜。 一直与鬼界相斥的残魂隐隐约约之间与溯回之镜产生了一丝共鸣，同时一支细长的笛子从溯回之镜的不远处飞了出来，悬停在两个活人的面前，似乎是在细细的感受着他们带来的残魂碎片究竟属于何人。 残魂似乎受到了自己生前用近乎毕生修为和凤凰尾羽炼制的法器的感召，自行从流荼帝尊的手中脱出，跟随着丹心笛慢慢飘向溯回之镜。 就在碎片接触到溯回之镜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第三百零八章 镜碎魂归 残魂的碎片已经很虚弱了，即便它的主人生前是冰凤凰，整个六界极寒的指代，唯一一个能够自由出入忘川之源而不受任何伤害反而感觉享受的特殊存在，它现在也只是一个碎片，被过了很久很久才被捡回来的烧碎的残片。 虚弱的碎片接触到极寒溯回之镜的时候，碎片就瞬间被冻成了一块随时会被碾成碎片的纸，丹心笛尽职尽责的为主人残魂驱除寒冷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突然间，还没等大活人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行动，后者的眉心闪起一道明亮的蓝光，没有得到任何指令的曦轮镜居然自行出现，飞到溯回之镜的上方呈悬浮状态，将镜身内的全部法力都动用起来，帮助残魂驱散寒气。 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很想做出什么反应，可他们能够畅通无阻的在鬼界行走尚且不难，动用法力这件事，没有任何限制的东华帝君都做不到，更何况被天地各种限制的流荼帝尊。 实际上最强大的两个人，到了鬼界只能变成两条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棒槌，只剩下了祈求老天开眼。 或许是他们两个人的祈祷有效，又或许是上天感动于两个法器的付出，抑或是想起来了长空一辈子没造孽还承担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沉重责任，于心有愧，居然真的出现了奇迹。 残魂碎片再虚弱，也是出自于六界八荒唯一一只冰凤凰的，冰凤凰怕饿怕吵怕读书，唯独不怕冷，冷不丁被溯回之镜将了一军很是反应迟钝，等反应过来之后瞬间显示出了原主生前的脾气。 去你大爷的，就着寒气还想算计我，那你想！ 寒气退去，残魂终于顺从的进入了溯回之镜中，与丹心笛一起，在这片人神莫进的黑暗世界中慢慢养魂。这个时间不知道有多长，但一切的辛苦总算是没白费。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恐怕就是长空就算复活了，重生于鬼界了，也只能以鬼修的身份永远受困于鬼界，再也不能踏出这片无边的黑暗半步，永世不得出。 似乎忘了什么事的东华帝君脸色一变，不顾溯回之镜的刺骨严寒，向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接住了从半空中落下、已经碎成两片了的曦轮镜。 东华帝君下意识的将曦轮镜收入神识中，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魂魄，不由得愣住了。 流荼帝尊看东华帝君的面色奇怪，便想探知一二：“怎么了，小曦轮没法复原了吗。” 东华帝君：“没有，它……修出魂魄了。” 流荼震惊。“小曦轮，器灵，修出生灵才有的魂魄？” 无声点头。 良久，流荼帝尊才幽幽的吐出一句：“这器身不休也罢，你就好好的温养小曦轮的魂魄，万一真有了人形，记得以后等我醒了带过来认个脸熟。” 走出鬼界之后，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要走向不同的方向，就此别过。 “反噬之后我就剩下两成修为了，沉睡千万年可能都恢复不过来。如果不是死人的大事记得别找我，我还不想死。小东华，再见了，希望我醒来的时候你还活着。” 东华帝君：“……魔帝，我替长空谢过您了。” 流荼打个呵欠，摆了摆手。“行了，人命关天，能把魂救回来比什么都要紧。对了，你说这是九离搞出来的事？” “是。” 流荼帝尊点了点头。“行，这个仇我替长空记下了。你赶紧回去，曦轮镜是在碧海苍灵炼出来的法器，要养魂也是碧海苍灵最合适。不和你说了，我没时间了，先走了。” 言尽于此，流荼帝尊踏上了回魔界的路途，半路越想越气，顺手去凤凰族悄悄又下了一个诅咒：凤凰族上下不得残害同族，否则断子绝孙，无后而终。 牺牲了宝贵的一成法力，换来了心里的舒坦，流荼帝尊半是舒爽半是遗憾的回到了流霜山谷，重新陷入了沉睡。 东华帝君带着曦轮镜的残身，以及脱离器身独自存在的魂魄回到了碧海苍灵，掩盖了他和流荼帝尊为复活长空做出的所有事情，全心全意修复曦轮镜的器身，修复失败，便将魂魄单独温养起来，直到它有了仙体，成了又聪明又漂亮的熊孩子…… 这些，既是若曦全部的记忆，也是九离讲述给凌欢的全部真相，长空能够复生与鬼界的原委。 九离跪坐在鬼界平坦的石板之上，腰背挺直，仪态端庄，整个人看起来颇为一丝不苟，一点都不见传闻和历史记载中那副疯狂的模样。 “上古末期他就来了，一直到十三万年前才从溯回之镜里爬出来。死前是真神修为，又是在溯回之镜养魂，他不出意料的成了鬼界最强的鬼修，鬼王党的名正言顺。我没让他察觉我的存在，这样或许对我们两个都更好。” 凌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给出一个格外中肯的建议。 “你最好自己找长空前辈说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只能由你们自己解开。鬼修的寿命比真神还长，你的确可以继续躲，不说也无碍。” 只是，都已经死了太久了，上古的恩怨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死寂中被浸透，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何种模样。现在去说，其实早就已经变质了，再也寻不回当年的感觉了。 凌欢站了起来，微微俯视着九离，声音一如往日的冷，冷的没有温度，冷的无心无情。 “以后我可能会常来鬼界，如果你想找一个人说话，我来的时候直接用凤凰真火给出信号便好。我可能会一言不发，但会是一个好听众。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还在那边，晚辈不变久留，就此告辞。” 九离颔首。“慢走。” 凌欢也不多言，就这么昂首阔步的走了，把她多年习武的习惯展现的淋漓尽致，看起来格外英姿飒爽。 九离目送着凌欢的离开，直到黑暗迷蒙了实现，再也看不见拿到单薄纤细的背影之后才收回了目光，目光感慨而悲伤。 “当年你要是有这个小辈一般的心狠和爽利，恐怕也不会因为我而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凤凰山脉的玄寒天也不会连名字都留不下。” 可惜如果无法变成现实，现在的悔恨和感慨，永远无法弥补曾经的创伤。 永堕黑暗，永不得出。 第三百零九章 光暗之间 离开的凌欢并没有回到流荼帝尊、东华帝君那边，一个人慢慢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随意的坐下，姿态放松，神态却一点都不轻松。 凌欢一点都不傻，到目前为止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谁也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大约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 长空因他们而得以以鬼修的身份活下来，千万年不见一方面是流荼帝尊沉睡太久、苏醒没多长时间，贸然进入鬼界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而另外一方面就是长空也是刚刚恢复没多久，十三万年前才从溯回之镜里爬出来，天地早已变了一副模样，连鬼界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东华帝君总归需要给他一些时间去适应。 而当一切都已经适应了，就更没有打扰的必要了。世间万物皆有其生存运行的法则，顺其自然就是对归来之人最大的保护。 只是对于当年的事，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心中都有放不下的执念。 长空放不下，被唯一放在心上的人背叛，亲眼目睹他歪曲历史却无能为力，不生不死的在溯回之镜中饱受煎熬，再温和的人也难免心生执念，用执念支撑着自己在鬼界活着，魂魄不散。 九离因认清自己、认清了当年的偏执与遗憾，死不瞑目，忘川洗不去前尘，带着永恒的执念和永生的胆怯，不声不响飘荡在茫茫鬼界，不死心的等着遗憾的归来。 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不计代价的将长空救了回来，流荼帝尊可能因为当初救长空落下了后遗症，看不出什么端倪，东华帝君这个出了名的淡漠真神居然能够为了长空走出碧海苍灵，可见记挂。 帝尊和帝君既然能来，肯定是想到了特殊的方法能够让长空脱离鬼修不能离开鬼界的束缚，重新回到生灵的世界里。 如果真的可以实现，倒也真的是一件好事。 反正她也不需要担心两个冰凤凰针锋的事情，她帮凤凰族解开诅咒，对那个冷血冷清的神族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生是九天云海的神，死是九天云海的鬼，凤凰族的事情，她一件都不想管了。 曾经的她，活着的意义是为冰凤凰正名、向自己的亲生父母讨要一个说法。 可现在，她只想在九天云海过平静的生活，按照天地的要求当一个平衡六界八荒冰火之力的吉祥物，直到灭世之危到来，她这个与天地同寿的真神为维护六界八荒的存续以身殉道。 前五万年的时间，她一直都太拼了，将所有的精神都耗尽了，透支了大半生的精力，她想休息了。 这年头，谁还没有点秘密，只是被两个上古神当成工具人，其中一个还是平日里与自己走得还算是比较近的流荼帝尊，凌欢怎么都感觉舒服不起来。 随手团出来四块晶莹剔透的冰，里面各自包裹了一个简单的小法术，凌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向了溯回之镜的反方向，向着阳光而去。 若曦因为师尊的存在不敢造次，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鬼界的风光，发现这个生灵退避的地方出了死寂与黑暗就只有想靠近却没胆子触怒鬼王的鬼修瑟瑟发抖的窥探，比起三千世界各不相同的凡界差了真不是一星半点。 自娱自乐的想象鬼修们平日里是怎么打打闹闹、斗嘴互怼的，憋着笑傻乐了半天，若曦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一片地方似乎少了什么。 环视一周，疑问浮上心头：凌欢大妹子呢，怎么一点声讯都没有？ 流荼帝尊和师尊在与长空帝君……鬼王叙旧，没人注意到若曦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再说了，若曦平日里就闲不住，听学听一半跑了不见踪影是很常见的事，东华帝君也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法力不能用了，超强的感知能力却是从曦轮镜器灵化身为人之后天生就有的能力，完全不受法力的限制。 直觉就是最好的指引，几乎一路直线的，若曦一路走来，终于在目力可及的地方发现了四个相隔很近的地方有些异常的颜色。 跑过去将凌欢用冰寒神力凝结出来的冰块捡起来，晶莹剔透的方块中蕴含着及其可怕的寒冷气息，触手却一点都不冷，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其中一个冰块突然间崩溃成了细小的冰粉，一道细微的神力钻入了自己的神识中，随即，耳中响起了凌欢熟悉的声音。 “过几天我要去妖界，一起吗。” 听闻此言，若曦瞬间就乐了。 三万年之前花雨铃还在的时候她们三个就经常跑到凡界、妖界去溜达，有时候还会易容跑到冥界转一圈。从那之后，凌欢这个传言中从来不去凡间的人就有了隔三差五到凡界、妖界转一圈的习惯。 这三万年，若曦虽然总是被若徽上神摁着闭关，但也会总是趁师兄们不注意跑出来，和她唯一的朋友凌欢六界八荒到处溜达。 从来都是若曦找凌欢的，凌欢约若曦还是第一次，这种体验着实新鲜了些。 四个冰块，只有一个碎开了，剩下的一句完好无损，可能是给师尊、帝尊和鬼王的，估计只有打了各自的手中才会有反应，自行碎裂，将凌欢想说的话各自说给他们听。 若曦一边乐一边想的走了回去，不像离开时候那样掩饰身形，一出现就得到了三个人的注视。 有些尴尬的假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手中的冰块自行飞了起来，分别在三个人的面前崩碎，飘出带着凌欢声音的微浅神力，钻进各自的神识中。 流荼帝尊和东华帝君没什么反应，里面只有凌欢简短的一句话，说明自己已经离开这件事，简单的陈述了一下天知道是不是编瞎话的理由。 而长空听见凌欢的话语之后直接愣住了，脸上呈现出连掩饰都来不及的震惊。 流荼帝尊无论是在上古征战之时，还是苏醒后的日常休闲都有八卦的习惯，看着长空的模样心底的好奇瞬间爆发了出来。 “怎么了，凌欢那丫头跟你说什么了？” 长空整个人……鬼宛若木头，说话的声音也干巴巴的，比冥界洗干净了记忆的山顶洞鬼都不如。 “她说，婚礼想从鬼界出嫁，问我愿不愿意承担这个重任。”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万里红妆（大结局） 神界最低调的几大神族中，九天云海绝对是排的上号的。而当五万年前，从龙神毓青收养了当初被遗弃的可怜孩子凌欢开始，九天云海这个地方就注定了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关于当年那个小姑娘三百岁就飞升上仙的事情，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了最新的版本。 凌欢当年不是三百岁飞升的，而是降生的那天，全身没有分毫神力，单凭一身凤凰羽毛和天生开智的加成，连躲带硬抗在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下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以零岁的谜之年龄成为了上仙。 传言还说，当初龙神毓青怕冰凰凌欢还活着的事情被凤凰族知晓，特地将这件事和这个人都藏了起来，直到三百年后自己的亲儿子受了刺激发愤图强飞升上仙之后，才把两个上仙一起放出来。 也不知道当初九天云海这群家学深厚的家伙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瞒过了仙籍名册…… 三百岁飞升上仙，好歹神界炸锅一段时间就能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但是出生破壳就能扛过飞升上仙的劫，还特么是雷劫中排名前几的九九神雷，没一板砖扔到造谣的人头上已经是这些吃瓜群众的素质好了。 然而世间万事，大抵都是十分魔幻的，难以相信接受的故事版本往往大概率是真的，真相从来都比话本小说更加狗血，与现实比起来，司命星君那点想象力简直太小儿科了。 九天云海的小辈中，最活泼的就是青龙王家的双胞胎。明明是和景华、凌欢同辈的九天云海神仙，土生土长九天云海之神，结果却和青丘那群九尾白狐一样，总感觉长不大一样。 可能是有大哥和大嫂（姐）在上面撑着，他们可以肆意生长。九天云海君子出太多了，出两个皮猴子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俩双胞胎居然与常年驻扎凡间的朱雀族小辈荧昕上仙居然成了生死之交，一般有什么有对上仙十分有用的历练，他们两个都会叫上荧昕上仙，得到的收益在朱雀族长灿樾上神的公证下分账。 某一次在朱雀族喝庆功酒的时候，这俩双胞胎居然因为兴奋过头喝多了，开启了有问必答的状态，一不小心把他们九天云海的老底给掀出来了，连隔壁家银龙王家那个小子暗恋朔虚深渊族长小女儿的这等隐秘的事情都不加掩饰的秃噜了出来。 那天荧昕上仙可能喝的也有点多，顺嘴就问了凌欢上神当年是不是刚出生破壳就飞升上仙了。结果，这神族问答机兄弟二人直接就把九天云海隐藏了五万年的核心机密给泄露了。 “当然啊，我们凌欢姐是什么人啊，全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嗯，确实，纵观六界八荒千万年的历史是找不出第二个了，这倒霉的双胞胎兄弟也被他们亲爹扔到修罗路去了，出来还得面对长达二十年的禁足。 好在接下来九天云海的大事，为双胞胎争取到了一段时间的延迟，可以暂时免于禁足，等忙活完了这件大事再说。 至于这件大事，就是景华上神和凌欢上神的大婚，旷日持久近一千年都没完成的最后仪式，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姗姗来迟。 说起这景华上神，那简直是无数神族少年童年的噩梦。因为过于优秀，成为“你看看别人家孩子”故事中不变的主角，给大部分同龄人的心中带来了至少几万年之内无法抹去的深切创伤。 给九天云海龙族血脉最年轻的上仙，六界八荒最年轻的上神，两万岁撑得起一整个九天云海，随便哪一个都能拎出来写成段子，用天才形容他都感觉是在轻视他。 至于他的未婚妻凌欢上神，那可更是天才中的奇葩，比景华上神能写出来的段子还要多一倍不止。 不是凤凰族的冰凤凰，喜欢别人称自己为上神的真神，破壳即上仙的天生外挂，上古之后第一个货真价实的真神，冰火同时精通的奇葩…… 以景华上神龙神之子的身份和他从小到大出色的表现，娶谁都是自己姑娘高攀、他自己亏了，唯独这凌欢上神，看起来像是景华上神高攀了。 不过要是往前数三万两千年，凌欢还是上仙、被凤凰族、九重天联手算计的时候，除了一个景华痴心不改、除了把她养大的九天云海，整个神族有谁敢接近凌欢半步。 有因必有果，所以说，凌欢上神对景华上神各种迁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凌欢上神对景华上神好是真好，可一旦离经叛道起来，就算把神界全部的板砖拍到她脑袋上她也绝对不会听半个字，更何况大多数同志们也都不敢。 关于凌欢上神对的离经叛道有以下两大表现：第一，她的嫁妆，一部分是九天云海置办的，剩下的全都是在凡间、魔界和妖界定制的，而且品类大多剑走偏锋；第二，她出嫁的地点选择在鬼界，送嫁的母家人，一个是鬼界之主鬼王，一个是凤凰王辰羽上神，最后一个却是魔皇陛下花言瑞。 前者还算能理解，每个神的审美品味存在差异，神族依然一向看不大上凡间和妖界的东西，但是从九天云海的礼制上看，似乎一点毛病都没有，挑不出什么错就先这么凑合着，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至于后一条，那可不是出格了，简直是惊悚了。 能够请到凤凰王、魔皇这样的阵容，其实对于大家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接受不了的是居然有鬼王，还是在鬼界，这个在六界之内格外特殊的一界。 黑暗与死寂是唯一的色调，生灵勿进，只有真神才能在法力被完全压制的情况下毫无性命之忧的行走。 大家都知道凌欢是真神，但是您猎奇是不是猎的有点太过了，简直奇到家了好吗！ 然而人家准新郎还一个字都没说呢，九天云海也扛着大包小包的跑到鬼界边境进行前期准备，完全不在乎这个决定是多么的离经叛道，他们这些吃瓜的还能说什么。 就这么带着无数的议论，终于到了景华上神与凌欢上神大婚的这一天，直到那一天从睡梦中醒来，他们才知道九天云海这个一向低调的神族一旦高调起来可以有多高调。 九天云海到神鬼边境，其距离至少万里。神魔虽然因为用法术前行的速度极快，转瞬之间就能从北边的朔虚深渊跑到南边的凤凰山脉，时间上可以忽略，但毕竟距离摆在这，想把一整条路都用鲜红的法术装饰好，那可绝对是个劳心劳力的大工程。 用结界隐藏了身形的青丘上神们凑了一桌一起喝茶吃糕点，随时盯着这一路的红色法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赶紧冲上去填补完整。 白忘心拿着从凌欢那里借来的千尘扇，刚刚调整完一处的法术之后，又有一处法术因为法力续航不足快撑不住了。白忘心环视一圈，发现了一个干活干的最少的狐帝幼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白然，魔皇不是把花语幻铃借给你了吗。拿着有用的什么活都不干，就知道吃，你起来去把那个法术修一下，让我们这把老骨头好好休息休息。” “不去，”白然拒绝的那叫一个坚决，“我是婚礼策划团队的，什么时候管动脑的策划还得冲一线做体力劳动了。姑姑，别忘了我可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战五渣，没这个道理。 白忘心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年纪大了还发火对身体不好。 不生气的忘心上神抬起左手，昊天塔缓缓浮现出来，应和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瞬间把白然吓得九条狐狸尾巴一下子全都飞了出来，炸着毛赶紧跑出去了老老实实干活了。 “战五渣小然然，拿着花语幻铃却不用，估计是不想，那你要不要试试昊天塔。别忘了那是你亲外甥的婚礼，你这个当舅舅的总不希望红毯上染点血色。” 青丘众上神：…… 姑姑果然是姑姑，青丘最强者的杀伤力几万年如一日的强悍，不怂不行。 顺着这条红色法术装点的路一路向着神族边界走去，直直地通向黑暗死寂的世界。也不知道是红色的映衬，还是喜气的帮助，一向杳无人烟的神鬼边境居然变得十分热闹，只不过热闹的有些……诡异。 一边是黑色低沉的天空，另一边是光明辽远的世界，两个截然相反的天地被一条无形的线泾渭分明的切割开来。 一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建的屋子，奇葩的坐落于切割线之上，屋内的人一半站在神界的土地上，一半站在鬼界的地盘上，仅存一个坐在中间的位置上，整个人穿着喜庆的盛装，脸上是肃穆的神色，躯干和头在鬼界，腿则处于神界的清气中。 凌欢永远是一副表情系统发育不足的面瘫模样，在如今大喜的日子里依旧是一副准备去炸凡间碉堡的严肃，仿佛鸣金之声一起，她就能右手天霜剑、左手拎板砖的去砍人。 辰羽无奈的看着凌欢，扶额吩咐凤凰族和魔族来的侍女，赶紧去给她把妆容、首饰再确认无误一遍，省的过会景华来迎亲的时候妆已经花了。 而花言瑞这兄弟看样子就是来当吉祥物的，把干活的侍女扔给辰羽调配之后就只负责插科打诨、嘲笑凌欢这个走到哪都是劲装的冰雪女战神居然也有穿的这么娘的一天。 鉴于花言瑞的年纪太小，连五万岁都没有，当了这么多年的魔皇学会了沉稳老练，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叛逆期有点晚的大龄熊孩子。 本来大家看在他年纪小都没打算跟他追究，奈何他实在是太烦人，祸害完神界的辰羽、凌欢，就用噪音攻击鬼王和离鬼王不远的另一个看起来有些厉害的鬼修。 最后把这里面脾气最差的厉害鬼修给惹恼了，连凌欢这等能忍的都受不了，直接一把冰碴子把他的嘴给冻上了，最后还是辰羽看他实在太可怜才用凤凰真火小心的把上面的冰给化开。 自此，魔皇陛下虽然依旧不务正业，但好歹不作死了。 鬼王和九离不约而同的用黑色的雾气将面容模糊化了，不希望让人看清楚他们真实的模样。 辰羽若有所感的看向那个厉害的鬼修，感觉他似乎有一些熟悉的气息。只是神与鬼之间相差的太多了，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凤凰真火，可能是自己感受错了。 想问出口的，站在鬼界的鬼王突然间张了口，辰羽的没能来得及将好奇问出口。 “丫头，九天云海的迎亲队伍到了，准备准备。” 鬼王缥缈诡异的话音落下，喜庆的礼乐之声果然隐隐约约的从远方传了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清晰。 景华的目力极佳，远远的就能看红色海洋尽头的阴阳交界之地，诡异的天色之下，被无数红色法术与缎带装饰的小屋子，心跳不受控制的变快了许多，激动的心情难以自抑。 跟着景华一起前来的苏子瑾、苏子瑜兄弟，一左一右的落后他半步，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无声闷笑起来。 长长的迎亲队伍在小屋的外面步调一致的停了下来，等待着男主角将她的新娘接出来。 伴随着一股寒冷而熟悉的神力，一对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女相携从中走出，俊男美女，一个刚毅一个冷淡，明明与当下喜庆的氛围不太相符，却意外的格外相配。 新人一起登上九天云海的长车，将身形隐藏，等待回到九天云海的最后仪式。 一路繁花红云，微风拂过，吹开长车的帘布，灿烂的光芒照耀新人白皙的脸上，令永远冷冰冰的姑娘有了正常人的神色，拥有了格外与众不同的美感。 龙族圣地翻腾不息的云海迎接即将到来的新人，阳光、法术与终年常驻的祥瑞紫气将纯白的渲染上了柔和自然的霞光，在那片霞光的尽头，龙神毓青面带微笑的看着不断飞近的长车，无比欣慰。 曾经裹挟着冰雪和雷云来到这个世上的孤苦之人，再也不会像一团无可归依的寒冰冷雪，安然的落在永久的归宿中，永世长安。 正文完 番外一 六界学神白墨寒 一万年前那场盛大的婚礼吸引了近乎六界全部的生灵前来观礼。 虽然当时的请柬只送往了神界各族，凌欢上神、景华上神的好友，以及魔族和妖王，实际上没有请柬也跑到九天云海外面凑热闹的人比拿到请柬去的人要多好几倍。 毕竟是上古之后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真神成亲，谁不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真神的婚礼到底是什么模样的，看看冰雪女战神不穿劲装穿红装的模样。 九天云海贵为上古神族后裔，古礼看似多得很，实际上和青丘一样，最是开明。不请自来的宾客也都好生招待着，没有因为来宾是个普通的小仙就歧视、没有因为来人是妖族、魔族而区别对待，所有的人都能讨到一杯甜甜的喜酒。 这一场婚礼无比盛大，无比轰动，一万年之后依旧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中心，一直到一万年后一个全新的话题人物出现在六界生灵的眼中。 此人全名白墨寒，白然上神不知道和谁生的私生子。 按理说，凌欢上神婚礼后一万年最轰动的新闻应该是她和景华上神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可是还没等这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成为话题中心，白然上神家的私生子横空出世，夺走了六界八荒所有的目光，顺便还把流荼帝尊陨落、花言瑞飞升真神成为新任魔帝的新闻给压了下去。 沉寂了一万年的六界主要发生了几件大事，每一件事都能引出无数的话题。 第一件事重苍帝尊从沉睡中苏醒，明摆着偏帮九重天，其余神族如果没有东华帝君和凌欢上神恐怕早就被重苍帝尊和九重天排挤到无法生存了。 尤其是魔界和妖界，更是被欺压的厉害。魔族因为流荼帝尊的存在，还能稍微好一些；妖界比较惨，好在青丘、九天云海、凤凰族、朔虚深渊、风啸林这些神兽部族入驻妖界开办分部令九重天有所忌惮，要不然处于劣势的妖界各族恐怕已经被灭族了。 第二件事是流荼帝尊在重苍帝尊苏醒后的第四个年头，莫名其妙的陨落。 当时六界八荒星辰陨落、天崩地裂，白昼顷刻间化为黑夜，日月无光，万灵同悲，仿佛天地都在痛哭，暴雨倾盆七天七夜，六界八荒陷入没有一丝光明的黑暗长达三年之久，阴森恐怖的宛如鬼界。 流霜山谷化为幽冥地狱、业火不灭，重阳神宫被一百零八道天雷劈成了粉末，九重天超过六成神人感受到了莫名的天地威压，从仙体元神到魂魄全都在一瞬间被挤压成了粉末，死得一干二净，连轮回没有。 碧海苍灵的东华帝君吐了血、若曦上神骤然间陷入昏迷，九天云海的凌欢上神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变被刺激得差点小产，鬼界的鬼王和一个强大的鬼修差点不要命的跑到魔界一探究竟。 天霜剑、千尘扇、苍何剑、九离琴、花语幻铃这些真神法器同时飞入天空，互相之间共鸣，器灵仿佛一下子生出了人身，发出的声音格外撕心裂肺。 在流荼帝尊陨落后的三个时辰，花言瑞正道真神，成为魔界第二任魔帝，上古之后第二位真神。 魔皇陛下飞升之后因不明原因昏迷了三年，由青丘的白然上神代理魔族一切事宜，等花言瑞醒来之后日夜交替已经恢复了正常。 恢复之后的花言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九重天宣战、向重苍帝尊宣战。 此战持续长达百年，魔族因为有整个冥界、妖界和几乎所有神族已经常驻凡间的朱雀族帮助，几乎没有任何的损伤，魔族大胜，花言瑞全身而退。而九重天损伤惨重，重苍帝尊身受重伤被迫回到在废墟上重建的重阳神宫闭关养伤。 战争结束的时候，景华上神和凌欢上神的孩子都已经能六界之内到处跑、小小年纪行事做派就颇有其父母兼备的风范了。 然而白然上神这个时候抱着一个小婴儿回到青丘这件事却赢得了满堂关注。 谁能告诉他们，整个六界都在打仗的时候，白然上神是什么时候跑到人间去勾搭了个妹子，还搞了个孩子出来？！ 更为不可思议的是，这孩子的亲妈居然还是个流落人间的魔族。 那孩子降生的时候，六界大战导致法力紊乱，使得那魔族女子在生产之时自身法力吸收不足，白然想把两个人都保下导致中途法力透支晕厥，间接导致了那孩子的娘亲吊着最后一口气生了孩子，自己却法力与体力耗尽、白然昏迷没能来得及救回来而亡。 而那孩子因为出生的时候对于法力的吸收不足，先天存在缺陷，虽身负神族与魔族的两种血统，继承了九尾白狐的好容貌和聪明的头脑、魔族居民吃东西的谜之口味，却始终无法修炼任何法术，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普通的神君，连上仙都无法飞升。 白然自己承认，在战火连天的年代她对那魔族女子动了真心，本想着战争结束后把她带回青丘，光明正大的娶过门，却不想她居然红颜早逝了。 整个神魔妖三界谁不知道白然上神对死了的花雨铃圣女念念不忘，谁知道这等痴情的神族居然还有移情别恋的一天，真不知道魔界那个新魔帝、花雨铃的表弟到底会怎么惩治白然上神。 白然上神去魔界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花言瑞陛下一板砖打死，不仅还抱着孩子大摇大摆的去，甚至还更加过分的让花言瑞给这孩子取名字。 没想到当初打得重苍帝尊出不了门、九重天基本废了的阿瑞魔帝，居然一点暴躁的表现都没有，只问了白然一句“你喜欢的是圣女姐姐对”之后，就将厚着脸皮说是的狐帝幼子毕恭毕敬的请进了魔宫。 没揍他就算了，花言瑞居然对这孩子很好，还亲自研究了白家的族姓，按照辈分随“寒”字，取了白墨寒这个名字，并且低声下气的请求白然隔三差五的带孩子到魔界给他看看，如果白然和白墨寒愿意，拿魔界当家都可以。 如此操作把整个六界都给惊呆了，唯一不吃惊的，恐怕也只有九天云海的景华、凌欢这两口子和花言瑞这三个人了。至于鬼界如何，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要说青丘的这个白墨寒，还真不是一般的与众不同，不仅在魔界和青丘两家人的宠爱下长大，就是景华和凌欢这当表哥和表姐的也都十分宠他，尤其是他的表侄子浩朗飞升上仙之后，更是得到了来自小辈的关爱。 毕竟这个小辈比他都大一千岁，不看辈分看年纪，浩朗上仙照顾白墨寒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白墨寒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魔界的时间长了，在荼蘼神殿旁边溜达的时间长了点，居然染上了流荼帝尊生前的毛病，路痴，每次从魔界离开的时候花言瑞都得苦口婆心的硬塞给他一堆引路的东西才敢放他回青丘，除此之外还得按中派出一个加强连的魔族护卫暗中保护，免得他有引路之物还是走丢。 白然这个当爹的倒是心大，什么东西引路的都不给就敢把连修为都没有的儿子放出去随便溜达，但白墨寒真出了什么事，他绝对是第一个跑出去的，保证能在白墨寒真出问题之间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出一次这样的事，白家那群护短的上神们就先抱着白墨寒好好的心疼一番，然后把白然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暴揍一顿，直到这个不靠谱的爹真的长记性了才算完。 出门迷糊的帅气小神君虽然比他爹还战五渣，但是读书这件事真的无人能及。 一开始白然亲自教，后来不到一千年他就发现自己教不了了，就把自家儿子交给他亲爹狐帝，可是没几千年狐帝也教不了了，白然干脆把他送到了九天云海。 九天云海的同志们一千年内也崩了，凌欢直接写了一封推荐信把他扔到碧海苍灵旁听，由自己的好朋友若曦管着他，别让他出去惹事。 白然和花言瑞都以为此计甚妙，景华、凌欢和毓青也都松了一口气。碧海苍灵的确是个学习的好地方，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错估了若曦。 若曦作为真神法器修炼出来的特殊神仙，因为在器身的时候器灵被困在法器内出不来，后面又沉睡了千万年之久，估计被憋的不轻，公开都近乎十万岁了还喜欢满世界疯玩。 白墨寒在碧海苍灵的监护人就是若曦，结果这不靠谱的监护人三天两头的带着他出去玩，虽说功课一点都没落下，甚至还把若曦给超了，但还是搞的若徽上神、若谦上神两个人把找家长告状这件丢脸的事常态化。 就这么一路被告状，一路边玩边学，终于在白墨寒三万岁生辰前夕，这个倒霉孩子被碧海苍灵赶回了青丘。 也不能说是赶，因为这位英俊帅气没法力的小哥不是被碧海苍灵退学了，而是毕业了。 白墨寒玩归玩，读书的时候是一点都水分都不加的，玩和读书截然相反的状态总是搞的若徽上神感觉这孩子别是小小的年纪就精神分裂了。最后还是他家师尊东华帝君亲自认证这小子正常的很才放下心来，彻彻底底接受了这小子读书是个天才、玩是个疯子的事实。 比起带若曦读书的那段艰苦岁月，白墨寒在读书这件事上实在是太让人省心了，若徽上神和若谦上神无数次感动的想哭。 然而从某一天起，这个态度端正的超级学霸居然开始上课开小差，后来直接发展为若徽上神讲课的时候睡着了，因为睡姿不舒服还流了一桌子的哈喇子，气得若徽上神差点把当年把惩罚若曦上神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结果这小子就一句半梦半醒的胡话，直接把若徽上神噎了个消化不良。 “上神，这些我都自学会了，能不能换点新的。” 若徽上神顿时被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接换了偏门到不能再偏门的诡异知识点就开始讲，结果讲一半发现随手写写画画的白墨寒不仅将大纲和细纲写的条理清晰、连自己没讲的、不知道的点也都写上了。 就这一张纸，明显已经吃透了学明白了，深入到连底裤都研究明白了才能有这么清晰的条理和若徽上神都无话可说的深度。 若徽上神不信邪，换了无数个知识点，智商都被小小年纪的白墨寒摁在地上反复碾压，根本不给他打翻身仗的机会。 若徽上神：…… 这孩子我教不了了，请求召唤师尊场外援助！ 得知此事的东华帝君，出于好奇给了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哭唧唧的大弟子一个回应，亲自出马考校白墨寒的学业，几乎是什么诡异出什么。 从他亲爹最头疼的上古史六界史到魔族从来不学的朱雀族赤离天火修炼原理理论，从不为外人所知的妖界王族秘辛到加起来十个青丘都放不下的人间三千世界的数理化生各种语言，从头到尾来一遍，什么冷门考什么。 整整半年，东华帝君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提问机器，白墨寒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回答机器，除了每天消耗大量灵果恢复精神，两个人不眠不休，整的东华帝君几个不是天天来旁听的弟子都被搞的神经衰弱了，也难为了白墨寒这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孩子居然扛得住。 终于，在长达半年的折磨之后，东华帝君难得沧桑的宣布白墨寒不用教了，可以出师回家了。 震惊之中的碧海苍灵弟子团背着他们师尊设计了一个穷凶极奢到丧心病狂的毕业证书，给白墨寒绑上了品味堪忧的大红花，一路敲锣打鼓气势恢宏的举着毕业证书护送着他回到了青丘。 当爹的白然上神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当时他直接目瞪口呆的举着茶杯从狐狸洞的石凳上摔了下来，疼的狐狸耳朵和九尾都露了出来，被若曦毫不留情的送上了一串嚣张的“哈哈哈哈哈”。 白墨寒很想低调，奈何老天爷给他关上了一道门，结果给他开了一扇比门还给力的巨大落地窗，想不出名都难。 老天爷既然给了他合适的碗筷让他吃这碗饭，白墨寒和他爹又不傻，不吃白不吃，没有法力也能赖以为生那不是很合适吗。 于是，白墨寒在他能胡扯的爹白然上神的包装下，成了六界公认的超级学神。不服的人不是没有，无一例外全都被白墨寒学神的高超学识反复碾压。 这位超级学神也不负众望的在不到十万岁的时候着书成功，成为了六界最畅销书籍的作家，天天躺在狐狸洞里数钱都能手抽筋，不仅养得起自己和穷鬼老爹，估计连整个青丘都养得起…… 番外三 双胞胎的心理问题 九天云海盛产君子，从来没有熊孩子。青龙王这些年才发现，自家双胞胎居然长成了九天云海的稀有物种。 九万岁的时候飞升上神，飞升之战没有再丢人，可是他们熊孩子的名声已经在九天云海传遍了，并且已经还有把朱雀族荧昕上仙带跑偏的趋势，闹得灿樾上神来九天云海找毓青喝了好几次茶，委婉的表示他们当朋友可以，但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培养的继承人画风带歪。 毓青和青龙王这一个当伯父的、一个当亲爹的发现自己完全拿这两个熊孩子没办法，头疼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龙族长头发不容易，为了不丢人，这老兄弟俩居然还跑到凡间一起去买假发，看着对方越来越秃的脑壳互相叹气。 彼时，凌欢和景华唯一的儿子浩朗上神娶了媳妇，正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纪玉上仙在六界到处溜达度蜜月，凌欢和景华又当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管。 景华还要忙点，毕竟九天云海的龙神之位没有正式交到他的手里，但毓青已经基本上解放了出来，距离最后一步之差一个传位的仪式了，每天还是有些公务要办。 而凌欢就不一样了，不摆真神的架子，依旧每天穿着银白盔甲、手里拎着寒冰神力凝结的长剑在九天云海巡逻，但实际上她整日里什么正事都没有。从前好歹能和人比武练练本事，后来赤手空拳东华帝君都不见得能稳稳压制她了，她就彻底没了可以做的事情。 要不是前些年浩朗还是上仙的时候找他爷爷提建议，怕他阿娘憋坏了给她安排了个龙神禁卫军武艺总教头的职位用以打发时间，怕是凌欢能直接跑到鬼界找长空鬼王和九离上神练手去。 龙神禁卫军有上神，可是再骁勇善战的龙族也比不上一路打上来的冰雪女战神，三下五除二结束指点，讲明白了缺点在哪，然后继续扛着冰剑去巡逻，干完活找景华旁若无人的秀恩爱。 龙神禁卫军们：…… 凌欢上神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但是怎么感觉我们就是她的……消遣？ 六界大战早已结束，天地崩颓的危机也没有到来，需要用到凌欢这个真神的机会也不多，除了龙神禁卫军这点小意思的职责，凌欢最多就是帮景华、毓青一起处理公务，指点指点一看就是自己亲生儿子的浩朗。 现在龙神禁卫军进步很大，她挑不出什么问题，儿子儿媳不在家，最近公务又不多，凌欢彻底闲了下来。正好毓青和青龙王被苏子瑾、苏子瑜的教育问题给郁闷着了，凌欢不忍心看父亲这么心烦，于是主动承担了对双胞胎的教育工作。 如果不是浩朗意志坚定，景华教育有方，怕是也会被带跑偏，凌欢想治一治他们的大龄熊孩子病很久了。 毓青、青龙王：…… 她难得这么高兴，怎么想给这两个倒霉孩子点跟蜡烛呢。 不得不承认，凌欢果然是大龄熊孩子苏子瑾、苏子瑜的克星，刚飞升上仙时候不知死活的挑战在他们的心里烙印下了深深的阴影，七万五千年之后依旧强烈而刻骨，看见凌欢还是忍不住腿肚子转筋，训练有素的瞬间立正，不敢造次。 如今的凌颇有那些上古真神的风范，从风格上看更像是仙去的流荼帝尊，日常的脾气本性比流荼帝尊幼稚了一些，正儿八经做事的时候妥妥的就是流荼帝尊上身，该客气的不客气，该不客气的一点都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既然打谱要收拾一下这俩熊孩子，凌欢绝对不会有一点放水。 面冷心冷宛如铁打的凌欢上神在得到青龙王的允准之后，一点不放水的把俩货扔到了修罗路，自己也跟了进去，准备随时给他们制造点意外的惊喜。 苏子瑾、苏子瑜本性都没问题，年少时候的情况与自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完全消失，因为赤子之心依旧过得比凌欢这个没人管得了的真神还要恣意潇洒。 他们当年活泼事活泼，但不太扰民，后者的变化是从几万年前的六界大战之后才开始的。 战争之后总有一些人会发生变化，不管是什么变化都是可以的理解的，但从来不会有人真正的深入心底，神魔的一生都太过漫长，时间会冲淡一切，总有一天所有的变数都会回到它应有的轨迹之上。 凌欢这些年看似当甩手掌柜当的一无所知，实际上心里跟明镜一样。 人间有一种叫做ptsd的东西，苏子瑾、苏子瑜当年在战争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短暂离开过九天云海一段时间，结果是被花言瑞派人一身是血的送了回来。 据当初花言瑞的描述，他们碰上正在与花言瑞交手的重苍帝尊。重苍帝尊那个时候已经六亲不认了，只要能赢了花言瑞，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花言瑞明显是认识这一对龙族双胞胎的，重苍帝尊想着把他们两个蝼蚁一样的上仙杀了能很大程度的影响到花言瑞的心态，届时他就可以找破绽一举击杀花言瑞。 花言瑞自然想救他们，但毕竟是刚刚飞升不久，魔神的好些能力没能融会贯通，双胞胎的命差点没保住，他自己也差点死在重苍帝尊手下。 若非当时战场距离东华帝君的碧海苍灵不远，长期负责外围监控的三师兄给他是尊报信及时，东华帝君拎着苍何剑把他们三个救了下来，恐怕六界之战也打不了这么多年。 也就是那一件事惹得原本只是偷偷摸摸帮着魔界的九天云海直接明着偏帮花言瑞，就连凌欢肚子里揣着个孩子也没听景华的劝阻甚至拖着后者去给魔族掠阵。 双胞胎得到了碧海苍灵以及魔族及时的医治，除了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给他们换，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大碍了。第三天就醒了，第五天就能活蹦乱跳的去找景华蹭吃的了，看着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大家也就忽略他们看起来有些过分的活泼了。 那些年又是打仗、凌欢又是怀孕生孩子的，九天云海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从来就没有一点闲着的时候，饶是凌欢上神都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和九天云海诸位一起议事，可是青年一代里面排的上号的双胞胎却开始不作为了，天天溜号不说，还搅合人家办正事。好在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没空理他们的诸神基本上也都是一笑置之，或者吼一声完事。 凌欢生完孩子一年后，若曦要回碧海苍灵了，就在临走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嘱咐了凌欢一句“多关心关心你们这的双胞胎”之后，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凌欢一个人琢磨了这句话很久。 或许正是若曦这句表意不明的嘱咐，凌欢有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琢磨苏子瑾、苏子瑜这兄弟俩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一直到战争结束后一百年左右，凌欢才终于观察到一些细微的差异，顿时感觉知道了侦查方向。 她回溯了所有的事情，找准了时间节点，然后派人去调查当年离开九天云海碰到重苍帝尊的事情，然后又往前推了近三百年终于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看着当年所有的真相，凌欢和景华全都陷入了沉默，就连隔着一道门和隔音针法被关在外面的亲儿子都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 战争开始前的三百年，苏子瑾和苏子瑜在外游玩的时候，在妖界救下来一队被九重天黑市抓走的小猫妖，让他们免于被买卖、欺侮的悲惨境遇，并且重新将他们送回妖界，自己掏钱给他们置办了一处安家之地，让他们能够在短暂不超过一千年的寿命里可以安心过日子。 猫妖事妖界最常见的妖族，正是因为猫妖的数量太过庞大，混得好的猫妖并不多，大部分猫妖还因为天性二怯懦不敢出门，苏子瑾、苏子瑜这俩九天云海出身的正经君子放心不下这些可怜的小妖们，每一年都会来探视一下他们的情况，教着他们怎么修炼，教他们怎么和外面的世界和平共处。 原本事情是按照他们兄弟二人想象去走的，短短三百年的时间，小猫妖们学会了修炼、学会了和周边的邻居一起打打闹闹，更是无师自通的发展成了一个小小的家族，互相依赖，将当初被人抓走的黑暗逐渐从心底驱散。 然而九重天和重苍帝尊将二人多年的努力和这些小猫妖好不容易才建设的家园毁于一旦，疯狂的九重天神人们残忍的收割神人意外的性命，妖王一脉为了保护整个妖界，差点把所有的族人牺牲进去才给群妖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这些小猫妖死了不少，而好在有涂山狐族的帮助，有一部分侥幸保住了性命。涂山知道他们与九天云海的苏子瑾、苏子瑜上下有关，第一时间联系了二位上仙，双胞胎赶到之后就把他们分别安置在了魔界花言瑞的眼皮子底下、人间朱雀族灿樾上神治下和冥界冥帝的地盘里，他们眼中很安全的三个地方。 后来战争演变为把整个六界都牵扯进去了，双胞胎二人见势不对，赶紧开始安排这些小猫妖的再一次转移，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三个地方只剩下了尸体和干涸的血液，被九重天隐藏于各处的狂热分子杀了个一干二净。 当时为了给猫妖们掩饰身份才没有将这些事情告知花言瑞、灿樾上神和冥帝，没想到就是这份过度的谨慎让他们送了命。 九重天不敢对这三个厉害的动手，但是他们治下凡事和这三人没有直接关系的，都在战争开始前就被屠戮了，正因如此才到知道各界各族的反抗，可那个时候，这些猫妖已经魂归天外了。 当时苏子瑾和苏子瑜就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路上又碰上了重苍帝尊耀杀他们、花言瑞拼死相救、在碧海苍灵的帮助下保住一命的一连串变故。苏醒之后虽然一切看着还算正常，其实心中早就被短短几年的变故被折磨得千疮百孔了。 后面看着一切正常的表现，其实都是对当年悲伤和痛苦的掩饰。 凌欢很清楚该怎么走出痛苦，但是她的方式太过野蛮，太过狠厉，适合自己，但放到别人身上可能会产生更加严重的心理创伤，还不如不用。 这些年她算是看明白了，神魔两界解开心结的方法每一个是靠谱的，否则不可能从古至今出了这么多偏执怪，闹出了一堆没完没了的麻烦扔给后人们解决。与其在凡间找解决方法，还不如去人间转转，看看凡人有什么合适的手段，搞不好就会比他们这些当神仙、魔的家伙们鼓捣出来的方法更有效。 还真别说，凡人的寿命短归短，看似靠谱的方法也不少，至于合适不合适，先研究了再说。 于是，好学的凌欢和景华每天在凡人无数的书籍总看到头昏脑胀，有时候感觉解决不了了就去咨询六界学神白墨寒，白墨寒给出了无数给力合适的意见，简直比自己研究还管用。 因为白墨寒这个超级学神的作用实在是太过强大，凌欢强烈要求白然和花言瑞借调他几年，一直到一整套完整的治疗方案都研究出来之后才把英俊可爱的白墨寒神君放回青丘。 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是什么的，反正正式实施的时候已经是好多年过去了，双胞胎也都是上神了，矮他们一辈的浩朗也成家了，凌欢才终于将这套她纠结了很久的治疗方案拿了出来，将困住他们几万年的心结一点一点消解。 景华很想自己上的，然而凌欢难得这么壮志凌云，他居然鬼迷心窍的没有阻止，甚至感觉九成能成。 于是，悲催的双胞胎上身隔三差五就被凌欢上神带到修罗路，用千尘扇构建他们曾经的噩梦，推演出无数的场景，破天荒的说了无数的道理，一年又一年，等到浩朗上神带着纪玉上仙度蜜月回来之后，他们发现苏子瑾叔叔和苏子瑜叔叔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在哪说不上，似乎是眼神少了几分故意装出来的快乐，擦掉了深处的沉重，留下的只有释然和期待。 浩朗上神狐疑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存在感极低的阿娘。 而他的阿娘没有理他，只是拎着一柄长长的冰剑，穿着银白雪亮的铠甲，踩着明艳的阳光，慢慢走向远处的演武场。 全文完 番外四 殷亦非户籍问题 冥河之畔已经静静沉寂了近四万年，自当年那场神魔之战后，花雨铃的残魂也在白然镇魂珠的帮助下恢复了两魂五魄在轮回中慢慢温养，最多不过一万年的时间就可以重回魔界。 而那位冥界的主人，当今的真神之下第一人的冥帝巍澜，也已经在冥界快四万年不曾踏出半步了。 至少在外人的眼中确实如此。 自当年九天云海的景华、凌欢历轮回劫归来，巍澜已经很久没有再在冥界遇到过什么变数，曼珠沙华依然妖异绽放，三生石上的名字出现又消失，忘川河水静静流淌，黄泉路、奈何桥上的石板又被磨光滑了一层，判官那就比鹌鹑幼崽大一点的胆子依旧一言难尽。 四万年，巍澜又捡了一水缸的忘川玉，偶尔闲了，还拿这等六界生灵趋之若鹜的宝物在自家冥王府后花园的水塘里打水漂玩，将有矿任性演绎到了极致。 这一日，巍澜刚从魔界不知道做什么回来，还没进冥王府的大门，忘川河上骤然亮起一道直冲天际的紫光，不仅吓傻了巍澜并一干冥界诸鬼，同时连带着神界和魔界也都蒙了。 妖与凡人，若是想飞升进入神界或魔界，必然要经过九死一生的修炼凭真本事而来，或者天降大气运因机缘巧合而来。然而飞升而来的凡人，必然要从普通的神君开始修炼，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飞升之时便拥有上仙的阶品。 唯一的例外就是当年的千尘道人，关键那根本就是凌欢真神当初的历劫之身，她本身就是历飞升上神的飞升之劫，回归神界之后恢复应有的修为阶品也根本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一身魔气的飞升之人，居然上来就成了上仙！ 魔界的修为与阶品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神界这样的划分，因为神魔修炼体系的不相通，魔界的修为能力也根本不能用上仙、上神这样的阶品来类比。 所以，为啥，这一个明显该飞升入魔界的人，会被纳入神界的评判体系？ 巍澜看着不远处那个自己都无比迷茫的鬼，在紫色的光芒中魂体一点点变得凝实，没有踏入轮回台也开始生出了血肉之躯，身上的气势暴涨，隐隐还有几分冰冷而缥缈的气息流露。 见多识广如巍澜，也只能认出那冰冷缥缈的气息属于凌欢，却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面前此鬼身上。巍澜一挥袖，一面透明的镜子出现在那紫光成精的鬼面前，上面缓缓浮起一个名字，还有他的生平简介。 身为一界之主，身为巍澜总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虽然看不见每一个鬼的前世今生，但是他生前的一切都能知晓。 在看到名字之后，身为真神之下六界第一老资历，巍澜瞬间就懂了为什么此人能够一下子就从鬼飞升成上仙，为什么会身负凌欢的力量。 殷亦非，凌欢历劫之身殷灵犀的双胞胎兄长。若无当年死生谷身陨，四万年前他也该飞升入魔界的。 殷灵犀的修行之法，便是以情入道，而殷灵犀最擅长的法术也正是冰雪法术。 凌欢在凡间历劫之时，凡修行，必然专精冰雪法术，也正因如此，无论她在凡间的身份是什么，她的法力一定会带着和神界凌欢一样的气息。 当年凡世死生谷之战后，殷亦非因自爆神识与元神保下了死生谷众人，凡人之躯早已灰飞烟灭，但因对于殷灵犀的牵挂早已化为执念，居然有一缕残魂不肯离去，进入了火石吊坠中，侥幸留在了殷灵犀的身边。 凤凰真火那是神界火凤凰独有的极烈之火，虽然足以毁天灭地，但同时也有向死而生的生机。烈火神山的石头受到凤凰真火的影响日久，早已染上了凤凰真火的神性，尤其是殷灵犀为殷亦非挑的那一块，更是有着一丝凤凰真火神力的残留。 残魂受到了烈火的煅烧，残存的记忆已经丧失，只有殷亦非生前最后的潜意识留存，永远守在自己的妹妹身边。同时，凤凰真火的神力也逐渐渗入残魂当中，用来自神界的力量将这一缕凡人魂魄温养得无比强大，使之不会轻易散入茫茫天地之间。 也不知是天意本就如此安排还是殷亦非的执念确实足以逆转生死天命，无数的巧合促成了未来的一切。 如果不是当时殷灵犀给他挑了一块最漂亮、最大的石头，那么就会错过这个恰好有着一丝凤凰真火神力残留的石头； 如果不是殷灵犀因为雕刻手法复杂消耗掉了不少石料，上面的神力随之散逸掉大部分，残留极其微弱，残魂早就会被烧成灰烬，不会起到任何温养作用； 如果殷亦非并非天生魔体，对于死气天生亲和，就不会因为殷灵犀屠灭青城道门时受到死气短时间内迅速产生的影响震动而被殷灵犀发现，唤醒了几近失去理智准备继续灭掉尧山剑派的殷灵犀的理智，令她放弃了以杀止杀的复仇，用一生的时间去温养这一缕残魂； 如果不是殷灵犀死前仍念念不忘殷亦非的残魂，将受过飞升雷劫、达到半神巅峰的毕生修为全都封入火石中，殷亦非的死气修行者之身不可能有获得进入神界评判体系的机会。 如果不是殷亦非活着的时候为了死生谷万千生灵付出生命，用自己一生护佑凌欢上神的历劫之身长乐无虞，因残魂的存在激励殷灵犀有生之年不断淬炼她自己的魂魄助凌欢撑过轮回劫，就不会有这般超乎寻常的功德，一步登天直飞上仙。 殷亦非用自己短短三百多岁的寿命护了殷灵犀一辈子，殷灵犀也用了自己漫长几千年的寿命护他残魂不灭，终于换来了现在，换来了神界至少有两百万年的生命，永恒亘古的记忆。 巍澜活了太久太久，看过了太多生死情仇，却一次又一次被这两代的年轻人震撼。 花雨铃，用命唤醒流荼，只愿守魔界安宁；白然，献出用狐尾炼堪比真神法器的神器的机会，只为换花雨铃早日回归魔界；花言瑞为了一个未曾说出口的承诺守了魔界几万年，只为等自己的圣女姐姐归来。 白静宁死也要守在毓青身边不离不弃；毓青一生一世只愿守一人，满身鲜血、生死难料也要站在白静身前直到再也站不起来；而苏明，当年为了不让自己的心上人启微被送入九重天联姻，以一人之力劝服一门，其辩论与宣言十万年来都是被写入教科书的范本。 景华，凡尘皆苦，也要陪在一人身侧，独守孤岛千年，等凌欢归来；凌欢，永远都不畏生死，为了在乎的人，哪怕献上一切都在所不惜。 神界的凌欢，为了毓青、白然冒死剖心耗尽修为，为了景华可以放下全部的骄傲，甚至为他取珍贵的凤凰心头血重炼纯钧，就算她死了也会有一个她的结界护他安全。 人界的殷灵犀，为了殷亦非放弃杀戮，耗尽修为，只为换他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她是人还是神，都是一样的个性，一样的重情重义。 巍澜无限感慨地胡思乱想着，目送着这位苦尽甘来的人荣登上界。 在飞升的时候，懵懂了三万年的殷亦非终于想起了过往的一切，看着下方的忘川河心底无比感慨。倘若没有殷灵犀生前的半神修为，怕是他也只能以轮回养魂，忘却全部前尘记忆，归来已是陌生人，而不是无知无觉地在冥界闲逛就能慢慢恢复了。 三万年的时间太长了，灵犀也早就陨落在无常的岁月当中了，自己一个人飞升，又有什么意思…… 等等，停在半空中是什么情况，飞升这么严肃的事还能出现bug不成？！ 殷亦非一脸懵地看看天看看地，整个人慌得很；而冥界地面上的那些鬼也看傻了眼，巍澜也感觉这个六界有点扯，飞升还能飞着飞着断档了，可接引天光还没断又是什么玩意？ 巍澜深切感觉这事没这么简单，于是化出一面水镜，悄悄地开始找寻事件的起因经过，来解释目前这个诡异的结果。 彼时，神魔两界三地为了殷亦非的归属问题已经吵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感觉分分钟能打起来的节奏。 作为从人间飞升的上仙，虽然是个与神界格格不入的魔修，九重天也想要得很。九重天人口是各神兽部族全部人口的十倍，然而整个九重天全部的上仙加起来没有一个九天云海多，一个飞升即上仙的特殊天才，九重天怎么可能会放过。 九重天派来抢人的刚到接引台三丈远的地方，尚未看见任何东西就骤然遭受重击被打了出去，等他蒙圈的爬起来之后，却发现面前的接引台上已经出现了一群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 九天云海，凌欢真神。 凤凰山脉，辰羽上神。 魔界魔宫，花言瑞陛下。 三人不远处那张桌子后还有正在嗑瓜子的碧海苍灵若曦上神，风啸林秦庚上神，青丘白然上神，九天云海景华上神、苏子瑾上仙、苏子瑜上仙，以及甚少回到神界的朱雀族荧昕上仙。 只见那位背了“最弱上神”几万年之名的白然上神，身后白光一闪，笑嘻嘻地冲着九重天派来的接引仙官道歉：“不好意思啊，最近没睡好精神头有点差，管不住尾巴乱晃，见谅哈。” 接引天官一脸不知道心里面在骂什么的假笑着给诸位大佬行礼，瞬间明白，合着刚才自己是被白然上神一尾巴抽出来了。紧接着的道歉是多么没诚意的说辞，自己倒是想吐槽，敢吗！ 看着同样不怀好意的嗑瓜子天团，接引天官明白，这个上仙九重天还是不要想了，他们这群大佬都是来抢人和围观抢人的，里面的人就是天帝自己来了也只有跪下认怂的份，自己还是跑。 秦庚瓜子吃多了有点上火，看着面前的三方对立有点烦了，干脆一拍桌子吼了出来：“行了没，不就是定个神籍归宿吗，有这么费劲吗！不行你们三个抓阄去！” 众人：…… 在场之人，身份最高的是凌欢，鉴于此真神从来不把自己当真神看，所以这些认识她多年的人也可以无视她逆天的修为，该怎么互损就怎么互损；辈分最高的是若曦，可惜此神脑子里有坑，恢复了记忆也总是在不靠谱的边缘疯狂作死，除非事关生死之大事，谁都不敢拿若曦的话当真理。如此，这里面最有发言权的就是秦庚了。 唯一的问题是，此神出自风啸林，再怎么睿智也只是相对其他通灵白虎而言的，大事信得过，战场上靠得住，日常情况依旧隔三差五智商掉线，还是算了…… 安静了一瞬间之后，三方又开始争起来，谁也不让着谁。 花言瑞：“殷亦非乃是我魔修出身，只有我魔界是最适合他的地方，去你们神界，那叫糟蹋人才！” 辰羽：“他的魂魄受我凤凰族凤凰真火的淬炼温养，与我凤凰族早已有了不可分割的渊源。上古白渊帝君曾定下规矩，红尘因果优先级大于逻辑因果，更何况你们还没直接师承关系，来我凤凰族合情合理。” 花言瑞：“得了，你们现在还排斥外人，帮他专门研究修炼功法跟天方夜谭也什么区别，殷亦非去了哪有好日子，你快省省，还是来我们魔界，我早晚把他培养成皇族之外第一高手！” 辰羽：“你能给的我给不了？就你那人均口味成谜的穷乡僻壤，可能吗。” 凌欢：“别吵了，那是我哥！” 花言瑞、辰羽：…… 这理由够狠…… 正是因为他们的争执不休，定不下来殷亦非的去处，导致了殷亦非飞升飞一半卡住了。所以，不是出程序有bug抽风了，而是后台管理员人工操作的问题，不是客观问题而是主观矛盾导致的。 巍澜默默地撤去了偷窥神界的水镜法术，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场景，感觉这代年轻人还挺会玩，就是苦了被卡在半空中的年轻人了，对于他未来面对的这一群货色，深切感觉殷亦非的六界观会崩塌。 正在嗑瓜子看戏悠哉至极的若曦，突然间目光就直了，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眼睛瞪得像铜铃，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慌”。 “我的苍何老大哥啊，那是三师兄？他不是从来不出门的吗！”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向着若曦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围观这位可能自己活两辈子都见不到的碧海苍灵战力最高的弟子，掌刑司战的若禛上神。 被众人这般注目礼迎接，碧海苍灵第一宅若禛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好说歹说控制住了身形，然后一个瞬移就一把揪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的若曦的领子，拎到了自己眼前。 若曦战战兢兢，一脸赔笑，生怕自己被自家三师兄抓回去练武。“那个，三师兄，你怎么出来了，我最近没惹祸，你可千万别罚我啊。”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慢悠悠飘了过来。“是没惹祸，就是伪装成男的跑到凡间青楼里听了几天小曲，忘带钱跑路了而已。” 若曦：…… 靠，大妹子，说好了保密的，友尽！ 若禛冷笑着把若曦放到了地上，立马把上古神器曦轮镜吓成了一只颤抖的小可怜。“这件事我回去再和你算账，今天没工夫收拾你。” 三师兄不收拾自己？死兆星没降临，若曦立马元气满满，瞬间不害怕了。“那三师兄你是来做什么的。” 若禛：“师尊说今日飞升之人颇为特殊，修行之法与我相近，为避免多方争端，让我将其收入门下。” 若曦顿时大惊：“什么，三个师兄里第一个收弟子的居然是你，那我岂不是终于混成师叔了。” 其余人全体：…… 果然，若曦上神的脑回路从来不让人失望。 突然间，景华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古怪地看向凌欢：“我在凡间的大舅哥，现在的辈分岂不是比我祖父的祖父还要高？” 凌欢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家男人的脸，那表情，同款一言难尽。 就这样，殷亦非成功飞升神界碧海苍灵，还成了此处唯一一个二代弟子。别的不敢说，至少九重天是没那个胆子去抢人的。 至于殷亦非在知道自己的妹妹就是威震六界的凌欢真神历劫之身、差点成自己妹夫的陈夜风则是九天云海景华上神历劫之身以后六界观崩碎成了什么样子，那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殷亦非在神界的生活好得很，几年之后的六界大战因为奉旨闭关稳定修为而逃过一劫，飞升之后九万年就晋位上神，有一身超脱神魔界限的强横修为，一个真神师祖，一个厉害到不行的师父，三个上神级别的师叔伯，两个喊他哥的九天云海大佬，想要在六界之内横着走，小菜一碟。 番外五 记一次大型吵架 景华、凌欢二人自婚后，虽然不至于连体婴一样焦不离孟，至少也算是不会离彼此太远，如果在某个地方见到了二者中的其中一个，那最多一盏茶时间的路程之外，肯定能找到另一个。 当然，凌欢或景华又奉毓青的命令出去分别办正事除外，凌欢或景华与朋友聚会除外。 以及，俩人吵架了除外。 谁家两口子没吵过架，真神和龙神也不能免俗。尤其景华和凌欢都比较硬气，主意又特别大，脾气一上来连已经退休的毓青和自家亲儿子儿媳浩朗、纪玉都无法劝说，一旦意见相左，吵一架也实属正常。 从这一点上看，他们二人倒是格外的相配。 凌欢真神大婚后一万年，魔帝流荼陨落，神尊重苍降位上神，花言瑞正道魔神，人界、冥界、妖界、鬼界被夺道运恢复，六界秩序开始了彻底的改变。又两万年，花雨铃复生于冥河之畔，晋位魔神。后两万年，流荼逆天改命功成，逆转生死自流霜山谷归来，修为更胜从前，登顶六界至强，冥帝巍澜晋位真神，成为史上唯一一位以鬼身正道真神的生灵，人称巍澜帝君，名曰鬼神。 六界秩序重建，流荼、东华、凌欢、巍澜、花言瑞、花雨铃六位真神承天命与六界本源同化，战争终止，启用承天纪年，六界之主归位之年为承天元年，上古与承天之间为中元纪年。承天之后，为避免与冥界轮回生灵之鬼乱用混淆，鬼界鬼修更名为亡灵。除鬼界死气特殊，真神以下不可随意进出，六界已经宛若一家。 六界亲如一家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明明应该最忙碌的六位真神跟解放了没什么差别，一天天的都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人能左右他们。 与六界本源同化，他们本身就已经是六界，六界不灭，真神不死。太长的寿命，即便身边之人能够因为受到真神之力的影响一样与天地同寿，却也难免要寻找些消遣来打发时间，一直都沉睡也不是个事儿不是。 最鲜明的特点就是流荼、巍澜、东华中老年三人组总是在荼蘼神殿、冥王府或圣华宫喝茶聊天；而年轻三人组闲不下来的花雨铃总是想办法甩开便宜儿子白墨寒，拽着自己同样闲不下来的夫君青丘白然满六界到处玩；花言瑞悲催的在魔宫帮不靠谱的二位管理他们的地界，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而凌欢则大部分时间呆在九天云海练兵教小辈功夫，顺便给已经即龙神位的景华当当打手。 这一日，白然和花雨铃好不容易把超级电灯泡、不是真神胜似真神的高智商便宜儿子白墨寒糊弄给了花言瑞，俩人跑到妖界看风景、过二人世界，找到一家极好吃的餐馆，刚点了菜，就在胡乱观望之际看到了正在角落里一个人坐着的凌欢。 对于打扰自己二人世界的某只小欢儿，白然无比狂躁，只想装看不见。然而他旁边这位魔族圣女兼人界之主却高兴的很，嘱咐猴妖小二拼桌之后，就拽着一脸黑线的白然过去了。 白然以为自己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却不想凌欢的脸色更难看，眼睛是蓝色的不说，天霜剑就按在自己的左手下面，一副分分钟要出去打架的模样。 虽然自己的武力值早就已经与曾经的上神之耻不可同日而语，与灿樾上神对战都能溜得对方气急之下破口大骂，自家媳妇又是三大魔神之一、人界之主，但面对自家小欢儿要打人的样子，青丘的六狐狸舅舅还是和小欢儿还只是上神的时候一样，感觉腿软。 花雨铃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笑嘻嘻的坐在凌欢旁边，一只手直接搭上了她的肩膀，一点都不担心凌欢暴走。 不过想想也是，花雨铃身为三大魔神之一，凌欢也是神界当前的三大真神之一，一个管人界一个管鬼界，俩人单纯拼修为水平差不太多，又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了，凌欢也不至于凭借自己一身碾压花雨铃的拳脚功夫揍她，没大没小也不算什么。 “怎么了，我家凌欢这是要出去打架吗。你家景华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说着，抓起凌欢面前的酒壶就往自己嘴里倒，下一秒，喷了白然一脸。 “这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酸。我说凌欢啊，你什么时候不喝酒，改喝这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了。” 凌欢打小就喜欢喝酒，尤其是烈酒，越烈的酒越喜欢，越是好酒越喜欢。妖界最出名的就是百家百味的各类佳酿，凌欢跑到妖界却不喝酒，那简直跟说当今六界着名钢铁直男辰羽上神断袖了一样不可思议。 凌欢见花雨铃和白然来了，便收起了天霜剑，收敛了自身的神力，眼睛恢复浅褐色，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他不在。这是妖界水元藤一族特产藤元果汁，专业提神醒脑，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酸。” 景华不在，凌欢一个人在妖界，这可真是少见。要说是办正事，看着不像，要是聚会，没有若曦这个话痨在更是不可能，那只可能是吵架了。 景华和凌欢正常不吵架，偶尔吵架的原因素来都是比较严重的。比如他俩第一次吵架在婚后第十年，凌欢取了自己的心头血给景华重炼纯钧，不仅使这柄本就无比锋锐的上古神剑多了玄寒天冰与凤凰真火的能力，更是在上面多了一个能抵挡真神全力一击的结界，只要景华遭遇生死之危，结界就会被触发。 鉴于凌欢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景华和她吵了一架，凌欢意识到自己可能过火了，但依然口嫌体正直地不认错，景华也被她气糊涂了，于是他就跑到青丘的狐狸洞生了三天的闷气，然后口嫌体正直的回九天云海给凌欢熬药补身体了。 还有一次是关于浩朗的教育问题，凌欢把锻炼自己的那一套玩命的修炼学习方式用在了自家儿子身上。浩朗小神君脾气随景华，硬气却随了他家阿娘，明明硬撑得很艰难，愣是从来都咬着牙死扛。鉴于浩朗未来是九天云海之主而非一个将毕生投入沙场的铁血战神，景华认为这个方式教导银龙王他家那个天生好战的孙子身上尚可，用在浩朗身上不妥，俩人吵了一架，凌欢心有不悦，一个人跑到修罗路绝对禁区三天后一身煞气地出来，最终在景华处理公务的间隙把浩朗交给他教育、自己去给银龙王家孙子当教练、最后成功带大未来小龙神和未来龙神禁卫军大统领为结局。 据白然和花雨铃所知，这两口子上一次吵架还是在流荼帝尊大婚的时候，这俩人为了作为娘家宾客出席还是夫家宾客出席吵到了帝尊面前，最后以公平方式抓阄决定一人代表一边出席。 他俩的感情好，神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景华惯着凌欢到处打打杀杀，凌欢也坚持在景华他退位之前绝不抢他的风头死守在九天云海，外人面前从不秀恩爱的相敬如宾也能撒狗粮到撑死人，有时候就连他们的亲儿子都感觉自己的出现是个意外。 这俩人一个无甚大事便秉承遵循和气生财，一个天性与地位使然万事不走心，按理说吵架不容易，这回又是为了什么吵架，而且还能把凌欢气到要打人？ 菜上齐了，凌欢也没再吱声。她素来都是一副不怎么样的破脾气，白然和花雨铃早就习惯了，也就没走心，没心没肺的开始吃吃喝喝，还专门给凌欢点了壶酒，把长辈当得极其有风范。 凌欢只动筷子吃菜，一壶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佳酿她愣是一口没动，就连吃菜也捡口味清淡的吃，与她一贯来者不拒的口味大相径庭，不由得让白然这个看着她从小长大的舅舅觉得事有蹊跷。 “你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凌欢摇摇头。“不是，想吃，不敢吃。” 花雨铃也停了筷子，看着凌欢。“怎么，出什么事了？” 凌欢欲言又止，踌躇半天，终于开口：“我……怀上了。” 白然如遭雷劈，顿时目瞪口呆，花雨铃的反射弧就比较长了。 “怀上，怀上什……你又怀上了？！那你还乱跑！” 白然：“就是，现在你们还吵架，小华儿呢，放着你在外面跑他自己在九天云海享清福，像什么话！你等着，舅舅给你讨个公道去！” 说着，白然就撸起袖子，准备冲到九天云海去揍外甥，被凌欢一把拽住，在白然和花雨铃两口子探究不已的目光中三个人重新坐了下来。 “舅舅，你能帮我做个幻术结界吗，把咱们这里屏蔽掉。” 气疯了的白然刚准备怼一句“你怎么不自己来”，就想起面前这位暂时还是少用法术为妙，于是黑着脸做了一个结界。 九尾白狐出品，上神亲自出手，品质绝对有保障，凌欢放下了心，开始交代这次吵架令人尴尬的始末。 神族想要有后代十分不容易，尤其是上古神族后裔，活上百万年，能有一个孩子已经算是很好了。一般来说，除非有上天昭示，否则夫妻二人再怎么琴瑟和鸣也不可能有孩子。 浩朗的出生就是因为景华某一天到冥界办事回来的路上被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石榴差点砸破头，脑震荡地躺在若木凉亭中缓了一整天才恢复，然后几个月之后浩朗就在凌欢的肚子里趴着了。 这一次是凌欢在凡间陪若曦处理被封印的上古凶兽失控，话痨若曦嫌无聊抓听众抓到了她身上，返回途中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孩抱住大腿，哭天喊地说凌欢是她娘，然后这个倒霉小孩立刻就被她真的亲娘抓回去暴揍了。 凌欢因为本身法力属性和性格问题，到了凡间素来猫嫌狗不待见，遇见个小孩能被她一个眼神吓得跑出去二里地，这小孩的反常行为，当真是让凌欢感觉不可思议。 若曦上看下看，看得凌欢浑身不自在即将拔剑打人的时候，终于暧昧的开了口：“你们俩最近努力一下，说不定三年后你们就能抱一个凤凰蛋玩了。” 浩朗是正统龙神继承人，真身跟景华一样，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金龙。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天生种族的问题，凌欢更喜欢毛茸茸的神兽，弄只可心的圆毛神兽有点难，扁毛的自己身后就有二五仔辰羽治理的一整个凤凰族，因此凌欢想养只小凤凰玩很久了，但是去凤凰族寻摸了好几圈都没看着合眼缘的，辰羽这个中间人好几次都快被搞崩溃了。 若曦虽然不靠谱依旧，但曦轮镜的本能却从来没出过差错，凌欢相信若曦的直觉。 这一回自己有办法搞个小凤凰养着玩，何必去抢别人家小凤凰，于是凌欢回去之后就准备来个先斩后奏。 生浩朗的时候因为时机问题，凌欢遭罪得很，景华不想她再生第二个了。凌欢明白这一点，但她一没有身体和事业上的压力，她不给别人找麻烦就已经足够让整个六界都烧高香，二是六界早就彻底消停了她也不用担心类似怀着孩子凭武力硬刚真神的事情再次发生，但还是不希望景华太担心，就只能先这么弄着了。 结果景华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凡间发生的事情，结合自己被石榴砸头然后就有了浩朗的事情，不傻的龙神瞬间明白情况了，誓死不从。 然而修为上的差距还是存在的，堂堂当代龙神，世上最早飞升上神的天才景华上神，被他媳妇、上古之后第一位真神给霸王硬上弓了。 更为气人的是，这位真神生怕龙神暴走，穿衣服走人的同时还把千尘扇化作结界罩在了神龙殿外，自己出了大门，让他没机会找自己算账。 正在气头上的景华直接隔着千尘扇结界和凌欢吵了一架，口不择言的景华居然放言：我就算让你冻死也不会生！ 然后，凌欢就被气跑了。 并且，生气中的凌欢忘记收起千尘扇，导致景华一直被锁在结界内，最近的公务都是已经退休多年、当时恰好只是来找景华下棋而目睹一切的毓青老父亲在一脸黑线地代理，至于龙神大人，明面上则是按照老父亲的说法，偶有心得正在闭关。 在六界转了几个月，凌欢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但暂时觉得十几万年没好好玩一玩六界亏了，还不想回去，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白然、花雨铃：…… 我的天，她还真是能刷新咱们这些人的六界观！ 虽然打小就知道这孩子彪悍，还以为十多万岁了能收敛点，万万没想到她的彪悍早就超出了原本的范畴。 花雨铃一脸的同情，也不知道是针对凌欢还是针对景华。 “你俩吵架我还以为你是把景华惯上天了，是我狭隘了，明明是景华把你惯上天了。我说小欢欢啊，你赶紧回家承认错误去，就算你不消气不认错，至少也得把人家放出来。就你那千尘扇结界，搞不好你肚子里的小凤凰都飞升上神了他都出不来。” 自己千尘扇能力的深浅凌欢最是清楚，其实也就是忘了收起来，一开始也只是单纯的怕景华闹脾气把这事搞得人尽皆知而已。毕竟如果她来真的，别说是俩人隔着千尘扇吵架了，就是完全隔绝声音和视线也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真神法器，再普通也绝不是闹着玩的。 鉴于这事她确实做的不太地道，而且忘收千尘扇也确实让景华挺遭罪的。凌欢也没说什么，眼睛变成了蓝色，瞳孔中心红光一闪，不多时一道银色的流光冲入她的额头，然后就结束了。 紧接着，凌欢突然间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白然：“你干什么去。” 凌欢：“买赔罪礼，回家道歉。” 等凌欢的身形已经看不到了之后，花雨铃压低声音问旁边的狐狸：“你觉得咱外甥女能去买什么？” 白然把声音压得更低：“我觉得她只要把怀孕这事一说，咱外甥得先行道歉。” “也对。” “不过话说小欢儿她自己那份没给钱啊，怎么又坑她舅舅啊。” “你个当舅舅的，请自家小辈吃个饭怎么了。别忘了你现在有六界知名土豪白墨寒，早就不缺钱了。” 凌欢在人界和妖界转了好几天探寻无果，一脸愁闷地回了神界，路过昆仑山黑市发现了个罕见的半人高的夜明珠，高价砸下并又选了一个金黄色的剑穗，就磨磨蹭蹭地悄悄溜进了九天云海。 当初离开九天云海的时候就是悄悄离开的，除了目睹她离开的景华和毓青并无人知晓此事，外人都以为她闭关去了，反正凌欢闭关成瘾，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消失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意外。 趁天黑悄悄摸进了神龙殿，凌欢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黑着脸坐在桌案之后的景华，面前放着一堆他需要处理的公文，心思却根本不在上面。 凌欢没有立即出现在景华面前，只是将剑穗搭在用法术暂时缩小的夜明珠上在半空中推出，慢慢飞到景华的面前，然后用神力凝结出一行字：我错了，别生气了。 要是不知情况的人看了，绝对认为凌欢并无认错之心，纯粹是敷衍了事。然而景华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凌欢就是这性格，想什么说什么，她的道歉看着毫无诚意，其实是发自内心。 景华站起来走到一片空荡荡的地方，凭空抱住了空气。感受到自己手掌中偏于微凉的温度，景华悬着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闭上眼紧了紧手臂。 隐身的凌欢现出了身形，也伸出手臂抱住了景华。“我错了，我不该用千尘扇困住你，你受苦了。” 景华没睁眼：“就这事？” 凌欢：“……我倒是不尴尬，你不觉得尴尬吗，特意避开的，你还提。” 景华放开凌欢，握紧她的手，走到床边在上面并肩坐了下来。 “尴尬不算事，丢人现眼的事又不是没干过，况且这只能算是全新体验，算不得尴尬。就是心疼你再遭一次罪，生浩朗的时候以你真神的体质修为都差点没扛住，你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不会有事的，上次是因为六界混战，灵力混乱，我也曾出手生扛了重苍最强的一击，这一次不会了。” “行，反正你想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当年的重苍神尊都敢往死里打，现在流荼帝尊、东华帝君和巍澜帝君在这你都敢挑翻他们往前冲。不过答应我，要是真怀上了，千万别再动手了。” 凌欢点头。“嗯，绝不动手。不过景华，现在咱们应该考虑一下孩子的名字问题了，三年，转瞬即逝。” 景华愣住，看着凌欢整个人都傻了。 接下来的三年，九天云海众神再一次围观龙神成了真神的近身保镖加保姆，若不是已经退休的老父亲毓青移驾用破魂枪给自家儿子治了治脑子，恐怕这一代龙神会成为第一位智障族长。 三年后，凌欢基本没遭罪地生下一枚凤凰蛋，蓝色的壳证明是和她一样的冰凤凰，破壳之后更是一个粉雕玉砌的女娃娃，九天云海上上下下宠得不行。 小凤凰取名燕归，继承了凌欢的冰雪容颜和景华温和从容的性格，不仅辰羽抢着要让她继承凤凰王位，而且追求她的人更是神魔妖鬼人不计其数。 至于凌欢和景华之间的大规模吵架，反正他们二人有生之年，也只有这么一次。 番外六 烈火燃烬错风霜 六界之中有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弄得几乎每个人都认为创世神在创世之时是不是不小心打了个喷嚏，然后那个地方就成了个悲催的残次品。 至于这个奇葩的地方，正是与当今凌欢真神同化本源的地方，真神之下生灵莫入、亡灵唯一安居之所的鬼界。 当初六大真神选本源同化的时候，流荼、东华、巍澜这三位老资历自然是没有人与他们争的。流荼为魔族之祖，魔界第一个生灵，问道魔界毋庸置疑。东华亦是上古真神，千万年来碧海苍灵在维护神界秩序上默默做出了无数贡献，神界于他而言，早就成了漫漫神生中的一部分。巍澜乃是唯一的鬼神，冥界至高神器冥焱灯唯一认可的主人，一人撑起一界跨越整个纪元，除了他没有人当得上冥界之主的身份，骄傲如早就成亡灵的九离也必须承认，巍澜对于冥界的贡献，堪比创世。 至于人界、妖界、鬼界该如何选择之时，至少在众人的想象中，应该是很难的一件事。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个争议只出现在了人界和妖界之中，因为凌欢真神二话不说，直接就选择了鬼界。 至于剩下的两界，花雨铃最喜在人间闲逛，且曾轮回于人界修补魂魄几万年，与人间关系密切，选择与人界本源同化；花言瑞生父为半魔半妖，其本人身负部分妖族血统，最后与妖界本源同化。 凌欢的选择，本应该是很不可思议的决定，然而其余五位真神没有一个人感觉意外。 与冰凤凰、忘川之源处在同一寒冷级别的溯回之镜在鬼界； 与她有着师徒之实上古真神、同宗同源、天霜的前身丹心真正的主人也在鬼界。 凌欢前五万年的生命都缠绕在执念当中无法解脱，其中一半都是因为一段上古的恩怨，而那段恩怨的两个主人公，都早已变成了永堕黑暗的亡灵，永生永世不能再回到曾经留下无数爱恨的神界。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被困在鬼界，至少凌欢已经表示愿意帮忙，如果长空希望的话，至少他还是能出去……看看现在的六界的。 天霜剑最精华的核心就是长空生前的凤凰尾羽，他的亡灵魂体寄居于天霜剑之时，凤凰尾羽之力与其主人存在着天然的亲近，在外界天道之力的压制下会自动护主，使长空能附身于天霜剑之上，平安无恙在鬼界之外保证魂体的完整。 然而凤凰尾羽到底只是原本丹心笛的一部分，现在的天霜剑更是包含了溯回之镜与忘川之源的力量，能发挥这等隐瞒天机的作用也仅限天霜剑内，一旦长空的魂体离开天霜剑，那就真的是无人能救了。 在鬼界那个平均各亡灵奇葩的地方待久了，再正常的脑子也不会太正常，像长空、九离这样正常的反而是异类。不过好在鬼界之民极少，鬼界之主凌欢多少偏心他俩，尤其是长空的拳头也够硬，不至于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也十几万年如一日无怨无悔地守在这片死地。 流荼、东华、凌欢无数次劝长空出去看一看，看一看他付出了一辈子却没有机会看一眼的风光，亲眼看一下千万年之后才在承天纪元真正实现的六界平等，再不济也要去看一下现在的生灵吃东西口味有多猎奇。 然而长空拒绝了，几万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他早已接受自己是死人的事实，心中最大的执念冰凤凰平权、真神诅咒也都解开了，当年九离害他身陨的事情也从与自己的执拗和解，如果再失去对六界如今模样想看而不能看的期待，那他就没有了执念，在鬼界的魂体虽因溯回之镜的力量不会崩溃，但能够镇压诸亡灵的力量怕是会大打折扣，就算天霜，或者说丹心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也无济于事。那样，长空这条拼上了极大代价才抢回来的命，恐怕再也不甘于呆在鬼界，只能以剑灵的状态被封在天霜之中，连对自己生命最后的掌控都失去。 死过的人更明白生的珍贵，除了极个别有特殊情况的生灵和困在执念永远不愿解脱的亡灵，都想活下去，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长空生前就是与天同寿的真神，成为鬼王之后虽然不纳入生灵评判体系，然而他这个亡灵因为入鬼界方式和后台的特殊性，依旧是不会消散的亡魂，只要他愿意可以永生永世的活下去，和真神之时一样与天同寿，虽然他这个亡灵现在有的只是冥寿而已。 活着的时候为了凤凰族、为了九离他没有过一天随心所欲的日子，现在虽然只能被困在鬼界，但总算可以无拘无束了，他想好好地留在六界之间，谁都拦不住。 流荼不行，东华不行，凌欢不行，就算是九离也不行。 千万载的死生之困，长空对于九离的恨早就已经释然了，尤其是最后长达千年的单方面暴打对方，让长空最后的恨也放下了。执念仍在，却不再是牵绊他未来的不理智。可九离却始终陷在其中，穷其一生难以走出。 同样是在鬼界，九离的情况与长空完全不一样。长空是流荼、东华、若曦与天抗争抢回来的，九离死于强行突破真神却最后只达到半步真神的神魂燃烧，他因执念不入轮回，因执念以亡灵之身永生于鬼界。 长空的死是因为他，斯人已去，过去刻意或无意忽视的细节都变成了刻骨铭心。 曾经的他们有过无数的机会并肩六界，即便备受非议，以他们的身份和坚忍也总会寻得一片足以安度漫漫神生的清净之地。 或许他们可以得到流荼帝尊的祝福，被东华一脸没眼看的送上口嫌体正直的贺礼，在白渊、敖云等一干好友的调侃声中坚定地看向彼此，从此世间再无更逍遥之事。 然而这一切可能都被他亲手葬送，将障目的芥子片叶移开，方知当年亲手放下地狱幽焰珠和七弦琴等物的时候，更是放下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真心。 沧海桑田，覆水难收。承天纪元的鬼王长空不再怨恨上古之时的火凤九离，可千万年的时移世易，长空曾经付出的真心再也无法寻回，于他而言，现在的亡灵九离，只是一个物是人非的故人。 九离因执念不入轮回，永生于鬼界，执念是他生存下去唯一的依靠，他想长长久久地看着错过的人，就不能放下心中对长空之死的懊悔与歉疚，更何况现在他就在自己的面前，是每一天睁开眼就能在旁鬼难近的溯回之镜看见的鬼王，九离更不会舍得就这么灰飞烟灭而去。 只是这样未免太残忍太痛苦了…… “痛苦？活该！”凌欢对此非常坚决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顺手捞走了辰羽伸手要拿的凤凰族特产新鲜水果，狠狠的咬了一口，留下目瞪口呆的凤凰族长辰羽和少族长燕归，以及一干正在凤凰族新建实验室的乾坤空间进行研讨练习的其他凤凰族精英少年。 堂堂凌欢真神，鬼界之主，九天云海冰雪女战神，上古之后第一个真神，一向以战斗力爆表、克己奉公、不苟言笑名扬六界八荒的传说级人物，居然做出抢人果子这么没品的事情，怎么看都感觉画风不对。不过一想到她的好友名单里有若曦上神和花雨铃圣女，亲友名单有白然上神、苏子瑾上神、苏子瑜上神之后，似乎一切都能够理解了。 毕竟这几位大人物，都不像端庄冷傲的正经人。 对于凌欢的定论，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持有反对意见。 辰羽就算了，他是九离火凤凰一脉的继承者，哪怕早就改了凤凰族从前“老子天下第一、老子什么都对”的作风，早就知道了曾被凤凰族捧上神坛的上古火凤的黑历史，但到底还是偏向于自己有一定师承关系的九离。况且他和凌欢早就和解不假，但少年之时什么都和凌欢反着来的习惯还是没能彻底改掉，没有了前尘旧怨以后也会偶尔发作，在被抢了果子的深仇大恨之下反驳一下实属正常。 再说了，抢食之仇，不共戴天。流荼帝尊认证，如假包换。 而且，最重要的是，凌欢的亲女儿，一向把凌欢当成偶像的小可爱，这一词也不站在自家娘亲的身边，果断选择与师父辰羽站在同一立场，难得地与凌欢唱起了反调。 “娘，九离上神在鬼界煎熬了千万年，再大的罪过也都赎清了，再大的恨也都该放下了，你的论断，我不同意。” “每个人看法不同罢了，”凌欢摆了摆手，不指望别人接受她的想法，“反正呢，我今天也只是来旁听的，你们继续。别忘了你们族长的规矩，别盲从啊。” 辰羽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貌似只是吐槽一番的凌欢，心中升起了一些想法，终究没有说出来，示意燕归继续带着其他凤凰族少年继续研讨。 凤凰族自给长空翻案之后，辰羽用了上万年的时间才让族人完全接受了这些事实。然而从根本上转变凤凰族的思维模式和对远古先祖的盲目信任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直到有一年着名学神白墨寒在凤凰族给自己的新书做宣传的时候，辰羽不耻下问得到了白墨寒的友情相助，熬过了几个换毛季终于从白学神的多种方案中选了一个最合适的，在凤凰族大力推广新式六界顶尖科技，参照碧海苍灵、青丘和妖皇殿等硬件条件的天花板建立凤凰族自己的科研实验室，同时形成了现在凤凰族最重要的交流学习形式，研讨会。 作为改革振兴凤凰族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基石措施，辰羽也是下了血本，在新建实验室中开辟了一片专门的乾坤空间，采用各类六界最新技术，保证让参与其中的凤凰们感受到研讨会的舒适充实与思想跳动的无上荣光。 以辰羽的骄傲和脸皮，估计到死都不会告诉他的族人，为了搞到最高水平的乾坤空间和硬件设施技术，他和若谦这个奸商签订了怎样丧权辱羽的百年商业合同；为了请凌欢出手把乾坤空间升级到真神都难以破坏的防御级别，他付出了多少库存给她闺女燕归打造真神以下最顶级的进攻类法器。 也就是燕归也是他的徒弟，要不然早就掀桌子了，就算打不过也得和凌欢这个越发狡诈的家伙怼一场。 研讨会的主题一般是辰羽敲定，偶尔辰羽拿不定主意就让燕归选一个。研讨会可以各抒己见，将从前凤凰族一言堂的规矩全都扔掉，最后能不能得出什么深奥的结论无所谓，主要是让他们学着自己思考。 早些年的研讨会很没劲，老一辈在原本的习惯下谁都不敢说什么，甚至没什么想法，这些年参加的小凤凰多了，他们受到的影响没那么深，参与的科研项目多脑子也活泛，想法越来越多，整个过程也越来越有趣，有不少时候连凌欢都会从九天云海过来凑热闹，听一听小辈们的脑回路，偶尔来了思路还会说一说自己的看法，比如这一次。 然而，辰羽清楚的感觉到凌欢这一次发表看法的时候，眼神不太对，似乎有点疲惫，似乎隐瞒了一些很沉重的真相，将她一个真神都压得心力交瘁。 凌欢看似只是继续看着凤凰族小辈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实际上心思已经沉到了久远的上古恩怨中。 长空死前几年内，六界征战基本结束，本应该将全部心思放到凤凰族的治理上，然而他却无意中得知了一些真相，万念俱灰之下只想自我封印于玄寒天的茫茫风雪之间，像流荼帝尊一样永远沉睡下去。 凤凰族是他一生的心血，长空也不希望就此衰落，因此明知道九离早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长空依然暗中帮着九离上位造势，只希望他能得偿所愿，自己也能功成身退，以免在阴谋中不明不白的死去，最后连凤凰族都没能保住。 凤凰最大的弱点有两个，一个是心脏，另一个是凤凰尾羽。 心头血与凤凰泪共同炼制能起死回生，炼法器可以赋予主人第二条生命。然心头血一只凤凰一生只能用来救人三次，凌欢三次已经用尽，如同长空，能够献出的，也只剩下了凤凰尾羽。 凤凰尾羽是可以通过修炼恢复的，当年凤凰族传位大典的断去凤凰尾羽，以凌欢真神的修为足足修炼了六千年才恢复。长空断凤凰尾羽的心思与凌欢不同，但若是有几千年的时间，他也能使之恢复。 凤凰族以外的人只知凤凰尾羽绚丽且重要，是凤凰身上最脆弱的部分之一，但并不知道凤凰尾羽更承载着许多专属于凤凰的意义。 自断自弃凤凰尾羽，视为与凤凰族再无干系；以凤凰尾羽上最绚丽的羽毛为聘，是凤凰族求亲之时最为深沉的诺言；以凤凰尾羽炼制法器给凤凰使用，将有用超乎想象的灵性…… 丹心笛在炼制的时候长空断掉了自己的凤凰尾羽，然而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早就将自己凤凰尾羽上最绚丽的一根送给了九离，早在长空只是一个上仙的时候，早在九离六万岁生辰的那一日。 那一张精雕细琢的古琴，何止有昆仑神木、神龙之须、赤离天火雕刻的火焰花纹，还有用凤凰尾羽的羽毛为阵眼的清心法阵。 九离的性情受凤凰真火的影响偏于暴戾，修为越高越容易失控，长空一直都知道。如果九离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克服暴戾的情绪自然最好，如若不行，玄寒天冰的法力是压制凤凰真火暴戾的最佳力量。只是那个时候长空的修为尚浅，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帮助他压制。 明明随便一根冰凤凰羽毛都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可他偏偏选择了凤凰尾羽上最绚丽的那根，天冰之力最纯粹的那一根，寓意最深沉的那一根。 可九离从来不曾睁眼看这张琴一眼，任由他上面落满了灰尘，任由它堆在被定义为废弃物的杂物堆下面。但凡他稍微研究一下这张琴，就能感受到这些神物的珍贵、长空凤凰尾羽之羽毛的力量，也不至于完全看不到长空的真心，只能在失去后追悔莫及。 长空死之前眼睁睁的看着九离将这张琴弃之如敝履，而后他又亲手将这张旷古绝今、自己付出无数心血的神物毁掉，心中又是何等感受。 重生于承天鬼界的长空，不再对当年的事抱有执念、再也不恨害他身陨的九离，难道真的不是因为心死了吗。 痛苦，从来都不只是九离一个人独享。九离尚且有放弃亡灵永生的可能，背负着永生宿命和他人希冀的长空却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心里面想着这一番过往，凌欢就这么思绪万千地混到了辰羽喊结束，研讨会散场之后让辰羽带好燕归，自己忍不住一个人进了鬼界，去看了看这两个生死纠葛剪不断理还乱的两个亡灵。没什么别的缘故，只是想来看一看。 溯回之镜外三十丈处，东华和长空两个人不知何时支了一个很讲究的亭子，一神一亡灵风度翩翩的在里面谈天说地、烹茶品酒，哪怕长空早已经没有了味觉和嗅觉，他也不曾有半分勉强。 被东华带出来避免祸害诸位师兄和师侄的若曦，逮着一群偷偷来看热闹的亡灵，一群家伙热热闹闹的玩得还挺开心。 亭旁十丈处，九离独身站立，远远地看着亭中开怀大笑的长空，脸上带着恬静悠远的笑容，眼底却又似有悲意。 又过了一段时间，流荼和巍澜扛着一堆好吃的好玩的也来了，那个小亭子瞬间就热闹得近乎待不下去了。东华的脸上出现了凌欢从未见过的嫌弃，长空则毫不留情的嘲笑东华的掉马甲。 凌欢没说什么，摇摇头，没有再去打扰他们，转身回九天云海去办正事。 翻新的实验室和藏书楼要加固一下结界，免得苏姓双胞胎等人搞科研、有人看书顿悟没收住力炸了房顶拆了墙；龙神禁卫军百年大考还有三天，银龙叔家的孙子挽何要是没进前五十得考虑换个方法教了，要不去修罗路历练一下？父亲想去妖界度假得安排一下，花雨铃估计又不知道被白然舅舅拐着浪哪去了，还是交给涂山星云，作为对女婿的初步考察；下个月和景华去度个假，凡间不错，政务交给浩朗绝对放心…… 所有人在为新的生活而努力，偶尔回望往昔，却不再沉迷不醒。 滚滚历史向前，有的人即使已经面目全非，但至少大家都在。 如今这般六界，何处不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