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屠》 第一章 因果缠身 师傅死了,就剩下马芝一个人在百花谷。 马芝想他可以生活下去。渴了可以喝山泉水,饿了可以摘野果,寂寞了还可以和那些花草精怪开开茶话酒会。那些精怪朋友,唯他马首是瞻,只不过精怪们还不是人,即便幻形,也只能做到人的几分相似,让它们喝点果酒,就会原形毕露。它们都羡慕马芝,说还是做人好,可以两条腿走路,可以用手拿着果子斯文地吃食。 而马芝却没觉得做人有多好,有时候一个人在山谷里晃晃荡荡,多无聊啊。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庆幸极了,觉得没人管束,野生野长的,多好。 就这样,马芝从9岁活到15岁。从没有想过活着干啥,没觉得这样每日里无所事事有啥不好,更没想过什么人生意义等自取烦恼的事情。 原本他还可以继续无忧无虑过下去,但不想这日飞来一只鸟,会说话的鸟,它嚷着要找百花谷谷主。马芝不知道它怎么会进了百花谷,歪着脑袋想了想,百花谷何时有过谷主?师傅在的时候,他也不是谷主,师傅是外来的,来自哪里,马芝也不甚清楚。 甚至师傅的死,马芝也不甚明确。因为他并没有看到师傅的尸骨,师傅是突然消失不见得,但师傅留了遗书和一枚戒指。戒指是须弥戒指,里面装着师傅的遗产。东西很多,看着很丰厚。但说实话,对于生活在百花谷的马芝,那些东西没啥用处。只不过马芝还是把戒指戴在手指上,想师傅的时候,可以看看,用手指头转动戒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经常想起师傅,师傅的痛苦,师傅的叹息,师傅的安静,甚至师傅孤零零地坐着不言不语几个时日,都深深地印在马芝脑海里。 师傅喊他阿芝,当然更多的时候会看着马芝说“你啊你,你啊你”,说话语气里有疼惜,有不舍,当然还有无奈。师傅留下的遗书,第一句话他说阿芝,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只这句话,马芝就莫名地哀伤,因为师傅走之前已病入膏肓,整个身子虚弱得有气无力,没有马芝的血吊命,师傅只有死路一条。当然,师傅还叮嘱了很多很多事情,啰里啰嗦,马芝有时候看着信会觉得师傅真是婆妈之人。但偶尔,马芝一个人太孤单的时候,也会拿出师傅的遗书,细细地看师傅的琐琐碎碎,不知怎的,那时候马芝会觉得那些琐碎的语言有着温度,让他感受到温暖。 在马芝化为人后,百花谷都该是无主之地。要说,师傅去后,马芝更像谷主,但是那些花草精怪也只管叫他阿芝阿芝,谁也不曾封他谷主。再说,马芝也不认得这外来的鸟,甚至他对百花谷之外的情况,了解仅是只鳞片爪。 马芝懵懵懂懂之间,告诉那只鸟,说我师傅死了6个年头,百花谷并无谷主。那只鸟歪着脑袋,疑惑地看马芝,随就勾着脑袋,用尖尖的嘴从腹部叼出一根白羽,扔在地上,白羽就化成一封信,它又顺着来路飞走了。马芝有点纳闷,这只鸟怎么也有了出入百花谷的法决呢。 马芝捡起信,打开看,才知道师傅有师兄,在中州有宗门,现在宗门有灭门之难,那叫宁恒之的师兄希望师傅施以援手,帮忙渡过难关。至于中州,马芝知道有那个地方,但是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他也只是听师傅曾经提起过,但更详细的师傅从无说起。 师傅死了,马芝过得比较懒散,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修炼,所以法术就没练好,估计帮不上忙,也就没把师傅宗门的求救当回事。但几个月后,那只鸟去而复还,它背上还托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鸟还不等马芝详细问话,就直接倒伏在地上,化为纸鹤,跟着纸鹤燃烧起来,瞬息化为灰烬。原来这鸟是符纸所化,显然它飞了很远的路,耗尽了蕴含的法能。 马芝检查了小姑娘,她也受了很重的伤,仿若经历雷劈火烧,周身上乌黑乌黑的,背上、腿上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伤口处还隐隐地渗血。人在发烧,奄奄一息,显然不能久活。马芝犹豫了好久,就用小刀割破手指,挤出血,血一滴滴落在小姑娘的伤口上,小女孩的伤口就痊愈了。马芝感受到小姑娘的生机在萌发,看样子要不久就会痊愈,这才安心了。 师傅说马芝的血是良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马芝此时才确信无疑,虽然在此之前,他一直用自己的血吊着师傅的命。只不过师傅又说,这是秘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你会被人捉去圈养着,日日夜夜被放血熬药,遇到凶神恶煞,说不得会被生吞活剥。师傅在的时候,总喜欢危言耸听,让马芝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本能般的抵触,觉得外面世界很危险,到处杀人掠货,到处坑蒙拐骗,而且无道理可讲,一言不合就会刀枪相向。 小姑娘五官很是精致,雅致的玉颜上画着弯弯的柳叶眉,眉毛下面勾勒出弧度柔美的眼帘,长长的睫毛一根根地撘蒙在眼帘上,其下则是挺直的鼻子,嘴巴小小的像樱桃。马芝看着,心里隐隐地觉得熟悉,仿若在哪里见过。再看看,他还有点欢喜,觉得这样可爱的人陪着在百花谷,总不至于比以前闷。可又隐隐有不安,她之前受的伤,都是致命伤,显然她惹了不该惹的仇人,而且彼此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但马芝不习惯多想,也就不去深究。只是一旁坐着,等她醒来。她也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她的伤口都好了,显然马芝的血药效真像师傅说的那样好。 小姑娘一睁开眼,就看到马芝,眼睛里有那么一丝慌乱和焦虑。但看到马芝英俊帅气,人畜无害,还对她微笑,她的惊恐才瞬息没有了。 马芝说:“你醒了?” 小姑娘没有过多诧异,人挣扎起身,向马芝施一个万福礼后,问他:“这是哪里?是你救了我?” 马芝眨巴眨巴眼,回道:“这是百花谷,只不过可不是我救你,救你的是那只死去的鹤。” “鹤?大白?它在哪?”小姑娘问后就疑惑地看马芝,随后转身四下看,寻找大白。 真好看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扑闪着真好看。马芝这样想,心中又多了点欢喜。 “哦,原来纸鹤有名字啊,叫大白啊?”马芝惊讶地说道,觉得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动物,喜欢乱起名字。 只不过马芝在说谎,明明是自己救的小姑娘,却说是纸鹤救的。他不说实话,是不想沾小姑娘的因果。师傅说,这世上因果最神奇,一旦粘上,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师傅说这话的时候,叹息,惆怅,眼睛都会搭蒙下来,想久远的事情。 那时,马芝不解,也不问,只知道,记事时师傅就受很重的伤,靠他的血苟延残喘,但还是一日日地衰弱下去,最后病入膏肓。 “我叫阮细柳,我可以留下来吗?”小姑娘问,她的声音甜美,说话时低着头,好像这个请求有点唐突。 马芝说自便,心里很想留下来多问几句,但想想小姑娘的过往估计一言难尽,他生性不喜八卦,还是算了,便想离开。百花谷方圆万里,闲置的地方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这里吃穿用度皆需自理,想她十岁有余,还有法术,应该可以照顾自己。 小姑娘喊他,说你怎么走了啊。 马芝扭扭捏捏地说:“我有事情要办,你饿了吃野果,渴了喝山泉,剩余时间就自个儿修炼。”说完,马芝化为一股烟溜走了,走得很急,是他有不好的预感,和这小姑娘在一起,时不时心惊肉跳,觉得会有很大的危险。 师傅说,马芝作为芝马精,天生就有驱凶避祸的能力。当年师傅为了抓马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是因为不打不相识,马芝可怜他,主动跑出来救他,这次结了善缘。为此,师傅不吃它了,还答应帮马芝化形成人。 马芝回到了洞里,还有胆战心惊的感觉。他想,我应该继续学习师傅传授的法术了,不可以再吊儿郎当了。这样,马芝就开启了洞口的阵法,吃了几粒辟谷丹,开始闭关。? 平生的第一次闭关,马芝就这样开始了。师傅说马芝是先天灵体化人,修炼到化神没有瓶颈,若有奇遇,说不得睡一觉就可以化神了。 马芝曾问师傅,何谓化神。师傅说也就是一个修炼阶段,凡人修仙成神太难,渡劫成仙遥遥无期,许多人修着修着就半途而废。为了把修仙变成容易的事,有大能把修仙过程归纳成几个阶段,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炼虚期、合体期、渡劫期、大乘期,这些命名只是反映修炼之途的瓶颈阶段,之间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 马芝当时问师傅的修为到了哪个阶段,师傅皱眉不语,随后喟然一叹,原本憔悴不堪的脸色更加灰暗。马芝就不问了,明白师傅有伤心事。师傅的过去他不想说,不是因为过去不堪提,而是他不想马芝沾染他的因果。 至于大乘期之后是什么境界,师傅不说,马芝也不知。马芝修炼起来很快,自化成人形,已是练气巅峰,当天他睡了一觉,已经筑基,再成长到九岁,已是元婴期。师傅却死了,再无人督促他修炼修炼,修炼原本是极度乏味的事情,马芝成人后也有了人类的惰性,本身又是山间的精怪,不知岁月为何,更无修仙的紧迫感,也就懒懒散散,每日里在百花谷到处游玩,结交一些精灵古怪。 小姑娘来了百花谷,马芝已经通过草木之灵告知那些精怪朋友,让它们不要骚扰小姑娘,只能善待她,如有可能,就多多帮助她。那群小伙伴虽然好奇来的是什么小姑娘,但也不曾违逆马芝,都答应下来。马芝有段时间很是无聊,静不下心,总想着小姑娘会怎样生活,就透过草木,看她一举一动。发觉小姑娘很努力,吃了辟谷丹,就坐在大树下修炼,一刻也不曾停过。想来,她也知道自己处境,要尽快提升实力,马芝感叹着,觉得人比人气死人,人家怎会心无旁骛地一直修炼呢。 马芝连续看了三天,见小姑娘不曾懈怠修炼,倍觉惭愧,忙也开始自己的修炼。就这样,马芝修炼修炼,修为也随之日进千里。相安无事有半年之久,这日,马芝潜意识里打了哆嗦,就停止了修炼。心里莫名地恐慌,似乎有了异常,忙借助洞外的草木之灵,看到了百花谷之外的情景,掐指一算,顿时后悔不迭。 人有时候不想沾染因果,但因果还是缠上身了。? 第二章 神识化蝶 百花谷是仙人遗弃的洞府。应该不是马芝师傅的,马芝师傅好像是四处寻药,无意闯进来的。师傅来的时候已近形神俱灭,吸了洞府里的残余灵气,才重塑肉身。见这里是修炼宝地,而且足够安全,人就住下了。 师傅说,马芝应该是仙人培植的灵药,历经万年,长期受灵气浸淫,才有了灵性,开了灵智,尔后衍生了先天神通。 马芝却记不得自己的过往,在他还是一枝普通的芝草,没有多少灵智,自然记不下仙人的样子,至于仙人又去了哪里,也无从得知。而开了灵性,他也是懵懵懂懂地出于本能吞吐吸纳灵气,哪里去想这想那,想东想西,记不得经历的过往再正常不过。师傅说,这洞府少说遗弃千年万年,之所以没有溃败,是因为有个厉害的法阵,在源源不断汲取外面世界的本源之力,用于维持洞府的日常消耗。 至于外面世界,马芝还是知道一点点,就是百花谷之外的荒漠,那里跟百花谷比完全是另外的情景,每日里都有沙尘暴,暗无天日,除了一些喜欢黑暗的生物寄生其间,再无其他生命,久而久之,被人们称为影州。而影州再远的地方,又是怎样的情景,马芝也不清楚。 而百花谷是须弥洞府,隐匿虚空,且随着沙尘暴,会无规律地飘移。师傅生前告诉马芝一些外面的事情,虽是只鳞片爪,却让马芝顺带理解了井底之蛙的意思,知道外面世界之大,知道外面世界有着几重维度,被称为九维九重世界。而百花谷比之外面世界,也就是井和天的对比。所谓的中州和影州就不是在一个维度上,它们之间隔着神秘绝境,而唯一通道也有强大的结界。当然,凡人里有修真者,他们有本事跨越结界,而在九维九重世界里穿越、游历。 师傅死之前,叹了许久气,最后对马芝醍醐灌顶,给他许多许多信息,师傅已经炼化百花谷里许多禁制,其中包括进出百花谷的法门,还告诉马芝许多修炼法门,引导他今后修炼。唯独,却对外面世界语焉不详,只说外面世界险恶,劝马芝留在百花谷,不要离去趟外面的浑水。 而今,这洞府之外,有人正在寻寻觅觅,寻寻觅觅。开始三四人,尔后六七人,现今几十人,他们来到这荒漠之地,在沙尘暴里四处寻觅,大有掘地三尺的架势。马芝虽然不谙世事,但也知道他们在寻找小姑娘。这些人定是循着小姑娘的气息,寻到这里来。 马芝不闭关了,闪身来到小姑娘的身边。她还在练功,她练的是一气化三清的玄功,师傅给马芝的功法里有这个。只不过小姑娘初涉毛皮,只有一气,还化不出法身,更莫说要化为三清祖师。她有大野心啊,想驾驭三清祖师,也待到大乘期。而她不过刚刚筑基。 马芝心里感叹,但也不点明。若不是担心外来人找太久,会发现百花谷,马芝绝对不会再来看她。 阮细柳感觉到马芝到来,忙收功,睁眼,惊喜地说:“你来了。” 她的眼睛很是明澈,却有一丝不安和浓浓的忧郁。此时刻笃定且带惊喜地地看马芝,马芝的心莫名地痛起来,不知道过往对她究竟有多么深的伤害。虽然马芝比较愚笨,但却能够猜测出她身上原本伤口背后的凄厉。 “你身上有别人留下的神识印记,他们找过来了。”马芝说着施法术给她看,外面那群人海市蜃楼般呈现眼前。他们都身着玄色的衣服,身手敏捷、干练,显得训练有素。 阮细柳只看一眼,就害怕,浑身颤抖,显然她认出了仇人,眼睛里是怒火,牙齿也狠狠地咬合在一起。马芝能够感觉她的恨、疼,和复仇的渴望,这是发自本能的仇恨,不需要过多言语,已经让人感觉到当时的残酷。 “他们是不是在找你?”马芝脑海里盘算了好久,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群人。来之前,他已经对小姑娘上上下下进行了查看,发现她身上被人下了神识。曾试图消灭她身上的印记,但他没有化神,不能用神识直接磨灭那印记。当然粗暴的方法有,直接砍掉姑娘的右臂,因为那神识印记就落在小姑娘的右臂上。 虽说马芝的血可以肉白骨,砍断了手臂他可以分分钟让它重新长出了,但马芝不想尝试,砍人手臂那是极度残忍的,即便真能修来新的右臂,也没有天生的那个好。 而驾驭洞府虚渡时空,马芝虽然有法门,但那要等到万不得已。虚度时空,没有星际罗盘,洞府就会迷失在无限星域,如找不到像影州这样的与世隔绝的世界,那么就可能因为失去本源之力而溃散,马芝和百花谷的生灵都将随着灵气的最终枯竭而死亡。 阮细柳憋足劲,咬着嘴唇,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流露决心,坚定地说:“他们是六扇门的人,是在寻我。” 六扇门,马芝脑海有这宗派信息,师傅对该宗派不置可否,只说它隶属于中州皇室,由始皇帝秘密组建,目的监察天下玄门,并定期向各大修真门派颁发仙籍令,大有一统天下玄门架势。 而今,这六扇门却追杀小姑娘,而这小姑娘明显和师傅有关联。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明白那只白鹤为什么可以跨越中州、影州结界,而直接飞进百花谷,想来师傅曾经留下什么追寻的痕迹。 “六扇门自诩天下玄门正宗,为何追杀你?”马芝问。说实话,这玄门正宗的概念是师傅的,马芝也不知道玄门正宗是什么意思。 “玄门正宗?狗屁的玄门正宗,他们不过是皇室的鹰犬罢了。”小姑娘说着,毫不掩饰怒火滔天的仇恨。 “他们是人?”马芝提醒她。 “他们是披着人皮的猛兽,他们毁了我们宗门,屠戮十万宗徒,妇孺孩子都不放过。”阮细柳说着,眼泪都流出来,是仇恨的眼泪,是坚毅的眼泪。 马芝不语了,人世间的恩怨因果,说不清道不明,他们争斗与我无关,可偏偏就要把我牵扯进来。? 憋了好久,马芝却没有好主意。那些人虽说多是练气期弟子,他吹口气或许就杀了他们。但是那就沾了大因果,他们的师傅会来,师傅来了不行,那他们的祖师爷会来,祖师爷来了不行,那就会太上长老来。来一个我还可以应付,来一群呢?冤冤相报何时了?马芝问住了自己。他想起师傅,师傅虽然没有说自己的级别,但看他涅盘重生后的实力,想来也是超过合体期,却依然要躲着,对所受的伤也无能为力,最后油尽灯枯。 师傅上面有师兄,那师兄总该更厉害。却不也是遭了灭门之祸。马芝唏嘘,寻思,现在,就是把小姑娘扔出去,百花谷也逃不了干系,想来,他们是要赶尽杀绝,况且一个隐蔽没有被掠夺的仙人洞府,换任何一个宗派,都会霸占了。而六扇门这个超级大宗,更不缺这个能力。 马芝头疼了,无忧无虑的生活就此中断。况且,丢了小姑娘出去,于心不忍,她毕竟与师傅有点渊源。即便没有渊源,总是个人,丢她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姑娘说过名字,只是那时马芝不想沾染因果,选择性地遗忘了,但现在,因果已经缠身,索性认了。 “阮细柳。”小姑娘说,说话时眉眼里有股韧性和倔强。 阮细柳,和师傅一个姓。难不成是师傅的后人? “你可有别的好去处?”马芝没抱多少希望。 “没有。”阮细柳想都没想答道,心里却视死如归。如果赶我走,那我就去死。 “我没有办法去除你身上的神识印记,施法的人应该比我强大许多。”马芝皱眉,这该是他化为人后的第一次皱眉。 “印记在那里,我试试。”阮细柳审视自身。 那高明的标识方法,连马芝都要细细排查才发现的,她一个筑基小姑娘又能如何。 马芝不说,只是叹口气。他发觉叹气的口吻与师傅的一样。师傅怕和马芝粘上因果,却不知当年马芝用血换回自己的安全,他们已经有了因果,进而有了后面的化形为人,有了师徒之谊。 “印记在哪里?”小姑娘追问,眼神里有笃定。 “在你右臂上。”马芝无奈地说。 阮细柳便看向右臂,运功,无功而返,睁眼问马芝:“你确定?” 马芝点点头,不知怎的,心生大悲,很想说我带你走,离开百花谷,靠我的先天藏匿的神通,总能逃的出。 只听小姑娘哎呦一声,马芝忙看她。看到的情景让他掩眼不忍目睹,她用一气化三清演化一剑,砍下右臂。断臂落在地上,她的臂膀喷出鲜血。马芝忙奔过去,拿起断臂,想把臂膀接上去,他有这个本事,吹口气就能办到。 阮细柳脸上有疼痛带出的苦涩,但人坚毅,忍着不曾发出呻吟,她按了自身的穴位,断臂处没有再流一滴血。脸色一时变得苍白,只是无奈地看马芝一眼,人就闪开,轻飘飘地落入花丛,消失。留下一句:“帮我烧掉它。” 马芝手持断臂,默然。好一会,吐了一口心火,把断臂燃烧。他盯着看,断臂瞬间成为灰烬,但一只蝴蝶从灰烬中挣扎而出,一闪动就要飞走。 神识化形,大乘期大能才有的本事。马芝着急,忙施展法术,将蝴蝶缠住,用木刀攻击上千次,那截神识才被损耗得烟消云散。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整个人并不轻松,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缠裹过来,让他心思变得沉重。大乘期的大能不知道有多少方法,可以循迹而来。只希望他误判,以为销毁他神识的也是大能,而有所克制,马芝想着,心情却没有放松下来。 第五章 人到中州 出入百花谷,师傅留了法决,是很深奥的一句话,这句话蕴含天地的奥妙和规则。马芝之前没想过要离开百花谷,也就对那句法决不甚研究。这次被逼离开,才从师傅的遗物里找出这句法决,若干年后,马芝周游九维九重世界时,从一个民间传说里看到一句类似却很是粗浅的法决:芝麻开门,人哑然失笑,从没有想到师傅也曾经幽默过。 马芝并不知道出了百花谷后,会去向那里,不管是师傅还是阮细柳给他的讯息里,他去的是一个九维九重世界,极大的可能他会出现在它其中的某一维,具体哪一维,不确定,法决所蕴含的时空规则是不可控的,通过它传送也是随机的。 马芝对目的地并不报期望,因为外面的世界,对于他来说都是未知,去到哪一重哪一维对于他来说并无区别。阮细柳对她所处的中州世界语焉不详,且零零碎碎,毕竟她来的时候还是孩子,即便是宗门嫡系,也越不过孩子的视野。 只不过显然,阮细柳有比较好的家教,知道许多深奥莫测的概念,对世界历史和地理有丰厚的基础。世界有九维,天有九重。每一重每一维有着不同的界域划分,分别由不同的势力统治,中州、佛州、影州、泰州、云州……何谓九维,何谓九重,何谓九维化九重,重重相扣,她则说不清楚了。 她所熟悉的中州世界,是修真的世界,也是世俗的世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修真,要有灵根,那才可以纳气入体,要有仙籍,方可以登堂入室。灵根是先天的,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仙籍则是后天的,则是由代表修真联盟的皇室颁发的牌照。先天决定你能不能修真,后天则决定你可不可以修真。 马芝被绕糊涂了,先天后天,灵根仙籍,修个真有这么复杂吗?灵根他知道,师傅在他化形成人后,经常疼惜地看着他,时常感叹,命运不公,说马芝先天灵体,修真起来事半功倍。而大多数人灵根驳杂,修真千难万难,遇到一个又一个瓶颈,有人终其一生,也只是练气期。而仙籍是什么?马芝也只是在阮细柳这里懂个大概,即便你有了极品灵根,若没有仙籍,皇室也不会允许你修真,你若违背,视为妖魔,轻则废去灵根,重则抄家灭门。说到底,一个人若想修真,是要获得官方许可的。哦,这中州世界,修真者竟然还要被世俗皇帝管束?修不修真,修到何种程度,还要由官方决定? 不懂,马芝就不费那脑汁,甚至都没多大兴趣问阮细柳。除了修真者外,中州世界十之八九,不,可谓万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是普通凡人。关于凡人有个说法,说凡人都是罪人,生来是受苦受累的,他们大多是修真者犯了重罪,轻则被掠夺灵根,保留仙籍,轮回转世再看机缘;重者,不仅灵根被掠夺,仙籍也被剥夺,那就生生世世为凡人,再无回天之力。 凡人有三六九等,前世的罪,决定今世的等级。罪重了,你就一辈子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罪轻了,说不得你就成了王侯将相,享受荣华富贵。当然,不尽然是这个样子,前世你有显赫家世,说不得家里破费一点,就能替你救赎和捐官,换回你下一世的平平安安或是飞黄腾达。 马芝思量着阮细柳给的信息,唏嘘不已,这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不是他所能搞懂。不懂也就不懂,反正不关我什么事情。况且时不待我,我还是尽快去。马芝喜欢随遇而安。 他通过草木之灵发出信息,告诉小伙伴们我要游历世界。那些小伙伴们立即着急了,它们深深地眷恋马芝,传来不安的情绪,有眷恋有害怕,有不解有宽慰,马芝一一安抚。鸟公子更是飞来,要跟他一起去外面世界,马芝想带它走,那样多少有个伴,而不那么孤单。可想想,自己这一去,还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境况,鸟公子不能化形,精怪之身,只会被人抓了做了灵兽,甚至杀死了好取它灵丹,也就不许,怕它跟着误了性命。 说走就走,马芝最不喜欢婆婆妈妈,这点像他师傅,师傅说他要去了,你在这谷里应该相安无事,就好好修炼,随后他就不知去向,只留了遗言。他若真死,会不会也轮回转世,只是不知道师傅的灵根是不是断了,仙籍有无被剥夺,马芝为师傅担心起来。 想着,马芝有奇怪感觉,就从须弥戒指里掏出一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腰牌,上面写着上古蝌蚪文,写了什么,他看不懂,师傅不曾教我。只说这个是破界符,万不得已,让他用它破开这一界,去别的一界。但他又说,你要达到大乘期,才能抵御万界的挤压,不然不死也要脱层皮。 马芝摸了摸腰牌,叹口气,竟然想起师傅如此这般的好来,摩挲了好一会,又把它塞进须弥戒指里。到了外面,一切只能靠我自己了,想着,他捏了法决,要挪移出百花谷,那一刻人落了一滴泪,不舍的眼泪,那颗泪瞬间冰化为玉珠,被急急赶来的阮细柳抓住,攥在手里。 她想是来送别,冲马芝大声地喊了句什么。马芝没听清,便眩晕中离开了。等他再我醒来,还觉头晕,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是中州还是别的地方。 “他醒了,小姐。”一甜美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声音里有惊喜。 “是吗?”另一声音里有倦怠和慵懒,也是女人的声音。 这样四只眼睛就盯过来。人都极美,如百花谷的花仙子临时化形,只是少了花仙的娇艳妩媚。尤其那个被称为小姐的女人,五官端正,非常漂亮,况且她举手投足,都给人贵气。 马芝想起那些好姊妹,才记起自己出了百花谷,到了外面。不对劲啊,在百花谷里可以窥视外面,那是不着边际的黄沙,不见人烟。可我一出来,怎么就见了人呢? 在师傅灌输的观念里,人是比野兽还要凶险的,尤其女人,万万不能沾惹因果,不然会误了一辈子。马芝忙睁开灵目,看眼前两人,辨别了,松了一口气,她们都是普通人,是凡人。还真的担心遇到修真的人,认出精怪化形的身份,拿他炼丹,抑或生吞活剥。 “我救了你,你要陪我九日。”那顶好看的女人对马芝说,听语气,不容他拒绝。不知怎的,马芝竟然在她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看着年轻貌美,岁月不曾留痕,可他却断定她少说活了几百年。 马芝没有说话,寻思她话里的意思。她说的话虽不是阮细柳说的那种话,但他能够听懂,师傅生前教他不下一百种文字,说以后你终究要去外界的。那时他师傅是多么矛盾啊,一边警戒马芝不要去外面世界,一边又肯定马芝要去外面世界。马芝微微抽鼻,无声息放出神念,想知道周边的环境,人处于何方。 竟然是在船上,船正顺流缓缓地行走。 “这是哪里?”马芝没有直接答她。不能陪她那么久,马芝有强烈的预感,应该赶紧离开,因为他觉得自己被什么盯上了,如芒在背。师傅给他的知识里,说每一重天都有监天官,他们会监察天下的异常,例如异宝出世,例如修真者乱世,还包括捉拿没有登记在册的修真者。只是不知道,我算是异宝,还是未登记在册的修真者,马芝盘算着。 “我家小姐问你话呢?”另外一个女孩发话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十三四岁,正美的年龄,她眼睛扑闪,嘴角勾起,很是可爱。 “这是青沙江,你在我的画舫上。”另一个女的说,她人美穿着也华美,这凡人虽然没有百花谷的花仙子那样香溢可人,但却多了为人的灵动。只是,马芝也能瞧出她心间的苦闷,因为她眉头里写着苦,眉眼里有着无奈。不知怎的,马芝想起师傅,师傅困顿的时候也是这样惆怅,好似别人都亏欠他一样。 马芝明白了。此时人躺在床上,身上裹着大红锦被,床上罩着粉红的纱帐。房间也有香气,是不远处的案桌上点的香。他忽然脸有羞涩,发觉自己赤身裸体躺在被窝里,原本穿的宝衣不知何处。等放出神念,才知了这船上还有其他人,船夫和仆杂,他们是男人,他们正在忙活,做菜的做菜,煮茶的煮茶,忙活中小声议论昨晚救出的那个人,说那人怎么会漂在江上,说小姐让他住自己的房间,不怕有毁清誉,莫不是看上他了。另一个说可能,他那俊俏模样,我一个男人都看了一心喜欢。再一个就笑,说你昨晚给他脱的衣服,没有趁机揩油。 马芝一时神情自若,没遭那人非礼。在阮细柳的逻辑里,一个人的贞操是非常关紧的一件事,她没有特意灌输马芝这一观念,只不过跟着其他观念一并教给他。 马芝向两位小姐表示了感谢,那小姑娘受宠若惊,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喊她小红就可以了。 他也不当真,要起身,想到自己赤身裸体,一时脸上有了红晕。 “我的衣服。”马芝已经感知到晾晒在桅杆上的宝衣,它银光闪闪,非常招摇。 那年轻的小丫头忙出去,将晾晒在栏杆上的衣服收了,随后拿了进来,放在床头,便和她家小姐出去了。男女授受不亲,九维九重世界有这样的要求。 第六章 送信人 马芝穿了宝衣,收敛宝光,让宝衣化成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长衫。他喜欢白色的衣服,觉得这样自己会显得很干净。马芝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钟爱白色,或许与师傅有关,他那师傅终其一生都穿着白衫,即便他的容颜因为病疼而日渐扭曲、丑陋,与白衫一点都不搭,他还是穿着白衫,而且白衫上一尘不染。花前月下,师傅穿着白衫,孤零零地站着,会倍觉萧索,却又有着病态的美感。马芝自小耳濡目染,将师傅离索的身影印在脑海,潜移默化中被影响了。 马芝整了衣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风流倜傥。虽然在这之前,除了师傅,他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不知道凡人间的审美,但师傅曾经看着马芝,感叹着,说马芝如果到了外面,必然会惊天动地,一等一的人,只可惜,这外面世界太过复杂,世情会把人心思搞乱,有了多愁善感,欲望会让人如脱缰野马,而不受羁绊。那时候,师傅的目光看着马芝,会有温度,而不是让他修炼时的严厉和不可讨价还价的无情。 轻无声息地走出来,马芝走向那小姐,挨着她站,只不过彼此之间还有着三十公分的距离,阮细柳给他的讯息里,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保持若有若无的距离最好。 那小姐也不看马芝,目光放得很远,依着栏杆看江水、看远山,看渺渺的天空,她的心已是空灵,再容不下这世间的凡物俗事一般。马芝能够感觉到,她心思繁杂,想着许多许多与入眼无关的事情,却又觉得毫无意义,罢了罢了,内心的枯寂在占着上风,碾压着她的神经。而另一侧站着的小丫头歪头看马芝,眼睛一亮,定定地看他,眼睛眨也不眨,觉得眼前的人怎么有点面熟,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觉得他穿白衫的样子,和自家小姐房中书案上的雕像有点相仿,长袍马褂,很是书生。 马芝冲小丫头微微一笑,就看透她的心思,就这么一会儿,小丫头竟然对马芝有种诉说不清的朦胧爱意。爱,他懂,阮细柳的留下的讯息中,有一些卿卿我我的言情小说,很精彩,却又很肉麻,原本简简单单的事情,到了男女那里,都兜着圈子,要细细地磨来磨去,把质朴的话说得文绉绉,说得拗口。 马芝也看向远方,他是第一次打量百花谷意外的风情,顺着河流的方向,看到了河水的奔腾,昼夜不息,看到了远山的峰峦跌宕,鬼斧神工,比百花谷的山丘高大多了,险峻多了。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偏偏师傅一再二,二再三地叮嘱他,不要出去,出去。真不知道师傅的良苦用心为了什么。 师傅啊,我想你,你会不会轮回转世?我们会不会再一次遇到,那时候我做师傅,你做徒弟,我也会拿着竹制的戒尺督促你练功习武,会对你语重心长地说,外面世界的繁芜与混乱,好在你幼小心灵里栽种下深深的抵触。马芝心里念叨着,嘴角却有了笑意,仿佛想着极开心的事。 远方的山上有树,此时树木的叶子黄了、红了,与百花谷的树木叶子绿着不同。马芝的目力极好,还看到了黄花,一团团一簇簇地开着。看天空,天高地远,风清云淡,外面的世界好蓝好蓝,蓝得有种通彻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 我叫马芝,他告诉那小姐。人与人之间认识,都是先从名字开始的。 那小姐嗯了一声,似乎对他的情况并不感兴趣。确实如此,若不是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与那个人有那么多相仿,她甚至救也不会救他,任由他漂在江面上,死活都不伦。偏偏她的眼睛不曾老花,远远地看着,不曾看见眉目却从漂浮的状态中看出久违的熟悉,这才让人捞了起来。让仆从人工呼吸的时候,她心激动了,这人与那人,隔着几百年的岁月,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清爽的样子。但是,她也知道他不是他,因为他不会来,那个人早被岁月变得无情而决绝。 小姐内心越发死寂,淡然地看着江水,看着远方。只不过她的微眯的眼睛出卖了她内心,马芝能瞧出她心中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落寞。有点无趣,好在马芝正好喜欢安静的人,不喜欢被人问东问西。如此相安地站着,看着风景如画的大自然,心情非常好。 可等了好久,真的不说一句话,马芝就觉得闷,忍不住问她你又叫什么名字?一旁的小丫头不乐意,说看你是斯文人,怎么这么唐突呢,你应该问小姐芳名,而不是这样直接。 直接不好吗?马芝心里想,嘴巴却没说出来,他觉得自己玩不来人的兜兜转转,拐弯抹角,还是直接说,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婉转含蓄,这是阮细柳教给我的,显然,她虽是宗派的女子,但大家闺秀也是要学的礼仪。马芝再次想起阮细柳,觉得做人的规矩怎么这么多啊。 “我叫如意,叶如意。”小姐这才看马芝一眼,看到那清爽的样子,她眼睛一亮,但很快又寂灭下来。这时她双臂放在栏杆上,人很是慵懒,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笑,但两眼迷离,看了马芝,又看着前路。 马芝顺着她的目光看,他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江流,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而百花谷的香溪也就是几尺宽的小河沟,水只是贴伏地面潺潺地流淌。青沙江两岸景色迷人,不比百花谷差。可是如此美景,叶如意却惆怅、不安。马芝无缘由想留下来,陪她九天。只不过他心头隐隐有不安,似乎自出现这方世界,已被什么东西盯上。至今他还不清楚,出百花谷到醒来之间究竟多长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叶家小姐为何说救了他。人命关天,这是大因果,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何况,她的要求不过分,只是陪她九天而已,马芝心里想着,却不知怎的有点开心,仿若陪伴几日即为报恩。 只不过还是有人找上来。他鹤发童颜,踩一叶小舟,从远方极速追逐而来。只是在画舫视线范围内,舟慢了下来,但还是比画舫速度快。老人追至船尾,马芝已经看出他是修者,只不过仅在练气期。马芝想自己只要吹口气,就可以灭了老人,让老人销声匿迹,但那样马芝会暴露出来。阮细柳的概念里,九维九重世界里有监天官,他们无所不能,对内监督宗门,对外则是管控外来者。她要马芝到了外面,最好化身成为多如星沙的凡人,然后安分守己地待着。 马芝故装优雅,挨着小姐依着栏杆,欣赏美景,甚至来了诗兴,要不疼不痒地吟诵几句。而对那老人视而不见。 “两位璧人,可否借问一句,你们可是安庆叶家的公子小姐?”老人慈眉善目,一脸和善,站在小舟之上抱拳施礼,却不抬头看那小姐。 “安庆侯家,老伯有何指教?”一管事从画舫后仓出来,这是中年男子,一直在房间写字,马芝早感应到他,也见其他仆从对他甚是恭敬,知他该是管事的。 “那就对了,受人之托,送信予小姐。不知可否应允老叟登船片刻。”老人客客气气。 马芝诧异,在阮细柳的概念里,修真者都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草芥,但眼前,这老翁虽然是低级修炼者,但也不是凡人所能比拟,却客气得有点反常。当然,即便是大乘期的大能,一日不成神,也依旧是凡蜕在身,仍然统归于凡人,但凡人世界里,修真者地位远远高于那些普通凡人。 那中年男子没有征询叶如意的意见,直接吩咐仆从扔下绳梯。老人明明身手敏捷,一个腾挪即可飞上船来,偏偏他像一个凡人一样攀着绳梯一步步上来,人冲叶如意和马芝微微鞠躬,这才正眼瞧人,他看马芝时,目光里竟然流露出诧异,觉得这人和那人怎么如此相仿。虽然仅仅是一瞬间的诧异,瞬即他就不再看马芝。但马芝还是扑捉到了,忙收敛气息,心想,他一个小小炼气弟子,不至于看出我本体?不过,一切小心为妙,在师傅的逻辑里,小心驶得万年船。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奉上来,叶如意看也没看,更没有接过去的意思。旁边的中年男子则过来,将信接了过来。 马芝通过神念已把来人浑身上下审视一遍,没有须弥戒指,那信纸也是普通的纸,而不是法纸。难不成我看错了,他不是修真者?但看他体内明明有灵气,且灵气沿着固定线路运转,充盈且滋养五脏六腑。只是灵气驳杂不一,显然灵根不行。马芝判断着,心里稍安。 那中年男子接过信,扫了一眼封皮,就递给叶如意,说:“是君安上人的来信。” 叶如意没有接,她的双手不沾阳春水,细嫩白皙,如何会拿这些俗物,人对身后的小丫头说:“小红,你看了,直接复。” “这怎么行,我可不敢。”小红丫头急了,涨红脸,还胆怯地看一眼老人。 那老人眼睛微闭,充耳不闻。马芝瞄了一眼,信封上写“如意亲启”,神念延伸过去,已看到信的内容,先是问候,陈述仰慕思念之苦,又言修炼之枯燥和进展,再者是承诺和誓言,最后是歉意。这君安上人文采不错,用情至深可见一斑。 马芝开始还为小姐感到欣慰,竟然被修真者仰慕和爱恋,但瞬息意识过来。乱套了,修真者怎能和凡人联姻,阮细柳给他的逻辑里没有这个,不,是万万不能的。阮细柳的逻辑里,修真者一旦被发现灵根,就会被宗门收徒,与凡世再无纠葛。而凡人虽然宠信世上有仙人,但是见不到仙人的,即便见到,也会被施法遗忘掉。 小红还是接了信,打开看,随后就进房间写信,信写的也极文雅,先是问好、道安,又说身体状况,最后劳君安上人不要惦记,专心修炼,争取早日谋得神位,衣锦还乡。马芝寻思字里行间的意思,想不到这小丫头文采竟然如此了得,想来安庆侯家不一般啊。 信写好,封了,盖了红印,小红拿出来,交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见怪不怪,就接过信,将信递给老人。“麻烦老伯了。” 那老人接过信,往怀里一揣,低头行礼,随即转身就踩绳梯下去。待人落到木舟上,方解开拴在绳梯上的缆绳,即划船而去。马芝神思跟随,这一人一舟消失在视线之外,老人就加快了速度,瞬间千里万里。 显然,修真界与凡人间还是有界限划分,不然老人也不必这样掩护。想那君安上人,定当了不起,方可使唤修真者仅仅是送一封家信。 那中年男人见看不到老人,才收回目光,看马芝,问道:“公子身子可无大碍?” 马芝忙行礼,言:“扰叨了,现已无大碍,多谢照顾。”人情世故,我师傅倒是教我好多。 “那就好。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可有去处?”中年男子一直彬彬有礼,很是和气。 马芝一时犯傻,何去何从,真不好答,这中州,他一点也不熟,能去哪里,还不知道。况且,那老人去后,如芒在背的感觉还未消失,心头的危险感应也在。马芝正要说,船到岸我即会离去。 叶如意叹口气,一旁插言:“老师,这一程,就由马公子陪我。等到了郡城,他自有去处。” 马芝不语了,心有感激,谢她解围,也就礼貌地冲中年男人笑笑。那中年男子微微躬身,没说什么,就退回他的房间。马芝的神念跟随,却见他进屋后脸上就有了狰狞之色,咬着牙,似乎受了莫大委屈。中年男子走到书案处,懊恼地把将要完成的画作团成一团,顺手扔进垃圾桶。马芝本有七窍玲珑心,自然知道他吃醋了,他心里在仰慕着叶如意,却又在担心着什么,人唯唯诺诺中带着骨子里的自卑,但人前又想着得体、大方。世间的伪君子,大多这样,阮细柳给马芝的讯息里有好多个伪君子形象,很是惹人厌。 第八章 化神 八百多年了,快九百年了,别人不痛不痒的安慰应该也没用了,叶如意不过想找一个人唠嗑唠嗑,而且这人要足够的陌生。在马芝神念感知里,那些仆从不知道叶如意已长生,却羡慕着她的锦衣玉食,没有人惊讶她的悲楚,在他们眼里小姐儿,就是病怏怏也是美的,也是乐的,甚至楚楚可怜就是这么来的。 贴身的丫鬟,小红还偷偷地模仿着叶如意的蹙眉,模仿着她的哀愁,模仿她一坐一卧,甚至巴不得她就是小姐,生就悲触的模样,去招人疼爱怜悯。 而那个中年男子,他是读书人,文化素质和人生眼界都很高,他也觉得她美,爱慕她,想呵护她。可是他知道有君安上人,他每日里都躲在阴暗处,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些念头带着亵渎和恶意。甚至马芝来了,他在嫉恨后,也希望马芝留下来,像他一样,爱上叶小姐,也像他一样,在黑暗里感受暗恋的痛苦,忍受寂寞后的自我放纵。他有时候一个人看着流水,内心的悲痛像水中的漩涡一样来得莫名其妙,那一时半刻,他有过跳下去沉入江底,而无声息死去。 马芝不言不语,只是看叶如意。他心间说不出有无喜爱,有无厌恶。她是凡人,我是修真者,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这最初的逻辑,让马芝一开始在心理上退避三舍,叶如意的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在他这里不过是九日的因果,甚至在他心眼里笑她自寻烦恼,做人何苦呢,随遇而安岂不是很好。况且,无病无灾、锦衣玉食地活着,多么幸福的事情啊。许多凡人都寄望着如此,却终生不曾觅得。? 但不知不觉,马芝浮想联翩,想当然地认为某一天,他也会爱上某个女子,而失魂落魄。她未必要漂亮,但脸上要有好看的笑容,她可以修真,但不是修炼狂人。甚至,她不需要完全是人,半人半妖也行。理想的是,马芝自是希望她和他一样,玩玩搭搭,吃吃睡睡,就修成了,别太把长生不老当回事。当然,马芝也不会排除她是凡人:她若是凡人,那就朴素地爱我,和爱这个世界,她自自然然地生活,有情绪,但都是油然而生,可以伤春悲秋,但也要从种花栽草中得到生命的喜悦。哪天她死了,我会守候她投胎转世,和她再来一次不一样的爱恋。 想着,马芝嘴角就流露笑意。看我,都想了什么啊。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叶如意还站在他身边,时断时续地讲她和君安上人的过去。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过了14岁,就要结婚,偏偏,他十岁被发现灵根,而且是天份很高的双灵根,就被选去宗门。本来,修真后,要和凡俗割裂,他师傅使了法术,将世俗里的每个人关于他的记忆都抹除,包括她的那些美好的记忆。可是十四岁那年,她就要出嫁了,嫁给一个官宦子弟,他却偷偷地跑出来,骑一只白鹤,对她施法,让她记起从前,记起幼时的过家家,记起当初的当不得真的甜情蜜意,并情根深种地给了她承诺,要她等他。 婚结不成了,她告诉父母,她要嫁给一个神仙,还把神仙给的信物让父母看。凡人眼里,修真的人就是神仙,那是要摆香案跪拜的。她父母半信半疑,但是那信物闪过光后,父母就信了。 而那边,官宦子弟深爱着她,叶家不过是寻常百姓,哪里敢轻易退婚。但那君安上人,竟然不惜对属于凡人的官宦子弟施了法术,让他自己对叶如意有了恶感,自己找了理由退婚。官家退婚,叶家一时失了脸面,而叶如意作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更成了郡里上下无人不知的笑柄。 好在,叶家趁机雪藏叶如意,神仙喜欢她这事儿还作为家族秘密藏起来。这一藏,就是十年,她成了老姑娘。家里改拜了神仙,信奉君安上人。也是这些年,她家里开始兴盛,田地里出产丰盛,丰收了还可以卖出好价钱,父亲在城镇里买了大宅,经商,生意特别的好,紧跟着弟弟们考了状元,做了京官,叶家在安庆郡里一时风头无俩。 但慢慢地,叶如意成了超级剩女,是深宅里的大家闺秀,外界不知道叶家有个老姑娘,而宅内的仆人知道了,也不敢多言,只是心里头会说,叶家的姑娘嫁给了上人,房间里摆着上人的神像,睡觉时还搂着上人的神像呢。 那时候,叶如意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念着君安,爱着君安。那年,君安上人又偷偷跑出来,告诉他元婴了,他用了十年就做到别人几百年的苦修。她听了,除了激动得流了眼泪,就是躺他身边,想把自己给了他。可是君安说,还不成,仙凡殊途,现在他还不能扭转乾坤,失了童贞,会被察觉。所以他只是搂搂抱抱,亲亲吻吻,临走的时候,两个人眼神互相牵扯,眼神里已经有了欲火和缠绵。他掏出一枚青果,给她,让她吃了。那时候她不知道这果子有多珍贵,她信他,哪怕是毒果她也愿意吃。只是过了几百年后,她后悔了,后悔再没有希望的等待。 君安天份那么好,她原以为再过个十年,他就会人上人,成为这个世界的巅峰。即便不行,最多二十年。可是,这一别却是百年,虽然每隔几年君安都会派人问候,抑或报喜,但修真是越来越难,百年君安脱劫了,他百年时间敌人家千年、万年时间。 那时候叶家已经是安庆侯家了。叶如意在那个家里有着半神的地位,也是叶家的定海神针。可是叶如意虽然还是二八年华的样子,她却觉得自己枯了萎了,身子怎么清洗,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她的父母已经故去多年,兄弟姐妹也一一离世,接着是侄子侄女。血缘上,安庆侯还是她的后人,但情感上不那么浓了,她觉得自己孤零零,这世上,孤零零只剩下她和君安上人,而君安上人还在修他的仙,她除了行孤影单,还有绵绵无尽却彻底无望的思念。 又是五百年过去,叶如意在叶家也成了一个传说,她不住在叶家,她的存在只有叶家几个人知道。叶如意身边的仆从死了一茬又一茬,叶家的后代有心,会从她的仆从后代里挑选仆从送过来,一茬茬,一茬茬,叶如意开始说自己为什么不老,也不死啊,根本不知道是那枚不老果的原因。 马芝听着,心间有了大悲,眼泪竟然溢了眼眶。原来如此,他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一个凡人长生不老带来的悲痛,尤其是她带着期待,而期待成空,她有等待,却等待在逐日变长。况且,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只有她活着,所有可以寄托的情感都化为乌有,这该是多么让人悲伤的事情啊。 君安上人终于大乘了,成了这世界的上人,该来迎娶他心爱的姑娘。但是,他才知道他之前的了解都是谎言,大乘是人与神之间的最后阶段,他成了世界巅峰,才知道主宰这世界的生老病死、修真修炼和规矩方圆是神,他位置越高,竟然越不能僭越,不然就会重新归罪,打入凡尘。 他密会了叶如意,只有成神了,才能跨过羁绊,随心所欲。那时候她已无期待,她身子还是二八少女,而心态已经成妖,凡人间,过上百岁的人,都称为妖了。叶如意说这些话,语气平静,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也无。 她继续说,那晚,六百岁了,她才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他已经人上人,这个世上,没人能够监察他了,相反,他代表神,监察天下,他是这一届的监天官。就连皇庭,自诩为天子,统治着亿万凡人,还有权监察着天下宗门,但是到了他监天官那里,也只能称臣子。 马芝一听,忙放出神思,查看四周。原来君安上人是监天官,难怪船在江中,那老人还能找到。想来君安上人每日里都关心着爱人,他在巡天之时,自是常常关注她。而我身在画舫,想必已被他发现,抑或离得太远,他闻不到我身上的精怪气息。抑或他相信一个凡女子对上人的崇拜,放心着爱人,不屑关注她身边出现的人。马芝做着猜测,心头惶惶。 “我渴望着为他生个一儿半女,那样身边也有个伴,可是我已经太老了,没有生育能力了。不老果可以让我长生不老,却不能让我拥有生育能力。我求他,寻一味药,他说他也没有生育能力了,成神的过程就是清心寡欲,去掉形形色色的欲念。我不信,说神难道都没子嗣吗?他说有,一旦成神,有感而应,神可以分化万千念头,每一个念头都可以让他的崇信者有感而应,进而有了子嗣。”她还是细细陈述,似乎是讲一个故事。 可是二百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成神。她求子无望,心变得无所属。她说着攀附着栏杆,坐在一边的躺椅上,累了,困了,她要睡觉了。 而马芝,获得了比师傅比阮细柳给的还要沉重的信息。人成神的过程,原来是这样的漫长,漫长得人耗尽了精气神。而我,修炼之途才一十六年,何日才能成为人上人,又要何日才能真正成神仙?马芝一时沉默,没了主意,人只要对未来想的太远,多是茫然。 马芝忽地辛酸起来,为阮细柳不值,即便她天赋好,能好过师傅?少说也要八百年,才能报那灭门之仇。马芝难以想象,这八百年,对于阮细柳会是怎样的残酷?每日里虐心苦修,忍受仇恨的煎熬,单想一想,就变得很可怕。 想着,马芝摇摇头,却忽觉得以往束缚在他身上的拘束感没有了,似乎一下子神清目明,人竟然在站着中,化神了。当然,这个化神不是成神,这个仅仅是神念化神识,步入修炼的下一阶段,化神期。 我终于成人,真正的人,马芝却没有喜悦,相反,心里沉甸甸的。这之后,我再不是那个芝马精了,而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五根杂念的人了。即便,我的血还可以肉白骨活死人,但再也回不去了,不能像精怪一样无忧无虑地野生野长了。如果不是叶如意在身边,马芝就要忍不住咆哮起来,去宣示和主张。 第九章 死亡之旅 马芝平复心情,以适变化。化神后,外观上,他没啥变化,但是已经可以用神识神游这一界,分分钟知道中州发生的我想了解的事。只不过,他不敢,以前神念浮游,无迹可寻,不会惹监天官注意,但是神识神游,则会产生修真波动,一定会被察觉。 “你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叶如意侧着头微眯着眼看马芝,她古井不波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诧异,觉得眼前的人越发像那个人,身上的气息也像,若不是她让仆从将马芝从青沙江上救起,她都要想着就是他来。 马芝神情一凝,想不到自己化神的微妙波动,竟被一个凡人察觉。 他没有接话头,转而说:“我来自百花谷,那里四季如春,风景极美。只是跟这外面世界相比,少了变化。百花谷千百年来,抑或更久,都是那个样子,即便有变化,也是微乎其微的变化。花儿开了,谢了,隔几日就会开另一朵,草儿绿色黄了又枯了,化为尘土,归于大地,改天儿,它死去的地方会长出另一根草。那里有桃树,有梨树,有海棠,有杏树,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果子结了一茬又一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不过,我喜欢那里,哪怕它一成不变,但那是我的家,家里的一草一木都滋润过我,一山一石都孕育我。我流连花海,花会说话,草会说话,我止足树下,叶子会悠悠然地飘下,果子会跌落我手里。行走在山里,有小鸟一路歌唱,有虫儿一路鸣叫,行走在小溪旁,有游鱼跟随。偶尔,我们会组织舞会,会吟诗作对,会琴棋书画,这样都是极好。虽说有时也会觉得单调点,枯燥点,但我本是疲懒的人,平日里懒懒散散,能和花花草草在一起,就是我的幸福。” 叶如意听着,不语,人斜靠在青竹做成的躺椅上,情绪里已经没有波动,眼睛里重归于死寂,对于她这样的老怪物,百花谷里的那种美景,她一定见过,或许自家的后花园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她花几百年专注于她和君安上人之间的情感,而一一忽视罢了。抑或,再美好的东西,到了她这里,都变了味,没啥意思。 又枯站了好久,马芝看前方,化神了,他不需要放出神念,单单眼神儿,就可以看更远更远的地方。那里是大海,浩淼之水,师傅灌输给他的信息里,中州有大片大片的水域,比陆块更辽阔,一眼都看不到边。水中有山有石,有草有树,游鱼走兽,一样都不比陆块上少,甚至更丰富,更神秘。中州一直想征服水域,但所占区域不足十分之一。 只不过,马芝不关心这个。人又看两岸,目光越过山林,城镇,更远的地方,还有山林,还有城镇,还有人。师傅看不过眼的陆块也是那样庞大,地形复杂,物种丰富,这些马芝都难以想象。神识依附草木之灵,他瞬息千万里,估计远行十不足一。再远,他遇到了密林,人的神识在密林里毫无阻碍,密林草木之气给他亲切的气息,让他流连忘返。说到底,他终究是芝草,哪怕已完全蜕变成人,可依然对草木有着亲近,有着浓浓淡淡的爱意。 马芝抬头看天空,天空那么深邃,深邃得看不到界限,但他从师傅那里,知道,苍穹不过是一个无形的结界,守护着中州世界,抑或囚禁着中州之亿万生灵。当时师傅对他醍醐灌顶,说到囚禁,他迟疑了,困惑了,乃至于在马芝脑海里也投射了这迟疑和不解。 算了,师傅都看不透的事情,我也别费那脑神。马芝就细细看天,碧空如洗,但仔细瞧着,终于看到不同的东西,这天空,经纬交织,构成一张隐形大网,密布、笼罩在虚空深处。那网时时刻刻在变化,它是结界,是天道,是中州之本。化神后的修炼,就是窥视这天道,从中找到规律,化为己用,用天道补足自身,这就是练虚。直白说,练虚,就是要炼化虚空规则为己用。 “你知道天人五衰吗?”叶如意问。 马芝立马惊醒,天人五衰,这是修真界的知识,说神也不是恒久远,也会衰败。她一个凡人怎么知道? 见马芝疑惑地看她,叶如意依然斜躺着,漫不经心地说:“我游玩时,遇到一个来自佛州的佛陀,他是个大贤者,他窥视了我心间的苦闷,来专门见我,说天人五衰,即便是神,也终有灭亡的时候,凡人生老病死,太正常不过,所谓的永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佛州,师傅给马芝的信息里,有这个地方。那是中州、影州之外的世界,那里崇信佛教,而不是像中州崇信道宗。那里的人不修真,而是修行,修行对灵根没多少要求,而是强调慧根。只要慧根深厚,通过大智慧就可以到达彼岸,立地成佛。 只是,马芝不解,那佛陀为什么窥知了叶如意的内心,又为何告诉她真相。他宽慰地说:“佛陀身为贤者,碰巧有惊人之语,也不出奇。” 叶如意一时不接腔,沉默了好一会,才松一口气般地说道:“我想我也要死去了。”她说这话时有大解脱的释然。? 天人五衰,连神仙也会死。马芝知道这个说法,却不曾深究,毕竟在他化形成人之前,可能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岁月,成人后,现在已经化神,至少可以活它几千年。随着修为提升,活它几万年也说不得。没有紧迫感,人就不多关注生老病死。 马芝看着叶如意,她服过不老果,在他的认知下,不老果是延年益寿之药中的一等品,但神仙都会五衰,一个果子没道理可以达到永生的效果。她九百岁了,或许已达极致,当然,不老果三千年一发芽,三千年一开花,又三千年结果,想来其功效不可估量,说不得可以活上万年。马芝的目光可以看进叶如意的身子里,已经看不到生机,当然,或许与她心态有关,她活着已是负担,一个求死人,五脏六腑也会寂然。 叶如意也不求马芝说什么,早不抱什么希望,自然无啥期待,人就起身,落寞地回房去了,只留下那个青竹躺椅在甲板上一摇三晃,并吱吱作响。马芝收回注视叶如意的目光,松口气,继续看虚空,看那蛛网般的天道,他观想,用神识模拟天道的运转。倏忽之间,天道已经变化万千,正是它的运转,这方世界才会分分秒秒发生变化,而且每分钟都不可能一样。马芝一时把握不了这玄而又玄的变动,只是也不气馁,修炼是水磨的功夫,慢慢来,君安上人那样的天份,也要修了几百年,才可人上人,我呢,满打满算,才修了16年。搁这中州世界,想来我应该天分极高、灵根一等。马芝想着,得意起来。 画舫继续前行,千里再千里。这个世界的船动力,是一种矿石,被加工成一个一个的方卡,把卡插进卡槽,卡槽里的机械就会抽取矿石里的能量,驱动船前行,速到远远超过音速。人只需要掌握方向,就可以行走远方。马芝知道那是煤石,是最低端的灵石,甚至可以说是灵石的矿渣。 不知不觉,已九日,这期间,叶如意请马芝或是下棋,或是喝茶,或是赏月,她说她不想一个人走完最后一程,让马芝陪陪她拍拍话,哪怕仅是枯坐。她又说不想让那些仆从陪在身边,那些人畏惧她,嫉恨她,羡慕她,却又偷偷地耻笑她。原来,她也知道那些下人的小心思,也是,九百岁了,人世百态,她应该都一一见过,即便没有见过,像她如此老怪物,也能揣度出来人性里的那些黑暗潜质。 她还说她八百岁那年,就试着死过,投水,可是人沉不进水里,喝药,选了最毒的鹤顶红,却也毒不死,上吊,绳子却莫名其妙断了,用刀砍,却砍不进肉里。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萧索,一个人连死都不能自主,想来是最无奈的事情了。 她继续说:我知道,他在看着我,我一想到,他能够关注到我的一举一动,却不能朝朝夕夕在一起,我的心里更是绝望。他都快成神了,还不能自主选择,还受限于神,而我只是一个凡人,更不能做出选择。不死了,我执意不再见他,我开始在内心里瞧不起他。别的人,男欢女爱,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千难万难,遮遮掩掩。即便成神又有什么意义?神上面还会有别的,他如果一味地遵从遵从,那我岂不是要再等个千年万年?我人活着,而实际已经死了。至少,在他这里,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用这一百年来恨他疏远他,我细细梳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才发觉乏善可陈,最初的海誓山盟现在看来不过是过家家的游戏,当不得真,曾经的浪漫温情恰恰成了毒,让我迷醉,让我不能自拔,后面却如鸩毒,让我痛不欲生。 她说着,目光里都是释然,话语里有不以为然,间隔了一会,人又淡定地看着我,问:“我还美丽吗?” 她这话的气息,却无一点自信,显然美在她这里已经毫无意义。马芝看她,她还很美丽,美丽如锦,不带一丝烟火气,只是这绚丽的锦帛因为岁月久远,风化得千疮百孔。 “实际我还可以再活一些岁月,药效过了,会有一段衰变期。我真的面对死亡,却怕了。不是怕死,却是怕死的过程,怕自己丑成不成样子。一个曾经在无数岁月嫉恨自己美丽的人,却真的某一天失去这美丽,却让我感觉害怕。之前我见过最老的女人,一百二十一岁,她是我的外婆,她干枯得只剩下枯枝,脸上、身上都是纵深的皱纹。而我,这九百岁,会瞬息化成什么?我怕自己风烛残年的凄厉,所以遵从命运的召唤,做了这次远航。” 哦,原来是死亡之旅。马芝不知道前行的目的地,但他知道再前面是大海,她选择深海埋葬自己?中州之地,凡人们对大海有着无比的崇敬,觉得它神秘、博大,藏着整个世界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却不知,真正的秘密,在虚空,在太空,在时空中。可是这些秘密,即便是修真的人,也未必能够参透,就如眼前的天空,马芝看着密密麻麻的天道规则,也有点眼花缭乱。 只不过凡人,他们只是因为大海的浩渺、博大,是生命的禁地,而对它心生敬意。 中年男人出来,他对叶如意说:“小姐,我们该回航了,再往前,已经是浩淼水域了。” “继续往前。”叶如意不带感情地说,没有颐指气使,但语气坚决,不容拒绝。 中年男人脸露难色,想争取,说:“浩淼水域,是人类禁区。出发前,侯爷吩咐要照顾你周全,不容有闪失啊。” 叶如意搭蒙着眼帘,懒洋洋地说:“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声音阴冷,已有怒意。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目光里有了闪躲,随看向马芝,眼神里有希望马芝劝说的意思。马芝身上,如芒在背的感觉从没消失,这一路,他在,盯着马芝,盯着叶如意。他既然是这一方世界的上人,自然不会任由亲爱的女人死亡。马芝只好冲中年男人摇摇头,那中年男人眼睛一时瞪圆,后一脸怒意离开,显然他对马芝有了迁怒。 马芝不理不顾,过了这一日,人就要离开了。?? 第十二章 人间百味 君安上人站在虚空,正黯然神伤,他关注马芝的神念业已收回,只是看着昼夜不息的浩淼之水,悲从中来。 马芝没再感到如芒在背,浑身都一松。人瞬时千里万里,不知到了何处,在云端看着下面的凡人城镇,手握着光洁的仙籍令,寻思着归处,却心无可依。不觉怀念起百花谷,想了小伙伴们,隐隐地还想着阮细柳,不知道她修炼到何种程度,不知道她有无吞下青果,她的容颜有无恢复。马芝心中,竟然想她容颜恢复了,应该是这世界中最漂亮的女子,她应该是百花谷的花魁。 想着,马芝叹口气,为胡思乱想感到可笑。有了仙籍令,当务之急,最好的去处就是寻一宗门,隐世不出,一心修炼。在师傅给的讯息中,这世界大大小小的宗门如恒河之沙,但不知道他所言的世界指的是九维九重世界,还是更多的世界。 马芝放开神念,在感知范围内,有好多个小宗门,修者或隐身在山林,或藏身于道观,也有点像小村庄朴素无华。当然他们的宗门都太小了,宗主也不过是练气期的修士。而马芝已经化神,前往宗门,必然需要隐去一身修为,从普通弟子做起,不然被有心人发现端倪,说不得会惹出天大的麻烦。若是追问他的功法,他还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这世上,能够化神的功法已经是顶级功法了。问起仙籍令的来源,我又该怎样解释?如果我属于豪族,买的仙籍令,或是大比获得仙籍令,还好说,马芝思忖着,毕竟豪族也有人修仙,一些本是修仙家族,也会参与仙籍令的争夺。一些豪族依附修仙宗门,花钱买仙籍令也正常不过。 当然,这般费尽周折,马芝大可不必,功法资源他样样不缺,师傅死时,把须弥戒指给了他,那可是大乘期大能的东西,里面的资源虽不能与大宗门媲美,但也差不了太多。或许,君安上人给我仙籍令,不指引我归向,自然也有让我做一介散修的意思,马芝猜测。 有意无意,马芝的手摩挲着仙籍令,一阵银光闪出,他忙看回手中的仙籍令,是它正在散发光芒,随即一股信息流蜂拥而出,瞬间灌输至脑海。关于皇恩浩荡,关于仙籍令的用途,天下万宗,招取门徒,必须取得仙籍令,违者,轻则禁止招录子弟,重则灭门。而凡人修仙,需持有仙籍令,否则杀无赦。同时马芝也感知到一片虚空,虚空之中,有一座金光闪闪的牌坊,他隐隐约约看到牌坊顶部正中的位置写着“太乙门”,那是师傅的宗门,凭着仙籍令,竟然可以感知到宗门。 马芝瞠目,这皇家,竟然如此霸道,大有凌驾宗门之上的架势。师傅给他的信息里,皇室算不得什么,也受制于监天官,始皇帝自诩为天子,却不过是玩弄民意,比不得真的代表神的意志的监天官。但是在阮细柳的概念里,皇帝是天子,代表着上天来掌控人间。想来,阮细柳没有达到师傅那个层次,眼界低了不止一点。况且,她到百花谷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不过这些都不关我事了,我有了仙籍令,修不修仙已是我的自由。要不要去太乙门?马芝想起阮细柳,想来那宗门已化为虚无,不然怎么只剩下一个牌坊?不对啊,君安上人还是这片世界的监天官,宗门有难会放任不管?况且,他挟监天官之势,也不敢有人毁其宗门? 只不过,太乙门即便没事,还是别去了,毕竟以后它会有灭门之祸。也别去什么宗门,想来限制也多。马芝脑海里顿时有了师傅遗留的信息,不若大隐隐于市,在这凡人间,落个清闲自在。 想着,他就落在一个小镇街头,混迹人流。他已经化神,完全化为人,身上没有精怪气息。想来,君安上人再想找我,也是不易,马芝想着,放松神经,溜溜哒哒,学一纨绔子弟行走,极尽洒脱。那纨绔子弟走过几条街,进了一处宅院,马芝也要跟着进去,却被看门的拦住,还不待他驱赶,听到里面仆从毕恭毕敬地迎接那纨绔。人才恍然大悟,人家那是归家,而他居无定所,私闯民宅可是要犯罪的。 马芝忙鞠躬,转身,匆匆离开。既然为人了,终究还是要讲究一些礼数。再次回到大街上,跻身人流,他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即便脑海里充盈着师傅和阮细柳给他为人处事的讯息,但对于他这个无根基的人,大好人世间,归宿也成了问题。 迎面来了一群公子哥,一个个打扮得油头粉面,深秋里,还摇着一把扇子耍怪装酷,马芝看在眼里,忙跟在他们后面。这群人大摇大摆,摇头晃脑,他一眼就看明白,按照阮细柳的信息,他们都是臭美的人,跟着他们,至少不会吃亏,说不得到了何处,吟诗作对,弄文舞墨,也是极好的事情,他在百花谷玩的也是这一套。 马芝跟着,学着他们的步伐,学着他们那放荡不羁的举止,潜意识里,还放出神念,寄神于他们身上,引得他们不曾怀疑他,而对马芝平白倍加好感,好像马芝原本就是他们一群的。只不过晃过几条街,他们竟然不是去那风景名胜之地吟诗作对,而是闪进一处院子。院子里顿时挤出一群女人,莺莺燕燕地迎接他们。那时马芝才明白过来,一下子羞红了脸,忙从他们之间退身到后面,趁他们不曾注意,赶紧溜走。 马芝再也不敢造次,站在偏避的陋巷,放开神识,笼罩整个城镇,去细细体会这人间百味。风和日丽,凉风习习,他像悟道一般,放开全身感识,品咂着,吸收着,瞬息千年万年一般,这集镇上那一瞬里的所有事项,汇成浩瀚的信息流,让他体味了人情世故,让他知道了凡人的欢乐哀愁。马芝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化神的好处,那就是通透、练达,可以即刻会意万千心思,而不会互相干扰。 很快,马芝有了主意:我应该有个家。何为家?有房子,有仆从,有亲人。就该这样,马芝竟然隐隐期待着家来,想着就想起百花谷的小伙伴,如果它们在,都一一化人了,该多好。只不过,他也是想想,却泪流满面,不是因为对百花谷的思念,对那些小友们的记挂,而是这人间的疾苦和欢愉,凡人的浓郁情绪,深深左右了他的情绪。 马芝忙收回放纵而出的神识,回归了自我。哪里卖房子,哪里卖仆从,哪里雇丫头,他瞬息清楚明白。所差的只是钱。这凡人城镇,硬通货不是灵石仙丹,而是黄金白银和铜板,人往须弥戒指里找,想师傅之前有无结余。 等他神念进了须弥戒指,人愣住了。一个水晶盒在须弥戒指的中央,里面装着本命珠和一截白骨。哦,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马芝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东西明明在君安上人那里,怎么到了自己的戒指里?再一想,马芝想了个大概。这须弥戒指,原本是师傅的,而师傅姓阮,名刑天,字君安。不管君安上人承认不承认,他都是马芝师傅。 而马芝的戒指是师傅临死给的,死之前则是师傅的。现在君安上人活得好好的,即便马芝穿越几维几重天,而戒指不可能一分为二。哦,哦,我竟然和君安上人公用一个须弥戒指?马芝只差大呼小叫了,先是惊讶,紧跟着是兴奋,好像一个窃贼发现了宝库一样。 人思忖,想这里面的逻辑和无限可能。我若在戒指里用了东西,君安上人会不会发现?我这是不是在偷他的东西?可是这也明明是我的戒指啊?我放进去东西,他会不会发现?我都发现他放的东西,他也一定会发现我放进去的东西。 马芝忽然糊涂了,觉得不可思议。想了想,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往里面装东西。只是我可以拿东西吗?马芝已经看到旮旯角落里的真金白银,想不到,师傅除了收集修炼资源外,也有这凡间的硬通货。取一点,应该发现不了? 他的神识再次笼罩这个城镇,瞬间知道了这世间有许多种挣钱的途径,可以到饭店做伙计,迎来送往,洗碗扫地,可以到富人家做仆从,端盘子倒水,还可以去红楼青楼卖艺卖身,欲死欲仙之中挣了钱;当然来钱最快,就是去赌场,甚至杀人掠货。马芝盘算一番,只好从戒指里取了不起眼的一块黄金,想来君安上人是不会在意这凡人才用的硬通货。 他拎了这块黄金,闪身,就尾随一纨绔去了最近的赌坊。赌坊里人声鼎沸,许多人吆五喝六,很是亢奋。马芝用黄金换了千个筹码,就开始他人生的第一次赌博。他也不花什么功夫,神识扫过,已经懂了赌博的精髓,知道了一些术语。至于荷官的出千,他也只是微笑地看着,感受着。只要你不来欺骗我,关我何事。哪怕你们骗别人钱财、田宅、奴仆、妻女,那也是你们的本事,马芝把赌场里的坑蒙拐骗看成正常事,嘴角不自觉流露笑意。 很快,马芝身边就有了堆积如山的筹码,那时候,他已经有了赌徒的兴奋,就赌大小,看到荷官每次开出他想要的点数,人就兴奋得大呼小叫,肆无忌惮地傻笑。 等到马芝觉得够了,停止下注,要荷官清点筹码,才发觉周围人的异样眼神,看奇人一眼看他。那庄家一头大汗,人几近虚脱,围观的赌徒更是诧异,他们羡慕嫉妒,心思里都称马芝赌神,还有人想拜马芝为师,要把马芝隔物看骰的本领学去,也有人在为马芝担心,怕他出不了赌场。马芝七巧玲珑心,瞬间看透人心,原来这些赌徒,也不傻,知道一些规矩,作为赌客也不能违背。 可是马芝毫不在意,心里还打着哼哼,竟然期待着他们来惹他,他好一不做二不休地名正言顺要到他想要的东西。也就提着一包袱的筹码,去换了黄金,又在赌场里转了几转,一个障眼法之后,人就消失了。 随即马芝就到了坊市,盘算着买什么房子,心里更是幸福,我马芝也要有家有业了,田园,豪宅,车马,仆从,我马芝都要有了,这以后,我马芝也要横着走。他浮想翩翩,忽然对未来,有了确切的期待。 第十三章 暴发户 马芝化身马公子,半日的功夫,买了宅子,买了仆从,买了丫头,又买了马车,做暴发户的感觉大爽,一掷千金,更显豪气。尤其是当他把大把大把黄金扔在柜台上,记账收款的掌柜都会嘘一口气。马芝不知道掌柜是习惯使然,还是真的没有见过如此阔绰的老板。 很快,马芝成了这城镇有房有车有仆从的成功人士,便斜躺在马车里,由小厮侍奉着喝着美酒,还有小丫头帮忙按肩捶腿,心里极为满足,对今后的生活充满期待。?? 甚至他想,百花谷哪里都好,就是人丁稀少,没有伺候的奴仆,而那些小伙伴傻傻呆呆,一起游戏就好,哪里能指望着他们伺候啊,况且,大家是朋友,自然要平等对待。 而这里,有阶级,主子是主子,奴仆是奴仆,主子高高在上,而奴仆说不好听的话,那就是人形畜牲。在马芝感知下,许许多多奴仆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当牛当马主子仍然可以不满意,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只不过,我该怎样对待我这一批奴仆呢?我只要他们对我好,对我真,那么,我也不打骂他们,还给他们饭吃。想着,马芝的神识就在仆从们身上过了一遍,种下愚忠的种子,而他们心间原本绝望、痛苦、麻木和仇恨的种子全部摈除。如此,奴仆们脸上绽放了笑容,淡淡的甜甜的,说话也不再唯唯诺诺,眼睛也会淡定地看人,而不飘忽。马芝发觉看人幸福地笑是件开心的事。 他买的是古旧宅子。这个城镇,现在流行洋楼,许多人拆了旧房,盖成二层三层甚至更多层的小楼。镇里不缺豪门,他们每家每户,喜欢攀比,楼就越盖越高。好像,只有高才是审美。 更不差穷人,有人生生世世都受穷,在阮细柳的概念里,显然前世定是犯了大罪,判了永不翻身。也有富家人破落了,他们想来也是犯了重罪,只是前世有人贿赂判官,也就得到一时的荣华富贵,但后面没人再照应,也送不起钱,富家也要落魄。 这些破落户,要么卖了房子去乡下,要么输掉房子,不得不搬往贫民窟。马芝买的宅子,就是一个破落户的家,他祖上是高官,在世的时候盘下这宅子,大兴土木,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还有假山喷泉,还有竹林古树,更重要有后花园,后花园有许多花花草草,像百花谷。但是他的后代一代不如一代一代,到了现今,房子破了已无力收拾,亭台楼阁残了,也无钱修理,那遗少还吸大烟,滥赌,欠下一屁股债,不得不变卖房子。他欠的是高利贷,为了无债一身轻,把转让价叫得极高,好在马芝不差那钱,来钱又快。一掷千金,那家伙就赶紧交割地契房契,乐滋滋地揣着钞票去赌场奔去。马芝看着,看穿那遗少的心思,就啧啧啧地叹着,想那遗少过不了今晚又会输成穷光蛋,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然,马芝看中这古旧的宅子,最主要是因为宅子后院有暗房,暗房里竟然有股灵泉,那可是修炼的道场,也是移植奇花异草的最佳水源。马芝早前进去过,发现道场坐着一干尸,俨然死去几百年。想来,那纨绔祖上是隐修,常年隐身不出,但因为灵根欠佳,结果连炼气都没有突破,也就寿命到限而坐化了。 马芝当时吹口气,那干尸就化为粉尘,顺着暗房的透气孔就飘了出去,落在花圃里,成为肥料。修真的人,尸粉也蕴含浓郁的天地灵气,可以做最佳的花肥。人又从书柜上抽出一个紫檀匣子,打开看,里面藏着用黄锦包着的一本书。打开,是功法,《元气吞纳术》,他瞬息看过遍,竟然是上古巫术,讲求以身入圣,以武入道,用身体容纳天地元气,吞纳中改造肉体,驾驭元气。其不像修真讲求灵根,也不像佛家寻求慧根,而只是讲求身体的资质。可是他的后人,想来资质一般,与修巫无缘,竟然没有一个人把这上古巫术发扬光大。 马芝作为精怪,身子吸食千年万年的日月精华,又在开通灵性时受到仙气的滋润,身子骨早已经是灵体,而且用师傅的话,还是先天灵体,修炼巫术炼体已无多大意义。他把书收起,也就塞进盒子,重新放回书架。分分钟,已经发觉房子里再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人就出去。一个呼吸就赶上这家纨绔,尾随他去了赌场,在那里,果然,这纨绔把刚到手的黄金、银子输得干干净净,而马芝再一次赢得盆满钵满。 坐着马车,马芝和仆从进了院子。他吩咐仆从尽快收拾屋子,自个人摇着扇子吊儿郎当地站在影壁旁边,审视自己的新家。院子里的房子看似破旧,但因为日日夜夜受灵气滋润,朽木也有灵性,颤颤巍巍而不倒。人在进门前,已经暗中使了除尘的法术,枯了的树叶化为尘土,长了垢的沟渠重新被疏通。流水潺潺,灵泉所到之处,瞬时生机盎然,树木发了新枝,花草结了花苞,只待欢迎新主人的到来。 管家带着仆从紧锣密鼓地收拾布置,扫地的扫地,装帘子的装帘子,把新买的家具一一安放,购置的古董玩意也被放上博物柜。马芝站一会,颇没意思,就自个儿去顺着灵泉寻觅,这一路,树叶儿绿,花儿艳,虫子角落里欢唱。他不觉想百花谷的小伙伴们,一时落了泪。人施法,用草木之术去沟通这方圆百里的奇花异草,它们都高高兴兴地贡献了种子。人顺手把种子洒在院子里的各处,灵泉挥洒浇灌,那奇花异草就发芽抽枝开花。 马芝不怕园子里的仆从讶异,因为他们都被他种了愚笨的种子,对主子只会愚忠,让他们往东不会往西,即便让他们自杀估计也不会活过下一秒,所以他们看到听到天大的事儿,也会不当事儿马上忘记。马芝不指望他们,他们不过是这诺大院子里的装饰,就如豢养的牛马羊,抑或是寄生在院子里的飞鸟游鱼。 灵泉隐于假山,假山下是暗房。马芝多少有点洁癖,想那暗房死了人,怎么也不能住那里。人就稍作调整,把假山的风亭化为临时洞府,假山化为聚灵阵,日日夜夜抽取灵泉蕴含的灵气,供他修炼所用。洞府外栽种的奇花异草开花了,它们构成法阵,可以避免愚仆误入。他置身洞府外,看着满院子的鲜花,嗅着清淡的花香,满心欢喜,想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就这样住它十年八年,应该不会烦闷。 但是等马芝吃了一粒辟谷丹,打坐修炼时,发觉心底里隐隐有不安。那个把他逼出百花谷的神识印记,它的主人一日不除,他难以心安。但又想,这一界的监天官是君安上人,显然其他大能想过这一界,首先要过君安上人那一关。如此,马芝看开了,虽然他说不是我师傅,但真有人来追杀我,他不会不管不顾?即便没有私情,但他作为监天官,阻止大能越界,也是他职责权限? 于公于私,他都挡在前面。马芝想着,也就自我安慰,让自己忘了恩恩怨怨。还是修炼,人就仰头观想虚空,要从那密密麻麻犹如蛛网的天道法则中找出道来。? 修炼无岁月,一眨眼,已是十年。虽然没有本命珠,但马芝的修炼并没有慢下来。先天灵体,比其他修真者有着无比的优势,因他是芝草化人,对草木之灵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密度,这片天地的草木之灵皆可化为他的眼,日日夜夜观想虚空,终于对那些天网有了深刻理解,掌握了一鳞半爪。 天,或许也有生命,不管是本能还是自我意识,那遍布虚空的蜘蛛网,在马芝眼里,那即是天的意识,带着防护与攻击,看似杂乱,却又暗合规律。有时候马芝会想起师傅,想起君安上人,他是这方天地的监天官,处于人上人的境界,他是否发现那些天网即是天的神识演化出来?马芝有那么一愣神,君安上人监察这天下,又是通过什么来监察?宗门?奴仆?会不会他化身这片虚空,把神识寄托在天网上,进而监察天下? 马芝想着,一念丛生,他已经可以通过神识瞬息幻化360个蜘蛛网,达到练虚一周天,这360个蜘蛛网再衍生出一倍,那就是二周天。而十年苦功,马芝已经无限接近二周天。可是,他突发奇想,想某一天把自我神识寄生进这片虚空,与天的神识相融,人是否也可以做到倏忽之间变化万千?就在这念头出现时,马芝的360个蛛网衍生出360个,变化继续,720个蛛网又演化出720个,他瞬时越过二周天,步入三周天。修真需要灵根,但有好的慧根也可以事半功倍,马芝此时明白,灵根之外,慧根的重要性。 他收了功,出了洞府。这方世界,四季更迭,如今又是秋日。只是因为灵泉在,洞府周围,奇花异草依旧花团锦簇,绿意盎然。马芝有意无意看回庄园,那些愚仆们已经哺育了后代,生了一帮宵小,正在院子里打斗嬉戏。他看着孩子们,心中就一暖,他们虽然是凡人,一辈辈可能都是奴仆,但是他们还是给马芝生的乐趣,他们是孩子,都无忧无虑,不像大人,有了繁复的心思,就有了无尽的烦恼。 马芝出来,隐身到他们身边。孩子们都看不到他,继续玩捉迷藏的游戏,有人躲有人找,有人喊着有人悄无声息躲在角落里。马芝傻傻待了片刻,看他们无忧无虑,修炼引起的疲惫感就没有了。他忍不住心间的欢愉,沟通这方天地的草木之灵,让它们回答生存的意义。有树说,活着就好,有花说,开花就幸福,还有一草说,荣枯更迭就是这世间的奇妙。马芝细细地体会一草一花一木的见解,补充这十年苦修花去的亏空。 这就是我的修炼,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真想这样过个千年万年,马芝心满意足。只是,一道神念落至他身上,那是君安上人的,他警告马芝别得意忘形,别用法术扰乱凡间世相。 马芝忙抬头,调皮地冲天空伸舌头,竟然忘了这一遭,因为他与草木之灵沟通,这片天的季节改变了,树木抽枝生叶,花儿发芽开花,野草重新泛绿,从深秋一下子到了春天。 第十四章 枯荣之道 凡人们已在议论异象,他们猜测有大事发生了。马芝听着他们嘀嘀咕咕,觉得凡人怎么有这么多想象呢。有人说枯木逢春,看来明年会风调雨顺,也有人说天气反常,说不得是什么灾害要降临。还有人说,是妖怪乱世,那妖怪藏在南山,是条长着龙角的小蛇,会喷云吐雾,它在树林间吐口气,树木就发芽了,又吐口气,树叶儿就干枯落下了。那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好像他真的见过一样。另外一个人反驳,深秋了,蛇虫冬眠了,哪来的蛇。如此,两个人就吵起来,一个信誓旦旦发誓赌咒,一个冷风热潮说对方胡编乱造,最后两个人打在一起。 马芝开始还想发笑,觉得凡人为这莫须有的事情都能争执得热火朝天。但还没有笑出声,人就愣住了,借助草木之灵,他竟然看到真的有一条蛇在南山的树林里游荡,它只有拇指粗细、三尺多长,浑身金黄,唯有三寸头上长着两根人类小拇指大小的角,角赤红,如红珊瑚。他立即精神高度集中,借助草木目不转睛地看它。它是妖,它身上虽然没有妖气,但是马芝作为精怪出生,还是能够一眼看出它不是凡兽,而是启了灵智的妖怪。它在林间游走,时不时吐出雾气,那雾气萦绕在林间,经久不散。 南山属于安庆郡的名山,马芝所偏居的小镇离它并不远,他通过草木之眼看着小蛇,不知怎的,想亲近它,但是又潜意识有点抵触。马芝不理解此时的矛盾心理,或许因为它跟自己也是一个精怪。他有抓住小蛇的冲动,便起身想前往南山。但不等人出去院子,借助草木,已经看到四五人闪进视野。领头的是一个小姑娘,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娇小可人,衣着华丽,她身手敏捷,时不时借力树木,凌空飞跃。是人类的武者,看其身手,显然有着极高的天分。而身后的几个人,都是男人,身穿干练的紧身衣,紧随着小姑娘往前追着。 六扇门的人,马芝看出那几个人的衣着,他们属于六扇门的黑衣卫,而且看他们飞跃时的律动,显然是修真者。他借助草木,默默地看着,发觉这几个人尾随小姑娘,竟然是为了保护她。 修真者保护一个凡人武者?这出乎常识,每个修真者都高高在上,怎么会甘愿做一个凡人的保镖?而且跑在前面的那个修真者已经筑基,在中州,大多的修真者,一辈子停留在炼气期,而筑基千难万难,需要天大的机缘。这名修真者虽然一看就能看出是靠药物堆出的修为,但其境界在那里,怎么会保护一个被视为草芥的凡人?马芝不解。 那几个人瞬息就可以追上小姑娘,但是他们始终吊在后面,保持安全的距离。显然小姑娘在他们心中并不能冒犯。 小姑娘轻功不错,其跃上一处巨石,静静地站立,随抄起挂在腰间的竹笛,轻轻地吹了起来。笛声短促,似乎在召唤什么。而那一边,那条正在追逐小兔子的小蛇停了下来,竖着身子回望笛声传来的方向,然后又看兔子逃匿的方向,犹豫了一番,最后不舍地朝笛声传来的方向飞窜而去。 等到小蛇出现在小姑娘视线范围,小姑娘才放下手中的竹笛,把它重新挂在腰间。小蛇看到小女孩,显得很是欢快,迅速地飞到小女孩的身边。小女孩伸出臂膀,小蛇就攀附着缠上她的手臂。 “小龙,再淘气我可要把你收进袋子里了。”小女孩嗔怒,但言语里毫无责怪的意思,相反都是宠溺, 小蛇吐着蛇信子,冲小女孩嘶嘶鸣叫。小女孩轻轻地抚摸小蛇的三角脑袋,安抚了一阵子,给了一粒红彤彤的丹药让蛇吃,才扭头回望。那几个修真者此时不紧不慢地跟过来,落在大石头上。 “少主,还请将龙公子收进袋子。南山系名山,不仅有山民,还有隐世不出的宗门,难免会有人认出龙公子的真身,那就不妙了。”那筑基的黑衣卫说道。 “怕什么,谁看到你就灭了谁,不留一个目击者。”小女孩霸气地回应,说着伸出小手摸“小龙”的脑袋,她看向小蛇的目光才柔和起来。 那筑基者微微躬身退到一边,没有再说什么,显然他早见识过小女孩的霸道。 “小龙,明日我们就进了安庆侯家,你给我偷偷溜出去,尽管找那只千年老妖,给我吃了它,这样才能进化哦。”小女孩轻描淡写地说着。 马芝一边听着,倒吸一口气。这小女孩到底什么来头,言语里竟然没有把安庆侯家看在眼里。他稍稍寻思,想起六扇门的皇家背景,难道这小女孩出自皇家?中州皇城,远在北方,而安庆郡则是南方不起眼的中等小郡,却让皇家的人不远万里地奔来?那千年老妖,又是什么东西?安庆叶家还有一只老妖? 马芝安居小镇的时候,已经把安庆叶家大概情况做了了解,哪里有什么千年老妖。只不过他想起了叶如意,她活了九百岁,会不会指的是她?可是她明明是人,只是靠着不老果吊命而已。 “大部队呢?”小姑娘一直无视那几个六扇门的人,却冷不丁问了一句。 “报告少主,铁衣卫们与我们只差两日路程,等我们进了安庆郡府,想来他们也能赶到。”那筑基修士应道。 小姑娘吟哦不语,继续逗蛇,时不时拿出一粒粒红色丹丸喂食小蛇,嘴巴里还嘀嘀咕咕说:“小龙啊,小龙,你到底要吃多少大妖,才能化出四足啊。这一路,你已经吃了八条大妖,却不见一点动静。你可知道,为了你的进化,我可是灭了十多个宗门,几十个望族,可是你多少长出一条腿来啊。” 马芝一听,心就寒了,这小女孩看着娇小可爱,想不到如此血腥,竟然为了一条蛇,灭了那么多宗门和望族。这次竟然奔着叶家而去,想来叶家有难了。不知道君安上人会不会出手,帮助叶家?想着,马芝就借助南山之草木,仰望天空。十年苦修,他的修为得以提升,在窥视天道时,练就了极好的眼里,人看到了君安上人,他隐身在云层里面,正在看着南山,看着南山里那块大石头上的小女孩。不知道怎的,马芝发觉君安上人脸色苍白,很是难看,难不成他也听到小女孩的算计,在为叶家担忧。毕竟叶如意出自叶家,即便她已经死去。 察觉到有人偷窥,君安上人凝视地朝着马芝藏身的地方看一眼,他还是发现马芝寄身在草木之灵上,只不过无所谓,随后他渐渐地淡化,消失在天空中。马芝有点惊讶,自己藏身树木,还是被看透,但见君安上人离开,他看到小女孩带着那条小蛇开始往前走去,便觉得索然无味,瞬间收回寄托在草木上的神念,至于叶家的安危,不关他什么事。他与叶如意的因果,也仅限于那九日。 等神念回到己身,马芝考虑是不是继续闭关修炼,才发现满院子的萧索。可惜了满院子的奇花异草,君安上人在平息马芝之前扰乱凡间季节更迭时,顺便枯了这一院的春意,让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跟随季节变化,都枯败了。 也好,萧条也有萧条的意境,马芝看着池水里的枯荷,苗圃里的残菊,后花园萧索的芦苇,光秃秃的洋槐树枯枝,心头有了别样的感觉。荣了,枯了,荣了,枯了,生命的更迭,生生不息,这或许是另一种修炼,春夏秋冬,荣荣枯枯,也是天道? 马芝愣住,难道君安上人这是有意指点我吗?他细细品咂,那1440个蜘蛛网瞬间崩溃,但崩溃中,又衍生了更小的蛛网,2880个,继续,5760个,人竟然步入练虚五周天。 他还是我师傅,君安上人还是我师傅。化形成人,这世间对我有意义的人,只有师傅一个,他在,我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他不在,我就孤零零一个了。为师为父为兄,马芝心间想起师傅,就暖着,不然他孤零零做人干嘛呢。 马芝心头暖了又暖,仰头看天空,师傅,弟子不会辜负你,某天我也会修炼至你的高度,与你共同战斗,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你的因果也是我的因果。马芝心里念着,许诺着,他的眼睛就湿润了。人终究要感情,一个人总要寻另一个人为寄托。 马芝忽然想知道叶如意复活没,神识入了须弥戒指,一时错愕,他的本命珠和那截白骨还在,本命珠散发生命力,在滋润着白骨,让其不朽。为何?这是为何?师傅,你不爱叶如意吗?还是缺了辅助的材料?马芝查看须弥戒指,复活所需的辅助材料都有啊。况且几味普通的辅材,他院子里都有。马芝默然,心间念头转了几转,却仍然不明白。 人枯坐,马芝想君安上人为何不复活叶如意,他爱她,近九百年不曾换过女人来爱,显然,这爱刻骨铭心。他在她死亡的那一刻,马芝在场,看他六神无主,看他伤心欲绝,同时也知道他愤怒和不甘。明明爱你,而你却选择去死,还要告诉我,不爱你了。是不是,正是爱到至深,才有了最后的不甘?既然你不爱我了,我又何必复活你?马芝做着猜测。 他设身处地为师傅设想。但白骨在,本命珠在,师傅如果不想复活,为何又备齐其他辅助材料?唉,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我不解,百思不得其解。我虽然成为真正的人,但我的思维还达不到为人的高度,更多的时候,植物的简单、直接的思维还在左右我。马芝感叹着,他虽然体察了凡人百态,但终究没有恋爱一场,在他的逻辑里,只有修炼,有一天把百花谷由洞府升级到洞天,自此可以遨游无限星域,自此得到大解脱。 第十五章 舍身饲蛇 中州始皇,岁几何,不为人知,但史料记载上下五千年之久,始皇就存在着,且从无他驾崩的传闻,已成不老传说。当然,不排除他已经死了,只是秘而不宣罢了。其子女众,除去已故子女现存世仅三百六,冥冥之中留周天之数。 为子女周全,始皇皆派六扇门铁衣卫跟随左右,并赐给妖宠防身。那逗蛇小姑娘名赵珠,按照铁衣卫私下的议论,她正是始皇最小女儿,据闻出生前夜始皇梦中看到一银蛇脱劫化蛟龙,故她一出生,就被始皇视为掌上明珠,赐给一奇蛇为宠物。但看赵珠年龄,不知是真的是始皇之女,还是另有玄机。赵珠慢慢长大,虽然是小姑娘样子,却貌美如仙,更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乃至于刁蛮任性,一些过格之举,也常常被父皇宽容。 这次离京,皆因赵珠被术士撺掇,认为妖宠小蛇可以吞噬其它异兽,而进化为龙。而始皇对此竟然予以默许,还派出筑基修士一路跟随。 马芝一直好奇那条小蛇,明明是妖,却没有妖族气息,而且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困惑。他确信,百花谷里没有蛇精,这种宿命般的熟识感,让马芝无法精心修炼,索性他将神念寄生在沿途草木之上,关注那行人,看他们进了候府。 安庆叶家虽是八百年望族,虽跟上京的千年豪族没法比,但一个家族能够兴旺八百年,自然有其持家之道。自小公主从北境入剑南郡,安庆家已经听闻公主劣迹和恶行,一时人心惶惶,虽然自持家有守护神,但也做了万全准备,并派人送信给上京叶家的人,意图从上层斡旋,避免叶家像北方几个望族重蹈覆辙。 不待小公主入郡城,叶家即派出由族长带领的迎宾队伍,一行人跪拜地上,行大礼,奉上宝珠十斛、灵草十株、珍禽五只,金银十箱。 赵珠此时一人独坐在车中,竹帘遮掩。人一手侍蛇,那蛇绕臂攀附,竟然咬着赵珠的手指,吸食人血。赵珠微眯着眼睛,脸色苍白,精神萎靡。马芝顿时明白,那蛇妖为什么没有妖气,赵珠贵为公主,竟然舍身饲蛇,用自身精气化去妖气。虽说这样可以达到训蛇目的,达到人蛇合一的通灵地步,但是用自身鲜血喂食妖宠,这过程说自虐不为过。这女孩年龄不大,心性却如此狠辣,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不放过。 随行太监竹帘外躬身,喊一声“小主”。见迟迟无回应,也不做主张,任由叶家人跪着。至于捧上来的宝珠、灵草、珍禽,那筑基修士则遣了铁衣卫一一查看,见是千年、万年之物,也不甚重视,只是叮嘱仆从收了。 叶家人没有面见公主,哪里肯起,一排人老老实实地跪着,大气不敢吭。那蛇精饱食主人血后,方懒洋洋地爬回笼中,盘着身子消化。赵珠对着被蛇吸肿的手指头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几粒红彤彤的丹丸,就是之前喂蛇的丹药,仰头吞咽,脸上才有了点点血色,只是嘴唇还因缺血而显得绛紫。此刻,赵珠脸上没有之前跋扈的神采,相反,表情凝重,若有所思,但不知怎的,眼睛竟然流下泪水,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引起的疼痛,还是因为心里有苦楚。马芝看不明白,也不想起这繁复的情绪。 又等了好一会,赵珠才不痛不痒地问道:“可有中看的?” “报少主,有万年人参一根。”筑基修士应道。 赵珠车内一听,大失所望,此行出来寻妖,没有达到目的是不会轻易松口的,至于宝珠、灵草,她生在皇家,不稀罕这些。但终究还是要去叶家的,那个千年老妖一定要找到,她不情不愿地说“都起来”。 叶家族长从这话里听出失望,哪里敢起,只是把头磕得如啄食小鸡一般,嘴里诚恐不安地喊道:“草民愚钝,公主有何需求,还请明示,叶家自当倾全族之力。” 车中小公主微眯着眼看着肿胀的手指,沉吟半天,最后忍不住掀帘问道:“听说你叶家有只千年老妖,当真?” 叶族长闻声抬头看,恰看到公主那千娇百媚的仪貌,错愕一下,忙低下脑袋,心想如此温婉可爱的女人,传言中怎么会是魔女,杀人不眨眼呢,嘴上忙辩解:“公主,我叶家乃凡人之躯,立族八百余年,不曾有修真者,如何能降服妖物啊?” 赵珠扑哧笑出声来,嘲讽地说道:“你真不知天高地厚,就你等凡身,还想降服妖物?” “公主明鉴,公主明鉴。”叶家族长听出公主话语里的不屑,倒轻松下来。 “只不过,我听说你们叶家臣服了妖物,才从一介草民成为一郡侯爷。”赵珠言语里带出冷意,带出颐指气使,莫须有的罪责她脱口而出。 叶族长一听,吓得脸色苍白,也不辩解,只是把头磕得咚咚响,中州,人族臣服妖族,那是死罪,诛九族。 赵珠眼睛瞟上天空,这些豪族望族,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想让他们乖乖奉上立族之本,刀架在脖子上都未必。只不过她毕竟还是孩子,玩性大,人放下帘子,缩回车里,嫌弃地说道:“本宫饿了,起来,带路,把本宫胃口伺候好,说不得死罪就免呢。” 叶族长闻言,忙叩谢,随起身,带路。他身后叶家之人,此时都出了一头冷汗,战战兢兢。 就这样,赵珠被叶家迎进侯府。叶家将他们奉为上宾,山珍海味地招待。而赵珠早释放出小蛇,让它自个儿寻找那所谓的千年老妖。那小蛇非常聪慧,探起脑袋若有所思,随后就顺着花园里的花草,自己去觅食去了。 马芝一直怀疑,那千年老妖指的是叶如意,叶家之门把消息掩藏得再严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以讹传讹,三人成虎,乃至于是人也终成妖。但不巧,叶如意竟然冥冥之中察觉到气数将近,先行选择了自杀。 哎,天命,最难看破,马芝不觉叹口气。如果叶如意还活着,面对这嚣张的小公主,她一个凡人,又能如何?好在,还有她的君安上人,那人一定不会让她死。 但现在,叶如意不在了。那小蛇在叶家前院搜到后院,竟然找到叶如意以前的居处,但嗅了嗅,大失所望,随后爬上书案,盘着书案上的雕塑审视很久。雕塑雕尺许高,刻的是君安上人,用良木雕刻,雕像前放着香炉,叶家敬拜君安上人,时有香火供奉。 小蛇大失所望,随后游走回赵珠身边。这蛇扭捏作态,传达讯息给赵珠。小公主见没法达到目的,一时恼羞成怒,严刑逼供叶家的管事的,但还是没有问出所以然,最后要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叶家。叶家人慌了阵脚,派人去请老祖宗,而叶如意不知所踪。老族长发誓赌咒,说叶家没有妖怪,愿意以死明志。那赵珠哪里相信,让多名部下去街头询问那些凡人。叶家立族八百年,族人早养成骄横跋扈,留下太多的积怨,那些凡人自然把道听途说的话添油加醋,渲染一番。赵珠公主听了汇报,脸色大变,下令逐个诛杀,逼着交出千年大妖。 砍杀了几个人,君安上人竟然没有出手。凭他那本事,吹口气,那些人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略施法术,甚至可以让天地之间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一波人,哪怕她是公主。但是他隐忍不发,一直隐身在虚空,站在云端,看着那波人作福作威,看着他们敲诈勒索,看着他们恼羞成怒。亏得叶家信他、拜他,视他为神,哪怕最后,叶家将他的神像奉给公主,但他依然无动于衷。 叶家人跪拜了近千年的神像,大大小小上百个,除了广场上的百米雕塑,其他大多用上等的红木雕成,上面已经有了岁月包浆,散发着幽光。赵珠看着千年的古物,冷笑,不就是一些朽木,竟然被当成宝贝奉献出来,你玩我吗?她恼羞成怒,崇信邪教,成为压死叶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始至终,君安上人都看着,古井不波。他也知道马芝在仰视着他,他隔着虚空,看马芝的目光里也带着冷意。当然,马芝也可以分分钟救下叶家,但叶家的死活,关他什么事啊?这世界,凡人如恒河之沙,分分钟又有死亡,他们的生死关我什么事啊?马芝心有不安,却也没有掺合其中。 后面,看到太多人的死了,马芝嘴角勾勒出笑意,通过草木之灵,看到赵珠公主的穷凶恶极,他竟然觉得好玩,觉得善恶,并无区别,好人坏人在他这里也别无二致,不过是生存的两种状态。又有谁说得清恶人比好人的贡献大呢?历史上那么多穷凶极恶的人,不也是在推动着凡人世界发生改变?但马芝心里还是有着悲触,觉得师傅还是太残酷了,别人可以残酷,唯独你不能,他竟然隐隐地期待,师傅是一个大善人。 想到这里,马芝就看回须弥戒指,叶如意那截白骨和他的本命珠还放在水晶盒里。马芝默然地看着,无意识地拿出白骨,拿出本命珠,拿出那些辅材。师傅或许有许多许多的不甘,有许多许多的无奈,但我可以肆无忌惮,这世间,师傅你不能做的,我来帮你做。你我之前的因果,在你答应帮我化形成人的那一刻,就结下了。在你饮下我的血,苟延残喘地生活着,就结下了。马芝心有大悲,对师傅有着诉说不清的情愫。 师傅说,我的血可以肉白骨活死人,即便我变成真的人,我的血性不改,我仍旧是人家可以生吞活剥延年益寿的良药。想着,马芝洗了身,养了神,点了荼茶香,布置了法阵,最主要,他不想让身为监天官的君安上人发现。身周的奇花异草,枯尽,重萌新芽,他用内火融了白骨,融了本命珠,又化去辅材,不久,他可以看到死寂的骨水里有了生机,生机里孕育着生命。人用眼盯着看,看生命演化,这感觉很奇妙,马芝开动神识,掌控着新生,有了眼,有了鼻,有了嘴,继续蠕动,就有了四肢和毛发,心间抑制不住的喜悦,生的欢喜让他跃跃欲试。 咬破手指,马芝往柔弱的新生人儿身上滴了三滴血,每一滴都有着浓郁的生机,能够看到小生命在欢呼,雀跃,她弹腾着,小拳头攥紧,小脚丫一蹬一蹬,她忽然睁开眼,那眼睛如两汪清泉,清澈通透。马芝又滴了三滴血,小家伙由寸长到尺短,已经是一个小婴儿了,皮肤粉嫩粉嫩,小嘴儿嘟嘟,冲马芝笑了笑。马芝心间对她有着说不清的爱惜,好似骨肉相连,忍不住就又滴了三滴血。 她又长大,像一个正常的婴儿。马芝说,你是叶如意。她顿时啊啊啊地哭了,眼泪儿豆子般滚落,吓了马芝一跳,但随后心安。马芝体察过凡人们的分娩,新生儿都是哭着出生。他随手摘了几朵花,几片叶,扔在她身上,她就穿了小花衣。粉粉嫩嫩,马芝不知道该怎样抱着她,安慰她。人伸了手,轻轻地握她的小手,那一刻,马芝的心竟然很软,再也忍不住,泪水盈眶,他竟然被自己复活的小生命感动了。 可是在马芝的手就要触及婴儿的身子,他被强大的神念禁锢住,一动也不能动。 “师傅。”马芝心里一叹息,他还是知道了。 第十六章 神罚之箭 君安上人用法术禁锢马芝,随后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他因为懊恼,而面孔扭曲,带着愤怒与疼惜,对马芝吼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马芝被吓蒙,不知道师傅为何这么大的脾气,还有,他从君安上人眼里看到了恐慌,看到了悲楚,看到了于心不忍。片刻中,君安上人松了手,他看着马芝,眼里有了飘渺,似乎在看一个死人。 马芝确实没有意识到什么,当他在复活叶如意的时候,整个人的心神都在关注着眼前的那盆水和慢慢诞生的新生命,随后心生喜悦,沉浸在造人的幸福里。却不知,何时变天了。天空已经变得乌云密布,云层背后是虚空,隐藏虚空的那些有条不紊变化的蛛网,现在紊乱了,似乎天道也在恐惧、颤栗。 下暴雨了,瓢泼大雨,浇在马芝和君安上人的脸上,浇在他俩之间的婴儿身上。马芝怯生生地看着师傅,心中有悲悯,但疼惜婴儿,忙用衣袖遮挡婴儿,让暴雨顺着宝衣而流淌,落入空中。 电掣雷鸣,闪电倏忽而逝。一支耀眼之箭从黑色天幕里射了出来,拉出一条长长的耀眼黄光,朝着马芝奔来。而马芝在师傅牵制下,不,是被那道箭牵引住而一动也不能动,脑海里充满尖叫的声音,那是神识化万念的惊恐,马芝有了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了,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要死去,不是回炉重造,而是必然会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临死前的那一撮时间,马芝忽然觉得人不如妖,如果还是芝草,还是精怪,就可以继续无忧无虑活在百花谷,那就不会有眼前的一劫。师傅说的没错,精怪化为人,要千难万难,会历经重重磨难。 箭闪着刺目的黄色光芒,如奔驰的闪电,它朝着马芝命门而来。远远的,马芝的百会穴就隐隐作疼,这疼由最开始的蚁咬的酥痒到针扎般的撕心裂肺,马芝都来不及多想,就此完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死去,就在箭扎进命门之前,君安上人闪身挡在他面前,君安上人抓住那支箭,那支箭扑闪着火焰,烧焦君安上人的手掌,发出恶臭。君安上人表情严肃地站在马芝的面前,仰望着天空,他的墨黑长发无风自飘,两眼变得坚毅,仿若注视虚空里的某个存在。 乌云中又射出箭来,这次三支。君安上人表情格外凝重,他一甩袖衣,飞出一只纸鹤,纸鹤迎风飞起,瞬间化为一只灵禽。 “老鹤,带他们走。”这一声吼,有着果敢,马芝听在耳里,有那么一点错觉,是百花谷里师傅的声音,因为声音里有焦虑,有无望,有嘶哑,还有迫不及待。 白鹤一爪抓起马芝,一爪抓起还是胎儿的叶如意,随后将两人轻轻一甩,马芝便抱着叶如意飞上了白鹤的背上。白鹤展翅,几个闪动,就瞬息千里。但是乌云中奔出更多的箭,每一箭都带着呼啸。君安上人一甩衣衫,来个衣中乾坤,挡下所有的箭。但是,天空之上,四面八方都射出箭,宛若闪电,都朝着马芝射来。马芝拍了拍老鹤的脖颈,把叶如意放在它宽阔的背上,人一晃身,重新来到师傅面前,他要和师傅并肩作战。我犯的错,不能让师傅一个人受累,雨水哗哗哗地浇在马芝身上,把他脸上的泪水冲刷去,站在师傅这里,哪怕去死,他也不曾怯弱,不会无望。 师傅大乘期,这方世界的人上人,他将法力施展到极致,所有的箭都被他用蛛网黏住,那箭头如被抓住的飞虫,在挣扎,在跳动,最后徐徐地寂灭。 “阮刑天,你可知罪?”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滚滚拥来。而在虚空如蝗虫飞射的箭头瞬间化为光斑,消失不见。 “何罪之有?我是这方天地的主宰,普天之下,赏罚应由我来掌控。他们犯的错,应由我来惩戒,何时需要你来插手?”师傅义正辞严地说道。 “哈哈,哈哈,阮刑天,亏你能说出口。你作为监天官,替天行道,你做到了吗?你与凡人相爱,并将不老果转送凡人,这何尝不是罪?同时,一个精怪化形,你作为监天官,不察,是不是存有渎职?你处处包庇他,是不是徇私?上天有好生之德,同时看你天赋异禀,才有了惜才爱才之心,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这孽障竟然复活死人,这是动了谁的权力?亵渎了上天的权柄,没有人护得了他。你要么将他交给我,要么你等着上天赐予的神罚。”那苍老的声音浩浩荡荡,摄入心魄。 “带我去,我上一世不过是一棵草,而今犯了弥天大罪,即便轮回转世,也不过是重头再来,依然是草。”马芝冲到前面,愤怒地吼着。他吼给师傅听,不想让师傅为难。 “幼稚,还想着轮回转世。你的罪是死罪,形神俱灭。”那声音里充满不屑。 “死又怎样。我不过是一个芝草,活了千年万年,生生死死,死了还会复生,这一点,比人强。”马芝大义凛然,忽然有了死的决心。 “那就成全你。”乌云中又飞出一支箭,这支箭,金黄色,极速而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带着灭火的气息。 君安上人一直站在旁边,他在思量,眉头紧蹙。 别了,师傅。马芝回望一眼师傅,飞起,朝着奔来的箭飞去。他再一次觉得死亡来近,只是内心没有一点恐惧,相反,有点释然。 那一箭呼啸而来,马芝迎着它而去。就此死去,我也无悔。再见,百花谷里的小伙伴,再见我的师傅,我曾经无思无想地活了千年万年,不过是一棵草,我曾经无忧无虑地活了千年万年,不过是一个精怪。而演化为人,也就三十余年,却要魂飞魄散。如果,我的死,而不拖累师傅,我就放心了。马芝心里忽有大解脱,觉得死并不可怕。 箭就在要扎进马芝身时,君安上人动了,他再次闪现在马芝身前,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用手抓住箭,而是任由箭射入他的身上。 “他是我的徒弟,他的罪该受到的责,就由我来承担。”君安上人果决地展开身体,那一箭射在他胸口上,火光瞬息燎起,他整个人都淹没在火海里。 “师傅!”马芝大声喊叫,眼泪滚出,他还是认了我这个徒弟。马芝从没有这么真挚地感觉到悲伤,能够感觉到,那一箭射在自己身上,一定会魂飞魄散,因为箭里蕴含神威。而师傅,他放弃抵抗,相对于要承受神威之肆掠。 “阮刑天,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一日不成神,你就不知道神威浩荡,不是你一个半神能够承受的。况且,神罚之箭,即便是神,受之不死也要脱层皮。”那人说着,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远。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这次来,捉拿马芝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君安上人才是他要攻击的对象。马芝愤怒之眼,早穿破云层,却看不到那个隐藏的人。他能操持神罚之箭,其地位比之师傅,只高不低。他应该能够感应到我的愤怒,但不屑于和我这个化神九周天的低等修真者计较。马芝被无力感笼罩,眼泪哗哗地留下,混入雨水中。 “师傅。”马芝看着还在烈火中挣扎着的师傅,忙掠夺方圆百里的草木精华,化为生机之水,想施救他,而且在这水中,他注入了心头血。 君安上人没有理会马芝,一头扎入远处的青沙江,沉入江底,神火不浸凡水,瞬息灭了。他双目紧闭,随后一身焦黑漂浮在水面上。马芝忙飞身上前,用刀割破手腕,血流成河,浇筑在他身上。君安上人的皮肤渐渐迸发生机,脱去碳灰。 “师傅。”马芝呼喊着,这一声呼喊中,师傅两字带着温度。 “速走,我的老对头来了。”君安上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马芝的神识瞬时穿过云层,看到遥远的地方有一人极速地飞来,他一路哈哈大笑,很是得意。他认出他来,来人正是那截神识化蝶的主人,想不到,那人是他和师傅的共同敌人。 “快走,再不走就迟了。”师傅说完这句话,奄奄一息。 马芝去无可去,想出百花谷时,就在这青沙江上,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抄起师傅,念起法决,希望闪回百花谷。果然,一阵天旋地晕,人带着师傅消失不见。 待醒来,他第一时间找师傅。君安上人躺在不远处,马芝忙过去,师傅处于昏迷中,马芝能够清晰感到神威还在师傅体内肆意破坏,在掠夺他的生机和神性。师傅不仅仅是大乘期的大能,原来已经半神。可是真神都难以承受的神罚之箭,师傅代我受了。一想到这里,马芝就莫名地心痛,忍不住哇哇地大哭起来。 好一会,马芝割破手腕,用自己的血再次浇灌在师傅身上。此时,马芝才意识到,自己的血不是万能的,对凡人有明显效果,而师傅是半神,又受的是神罚,血浇筑在他的身上,只能缓解他的痛苦,治标不治本。马芝想找一处灵泉,安放师傅,此时才巡视四周。 满目疮痍,他一下子愣住了,不是百花谷,没有熟悉的草木芬芳,也感受不到洞府里家的温暖。这又是穿越哪一界?马芝小心翼翼放出神识,避免惊动监天官。师傅正受着伤,此时小心为妙。 不久,马芝愤怒了。这里是百花谷,里面万物凋敝,但山川沟壑都是旧貌,人出去才10年余,百花谷竟然变成废墟?他瞬时放开神识,阮细柳不在,小伙伴也不在,里面好似被掠夺一空。难不成,六扇门找上门了?马芝悲怆得大哭,家没有了,小伙伴也没有了,这之后,我马芝一个人。不,还有师傅,要相依为命,他想着,心间有无名之火,恨自己太弱小,恨那些人太残忍,它们不过是奇花异草,却被你们采撷入药,它们不过是飞鸟走兽,却被你们捕捉奴役,这就是所谓的人,所谓的修真者。 马芝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忽感觉为人的无力感。这就是人,千求万求,有了人生,又能如何?修了真,化了神,又能如何?马芝的心空空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第十七章 重建洞府 哀莫大于心死,马芝是那么深刻地感觉到绝望,和毫无意义。即便是在清沙江上,感受神罚的撕裂,面临死亡,他也不曾如此痛惜。那时候他的内心只是想到自己要死了,可是此时刻,家没有了,小伙伴没有了,还有,那个阮细柳也不见了,他的心里瞬息有了太多太多的牵挂,所有的牵挂成了负担,沉甸甸地将他坠进深谷一般。 只不过这时师傅呻吟了一声,嘤咛中带着疼痛。马芝忙跑过去,跪在他身边。师傅眼睛微眯,看着马芝,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君安上人的神采,闲庭信步、游刃有余的自信,风流倜傥、谦谦君子的洒脱都没有了,只有了师傅当初在百花谷的黯然、失落。 “师傅,你醒了。你哪里不舒服?”马芝急切地问,心还在痛,错乱、恍惚、不知所措,不食人间五味,哪里会知道痛的层次痛的深度。 “这是哪里?有浓郁的本源之力。”君安上人声音微弱,试着挣扎想坐起来。 马芝又想哭,凡人大病的样子在师傅身上呈现,脸干瘦枯黄,嘴唇都干裂了,整张脸再也看不出之前的神俊和威严。 “是我家,百花谷,这里是仙人遗留的洞府,隐匿虚空,外人是找不到的。”话说完,马芝就心里堵,外人已经找上门了,把这里肆掠一空。 “在戒指里有阵旗,你摆个聚灵阵,我需要汲取本源之力好重塑肉身。”他说话都困难,眉头皱在一起。 马芝忙从须弥戒指里取了108个阵旗,摆了一个大聚灵阵,不久,阵旗笼罩范围内就云雾缭绕。他将师傅移至阵法中心,本源之力如粘稠的牛乳,浇灌在师傅身上。马芝默默地退出,站在阵旗外面看洞府。 百花谷还在抽取影州的本源之力。因为本源之力在,洞府并没有溃散。他的神识开始细细地搜索,劫后余生,一些草已经发芽,一些枯树重长新枝。人忙把须弥戒指里的五行材料取出,捏碎了扔在大地上,好增加洞府里的灵气,还试着驱动草木之灵,借助泛出绿意的小草,寻找洞府隐藏的东西,灵泉还在,洞府枢纽也在,自己的闭关石窟也在,忽然他看到一块大石头,发觉它在小心翼翼地移动,想把自己藏进泥土里。 阿甲,马芝兴奋了,忙闪身过去。等他到了那里,阿甲已经藏身泥土下。马芝能够感觉到它在泥土里噜噜发抖,显然极度害怕。 “阿甲,是我。”马芝大声地喊道。阿甲是一个石头怪,想来是它看着是大石头,成为精怪又不长时间,所以没被抓走。 等了好一会,大石头才慢慢地露出一角,它的一眼在窥视,见到马芝,猛地蹦出来,把马芝都吓了一跳。它一把搂住马芝,它的短胳膊带出的泥土洒了他一身。阿甲呜呜呜地哭泣,马芝也跟着哭,心间的悲楚只有他俩能够体会。 哭累了,阿甲才说:“阿芝,你一走几百年,我都认为你出事了呢?” “几百年?打住,阿甲,我出去才10年多啊。”马芝纳闷。 “不,是几百年,凑到一起一千年了,你看我又长出了一个心脏。”阿甲辩驳。 马芝看它,果然,阿甲又长出一个水胆,相当于石怪的心脏。马芝瞬时明白了,洞府里规则残缺严重,里外时空流失不同,外面一日等于里面几十日。人一时唏嘘。 阿甲又哭了,埋怨马芝,说:“阿芝,都怪你引狼入室。那个女魔头,疯了,她把洞府里一切打个稀巴烂,还诅咒这里,说是鬼地方,是牢房,天道不足,升个级都不能,紧跟着把洞府里的一切打劫一空,所有的灵药都被采摘,还捉了鸟公子它们。” 马芝一听,愣住了,转而心咯嘣咯嘣地炸着声响,最后实在忍不住,怒火爆发,撕心裂肺地喊道:“阮细柳,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原来不是外人,竟然是阮细柳。马芝深深后悔起来,当初不该救她,不该任由她占用百花谷,还是太容易相信外人了。人懊悔莫及,百花谷的惨境竟然是阮细柳造成的。根据阿甲的描述,那女人枯坐几百年,却卡在元婴期,人就疯了,砍倒了大树,击毁了山丘,最后把百花谷洗劫一空后,疯疯癫癫地离去,离去时又哭又笑,又是指着天空诅咒臭骂,显然她心间的苦一言难尽,心间的恨如至今难平。 马芝目瞪口呆地听着阿甲的陈述,人渐渐平静下来。愤怒后,有点同情阮细柳,为了复仇,她修炼修炼,结果疯了。或许是走火入魔,马芝心口堵得慌,但怎么也不该毁了百花谷,把我的精怪朋友捉去,把我的花草姊妹采撷。不可原谅,不可原谅,马芝嘀嘀咕咕,但恼恨的心绪动摇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阮细柳有那么一点心软。 看着空落落的百花谷,马芝黯然神伤。她花了九百年,却卡在元婴期,这灭门之仇,何时能报?遥遥无期,他喟然一叹。最后,人只好施法,沟通草木之灵,促使它们速生。百花谷渐渐有了绿意,又渐渐有了春意。也许几千年后,会重现昔日的峥嵘。马芝想着,洒下了几棵芝草,说不得千年万年后,又会有一个芝马精,又会有它的因果。说不得,它们渐渐成长成另一个我,和我一样的模样,有我一样的悲触。不知怎的,马芝想起了叶如意,想起那个用他的本命珠复活的叶如意,想起新生命诞生时他的喜悦。 马芝与阿甲分别,人心不在焉地回到师傅身边,在师傅安身的地方,重修了洞窟,守在那里。洞府汲取的本源之力都被师傅抽取,此时马芝无法修炼。况且,他已经知道,这洞府规则缺失,人在里面修炼,只能维系在元婴期。像他,练虚九周天,在这里,一个呼吸,即会抽空凝聚的本源之力。而在外面世界,天道酬勤,马芝先是修炼至练虚五重天,但是在君安上人与那浮云里的怪物战斗时,时空在变幻,蛛网在变异,他在那么一时半刻受益匪浅,修为蹭蹭上升,达到九重天。 马芝试着把在人间体会的情绪释放,开心的与不开心的,爱的与不爱的,酸甜苦辣咸,还有春夏秋冬的变化,他都一一地在百花谷里释放。在他敏感的感触里,能够感觉到洞府在蠕动,在缓慢地发生变化,在原来的春意里,有了悲秋的味道,跟着又有了冬的冷意,夏的粘热。 索性,他把对天网的了解,也在这片空间施展,一个个蛛网随着他的意念结成,飞出,挂在洞府的虚拟天空里。蛛网模仿天道运行、裂变,整个百花谷似乎笼罩在一个个闪烁不定的网里。 只听哄地一声响,百花谷内部发生了造山运动,原来的土丘隆起成高山,原来的涓涓细流化为奔驰的小河,还有那些正在萌发中的枯树花草,都得以茁壮成长,百花谷生机盎然。马芝能够明显感觉到天和地似乎延伸了,由原来的百里延伸至几十万里。原本施压在他身上的束缚感化解了,以后百花谷修炼的人,他们可以修炼至练虚巅峰,而不是元婴期。 洞府还是没有化成洞天,马芝已经知道了,只有等他成为神,在资源齐备的情况下,才能演化这片天地。他看着天空里闪烁不定的天网,有己身化为百花谷的感觉。抑或,外面的九维九重天,也是什么大能以身子为熔炉,幻化而出。 百花谷抽取外面世界本源之力的速度加快了,之前被师傅占用本源之力的不适感很快没有,整个谷里有了充溢的本源之力,那些奇花异草又开始迅猛生长,要不多久,就能恢复当初的盛况。 马芝想着,不语了,怀念小伙伴,希望阮细柳带走它们,不是为了生吞活剥,不是为了炼丹炼药,而是与它们有了因果,让它们一一成人。 他掐指算了算,在他没有化形成人之前,不知道师傅生活了多少年。但是,化形成人后,师傅只活了9年。师傅说神罚之火化为骨毒,不仅深入骨髓,还深入灵魂,他活着的每一天,都要忍受灵魂和肉体的煎熬。 只是,不知道当初的师傅与眼前的师傅是不是是同样的状态,不知道那疼是不是一样的疼,只是我不要他死,我要寻找到神药,哪怕去偷盗,也要找到。马芝的心里有了抱负,有了迫切的愿望,想由人成神。 几日后,师傅坐在聚灵阵里呼唤马芝。马芝急忙奔去。师傅在打坐,脸色成了蜡黄,看着干枯羸弱,已没有之前的英俊潇洒,而是那个把马芝点化成人的师傅,病怏怏的。马芝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默默地掉眼泪。 “师傅。”马芝未语泪先流。 师傅说:“过来坐。”他说话都没有了力气。 马芝就坐在师傅旁边,强打精神,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马上复活你师娘吗?” 师娘,马芝愣一下。叶如意临死前说不爱你,你又没有娶她,却让我称她师娘。但是马芝不违背师傅的意思,他说师娘就师娘。 “师傅,徒儿错了,想不到复活一个凡人,竟然是神的权柄,会受到这样大的惩罚。”马芝说着,不敢看师傅,想不到,师傅受到的伤,竟然是因为他才造成的。 君安上人两眼微眯,看着马芝,好一会,叹口气,这叹气里有颇多无奈。他说:“不是这个原因,复活生命,那是造化天王的权柄,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会留一线天机。可是我准备复活你师娘时,发觉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你师娘的灵魂气息。人的三魂七魄,在死亡后,会在这片天地停留一段时间,去完成生前想做的而没有做完的事。你把本命珠给我后,我已经在搜罗她的灵魂,但却不见了,至今还是感应不到,万界之间,我也没有感知到。不想你偷偷复活她,引起了神罚,这或许就是命?” “啊,那师娘会不会已经投胎转世了?”马芝的疑惑不无道理,凡人一旦投胎,他前世的灵魂就会跟着投胎,只是因为有胎中之谜,所以重生的人大多并记不起前世的事儿。 “没有,她和我孽缘深种,投胎转世,即便到了九维九重天之外,我也能够感应到,但是却没有。”师傅表情凝重,显得忧心忡忡。 “那该是怎么回事?”马芝不解,也不知道师傅会有什么吩咐。 师傅蹙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当然,神罚引起的伤害还在侵蚀他,似乎分分钟,他都在老去。“你复活了师娘的肉身,这世间就会有了牵扯她灵魂的力量。我需要你出去,找到老鹤,把你师娘的肉身保护起来。因为你师娘靠你的本命珠复活,她已经化为灵体之身,可以修炼。但灵体之身,常常是别人夺舍的目标。我若在,还可以守护她,而今为师能不能保持修为已成问题,所以为师需要你来守护她,直至她的灵魂回归,或是灵体衍生出新的灵魂为止。” “弟子定当不辱使命。”马芝赶紧答应下来,师傅让怎么做,他都愿意。 “那你去。你凭借我给你的仙籍令,到太乙门找我师兄宁恒之,他自会安排你。”君安上人说着摆摆手,意思让马芝去。 虽然马芝心间还有许多话想问师傅,问他为什么说他和师娘之间孽缘深种,他又为什么愿意为了徒弟承受神罚。马芝怕自己走后,他会死去,想问的则成了不解之谜。但想想,还是不问了,事情问得太清楚,就少了想象。他告退,去和阿甲做了告别,人就捏了法决,再次出百花谷。 第十八章 不灭的灵魂体 这一次,马芝出了百花谷,并没有晕倒。但是长途传输,还是有一点不适感。他落在一个庄园,庄园里都是凡人,他们并不能看到马芝。此时是播种的季节,农夫们在田园里耕地、播种。马芝虽然保有好奇,可以瞬时让田野上的种子生根发芽,但想到师傅交给他的重任,只好敬小慎微,赶紧去寻找师娘,唯恐有什么闪失。 他一个闪身,就到百里外的一个深山。人没有冒冒然地用神识查看环境,而是抬头看天空,想从天道里辨别方位。 很快他已经知道身处中州陇南郡,根据阮细柳给他的知识,这陇南郡离安庆郡少说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想来是安全的。人默默地站在山头,感受着深邃的天空和茫茫四野,没有当初君安上人盯着他时的如芒在背的感觉,想来这一隅的监天官,并没有尽职尽责。 马芝此时修为是炼虚九重,对这九维九重世界有了更深的认识,更深信每一重天都是生命体,这样才能演化出不同的天道。他虽然有修炼的想法,但想到师傅的交待,还是先找到太乙门才行。 只是有点郁闷,百花谷的每次传送,似都是随机,地点和维度都不一样。而太乙门,马芝不知道在不在这方世界。他拿出仙籍令,似玉非玉的材质,拿在手里有点凉意。人摩挲这令牌,很快脑海里头有了一个映像,是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写着太乙门。那牌坊古朴、斑驳,给人暮气沉沉的感觉。它孤零零地浮在虚空里,像海市蜃楼一样栩栩如生,却很诡异,它的背后没有洞府、没有宫殿,也没有幽谷高山。 修真者没有成神,即便是半神,也还是人的范畴。但一旦走上修炼之途,那怕你仅是一个练气期的修真者,已经有别于凡人。修真者的宗门,自然而然要和世俗世界分开,或隐于虚空,或藏身山林,或匿迹于湖泊水域,当然,也有的大隐于市,宛如六扇门,且把控着世俗皇族。 马芝观想着脑海里太乙门的牌坊,去感应它的方位。它不在这中州世界,但中州世界也有通向它的路径。太乙门毕竟是万年大宗,需从这九维九重世界寻找弟子,自然有去向各世界的通道。 他收了仙籍令,跟着感觉走。借助草木之灵,本可以瞬息千里、万里。只不过他不敢闹出太大的举动,怕惊动监天官。只好混迹商队,偶遇原始大森林,才可以借助林木而遁行。跟着商队时,人骑着小马,看似玩玩达达,实际心急如焚,但一个人一旦有所害怕,担心有负使命,自然而然就胆小起来。 只不过一路上他也没有闲着,分化万千的神念寄身在凡人身上,可以进一步体察入围,从凡人的小心思里体验做人。商队的老板一路上盘算着收益和成本,想着一趟下来会赚多少钱,而押镖的武者,则诚惶诚恐地保护着商队,因为所处的僻野,有马贼,马贼像荒野上的蝗虫一般,会扫荡一切。而随行的女奴们,知道自己的悲惨的命运,将会卖掉成为奴隶,甚至是,所以她们大多万念俱灰,却又没有勇气自杀。而那个像我一样跟随商队的读书人,则想着到了京城,该巴结什么样的官员,能够买到一官半职······每一念都深入那个人内心深处,马芝把他们的悲欢离合一一捕捉,把他们人性的高尚与卑微都一一感悟,然后反馈至脑海。他将这些感触作为养料,归类、过滤、吸收,某一天他回了百花谷,自然会把为人的那些小九九纤毫毕现地反哺百花谷,让百花谷也有了人的因子,或许那样,将在百花谷里繁衍生息出人来。至于有了人的意义,马芝还没看明白,但也无暇深究。 陇南郡的民俗与安庆郡的民俗有着差异,装扮也不一样。他们崇尚游侠生活,衣着上简洁干练,易于打斗。性格上则勇猛好斗,一言不合即会决斗。而不像安庆郡那样重商,马芝所跟随的商队的老板,竟然是安庆郡的,为了商业利益,不惜万里迢迢。 马芝体察着,想着,到底是什么决定着凡人世界?同样的天道下,为什么陇南郡的民风会与安庆郡的民风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借助草木之灵,看到陇南郡到处是高山、沙漠,高山如剑,一座座山峰显现出排山倒海的险峻气息,生活在大山里的民众自然有了彪悍气息。人似懂非懂,隐隐约约,马芝仿若触碰到合体期的门槛,只不过何谓合体,他浑然不知。 很快,他感应到通向太乙门的通道,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商队,闪身到了那通道处。通道是古井,古井里还有水,生活着一群鱼。人没有犹豫,直接跳了进去。还没有到井底,他已经在扭曲的虚无通道里转了向。马芝抄出仙籍令,它璨璨生辉,指引着方向。 待马芝跃出,凌空而立,眼前是太乙门的牌坊,它大气磅礴,百米之高,却漂浮在虚空中。马芝默然,看着历经岁月沧桑的牌坊,心间多了荡气回肠的悲壮气息。 正在想着飞过去,一条阶梯从牌坊里缓缓伸出,延至马芝的脚下。想来牌坊感应到他身上有仙籍令,而伸出接应自己的门人。马芝看着斑驳着暗淡斑点的阶梯,有所疑虑,但不多想,还是拾阶而上。在这片虚空里,没有天道,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显然,这里已经出了九维九重天的世界。 他走近牌坊,更是被牌坊所威慑震撼,心间只有一个念头,这仅是一道门,只有穿过,即可到达彼岸。何谓彼岸?清沙江上,师娘叶如意曾经提过彼岸,说那是佛州佛陀们的理念。但此刻,马芝却从这座充满沧桑气息的大门上体悟出这个概念。他有一刹那,有仿若隔世的恍惚。? 人没有迟疑,马芝没遇到任何障碍就通过牌坊,瞬即消失在一个隐秘的传送通道里,等再睁开眼,入目则是一片废墟。是真的废墟,倒伏的房子,干涸的河流,枯萎的树木,满目的黄沙······ 还有白骨,零零碎碎的骨块骨片散落一地,闪现着诡异的磷火,诉说曾经发生的惨烈。 马芝没有一点惊讶,老鹤驮着阮细柳逃到百花谷,这里应该经过一次大战,太乙门的弟子们都被屠戮,化为白骨。那些入侵者被杀死,也化为白骨。而宗门的高层,估计血战到底,流尽最后的血,最终也是白骨。 看白骨风化的程度,好似经历了几百年,甚至更久远。马芝默默地感受着死亡气息,这里曾经是一个小世界,等同于洞天的世界,它隐匿虚空,经过千年万年,一代代的努力,成为宗门福地。但是现今它的本源之力被抽空,只剩下一个躯壳,如坟墓一般葬着太乙门的宗徒。 师傅,我来晚了,马芝喃喃自语,不知道再回到百花谷该怎样对师傅说。也许,它的覆灭还在你受伤之前。他心生愧意,在来之前,已假设了许多可能,当然更期望回到合适的维度,能够赶在老鹤带走叶如意之前,告诫老鹤不要回宗门,也想过回到恰当的时间维度上,在大战之前,可以带着叶如意离开。 但是,他还是不能跨越维度的差异,看情景,似乎处于未来,才有了眼前百年风化的残景。当然,不排除这片死去的世界里,曾经的时间流逝也快过九维九重天的时间流速,乃至于修真者铮铮铁骨被风化成一触即散的残骸。 这里还有风,还有光,应该是这个世界残留的规则在自发运作。马芝放出神识,笼罩整个世界,方圆有万里,他想寻找生机,寻找是否有幸免于难的人。但是一片又一片的死寂,让他喘不过气来。 马芝继续寻找,总该有一棵草活着,那么他就能催化出两棵草三棵草,催化草的海洋,催化出新的生机。神念一点点地放远,他不错过一切可以藏纳的角落,却越来越觉悲楚,仿若前段时间看到百花谷被阮细柳摧残后的惨象。 终于,他感受到什么,人就沿着神识的脉络,飞了过去。是亡魂,密密麻麻的亡魂,它们聚集在一起,似乎在聆听什么。它们都是闪光体,闪着五颜六色的颜色,那是死者生前的五行属性。它们的光感亮度有差异,说明它们生前修为差异,就如那些暗淡的暗影,生前应该是凡人。 继续深入,马芝放眼望去,看到了一个祭坛上,一个闪光体端坐祭坛上在讲授。人飞了过去,站在祭坛下面,不知道那个闪着光芒的灵魂体是不是宁师伯。他细细聆听,至于它在讲授什么,他听不懂。但是他能够体会这些亡魂的心灵,它们愤怒、不甘,充斥了仇恨,要修成鬼仙,为自己报仇。? 为自己报仇,为宗门报仇。原来死去的人,灵魂会存在,会根据五行属性发出不同的光泽。很美,马芝想起百花谷的姹紫嫣红的花朵,想起青沙江畔的层次分明的浓郁秋色。 可是这美,太凄美,人的灵魂具现着霓虹的美景。在师傅的逻辑里,人死了,灵魂会存留一段时间,然后就要服从上天的安排,重新投胎为人,重新承受惩罚,甚至一些人一代代地受罪,永无翻身的机会。当然,一些人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被救赎,那则死去,就会回到天的怀抱去。只不过,师傅给马芝这些讯息,也是似是而非,仿佛,师傅自己也不甚确定。 可是,眼前的灵魂体,它们应该存续百年。它们的尸体已经化为白骨,这灵魂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它们又是凭借什么延续百年,做着鬼修的梦?轮回呢? 人鬼殊途,它们生前的语言与人类的语言相通,但死后,鬼语里隐含着怎么的哲理,马芝堪不透。他想,这个世界死亡了,时间是停止的,他们或许就停留在世界本源被抽空的那一瞬。世界跳出了轮回,它们与世隔绝,也跳出了轮回? 马芝想着,走入它们之间,它们视若无睹,没有惊叫,也没有攻击。他伸出手,可以从它们仿若存在的身体上穿过,但感觉不到什么,甚至没有走入亡魂时的阴冷气息。人细细地看了,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昔日宗门的人丁兴旺,变成眼前的鬼影重重。 马芝寻找叶如意。也许就是因为这灵魂的不死不灭,师傅才感应不到。但他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叶如意的灵魂应该没在这里,她仅仅是一个凡人,活着安庆郡,不可能出现在太乙门。即便老鹤把重生的肉体带回太乙门,但她的灵魂应该没有回归,不然,师傅应该也能感应到。 还有,叶如意和阮细柳之间,又该怎样解释?她们应该不是一个人,但那个带着阮细柳进了百花谷的老鹤,应该就是载着叶如意投奔太乙门的老鹤。至于老鹤是符器,还是师傅圈养的灵兽,已经不重要了。 马芝不去想懊恼的事情,只是默默地观察这些灵魂体。它们存在,给他启发。也许灵魂不灭的根因在于它所处世界的死亡。只不过,这片天还残留着规则,有风和光,并风化了那些白骨。而灵魂即便缓慢消失,也不可能历经百年还栩栩如生。马芝一时又推倒最初的设想。 细细地观察这方世界,天道几乎看不到,当本源之力被入侵者抽空时,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运转的动力,只是一个残骸,是一个坟墓。难道是这坟墓拘禁了灵魂?马芝揣摩着,心中很堵,总觉得很压抑。 灵魂体一个个漂浮在空中,一起在听祭坛上的那个灵魂体讲授,它们有表情,也有情绪波动,有开心也有失落,显然,它们不是在做作样子,而在它们的感知里,听到的内容在变化,才能诱发它们有不同的情绪。 马芝不再深究,放开神识,笼罩每一个灵魂体,去感受每一个灵魂隐藏的讯息。这一静下来,他看到大战中的情景,那个神识化蝶的老人,他是入侵者的领袖,他是半神,站立在虚空里,指挥着战斗,同时避免有漏网之鱼。而其他的人在攻打太乙门的护山大阵。太乙门的几个大乘期修者,他们冲在最前面,通过阵法抵抗半神的攻击。 护山大阵需要能量,灵石消耗很快,大阵的光芒如扑闪的烛光,摇摇欲灭。最后,宗门的高层不得不用洞天世界的本源之力支撑。同时派出力量冲出封锁,寻求救兵。一只白鹤冲天而起,展翅高飞。半神却看也不看这妖禽。他嘴角是冷笑,胜券在握的模样,他心间应该有一网打尽的意思,任由搬救兵。 战斗持续了三个月余,太乙门的弟子们前仆后继,而敌人也不曾气馁。马芝看得两眼泪光,原来抽空世界的本源之力的不是入侵者,而是法阵。世界死了,衍生其间的生物只有离开,而太乙门没有选择逃离,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同仇敌忾。马芝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奋不顾身的情绪,心中萧然起敬,同时又深深地悲痛。? 只是,没有资源,只靠听课,能修成鬼仙吗?马芝心中的悲怆更在于此,修成鬼仙又能如何?可以复仇吗?活着,即被屠戮,死去,灵魂可以战斗吗?可以赢了吗? 第十九章 承受因果 最后,马芝穿过灵魂体群,走上祭坛,站在那个讲说的灵魂体后面。它生前是大乘期的大能,灵魂体也比其他人强大,此时的怨念更深,但是它已经感应不到马芝的到来。马芝把脸凑近去看,老人慈眉善目,生前是宅心仁厚之人?它应该是师傅的宁师兄,仙风道骨,气象万千,一看就是经年居高位的人,让人舒服,想膜拜。 它一点疲倦的感觉都没有,嘴巴一直张张合合,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马芝虽然听不懂,但能够从它激昂陈词的架势中知道它讲得很得劲,能够从如醉如痴的听众中看出演说的精彩。只不过,就像生前鼓舞斗志的演说,可以让群体亢奋,但最终,在强权面前,还是败了。而失败者,即便再义愤填膺,又能如何? 马芝把仙籍令摸了出来,仙籍令闪着淡淡的温润光泽。他把仙籍令伸到灵魂体面前,也只是试探,不想,真的有效果,灵魂体竟然停了下来,眼神儿关注在马芝手心的仙籍令上。好一会,灵魂体慢慢地站起来,伸出右手两个手指,从马芝手心里捏起仙籍令。它一个幻体,竟然能够拿捏住实体的东西?马芝虽然诧异,却没有发出声音,神情凝重地看它,显然它还存在法能,但为什么对我视若无睹呢? 仙籍令入其手时,又荡漾出皇威浩荡的气势,马芝觉得它和台下的听众面对皇威时,灵魂体如残灯一样,在风中扑闪,似乎随时会熄灭。他看到灵魂体的表情变得凝重,后面则有恼羞成怒的意思,它猛地抬高右手,将仙籍令摔向地面,随后不甘心地仰天嘶吼,就像凡间猛兽一样咆哮。其他的灵魂体也跟着嘶吼起来,声音尖锐、刺耳,马芝竟然觉得神思摇曳,似乎自己如风中残烛,忙摒息凝神。 只听嘡啷一声,仙籍令落在地面上,扑闪出一阵狼烟,随后那飞起的灰尘簌簌下落。仙籍令没有破碎,也没有蒙尘,还是温润如玉,精光内敛。 马芝没有弯腰,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可能是师伯的灵魂体,轻轻施展法诀,就抄起仙籍令,攥在手中。人不觉中叹息,望着一脸悲情的师伯,望着悲愤不甘的太乙门的子弟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浸淫在它们的悲触之间,他心情变得沉重,仿若它们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只不过,说到底不关我什么事,这些说着我听不懂话的幻体,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因果?我悄无声息来了,又悄无声息地离去,不惹一丝尘埃,不沾一丝因果。可是马芝默然地看着,却没有转身离去,在想,不如转世重来,虽然经历胎中之谜,大多记不清心中的仇恨,但何尝不是一次解脱。 想着,马芝看这方世界。世界已经死去,残留的天道微乎其微,但这躯壳,是五行材料,还可以分割后充实百花谷,足可以在资源上满足蜕变成洞天的需求。待以后,我参详天道,补足规则,百花谷就会演化为洞天世界,到那时,它就不必依赖修真星球的本源之力了。 马芝灵机一动,心中有着憧憬。但还是迟疑了一会,却有了为人的野心。如果单靠我去搜集材料,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眼前的大好材料,舍之岂不可惜?人的贪婪、慵懒的毛病,马芝竟然有了,无师自通。说干就干,开始用神念编制一张张蛛网,释放出去,每一个蛛网网住一片残骸。蛛网收缩,洗练那些残骸,五行资源被一一抽出,化为晶体,被他输入须弥戒指,而残渣则化为粉尘,散落在地面上。 就这样一块块五行晶体被马芝提炼,塞进须弥戒指,他心间的担忧被马芝抛之脑后,时不时心花怒放,为那些晶莹剔透的七彩晶石所喜悦,为百花谷蜕变成洞府雏形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他身后,随着资源的抽取,慢慢地,这方世界有了松动,似乎禁锢的空间也有了空隙。等马芝回望身周悲戚中的灵魂体,嘴角忽有了快意恩仇,或许,这也是解脱。 他继续释放蛛网,它们如群蜂一样扑向四野,渗入大地、虚空。马芝越来越觉得浑身舒坦,这世界的裂口越来越大,已经有地方开始崩溃,先是缺了一个大洞,随后四分五裂,紧跟着山崩地裂。那些被禁锢的灵魂体终于得以解放,它们一个个开始从破损的天洞里逸出这方世界,一个个如烟花一样灿烂着绽放、又在璀璨中徐徐寂灭,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重入轮回,它们都将投胎转世。 也就在此时,马芝觉得身体一点点沉重起来,似乎有一道道的丝线在向他缠裹,而且缠裹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几近觉得呼吸不畅时,反应过来。 那是因果,灵魂体的誓愿还没有实现,却被马芝给他们超脱了。那誓愿,将成为因果,被一一加身于马芝身上。马芝望着露出的越来越大的虚空,心思坚毅,未来,这因果,能不能兑现,我也只是看机缘巧合,而不会贸贸然给你们承诺。你们的那些深仇大恨,又关我什么事啊?可是,马芝的心情越发低落,眼泪忍不住溢出眼眶。 马芝心思繁芜,一时释然,一时茫然,大悲之中不忘继续结着蛛网。须弥戒指像一个无底洞,装下一个个小山包的五行资源。他有点诧异,忙把神识钻进戒指,发现五行资源进了戒指后即被转走。师傅,定是师傅,马芝心间隐隐地兴奋,师傅还活着,马芝最担心因为处在不同的时间维度里,等他回去,师傅已不在了。 当最后的资源被抽取一空,那个最大的灵魂体,从祭坛上徐徐飘起,往虚空飞去,它有那么一刻迟疑,飘在虚空中,凝视着马芝,它的眼睛如透明的绿色玻璃球,幽深而久远,它的神情耐人寻味。但不等马芝细细品咂它神情里的微妙,它整个幻体美丽如彗星,经过一阵绽放后寂灭。 这时,洞天世界完全崩塌,曾经的内壁化为粉尘簌簌下落。马芝听到嘎吱嘎吱的声响,就在这时只听轰然一声响,洞天世界的崩溃,诱发了空间炸裂,引起了时空风暴。时空风暴卷起灰尘,形成星际尘暴,向远方冲击过去。牌坊首当其冲,但在风暴中,牌坊岿然不动,风暴穿越了牌坊,随后向远方冲去,它冲击的痕迹,似乎把空气都撕拉出破破破的声响,等了很久才彻底消失。 看着时空风暴的冲击力,马芝庆幸产生的时空风暴没有反向冲击,不然他能否躲过都成未知。人沉默地屹立在虚空里,为消失的灵魂体默哀。待他准备走时,看了一眼太乙门牌坊。 牌坊还屹立虚空不倒,经过风暴的肆掠后,它在幽暗的虚空中灿灿生辉,竟然不是之前陈旧、斑驳。马芝心有所思,忙飞过去,牌坊又缓缓伸出阶梯,接引他。马芝款款而上,到了牌坊那里,仰望着牌坊上的三个字,一时想收取牌坊。经过尝试,发现牌坊的材质不属于五行资源,它的材质像仙籍令一样,似玉非玉。人使了法术,释放了几个蛛网抓取它,但牌坊依然毫无变化。马芝试着将它整个儿装进须弥戒指,竟感觉到它抗拒、抵触,人最后不得不放弃。就任由它遗留在这里,见证一个宗门的成长、存续和覆灭。马芝甚至想,这牌坊是不是神之赐予,不是人所能染指。 已经没有来路,也无从追寻叶如意,马芝此时只有先回百花谷。却不想此时有人飞来,一个女人,她在没有实质但确实存在的通道里急如闪电。马芝细细一看,心中就有了气,是阮细柳。她没有食用青果,此时干枯如朽木,看不出人形。但他和她之间,有着因果,即便她在很远的地方,马芝也能够感觉到她的气息。 马芝有心隐身,好袭击她。但想她应该也能感应到自己,所谓的隐匿不过是自欺欺人,他索性直接站立在牌坊下,冷视着,等着她走上牌坊。 也就是倏忽之间,阮细柳落在太乙门伸出的阶梯上。马芝正要质问她,不想她却先说话。 “是你?你竟然没死?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阮细柳的声音沙哑、干涩,就如两块石头磕碰一起,但从声音里还是听得出急切、惊讶和关心。 “我的朋友们呢?你把他们怎么了?生吞活剥了?”马芝怒视着她,发觉阮细柳也达到练虚巅峰,想来他的朋友们都成为她修炼的资源了。 阮细柳已经没有什么表情,呆愣在那里,仔细地辨认着马芝,想看出这些年马芝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马芝什么都没见,甚至没有一点岁月婆娑的迹象。 阮细柳看到马芝好好的,顿时冷冷地说:“我放了它们。当时,我苦修近千年,都不能突破元婴,怒火攻心,就走火入魔,才破坏了百花谷。但等我出了百花谷,修为一下子突破了,先是化神,紧跟着突破,等练虚了,才知道之前修为不能突破的原因。因为我接连突破,人就清醒过来,便释放了他们。” 马芝松了口气,看着她形如枯犒的模样,竟然不觉有异,再次相信她,心中那莫名的感觉,让马芝随即原谅了她。她现在该是太乙门的唯一幸存者,或许只有她知道叶如意重生的肉身。马芝忙问她,太乙门是否还有别的人。 阮细柳吟哦,心思繁复,良久说:“当时我被击晕,什么都记不起了。” 马芝顿时不语了,当年,阮细柳来百花谷,也不过是十岁的样子,记不清也正常。他看着她此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想起她当初漂亮的样子,不觉唏嘘。 “你为什么不服用青果?”马芝怕某一天她的模样定型了,服用了青果也没有效果了。? “不服用青果,只是想用这丑陋的身子,时时刻刻提醒我复仇。”阮细柳说着看着天空,两眼尽显迷茫,或许,在她心里,也不相信有一天能够报仇。但切齿之痛,隐藏她的话语里。 “用得着吗?”马芝不解,在师傅的概念里,执念太深也是病,抑或,他爱叶如意,也是执念。 “怎么用不着?我是看着我的同门师兄弟死的,是看着师伯师叔死的,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则是他们拼着命才让我逃出来,我不能不报仇,不然我哪有脸活在这世上?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阮细柳脸上说不出的狰狞,几乎是咬着牙说,说到最后,眼泪却滚了出来,那几滴眼泪没有落下,而是消失在她脸上的皱褶里。 “我是说用得着让自己丑吗?你漂漂亮亮也是可以报仇的。而且,容颜也是修出来的,像你这样一直用这张丑陋的脸,一旦定型,青果也不能改变了。”马芝叹口气,如果小伙伴一个一个被她生吞活剥,他估计也会恨她,仇恨真的是能够让人爆跳如雷。 阮细柳沉默了,没有女人不渴望美丽,美丽的希望更美丽,不美的只会希望变得美丽。在路过陇南郡的时候,曾经有个城市的凡人,爱恋美丽到极致,都喜欢整形。阮细柳再坚强,毕竟也是一个女人。 她犹豫了,好一会她指尖上露出一枚翡翠般的青果,青果在指尖上璀璨生辉,她看着,眼睛又湿润了,迟疑着。 “我们丑了,只会让敌人更开心,我们只有快乐地生活,漂漂亮亮,这样敌人才不会舒服。将来,我们报了仇,才会更开心。”马芝鼓动她。 她看着马芝,阴郁的眼睛有了迟疑,有了那么点暖意,没有再迟疑,仰头直接吞下青果。青果入口即化,散发出浓郁迷人的香味,随后开始发挥作用,改变她的形体,滋润她的皮肤,更主要给她更多的生机。马芝看着她,她脸上身上散发出臭味,干枯的皮肤软化成污垢,顺着汗水滴落,新生的皮肤粉嫩粉嫩,吹弹可破。 平日里马芝闻惯花草清香,此时忙使了法术,蒙蔽五识。她在牌坊下坐下来,炼化青果,浑身烟雾缭绕,把自己隐身在雾里。 炼化一枚青果,少说要几日。马芝虽想尽快回百花谷,但又觉得不如守护她几日,好人做到底,青果是他给她的,替她护法几日无碍。 这样,马芝也盘腿坐在牌坊阶梯上,仰望无边无际的虚空,心里寻思着九维九重天,觉得这天好大啊,无边无际,让人不着边际,无从适从。当日师傅让老鹤送叶如意离去,在他这里不过几日光景,那时候师傅还是监天官,太乙门应该还没受到攻击,可是待他从百花谷重新出来,它已经毁灭少说百年,虽说太乙门的小世界里时光流逝会快一些,但也会存在时间差。难不成,这一维已是未来?还有,当初师傅已在百花谷死亡,可是待我出了百花谷,竟然又遇到受伤前的师傅,似又回到过去。这期间又是怎样的奥秘?我如果想寻回叶如意重生后的肉身,能不能重新回到太乙门败亡之前?甚至回到师傅受伤的时候?马芝想入非非,觉得匪夷所思。 世界太奇妙了,估计只有成神才能知道这古往今来的规律,马芝不多想,想多了太累。索性看着阮细柳,她身上正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若不是又浓浓淡淡的烟雾缭绕在她身周,马芝都忍不住想凑近看清楚。但还是罢了,在她之前传授给他的信息里,有着男女授受不亲,况且马芝明显感觉到她赤身裸体。 第二十章 破界而去 第二十章破界而去 马芝天性懒散,说守候阮细柳,但在这不知所处的虚空,该有什么危险呢?人颇为无聊,无所事事,抬头看天空,所处的位置在不在九维九重天范围内,他也无从判断。 天空寂寥、深远,蕴含着宇宙运转的秘密,群星璀璨,勾画出一个个星域。马芝看着看着,觉得人太渺小,甚至神也渺小。神主宰着人,那么什么主宰着神?总该有超越神的东西,如果宇宙有极限,人被神所奴役,那该多无意思。神奴役人,别的什么奴役神,食物链应该这样,乃至于到无尽头。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这些长远而宏大的念头在之前有都不应该有,但有一点,马芝不相信人之上的神就可以开辟无限星域,也不相信神就是终极。可是他无法想太深刻,即便神之上还有其他主宰,但谁又能断定那个主宰就是终端吗? 马芝坐在牌坊的阶梯上,感叹着,有意无意伸手轻轻摸了摸屁股下的阶梯,觉得造物之奇妙,这个牌坊就这样屹立虚空,它靠的是什么的动力?它的材质又是什么?一片羽毛飘荡在虚空,还可以说过去,但这可是庞然大物,看上去重千钧,却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甚至他都感觉不到它在移动。他用神识彻底笼罩它,想从中找到一些讯息。它作为太乙门的山门,有着通往各世界的通道,现在太乙门彻底消亡,它却能够独立存在。 马芝不甘心,再次试着,想把它拉进须弥戒指,它现今流光溢彩,一扫之前的古朴斑驳,想来,该是不凡的东西,才会在太乙门洞天彻底毁灭而依然存在,且由之前的破败陈旧变得如此光彩照人。它纹丝不动,根本不能拉进须弥戒指,而且马芝有预感,如果拉进去,须弥戒指一定会被撑破。人细细地观摩,觉得有丝丝缕缕的能量在注入它体内,这能量看不到,却能够感受到。 抑或是群星之力,这浩淼的无限星域,一些星球属于修真星球,但更多的是沉寂星球,它们没有天地灵气,但机缘巧合下,也孕育生命,只不过是低等生命。而这些星球,它们都有星之力,在互相运转中达到平衡。 马芝继续感悟,觉得这牌坊似有生命一样,它似乎随时随地都在蠕动,蠕动得极缓慢,如果不是细细观察,人都感觉出来。难不成,它有生命?在这里千年万年,日日吸食着群星之力,蜕变为生命体确有可能。只有生命,才进不到须弥戒指里。 就这样,在马芝胡思乱想中,阮细柳吸纳了青果的能力,收功,扯去弥漫的云烟。他看到阮细柳新面孔,愣住了,嘴巴诧异中张得像小屋一样。叶如意,恢复容颜的阮细柳竟然就是叶如意,此时她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充满生机,身上有股说不来的韵味,曾经砍去的手臂也重新长出。只不过眉宇里有股英气,清清爽爽,让她没有当初叶如意的暮霭沉沉的气息。 “你是谁?”马芝深深吸口气,莫不是阮细柳夺舍了叶如意的肉身。但打心底里有个念头,阮细柳就是阮细柳,不是叶如意,既不是沉入浩淼水域前的叶如意,也不是用马芝本命珠复活后的叶如意,这感觉玄之又玄,马芝说不出,却笃定是这样。 “你有病啊,我自是阮细柳。”阮细柳皱眉,她感觉到马芝言语里的诧异,又看到马芝肆无忌惮地盯着她,觉得马芝有些神经质。 她声音也动听了,爽脆里有着犀利,人貌美如花,她似乎被自己的美丽所打动,抑或也仅是在适应新的样子,所以她话语里也有点调皮,却又有点娇痴。 马芝冷静了,揉了揉眼睛,再次注视着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岔开了,乃至于脑海里短路,接不上趟了。阮细柳心性好似也改变了,少了之前身上的戾气,有了少女的娇羞嗔怒的憨态。当然,算是百花谷的时间,阮细柳修炼已近千年,看上去再少女,心态上还是老气横秋。 马芝回想阮细柳来百花谷的样子,她那时候带着婴儿肥。那时,马芝还没有见到叶如意,但是一个十岁女孩,与一个已经九百岁的老女人,相貌上难以看出相似。却不想,等阮细柳蜕变后,两个人竟然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多了为人的灵动,一个则有着深闺怨妇的苦衷。 好一会,阮细柳才从自己的变化中镇定下来,她有喜悦,眼睛里有了热意。马芝体察凡人无数心思里,知道这个世间,没有不爱漂亮的女人。 阮细柳看马芝,见马芝也在注视地看她,难得她脸上有了娇羞,转而有点尴尬。我与她之间,该算什么关系呢?百花谷的收留,我怕因果缠身,而对她不理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即便,送给她青果,但我压根没有想过和她有多亲近,打心眼里说不过是可怜她罢了。至于她,又该和我有多深的情分?几面之缘,我们彼此生疏得狠,可是我隐隐约约,觉得我们有宿命的东西,抑或她出现在百花谷,我用我的血去救她,已经摆脱不了彼此的因果。马芝心里顺理脉络,总感觉自己陷入太深。 “你做了什么?宗地胜景怎么消失不见了?”阮细柳此时看牌坊之后那片虚无。她惊疑不定之中,察觉到原本隐藏在牌坊之后,在虚空里的太乙门不见了,人瞬即一脸惊诧,扭头死死地看着马芝。 “它是墓地,禁锢了灵魂的转世重生,所以我把它摧毁了,释放了灵魂体。”马芝没有说是为了掠夺资源,导致宗地世界的崩溃。因为他预感,他若说了实情,她会拼命的,就如马芝当初看到百花谷被她摧毁得不成样子时的心境。 “你——”阮细柳逼视马芝,脸上瞬时有了杀气,却在倏忽之间又散去。马芝在她那里,依然是一个亲近的人,至少有恩于她。 “我来到这里,太乙门的教宗门徒都被屠戮一空,只剩下尸骨残骸。而洞天里的天道规则也因失去本源之力而被破坏,成了废墟。如果不能汲取外来资源,自身又不能衍生能量,它迟早也会溃散。等那时,那些死去的教宗门徒的灵魂之力变弱,再去投胎转世,估计重生后就不能修炼了,恢复前世的法能,更是微乎其微。”马芝想着措辞,想糊弄过去。说谎也是成人后要学会的基本技能。 她狐疑地看着牌坊背后那片虚无,正想说什么,却猛地转身过来,眼睛望向远方。马芝顺着她的目光,清晰地感觉到空间波动,似乎有什么暴烈的力量正汹涌着过来。? 我的天,又有大能在进行时空跨越。马芝想起叶如意死的那天,君安上人进行时空穿越的情景,此时威能不比当天差。最主要,他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似乎危险正在逼近,忙对阮细柳说:“我们快走,一起回百花谷。” 也只有回百花谷,别无可去的地方。但刚说完,一股空间禁锢之力翻卷过来,马芝就觉得身子一紧,连灵魂都被压制。他看阮细柳,她也一样,此时俏丽面容上有了惶恐。时空被封锁了,马芝想再回到百花谷也不能了。 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从时空通道里徐徐走出来,但是他的每一步看似闲庭信步,却踩得空间发出嗡嗡嗡的波动。马芝一眼认出他来,就是那个神识化蝶的大能,他还是师傅的对头,那个在幻境里冲马芝爆跳如雷地怒喝:我记得你了。 阮细柳也认出这个老人,她眼睛里已是怒火,表情在扭曲中变成绛紫,显然她在抗争,想挣脱束缚。昔日,正是这个老头带人灭了太乙门,与她有血海深仇。 片刻不到,老人就走到了百米之外,他脸上笑容如春风一般和煦,恬淡的目光扫看马芝和阮细柳,随后看向牌坊后面的虚空,静默了好一会不语。马芝摒息,装着对他毫无印象,脸上还有着惴惴不安。 “终于找到你了,臭小子。”他竟然不咸不淡地说了这样一句没有水平的话。 “臭老头,找我们干啥?”他竟然认出来,那就没话好说了,在他那里,我估计就是蝼蚁一般的东西。马芝没好气,此时任人宰割,只好耍耍嘴皮子,过过嘴瘾,与他的仙家外貌一点不符。 “自然是杀掉你。”老头子样子挺正派,但言语里邪气凛然,一个字一个字说出这几个字,却让我胆战心惊。 “你可真直接。你一个半神,与我们练虚的晚辈计较什么,不怕上天收了你。”马芝不爽他,当他出现在幻境里,冲我咆哮,人已经不喜他,这与因果无关,而是本能中有种厌恶。 “我现在就是代表天来收拾你。”老人讥笑。 哦,真是够虚伪,明明是公报私仇,因为我磨灭他一段神识而想杀我,却说得像上天派他来一样。只不过,我和阮细柳合在一起,都不够他玩。师傅全盛时,才可以和他对抗。马芝做了判断,觉得无解。 “大言不惭。”马芝不鸟他,如果有来生,先灭六扇门,然后再杀回上天,把指使他的主神杀了。他心间瞬时怒焰滔天,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何况,我马芝不过是精怪化形成人,在这世界没招谁惹谁,偏偏有人想杀了我。而且不止一次。马芝想起了师傅,想起还在忍受神罚煎熬的师傅,心中怒火更甚。 “你有办法走吗?你先走,我好殿后。”马芝神念沟通阮细柳,想起破界符,只有它可以轻易破开时空禁制,但是师傅的告诫浮现脑海,不到大乘,别轻易使用破界符。九死一生,他如果带着阮细柳走,两个人下场可想而知。但总比人为肉俎的好。 “没有。”阮细柳很直接,两个字没有绝望,却只有恨意。 “那等一会我会破开时空禁制,你趁机回百花谷。”马芝提议,九死一生,毕竟还有一线生机。 她不语,但马芝能够感觉到阮细柳情绪在波动,有愤怒无奈,也有对马芝的感激。马芝没有想到她才恢复貌美如花的样子,就面临如此决绝的场景。马芝不能更多惋惜,忙用意念沟通戒指里的破界符,随时准备破界而去。心里忽然透彻起来,使用破界符,意味着九死一生。 可是,他却无所畏惧,只想把阮细柳送到师傅那里,让他去辩识阮细柳是不是叶如意,也许老鹤当年载去的婴儿,回到宗门被不知内情的师伯起名阮细柳呢。马芝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两个人会如此相仿。 老头戏谑地看着马芝和阮细柳,但没有立即动手,他目光再次放远,重新看向二人身后的牌坊,甚至马芝能够感觉到他在试图窥探牌坊后面藏着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太乙门成为废墟,正是拜他所赐。没道理啊,当初是他带队攻上太乙门啊。 可是,马芝从老头脸上,可以看出他困惑、不解,似乎在顾忌着什么,所以变得犹豫不决。 马芝做了无谓的想象,或许老头顾忌的是师傅,师傅虽然受了神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师傅说不定还有反扑之力。 “怎么,你怕了?”马芝掩饰不住内心的嫉恨,嘲讽他。 老人的眼睛里带出不屑,就是猫看老鼠的心态。他挥了挥手,开始施法,马芝虽然被禁锢,但还是能够感受到空间的波动,老头这是用空间碾压对手。马芝知道,再不用破界符,估计后面就没有机会了。他不再犹豫,直接念破界符的口诀。 风卷云涌,电闪雷鸣,那束缚在马芝身上的禁制之力一下子崩溃。马芝正想提醒阮细柳回百花谷,但他就被一个漩涡卷住,飞起。马芝看了最后一眼,破界之力的骤然迸发,老头防不胜防,人被时空禁制反噬,喷吐出大口大口的金色血液,同时也看到阮细柳瞬时从破界符撕裂的空间裂缝里消失。 她竟然不是回百花谷,却钻进空间裂缝?马芝来不及多想,人就眩晕过去……? 第二十一章 打神石 人只想美美地睡一觉,如果死亡就是睡一觉,那我就无怨无悔了,马芝想着。这次破界穿越,就似一次漫长的睡眠,睡梦里,马芝看到自己又化为芝草,上面氤氲着仙气,而某天,一豆仿若萤火虫的光芒注入了芝体,他渐渐地开了灵智…… 就那样,那棵芝草孤零零地生长在一块磐石上,周围没有别的生灵,它生长生长,千年万年后,它只是成长一片芝叶。它还是努力地生长,生长,又过了千年万年,它长出第二片芝叶。它没有别的欲求,不曾埋怨生存环境的恶劣,不曾感觉到孤独,它像别的蒲草一样,靠着本能一味地生长。 等它长出第九片芝叶,已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这时有个人来到这里,他受了很重的伤,即将神魂枯竭。他发现了芝草,眼睛里有了求生欲望,挣扎着走到芝草身边,毫不客气地采摘了芝草,吃了八片芝叶后,他的伤好了。他对剩下的那片芝叶表示感谢,它隐约记起那人的容颜,像是师傅,却又有不同。 那人把剩余的芝叶装进玉盒,带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说有一天会栽种到他的后花园里。也不知多久,他真的将芝叶带进他的后花园,栽种下来。它用它几千年几万年的生长,换了他一命。而那人则给它一个安逸的环境,有仙露浇灌,有灵体栽培,旁边还有其它奇花异草相伴…… 醒来,马芝才知道自己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只是晕乎乎的,脑海里还是似是而非的情景,好像看到自己的过去,好像也看到自己去百花谷,还好像看到师傅,还有其他如烟云过眼的事情。许多情景就像影子一样浮光掠影,但他却感觉那是真实的,也许是过去,也许是将来,是他注定会经历,或是已经经历过的情景。 躺在好一会,马芝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浑身都要散架了一般,疲惫不堪。我没死,没有受伤?师傅告诫的事情没有发生,还是我根本没有破界?他爬起来,有点愣神,看到了牌坊,太乙门的山门牌坊就在不远处,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怎么回事?他看四周,不再是虚空,倒是光秃秃的山石。我和它一起破界了?这里是哪里?他心中充满疑惑,觉得又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像是山腹里,没有充足的光线。但又不是,因为马芝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光斑,他的神识延伸过去,发觉那些应该是夜幕上的寒星。人细细地环顾四周,莫名其妙,竟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地上的沙石,旮旯角里的大石头,都有亲切的感觉。潜意识中,他觉得亲历过这里。但另一个声音,理智的声音,告诉他应该没来过这里。 马芝寻找那块大石头,破界穿越中恍惚看到的磐石,它却不在,不然他就会认为这里是润泽他千年万年的故土,是他曾经是芝草缓慢成长的地方。最后马芝的目光落在牌坊上,它似玉非玉,此时在幽暗中闪着淡淡的光泽。马芝莫名其妙对这牌坊有着亲切感,这亲切感仿若与生俱来。 莫不是,它就是那块大石头?被采撷了,炼化成牌坊?马芝为脑海突然蹦出的想法感到诧异,却觉得理所当然一般。想着,走过去,身体疲软,两腿灌铅,人索性坐在牌坊上,手轻轻摩挲它,脑海里的情景是一棵渺小的芝草生长在磐石上。石头孕育我成长,破界而来,或许也是它在保护我,才没有经受九死一生的磨砺?马芝半信半疑,目光转回须弥戒指,破界符安静地待在一个旮旯角落里,它还完好着呢。 人放开神识,顺着脚底下的砂石,向远处延伸,有心惊肉跳的感觉,越想越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初,这里就如幻境所看到的那个幽暗山谷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当初他只是一个芝草,而今成了人。神识无限地延伸,发觉这山谷远远不止万里,不知道是心里暗示,还是确属如此,马芝越发感觉到这里是故土。基于这种猜测,心中有重归故乡的淡然,却也有化身为人的不解,重新归来,对于我何种意义?? 所处山谷不知有多长,马芝将神识探索过去,有无限延伸无止境的感觉,他只好放弃打探。人所处的应该是山沟腹地,当然在他神识笼罩过去,又觉得它比较大,说不得这里是一处洞天世界,至少也是洞府。马芝想飞出去看看,却发现调不动天地之力。这里明明灵气充裕,让我神清气爽,为何我调不动天地之力?马芝试着修炼,发觉也无法吸纳灵气,顿时心惊胆颤,难不成这次到了一个非修真大陆? 马芝忙把神识透进须弥戒指,只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才稍稍心安,至少不是因为散功。他想给师傅留句话,想师傅看到了,不会担心他。留什么话呢?我说我用了破界符,那他一定会担心,认为我一定受了伤,他又该怪我不听他的话。我说我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明明有灵气,却不能驾驭,那他也该担心?担心我会遇到什么危险?马芝想了想,只好捡起一块石头,想在上面写: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但人好好的,勿担心。可是他发觉石头太坚硬,用体内仅存的法力,都刻不出一个字。 马芝诧异,看脚下,地上都是类似的鹅卵石,看似普普通通的石头,怎么这么坚硬?他随便捡了几块,仔细地辨识着,觉得它们的材质有点像太乙门山门牌坊的材质。只不过,他试着往戒指里送,结果一下子塞进了须弥戒指。 也好,师傅看到石头,就该知道我还活着,这样更好,不用说什么,相反让他窥知不到我正处于困境。只是,师傅他还活着吗?离开我,他命悬一线,在百花谷里靠什么吊命?马芝竟然为师傅担忧起来,毕竟在他化为人,九岁那年,师傅留了遗书,就不见了。当然,马芝不知道,在他化人之前,师傅靠他的汁液苟延残喘了多少年。 掐指一算,也不知百花谷过了多少年,也不知道阮细柳有无再回到百花谷?马芝都糊涂了,阮细柳服用了青果后,恢复了容貌,怎么会是叶如意的样子。也许,当初那只纸鹤,带着襁褓期的婴儿回到太乙门,被师门的人误解了,当成师傅的孩子,所以姓阮?但是,我怎么笃定不相信这样啊,总觉得还有更深的情况。算了,还是不做无谓的想象,车到山前必有路,马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以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了。 马芝看着四下的石头蛋子,感慨,原来以前自己就生活在这样贫瘠之地。想着,心间有着自豪,机缘巧合,我竟然化形成人了。他想欢呼,告诉这里的每一个石头,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草,通过修炼,竟然化成人,这要怎样的大毅力?想着,马芝滚落了眼泪,他说不清泪水里的情愫,似乎有着喜悦,却又有艰辛和悲触。 人顺着地势往前面走,总能走出去?但马芝看一眼牌坊,它还是歪歪扭扭地斜插在地上。他仍然想把它带走,毕竟它和他是另一个世界的,可是无能为力,它太大了,塞不进须弥戒指里。马芝走过去,想扶正它,才发现它很重很重,根本挪不动它。只好叹口气,说句:“牌坊兄,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说完,他还摸了摸牌坊的柱子,细细查看了一会,发觉时空穿越,牌坊没有受到损害。 马芝扭身就走,没有什么可流连的了。 “你以为你能走出去啊?”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马芝一下子毛骨悚然,这里竟然有人。 他缓缓地扭头看,发觉牌坊在变形,它的门柱蠕动中蜷缩,很快一个高大的牌坊变成一块大石头,这大石头有鼻子有眼有嘴巴,还有纤细短小的四肢,挣扎着要站起来,但眼睛正不屑地看马芝。 马芝一下子有了朦胧的记忆,自己还是芝草的时候,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大石头上。可是看着它渐渐幻化的模样,更是激动起来,问它:“是你吗,阿甲?” “阿甲?它是谁。”大石头歪着脑袋,呆萌地看着马芝。 连神态都类似,傻乎乎的样子少有。“就是你,阿甲,你不认识我了啊?我是阿芝,阿芝啊。”马芝只差上前拥抱它,但这时候才意识过来,它比阿甲高大多了,身子也宽大许多。 “阿芝?”大石头陷入沉思,似乎在想很久远的事情。好一会,它方方正正的大眼睛有了神采,瞪着看马芝,说:“你就是那个可恶的灵芝草啊?” 什么可恶的灵芝草,它说话可真的不客气。好在马芝没有生气的习惯,只是在想眼前的大石头与阿甲到底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所有的石头精怪,都是这种呆萌模样? “喂,我才不是你的阿甲。按理说,你应该叫我阿大才对?”大石头不满地嘀嘀咕咕地说道。 “阿大?”马芝瞪它,不明白它的意思。 “哎呀呀,真是忘本的家伙,想当初,我还是一个大石头的时候,你就长在我的身上,天天借助我汲取神性。我是你的衣食父母,我们石头没有性别,你喊我阿大也不会吃亏。”它摆出很屌的样子,看马芝的眼神都高高在上。 马芝差点笑出声来,大石头,就成为阿大?看它愚笨的劲头,都跟阿甲一模一样。他狐疑地看着它,人家说世界上不会有相同的树叶,按理说也不会有相同的石头,难不成它是阿甲长大后的模样? “这里是哪里?”马芝打岔地问道。 “哪里?当然是神界了。哎,想不到我打神石还有回神界的一天啊。还是神界好啊,这浓郁的神气,让我浑身都舒坦了。”它说着大口大口地吸气,就像人鼓着腮帮子一般。 马芝有点反应不过来,这里是神界?不是九维九重天?还有,什么打神石?他诧异中忽然想明白,这里浓郁的气体不是灵气,竟然是神气?在师傅灌输的观念里,神气可是比灵气高大上许多的修练资源。他忙深深地吸口气,把身周的气体都吸入五脏六腑,然后调息,慢慢地吐纳。 没一会,马芝沮丧起来,如此浓郁的神气,可是他什么都吸不到啊。难不成,一日不成神,都没有用神气修炼的资格? 马芝心存疑惑,眼珠子转了好几转,还是觉得莫名其妙,这破界符到底是什么级别的符器,随随便便,竟然阴差阳错进了神界?打住,难不成我还是芝草的时候生长在神界? “这个地方是不是我当初成长的地方?”马芝心中虽然确信,但还是问问它好。 “是的,这个地方就是我孕育你这个小芝草的地方,这里是神界十大禁地之一,葬神谷,连神都可以埋葬,莫说你这个精怪了。”大石头神采飞扬地说,好像是在幸灾乐祸。 “你孕育我?”马芝不屑地看它,当年自己是生长在它的身上,但你一个石头蛋,有什么营养啊,想来还是吸收灵气,自我成长。 “哼,别一脸不情愿,给你高攀的机会,竟然不要,以后有你后悔的。”说完,它不理我,竟然迈开两个纤细的腿脚,往另一个方向走。 “喂,阿甲,你怎么走了啊?”马芝忙跟过去,本能地与大石头有亲近感,觉得跟着它才能走出去。 “去,我才不是你的阿甲,喊得人家掉身份。喊我阿大,记住是阿大了,你再喊错人家可不理你了。”大石头表现得不情不愿地扭头,还摇摆着小胳膊来驱赶马芝,意思让马芝别跟着它。 马芝被它逗得哭笑不得,只好认输,说:“好了好了,喊你阿打好了。” 打神石,自然姓打,喊阿打也不错。马芝心中偷笑,却强忍着一本正经地说。 “乖,我的草宝宝。”大石头停下来,顺杆子爬,随后恶作剧般咧着大嘴傻笑。 “去,我才不是草宝宝,我是马芝。”马芝忙反对,竟然有当年对待愚笨的阿甲一样觉得无力。 “反对无效,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草宝宝。唉,当年,就是因为你这根草吸取我的神性,才导致我离不开这个鬼地方。想着,就来气啊。”大石头装着气鼓鼓地看马芝。 马芝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年的事,在他成人那一刻,都像“胎中之谜”一样而从记忆中抹去。 “阿大,说说过去的事儿,我化形成人后,都忘了之前的事了。”马芝忽来了主意,忙眼巴巴看大石头。 大石头一脸鄙夷地看他,说:“真搞不懂你,明明可以做仙草,为什么要变成凡人啊。不然的话,阿大又该被你奴役了。” “哦,做人不好吗?”马芝装着疑惑,想逗它玩,毕竟不管是师傅还是阮细柳给他的讯息里,人高高在上,天地之间的灵长,比精怪们得天独厚,最容易成神。 “当然不好了,做人要操很多心,首先要想办法活下去,还要想办法好好地活着,终于可以好好地活着,又想着永生,得到永生了,又想成为神,人啊,是最为莫名其妙的物种,总是贪得无厌。而我们精怪们,就不用想那么多,直接躺在那里,就可以千年万年。即便那些稍有志气的,也不需要操太多心,只要有充足的神气,一动不动就可以成神哩。”大石头很骄傲,说着昂首阔步往前走。 马芝一时哑然,没想到看似愚笨的大石头,竟然有如此通透的看法。他思量着,在自己成人之前,还是一棵芝草的时候,到底活了多少个千年万年?应该没什么不好?可是偏偏成了人,也就成人这三十余年,竟然有了那么几次置于死地的惨景。 “以前,我是神母花园里的石头,就是因为每日里吸收神性,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就有了灵智。只是因为贪嘴,一天偷了神母的一片芝草,就被侍卫追得我满天跑,最后迫不得已,就躲进了葬神谷。本想着等风头过了,再出去,却不料,我身上沾了仙芝的孢子,我睡着的时候,你这个小家伙竟然在我身上生根发芽,吸收我的神性,并且把根扎进大地,导致我根本没办法离开。”大石头喋喋不休,言语里都是怨气。 哦,原来是这样,在它寥寥几句中,马芝竟然窥知了秘密,这家伙竟然是神母后花园的一块顽石。只不过神母又是谁?他狐疑地看着大石头,它竟然来历非凡。忽然,马芝想起它之前的话,打神石、葬神谷,想着他看向脚下,这里是葬神谷,那说明什么?神也有被埋葬的?马芝顿时愣住,如之前所想象,果然神也不只是食物链的终端,在神之上,还有别的主宰。只不过这些念头也只在他脑海飘过,并没有绞尽脑汁想问题的习惯。 “贪吃的石头。”马芝噗嗤笑出声来,想继续套大石头的话。 大石头马上停下来,猛地扭转身眼睛睁得大大地看马芝,埋怨地说:“还说,都是因为你吸收了我的神性,才导致我被那个家伙捉走,并被带走做他凡间势力的山门。”它说着眼睛流露出闺怨神采,恨不得要跟马芝打架一样。 马芝只差笑出声来,想不到大石头竟然这样吃瘪。可是他没有笑出来,哪个家伙捉走大石头?那个家伙究竟是谁? 第二十二章 秘辛 “他是谁?”马芝想知道那个把他栽种百花谷的人。 他竟然没有因为那个人吃了他的叶片而斤斤计较,却因为那个人将他安置百花谷而心有好感。当然,他更好奇的是,那个人竟然出现在所谓的葬神谷,能够全身而出。 “什么他是谁?”大石头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瞪着大眼睛看着马芝。 “就是那个抓走你的家伙啊。” “他啊,一个疯子,忘恩负义的家伙。哼哼,等我恢复了元气,以后抓到他,我定让他不好过。”大石头气哼哼地走着,如果不是它的脸也是坚硬的石头,它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马芝听它不甘心的语气,想发笑,一时想起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阿甲,百花谷里那个石头精怪,却没有它这样淘气。如此,他的心情沉重下来,现在破界符已经用掉,它蕴含的法能被耗掉,想被重新充能估计不是他这个修为能够折腾的。而他已经试过,不能穿回百花谷。不知道是因为身处葬神谷,还是因为眼前与百花谷相距甚远。 冥冥之中,马芝竟然觉得如果困在这里,以后没有多大可能回百花谷了,不知道百花谷吸收了太乙门的宗门世界,有无蜕变成洞天,也不知道师傅能不能依靠本源之力修复肉身,还有那阿甲,希望它可以像之前一样无忧无虑地活着。 大石头一边埋怨,一边在乱石堆里一歪一扭地前行,它的细胳膊小腿竟然不怕地面上的石头硌脚,嘴巴里絮絮叨叨地说起以前。 “说来话长,那家伙叫天,是父神的九儿子,却爱上了青丘山的女妖如意,两个人发誓生生世世要在一起。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惹怒了父神,棒打鸳鸯,把女妖送上六道轮回,把天送上刮神台,承受神罚之苦。结果天来了倔脾气,宁死不屈,就从刮神台上跳下葬神谷。你往那边看,顺着大山往上看,在云朵之上,或许更高的地方,就是刮神台,每年,都会有许多神犯了事,而绑在上面遭受刮神之痛,要是夜深人静,说不得你贴近大山能够听到上面鬼哭狼嚎呢。只不过,刮神台上再痛苦,大多的罪神也不敢跳下来,因为来了这里都是有去无回。”想不到它一个石头说起话来,竟然绘声绘色。 “你说他一个神子,怎么能爱上一个妖女呢?明知道斗不过父神,胳膊拧不过大腿,为什么呈口舌之快呢?”大石头说着唏嘘不已。 “你不是早进了葬神谷,怎么知道外面的事情?真是会吹牛,说得好像你很清楚来龙去脉似的。”马芝不信,猜测大石头早就进了葬神谷,因为天进了葬神谷,芝草已经在打神石身上活了几万年,长出九片叶子,打神石困在谷里,又怎么会知道天的事情。这个简单逻辑马芝还是明白的。 “哎哎,我有必要对你吹牛吗?那家伙进了葬神谷,每日里面对一堆堆石头,看不到别的什么生灵,过上千年万年,能不疯吗?人精神分裂了,就会大喊大叫,自然会说他的过去,就是那些秘不示人的秘密,甚至是龌龊的事情,都会一五一十地说。我曾经见过一个传教神,还不等被困百年,竟然对着一个大石头又哭又笑,后来对着一个大石头忏悔,把他和教徒们的龌龊都讲了出来,让人大跌眼镜。而那家伙,也好不到那里去,你不知道,他就站在那边的那个大石头上,指着虚空,骂着上苍,骂着他的父神,吵着某天要弑父屠神,打破狗屁的规则。他骂一阵子,就会想着妖女,说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什么,很是肉麻。他每天都要发作几次,我都听腻了他的故事,觉得不就是两个傻子爱得死去活来,有狗屁意思。后来,如果不是我被他一日日聒噪得无法修炼,才迫不得已出来指点他一二。”大石头着急地辩解,唯恐马芝不相信它说的是真的。 “又胡扯,你不是说我在身上扎了根,把你禁锢在大地上,你怎么跑出来?”马芝成了人,也就有了人的慎密思维,忙指出大石头说话的漏洞。 “你还说,那是最开始,被你草宝宝每日里吸收我的神性,让我元气大损。”大石头气鼓鼓地瞪着方眼睛看马芝,一副想证明自己的样子。 马芝实在想不出当初的情景。只不过有点意外,它说我之前吸收它身上的神性,但为什么我化为人后,竟然无法吸纳神气?马芝想着,又试图汲取空气里的神性。 “后面天进来了,因为神罚受了重伤,许多神性都被剥夺,他当时看到你这个芝草,能不吃了吗?好在他还有点良心,留了一两个枝叶,不然你早就被消化成粪便了。”大石头唧唧歪歪,随后又开怀大笑的意思,显然它在想马芝被吃的残相。 “去去去,你才是茅坑里的臭石头。”马芝不示弱,成了人,一些词语还是挺埋汰人。 “喂,说的是真的,那家伙就是活生生地把你从我身上扯下来,而且连根带梢都往嘴巴里塞,若不是从嘴角掉了一两片枝叶,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和我说话吗?”大石头停下来,瞪着大眼睛看马芝。 马芝竟然信了。原来如此,那家伙竟然吃我。马芝一怔了好一会,但还是无法嫉恨他,身为芝草,那就要有认命的意识,能不被人吃吗? “哎,那也是一个可怜的家伙,你不知道啊,他后来每天都干些什么?滚大石头啊,那边,就是那边的那个圆溜溜的大石头,他推着大石头滚啊滚,滚啊滚,终于艰难地滚上山坡,他就撒手,然后站在山顶哈哈大笑,看着大石头滚落下来,然后继续来,乐此不疲。我一边看着,就差点被他无聊之举搞得崩溃。他一个神子,怎么会这样无聊啊?再后面,他果不其然精神分裂了,三魂七魄都分离出来,就更是无聊得离谱,每日里抓住自己的三魂七魄一直炼魂,把自己的三魂七魄当成孩子养,竟然将它们一个个化形,凑在一起过家家,而且时不时发泄起来,捡着石头乱扔乱砸。你说,堂堂的一个神子,竟然精神错乱成这样,可怜不可怜?”大石头唏嘘起来。 马芝实在不明白,石头应该是无心无肺的,怎么会怜悯那神子呢。当然,它的话也不能当真,说不得它就是吹嘘呢。 “阿打,你知道出去的路?这里不是禁地吗?”马芝见大石头一路蹦蹦跳跳,很有目的性,似乎知道路一样。 “那当然,你看这个禁地都是什么?”阿大又得意洋洋。 “禁地都是什么?”马芝不解地看向四周,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似乎连生命力强大的苔藓、地衣都看不到。 “都说人是靠智力取胜的,但我看你这个人聪明不到哪里。难道你看不出周围都是大石头吗?”大石头看傻瓜一样瞄了马芝一眼,还一脸鄙视。 哦,我都被它绕进去了,只是特别不喜欢大石头说话的语气,马芝只好说:“都是石头,怎么了?” 大石头顿时夸张地怨天尤人,说:“老天啊,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笨蛋草宝宝呢?周围都是石头,而我是什么?不也是石头,石头对石头,它们能够困住我吗?” 马芝顿时羞得面红耳赤。这个大石头死死咬着是它养了我,这天理何在?打住,我是仙芝,不是草宝宝,也不是石头的后代。马芝忙不满地对大石头说:“喂,大石头,别登鼻子上墙,我可不是你什么草宝宝,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那你生气一个给我看看。”大石头转过身,盯着马芝看,它细手臂还抱在胸前。 我,马芝确实想冲它发脾气,却发觉自己竟没有生气的习惯。他只好扭头不看它,发觉成人后,命运很悲摧,竟然被一个石头欺负得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逻辑啊。 大石头也不跟马芝真计较,只是气呼呼地说:“跟紧我,后面稍不小心,出了差错,连神仙都可能万劫不复。你竟然说不是我养的草宝宝,我俩的关系到此为止,你别指望我会救你。” 它继续一蹦一跳在前面走着,马芝虽然有意见,但只好跟着它,在想,出了这个地方,就跟它分道扬镳,忙讨好地说道:“喂,阿打,你是不是准备带我出去?” “想也别想,咱俩非亲非故的。”大石头翘起来。 马芝语结,跟在它后面真相踹它一脚。转而套它的话,问:“阿打,你说你指点神子,这可能吗?人家可是父神的儿子,怎么说都应该受到良好教育?人家神功大法不会少?” “怎么不可能,术有专攻,即便是神,也有他短板的地方。别看我是大石头,笨笨绰绰,可是我们石头可是宇宙本源呢。况且,我被称为打神石,那可不是白叫的,自然比神还要伟大。”大石头得意洋洋地说道。 一块石头,再怎么着,也是石头,有什么好得意的。只不过,如果真有打神石一说,那它自然有其奇妙之处。马芝心里这样想,但也不想惹大石头不高兴,就顺着它的话说:“那好,你教了它什么?” “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你想套我的话,没门。我吃过一次亏,是不会再吃第二次亏的,以后坚决不收徒弟。”大石头语气里又是气鼓鼓。 哦哦,什么时候开始,这臭石头竟然有了心机呢。马芝也不在乎,听它那么说,索性不问了。 山谷里没有白天黑夜,马芝分不出时日,不知道一人一石头走了多久,终于发现一个山洞。大石头停下来,说:“好了,我要去修炼去了,咱俩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来骚扰我。”说着,它就屁颠屁颠地进了山洞,进去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扔出几块石头,竟然摆出阵脚,把马芝阻止在洞外。 “喂,阿打,你真不够意思啊。”马芝看大石头要留他一个人在外面,有点着急。 “你又不愿意当我的草宝宝,我俩就别套近乎了。”大石头隔着阵法,喊了句,继续蹦蹦跳跳地往洞里面走去。 马芝愣住了,看着大石头的背影,觉得那家伙在幸灾乐祸。 人欲言又止,想想,也就算了。一个又臭又硬的大石头,跟它都聊不到一起去,最好还是分开好。马芝眼睛扫了一下四周,果然都是石头,大石头、小石头,材质相同,颜色也相同,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去。但想着,这葬神谷不至于无边无际,总该有个边。反正闲着也就是闲着,不如随便选个方向,一探这葬神谷? 这样,马芝就随便捡了一个方向,开始往前走。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入眼的还是石头,这些石头虽有大小差别,但是纹理却一模一样,堆在一起,让马芝都有了密集恐惧症。他有点相信大石头的话,人在这环境呆久了,是会疯掉的。而被称谓葬神谷,显然神到了这里也会癫狂。马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没再走多长时间,意识到自己迷路了,想走回大石头藏身的洞窟,也因不知道方向而无从判断。 好在葬神谷并不禁锢人的神识,他放开神识,想寻找一条路,顺便看看葬神谷里面除了石头,是否还有别的生物。他的神识慢慢地往四周漫延,很快,心里恐慌起来,竟然没有其他任何生命,虽然这里充满了神性,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生机。他想着,神识进了须弥戒指,想找找灵草,在这葬神谷里看看能不能栽花养草。须弥戒指有许多灵草种子,马芝信手撒播在大地上,正想用草木之术将它们萌发,却愣住了。之前他塞进戒指里的鹅卵石,竟然不见了。师傅活着,马芝的心咚咚地跳起来,忙激动地再往里面塞石头,塞着塞着石头,人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地滚落下来,有喜悦,也有委屈。 没能完成师傅的指令,却阴差阳错地被困在葬神谷,马芝想起了就觉惭愧。只不过师傅还活着,活着就好,他竟然在此刻领略到人追求永生的缘由,那是因为人有了牵挂,有了自我之外其他的冀盼。只是,不知道,灵体之身的叶如意会有怎样的境遇,希望她的灵体不会被别人抢夺。 第二十三章 透支生命 马芝有点迫不及待想让师傅知道他的存在,想把须弥戒指剩余的空间塞满石头。如果能够在石头上写字的话,他一定会在石头上刻满文字,告诉师傅他此时刻的境况和心情。但是那些石头非常坚硬,马芝即便练虚巅峰,也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划痕。甚至,马芝在想这到底是不是石头,徒有石头的外在,但说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材料呢? 如此,他更是拼命地往戒指里塞石头,先是鹅蛋大小的石头,跟着拳头大,再接着是西瓜大,跟着他开始不区分大小,施着法术,一股脑往须弥戒指里塞着。如果有人远远地看着,还以为他是遇到了宝藏一样,正拼了命地捡着宝石呢。 但塞着塞着,马芝的心空落落的,忍不住又滚落了眼泪。一颗颗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石头上,泪水随着石头被塞进了须弥戒指。他已经品咂出大石头所讲的那段秘辛。想来,师傅,你我之间的因果,原来不仅仅是百花谷我救了你,中州世界你为了我忍受神罚。还有前世,你那时候是天,是神子,刮神台上的罪人,而我是打神石上一棵芝草,机缘巧合下我们相逢在葬神谷。当你迫不及待吃了我,来缓解受的伤时,可曾想过我们已经开始了因果? 马芝笃信天一定是师傅阮刑天,想不到自己化了人,竟然和他有了同样的命运:独自一个人困在葬神谷。只不过他还好,他是一个芝草精,曾经千年万年待在葬神谷里。况且,马芝还精通草木之术,可以在谷里栽种花花草草。只不过,马芝不能想象师傅与叶如意之间的爱情,不能想象刮神台上师傅所受的神罚,还有,师傅跳下葬神谷时的心情。至于师傅一个人在葬神谷里游荡,翻滚着大石头,那又该是多么悲哀的事情?马芝穷尽思维,都难以想象,虽然说将来的某一天,百年或是几百年,说不得他也会在这里发疯,然后讲述自己的过去。 只不过,我有过去可讲吗?关于芝草的那些记忆,已经在我化人的时候成了胎中之谜。而化人后,多么寡淡的人生,修炼,修炼,即便我慵懒,没有太上心地练功,但成人的三十多年,确实乏善可陈。还有,我应该没什么秘密,除了我是灵草化人,按师傅的意思不可以示之于人,不然难免会被人抓了去熬药煮汤做药引,应该没有其他秘密。马芝忽然觉得自己的过去乏善可陈,毫无意义。 那么我应该不会对着一块石头说话,说不得我也翻滚着的大石头,乐此不疲。还有炼魂,将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分离出来,用心火来炼魂,把它们都化为人,然后一起过家家。这该是多大的自虐,又该是多大的寂寞?一个人,行孤影单,迫不得已和十个自我游戏,装扮着角色,难以想象。如此,马芝竟然大悲起来,原来,化身为人,竟然要经受如此的折磨,还不如一棵芝草好。 他停下来,看眼前这片土地。他以前作为一棵芝草,竟然存活了不知道几个千年万年,才长出九片叶子。精怪们,以九为尊,按理说下一步会脱凡成神,成为神芝,说不得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会谋得了神位,那也是这神界的一员。如此,马芝咬紧了嘴唇,原来自己曾经频临成神,却被师傅毫不客气地吃掉了。这因果,原来是如此深刻。 按理说,马芝应该恨师傅,是他破坏了一棵芝草成神的机会。可是马芝默然地站了好久,内心里竟然是暖流,两眼里饱含着泪水。他恨不起来,他不知道是百花谷化人那时候,师傅以他的样子重塑马芝,还是因为遭受神罚之箭的时候师傅冲在马芝的前面,这些或许马芝一个人寂寞的时候,会忍不住说出来,会面对这片荒芜喊出来,告诉他与师傅之间的因果,告诉这一地的石头蛋子,我想师傅,我深深地牵挂着师傅,信他爱他敬他。即便某一天,我神神叨叨,开始胡言乱语,我想我说的最多的,依然是我和师傅之间的因果。马芝笃定地相信,他的过去,或许仅仅属于师傅。 不想这些,不想这些,马芝收敛了放纵的思绪,让自己平静下来。哑然失笑,没得着,竟然有了神经错乱。那天真的是师傅吗?打神石是太乙门的山门,把它带出去的人理所当然与太乙门有关。师傅是阮刑天,他的名字里有天。天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以死明志,跳进葬神谷,师傅呢,他爱着叶如意,这爱可以延续将近九百年,他却只是在天空中一日日看着。唯一存疑的地方,师傅不是神,神子天生都是神,而师傅苦修近千年,才是半神。 马芝绞尽脑汁,发觉用人的思维去想问题,事情往往会变得复杂许多。还有,会发现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仿若人生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而生的。 他又弯下腰,继续往戒指里塞石头。须弥戒指好像是无底洞一样,怎么都塞不满。心中念叨着,不知道那个神子是否后悔过?跳下葬神谷之前是否犹豫过?还有,身为神子,已经比中州世界的人上人还要厉害的人,却不能自由恋爱,这又是哪般逻辑?所谓的父神,又是怎样的修为,他到底在主宰什么? 身为神子,却依然要受到管制,这神之上,到底还有着怎样的主宰?马芝一时茫然起来,成为人,身为万物之灵,原来还有着许许多多未解之谜。况且,假如天就是师傅,马芝更是无法想象师傅一个人在葬神谷里的日日夜夜。他深受神罚之苦,所受的伤,马芝非常清楚。他初来百花谷时,那时马芝只是一个芝马精,但也能感觉到他病入膏肓,命如残烛,才忍不住用汁液让他吊命苟延残喘。而中州世界,师傅承受神罚之箭,浑身瞬间被烧得宛如焦炭,被马芝带进百花谷,那时候他奄奄一息,因为疼痛呻吟不断。 如此算来,马芝不知道师傅到底存在怎样的夙愿,而一次次承受着神罚之痛。他到底受了几次神罚?刮神台上,不堪忍受凌迟,宁愿跳下葬神谷去死;而中州世界,神罚之箭,引火焚身。而之前,他初来百花谷,所受的神罚又是什么原因?是否是代马芝而受的中州世界里的那次神罚?此时,马芝已经不能断定是不是同一神罚。时空的跨越,已经让他对过去、现在、未来有了疑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过去还是未来,是现在的我还是昨日之我。 算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只不过,师傅,当初你看到磐石上的那棵九叶芝草,你一定是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内心的悲楚应该好了一点。当你吞下我的枝叶,有了恢复的可能,你又该是怎样,是否想着复仇,想着兑现你生生世世守候叶如意的誓言? 偏偏,你久经磨难的人,却精神分裂了。马芝不能想象你把自己的三魂七魄当成孩子养,每日里在葬神谷里过家家。也不能想象你每日里滚着大石头到山顶,再哈哈大笑地看着大石头滚落山沟时的心情,更不能想象你为了出去葬神谷,而让三魂七魄轮回转世。 只不过,马芝一点也不想体验这些,师傅你是一个苦心人,你的一生或许有好的开头,却只有悲摧的结局。而我想过另外一种人生,能快乐一点就快乐一点的人生,能无心无肺就无心无肺地生活的人生。不觉,马芝想起百花谷,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想起那里的花花草草。 打住,打住,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马芝自言自语,神识重新在地面上搜索,之前扔下的灵草种子还在。他有了困惑,这葬神谷除了石头,没有一切生命,就连生命力顽强的苔藓、地衣都不曾生长,当年,为什么偏偏活了我这样的一棵芝草?还是说,当年葬神谷也有其他植物?马芝头疼起来,觉得自己想不通里面的逻辑。他的眼睛看向石头缝里被他扔下的灵草种子,想它们会不会生根发芽呢? 马芝的感触细细地渗透那些灵草种子里,用窃窃细语,用碎碎念,用疲懒的因子,来诱发它们发芽。我是芝马精,我精通草木之术,马芝把内心的希望寄予其中。果然,有奇迹,先是一粒种子萌发,先是伸出细嫩的须根,接着挣破胎衣,长出两瓣的叶子;接着另一粒,紧跟着,所有的灵草种子都蠢蠢欲动,随即挣破胎衣的束缚,长出一片叶子,两片叶子,三片叶子……它们萌发后,根须开始扎根在石与石之间,最后深深地往下深入,去寻找贫瘠之地最深处的营养。 小草们都欢呼着,用最细微的声音喊着口号来迎接自己的萌发。而马芝从这渺小的生命诞生的喜悦中获得鼓舞,更是贪心地催发它们成长。它们先是抽出枝条,爬开藤蔓,很快绿草茵茵,很快叶蔓缠裹石块,又随即开了花。花开了,黄的白的紫的红的,五颜六色,煞是美丽。 马芝的心情变得好起来,人跪在地上,低下头去亲吻绿叶,亲吻那些白的红的黄的花朵。他采摘了一朵浓艳的芬芳的花朵,把它塞进须弥戒指,让师傅知道他所处的环境,让师傅知道他还有闲暇欣赏花朵,让师傅安心。接着,马芝施展法术,起风,用温柔的风来授粉,让白的花红的花黄的花盛放后凝结果实。很快,地面上有了圆鼓鼓的瓜,长条条的果,我采撷了香甜的果实,也放进戒指。 果实在催熟过程中,汲取葬神谷里的神性,一个个都有了似玉非玉的润泽,让人垂涎欲滴。搁在中州世界,这该是灵丹妙药?不,因为它们充满神性,是神丹?应该能够减轻师傅所受神罚之疼?师傅是半神,已经可以吸收其中的神性,可以把神性融于己身。 打住,如果有足够的神性,师傅会不会成神?重新成为神子?中州世界,只是修真世界,有灵气,却没有神气,人类想成为神,千难万难,像师傅这样的监天官,人上人也只是半神,而且,即便成为半神,估计也需要天大的机缘巧合。而想成神,又该需要什么条件?神性是不是最关键的因素? 马芝看着眼前绿油油的葬神谷,心思活络起来,淋漓尽致地发挥他的天赋神通,让草儿荣了枯,让花了开了败,让果子瓜熟蒂落,让种子随风而逝,飘向葬神谷深处。中间,马芝还将许多光洁的果子一股脑地往须弥戒指里塞,要让师傅天天吃神果,去成神。 戒指里本来装满石头,此时空了,定是师傅在另一头掏空了。马芝不觉有异,难免自鸣得意起来,又把瓜果塞满戒指,才身心疲惫地停下来。也就是这停下的一时半刻,他愣住了,他的修为竟然跌落下来,频繁使用他的天赋神通,而得不到灵气补充,让马芝法力透支,因为过度损耗,修为竟然下降?这是什么道理,马芝诧异地看着自己,看到起了皱纹的双手,人后怕了,想不到自己是在透支生命力来催发这些灵草的生根发芽,完全不是它们自行成长。 马芝沮丧极了,只好摸着一个红彤彤的果实,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把它们吃了,再次恢复法力。果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结果,牙齿差点嘣掉,这果实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 哪里出错了?靠我自己的功法催熟的果实,我竟然没办法吃?马芝一时气馁,这葬神谷充满了诡异气息,不是常人可度。现在,地面上还绿草茵茵,因为没有他的法力支撑,它们都没有成长。不知道过多久的时间,它们会枯萎,会死掉。 而我,又该什么时候死掉呢?马芝看着自己枯萎的双手,能够清晰感到生命的衰弱。只不过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当年的那棵芝草可以在这这里生存下来。打神石,马芝发觉自己遗漏了,问题会不会出现在打神石身上,当年芝草可是吸食它的神性才千年万年活下来的。 如此,马芝觉得应该去找打神石,即便被它喊为草宝宝,那有怎样,总比丢了性命的好。他的目光看着脚下的绿草,神情抑郁,有极度的愤慨,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竟然连卑微的野草也不能生存啊。 马芝看着,心生誓愿,要让这死寂的葬神谷充满生机,要让寂寥的葬神谷,变为百花谷,总有一天,我要让这里变成我的后花园。或许是怒火攻心,或许是因为生命的过度透支,马芝竟然昏昏沉沉,最后倒伏在脚下的草地上。 他做了很长的梦,梦里自己一直摆弄着草木之术,竟然修炼成大乘了。在没有灵性,充满神性的葬神谷,他竟然可以修炼到大乘。何谓大乘?就是彼岸花开,普渡众生。马芝忽然明白过来,那佛家的慧根,佛州人修成大乘,不像中州世界修道,需修炼材料,而他们仅仅依靠慧根悟出来。他无的放矢,却冥冥之中,契合天道,让葬神谷有了彼岸之花,让死寂之地有了众生。 而身周绿草青青,百花盛放。马芝嗅着芬芳的香气,心旷神怡,望着四下,倍觉熟悉,这哪里是葬神谷,千真万确,是百花谷啊。他目瞪口呆,但瞬间明白了,原来,葬神谷就是百花谷,而这百花谷竟然因缘于他。 马芝的神识瞬间散播出去,笼罩百花谷,没错,是百花谷,山形地貌,都与当初的百花谷相似。只不过,那些精怪们,此时还是普普通通的灵草,一个个还没有开启灵智。但是,马芝在它们的身上,已经找到熟识感。 人游游荡荡,心里都是喜悦,马芝忍不住望着一块大石头,喊道:“阿甲,我带你出百花谷,看看外面的世界去。”说话间,他默念着师傅教我出百花谷的口诀,而不是进入的法决,顺手还把懵懵懂懂的阿甲用藤蔓困了······ 第二十六章 替我去爱她 “师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马芝忍不住问道,师傅在他这里越发神秘起来,甚至不知道之前遇到的到底是师傅本体还是分身,隐隐地他觉得遇到的是师傅的本体,而不是任何分身。 “他,他是一个疯子,完全的疯子。当年,我一身的神性被你吸收了八九,结果他吃了你的枝叶来恢复他受到伤,说到底,是我间接施惠于他,接着,我又毫无保留传授他化石神功,让他悟出天地本源奥义,他却对我毫不客气,将我肢解得支离破碎。”大石头说着,心有余悸,身子又开始颤抖。想来,当年它所经受的磨难刻骨铭心,让它想起来就后怕。 肢解得支离破碎,师傅对自己的恩人竟然毫无感恩之心,即便是普通人,也总该有点怜悯之心? “确定是他吗?”大石头言之凿凿,马芝还是不相信,打心眼里,不想师傅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总觉得他义薄云天,将来会在神界,或者更广阔的世界里活出精气神,建立丰功伟绩。 丰功伟绩?那又是什么玩意?这词语怎么出现在我的脑海呢?马芝诧异,却也不奇怪,在安庆郡,那些凡人们,许许多多碌碌无为地活着、死去,但总有那么几个冒尖的人寄望着丰功伟绩,寄望着青史留名。当然,修真者也不意外,每一个都拼命地修炼修炼,无不是想着人上人,无不是想着蜕变成神,无不想着浩渺的宇宙。 “是他,我能够闻出他身上的气味,他本体上的神性,估计至今都没有转化,还是我的。我代表着原始之神,开天辟地就有的存在,历经鸿蒙洗礼,久经本源洗练而出的神性不是那么容易消化。”大石头确信无疑地点点头。 袖中,虽然没有密不透风,还可以窥见外面的光线,但整体上外面的世界还是幽暗。马芝也能够嗅出君安上人身上的气味,气味香甜微涩,马芝细细地品味,立刻确信无疑,因为那气味里也有马芝的气息。按照打神石的说法,当年马芝在它身上生根发芽,吸收了它的神性,长成芝草,尔后受了神罚的天跳下葬神谷,吃了马芝的枝叶,才医好了伤。所以君安上人体内的血液,蕴含马芝的药性。难不成我与他的三次遇见,都是这个分身?马芝心生疑惑。 只是马芝并没有多少嫉恨师傅,相反心甘情愿,宿命里愿意为他做点什么。就像俗世里,凡人的爱情,相恋的人总想着为对方做点什么,甚至于甘于献出自己。但是此时马芝感受到的危险,来自于哪里?是对未知宿命的恐惧?还是即将有着不可预见的危险? “我们走。”马芝继续用神念招呼大石头,随拉着它,施了法术,想顺着袖口空隙遁去。却不想他的法术根本没啥作用,拉着大石头看似一步一步地走向袖口,却咫尺天涯,无论怎样走,离袖口都遥遥无期。 大石头也发现了两人的处境,停下来,把方块状的脑袋摇动得拨浪鼓般。没用的,没用的,我们逃不掉了,这是袖中乾坤、咫尺天涯,他所领悟的已不仅是大地奥义,空间奥义,时间奥义,他也领悟了,这些都属于本源奥义,我们被困在其中,根本逃不掉。我要被大卸八块了,我要被大卸八块了。大石头神念说着,竟然咿咿呀呀地哭起来,或许这也是面对命运无所抗争的委屈。 马芝从慌乱中冷静下来,拉住它,说:“你现在的能力恢复得怎样?” 大石头泪眼汪汪地看着马芝,方脑袋摆正,若有所思地说:“跟着你回了葬神谷,虽然我在洞里找回我当年遗留的东西,重新融合了,但远远没有恢复当年全盛的光景,只有六七成。” “这就好说,你现在这点本事,在他这里根本不够看,还有什么价值?充其量做他的妖宠,那也没什么可怕啊。大不了继续做他的山门。至于我,虽然我的血还可以医死人肉白骨,可是他已经半神了,谁会再给他伤?还需要我搭上性命来救人吗?” 大石头听马芝一番分析,终于安静下来,没再碎碎念,好一会说:“是啊,虽然这次在葬神谷我受益匪浅,但我早不是那块完整的打神石了,就是一个门牌,大不了继续为他守护山门,待在虚空之中,日日夜夜参悟星空,也可以锤炼神性,领悟星空奥义,对于我来说也不错。” 如此,这家伙又破涕而笑,还没心没肺地开始了变形,没一会,又变成那个高大,璀璨生辉,写着三个金光闪闪大字的牌坊,屹立在阮刑天的衣袖里。 马芝虽然不耻它的自甘堕落,但看到这个顽劣的大石头也知道明哲保身,就觉得命运之悲催,强大如打神石,却也有要服软的时候。而我呢?一棵芝草,即便化成人,可是面对命运洪流,能够改变什么?能够保留自我吗?未来,我会不会还被人捉了,放进药炉里炼成药丸?马芝不解,陷入深深地沉思,对于未来,他没有一点信心了。 “好,你既然这么想看守门户,那就替我看家护院。”师傅显然对袖口里的情景一目了然,就冷不丁地嘲弄一句。 说话间,只觉一阵风,偌大的牌坊就从他的袖筒里消失不见,而马芝紧跟着眼前一亮,人已经出了袖洞外面。马芝忙纵身,想遁走,可是还不待他身子虚化,君安上人已经施术拿捏住他。马芝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此时他已经知道所处位置,竟然在虚空中,大石头变身而成的“太乙门”牌坊飘飘荡荡在虚空里,而他就跌落在牌坊下的台阶上。 “你这么想走?”君安上人软下声来,却还是不咸不淡,并没有太多热情,而且看他的眼神越发犀利。 马芝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君安上人,想他会怎样对他,竟然让他本能中感到害怕。马芝作为芝马精,天生就会趋吉避凶,对危险格外敏感。可是,马芝忽有让君安上人伤害的念头,想即便死了,我与他之间的因果就此了结,那么,我也不会像眼前这样复杂地看着他。无情往往最简单,可以抹杀,可以遗忘,也可以来之陌生,去之陌生。 君安上人看出马芝眼中、脸上的执拗和倔强,他早有疑惑,掐指算算,却只看到一团迷雾,但是他从那苍老的脸上竟然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某一天我也会这么老,也会变得如此丑陋,君安上人意念忽然觉得如此老去,并不是不好的事情。他目光柔和起来,随后看也不看马芝,只是站在牌坊下,仰望无边无际的虚空,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在沉寂中,马芝觉得师傅身上的戾气有所下降,师傅仿若是另外一个人,仿若心间有着悲悯和虚怀若谷。当然,这个人,也不是之前的师傅,马芝能够感觉到君安上人似乎在下什么决心。难不成,是除之后快的决心,真的想和我一刀两断了却因果?人心隔肚皮,马芝所料的并不真实。 两人所处的地方,在这虚空中宛若沧海一粟,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了。马芝不再妄自菲薄,也顺着君安上人的目光,看向远方。空无,就像马芝对于未来的一无所知。虽然他的修为跌落,但至少还处于化神期,如果有机会修炼,等功力充溢,应该回到练虚巅峰。可是,面对迷茫的渺渺宇宙,马芝依然渺小得无从感叹。 如此,马芝不知道该幸运,还是持续缺憾。一棵芝草,偏偏化为人,然后面对造化所呈现的世界,却依然渺小卑微。做芝草与做人,区别在于哪里?马芝前前后后,心中叹了又叹。 君安上人重重地叹口气,结束了虚无中的沉寂,这时候他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神气,这叹息让马芝熟悉,百花谷里那个苟延残喘的师傅就是这样叹息的。 “人也罢,神也罢,面对这虚空,都卑微渺小。偏偏,每日里还要观想着虚空,从虚无里寻找到真实真知真理,化为己身修为,并且没有尽头,只要你活着,就要没完没了地观想敏思。”他在感叹,却是故意说给马芝听,因为说到后面,他目光里有着温度,看着马芝,不过是把他当一个后辈看待。 马芝心中又是一暖,他这是在指点我,原来,参悟虚空,从虚无中寻找真实真知真理,无中生有,进而化为己身修为,这是大道。马芝默然看着师傅,脑海里则波涛汹涌,他的只言片语,却让他有所明悟。 “你可知道这牌坊背后有无世界?看着空荡荡的,但却正好有一个空间裂缝,一旦进去,别有洞天。”君安上人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睛又回望牌坊后面。 马芝顿时想起拿着仙籍令来太乙门的情景,想起穿过牌坊进入洞天的情景,里面囚禁着不灭的灵魂体,他们日日夜夜,围坐在祭台前,想修成鬼仙,想着去报仇。最后,他把那里拆了,将洞天里的所有的五行材料都一一送进了百花谷,那些灵魂体才一一转世投胎。 如果现在,跨过这牌坊,里面应该是另一番景象,毕竟阮刑天还在,是这方世界的监天官,人上人,那个毁灭太乙门的太子俊,还不是他的对手。马芝一时都想跨越进去,想看看里面的情景,应该灵气充盈,应该比百花谷还要繁荣昌盛,那些不灭的灵魂体还以人的状态存在,他们应该练武的练武,修炼的修炼,他们在阮刑天的庇护下,应该幸幸福福,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想着,马芝心间的悲楚来了,偏偏这繁盛的境况,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全部被毁去,由人间仙境化为森罗地狱,这让他不能理解,仙风道骨的太子俊,到底与阮刑天之间有着怎样的仇恨,而不惜毁掉这一切,屠杀千万众? “你信命吗?”君安上人莫名其妙地问一句,眼睛却不在马芝身上,重归于渺渺虚无之中。 我信,几次与师傅不同场景的相遇,还有修炼的存在,神的存在,使我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决定,只是决定芸芸众生的是天道、命运,还是所谓的神?马芝不能断定,一会觉得是命运,一会又觉得那无形的手,应该归属某类食物链的顶端,即便不是神,那也应该是神之上的主宰。 “我不信,虽然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在牵引我,束缚我,但我不信。不然,我千年苦修只为了走上一条既定的道路,那有什么意义,命运如果已经被决定,不若我就吃了睡了,睡醒了继续吃,辛辛苦苦修炼它干啥。”君安上人自顾自说,只是想说给马芝听,并不想马芝说出什么看法。当然,他没把马芝看进眼里,即便马芝回答了,他也不会觉得正确和中肯。 马芝不置可否,我信,他却不信。最开始,神母宴席上,我不过是一片仙芝,被贪嘴的打神石偷偷吃了,结果打神石被追捕,它就逃到葬神谷,然后它身上的一个仙芝孢子萌发了,再次化为仙芝,却通过生根发芽,将打神石束缚中,一日日汲取它的神性。而那个受了神罚的天跳进葬神谷,用我的药性疗伤时就开始与我纠葛在一起,现在一次次的相遇,难道这不是命中注定?当他在百花谷每日里唉声叹气,苟延残喘,最后坐化,何尝不是命运?但现在,他说不信命运,他要走自己的路?他作为这方世界的人上人,眼高于顶,总该比我看得远,比我体会得更为深刻,却不相信命运。 难不成我所思所想,都是自以为是,在他那里就是可笑的笑话?马芝不敢想了,害怕眼前绞尽脑汁的苦思,对于大道都不过是只鳞片爪、沧海一粟,毫无可取之处。 “你相信誓言吗?”君安上人又问,他连看都不看马芝,眼睛还是看着远方。 马芝能够感觉到他问话背后的无奈、质疑还有痛心疾首,因为他声音里有疲惫,有沉落,甚至隐隐听到他说完后的叹息。 誓言?我还没有对谁发过誓,但瞬即马芝想起来,在葬神谷时,曾经懊恼中一时兴起,发了重誓,说要让生命禁地的葬神谷重现生机,要让葬神谷变成百花谷。这对着虚无所发下的宏愿,是不是也算誓言? 没有人回答马芝,君安上人也没指望他回答,他幽幽地说:“记住,不要轻易发誓,不然,那就为誓言而努力,哪怕舍弃生命。” 君安上人的话语掷地有声,马芝又听出了坚决、永恒和不妥协,还有大道至简后的深层平静。马芝搭不上话,只是听着,静等着他的处置。 “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说到这里,君安上人停下来,吟哦不语,眼神迷离,瞟向虚空,或许他并不能确定他的话对不对,即便是半神,依然存在太多未知,他的断言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 马芝看着君安上人,至于什么任务,他并不关心,此时,他至少知道他没准备囚禁他的意思,也不会杀戮他。 “去找到她,替我爱她,守护她,甚至与她结婚生子。”说着君安上人猛地扭转身子,目光释然,定定地看着马芝,随即他施展法术在马芝眼前出现一个女子的影像,活灵活现的影子,就站在大石头化成的牌坊下,顾盼巧笑。 是叶如意,美丽可人。马芝惊讶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去拒绝,师傅竟然给了我这样一个任务。可是瞬间,他仿佛被洪流席卷一般,觉得无法呼吸,这个任务该是危险之源,马芝本能地觉得,这才是他惶恐不安的因由。 “去安庆郡,叶家,我与叶家有香火之缘,与她更是有宿命孽缘。而今就借你的身,化解我这俗世的缘。”君安上人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带感情,似乎说的是别家的事情。 马芝可以感觉到君安上人言语里有解脱的意思,当然更多的是冷漠与决绝。 打住,这是什么话,孽缘?你们不是发誓说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吗?这一世,你借我的身子,能化解当初的誓言吗?难不成打神石所说非真?马芝稍稍思索,愣住了,凭什么自己会认定师傅就是那个受了神罚的天呢? 他明明叫刑天,按字面意思,是霸气地要审刑法天呢,又如何会是天?只不过他不是天,我又如何凭借出入百花谷的法门而逃离葬神谷?那出入百花谷的法决是师傅给我的。按打神石的说法,当年天参悟了天地本源之力,化为大石头才逃出葬神谷。如果,葬神谷就是百花谷,那么师傅与天就会是一个人,至少也有着渊源,马芝心间充满疑惑。 “你寻到她,就守候她身边,给她想要的一切,那些我做不到的你都替我一一做到。”君安上人不咸不淡地说着,眼睛也看向虚空。 啊,你都做不到,还指望我来做?马芝睁大眼睛看他,觉得匪夷所思,眼睛里有委屈,瞬间湿润,马芝怎么想哭起来,想扑倒在师傅面前,痛苦起来呢。 “这是当初她给我的信物,你拿着它,她会认你的。”说着,君安上人扔给马芝一个锦盒。 马芝忙接过,一个精致的檀香盒子,散着淡淡的清香。他好奇地打开,里面的东西呈现眼前,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一方手帕,棉麻织就,上面绣了一朵红云。神识扫过,是一件俗物,而非什么法宝。倒是那锦盒,上面铭刻着法阵,可以汲取天地之间的灵气,来滋润这普普通通的手帕。 马芝顺手把锦盒放进须弥戒指,东西放进去,人就惶恐起来,这算是答应了眼前人,去做这奇葩的事?马芝慌张得想把锦盒掏出来,师傅的另一句话却让他踏实下来。 “我不过是换一个方式来爱她,至于会发生什么我也看不透这层迷雾。”君安上人说完不自觉地叹口气,人就站在大牌坊下,仰着头看向虚空。他的内心里,也是空空荡荡。 马芝看着师傅,发觉相比于牌坊,相比于虚空,君安上人个子并不高大魁梧,像之前那个马芝一样清清秀秀,貌似弱不禁风。也是这样渺小,他已经是半神,瞬间可以跨越几个界域,已经有了宗门圣地,想那牌坊后面,那圣地该有洞天的雏形,只等他成神了,即可化为一方世界,能够自有规则而孕育众生。 “我送你一程。”师傅说完,就施了法术,马芝都没有拒绝的机会。 马芝想说的是,你怎么让我这个丑八怪去爱我能漂亮的师娘,可是不等他话说出口,人已经千里万里了。 第二十七章 借你的身解这俗世的缘 马芝内心大急,都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龙卷风缠裹,天昏地暗中离开。真的要奔赴使命?师傅你这是将我置身不伦中,我怎么能爱师娘,还要娶她,生一个子嗣啊?师傅,万万不可。马芝内心里有一万个不,可是君安上人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中州世界中,在延续几千年的伦理道德中,君安上人给马芝的任务,恰是世道所不容的,会被装猪笼浸水塘。虽然马芝是修真者,世俗的那些束缚可以不管不顾,但是他也知道万万不能去爱师娘,还要和她生小宝宝。 马芝喊着,可是言语扩散不出去,即便扩散出去,师傅也装着听不到了,他随手开辟的传输通道,有极大的吸力,甚至把马芝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吸食掉。 也就片刻的功夫,马芝重新出现在中州世界,定了神,发现是安庆郡的青沙江畔。人悠悠然地飘下,落在江边的大青石下。君安上人面前,他的神威压得马芝大气不敢出,此时才浑身通畅,人自由了,才不管你的狗屁任务。竟然让我去爱你爱的女人,还跟她结婚生子,师傅,你知道生子要干什么吗?你估计一辈子只顾着修炼修炼,不懂得男女之事?可是我,洞察这片天空下的人间,男女之间那些龌龊的事情看得太多了,不像我们芝草,都是无性繁殖,一片枝叶、一粒孢子,就可以孕育生命。马芝嘀嘀咕咕,临水自照,我这么丑,师娘会爱我吗?即便化为人,但马芝本能中,他还会把自己归类到精怪中。 马芝看着清清的江水,脑海变得无比澄明。哦,也不是,他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她每日里望着虚空,想着自己的爱人,一等就是九百年,乃至于精气神都在等待着消耗殆尽。想起叶如意,她娇美如花,可是在漫长的等待中有了必死的决心,她说过,她和他有过鱼水之欢,只是她不能怀孕了,而他不成神,也不能有感而孕。 我可也做不到神的那一步,仅仅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女人有感而孕。师傅,难不成你想让我和师娘那个,那个?马芝想到这里,羞羞脸来。对于他来说,血气方刚。只是师娘错过最佳的生育期,我也没办法让师娘怀孕啊。马芝念念叨叨,嘀嘀咕咕,却不知道自己所言所想都是天理难容的。 人站稳身子,四下望去。青沙江还是青沙江,流水清澈,江水浩浩荡荡,逝者如斯夫,马芝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又是秋天,两岸的黄花开得浓郁,香味招蜂引蝶。远处的树林层林尽染,叶子红的红,黄的黄,一些个斑斓如蝴蝶,在树梢上随风扬起落下,煞是美丽。甚至那一棵枯树,还戳着半截身骨,屹立在山岗上不倒,那些干枯的枝条抗争着抗争着伸向天空,有种凋敝的美感。 这又是什么年月,是过去还是未来,马芝已经搞不清时间维度上自己的存在。师傅铁定不是百花谷的师傅,也不是那个代我受到神罚的师傅,我能够感觉到,他并没有记起有关我的记忆,只不过他却毫无顾忌地相信我,给我这样一个任务,看他那意思,似乎我会接受这个任务。马芝默然,内心里水波涟漪,有着微妙情愫。 好久,马芝打定主意,不去做师傅吩咐下来的奇葩的事。要恋爱,我自己会找啊。怎能找师娘啊,况且师娘此时多少岁了?师傅已经是半神,显然她已经无望地等待了几百年,是六百年、七百岁、八百岁还是九百岁?她该早已心灰意冷,一心求死,我和她老少配,也燃不起她生的欲望?马芝念叨着,眼前,又是叶如意依着船的栏杆,两眼迷茫地看着前方,那是浩淼水域,她将死在那里。这一次,说什么我也要把她拦截住,这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借出本命珠,不会复活她,师傅也就不会替我受到神罚。那么,他也不会逃至百花谷……哦,还是别想了,如果不遇到师傅,我也该还没有化成人,该还是那个不通世故的芝草。 想着,马芝的神识已经融于天空,而且有点破罐破摔地肆无忌惮,因为他知道,君安上人就是这片天空的监天官,就在天空中看着他。他用神念化成天道,当年,他就是参详这片天空,而化神练虚。而现在,他再次用钩织的天道与这天空去相容,发觉依然彼此契合,难道天道运转很是缓慢?还是我依然在同一时空?马芝想着,他的神念很快看透、渗透和掌握安庆郡这片区域,用自己所悟去窥视天穹之下。他还有意无意施展草木之术,用神念和草木之眼巡视着,一时有点诧异,当初他购买的宅院还存在,隐隐成了当地的名门望族,那一批奴仆的子孙儿在里面好好地活着,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多少代孙,但他通过血脉气息,能够准确知道他们就是那批愚仆的后人,他们的先人发誓世世代代效忠于他,乃至于子孙血脉里也有着他打下的烙印。 马芝正无去处,默然地屹立,心有纠结,想应该还可以回百花谷,那里是永远的栖息地,无论到了哪里,百花谷都是家。可是,他一掐算,总觉得,此时不应该回去,百花谷与葬神谷纠缠不清,如果还是葬神谷呢?如果百花谷正遭受不可控的变故,我还可以幸运地挣脱吗?马芝内心有不好的感觉,说不清因由,但他遵从内心,没有想着逃往百花谷。说不得即便回了百花谷,天空上的那个阮刑天应该也会追捕到我,毕竟他交给我出入百花谷的法诀。马芝想着,抬头看天空,对着师傅傻笑,心里有着无数个抗拒。 那去哪里?他吟哦不语,万万不能去叶家,那就回家。马芝打定主意,人就无声无息地回到家中。家业如故,因为有灵气的滋润,院子里的一切都有了浓浓的包浆,有了玉质一般的光泽。他没有觉得陌生,好像自己从没有远游,行走在奴仆当中,仿若昨日。孩子们还在一起嬉戏,玩老鹰捉小鸡的继续捉小鸡,玩躲猫猫的继续躲猫猫,还有一些孩子在跳绳,下棋。而大人们各司其职地忙碌,清洁的清洁,修剪花草的修剪花草,还有人辟了菜园,在里面种植应季的素菜。只是多了一些老人,他们成群,一些躺在摇摇晃晃的竹椅上晒着太阳,一些拄着龙头拐杖靠在墙角,彼此闲嗑着唠着家常。他们都看不到马芝,即便看到,也会瞬息置于脑后,忘掉一切。仙凡殊途,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掌控。 马芝看着听着,都是凡人之间毫无意义的事情,但看着看着,他莫名地感动,眼泪哗哗地滴落,这就是人,这才该是人,可是他也不知道凡人有什么好,但看着觉得温馨,看着就想沉浸其中,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像一个老人一样安逸现状。几个老人已经病入膏肓,形容枯槁,他们八九十了,却知道天命将近,每个人都很通达,死亡在他们这里不过是回到天的怀抱去了,既没有对生的眷恋,也无对死的恐惧。 或许,我吹口气,就可以让他们重萌生机,益寿延年。那样,他们身子骨又轻了,心思该不该也活络了,他们会不会贪慕眼前的荣华富贵,丢失此刻的释然?罢了,我还是不这样做,又有谁说得清生老病死之间的区别,又有谁断定生一定比死伟大吗?抑或,命运的后面,正有一只手在操纵着整个事件,在沿着他想要到的路线发展呢。 想着,马芝的身轻飘飘地进了自己以前休憩的亭台楼阁,那里的聚灵阵还在正常运转,里面的灵气浓郁得化为水。原本已经是朽木的亭台,被灵水日日夜夜滋润,整个树杆都化为玉质,被阳光照着,璀璨生辉。他悠悠然地走过去,坐在亭子正中的蒲团上,蒲团还是柔软舒适,一尘不染,就如当年一样。 他从须弥戒指里取了酒和酒杯,想小酌怡情,压压师傅之前给的惊。当把酒杯拿出,他愣住了,酒杯里正放着一块似玉非玉的东西,是仙籍令,他扔给君安上人的那枚仙籍令。人抬头看天,显然,师傅已经知道他和马芝共用一个须弥戒指。 师傅,你在窥视我?你是监天官,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唉,师傅,你这样辛苦不辛苦啊,马芝懊恼地看天,愤懑不平,哪有这样折磨人啊,只是满腹牢骚不敢说出来,他只是对着天对口型。 一群小鸟从天空上聒噪飞过,几只可恶的小鸟竟然在空中拉了粑粑,粑粑像雨点一样朝着马芝滴落,马芝忙闭上嘴巴,躲进了亭子里,只听噼噼啪啪一阵声响,那些鸟屎落在亭子的盖顶上。师傅,你够狠,人家不过是刚回家,总该歇歇脚,喝杯水。 马芝神神叨叨地念着,用酒杯沽了一杯灵水,喝了一口,品咂着。灵水清冽甘甜,他浑身都一阵舒服,真想每日里就呆在这里,懒懒散散就多好。他又拿杯子沽了一杯灵泉,人要在这里好好修炼,把透支的生命和亏空的法力都重新修回来。 后面,他脱了衣服,虽然知道师傅会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脱得一干二净,站在亭台的楼阁里伸展了肢体,浑身上下都老得不像样子,比庭院里那些躺在竹椅上晒太阳的七老八十的老人还要干瘪,这就是在葬神谷放纵的结果。马芝的神识进了须弥戒指,那里面原本装得满满的石头,还有他催熟的瓜果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师傅扔了,还是征用了。只是,他不知道那些石头,那些瓜果,是不是真的有用,至于它们是否蕴含神性他也不知道。但是想来那些他写不上字的石头,咬不动的瓜果,应该有它们的妙用。 马芝慢慢地走近灵泉里,将身子没入水中。他干枯的皮肤得到了润泽,它们像海绵一样大口大口地吸食那些灵泉,他能够感觉到身子浑身通畅,有那么一刻,觉得如沐春风一样,心情愉悦。马芝不多想,尽情地弥补亏空的身子。如此静坐,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他睁开了双眼。身边的泉水毫无灵气,已经成了凡水。而皮肤变得白皙细嫩,透着健康的红晕,吹弹可破。马芝赤身站了起来,傲视地看着天空,我恢复了,不仅仅身子重新有了青春的活力,我的修为也重回到练虚巅峰,机缘巧合下,我应该会合体,跨入下一个阶层。马芝对着天空展示身材,一点也不羞愧,似乎有意把自己的裸体让师傅看。 当然,天空中的君安上人,将一切看在眼里,他似笑非笑,仍然安坐行宫,推算着什么。好一会,什么也没有推算出来,悻悻然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 马芝上了岸,须弥戒指里有了一套宛如白雪的宝衣,宝衣上还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别臭美了,你那身板不耐看,jj也不够大,该去完成任务的时候了。 马芝羞红了脸,好粗俗啊,师傅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马芝只差啊啊啊地叫起来,师傅,你这家伙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无非让我去干不想干的事情,你太坏了。宝衣穿在身上,马芝看着水中的倒影,俨然是翩翩公子,脸盘俊秀,气质逼人。我这身板,完全是你的刻板,你否定我,难道不是否定你?马芝忍不住又对着天空对着口型,对那无聊的监天官表示抗议。 好日子,真的容易过去。我去不去呢?马芝心中没有再觉得去百花谷是危险的事情,还是回百花谷?他迟疑了,难道真的把师傅的任务放任不管?他脑海里是师傅那句话:我不过是变个方式来爱她。我与师娘之间发生不伦之恋,又怎么会成为变种方式来爱呢?马芝不懂,他不习惯想太高深的问题。 院子里原本开得正艳的花儿开始凋零,原本绿意盎然的叶子瞬息变黄,而眼前的灵水竟然有股恶臭。马芝知道这是师傅给他的警告。他望着天空,想抗争,却觉得抗争也无用,只好无奈地哑口无言。为了不让院子废了,人只好赶紧离开。 等马芝一飞离院子,那正在枯萎的花草又开始转绿,那边的恶臭的凡水重新烟雾缭绕。也许过不久,这里的灵气又会充盈。我还会回来吗?马芝有念头释放施加在奴仆上的烙印,让他们自由。但想想算了,说不得他们没有了奴仆的身份,出了这片庄园,愚钝依旧会让他们成为别人的奴仆,结局说不得并不比在这里好。马芝眼睛回望,那些孩子们已经成年,但是他们的孩子们又在重复前辈的经过,在院子里无忧无虑地做着游戏。他心有不舍,但仰望了天空后,在师傅的威胁下,也只好去复命了。师傅,这可是你逼我,如果她爱上我,我一定让你后悔。想着,马芝已经跨越时空,人就来了安庆郡城。可是不待临近叶家,他的心竟然怦然心跳,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他,一时又有了宿命感,似乎自己正在奔赴一条不归路。 第二十八章 你不要命了 安庆郡城,偏居中州西南,山城。半片城区蜿蜒十几个山头,另半城区则分布青沙江两岸,向南向北均延伸几十里。安庆叶家,八百年豪门,已有了千年望族气象,此时人丁兴旺,大半的郡城都是叶家封地,而周边的卫星城镇,也多是由开枝散叶的叶家掌控。 马芝凭着感觉,一路晃晃悠悠,明明可以瞬息到达,却故意拖拖延延。为此,他买了小毛驴,做代步工具,那家伙很可爱,也很聪慧,马芝让它悠着点,它就会打着响鼻然后慢慢悠悠;让它快一点,它就撒欢,颠着屁股蹦蹦跳跳。马芝时不时停下脚步,或屹立高山之巅,或休憩荒野山林,一会儿与鸟儿一起飞翔,一会与走兽狂奔。当然,也会在停留的时候,看看天空,参悟虚空里的真知,他也不真的在意,但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蹭蹭地上升,只差机缘,就可以合体,到另一个层次。只不过,何谓合体,他心中没数,师傅不曾教过他。 马芝抬头,对着虚空对口型,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愤怒,说师傅太不称职,赶紧给我合体的窍门。但是监天官哪里会时时刻刻都关注凡间,等了好久,君安上人对马芝不理不问。那好,我就继续磨洋工。嗯,磨洋工这是马芝新领回的一个词。一路上,会累,也会口渴,他会在小镇茶馆里听曲、喝茶,顺便了解民情民生。百姓苦,百姓乐,百姓勤苦,百姓偷懒······他的神识像空气一样笼罩每个人,把他们内心的酸甜苦辣一一品尽,把他们内心深处的小九九也一一摸查。磨洋工的人大把,他们或居高位,天天坐在高台上,唱颂歌,开讲座,奉承上级,又接受下级的拍马屁;或仅仅是奴婢,天天第一个到岗,签名打卡,随后出工不出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师傅,你给我的任务,关我什么事?有好处吗?问你要个合体的法门,都不给,还指望我给你卖命?马芝神神叨叨,没有一刻消停。 况且,你给的活是人做的吗?与师母谈恋爱,还要和她生宝宝,这些都大逆不道。我做了,估计会重新引发神罚,毕竟一个修真者与凡人之间发生关系,师傅,你不敢做的,却逼着徒弟做,你这不是害我去死吗?马芝在体会民情中,越来越像一个人,对师傅布置的工作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当然,他对这世间也有着格外深刻的真知灼见,觉得人太莫名其妙,悲苦也好,欢愉也好,都是毫无意义,因为他们不知道来路,不知去向,即便在这人世间荣华富贵,还是碌碌无为一辈子,却仅仅是过客,传承下去的看似是血脉,可这血脉又有什么意义呢? 茶凉了,马芝看着窗外的风景,默默地流淌着眼泪。莫说那些庸俗的凡人,就拿我来说,我开心不开心,痛苦不痛苦,意义又在哪里?我由懵懂无知的仙芝化为人,承载的又是什么?我的来,我的去,又会是怎样?我知道有神,也对神之外有其他主宰做了过度的猜测,可是我某一天成了神,成了神上面的主宰,就是很多很多年后,我到了极限,到了彼岸,我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马芝被众生之惑所问住,陷入了虚无主义。 他很想问师傅。但是他也知道,这问题师傅回答不了,就如那些具有先知精神的贤人、达人,他们一辈子求索着真知,但内心里都是惶惶然的绝望,他们探索的越深,越悲催。逝者如斯夫,马芝的泪水滚落下来。 扔下碎银子,打赏了伙计,他重新骑着小毛炉出发。那伙计看到马芝流泪,他心里有疑惑,有猜测,有同情,但也有幸灾乐祸,嘴巴上忍不住说句“神经病”,就走过去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开始收拾茶具和抹桌子,嘴巴上还哼着小曲。马芝瞬间把伙计的心思看透,却也不在意,只是吩咐小毛炉,继续走我们的路。这一路他的话多了,遇到一朵花,会说真香,遇到一片果园,会伸手摘人家青涩的果子,路过炊烟袅袅的村庄,会莫名其妙地感到饿······ 三个月后,来了郡城万寿山。虽然马芝早用神念抵达这里,对这里有了粗浅的了解,但首次身临大城市,还是被那宏伟气象所震撼。只不过,也就是那么观想一阵子,马芝就没了兴趣,凡人的城镇,再气派,依然突破不了凡人的局限。他已经人情练达,也不需在这上面花什么精力。 城镇背依灵山。山高千仞,因被叶家奉为祖地,常年不对外开放,四处都是蛮荒气象,云山雾罩,显得格外神秘。马芝放了小毛炉,拍了拍小毛驴的屁股,叮嘱一句“驴行,你自由了”,人就轻飘飘落在山涧巨石之上,寄身在一棵弯弯曲曲扭扭捏捏的岩松上,这树在这里少说千年万年,一身沧桑风尘,树干弯曲苍劲。马芝一融入它枝叶根骨里,仿若自己就是一棵松树,与风雨抗争,与雷电抗争,与贫瘠抗争,与虫病抗争,就这样扭曲中、抗争中在成为一棵大树。他一时想,做人还不如做一棵树好,一切基于本能地活着,而不需像人一样因为太多欲望、太多贪求而变得极为复杂,人与人之间也不那么友好、纯粹。 此处可以鸟瞰整个郡城,马芝借助岩松的枝枝叶叶,瞬息就看透这俗世的世界。和小城镇一样,这里的芸芸众生,乐的乐,喜的喜,悲的悲,伤的伤。那边有人出生,孩子呱呱落地,父亲却喜极而泣,他老来得子,一直想着一儿半女来传承香火;而那边,有人死,是未出阁的闺女,长得极为漂亮,可红颜薄命,生前的知己们,都是些酸诗人,扶棺悲鸣,吟诗作对;再远点,有老人落魄乞讨,从垃圾堆里找剩饭残羹饱腹;而更远处,一群农夫在田地里耕作,耕地的耕地,播种的播种,收割的收割,用庄稼来养活自己,养活众生;还有一帮伙计,在店铺里忙碌,接客的接客,倒水的倒水,表演的表演,靠自己的嘴巴和能力谋生。当然,还有一些达官贵人在庙堂之上,蝇营狗苟,各自思量;有一群纨绔斜躺在软榻上吸食大烟,胡吹海侃着,另一帮所谓的流氓市井在逗鸟和赌博……这就是人,马芝不知道对与错,不知道何谓意义,不知道何谓价值,总之,每个人都按着每个人的样子生活着,活一辈子,或今生来世。 马芝更加默然,千年万年后,机缘巧合下我成了人,靠着先天灵体,修真化神,练虚合体,达至大乘彼岸,已经开始靠上成神的边了,可是回顾过往,这成人的几十年,对于我算什么?我体悟凡人世界,体察入微,可是我真正是过人吗?马芝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众人,我是过他们中的一员吗?自开始,我是否将自己归过一类?马芝深深地怀疑,这成人的几十年,对于他不过是挥手之间,对于他也不过是一段不曾留过多回想的经历。 郡城中央,有平台,平台上竖立百米高的雕像。那雕像采用良木雕琢,雕刻栩栩如生,是君安上人。叶家人崇拜君安上人八百年,为了增加民众信仰,叶家时时刻刻维系着他们心中的神,把他雕刻得眉清目秀,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还有,每日里有早拜,起床的第一句话就是祈祷:君安,赐我福;有晚拜,睡前也唱诵,君安上人,安。每月,还有三次官方拜祭,要奉献六畜与五谷,要奉上鲜花和美酒,要唱诵和礼拜。每年也安排了六次大朝拜,组织万人以上的庆典。这些都写进郡府的规章里,上升为法律,发现有人违逆,小则鞭刑惩戒,中则劳动教养接受教育,重则承受牢狱之灾。 马芝看着那雕塑,不知怎的,心里又有了师傅高大的身影,那是百花谷那个病怏怏每日里唉声叹气的师傅,他看马芝的眼神里是暖意、期待,是怎样复杂的情感。还有浩淼水域之上,他跨越时空,闪现眼前,替马芝承受神罚之苦。一时,马芝的心里,又是师傅将他抄进袖洞,带去太乙门的情景,那时候他脸上带着居高者才有的盛气凌人。哪个师傅才是真,哪个师傅才与我有着因果循环?本体、分身,我该怎样去体察、辨别?抑或,他们都是他,本体也罢,分身也罢,我们不过都在因果中。马芝叹口气,心思沉重。 而今,我却要来这人世间,与一个近九百岁的女人相恋,爱她娶她,和她生一儿半女,这是师傅交给我的任务。马芝想着,慢慢从树木里抽离自己,重新凝聚人形,用血肉之躯,仰望天。这方世界的监天官是师傅,他在看着我,看着我去和他心爱的女人相爱,看着我替他了解生生世世的誓愿?他又该是怎样的心境?大解脱,还是一眼冷意?我上了他的女人,生了孩子,他会不会恨我,乃至于杀了我?凡人的世界里,这种情况太多,隔壁老王的结局大多不好,马芝仰望,神念随风上扬,到了云端,到了虚空,凝聚出一张茫然的脸,在寻找君安上人。君安上人却不在,他应该不忍目睹? 马芝站在大岩松的树冠上,衣衫随风飘飘,心中五味俱全,发觉自己缺失那种细致入微的表达,不能描述师傅内心的情感,也不能自述心中复杂的情绪,更不能描绘这繁杂的世相。他想转身,却又顿住,看着那在阳光下璀璨生辉的雕塑,人神经大条起来,觉得什么在呼唤他,这呼喊很小声,微不可查,却一下子沉入马芝的内心。人犹豫一下,但还是遵从呼唤,轻飘飘地飞过去,落在雕塑的左肩膀上。 良木,这九维九重天特有的一种树木,没有枝叶,终生只有一根树干,青青翠翠地成长,一年长一米,这百米高的雕塑,显然是百年木雕刻。它的木质并不酥软,相反,坚如翡翠,是这世间筑屋建桥最好的木头。而且因鸟儿喜欢栖息良木之上,故世人皆用择良木而栖比喻选择明主为事。进而,世人在为神灵偶像雕刻影像时,也多选用良木。马芝施展草木之术,随即,人慢慢地融化,像墨水一样顺着雕像流淌起来,缓缓地融进雕像里。 有那么一瞬,马芝觉得自己消失在天地之间,又有一会,他已经非我,人在与那个雕塑契合,不管怎么说,马芝与所谓的君安上人外貌上有那么多相像,所以他与这雕塑契合度也很高。终于,马芝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我,我即雕塑,我即君安。那雕塑不再浑浑噩噩,不再是死物,而是一下子活了,睁开它的双眼,俯视它的子民。那一刻,它清晰地感受到各种各样的誓愿如滔滔江水一样地冲刷过来,有心甘情愿的祈祷,有带着功利和贪婪的奢望,还有带着卑微无望的哀求,还有气急败坏后的嫉恨…… 这些都是什么?马芝从未经历过,有点被震撼。信仰的力量?信徒的愿力?如激流,如波涛,从虚空中无形地冲刷过来,一下下地洗涤着良木。不,洗涤着自我,马芝甚至感觉到自己在这洗涤冲刷中,什么在消失,什么在凝实,浑身上下在冲刷洗涤中重塑。这是什么?这对我有什么好处?那些凡人们的五根杂念,那万万千千的思绪,善恶不分的都注入这洪流,竟然可以净化我!这不是肉体的净化,而是精神上,马芝即便可以神念万千,浮游世界,但这一刻,不,分分秒秒中,他都觉得神念被冲刷,把以前不曾通达的东西带走,把一些不曾明悟的念头洗涤,一下子神清气爽,一下子浑身通透。什么的化神练虚,什么的大乘彼岸,那都是自悟,而现在万千的信仰洪流,则是外部来洗涤,把自悟中的缺陷、遗漏,在一一补足,把自悟中的谬论凝结一一洗荡。这原来也是修炼,这或许是成神的过程…… 马芝不多想,沉浸在洪流中,如磐石砥柱,任由洪流洗刷扫荡,那一刻他的心神隐入洪流,再无自我。仿佛是一瞬,仿若千年万年,如涅盘重生,也如置身梦境。 可是等他醒来,却发觉浑身乏力地躺在大石头上,有人怒视着他。是师傅,君安上人见马芝醒了,再也忍不住心间的怒火,冲他吼道:“你不要命了?” 马芝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人刚刚不正在涅盘重生,不正在痛中快乐着。却怎么是在找死? 君安上人看马芝的眼神有犀利、愤怒,终有不忍,和善起来,和颜悦色说:“这众生之念,如沧海之水,可以促人成神,但如果掌控不好,就会让自己迷失自我,最终成了恒河之沙。你修为不够,如何能够保留自我那一丝清明,如果不是我看到你,强行将你从洪流中捞出,你就将消散,成为众念之中的恒念,而万劫不复。” 这样啊,师傅再次救了我,马芝一时脸红了,看着师傅,那张脸还是那样俊雅,又给他一点暖,马芝看着看着,心中爱他,信仰他,想在他面前大哭一场。 “只不过也好,你从中得到好处不小,修为提高,已经合体,最关键初窥神道,终有一天,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成为这方世界的人上人。”君安上人在赞赏,但情绪却低落下来,这小家伙,天赋太高,修为突飞猛进,人比人气死人啊。 马芝没有认真听君安上人讲的话,内心紧张着,悲触着,在那信仰洪流中他不仅仅得到修为上的好处,仿若还有别的。原来,凡人的万千意念汇聚一起,竟然也可以声势浩大,摧毁一切,难不成,这些个凡人的价值在于这里。众神圈养着芸芸众生,就是为了获取信仰之力?他看着师傅英俊的脸,感受到他内心已经察觉因果,使得马芝很想喊一声师傅,但看着他那张和自己越发一样的脸,马芝竟然难以启齿。只是定定地看君安上人,这又是欠他,因果继续深种,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要看看我之于师傅是怎样的存在,也要看看我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马芝在心里发了誓,暂且不告诉师傅。 “你修养几天,去复命去。”说着,君安上人扔下几粒灵丹妙药,就飞去了。马芝接过药,攥在手里,看着师傅消失,他的心比一往格外悲痛,而且是莫名其妙,好像跟师傅有关,也好像不是,是来之未知的未来,是作为仙芝趋吉避凶的本能?当然,也或许是为师傅感到悲痛,人上人,又如何?身为神子,依然会被抓到刮神台上承受神罚之苦,依然会被困在葬神谷千年万年。就是到了这九维九重世界,成为人上人,不还是有那么多不能做的事情。 马芝脑海里是各种情景,想起百花谷里师傅经受的惨痛,最终不还是承受不住神罚之火,而苟延残喘,最终魂飞魄散。还想起浩淼水域之上,师傅代为承受神罚之箭,而被神火烧得皮焦肉烂。 不,我不会再让你经历一次。这一次,哪怕罪恶滔天,我一定不让你承受神罚之苦。马芝心头通达,笃信不会再引师傅代受神罚之苦,即便叶如意再次死亡,我也不会复活她了。想着,马芝吞下那灵丹妙药,修复受损的身心。 第二十九章 师傅赠我狼虎春药 药入口即化,甘甜如糖饴。马芝稍稍运转,那几粒药就入了肌体血脉,血脉喷张,人从萎靡状态中振作起来,浑身都有股说不出的劲。马芝心里感激着师傅,当然,不仅仅是感激,还有其他情愫,葬神谷、百花谷、浩淼水域,包括眼前,让他在尊敬师傅的同时,有深深的依赖、信任,开心着,也杂糅着伤感。 不管怎样,眼前师傅看透没看透我俩过去的或是未来的因果,都不重要,至少现在,师傅又救了我,从这个时点说,我们又有了新的因果。是我欠他,除了葬神谷里他吞食我疗伤外,其他都是我在亏欠。马芝想着,他隐隐觉得,亏欠别人,是负担,让人不好受,让人只想着回报。 只是不等马芝再多想,就觉得不对劲。药劲越来越浓烈,让马芝胃里有了一团火,滞胀、爆热,他试图化解胃里不舒服,把药力引转血脉,很快变得周身发热,小腹更是滚烫,如火燎一般,似乎有股狂躁的成分让人不吐不快。 师傅暗算我?给我毒药?因为我的磨洋工而惩罚我?这是什么药,我的浑身都滚烫起来,觉得血都要沸腾一般。马芝有错愕,难道丹药药力太凶猛,仙丹级别?想着,他运转功法,让浓郁药力沿着任督二脉运转周天。 可是,运转得越快,马芝越觉得不对劲,感觉浑身都燥热,似乎要爆体的感觉。我的血可以肉白骨活死人,我根本不需要外药治疗啊。马芝想到了关键,一时责怪自己怎么如此粗心大意,入了师傅的道。自怨自艾中,又觉得不至于,师傅如果想置我于死地,那大可不必救我;即便惩戒我,也可以直接动武力将我打得鼻青脸肿啊?马芝又为师傅找着托词。或许是眼前这个师傅不知道我是灵体之身,给我的药与我本体药性冲突? 人半信半疑,却也不甚在意。我已经合体,这世间能够毒杀我的药应该没有多少。想着,马芝忙运功想把药性逼出体外,顺便压制内心的躁意。可是这一运功,发觉心中更烦。马芝一怔一下,瞬时明白,他一直浸淫凡人之生活,通过无数的凡人来完善自己的天道,男女之事早已心知肚明,一些龌龊勾当,他也见过。在小镇生活时,出于好奇,还曾经神识附体一个纨绔,去怡红院体感男女勾勾叉叉。 师傅,你竟然给我狼虎之药,你让我复命,我会遵照执行,可是也不用这么急迫,给我春药,让我去哪儿发泄?难不成你想让我对师娘用强?马芝对着天空咆哮,刚想对着隐匿虚空的师傅表示抗议,火焰就从他五官中喷射而出,火焰里的药性十足,燃烧中发出爆裂之声。师傅够狠,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如此浓烈的春药,马芝浑身都紧绷绷的。 他再也顾不上,猛然跃起,化为游鱼扑进青沙江。秋水清凉,压下心头的躁意。人化身为鱼,不至于和一条鱼做爱。想着,马芝就加劲,飞速地游动,想通过力量发泄而散去药劲。瞬息,他顺着青沙江游到浩淼水域,药效还在发作,身周的秋水已经滚烫。中途遇到好几只母鱼,马芝都忍不住想化身为鱼,想冲过去直接交配。好在,他是修士,神念也足够强大,释放出危险的气息,那些母鱼都远远地逃跑掉。即便,遇到嚣张的不受威胁的母鱼,马芝也在遇到它们之前,予以杀戮。这该是他第一次杀生,却不想是因为这个原因,躲避春药后的孽欲。 好在,他顺着清沙江,深入至浩淼水域,那里没有鱼了,他如剑鱼一样飞速前行。但是浑身的燥热并没有因为冰冷的海水而消退,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加剧,甚至他怀疑,如果再不发泄出去,会爆体而亡,即便有合体的修为也不行。 师傅,你够狠。马芝迫不得已,只好冲出水面,化为白鹤,直入云霞,在天空上一声声悲鸣。那时候,他的神念已经看到师傅,那家伙就在虚空之中冷眼旁观,嘴角带出一丝阴谋得逞后的狡黠。马芝挥舞双翅,让天罡化解心中的欲念,心中也有了主意,便调头飞回安庆郡城,孽欲深种,让他忍不住想冲下凡尘,随便找一个人做了了事。安庆郡城,有那么多怡红院,一些头牌多才多艺,和她们嬉戏,想来也是极开心的事情。 师傅,这世间女子众多,随便谁都可以啊,不必跟师娘。想着,马芝就俯冲下去,一个障眼法后,鹤就化为翩翩公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颜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世间一等一的好男儿。手摇折扇,渡着八字步,马芝进了怡红院。还不待进门,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娘就迎接上来。 “这是谁家的公子,眼生得狠。”她半老徐娘,但声音圆润,脸上带着媚笑,看着马芝俊俏脸蛋,心里莫名地欢喜。 马芝有意无意地用了媚功,让别人对他有好感有冲动。只不过,他正紧迫,一听女人那甜腻的声音,就按捺不住邪火,就想按到她先就地正法。 “叶家的,速给我找几个姑娘陪我喝酒。”马芝学着叶家某个公子的口吻吩咐着,言语里有嚣张跋扈。 “哦,贵客,贵客。哪房的?”那大娘说着往马芝身上靠,她身子酥了软了,就想和眼前的人浪一次。她身上的脂粉味道甜腻极了,诱惑得马芝差点把控不住。 “云城叶家。”马芝的神念瞬间了解叶家的情况,就找了最偏支的叶家说道。 “云城叶家,稀客稀客。”那大娘心间虽然知道云城叶家是偏得不能再偏的分支,但叶家随便出来一个奴才,都不是她可以得罪的,即便她这怡红院与叶家某位渊源深刻,一年下来的分红给那位可不少,但无缘由得罪叶家的人,那可是划不来的事情。她脸上笑容不减,说完回身看回大院,喊道:“女儿们,快快出来,有贵客。” 她这一喊,原本就挤在两边厢房的眼巴巴往外看,眼馋着马芝的花姑娘们就推搡着说笑着出来,嘴巴里说着“来了,就来。”随后十多个姑娘就涌了出来,院子里瞬时叽叽喳喳。 马芝马上把姑娘们的心思看透,这些姑娘竟然认为我年轻、英俊,愿意不要钱都给我服务。马芝不觉有点小得意,谁让本公子长得帅呢,人帅到哪里都受欢迎。如此他又有点感恩师傅,当初百花谷里,是师傅在马芝化人的时候,把马芝的样子雕琢得如此英俊。马芝想着,不觉觉得师傅是臭美之人,不然怎么会让他翻版自己的相貌呢。 马芝虽然不懂姑娘,但因为对她们心思摸查得很透,就凭那些女孩儿的心思,找了四五个愿意和他上床的姑娘。那大娘看到马芝每指一个姑娘,就报数,九百,五百,八百,七百,六百。马芝心里郁闷,这里的姑娘名字真俗气,竟然都是以数字为名。 “好了,就这几个,给我多奉上美酒,我好跟这几百个好好乐乐。”说着,马芝迫不及待往里面走,神念已经扫到一个大房间空着,里面正好可以开无遮大会。 “贵客,三千五的银子,是现结,还是刷卡?只有付了款,她们五个今天就是你的了。”那大娘拉住马芝,脸上还是堆砌的笑容,小眼睛还眨啊眨地看他,小声嘀咕:“公子,不介意我的话,我。” “银子?”她们几个都想陪我呢,马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瞬间已经摸透老鸨的看法,顿时脸红了。姑娘们虽然愿意,但怡红院抽水的钱一个子都不能少的。 “那当然,你把我们头牌逐个儿摘了,按规矩,都是要先结账的。”大娘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意思给银子。她心里明明鄙夷马芝土包子、穷鬼,但面上还是对他客客气气,而心里就喜欢马芝的土包子,不谙世事。 马芝微微迟疑,神念往戒指里看,印象师傅的戒指里还有金银这些俗物。可是,等我他看回戒指,发觉神念竟然进不去戒指了。戒指明明还戴在我手上,我竟然不能使用?这是何种道理?难不成,是师傅?应该这样,他竟然能够屏蔽我使用戒指。马芝仰头,神念出了云海,就看见师傅正在瞪他,脸上带着怒火。 马芝不知怎的,羞愧难得,好像亵渎了什么。大娘看他望天发呆,脸又羞红,言语就冷了下来,说:“怎么,没有银子?”她潜台词是,即便你是叶家人,但逛窑子也有逛窑子的规矩,这规矩还是叶家规定的,所以没有钱,那我可是会轰人的。 马芝不置可否,只是两眼迷茫地看着虚空,看着师傅。师傅,这可是你逼我的。他想着就要褪下手上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蓝宝石,他要抠下来做嫖资总可以。 君安上人看透马芝的想法,隔着千里万里,冷嘲热讽过来:“你只要不怕作孽,你尽管找凡人。估计你身子还没有挨上她们,她们就受不了热气,病的病,伤的伤。修真者无谓地伤害凡人,那可是要受到惩戒的。” 哦,他及时浇下冷水,马芝一时懊恼得咬牙切齿。但忽然想起关键,便冷嘲热讽回去,说:“得了,你骗谁呢。她不也是凡人。”叶如意是凡人,她不过是吃了不老果,才可以活上九百多岁。 师傅目光犀利地看着马芝,好一会说:“她不是凡人,有一天你就会知道的。” 哦,马芝吟哦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叶如意不是凡人?对了,她是青丘山的妖女,想来说不是人还是对的。只不过也有疑惑,人轮回转世,难道改变不了最初的身份?难道,我还是那个芝马精,是仙芝,而不会因为我化人而改变? 不等马芝多想。那大娘又发话,言语里热情没有了,说:“没钱的话,那还请先生出去,等赚足了银子再过来。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在我们怡红院,做几天鸭,事情也好商量。” 做鸭?马芝早知道凡人里有不正经的男女,听她这样说,顿时被羞辱得面红耳赤。他不待这群女人嘲笑他贫穷,人就虚化而去,顺便清空她们对他的任何记忆。她们若有所失一般,站在怡红院门口,不明所以。而马芝这次直接飞往万寿山,那里有师娘的寝宫。 师傅,这可是你逼我的。马芝竟然在虚化中落了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大街上一人驻足,惊疑不定,吵着天好好的,从哪里落的水呢。? 第三十章 小白狐 几秒钟,马芝就到了万寿山,屹立在最高峰中,心中的羞愧还没有消失。做鸭?你这鸡婆,你爸你兄弟都做鸭,世世代代都做鸭。马芝只差暴起,但山顶有风,很快吹走他的懊恼,只剩下内心的心急火燎。他看着山中烟雾缭绕的,明目闪烁,就看到了师娘的寝宫。真的要找师娘?马芝头大了,一会儿狠下心要给师傅戴绿帽子,一会儿又瞻前顾后,总觉得万万不可。 他眼睛又看其它地方,这大山之中,还有人。他看到许多隐族,他们栖息在一些天然的山洞里,大多都是孤单一个人,每日里粗茶点头,喝山泉,吃野果,食不果腹,却也不愿到外面过富足的生活。里面还有女隐者,要不要寻一个发泄一下?马芝心里一闪出这念头,小腹里就有邪火,让他倍觉急迫。 神念瞬间绕着大山一圈,马芝还没有拿定主意。无意间,他发现这山中竟然有妖,一只白狐,正坐在自己的洞府里读书识字,奇怪的是,它正襟危坐中读的是圣贤书,并不是什么功法神功,圣贤书告诉它人之礼仪,告诉它真善美,告诉它道德和法律。它看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似乎在品咂语言之美,在体会凡人道德中的人性之美。马芝的神识在它洞府里转了一圈,那些圣贤书就被他看了。马芝以往关注凡人的所思所念,此时被书中所记载的道理所震撼,从没有想到,普通人也可以智慧通达,没想到凡人们的礼仪里也有着美好。 马芝为自己内心的一些龌龊想法感到惭愧,普通人都知道强奸是不道德的,是要死罪的,而我为什么还想着和别人用强呢?可是我能怎能么办,春药激发的欲火越来越浓,如果不得发泄,欲火焚身不是不可能的?欲火,业火也,马芝闹海中忽有这一想法,涅磐重生,如果像伟人一样洁身自好,不为所动,会从欲火中涅盘重生吗? 他抬头看师傅,师傅啊,你给我两难,马芝的心忽然很疼,觉得和师娘发生任何不洁的关系,都是在亵渎。还是小狐狸,他又看着那白狐,它的样子实在妖媚里带着诱惑。 白狐已经可以化作人身,只是三条尾巴并没有变去,显然已经有了万年修为,相当于人类元婴期。他猛地想起,当年赵珠屠戮叶家之事,难不成她寻找的万年大妖,并不是叶如意,而是这白狐?当时马芝远距离看着,也不甚关心叶家那帮人的生死,不曾在意,想来,赵珠当时跟来的仅仅是筑基修士,那条蛇虽是异种,但道行还浅,估计赵珠最后也没有如愿,这才是叶家最终依旧覆灭的缘由。 那白狐一本正经地看书,什么诗经,什么四书,什么五经,它一目十行地翻书,却也看得清楚明白。马芝正在嘀嘀咕咕,那小狐忽然停下来,凝视一处。他有点吃惊,这小狐隔着少说千里,竟然发觉别人在窥视它,她三条尾巴上的毛发竖起,两眼微眯,凝视马芝藏身的方向。 马芝从小狐狸此时眉眼里看出了妖媚,一时天雷地火,欲罢不能。人瞬息千里,轻飘飘地落在小狐狸洞府外的一棵千年松树上。那小妖竟然很敏捷,还不等马芝落定,就顺着洞窟往里钻,山洞里还有后路,它几个呼吸间,就从后山跑了出去。马芝正准备追过去,却发觉这小狐狸竟然往叶如意所处山头跑去。 虽然马芝可以随时拿捏住小狐狸,但一时好奇小狐狸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偏偏去师娘那里,也就不紧不慢地跟梢过去。 小狐狸跑得很急,她感觉到危险,不寒而栗的危险,让它一路上不敢停顿。很快,它钻进叶如意所处的山峰,几个纵身就爬上一处大石头,然后就沿着之字形的石阶蹦跳着攀爬,飞速地爬上叶如意所处的平台。 它停在平台边沿,扭头看,两耳竖着,两眼微眯。它在寻找危险之源,而马芝已经瞬息潜入叶如意住处旁的大树上,借助草木之灵而隐身期间。小狐狸狐疑了半天,发觉没有危险,才伸直腰身抖了抖全身的皮毛,随后像小孩子撒娇一般咦咛地叫了几声。 它在打招呼,好像人说“我来了”一般。平台上有亭台楼阁,三进的小院落,马芝已经看到叶如意,她正在后院花圃那里,坐在小马扎上,画画,画的恰好是一只白色的狐狸。而这边,一侍女走出院子,看到了小狐狸,顿时露出笑容,喊道:“白姑娘,你回来了,快往屋里去,小姐画你正画到关键时。” 小狐狸又叫了两人,就亲昵地上前。那女侍弯腰,轻轻地抱起小狐狸,爱惜地抚弄着小狐狸的的毛发。小狐狸在侍女怀里,表现得很受用,但是马芝能够明显感觉到小狐狸还在后怕,对周围时刻保持着警惕。 马芝从那女侍那里,很快获知一切信息。想不到这小狐狸,竟然是叶如意养的宠物,叶如意还给小狐狸起了名字:白魔主。但是仆从们则喊它白姑娘。平日里这小狐狸调皮惯了,周边的地方,山里、林里、河沟边,比叶如意都熟络。久而久之,叶如意也不甚在意它四处溜达,由着它在山野里潇洒自在。马芝约莫,师傅还不知道这小狐狸已经可以化人成妖了。转而,又觉得不对,说不得这小狐狸一直陪着叶如意,日日夜夜吸食着叶如意身上散发的不老果的味道,才久而久之通了窍,成的精。但算算,时间上又不对。 小狐狸明明有着元婴的修为,却装得像一般宠物一样,亲近人类,讨好卖萌,在侍女怀中就如温驯的小猫。 侍女抱着小狐狸,一路唠唠叨叨,对小狐狸说你怎么又跑出去几天,小姐生了好几天闷气,摔了一个汝窑的碟子,弹断了一把古琴,拔了好多花草,然后一声不响地坐着画画,就画白姑娘你,画了一张不满意,就画两张,画了两张不满意就画三张,明明把你画得活灵活现,却撕了重来。该不是你惹了它嫉恨,才这样折腾。 小狐狸通人性地咿呀地叫着,好像说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若不是马芝忌讳小狐狸修为等同人类元婴,就直接神识扫过去,了解这小妖怪内心里的想法,看看它如何奸猾,它与叶如意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按理说,修真者哪怕是练气期,待凡人也会居高临下,趾高气扬,一些豪族望门能够网罗一二,也需要花天大的价钱。到了筑基期,那在世俗国家,国王都将起奉为上师,每年都会倾一国之力来供养。莫说那元婴大佬,那可是一宗一派的宗师,不世出,但一出来绝对被各国视同上人,抢着供奉。偏偏这小狐狸,明明有元婴的修为,却装扮成一个凡人的宠物。 当然,不管是人还是妖,一旦修真,多是不跟世俗再有联系,那些出来行走的修真者,要么是基于历练,要么为了完成任务,再有就是那些没有天分的,出来不过是颐养天年,体验世俗之乐。 马芝看这小狐狸,不足万年,妖修炼不比人类,都是万年计,现在频临化神,显然有着极高的天赋。 进了院子里面,侍女远远地将小狐狸放了下来,小声地说道:“你去,我就不再这里碍手碍脚惹人厌了。”说着,小侍女还调皮地伸舌头,随后扭头退出院子。 这时,马芝将这小院子里的人了解得一清二楚,没有小红姑娘,也没有当年那个暗恋叶如意的中年儒生。但多了其他几个奴仆,有厨娘,会酿造色香味俱全的菊花酿;有樵夫,每日里行走山间砍树,将树枝儿扛回来晾晒了当柴火吃;还有扫地的阿姨,年纪也不大,却天天埋怨秋天,埋怨树木,说刚刚扫干净的院子,怎么一会儿又是那么多的树叶;还有一剑士,他是郡候派过来保卫叶如意,怕山中的野兽袭击。当然,这剑士不过是凡人武夫,会一些手脚功夫,欺负野兽还行,遇到修真者只有被欺负的份。再远处有茅舍三间,里面住着一对夫妇,是猎人,男的每日里负责打猎,女的则负责采摘野果菌菇。 马芝将神念寄身于他们,片刻就洞察他们的心思,都是愚仆,对主人忠诚可靠,秉性又憨厚朴实。那小侍女暗恋着剑士,寄望着某一天剑士能够宠幸于她。剑士则因为菊花酿喜欢着厨娘,男人嘛,就贪那几杯酒。扫地的阿姨则自怨自艾,数落着生活中诸多不是。只有那猎人夫妇,每日里开开心心,唯一的缺憾是还没有子嗣。 顿时,马芝没有了兴趣,聚精会神地看向叶如意。小狐狸哼哼唧唧,讨好地去挤过去,挨着叶如意的小腿蹭来蹭去。叶如意却不理它,还是画自己的画。工笔画,画的小狐狸,逼真极了,猛一看,似乎是那只小狐狸钻进了画里。 眼见那小侍女从院子里消失不见,小狐狸瞬间站起身子,化为妙龄女子,穿着一袭白裙,一摇三晃地走到瓷凳旁,坐下来,三条尾巴从裙摆下露出,时不时摆动。 “小姨,人家回来了,你别生气好不好啊。”小狐狸说人言,字正腔圆,一点也不含糊。 马芝诧异,原来叶如意知道小狐狸可以化人,而是她是小狐狸的小姨。想来她应该清晰和君安上人之间的关系,那么,为什么她会因为等待,而不惜去浩淼水域自尽?马芝看着叶如意的背影,忽觉得这叶如意不是那个浩淼水域上的叶如意,那个悲戚戚,柔弱如林妹妹,而眼前这个则,从背影看就有着桀骜不驯,有着戾气,仿若随时会暴走。 叶如意还是不理小狐狸,继续画她的画,近乎完美的一幅画,她却还在锲而不舍地添着笔墨。 “啧啧,这画的是谁,虽然样子似我,但我可没有这么痴情悲怆。难不成,是小姨自己?我可听说,青丘山上,当年最美的就是小姨你,而你失踪后,大家都说我和你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非常相像。使得我忍不住偷偷到了这凡间,只为了一睹你的芳艳。可好,你竟然转世为人,忘了前世所有。而好奇害死猫,害得我再也回不去了。”小狐狸神神叨叨地说着,但眼睛里还是淘气,一点都无生气的样子。 叶如意还是不理它,却随手将画好的画撕了,顺手把秃了的笔扔在地上,看着空空的画架,发呆。小狐狸耐不住,起身把撕碎的画稿拿起,放在石桌上,拼在一起,嘴巴一吹,画稿又完好无损,说:“可惜了,如果这眼神不那么哀怨,那绝对是我。只不过,我想某一天,我也会爱上某个人,说不得也伤心,那时候我眼里应该也是如许的痴怨。” 说着,它幽幽地叹口气,又说一句:“小姨,你这是何苦,像你这样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段有身段,况且,前世还是我们青丘山的圣女,怎么着,你都不该痴恋那个君安上人,他有什么好,要我说这世间好看的男人有大把,随便找一个解解渴不就好。一个不够,可以找一打,一打不够,可以找无数个。反正,你吃了不老果,少说活一千岁,已经孤苦了半辈子,难道下半辈子还要孤苦伶仃,等着那个什么上人?” 这小妖女说的一番话,马芝只差笑出声来,亏它还看圣贤书,从哪里得到这些歪理论,叛经离道,如果被老学究听了,只会被称为水性杨花。但听到后面,马芝诧异,上一次遇到叶如意,青沙江上,那时候她就要九百岁生日了,苦唉唉地想去寻死,随后在地磁漩涡里化为白骨。可是现今,从小狐狸口里,她才五百多岁?难不成这一次我回到过去?时间差的话,按理说我在百花谷里还是一棵芝草,而没有化人呢。可是,此时我却出现了,马芝一时难以理解。 “好了,你赶紧离去。我这几日左眼跳跳,右眼跳跳,心中惴惴不安。你隐在凡人间,迟早都会修真者发现,轻则抓去做灵兽,重则剥皮吃肉。你还是哪里来哪里去。至于你所告诉我的前世之缘,我信了,可是信了又如何?心安理得地等待,因为我与他有着生生世世的誓言?还是就此放弃,让誓言变成笑话?况且,前世已经那么悲催,这一世这样等待,总该好一点?”叶如意这才正眼看小狐狸,她的话语里有割舍,有无奈,却又霸气十足。跟浩淼水域上那个弱女子一点都不像,马芝总觉得她的精气神亦非凡人,去了另一层次。 一睹芳颜,马芝的心颤动起来,差点从大树里闪身出来。此时,他才意识到,化身为树,还镇压住春药的药劲。可是不能一直化身为树?马芝再次看到叶如意,人已经不是当初才出百花谷的那种纯粹。嗯嗯,那时候,我纯粹得宛若一张白纸,现在,我化神,变成真正的人,竟然时不时有了人的邪念和贪婪。 “左眼跳跳,右眼跳跳?你还别说,我刚才在洞府里看书,忽有如芒在背的感觉,觉得是有人在窥探我,而且对我充满了恶念,让我瞬间毛发竖起,显然极度危险。等我跑到你这里,那种危险气息才没有了。”小狐狸说这时,才有了后怕的模样,纤纤玉手还捂着胸口。 “哦。”叶如意瞟了一眼小狐狸,转而看天空,天空湛蓝湛蓝的,很是明净,说:“你还是回你所言的青丘山,有时候,第六感往往会应验。” “我回不去了。”小狐狸一脸委屈,“当年我借助外公的破界符,穿越时空裂缝。可是,在穿越过程中,破界符丢了。” 叶如意默然,若有所思,好一会说:“近段时间,你就待在我这里,我也总觉得有出其不意的事情会发生,让我心思很乱。” 乖乖,不会应了我?马芝化身为树,还能心平气和地待着,化为人,那狼虎之药,还不知道让他做出什么样的伤风败俗的事情。可是,马芝心中,却忽然深深地渴望,渴望一次不计后果的放纵。 第三十一章 化身为树 马芝不明白内心那种渴望,是想和师娘亲近的渴望。目睹师娘的绝世容颜,他心神如风中残烛一样摇曳不定。或许是春药递进了药效,在一层层地推进他对性的渴望,还蒙蔽他的良知,让他有彻底放纵的心思。 马芝发觉自己更像一个人存在,更准确说更像一个男人。人情练达,他早深知男女之事,而在春药的推动下,性成熟了。他甚至已经能体会男人去妓院寻欢作乐的原因,能够理解性在人类繁殖中的积极意义。如果人类的性爱是痛苦是焦灼,那么人类的繁殖应该像熊猫一样困难。可是,偏偏,是欢愉,是奔泻,这期间一定是存在无形的手,在指挥着人类繁殖下去。 或许之前所经历的毛骨悚然,让小狐狸没有再顽皮,它点了点头,默认留了下来。我马芝暗暗叫苦,如果有个元婴老怪陪着师娘,还怎样和她发生关系,之前想过的坑蒙拐骗此时变得毫无意义,如果小狐狸就在她身边,如果不知道它可以化形成人还好,现在知道了它也是一个绝世美女,和师娘发生男女之事,那多么难堪? 马芝患得患失,不知所措。看着师娘带着小狐狸进了房间,两个人形影不离,他只好无奈地用过松树的枝叶看向天空。师傅,不是我不想啊,你看看,有个妖怪混迹人间,你这个监天官都不管不顾,我能怎么办?它坏我好事,我总不至于杀了它。马芝在唠叨这番话时,心间忽然快意恩仇,就像让师傅不爽。 很快,马芝打定主意,就化身为树,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药效会渐渐消失。他为这个主意暗暗得意,因为化身为松树,依旧可以站在山顶上参悟虚空,不会耽搁修行。我修炼它几年,那药效该顺着地下的根须而深入地下水中,岂不是化解了当前的尴尬? 说干就干,马芝沉住呼吸,甘愿做一棵树。此时刻,他开始完全把自己当成一棵树,摒除内心的杂念,整个身心都沉入松树。人一边将神念沿着枝脉,游走在每一根松针上,每一根松针就多了一颗微乎其微的眼睛,它们一瞬一瞬地观看天空,寻找虚空里的真知灼见;一边神念沿着根须,向大地渗入,需找松树生长的奥秘。 当身心完全沉浸,马芝对这棵树的过去一目了然,它曾经是一颗松子,随着松果跌落山涧,一只鸟觅食,用嘴巴衔起松果高飞,那粒种子就遗落在山顶的缝隙里,连续的暴雨,它发芽了,经过不知道多少年,它才长成一米高的小树。山风或急或缓地吹着,它的枝干在成长中扭曲起来;雨时下时不下,它经受干旱的煎熬,乃至于它的根深深地扎进大地,从最深处获取水分。当然还有暴雨,滂沱的大雨浇注下来,山体滑坡,它的根裸露出来,只差随着大石头跌落山谷。 还有天火,它漫长的几千年的岁月里,大小经受了九千多次天火,每一次都将它烧成枯枝,尔后又从根部发出新芽。也有天雷,有生之年承受了六千多次的雷劈,有时候还好,只是一些枝叶被劈断,但更多的时候是拦腰截断,只好在来年再长出新枝。就这样,在贫瘠的土地里,它越发坚强地成长,枝干也在一次次摧毁与再生中,变得扭曲、执拗,根则顺着山缝扎根进几百米下的大地。 树即是我,我即是树。马芝被一棵树感动,没想到貌似普通的树木,竟然也会如此坚强地生存,它的存在意义,并不比山下那些凡人生存意义差。马芝放眼过去,万寿山上少说有几千万的树木,它们郁郁葱葱地生长着,都该有着不凡的经历?如此,他索性放开,通过草木之灵,神识瞬时寄生于每一棵树中,去体验它们卑微而倔强的生存。 风吹来,树木在风中摇摆,马芝化身万千的树木,体会到风从林木之间穿过的无情。此时刻,与寄生凡人所体察的完全不同,人们因为有太多的智慧,有私我,有追逐,乃至于每个人都不同,他所体察的多是无数个个体的感受,这些个性的感受像涓涓细流一样汇集成大河、海洋,乃至于马芝从中去体察与感悟。 但是此时,树木们没有智慧,没有私我,仅仅依靠着本能生存着,他从中感受到共性,宛如绿色汪洋一样,有林涛声声,有抵抗风吹雨打的浪潮。当然,它们也有疼,扭曲的枝干会让它们呲牙咧嘴,折断的地方会长出树瘤,破损的地方会分泌松脂。即便是风,它们摇摆中也会吱呀呀作响。马芝获得另外一种生命体验,这是一种静态的抗争,看似它们渺小,却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看似不起眼,却可以在大地之下构筑庞大的根稍体系,即便是台风,它们也会在摇摆中抗争着,不屈不挠。 何谓生命?凡人、树木,马芝第一次将它们等同起来,人并不比一棵树高大,所谓的人类的智慧并没有比树木的生存理念高超。马芝在体察、参悟中,修为蹭蹭地提升,对修炼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何谓合体?与郡城里的雕像合体,阴差阳错下人跨入合体期。而现在,他为了抵抗体内的春药作祟,与普通的树木之间的合体,修为竟然也能提升。 马芝惊疑不定,完全意想不到。随之暗暗窃喜,难道冥冥之中,自己走的修炼之道,虽然没有师傅的指点,但冥冥之中契合天机,才有出其不意的修炼效果?他再也不去想什么师娘,想什么男女,而一个人沉浸在修炼中。 如此一个年头过去了,这期间马芝也关注到师娘,她和小狐狸同榻而眠,师娘嘴巴上虽然不相信小狐狸告知的前世情缘,但行动上她相信。她作为小姨,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小狐狸,把它是为孩子一般。有他人出现的时候,小狐狸就是一个爱撒娇卖萌的宠物,人后,则会变成人样,和叶如意聊天说话,弹琴下棋,读书写字。当然,小狐狸时不时会有高见,认为所谓的三从四德,都为了坑害女人,凭啥男人不会三从四德。还有什么列女传,贞女书,它都觉得这是男人们撰写的伪书,就是为了让女人上当。叶如意听了,只是痴痴地笑,却也不辩驳。 抑或,明明知道没有希望,人相反释然。知道了命中注定,相反变得坦然。叶如意没有像浩淼水域上那个叶如意那样愁眉苦脸,她每日里浇花种草,读书画画,弹琴歌赋,日子过得再如意不过。当然,也会有抹眼泪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窗前,会看萦绕在山峰之间的白色雾气,会看山峰下的大河,会看屋后百花的怒放,心里古井不波,眼泪却流出,那仅仅是伤春悲秋,为自然更迭而有着想象。 更多的时候仅仅是枯坐,什么也不做,即便小狐狸变着花样逗她,她也不言不语。马芝能够看透她的内心,那是思念,是无望,不知道生生世世,会和君安上人纠缠到什么时候。这一世,一个是叶如意,一个是君安上人?下一世呢?又将在什么境况相遇?下一世他还可以是修真者吗? 叶如意思念着君安上人,做着想象,假若他也是一个凡人,我们会不会就在一起,了解彼此誓愿?她不知道,心里惶惶,但等到最后,则是叹气,随它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只是别太久,我怕那一天真的到了,我会心生疲惫,想象里也变得索然无味,那么,得到了,又能怎样? 叶如意就这样瞻前顾后,会想上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甚至会是一天。但等起身的时候,她的精气神又会回归,既然命中注定,那就及时行乐,只希望,都是从睡梦中笑着醒来。她这样想的时候,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就萧条地站着,看着屋外的茂林修竹。可是这些不关我什么事,马芝找到修炼的捷径,自然欣喜若狂继续从飞速提升修为中找到快感。做树没什么不好,反正之前我就是一棵仙芝,一棵草罢了。如此,马芝默然,当年为什么要化身成人?是师傅的蛊惑,还是无数岁月沉淀后的自省?许多事情,发生了,才会知道毫无意义。包括眼前的大森林里的树木,不乏有许多千年、万年的大树会想着修炼,它们一开始为了抵抗自然灾祸,紧跟着又要防御虫灾,等成长到一定的程度,它们就希望得到额外的东西,那则是永恒,永远地活下去。 马芝哑然失笑,为那些想成精的松树打气,甚至毫不吝啬的将他对天道规则的领悟注入它们的汁液里,希望它们都可以实现它们的本能愿望。 就这样,五个年头过去,十个年头过去,马芝一直将自己隐身在树木之中,与这片山林的每棵树成了朋友,它们也成为他的耳线,他看到了许多关于隐者、关于走兽的情景,本能中,马芝像一棵树一样看待它们,给它们隐藏,给予它们果实,给予他们遮阳。当然,马芝除了修为,还从这些高大的树木中,获得了静的奥义,一种将自己融入环境,融入天道,由着本能运转的本源奥义。一种放弃自我,放弃索取,纯粹去释放,宛若太阳的本源奥义。因为奥义的存在,他的修为日渐洗练、稳固,对合体的领悟越发深刻。 意外,十年来,君安上人没来催马芝。马芝的心由最开始的忐忑不安逐渐平静下来,甚至想那春药的药效应该已经失效,师傅说不得已经回心转意。在他所了解得凡人情感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别人给自己戴绿帽子。可是不等马芝多想,一道天火劈下,竟然直接照准他所栖身的松树劈下。树冠一下子燃烧起来,火势凶猛。静的奥义,让马芝毫不害怕,人顺着树干向下,把自我沉入泥土下的根须里,想来,大火是烧不尽大地里的。 但还不等他多想,竟然地动山摇。发生了地震?他隐藏的地方山崩了,大块的石头崩塌,松树主体跟着大石头开始滚落山峰。 马芝叹口气,借助草木之灵,直接去了另外一棵树。但是紧跟着天雷滚滚,他再次栖身的小树又被雷电劈断。 人一时疑惑起来,通过树林里的眼线看向天空,马芝看到了云层之外的师傅,君安上人看着马芝,目光深沉,不喜不悲。马芝只好沮丧地从树木残干里出来,站立在山峰上。周边因为骤然出现的地震、山火、天雷而躁动起来,一些野兽四散而逃,那些隐者也关注事态发展,忧心忡忡。 “师傅,请收回成命,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师娘发生关系。”马芝用神识去和师傅沟通,说完眼巴巴地望着天空,眼睛里有着树木本能的执拗和抗争。这十年来,他时时有关注师娘,她有小狐狸陪着,人一直很开朗,即便偶尔的伤害,也仅仅是外物所致。同时,在朝夕相处中,马芝还是下不了决心去亵渎叶如意和师傅之间的宿命爱情。 师傅没有回话,而马芝的身子浑身发热起来,是欲火,瞬间让他的身子滚烫起来。原来,十年的时间,那春药的毒还没有消失,相反因为蛰伏太久,药性变得更加爆裂。马芝想赶紧在化身为树木,但不等他转移,一股可怕的力量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地箍紧住。马芝试图挣脱,但怎么也挣脱那无形的力量。 是师傅。马芝不知道又该受到怎样的惩罚,这就是违抗师命的后果,但不等他多想什么,人竟然觉得失魂落魄,貌似自己消失在天地之间一样。 第三十三章 师傅成神 寒冷的罡风无声息地吹着,把层云翻卷。白云簇拥起来,颜色越发深沉,先是变成绛紫,随后成了乌云,最后宛若墨汁。 君安上人端坐在乌云之中,双目微闭,额头上还有汗渍,是到了关键时候?马芝诧异不定,不知道那射进乌云中的丝丝缕缕的金丝光芒是什么,难道是神性?还是应劫闪电?看师傅表情凝重,似乎在忍受什么?煅烧之苦?涅火重生? 可是乌云却给人诡异的气息,宛若末世气象,阴沉、抑郁、浑浊,让人油然觉得自我卑微、渺小。马芝只是看着入眼的景象,内心深处莫名地产生了荒芜、毁灭。在传说里,成神应该是庄严、肃穆、壮观,会仙乐声声,会阳光明媚,会鲜花盛开,会百花乱坠。当然,在另一种传说里,成神是脱离凡胎,夺天地造化,要渡劫,这次渡劫,不是渡劫期肉体锤炼,而是整个人将重新构建,肉体重组,灵魂不灭,之前肉体凡胎,受之父母;而眼前则是毁灭肉体凡胎,惩戒上天恩赐,获得天体神体,以后天地是父母。 天雷滚滚,直接带着毁灭气息的劫云铺天盖地而来,它代表天地,要把父母所授予的肉体凡胎摧毁,要把凡间因果逐个抹杀、了结,自此之后,涅磐重生,要承受天火煅烧,乃至于脱胎换骨,成为天之子。 但是眼前景象却不似渡劫,不然不会是如此这般乌烟瘴气,应该天雷滚滚,有九重雷劫,一层比一层凶猛,人要站立在天地之间,应劫而上,与天搏斗。难道师傅是成魔,所以才魔焰滔天? 可是那些金丝光芒又是什么?它们带着神圣的气息,穿破乌烟瘴气,无声息地钻进师傅的体内,似乎被师傅予以吸收,充实自己。因为,马芝能够感觉到师傅每分每秒都在强大,只不过吸收这些金丝,有点困难,并不好受,所以他的眉头皱着,额头上还有汗水。不应该是成魔,因为师傅宝象越发庄严,透射出神威,让人不觉间怀有尊崇之念。而且他端坐乌云之上,有了金身,虽然隐隐约约,但足以将乌云镇压身下。 只不过马芝不关心这些,他警惕地看向四周,怕师傅成神关键时期,他的对头会出现。他一时想起那个太子俊,他应该不会错过这大好时机,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这一看,不知何时,四周的无数云朵上都藏着人,他看到了太子俊,看到神算子,看了那个像赵珠到的尼姑,几位监天官竟然都到场。另外还有许多修真者,只不过能够在罡风之下停留,至少要化神的修为。马芝粗略数了数,还是有数万计,并且不时有修真者赶过来。大多的修真者,鬼鬼祟祟,显然怀着不良目的。当然,也有是因为修为太低,只好躲着不引人注意。也有些,则是自带光芒,站在白云之上,神情凝重地看着,他们多是大乘期的大能,不屑于隐藏。 马芝有意无意看向太子俊。太子俊有所感应,心思不畅,看向马芝,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心里诧异那个隐身浮云中的人,怎么和阮刑天一个模样,化身?太子俊心思阴沉,却也很快关注阮刑天成神。这九维九重世界破败太久,没有神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成神了,他放下心中的自负,也要从阮刑天的成神中获得经验。再重要的事,也没有成神重要,包括仇恨、不甘和羞辱。 马芝把目光闪向一边,从时间上推算,太子俊应该还没有和他存在过节,马芝是向前跨越几百年,按理说马芝是不存在当下的。但是马芝明显感觉到太子俊看他的目光蕴含了浓浓的敌意,让他感觉到浑身不自在。或许这是本能中彼此之间存在敌意。 况且,马芝也不知道眼前是过去还是未来,在叶如意那里,她年轻几百岁,但对于师傅,他竟然提前几百年成神。这完全难以理解,过去、现在和未来难不成杂糅在一起。 但不等他多想,就有了地动山摇的感觉。马芝低头一看,万米之下,山崩地裂,发生了天灾,他看到大片大片的房屋倒塌,许多凡人被大地裂口吞食,看到了河流倒流,冲击上河岸,洪水肆意横流。还有大火,许多林木在燃烧······这些情景,与师傅成神有关?不明所以,抑或是碰巧。 阮刑天还是坐在乌云之中,对窥视的修真者不理不顾,对发生的天灾毫无怜悯。云端的修真者对大地上的异象,也不管不顾,这些顶尖的修真者,早将凡人视如草芥,或许,在他们那里,凡人与圈养的牛羊并无区别,所以哪怕下面洪水滔天,也没有人施以援手。 当然,即便是马芝,也没有给予凡人们帮助,并不是瞧不起他们,而是生死由命,他不去扭转凡人的命运,而不会沾惹因果。当然,马芝目光放远,看到了安庆郡,那里歌舞升平,对天上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对三千里外的地震虽有感知,但不频临灾难,又有谁会在意呢? 马芝有意无意看向师娘,她还在睡着,那只小狐狸则抬头,眯缝着眼睛,瞧向马芝所在的方向。她应该感知到了天地元气的变化,因为四面八方,可能是九维九重天的天地元气都在发生变化,它们都在朝这里凝聚。成神,哪有那么容易,这片天的能量有限,这些蕴含灵气的元气或许与成神所需的浩瀚能量需求对比,依然是车水杯薪。 乌云继续凝聚,最后开始下雨,是黑色如墨汁的暴雨。马芝能够感觉到师傅在脱胎换骨,他的肉体虽然没有一块一块的脱落,但是身体里蕴含的污浊被逼出体外,也就融入乌云中,最后化为污水而飘落。马芝感知中,污水飘洒千万里,落下大地,原本多灾多难的陆块又被脏水玷污,那些幸存者宛若沾了强酸,竟然无声无息地到底而亡。 马芝诧异,大地上的灾害应该和师傅的成神有关,不然为什么是这方圆千百里发生地震? “阮刑天,你违背誓言,提前成神,你可知罪?”九霄之外,忽然有人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入耳非常清晰,而且蕴含神威。神威浩荡,给人无比的威压。 马芝一下子知道他是谁来,就是当年青沙江上,他复活师娘,那个操持神罚之箭的人。他瞬时心间迸发怒火,两眼圆瞪着看向天空。只不过虚空之外,空空焉,那人依然如缩头乌龟般躲起来。 师傅站了起来,眼睛骤然睁开,迸射出两道光芒,从乌云中穿出,随后消失在虚空中,他朗声回道:“成神要提早,这是谁说的?我记不起来了,当年的事情忘得七七八八。只不过刮神台上的事情都记起来了,神性被一丝一丝地刮下,那种痛至今回想起来依然刻骨铭心。” 哦,难道那金丝光芒是曾经刮掉的神性,而今重新被师傅收回?师傅脸上呈现的痛苦,是因为记忆深处的所遭受的痛苦? “哼,最好不要记起,你的过去要多不堪就有多不堪,都是痛苦、无望,记起来又能怎样?总不至于杀入无量山。”那老家伙在虚无中发声,他的声音没有一点热情,冷言冷语。 “秋无一,你是来嘲讽我,还是准备替我打通时空通道,迎接我回到神界?”阮刑天也冷声回答,他说话间睥睨天下般扫视周围的修真者。 “你速速离去,还可以免受杀身之祸。”师傅在马芝脑海里说。 “不,我要守护师傅你,这一次我要替你承受神罚之箭。”马芝倔强地看着师傅,虽然他已经感觉到危险,但却宿命般想留下来,而且他笃定,会有神罚之箭的出现。才成神的师傅,如果受了神罚之箭,必然会出现百花谷的情景。 “迎接你回神界?你想多了,我来这里,只是想替神王问一句,你可知罪?”那老家伙声音里不带一点情感。 “快速离开,莫忘了我给你的任务,你只完成了一点,剩下的还要继续完成。”师傅不高兴地说道。他这些话只是响在马芝脑海里。 任务?马芝像火烧了屁股,顿时懊恼地看向师傅。和师娘发生关系,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让我做了,还不够吗?还要跟师娘一起生活,守护她,然后生一堆孩子?我宁愿替你承受神罚之箭。可是马芝看着师傅,内心里惶恐起来,觉得这一次他将失去师傅,神人殊途,再想见到应该很难。 “快走,再迟估计都来不及了。”说话间一道神念降临马芝身上,马芝像之前一样,被师傅分出的一念夺舍,这一念胁迫着他飞向远方。 “何罪之有?你告诉神王,我一旦返回神界,一定会重新杀上无量山。”师傅仰着头,桀骜不驯地回道。 “你——”老家伙一下子噎住,估计他没想到师傅会这样回答。 “秋无一,你回头告诉神王,就说我会寻回所有的记忆,他所给我的,我会加倍偿还。”马芝虽然在千万里之外,但是因为师傅一缕神念在身,所以他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声音,师傅振振有词,毫不妥协。 “死不悔改,你将为你这席话而后悔。你将永无返回神界的机会,你还是留在这方世界,做你的人王。”秋无一言语里有了波动,少了之前的冷漠。 “哼,你以为还能阻止我吗?”阮刑天说话间,天地骤然变色,一股天地之威力瞬间扫遍周遭。 那些看热闹的修真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瞬间被天地威势席卷,身体爆裂,化为血瀑。只有那些修为高的,像监天官和一些大乘巅峰的修真者,从威势中挣扎而出。爆裂的修真者,释放而出的法能被凭空而出的一道门户所吸入。那是大石头,此时它屹立在虚空,门洞正中出现一个旋转着的通道,那是时空虫洞,它有着比浩淼水域的地磁之心更加强烈的吸力,吸收着修真者的法能,吸收着天地之间的元气。虚空也承受不住这股吸力,在不停地爆裂。而下面的大地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许多地方开裂、坍塌,大地蕴含的低能都被虫洞所吸收。 马芝内心发寒,觉得太残酷了,一时想起当初自己找到太乙门,钻进后面的洞天,那些不灭的灵魂体。他们会不会不是太乙门的门徒,而是这些未能逃掉的修真者?只有如此突然,才会让他们死得憋屈,也只有时空虫洞,才会阻碍他们投胎转世。不无可能。但是几百年后,我找回太乙门,钻进去的是废弃的洞天,并不是没有至尽的通道,况且他还在太乙门前遇到太子俊。如此,马芝疑惑不解。 而阮刑天没有闲着,他拼命地往虫洞里丢着东西,马芝借助师傅的神念,看出来那是石块、瓜果,正是他在葬神谷塞进戒指的东西,而现在师傅将它们一个个塞进冲动。虫洞吸收了足够多的能量,处于半实体半虚化的状态。 师傅扭头,看向万里之外的地方,吼道:“太古苍,如果你继续沉迷着凡间人王,那我就不等你了。” 话音刚落下,万里之遥的京城也地动山摇,许多房屋坍塌,一条有千多米长、腰身如凡人制造的火车般的巨龙从隐身的洞穴里钻出,开始还是一条银龙,但等他的身子完全暴露出阳光下,那巨大的身子就散发出刺眼的银芒,流露出浓郁的沧桑、太古的蛮荒气息。 巨龙瞬间飞入云际,朝着虫洞飞来,远远地就天雷滚滚,它咆哮着:“阮刑天,这次是我欠你的,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会为你出头一次。” “废话真多,我现在就需要你帮忙,把你搜集的宝贝都贡献出来。”阮刑天回道。 太古苍也不说话,它还在千里之外,大嘴一张,从它嘴巴里就飞出密密麻麻的宝贝,这些报备投篮一般朝着虫洞飞去。那些宝贝形状各异,有鼎,有盘,有刀,有剑,有盾,有矛······一个个发出七彩光芒,它们飞着,像彩虹一般。 “太古苍龙,原始神,想不到你隐藏在一个破旧世界里。”惊恐之声从虚空中发出。 秋无一说话间,扔出了神罚之箭,神罚之箭蕴涵着毁灭之意,没有攻击向阮刑天,而是攻击向太古苍。显然,太古苍比师傅更具危险性。这时,虚空中闪现三个金身,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老君,他们看着迎面而来的神罚之箭,赤手空拳,就去抓拿。 “三位道尊,切勿出手。原始神太古苍龙出现了,威胁无量山。”秋无一大惊,大声地呵斥。 可是三位道尊都紧闭双眼,不理不问,整齐划一,每个人都抓住神罚之箭的一部分。那神罚之箭跳动着,想挣脱擒拿,但三位道尊出手,那里能够逃脱。只是很快,神罚之箭上的火焰沿着三位道尊的手臂往他们身上漫延,噼噼啪啪声中,三位道尊金身竟然融化了,一滴滴金水滚落下来。毕竟,他们不是真身,而是师傅通过一气化三清的功法,召唤而来的法体。 但这时,虫洞已经实体化,阮刑天和太古苍毫无犹豫,直接走进凝实的虫洞,瞬间消失不见。而在消失之前,马芝身上那道神念瞬间溃散,同时一枚戒指戴上他的手指上,那枚戒指和原来手指上戴的戒指一模一样,两个戒指碰到一处时,合二为一,仿若本来就是一枚戒指。马芝一下如虚脱一般,从虚空往下跌落下去。 第三十四章 与师傅的决绝 师傅走进虫洞,马芝内心却莫名地悲哀。他原本是无心无肺、无忧无虑的芝草化人,哪里会有那么多伤感的事。可是,现在他却明显感觉到了带着隐痛夹杂着绝望的伤感。 师傅成神了,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是眼巴巴地成神了,那又能如何?他不是吵着要杀上无量山,要寻回所有的记忆,去复仇。想来,神界也就是那么回事,他一个人去了神界,日子应该也不会好过。放着凡人的人王不做,却执拗着要去复仇。马芝想着心情低落到极点,哪怕他已经洞察了凡人万象,体会芸芸众生的愁苦,依然不懂得师傅决绝、无所畏惧的抗争。 此时,他正在虚空之中,自由落体着掉落。当师傅挟持马芝离开的那缕神识溃散,马芝就开始跌落。他没有用法力稳住自己,内心中忽有自暴自弃,想就这样跌落下去,摔他个七荤八素,摔伤了也罢,摔死了更好,这样人就不需要为无谓的事情瞎操心。可是,就在虚空中,马芝眼泪却流了出来,刚溢出眼眶,在虚空的寒流吹拂下而变成冰晶,然后豆子般滚落。他心碎了,却不知道是伤感还是决绝,这之后,再也见不到师傅了。也好,不见也罢。 他看着虚空,看着虚空里的大日。大日在天空上照耀,永远的存在,永远地释放,它的存在就是照耀世界,为凡人提供光和热吗?这是神的主意吗?马芝想起小狐狸的话,它说“天神的日子也没什么了不起”,这小狐狸来自神界的青丘山,她话语里对天神的蔑视自然流露,不似作伪。原来人苦苦追求的修真成神,等真的成神了,才知道不过如此,那又该有着怎样的心理落差? 大日,应该不是神对凡人的施舍。或许是造物主的恩赐?马芝看着大日,并没有因为它耀眼的光芒而刺痛双眼,相反,他灵目闪烁,想看清大日的内核。只不过,不管他怎么努力,人只能看到一团火焰,烈焰在不停地喷涂。他的神识追寻过去,却不等靠近,神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不纠结,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大日继续照着,九维九重世界少了谁不还是存在?我瞎操心,我好好过好自己不就好了。 马芝继续坠落,内心里神神叨叨,而人变得无比冷静,觉得毫无意义,虚无几乎动摇了他,包括对人对生命的认知。 人穿过了云层,速度变得更快了。很快,马芝像陨石一般砸进大地,没有疼,也没有眩晕。在人倒栽葱一般插进大地里,只有窒息和黑暗。他只要稍微运转功法,人就不会如此难堪,但他不想。他索性龟息,想躲在地底下好好地思考。成人后,他所经历的,此时回想匪夷所思,早知道还是做一棵芝草好,虽然只有做药被吃的命运,但那里会揪心呢。 周围毫无声息,泥土里再无其它声音。马芝想起师傅临末说的那些话,依然觉得温暖。他至少还是关心我,所以给我忠告,让我远离灾祸的中心。当然,他希望我去完成他交付的任务,马芝顿时想起师娘,想起通过肉体记忆所窥视的旖旎风光,不再懊悔,只是紧巴巴地想,以后该怎样面对师娘,难道我一直冒充着师傅,与她交往吗?师傅可是希望我守护她,爱她,娶她,和她生一帮小孩呢。一帮小孩,那该多可爱啊,只不过青沙江上,叶如意曾经说过,长寿果虽然让她长生不老,但是却无法让她持久地保有生育能力。对了,她说过曾经和师傅有过性爱,但却因为两个人都没有生育能力,所以那一次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可是,那一晚,她明明落红了,还是处子之身。马芝想着浑身一哆嗦,此时细细地回想,按照青沙江叶如意的讲述,从时间上推算,叶如意和师傅的第一次是在她六百岁前后,可是现在,师娘也是六百岁左右。难不成师娘所言的性爱,是这一次? 马芝为自己的大胆猜测感到惊讶,但那么多难易理解的事情都发生了,他这个未来之人穿越到三百年前,与六百岁的师娘做爱,又有什么不可能? 还好,师娘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不然真的生下宝宝,我又该怎么面对呢。想着,马芝就觉得脸颊发热,为师傅的安排觉得不解。说也奇怪,他这边刚和师娘做了那事,师傅就可以成神。是双修的结果?马芝想起自己的修为提升,显然与双修有关。而师傅,他用神念控制我的身体来做那事,对飘飘欲仙另领会应该更深刻,这双修效果······只是,师傅为什么不自己来?马芝的困惑愈甚,总觉得师傅成神的过程有点诡异。只是不知道以后有无机会面见师傅,等到那时,我能够问出口吗? 马芝默然,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他静下心来,感觉到泥土里穴居着许多生命,虽然以往不曾关注这些小东西,但能够认出蛇、蟾蜍、地龙、蝼蛄、蛐蛐一类的昆虫。他不再自暴自弃,此时忍不下,只好提口气,人出了地面,施了除尘咒。 此时天已经黑了,满天星斗,冷风吹着,马芝看着苍穹,渺渺宇宙,究竟藏着多少秘密?造化之主又是处于什么逻辑孕育万物?人、树、草、走兽、飞鸟,包括泥土里的小东西,都应该有着它们的使命,不然,那该多么无聊。马芝看着,倍觉渺小,但是内心里念着师傅,某一天他会去一探究竟。 神识进了戒指,马芝想起师傅飞升之时将他的戒指留下,心又颤动,师傅终究不忍让我一个人在这世界孤单,把自己所有的存储都留下来。这该是怎样的博大?马芝不懂,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戒指里,多了三个圆滚滚金晃晃的珠子,马芝愣住了,珠子里蕴含神威,让他觉得精神压抑,不知是什么东西。 君安上人还留了一封信,信未写抬头,只是说:“昔日我食你枝叶,今日还你三滴血,你我因果自此了结。再见面,是我非我,尽屠之。” 尽屠之,这是师傅要与我决裂?还是另有意思?马芝愣住,觉得师傅有点莫名其妙,在这之前还保护我,之后却又这样。说得不清不楚,怎么说得清? 三个珠子出现在马芝手里,每一个都宛若大粒珍珠,金黄色,颗颗呈现出莫大威能,似乎里面关押着猛兽,在挣脱着想出来。马芝感觉到紧迫,凝神去看它们,发现血珠子是活的,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围绕着一个核心流动,使得珠子显得流光溢彩。神血,师傅成神后凝聚出的三滴心头血,里面蕴含神性,堪比良药。 马芝不知所措,师傅一边与他决绝,一边却给他如此大礼。这三滴血,作用比马芝的本命珠更胜一筹,不仅可以通过参悟,从中查知成神的诀窍,还可以将三滴血炼成化身。当然,也可以直接吞噬,化为修为。 马芝心情拥堵,直接吞噬师傅的鲜血,他显然不会的;将它们炼化成身外化身? 马芝有心动,但迟迟疑疑也不愿这样做。一时收了两颗珠子,剩下一颗做坠子,他用绳子穿了,挂在胸前。做完这些,马芝心里才好受一些,珠子蕴含的神威可以镇压邪念,让人清净空灵。更主要上面有师傅气息,让马芝觉得师傅还在身边。 他看回星空,不知道所谓的神界又是哪颗星,师傅他进了神界没有。他与神王的恩怨,会不会让神界血腥风雨。 至于太古苍龙,马芝虽然好奇,想不到中州世界,竟然隐藏着一个神,按照秋无一的说法,他还是原始神。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师傅临末的时候愿意喊上太古苍同行,应该是友非敌,只是不知道他与太子俊又是什么关系,马芝一时想起太子俊与师傅战斗时,化出金龙的模样,形体上有类似,但威能相差甚远。 想着,马芝来到了安庆郡,进了万寿山。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和师娘发生更亲切的关系,但是师傅吩咐下来守候她的任务,他也不会放弃,毕竟,师娘或许是师傅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念想。 万寿山有许多天然形成的山洞,一些被猛兽占据,一些被隐者使用,但还有一些闲置。马芝神识扫过去,就选了一个山洞飞过去。 是一闲置的隐者洞府,说是洞府,但完全不能和修真洞府相比,不过是天然洞窟。前面的隐者做了简单的修饰,劈出阶梯,平整出平台,并挖了一处休息的小洞。不知道是隐者作古了,还是忍受不住山中辛苦,而离开。 人进去,在洞口施了障眼法,让烟雾缭绕起来。随后施法将洞府打扫干净,在这里并没有安居的意思,只是居高临下,他可以随时看到不远处半山上师娘的别院,她若有危险,人也可以照应。但想到有小狐狸在,她又该有什么危险。如此,马芝心思活络了,想要不要回百花谷,即便可能还是贫瘠的葬神谷,那也要去实现自己的誓言,将它变成百花谷。 还有,我不能再懒散,要加强修炼,去成神,到神界寻找师傅。至于他所言的“尽屠之”,鬼才会相信。想着,马芝狠下心修炼,人坐在万寿山的山顶,借助草木之灵,让这里的每一棵树每棵草都替他观想虚空,从中寻找真知灼见,寻找宇宙奥义。 当然,马芝应该去太乙门,此时太子俊还没有杀上太乙门,那些门徒应该还存在着。要不要去太乙门,扭转那些门徒的宿命?马芝变得犹豫,天道难违。 想着,马芝摸出须弥戒指里的仙籍令,有点纳闷。按大石头的说法,是当年师傅把它大卸八块,炼丹的炼丹,炼器的炼器,剩下的掉角料做了仙籍令。但是这仙籍令又为何掌握在始皇手里,成为把控各大修真宗门命脉的手段?各大修真门派又达成什么妥协,会愿意受到世俗皇帝的节制?是因为太古苍龙的存在?应该如此,马芝思忖着,随着太古苍龙和师傅的离去,原本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的中州世界会稳定吗?世俗皇族,还能节制修真门派吗? 人走出山洞,马芝站在山顶,神识放出,笼罩整个郡城,很快获得了许多信息。另他惊讶的是,始皇驾崩,太子俊登基,成为中州新皇。凡人知道的信息里,还有着谣言,说始皇并不是驾崩,而是化龙而去。 马芝默然,忽然觉得,中州世界也将血腥风雨。而他是否能够从中独善其身,不得而知。打心眼里说,马芝对太子俊有着本能上的抵触,也许,三百年后的某一天,他仍然需要用木刀抹灭掉他的一段神识,结下梁子。 第三十五章 天地共鸣 始皇驾崩,举国哀痛。为纪念始皇,新皇太子俊下旨,全国三年哀悼,不得操办喜庆,违者斩立决。同时六扇门向天下玄门发出英雄帖,邀天下宗门讨论如何纪念始皇,并举办新皇登基大典,让各大玄门正宗观摩。 坊间,各地郡府县衙四处派发新皇画像,要求中州世界子民信奉的只有一个神,那就是新皇。凡人所颂扬的,必须是新皇,违者斩立决。法旨虽然残酷,但发放的画卷则画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子,他气宇轩昂,不怒自威。 画中人与马芝之前遇到的太子俊模样大不一样,马芝所遇已是老人,但对于修真者来说,有许多塑形技法,让自己呈现年轻态也不是不可能。况且,那画,太子俊不知道从中施了何种障眼法,画中之人栩栩如生,仿若随时都会从画卷中飞出,帮人消灾挡难。而且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新皇都在炯炯有神地看着你,让你觉得他关爱着你。 更为夸张,因为新皇样貌神俊,又位居人王,这新皇画像竟然成为闺房秘宝,许多女子为求新皇画像不惜重金。买来后,画像挂在闺房,女子日日当男神来参拜,点香、供奉水果,眼中心间都是欢喜。还有许多未婚女子,传言祭拜新皇,有感而孕。而更甚者,多年不孕,自从改拜新皇,竟然怀孕了。 一时间,洛阳纸贵,中州各地官府索性垄断新皇画像制作,并制作衍生产品,高价出售,既宣传了新皇,又成为各地揽财工具。至于那些有感而孕的女子,都获得当地政府之保护和资助。 马芝一直关注太子俊的一举一动,毕竟太子俊是未来灭亡太乙门的罪魁祸首。他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画像,就会对太子俊有着深恶痛绝的恶感,虽然两人不曾对决,但仇恨的种子已经萌发,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谁说得定未来不是仇人? 太子俊眼前所作所为,是要成神的节奏,他要先在凡人世界里成神,有了信仰教众,为他将来神界奠定基础。如此,中州世界随着新皇地位的稳固,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破四旧、扫黑除恶活动,许多地方的庙宇都被拆除,被视为黑恶势力、邪教组织的则被连根拔起,抓去让他们做劳工,修皇庙。树立的雕塑也被视同邪物,被推倒,打碎,甚至烧掉。 安庆郡,那棵良木雕刻的君安上人像也被推倒。百年良木被能工巧匠重新加工,成新皇模样,竖立在郡城正中的大广场上,让民众瞻仰。 马芝心中有寒意,这个雕塑或许是师傅在这世界出现过的唯一留痕,况且不知道丢失这些信仰,会不会对身在神界的师傅有所影响。但是,他的念头落在那些凡人身上,察觉他们真实想法,一时没了脾气。敬奉好多代的君安上人,也在一夜之间,没有人再祭拜。尤其那些早就阴奉阳违的凡人,看到推倒的雕像,都幸灾乐祸。或许几百年前,民众还对君安上人寄予厚望,而忠心耿耿,希望某一天美梦成真。但是现在,这些民众早已厌倦了从不显灵的君安上人,厌倦了只有叶家声势显赫,而自己却要安贫乐道。况且,新皇那么帅,是人王,随时都可能显灵。 当然,一些人无所谓,换了谁的雕像,他们的内心都已枯寂,不指望了。而另外一些人因为疾苦而心生怨恨,每一次祈祷结束,都会呸一声吐口痰,用行动来表达他内心的反抗。更多的人早不信奉君安上人,早课晚课,他们嘴巴里念着君安上人,那是因为法律而被迫做做样子,而心里更是怒骂。 这样的信徒要之何用?即便强大如叶家的望族,面对强权,也不得不低头。况且,叶家兴盛几百年,靠的是君安上人的恩宠,但是现在叶家子嗣内心里也有动摇,他们从没有看到过君安上人的显灵,一边在贪图君安上人为家族带来的兴盛,一边在怀疑君安上人的在与不在,内心的迷茫更甚。 马芝想起当年赵珠前来叶家,以莫须有的名义屠戮叶家的人,师傅在虚空看着,却无动于衷,想来,师傅早放弃这些违信徒,不在乎这些凡人信众了。 如此,马芝心情稍稍好了点,凡人们都是不可信的,这些凡人的信仰,虽然可以强大如滔天洪流,但所思所念繁杂琐碎,或许对于师傅来说早已车水杯薪。只是颇觉遗憾,雕像的推倒,这世间将少了对师傅的念想,他在这世界存在百年千年,即便成了神,却依然会被遗忘。 随着雕塑的倒掉,坊间,一时又传言叶家大势已去,说不得会被清查。而叶家人变得更为虔诚,将对新皇的祭拜很快法定化、程式化,用器形规整的礼器来供奉,用繁文缛节的仪式表达崇敬,用早课、晚课来加深信仰。 马芝寄身在叶家人身上,体会他们的想法。只是冷笑,却也悲哀。太子俊颁下法旨,让亿万众只有一个真神,可是他收获的又是什么?就如叶家,换了新神祭拜,所贪慕的仍然是希望现世安好,他们永远富庶下去,成为豪族王族,朝中的人继续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经商的家人永远不会亏损,嫡系的子嗣继续吃喝嫖赌的,依旧可以拎着鸟笼子到处遛鸟,欺男霸女的,仍然可以迈着八字招摇撞市。这些贪得无厌的祈求,真的可以是成神的燃料? 马芝的神识笼罩整个郡城,那些非叶家的,有些对叶家好,希望依靠大树好乘凉,一些人,无所谓,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行,你让我信仰谁都可以,即便你给我拿来狗的雕塑,我也乐意给它烧香。还有一些,根本是伪教徒,还没有跪拜,已经希望着新皇可以保佑他和家人脱离苦海,成为人上人。 马芝哑然失笑,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凡人啊凡人,他们的命运不掌握在神的手里,不过是掌握在别人手里,强权、恩惠,甚至什么都不需要,他们更乐意从大流,可以被强权胁迫,被小恩小惠收买。 马芝心生悲伤,觉得凡人们蝼蚁一般,与他们奴役、杀戮的牛羊并无两样。而自己呢?一个人在这世界飘飘荡荡,无欲无求,可是比之凡人,又是谁放养的牲畜?如此想,马芝沉默下来,心思不畅。 转而,他又自我鼓励。即便猪样地生活,睡了吃,吃了睡,到点时挨刀子,那又如何?眼前的凡人,蝇营狗苟,这又怎样,终究与我无甚关系,凡人们有凡人们的逻辑,我还是修我道。 就这样,每日里马芝站在山顶,像磐石一样屹立着,先是会看一眼师娘。她想念师傅,叶家推倒竖立的雕像,她气得浑身颤抖,至少,在之前,她想念君安上人时,可以到山顶,就能够看到那雕塑。而今,却没有了,换成另一个英俊的男子,再想念君安上人,又该从哪里有个寄托? 她画画,她不仅肉体记忆了那三天三夜的幸福,脑海里的画面更赤裸裸。她用画笔,画了无数个君安上人,每一张她都给予感情,就像是对着空白的纸张,讲述内心的爱。只不过,她画的不是君安上人,画的是马芝。虽然马芝和师傅极度相仿,但是马芝还是可以一眼看出那是自己。 他哑然失笑,画中的自己亦邪亦正,两眼有着狂野,嘴角有着痴迷,而身体有着贪婪和炽烈。而师傅,不管是哪一次,不是病的病,就是残的残,即便成神的那一个,也不苟言笑。 马芝远远地看着,师娘的每一幅画都让他的心变得很软,跟着变得很乱。有时候马芝看着她的画,想自己原来是这个样子,俊逸洒脱,让人忍不住爱恋。但有时候,画风改变,他抑郁而深沉,仿若心间有着千重万重的心事。当然,马芝觉得师娘笔下的那个自己更丰富更有层次,而本我则是那样乏味和单调,即便心思越来越繁复,但终究有着透明的内心。 还有,马芝能够看出师娘的心思,她开心,笔下的人阳光明媚,她不开心,笔下的人郁郁寡欢。就是她不喜不悲,那个人像也会庸常无情。马芝默默地看着,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目光如火焰般,去撩拨师娘的身影。有时候,他想他爱上师娘了。她仍然那么美,曼妙身姿,有着凡人生命最佳的阐释。 索性,马芝屹立高岗,任由风吹雨打,泪水都往肚子里装。后来,他发疯着去修练,把神识渗入虚空。看似什么都没有的虚空,却有着真知灼见,有着天道真理。人借助万寿山的草木,宛若化身万千,一个个都睁着眼睛,观想着虚空,拆解和演绎天道,将所理解的天道结成一个个蛛网,然后将所有的蛛网又一个个融于天空。马芝不再沉迷于从天道中获得什么,相反,游戏一般,想用自己拆解的天道和虚空蕴含的天道相融,甚至扭转它们,衍生出新的天道。 结果,天地共鸣,当然,他没有肆无忌惮,毕竟虚空里有监天官,被他们盯住,人一定不好受。他也只是在安庆郡这里,随心所欲地控制、扭转天地规则。冬日里萧索的树木和荒草提前萌发出新芽,随后抽枝,新生的嫩叶不畏惧寒冷,在冰雪中生机盎然,甚至开出娇艳美丽的花朵。还有许多冬眠的动物,察觉到大自然的暖意,也从洞穴里爬了出来,开始交配生育。许多凡人闻知万寿山的香溪两岸开满了鲜花,都争相前来赏玩。他们虽然感到怪异,但没有谁会寻根究底,凡人们的热情也就那么几天。当然,有好事者,则层层上报,将鲜花怒放作为吉兆,上报朝廷。 俊新政,喜欢各地上报祥瑞之事,予以大赏。但暗地里派了六扇门的修真者前来万寿山,进行情况调查。马芝此时才意识到玩大了,正因为他理解的天道存在偏差,引起了天地自然的反常。他们的到来,会影响师娘的安全,马芝忙作罢。好在,山中存在许多隐者,那些修真者见是凡人,连理都不想理,路过师娘的别院,见她枯坐着画画,画一张撕一张,他们就闪过。 来的也不过是练气期的弟子,采撷了一把鲜花,就准备回去复命。只不过,马芝与天道之间的玩耍到此结束,不敢再轻易改变天地运行的节奏。 可是那几个年轻的修真者并没有立即离去,难得能够出来办事,也就乔装打扮,到郡城里游山逛水,像几个纨绔子弟一样附会风雅。事后,几个人还去茶馆喝茶。茶馆里鱼龙混杂,也不知道说说到了安庆郡叶家的发家史,说他们原本穷得叮当响,机缘巧合,投奔了一只妖怪,才逐渐发家,立族六百多年,已有八百年望族气象。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那几个纨绔就互相看着,点头示意,密谋想等抓了把柄好立大功。马芝通过植物眼线获知这一消息,焦急起来。又是莫须有,不知道叶家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但躲不过,有关我什么事?只希望不会牵连到师娘,不然说不得就要一场大战。马芝这样决定着。 第三十八章 无妄之祸 院子里的高台上,叶如意看着叶家族长离去,静默了好一阵子,她的内心在挣扎,救与不救。 六百余年,多少代后,血脉上虽然还是叶家,可是这血脉早该冲淡,自己是青丘山的野狐,转世而来,与这凡人的血缘早该了结。 可是,为何看着叶家人受苦受难,心还是会痛,还是觉得割舍不开,这是为什么?血缘一旦种下,便没有消结的可能?如果没有推倒君安上人的塑像,是不是自己早就忍不住去求他,让他出手? 叶家,叶家,她在高台上渡着步子,看天空,看丛林,她的心软了,掩面而泣,心已经在揪着,可是却又狠下心,是了解的时候了。 马芝一直看着师娘,能够知道她内心在肝肠寸断,他不解,凡人们的血缘,凡人们的传宗接代,到底是什么样的逻辑,却根深蒂固。宗族,就这样一代代地传承下去,这也是造物主的安排? 他想上前安慰,告知那个族长内心的想法,他的睚眦必报,他的毫无旧情,但想想还是算了,真相往往更残酷,她若知了,会不会被打击?原本她内心还念着旧情,若说了,她心灰意冷,或许会更决绝,对这凡人世间再无寄予希望。 好在,叶如意也就悲伤一阵子,就提着裙摆挺着肚子缓慢走下高台,回到画架旁,人坐下来,开始继续画粉雕玉琢般可爱的孩子们,让他们嬉戏,让他们开怀,借此平缓情绪。 马芝跟着走过去,有点瞻前顾后,但不想她一个人伤感,好一会说:“你若还体恤他们,我就救了他们。” “不,不用。他们推倒你的像,改供奉了那个狗屁新皇,我就不再和他们有什么联系。即便血脉上,好像还是我的后代,可是人情冷暖并不会因为血脉相连而有所助益。”她情绪已经缓和下来,600多岁,足够一个人超脱血脉,超脱伦理,那些子子孙孙们到底和她有多么深刻的联系,时间到了,也会淡化,就如血脉经过一次次联姻一代代更进而淡了很多。 况且,她久不世出,对于叶家,知道她的存在不过五指之数,后人对她应该全无情分可言。即便知道她存在的那几个人,就如族长,他看似尊敬,但内心里早不曾在意这个老祖宗,若不是出了意外,他或许压根想不起有这么一个老祖宗。 马芝也不规劝,族长那些恶毒的心思已让他反感,正等着他去告发,让事态并不像300年后那样发展。希望经他的嘴,产生变数,那样让曾经命中注定的事情都有变化,例如阮细柳出生后,她没有去太乙门,而是跟着她母亲平平淡淡就好。不曾修真,不曾经受太乙门之变,那么她就不会想着复仇,也就不会拼命修炼。 一个变数有了,就会有更多的变数。师娘一成不变的生命轨迹将会发生变化,她的心随着儿女的成长而改变心路,浩淼水域上的自尽应该不会发生,这样马芝也不会触动神罚之箭。阮细柳如果不入太乙门,那么太乙门的纸鹤也不会带她去百花谷,那么就不会招惹太子俊这个大敌,马芝也就不会出百花谷,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是非。当然,阮细柳最后也不会发疯,而捉了鸟公子它们。 这之间,有许多并不能常理度之,而且也有说不通的地方,三百年后,会是原来的样子吗?马芝姑且信之。 只不过,马芝宁愿希望自己永远在百花谷。百花谷依旧是百花谷,他和小伙伴会继续开开心心地生活其间,会继续吟诗作对,会继续开舞会,人虽然懒懒散散的,却没有不快活,更不会有各种各样的风险。他想着,内心里一片枯寂,命数能改变吗?如果在此时添加变数,三百年后历史会偏离最初的命题吗? 马芝不知,为自己的浮想翩翩感到羞愧,进而无望,未来不可能透明,就如眼前,他也不知道之前所经历的九百年后的情景,会不会就是命中注定,会不会就是他引发变数后的结果。 人甚至连明天都不能预知,马芝所有的假设,遇到现实这样的庞然大物,和宿命这虚无缥缈的长河,多是毫无意义的。可是,他还是会寄望,做不切实际的梦。抑或,这片天地他招惹的因果太多了,像镶嵌进命运面板上的螺丝钉,已经无法自拔,而成为命运之河中载沉载浮的一个石子。 马芝目光放远,那叶家族长在大山之下很远处的大石头上休息。他悲恸地哭起来,是生命无望后的悲哀,是无从挣扎后无所适从,是对无妄之灾的不可理喻。他一百零六岁,早过了天命之年,而今却因为家族命运而悲怆,而因为无妄之灾而产生了人生怀疑。他以往智者自居,化解家族日益复杂的矛盾,可是面对眼前的难题,强权击毁智慧,即便知道每分每秒,家族里就会死一个人,他却无能为力。他自怨自艾,觉得怎么会这样,眼看要成为八百年的望族,那样,皇家会颁发荣誉证书,家族也将有徽章,徽章会印制在家族的一切物品上,向外面昭示显赫的地位。而且,八百年的望族,皇帝会授予终身爵位,那样郡候之家也会持续蜕变。可是,美梦就到了这里。 随行的二个奴仆跟着主人掉眼泪,他们虽然不姓叶,在叶家未必受到重视,但唇亡齿寒,主子灭亡了,他们这些仆从不是被跟着杀掉,就是会重新贩卖,怎么看日子也不会好过。他们在大石头那里哭了好一阵子,而新皇广场上,又几十个叶家旁支的男丁被砍了头。活着的男女,心间有着莫大的恐惧,却没有人抗拒。大祭司挥舞着魔杖,念诵着咒语,却无济于事。他们在等着族长回来,希望他能够带来好消息。 老族长实在太年老了,他走不动了,就和一个仆从耳语,告知叶家掩藏了几百年的秘密。那个仆从听着,先是惊讶,后面表情凝重,随后就一路跑着去山下报信。老人望着,心里平静下来,他后靠着大树,目光看着山顶,眉眼间都有了决意:决定了,既然你不仁,那么我也不义。 愤怒将他内心最后一丝愧疚湮灭,一切都变成叶如意的错,叶家倒覆,那么你也难过。但是,最后的良知还是让他回望,默默地祈祷,希望老祖宗能够出马,解救叶家于水火之外。而不是兔死狗烹的结局,不是两败俱伤,叶家彻底完蛋。 风吹着,阳光透过疏落的树枝,投射到大地上。老族长太累了,靠着大树好好地休息,没有多久,他宛若睡着。但是马芝知道,他死了,这个老人为家族出了最后的一份力。 马芝心里的愤怒渐渐消失,一时有点同情和理解这个老人,看着自己的子嗣被杀戮,内心一定不好受,迁怒别人,对于凡人来说,那再正常不过。如此,他觉得即便他洞察那么多凡人的心思,却还是解读不了凡人这个奇怪的物种,他们的所作所为,匪夷所思。 年轻的仆从一路跑着,他知道每快一分钟,就能救人一命。马芝暗暗地施了法术,让他飞速跑起来。很快到了山下,马芝又送过去一匹快马,他拦住一纵身就上了马,飞奔着往郡城跑。还不等他跑到新皇广场,就喊着“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砍杀红了眼的刽子手被马芝施了法术,停了下来,刀高高举过头顶。而跪伏着的叶家子嗣早吓晕死过去。赵媚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正在拿着像枣一样的青果吃,讽刺的是,这些果子却是叶家人供奉上来的。 赵媚也不看来人,依旧往嘴巴塞着果子,对于眼前的血腥场面,她见惯了,倒也不觉得恶心。人静等着年轻的仆人过来。仆人几百米外就下马,跑着过去。相距百米的时候跪在地上,然后两膝交错跪伏着前行,直至停到离公主十米的地方。他望着公主肩膀处卧着的小蛇,虽早有耳闻,却依然胆战心惊。 “公主大人,叶家并没有投奔妖怪,但叶家有一个六七百岁的老祖宗,到现在还好好活着,她或许就是你想要的。”那仆人气喘吁吁说。 “六百岁的老祖宗?”赵媚站起,一脸诧异,凡人能够活六百岁?修真者?她目光犀利,盯着叶家仆人。 “嗯,我们族长说的。叶家的发家致富,就是因为出了这个老祖宗。”那仆人见过大场面,此时传达族长的话,却说得滴水不漏。 “那好,带队,我不信,就是想验证她到底是妖还是鬼怪。”赵媚表情难得凝重一下,说完她就准备走路,两个太监忙过来搀扶。 如此,广场上的杀戮停下,但赵媚还不等上轿子,扭头说:“这群废物死不足惜,都给我一个个砍了。” 刽子手一听,手起刀落,又是一个人头落地。那个年轻的仆从惊呆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跪着的叶家人终于忍不住了,骚动起来,几个带血性男儿挣扎起来,喊道:“干她娘的,不就是一个傻逼,杀了她,挫骨扬灰。” 有人带头,那些没有被吓住的叶家人就站起来,赤手空拳冲向赵媚。赵媚早料到此等情况,她肩上的小蛇飞起,几个呼吸间。站起来、跪着的叶家人都倒伏地上,他们脖颈处都有两粒米大的血洞,流出乌黑的血来。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如盛放的罂粟花香。 那仆人没有被攻击,但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吓,直接吓死了,僵硬地站立好一会,随后重重倒伏地上。 “安庆叶家,勾结邪魅,妖言惑众,且围攻皇家使者,依新皇律二千九百八十四条,男丁斩立决,女眷充军妓。”一太监见人死得光光,大声喊道。 马芝远远地看着,目瞪口呆。这就是命,三百年后如此,想不到三百年前依然如此,还是没有变数,命中注定的,只是提前了三百年发生而已。 随行的筑基修士,凭着感知,沿着叶家仆人的来路,带着皇家卫队直扑万寿山,不出意外,要不多久,他们就会来到山中别院。到时会发生什么?赵媚会相信一个凡人活六百余岁吗?她那条蛇会不会发现小狐狸?还有,如若争执下来,我出手不出手? 马芝可以吹口气,让她们从发这个世间消失无踪,公主也罢,修士也罢,就当这个世界从没没有出现过。如果这样,我会不会把既定的宿命带偏了,自此走向另一条路?马芝心在摇摆,想天行使正义,把赵媚一帮人杀戮了。 他不知道,天命难违。他忽有浓浓的不甘,也有淡淡的悲愤。命运为何物?奈何明月照沟渠。人看着蜂蛹而来的皇家卫队,深深叹口气,随后他施了时空大挪移,这是小狐狸教他的,他把师娘,还有那些仆从,瞬间带离是非地。 第三十九章 回家 时空大挪移实在玄妙,咫尺天涯,白驹过隙,空间和时间之间的玄妙钩织一起。石火电光间,马芝带着师娘和仆从回到小镇。 叶如意来不及反应,也没有因为时空转换而头晕眼花。只有小狐狸挣脱马芝的束缚,凭借它的天赋神通而跳脱出去,在空中大吵着,骂马芝忘恩负义,竟然拿它这个师傅教的本事暗算师傅。 马芝落了地,冲着小狐狸嘘,意念里则给了它许多讯息。小狐狸惊疑不定地空中飞下,落在马芝身边,甩着三条尾巴,问他是不是真的。 马芝来不及多说什么,趁机将仆从脑海里的惊异、恐惧、匪夷所思乃至于对他和师娘的怀疑清除干净,甚至他们更早关于万寿山的记忆也做了稀释,让他们似是而非地记得一些事情,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当然,马芝也给他们记忆里硬生生地加塞了一些事情,让他们对他和师娘之间的身份、关系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他们脑海里那些龌龊想法也被摒除,只留下愚忠。另外,也夹生地塞进京都生活片段,把京城风土人情在他们脑海生根,让他们吸收消化,毕竟他们要扮演京都来人,而不然原来的那些愚仆和乡邻有所怀疑,说不得又惹出什么是非。 落脚地是官道旁的小树林,马芝带着他们出来,通过神识远远地拦了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和几匹骏马,让师娘和其他女眷坐马车,而他和剑士一行骑马,朝小镇里行走。 小狐狸一直和马芝神念交流,说不就是世俗皇族的人马,杀了就是,为什么自己要躲藏。莫说一个公主,就是皇帝,照杀了,大不了找个看顺眼的美男子,让他登基称皇。马芝哭笑不得,小狐狸的道理都是歪的,亏它看了那么多圣贤书,偏偏每句话都大逆不道。但这或许就是修士们的杀伐果断,当然,也可能是青丘山的本身的底蕴,才是它根深蒂固的坚守。 马芝打趣小狐狸,说别小瞧当今皇家,不是普通的凡人,他们饲养着一条条妖蛇,听说始皇是原始神太古苍呢。小狐狸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说太古苍,原始神,这些没落的神,有什么好怕,神一旦跌落神坛,那就什么不是,说不得被定性为邪教头目,只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马芝很是讶然,小狐狸的大逆不道中,他隐隐听出神界的秘密,跌落的神,成过街老鼠,会这么惨?可是来不及仔细打听,他忙打哈哈,说因果,杀了他们,就沾染了因果,会有绵绵不绝的后果。只有避开了,也就不存在什么因果。 小狐狸嘀咕着因果因果,那不过是灵山臭和尚忽悠别人欺世盗名的歪理邪说。屁因果,该来的就来,不该来的就不来,如果事事有因果,那该多累。况且,就像我,千里迢迢找小姨子,有什么因果?我完全可以不来,但我就是由着性子来了,那有怎样?何是因,何是果?再如小姨,她丢了灵蜕,丢了主魂,成了凡人,又受胎中之谜所蒙蔽,终其一生都不能再修真,可是这又是哪门子因果?她不就是爱上不该爱的人,有必要承受如此大的惩罚?那个掌管神罚之权的神王,我若遇到,定拔光他的胡子,不行,还要把头发也拔了,让他当秃王。 小狐狸叽里呱啦地说着,咒着,愤着,呲牙咧嘴。外人听来不过是狐狸咿咛的叫声,连师娘都以为它不适应新环境,而伸手轻抚它的毛宽慰它。它义愤填膺,却也只是说说,随后伏在师娘身边,打起盹来。 马芝咋舌,对神界的事情有了好奇。人想着给车夫洗了脑,并给车马粘上长途跋涉的风尘,一行就往他小镇的家里去。人的神念早就过去,那些愚仆后代生活安逸,却也朴实憨厚,他们心里只知道主人家在京城,人丁兴旺,有人做很大很大的官,有人经商,家财万贯。 家里有马芝的画像,挂在中堂,他们日日扫拂上面的尘灰,八仙桌上点香,供水果,把马芝当神当先祖来挂念。这种挂念,与立像当神膜拜不同,相对来说朴素很多,纯粹很多,而且不是基于信仰,而是因为人与人的感情。 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挂念,因为马芝给他们心灵里种了愚忠的种子,这种子随血脉代代相传。另外马芝不曾亏待他们,让他们衣食无忧,而且开枝散叶,儿孙绕膝。 当然,家里也新增了人,那是新娶进的媳妇,她们困惑主人家为何经年不见人来,收取的稻谷租金也不曾上供,但是很快,她们融入这家庭,被安逸的生活所打动,忘了内心的疑问。当然,马芝也看到厉害的主儿,斤斤计较,小算盘打得哗啦啦响,但是面对愚忠的夫家人,也觉得有力无处使,那些肤浅的看法,在经过一次次冷遇后而变得毫无意义。 马车疾走,扬起风尘。叶如意那里,还在心疼后院里的花花草草,怕人走了没了打理而干枯。记挂着回廊上挂着的鹦鹉,走得如此急,它们会不会饿死呢。想起后山养的动物,会不会都逃了去而被猛兽猎获······自从怀了孕,叶如意的心变得很软很软,软得有点仔细,软得有着对生活的热爱。她拉着马芝的手,絮絮叨叨,言语里没有担忧,没有害怕,只有琐碎的关心和爱。 马芝只好神念回转,去了万寿山。那里,皇家卫队簇拥着赵媚公主还在奔走,山径弯曲陡峭,赵媚却珍惜她金枝玉叶的娇弱,不曾想过下轿步行,她一脸理所当然。当然她手腕上挽着那条青碧的小蛇,摸着它的红色独角,脸色阴沉沉的,不知她心里想着什么。 马芝想神念笼罩过去,但就在他神念过去时,那蛇竟然一下子精神起来,冲着虚无斯斯作响。这种天地异种,特敏感。马芝只好作罢,一个女孩的心思不读也罢,不然出了什么幺蛾子,定会羞死人。 山中的隐者发现了声势,都躲了起来。那筑基修士靠着敏锐感触,发现了这些隐者,见只是凡人,读圣贤书,修五经,想靠着大贤者的书籍来悟道、修炼,在他眼里十足可笑,也就不屑一顾。后来,在大树下他发现了已经死亡的叶家族长,而跟随的奴仆不知去向。他站在那里,辨别方向,动了恻隐之心,吩咐士兵就地掩埋死者。 队伍继续前行。马芝漠然看顾,随后神念继续升腾,到了别院,给鸟笼子里的鸟儿一一解锁,并为它们指了路,希望它们能够寻回主人。后院的鲜花怒放,煞是美丽,他完全可以瞬息毁了别院,但想了想,也就罢了。还有后山的宠物,人开了篱笆的木门,任由它们逃生而去,同时借助草木之灵,让它们恢复野生的能力。最后他还是卷起风尘,让纷纷扬扬的灰烬覆盖院子里的物品,又指挥躲在角落里的蜘蛛结网吐丝,还不够,让老鼠打洞,让野猫乱拉粑粑,又从别处寻来蟑螂、毛虫。一时,原本干干净净的别院乌烟瘴气,有着暮气沉沉的阴郁。 马疲惫不堪地拉着车,它们大口大口地呼气。车夫和伙计虽然气息萎靡,但两眼都精光内敛,保有着警觉,但闻到包子铺散发的香气他们也忍不住咽了口水。 小镇上的人很多,今个正是他们的集市,周边十里二十里的乡人带着自家生产的特产过来贩卖,当然也有二道贩子将遥远城市生产的紧缺货带过来,补充乡人生产的不足。集市结束后,二道贩子也会满载毛皮、矿石、山珍、药材去向城市,到那里经过转卖而大发其财。 马芝默然地感知,凡人们在生存中总结出自己的生存之道,并凭借此生活下去,延续下去,看似庸常,却有着大智慧。 街上的人看着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点头论足,疑惑他们哪里来,哪家的客人,马车上是不是如花美眷。他们还议论马芝,仰慕他的相貌堂堂,也议论剑士和猎户,说剑士的剑寒光闪闪,说猎户的弓不是凡品。马芝和剑士、猎户早下马,各自牵着神骏的马屁昂首阔步,一派京都公子哥的气派。马芝吩咐伙计买包子、买煎饺、买包子、割牛肉,又点了素炒。一些吃食递入马车,小狐狸啊呜啊呜地吃起美食,还通过神识让马芝多多买点好吃的。马芝不理它,和剑士一等随乡入俗,站在街头一手拿着大骨头大快朵颐。 有一小贩忍不住问剑士从哪里来。剑士看马芝,在他脑海里此时是恢宏的京城图卷。马芝点头示意,剑士再也忍不住,就夸夸其谈,把马芝塞给他的京城观闻在一问一答中说出来。 穷乡僻壤,哪里见过大场面,很多人很快被剑士描绘的京城风情吸引,听书般如醉如痴。马芝摇头,这就是凡人,会被和己无关的新鲜事打动,会被莫须有的瞎编乱造所迷醉。人的心实际是宏大的,即便是凡夫俗子,他们何尝不向往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宽宏世界,明明困守在世界一隅,却对别人的地方充满想象。 有好事者,悄悄地离开。他脱离人群,就小跑着向马芝的家跑去,快到时,连声喊着:“张四,还不快去找你家主事的,你家老爷京城回来了,赶紧去迎接。” “真的?”张四从门楼里探出头,惊异地问道。 “不会有假,他们一行京城来,说是京城马家,回来探家。而且里面有个年轻公子哥,那模样和你家中堂上的画像一模一样。”好事者有鼻子有眼地描述。 张四顿时兴奋了,给好事者说,你等着,消息属实定有打赏。我这就去说给我家主事的听,迎接过去。说着,张四就大呼小叫地里面去了。 后院里的管事听了,一边组织人手迎接,一边吩咐人手打扫房舍,另外又让人去库房,清点这些年积蓄下来的奇珍异宝。他们都心怀莫大的喜悦,等着主人的归来。 想来,马芝和他们可谓认识也不认识,认识则是他认识愚仆们的先祖,曾经在一边观赏着他们先人的生活。不认识,毕竟不曾和他们照面。但是愚忠的种子种下,即便隔了好几代,他们依然心中敬主人,盼望着看到主人,因为主人来而一下子打鸡血般兴奋起来。 马芝虽然知道他们不过是受愚忠种子的影响,但是感受到他们发自肺腑的欢喜,心里也暖暖的,神识进了须弥戒指,想着该怎样打赏这些愚仆。或许,他几十年的漂泊、穿越、修炼,内心里也孤孤单单,早把这些凡人当成了家人。一时人变得沉默,神与凡之间,真的殊途吗?神与人之间的鸿沟又在哪里?难道殊途不能同归吗? 第四十一章 我已成神 马芝咆哮着,肆无忌惮地翻卷云层,把仇恨的意念刺入虚空,秋无一、神王,还有所谓的道则,你们触怒了我,我要复仇,我要将你们碾压和撕毁,狗屁的道则之罚,你们为什么折磨一个无辜的母亲,为什么将厄运降临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马芝的眼看着无尽的虚空,眼神里有着无比的决心,杀伐果决,他觉得自己可以搅动这片天,可以将这片天撕破,可是等他咆哮完毕,身心疲惫,虚脱一般,仿佛怒火耗尽他所有的精气神。 虚空中又闪现一道强大的灵力波动,有人在空间传送。马芝看过去,是神算子。神算子浮现而出,远远地屹立云端,目光复杂地看马芝。阮刑天?他不是飞升了?半年前他亲眼看着阮刑天和太古苍龙走进虫洞,难不成他们失败了,并没有飞升神界? 他掐指一算,却又存疑,但是阮刑天身上的气息他记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个人有阮刑天的气息,但若有若无,并不明显。难不成是化身?分身?他虽然是神算子,但以他眼前的修为,并不能推算太多讯息,所看到的多是一团团迷雾。 马芝看着神算子好一会,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不想迁怒无辜,哪怕他是监天官,如果神算子惹了他,他也会与对方不死不休。马芝平息着内心的愤怒和绝望,眼睛又放远,其他监天官并没有出现,如果太子俊出现,他定要和太子俊搏斗,就像当年师傅和太子俊那样战斗。 “神算子,你帮我算算,过去、现在、未来,都帮我算算。”马芝言语里尽显疲惫,却又不容拒绝,所谓的道则之罚又是什么玩意。 神算子没有应声,他觉得马芝并不像分身,好一会却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算盘,和凡人算账用的算盘一样,只是多了许多珠子。 原本巴掌大的算盘迎风而长,在虚空中摇身一变,变得有百米之长,鸡蛋大的算盘珠子自动弹跳,噼噼啪啪地响着。很快,响声停了下来,马芝扭头看,算盘珠子混乱不堪,看不出什么迹象。 神算子皱着眉头,审视地看了好一会卦象,人再次拨动,那些算盘珠子又噼里啪啦地打起来。但很快出现结果,还是混乱。 马芝默然地看着神算子,这个道士依旧神采奕奕,仙风道骨,之前给人智珠在握的高深模样,此时神算子看向算盘的眼神有诧异有思忖和疑惑不解。马芝不语,等神算子说。 “奇怪,你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即便现在,也有一道阴影笼罩,什么都看不出。”神算子一脸诧异,这是他从没有遇到的卦象,混乱意味什么?是没有结果,还是这混乱就是结果?他看马芝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 马芝沉默了,过去、未来都没有,或许在他的数次穿越中,未来与现在杂糅一起,就像揉在一起的面团,想再区分出已无可能。但是,现在也看不透,有一道阴影笼罩,那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就是我本人,也看不透我的现在。我到底会怎样,将面对什么,我都不知道。下一秒,我转身后,又会是什么情况,我甚至也不能断定。马芝心间的困惑太多,就如渺渺宇宙,所给他的困惑。 “我会什么时候成神。”马芝要打破这片虚空,遁入神界,去实现自己的誓愿,他要复仇,甚至不惜要改变道则,扭转命运,让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愿去发展、变化,让世界风调雨顺,到处是幸福的海洋。 算盘珠子又在虚空里哗啦作响,好一会停下来,依然是乱象,神算子忍不住诧异,咦了一声,说道:“卦象一片混乱,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是你的修为远远超越我,命运之手会阻挡我的推算,这意味你已经成神。”神算子试图通过解释掩饰尴尬。 我已经成神?我眼前的状态是成神?我与师娘的做爱,不仅仅促使师傅成神,还让我在欲死欲仙中跨越了大乘,直达彼岸?彼岸就是成神,可是成神了为什么师傅当时打通了界域虫洞,宁愿带走太古苍龙,也不愿意带我飞升?马芝一脸错愕,看着混乱的算盘珠子,哪有什么卦象,珠子散乱着,毫无章法。 神算子也觉得不可能,又拨动算盘珠子。算盘珠子打得哗啦啦响,很快,所有的珠子停下来。马芝凝视去看,依然毫无章法,但是混乱的布局和上一局一样。 “我不是阮刑天,我是他的徒弟马芝。”马芝自报家门,怕神算子按照师傅的命理来窥视天机。 “你真的是他的徒弟?”神算子没有接话,反而问道。 “是的。”马芝点点头,他唯一的亲人只有师傅,他此时刻想念着师傅。 神算子一时沉默,盯着眼前的算盘想着,原来是徒弟,可是徒弟如何会和师傅长得一模一样?莫不是儿子?阮刑天与凡人相爱的结晶? 每一个算盘珠子在虚空中灿灿生辉,珠子并不是真的停滞不动,只不过是在一个地方滴溜溜地自转。星星点点的东西从虚空而来,注入每个算盘珠子里。那是星芒,眼前巨大的算盘,像一个星盘,每个算盘珠子竟然可以感应虚空之中遥远地方的星星。 好一会,神算子才收回目光,看着马芝说:“自阮刑天飞升后,九维九重世界就少了一名监天官。新皇有意网络天下宗门,重新选出监天官。你不碍到时试一试。” 马芝没想到他会告知这个信息,也不觉意外,只是对他点点头,问道:“你知道道则吗?” “道则?凌驾众神之上的天道规则?”神算子唯有惊讶。 “你知道啊。”马芝一时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仅是传闻,说在神之上,还有道则,它们决定天地运行规律,也决定万物的秩序。但是神可以掌握道则,为其所用。”神算子思忖道。 马芝语结,想不到神算子也知道道则。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师傅去了神界,会是怎样的境况。秋无一这次出场特匆忙,在他语境中,仿若他还没有与师傅碰上面,所谓的寄生大法,身外化身,又是怎么回事?秋无一仿若忘了,师傅已经成神,去了神界。可此时,神算子说马芝也已成神,又是哪门子的事情啊? 我若成神,总该能够感觉到自己多么了不起,至少信心爆棚,碾压这个九维九重的世界,按小狐狸的话,凡人的皇族杀了就杀了,太子俊算个鸟,做了新皇,就能够和神对打吗?马芝一时信心爆棚。 如此,我应该能够扭转多少因果,至少太子俊不敢去挑战太乙门,那样太乙门就不会被灭门,那样阮细柳就不会被追杀,那样百花谷里就没有了阮细柳,而我就可以继续在百花谷里无忧无虑。 等等,阮细柳,马芝的脸色数变,他的心很痛。师娘的孩子,没胳膊没腿的孩子,我与师娘的不伦,要接受道则之罚,师娘凡人,生下怪胎,我一个修真者,会在成神的那一刻承受道罚之苦。如果我已经成神,所谓的道罚之苦呢?那怪胎?马芝忽然无颜面对师娘,我的血可以肉白骨活死人,能不能拯救这天生的怪胎,可以肉白骨活死人的血,能不能救这天生的残疾人? 马芝不知道,顾不上和神算子道谢,他一个猛子扎下云层,飞回自己的家。他还在虚空中,已经听到师娘的哭声,撕心裂肺。 她在怪君安上人,怪他那杯莫名其妙的灵泉,害她早产,害她生出身手不健全的孩子。她哭啊,诉啊,那些愚仆们跟着哭,一院子的幸福满满,只因一件事变得满园戚戚。马芝站立在屋顶,神情沉寂,内心里想死的想法也有了。 小狐狸飞了过来,它不言不语,只是嗖嗖几下,到了他脚下,偎依在他脚旁。它知道小姨夫内心的苦,却又没心没肺,说:我化神了,蜕变成人不留尾巴了,可是我不想化人,省得有那么多的烂摊子处理。你想,我化为人,这倾国倾城的貌,该引出怎样的血腥风雨,谁说得清啊。 马芝不语,看着院子里的烂摊子,心碎了。他喃喃自语,说:我成神了,应该是成神了,我的修为蹭蹭蹭莫名地大涨,乃至于我的悟性根本没有跟上来,一直心有疑惑,觉得哪里不对劲。多么莫名其妙,人家梦寐以求的神,我莫名其妙就成了,可是成了神,成为这片世界的人王,却还是有我无法处理的烂摊子。我或许可以捅破这片天空,但是我却救不了自己的女儿,我的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却不能让自己的女儿长出小胳膊小腿。说着,马芝浑身冰凉,内心枯萎得只剩下残余的一丝生息。 小狐狸睁圆它的眼,上下打量马芝,好一会,叹息道:难怪,一直觉得你高深莫测,原来成了神。只不过,在青丘山我遇到很多有神位的小神,也不觉得深渊如海。你倒好,让我看不透。奇怪,你成神了,难道感应不到神界的召唤吗? 神界召唤?那是什么情况?发自内心的呼唤,还是耳畔窃窃私语?我什么呼唤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我只是感到压抑,感到郁闷,心口儿很堵,好像做什么都很困难,那种闷闷的,让人只想逃走,情绪也吊不起来,总觉得黯然失魂。这就是神界召唤?马芝絮絮叨叨继续用神念和小狐狸交流。 压抑?那是你的境界高过这一世界,这世界是低位面,它的灵气远远供应不了你的损耗,如果你这世界待久了,那么你就会衰落下去,甚至境界也会跌落。我在青丘山,听外公说许多世界因为破败而降低等级,引起世界神的衰落,最后他们的神位被掠夺,他们的世界资源也被哄抢。小狐狸释疑。 如此,马芝不语了,神界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人沉住气,师娘还在哭诉,不能接受现实。好一会,马芝让小狐狸去告诉师娘,灵泉只会对胎儿好,并不会引起早产。之所以早产,那是因为胎儿先天不足所致。 小狐狸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拒绝道:小姨600多岁,虽然第一次生孩子,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内心明镜一般,只是无法接受现实。让她哭一哭。哎,难道传说是真的,神妖相恋,仙凡相爱,只会生出怪物啊。 神妖相恋,仙凡相爱,生出怪物?可是我前世不过是一棵芝草,属于精怪。师娘呢,前世是一只狐狸,这一世虽然是人,但本源上我们都是精怪,也算同源。还是道则之罚,用怪胎来折磨我们。马芝心里恨恨的。 但是怎样才能安慰师娘,怎能化解她内心的憋屈?马芝不知道,作为一个男人,却不能在女人最需要的时候化去她心间的痛苦。如果不是怕惊扰下面的人,他该痛苦地咆哮。 我可以走吗?马芝问小狐狸。 小狐狸顿时愤怒地吼着,说:你们男人怎能这么不负责任,怎能遇到事一走了之,当下,你更应该陪着你的女人,哪怕被她误解被她怒骂被她撕扯都应该留在她身边,给她依靠给她信心给她将来。 马芝脸红了,觉得脸颊热热的。没想到,一只小狐狸竟然呛得他没办法回答。 第四十三章 太乙门之危 这日,马芝在家里养精蓄锐,感觉到须弥戒指里的异样。人忙神识透进戒指,那块仙籍令正在璀璨生辉。他把仙籍令拿出来,脑海里反映出一些讯息,是太乙门遭受空前的危机,在召集门外弟子回宗门同仇敌忾,应对危机。 马芝思忖,难不成六扇门攻打太乙门?新皇初登基,正是稳固江山时期,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不会大动干戈。只不过即便真的发生战争,太乙门存在宗门之危,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当初,师傅顺手给我的仙籍令,不过是让我在这片世界合法修真,行走方便而已。与太乙门没什么渊源,它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呢? 仙籍令只是发光一阵子,就熄灭了。可是,马芝再也不能平心静气地闭目养神,脑海中是当初进入太乙门洞天所看到的情景,一地黄沙,白骨星星点点,那些不灭的灵魂体聚集一处,想修炼成鬼修。最后,因为他贪图洞天里的五行材料,而拆了洞天,让不灭的灵魂重回六道,让它们转世重生。难道,我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地看他们一个个死去,重新化为灵魂体?马芝问住自己,觉得自己并不能无动于衷。 三百年后,马芝进入太乙门洞天,白骨已经风化,太乙门的宗徒已经死去几百年,难不成就是这一次的危机造成?也好,太乙门灭了,至少阮细柳不用去太乙门,不用惹上灭门之祸,那么她也就不会为了复仇把自己逼疯。马芝瞻前顾后,因为阮细柳的存在,他有了私心。想来,不管是人或是神,都会有私心。 那些宗徒死了,变成灵魂体,又关我什么事。马芝自我安慰,想让心境安定。又过月余,却来了不速之客。他屹立在云端,与马芝神念交流,对方自报家门,太乙门的门主宁恒之,有求。 是师伯,马芝迟疑着,却不得不升至空中,面见。宁恒之仙风道骨,屹立在虚空中,气度不凡,马芝只一眼,心生好感。是他,三百年后,太乙门溃散之时,那个回头凝视他的那个不灭灵魂体,果然是师伯。 马芝隔空向师伯微微鞠躬,施礼。宁恒之远远看马芝,他跟随仙籍令指引,寻到此处,此时看到来人和阮刑天相貌近乎一模一样,一脸诧异,他灵目闪烁,想看透马芝,但一眼扫过去,连对方修为也不能看透,且觉得马芝深渊如海,他忙收回神识,也微微躬身回礼。 “阮师弟,别来无恙?”他掩饰内心的疑问,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 师傅当初成神,和太古苍龙一起去了神界,他又不是不知,也是躲在云端里观摩。今个却为何称我师弟?但马芝也不说破,不然又要解释一番,包括和师娘之间的牵扯又该怎样解释。 “宁师兄好,师弟别后好得很。”马芝拱拱手,就当自己真是他的阮师弟 “阮师弟,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务必出山,化解宗门之危。”宁恒之试探地问,直接说了来意,想看马芝的反应。 马芝心里嘀咕起来,果然如此,看来这师弟不好当。但不好一口拒绝,只好问道:“是何事劳烦师兄千里迢迢跑来?请下面喝杯茶,详细说说。” 说着,马芝伸手在身前虚引一下,自己先行跌落云间,回了院子里的凉亭。凉亭里石桌木凳摆上,桌上摆放玉盘和茶杯,玉盘里装着奇珍异果,茶杯里是灵泉。 宁恒之也不犹豫,就跟着飞落下来,站定身子,细细打量四下,亭台楼阁,绿树红花,一时感叹,难得凡人间会有如此妙处,单这灵泉,就让人眼红。 马芝招呼宁恒之喝茶和吃水果。宁恒之坐下,端了灵茶一口饮下,这才简单地说了宗门之危。原来那太子俊认为太乙门能够出现门徒成神,自是功法了不得,就派人前来借阅太乙门的功法。而功法是立门之本,哪里能够借阅出去。况且,太子俊若真有意借阅,万事总有个商量,也不至于带着一帮大能威逼利诱。 马芝寻思,这太子俊难道已经濒临成神,才不惜想从其他宗门功法中窥视一二。 “师兄,将一气化三清的功法借阅给他,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得结了善缘,既有利于宗门发展,也为师兄你它日成神留下机缘。”马芝建议,想看看太子俊到底能不能成神。 “万万不可,太乙门与三清道尊有很大渊源,或者可以说太乙门就是三清尊神凡间的道场,故而通过一气化三清才能上达天听,遇到危机时,可以请出三清道尊帮忙。而如果让太子俊窥视,亵渎了三清道尊,估计以后三清道尊就不会帮忙了。”宁恒之一口回绝。 “按我预计,太子俊是想成神,才会借阅功法,他应该不会修炼。师兄大可不必担心。况且,成神是需要自己领悟本源奥义,从中寻得规则和道则,仅仅一个他人遗留的功法,作用有限,按我理解,学他人的功法,其最终就是成为他人的神奴。”马芝不以为然,师傅当年也将一气化三清教给他,却叮嘱万万不可产生依赖性,一旦依赖召唤三清道尊,那么自我就会有惰性,而阻碍自己探索。即便师傅他自己,能够召唤三清道尊,也只是将其作为武器,而不是他成神的法门。 宁恒之闻言,一脸惊异,问:“难不成师弟已经触碰神门,窥见天机?” “师弟我已经成神,只缺飞升的机会。”马芝没有瞒他。 啊,宁恒之吃惊不小,赶紧起身,向马芝鞠躬施礼。马芝坐着没动,示意宁恒之坐。宁恒之坐下来,不忿地说道:“师弟既然已经成神,虽没有飞升,但已是人王,阻止太子俊应该是轻而易举。” “是可以阻止他,但我也不会长留这方世界,师弟我也有誓愿要去实现。而想实现,必然要去神界。据我所知,神界更是等级森严,看看眼前凡人世界,就知道我们成神飞升后的处境。所以如果太子俊能够成神,与其化敌为友也不是不可能。”马芝想起师傅的飞升,他临走把太古苍龙喊走,显然也有结伴而行的意思。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觉得他的目标不仅仅是功法,他对山门牌坊都感兴趣,说让他拿回去研究研究。你说有这样来借东西吗?”宁恒之不忿,如果把山门和功法拱手相让,那将是对太乙门的羞辱。 山门牌坊,打神石。师傅成神飞升,打神石功不可没,但在师傅走入虫洞后,山门不知所踪,想不到它还是回去做它的山门,这打神石够愚笨的。只不过,马芝恰有话要问问打神石,一时有了跟宁恒之回去看看的意思。只是这一别后,他不知道会多久,师娘虽是凡人,但吃了不老果,还有几百年的寿命。只是阮细柳,我们的女儿,她该怎么办? 马芝的目光透过法阵,看回师娘的房间,她正在教孩子学语。阮细柳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师娘在哺育孩子过程中获得满足,脸上都是笑容,这是心里,尤其夜深人静,她会感到缺憾。 宁恒之顺着马芝的目光,有意无意也看清了房间情景,人咦了一声,立马站起来,说:“先天残疾!这就巧了,师兄这里恰好有一先天灵体,一直不舍得予人,今就送予师弟。” 说话间,石桌上就出现一个粉雕玉琢的赤身婴儿,只是这婴儿双目紧闭,毫无生息,猛一看如死婴,但神识扫过去,可以感知里面蕴含着浓郁的生命力。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马芝腾地站起。是师娘,是复活的师娘,是青沙江上,马芝用一截白骨复活出的师娘。那时,他用自己的本命珠和鲜血,浇筑白骨,才复活了师娘,她的气息马芝再熟悉不过。只不过当时引发神罚,马芝不愿留师傅一人战斗,才让白鹤带婴儿之身离开。 “师兄我当初云游四海,在一个鸟窝里发现了这个灵胎,乃天地孕育,会自行吸食日月精华。因未遭雷击,故没有生出灵智。但这种先天灵体,却是修炼的最佳身体,毫无障碍会达到大乘。如若不是因为它是个女身,而我也不舍得舍弃一身功法重修,我定将其夺舍了或练成身外化身。现今,我就将它给了师弟,通过移魂大法,给师侄更换健全之体。”宁恒之解释道。 马芝目瞪口呆,宿命就这样无缝对接?天无绝人之路,这是命中注定吗?先天灵体,换那残缺之身,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方法。况且,这是师娘的身子,母女同心,即便移魂夺舍,也可以完美契合。马芝毫无掩饰情绪波动,充满感激地看着师兄,他这个大礼,无以为报,想不跟他回宗门那也说不过去。 马芝向师兄深深地鞠了一躬。 宁恒之也站起,回礼,说:“事不宜迟,我这就和师弟你一起施法,让师侄三魂七魄移入。” 马芝点头,就带着灵体之身和宁师兄出来,步入师娘的卧房。叶如意看到马芝带外人进来,有些诧异。马芝向她说这是外请的名医,可以给女儿换体。 叶如意已经看到马芝怀着抱着的灵体,她是凡人,虽然看不出灵体之身的异样,但是这毕竟是她的尸骨复活之躯。她一时目瞪口呆,换体本身闻所未闻,而灵体给她的那种心头肉的感觉也让她诧异。人一时情绪复杂,说这死婴让人倍觉亲切,能够换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她语无伦次。 这样,马芝和宁恒之将灵体和女儿放在一起。说为移魂,实为夺舍。女儿还小,她的灵魂之力还弱小,如果是夺舍其他人的身子,那是万万不能,因为会被其他人的灵魂之力消灭,但是这先天灵体,没有魂魄,弱小的灵魂也可以轻而易举夺舍。 阮细柳躺在童床上,无忧无虑,两个眼睛水灵灵的,很惹人喜爱。马芝施法,先让她睡着。很快,那残疾的身体眼睛闭上,一动也不动。宁恒之则拿出一套摄灵法器,嘴中念念有词,从残体中抽出三魂七魄,然后注入灵胎。不久,先天灵体的眼睛睁开,仿若还魂一般眼珠子开始动了,她看到马芝和师娘,怯生地喊着爸爸妈妈。 叶如意喜极而泣,抱起孩子紧紧搂着,不舍得放下,看着灵体的面孔,说太奇妙了,活了的灵体面孔都和残体一模一样,只不过残体很快微缩干瘪。宁恒之忙用一木箱收了残体,让人拿去埋葬。 这就是命运,阴差阳错之间,却让三百年后与三百年前对接一起。马芝正要感激师兄,师兄通过神念说:“师弟,不碍将师侄交给宗门,由我亲自传授她功法,想来前途不可限量。” “不可,万万不可。”马芝脱口而出,阮细柳怎么也不能进太乙门,他内心又惊又恐。看师兄有点诧异,忙解释道:“还是让她陪着她母亲,等以后再说。” “师侄拥有先天灵体,属于一等一的修炼之材,我是担心被其他宗门收了去,那就是宗门损失。这样,我将其收为记名弟子,这样别的宗门就抢不去了。”宁恒之爱惜地看着阮细柳。 马芝还想拒绝,但师兄已拿出一仙籍令,在上面铭刻了文字,将其当成玉牌一般递予师娘,说是送给孩子的见面礼。叶如意此时满心欢喜,对宁恒之自是感激,收下仙籍令。 马芝欲言又止,可是觉得无力,觉得命运之河并不容易改向,就如眼前,自己已经与太乙门结下因果。他悻悻然,只好作罢,心里更是要化解宗门之危,最好是与太子俊结下善缘,而避免某一天太乙门被灭门,让阮细柳不受牵连而重蹈覆辙。?? 第四十四章 身外化身 阮细柳有了手脚,因为是灵体之身,立即就会姗姗走路。一会跑到妈妈那里撒娇,一会跑到马芝这里喊爸爸抱。 马芝说好不感动的,还是被阮细柳的可爱所感染。自他将阮细柳视同己出,他与阮细柳之间因果深种,他怅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只不过希望她不会为了仇恨而活着。 宁恒之见马芝贪恋眼前天伦之乐,又想他早点出去化解宗门之危,在一旁劝诫,说仙凡殊途,切不可贪恋凡人之乐,不然会有损道基。 马芝不以为然,说如果没有天伦之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成神就是斩断七情六欲,那做神又有什么意思。你再想想,你修真少说千年,这一路走来,值得回味的又有哪些。除了一味修炼,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宁恒之被问住,默然了。是啊,除了处理宗门事务外,自己何尝不是一味苦修,可曾有过其他欢愉?除了修为的提升,让自己身心通泰,又有什么寄予希望? 他不说话了,一旁看着马芝和叶如意逗着孩子玩乐,人不自然地流露出会心一笑。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宁恒之第一次有了疑惑,道心里有了一许摇曳。好在,他摈除杂念,欣然地看着马芝他们的天伦,他的心里也有欢喜。 当然,马芝知道师兄心中焦急,怕太乙门挺不太久。他的心里充满惆怅,这一去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即便留恋眼前的欢愉,但宿命中,还要去追寻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管是去实现誓愿,还是去追随师傅,他都有要离开的必然。是吗?是必然吗?马芝内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在反对他自己。 在师兄的催促下,几日后马芝与叶如意告别。马芝想不出别的措辞,也不想撒谎,他和师娘两个人做了一夜,第一次对她说世界很大很大,天外有天。 叶如意说是不是像小狐狸说的那样,还有一个神界,什么青丘山,无量山的。马芝嗯,又说男人都有远大理想,他要去实现梦想,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叶如意沉默了,看着睡在童床上的阮细柳,好一会问:“这一段时间多长?” 马芝慌了,他心底也不知,只不过终究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他说:“三年,或许更久。” “要多久?”叶如意眼睛已经湿润,即便她是凡人,可是毕竟活了六百多年,她心中还是有数的。 “三十年,三百年,或许更久。”马芝定定地看着师娘,把无情的话说出。原来时间本身即为无情。 叶如意两眼瞬时盈满泪水。马芝甚至想如果她让我留下来,又会怎样?六百年的等待,才有三日三夜的欢愉,而今又要别离,却是永别。 叶如意埋头抽泣了好一会,再抬头,两眼泪汪汪,她说:“你去,男人都应该有点梦想。我虽然看不清明日和未来,但冥冥之中我应该放手。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你放心。” 马芝的心扑通扑通了好几下,这就是凡人的女子,她们会毫无条件地支持自己的男人。如果是神的女子呢?小狐狸好似看懂他的内心,说实力为尊,女大神多如过江之鲫,遇到了,你就好自为之,别谈什么梦想,什么歪门邪道,女大神不是好蒙蔽的,她们发起飙来天翻地覆。对于那些忘恩负义,一走了之的男人,遇到了都是一个字:杀。 马芝无奈地看着小狐狸,用神识交流,说我准备去神界,实现我的誓愿,顺便看看师傅的情况,你要不要跟着回青丘山。它问,你有了门道。马芝说应该不错,只是我此时觉得冒冒然去,会有很大危险,所以要去一个朋友那里,听听它的意见。 既然有了门道,那我还是回去。那样你如果在神界受人欺负,我还可以罩你,小狐狸的口气很大。 你此时不过一个化神期的小妖,怎么罩我?马芝翻白眼,不相信地看小狐狸。 小狐狸嘿嘿傻笑,说等到了神界,你就知道姐有多神气。 马芝半信半疑,这小狐狸邪气十足。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小狐狸的名字,叫完美,青丘完美。这小狐狸自从到了马芝的庄园,跟着凡人学会上网,看了许多网文,她的言语里变得网络化。 马芝安排好一切事情,就和宁师兄出来。他发觉压在胸口的大石头,没有了,人一时神清气爽。仙凡殊途,那大石头就是凡人的羁绊,而今我抛开这些,心神通达。可是马芝在云头回望,师娘抱着阮细柳,仰望浮云,仰望天空,她们的眼里看不到我,她们的心里该都是我。马芝叹息,寻寻觅觅,此时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宁恒之拿出来法器,穿天梭,载着马芝和小狐狸完美去太乙门。小狐狸被马芝抱在怀里,嘀嘀咕咕说这穿天梭,不过是一个低级的飞行法器,不具有时空穿梭的功能。 马芝说代步工具嘛,要求别那么高。 小狐狸说那是,如果是青丘山的飞舟,那可是穿天遁地,无所不能。 马芝诧异,忙回它,这低等世界哪能和神界比,那高级法器来了这里,估计会把世界穿个稀巴烂。 小狐狸这才心满意足,说那还真有可能,外公的每一个神器,都能够将一个世界撑破。 它又念念叨叨说可惜了可惜了,引得马芝忍不住问可惜什么。 小狐狸瞬间媚态万千,说网络上勾引了上亿个美男子,他们天天打赏我那么多钱,现在去神界,那些钱白骗了。 马芝此时才明白它临行前怎么能拿出那么多钱给师娘。小狐狸又念叨,我把账户也给了小姨,让她每天冒充我,只需要在电脑前喝喝茶,唱唱歌,就有脑残粉打赏。说完它就笑,说如果那帮人知道他们在和一个六百多岁的老太太谈恋爱,不知道他们内心阴影面积有多大。 马芝一听,头大了,这小妖怪毒害师娘啊。如果师娘迷恋上上网,不知道会不会开心一点?或许那时候,上亿的粉丝哄着她,打赏她,三百年的日子也不会显得漫长,也不会寂寞。马芝虽然有点微微失落,但放下心来,问小狐狸,你说神界有没有网络? 这小妖怪嗤之以鼻,说神界那么先进,根本不需要网络,因为神与神之间,靠着神念就可以长距离交流,根本不需要依赖外物。 马芝不能忍受小狐狸高高在上的表情,揶揄它,说那算不得先进,因为神念交流太直白,就不能通过屏幕蒙蔽无知少年,也就没有人来打赏你。 小狐狸一听,说也是,瞬即它眼睛亮了,说把这技术带到神界,我在青丘山上建基站,搭建我小狐狸的互联网,大赚特赚。 马芝被小狐狸的一惊一乍搞得头脑发热,到了神界,还需要挣钱吗?神不是神通广大,应该不差钱?该不会被这小狐狸忽悠了?看它年纪不大,歪主意就数她。 他一时停下和小狐狸神念交流,转身继续和师兄聊天。很快,他对太乙门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门内宗徒几万人,大乘期的大能360个,周天之数,只不过一些大乘外面游历,不知所踪,还有些大乘,隐居在自己的洞府之中,颐养天年。留在宗门的大乘十几个,现在他们正维系阵法来抵抗外侵。 马芝犹豫了一下,便把自己三百年后看到的情景告诉了宁师兄,那满眼黄沙,星星点点的白骨,还有不屈不挠的灵魂体,包括宁师兄道场上讲法的情景。 宁恒之没有怀疑我的话,人诧异地看着马芝,好一会问:“是不是这次应劫?” 马芝说不知,因为那时候太乙门一片废墟,没有时间上的判断。 宁恒之犹豫了,问:“师弟这次能否化解宗门之劫?” “我会努力,但是我前前后后跨越时空,并没有扭转多少因果。今日我来结下善缘,但命运之河,会不会因此改变,我也不能掌控。”马芝不敢打包票,不知道谁才是食物链顶端,诸神已经不是,道则吗?终端的操盘手,会是哪个?他心间的疑惑随着修为的增长,越发沉重。 也就半日,已经到了太乙门。马芝在穿天梭上看过去,太乙门隐在虚空中,只有那个牌坊孤零零地屹立虚空。牌坊是灰色的,斑驳、破旧,没有了之前的璀璨生辉,也许是因为师傅飞升时,过度损耗了打神石。 此时,牌坊一侧,少说有一百多个修真者,他们或站在飞舟之上,或站立虚空,正用各种法器攻击牌坊,那些法器都会幻化,五颜六色,煞是好看。马芝一眼看过去,这些人都是大乘期的大能,且不仅仅是六扇门的人,还有其他宗门。太子俊短时期竟然网络诸多宗派。 马芝从穿天梭中飞出,抱着小狐狸非常拉风地几个闪跃落在牌坊下。人一挥手,诸多的攻击法器便被打出原形,重新飞回它们主人手里。 “阮刑天!”好几个大能吸口气。 “阮刑天!他不是飞升了,怎么还出现这里?”有人诧异得问身边人。 “是了,是了,阮刑天定是诓了始皇,把始皇骗走,自己却留下来,做人王。”有人猜测。 更有几个气愤的,大声嚷嚷:“阮刑天,你心思歹毒,恶积祸盈,为了一己成神,坑杀了多少修真者?” 哦,马芝明白了,难怪他们会来攻击太乙门。师傅当日,拿修真者做燃料,确为太乙门留下隐患。如果没有六扇门牵头,太乙门的实力不容小视,这些宗门还不敢来报仇。现在六扇门来挑事,这些宗门也想过来分一杯羹。 马芝一时犯难,原本想和太子俊化敌为友,结下善缘。但是面对这么多宗门的大能,尤其他们想复仇,他也捉手见肘,化干戈为玉帛有点困难。 太子俊一直坐在华盖之下的云椅里,他看到马芝的出现,人立即站起来,他目光变得犀利,充满敌意。见马芝轻而易举让所有法器化为原形,他颇为惊讶。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他从中走出来,一步一朵红云,非常好看。 马芝微笑看他,目光里没有敌意,甚至乐见他成神,然后寻找通道,好飞升神界。 太子俊依然仙风道骨,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他一出现,其他人顿时不语了,显然这批人以他马头为瞻。他腰杆挺直,不卑不昂,一脸讥笑地看马芝。 “不过是一具身外化身,不足为惧。就是阮刑天本体在此,本皇也不会妥协。我等只要齐心协力,必然让他喋血于此。”太子俊气势凌人,一副皇家做派。 身外化身?近来,马芝听到几次,最初阮细柳出生那天,秋无一出现,提到过身外化身。而宁恒之师兄提到先天灵体,也说到想炼化灵体成为身外化身,现在太子俊也说道。马芝再愚钝,也知道太子俊在说他。 我是身外化身?师傅的身外化身。马芝脑海里瞬即涌出许多讯息,当年百花谷里师傅给他的讯息,后面阮细柳在他临行前给的讯息,以及后面他游荡中获得的信息,让他明白何谓身外化身。 马芝浑身颤抖,如果师傅助我化人时,将我炼化,成为身外化身……他不敢想,毛发悚然。我是不是身外化身,他问住自己。 我的容貌、身材,都是师傅的克隆,而身外化身在一开始可能与本体有很大差异,但随着修为增长,会和本体惟妙惟肖地相似。难怪,他会那样大方的甚至不惜用神识控制我的身体去和师娘做爱,会允许我和师娘生下小宝,会让我陪伴师娘,我是他的身外化身。 是吗?真的是吗?马芝分不清本体和他体,他茫然四顾,没有人回答他。 何谓真身?何谓自我意识?师傅成神了,我也莫名其妙地成神,而且由合体跨越渡劫、大乘,直接成神。这些,都是身外化身才能有的,身外化身的修为会随着本体而水涨船高。 围攻的大能们又发起攻击,法器幻化为金龙猛虎,幻化刀光剑影,幻化金桥银塔,向马芝绞杀过来。马芝忘了抵抗,所有的攻击都击在他的身上,千钧之力,却没有师傅给他的内伤深刻。马芝的唇角流淌出血来,是金色的血,那是神血,心头血。 马芝想起师傅赠送他的三滴血。师傅临走,要和我隔断因果,再见面,尽屠之。这又是为何?我真的是师傅的身外化身吗?如果是,师傅临末的话是什么意思? 马芝茫然地看着围攻者,看着他们欲将他置于死地的神情,感到很累很累,活着真的好累。? 第四十五章 危机化解 马芝虽然没有流泪,但是觉得自己已经欲哭无泪。师傅,我的师傅,我尊敬的爱戴的师傅,视为神、父、兄一般的师傅,难道你真的将我炼化为身外化身? 是身外化身,此时刻马芝忽然想明白许多东西,当初能够和师傅共用一个须弥戒指,这事情他从没有想通,但此时觉得理所当然,也仅仅是因为他是师傅的身外化身。难怪,我记不起做芝草的任何情景,所有关于草的记忆,所有开启的灵智,都在被炼化中被抹掉,都在谆谆善诱中被蒙蔽,而所谓的胎中之谜,完全是人为的愚弄。 马芝站在牌坊下,浑身冰凉,噜噜发抖,师傅的背叛,让他觉得比虚空中幻化成牌坊的打神石还要孤独。这种心机,他理解不了,也看不透。师傅,当初拯救你的那棵芝草,你从没有想过它也是一个生命,而只是想着将它养大了好作为身外化身?还有那个屁颠屁颠跑来用自己的汁液化解你神罚之苦的芝马精,你愿意用深渊一般的心机来蒙蔽,然后将它炼化为身外化身? 不对,青沙江上,师傅为了避免我神魂俱灭,是他挺身而出,代受神罚。马芝愣住了,按理说,没有一个本体愿意替身外化身来抵挡灾难?所谓的身外化身,不过是为了替本体代为受过,甚至不惜应劫换命的,绝对不会有本体代化身受过,导致本体受损。况且,那神罚之箭连神都承受不住,而师傅那会儿不过是半神,会为了一个化身而搭上本体? 我不信,我不信。马芝的眼泪终于流出,大颗大颗地滚落,师傅,我知道你是将我视为己出,所以青沙江上,你愿意为我抵挡致死的一箭。还有,你会在成神的那一刻,不惜带我远遁,避免受池鱼之苦。马芝心里一会是心思阴沉的师傅,一会又是那个望着他叹息和暖暖爱意的师傅。他心里,信任着师傅,自己不是什么身外化身。师傅,我想你了,想你了。 第二轮的攻击又要来了,原本躲在马芝怀里的小狐狸凄厉地叫着,它冲他吼道:“小姨夫,你不是什么身外化身,我能够感觉到,你有你的本我意识,你的心有着自我的底线,有着你自己的道心,你别被他们糊弄,守住道心。一旦道心崩塌,你将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是吗?我不是身外化身?马芝的两眼茫然若失,他想找回自己,作为芝草的自己,那个通过根将打神石禁锢在葬神谷里无数岁月的芝草,哪怕那仅仅是一棵草也好;还有作为芝马的自己,那个可以肉白骨活死人的芝马,它可以趋吉避凶。哦,趋吉避凶,明明可以躲起来,为什么发起慈悲,跑出来救治那个病人? 还有,百花谷里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抑或,那时候已经被炼成身外化身,但是毕竟没有后来的诸多种种,我还可以得过且过、无忧无虑。甚至,作为那个待在自己家里看顾孩子的那个自己,没有眼前的叫破,我还可以浑浑沌沌地作着自己,即便是身外化身,只要不知道也好。 “师弟,你不是身外化身,不然你不会疑惑,不会存在本我。虽然我口口声声喊你师弟,但我早知道你不是。因为阮师弟,他由上神转世,见过大世面,有过大悲苦,几经转世,但依然保留着杀伐果断,会将敌人一网打尽。当初成神,他不是坑杀了许多修真者?而你不是,当你看着女儿跑来跑去,而心头欢愉,沉迷在凡人温柔乡里,我就知道你不是。虽然我明白,你和阮师弟之间有着莫大因果,但万万不会是身外化身。你如果是他的化身,他也不会把你留在这低等位面。”宁恒之飞过来,一边大声地棒喝,希望唤醒马芝,一边帮他抵挡住第二波攻击。 宁恒之虽然是大乘期,但是人单势孤,哪里能抵挡住百十个大乘的攻击,他瞬时浴血当场,法器破裂。 我不是阮刑天,我不是阮刑天,马芝低声地嘶吼,内心里也在唤醒自己,让执念化为虚无。我不是阮刑天,我是马芝,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马芝,是那个心怀怜悯的马芝,是那个懵懵懂懂的马芝,就如我从不知道师傅的过去未来,就连现在,我也感应不到。况且,师傅说了,他要斩断和我之间的因果,再遇之,尽屠戮。 这决绝,马芝忽然懂了,也许师傅早已看到了我这一劫难,才会在我的道心里种下定心丸。再遇之,尽屠戮,不管这句话多么含糊不清,但信就在须弥戒指里。师傅已经斩断我和他的因果,我不会是身外化身,我不是。 马芝一时怒目圆睁,乌发无风自飘,人吐口气,将郁结在心的岔气、怨气、浊气都喷吐出去。那些大乘的第三波攻击,在他的吐息中化解,他们的法器都被这带着心劫之火的气息燃烧,许多法器呜鸣中化为灰烬,一些法器则被烧成废渣簌簌如陨星一样飘落。 马芝屹立在高大的牌坊之下,一脸平静地望着对面的一帮大能,内心里古井不波,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通畅起来,曾经的束缚、郁结都在刚才的吐息中被吐出。 而对面的攻击者,瞬间被震撼,一脸错愕。这是神的怒火,神不容亵渎,这怒火里包括了天地规则,不是凡夫所能抗拒。凡人、神,这之间有着鸿沟,神,哪怕是最卑微的神,凡人仍然不能侵犯。 咔嚓咔嚓,虚空中传来古瓷破碎的声音。马芝抬头看,发现虚空之中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这片天空竟然像蛋壳一样破裂了。他的神威撼动这片天地,让世界岌岌可危,马芝感知到,虚空之下的大陆,山崩地裂,到处是自然灾害,地震,火山爆发,海啸,熔岩,无数的生命在灾祸中死亡。 “天裂了。”有人充满恐惧地说,说话的还是一个大乘期的修者,他仰望着天空上若隐若现的裂痕,道心失守,瞬间整个人燃烧起来,他像普通凡人一样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没有人顾及到他。因为紧跟着,又有几个大乘修者道心失守,而心火燃烧。 天咔嚓咔嚓地继续开裂,引发的灾难越来越广泛。马芝心有余悸,看着大片大片的陆块在崩溃、开裂,吞噬着生命,他的心思深沉起来。 这是因果,凡人的因果,视为草芥的生命,却也有因果,当微弱的因果汇集成汪洋,人的命格里又有无形无迹的因果缠绕,某一天,这些因果又会怎样应验出来?马芝心虽然痛惜,却对凡人世界的灾难视若不见。 好在没多久,天停止了开裂,虚空只留下数以万计的密密麻麻的裂缝,它们在闪烁,在挣扎,在弥合,这是世界之力,它在本能地维系一界的运转,也许要不多久,神威所造成的损害,会弥合。但是大地上丧失的生命将不会复活,即便又轮回转世,那也要等下一辈子。 “太子俊,还有各位大能,我们是友非敌。这片天已经不能容我,神界也在召唤我,我知道去神界的通道,即便你们还未成神,但是我也可以带你们过去。”马芝确实感觉到神界的召唤,那是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如凡人的汽车有了天窗,当透过天窗凝视星空、凝视爆裂之雨那般心境。 至于通往神界的通道,马芝没有师傅那般本事,可以借助打神石的力量,通过天材地宝,然后再引一大批修者献祭,而打通虫洞,飞升神界。 但是他想到葬神谷,那里连接神界,上面有刮神台,刮神台是神之刑罚场所,归属于神界。只不过他要和打神石聊聊,因为他一直感觉到,再回去葬神谷将有莫名的危险,那种危险让他本能中有着小心。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马芝,他们绝对想不到马芝的一口吐息,竟然破坏了他们联合一起的攻击,烧毁了他们的本命法器。最关键,神威浩荡,竟然会打破这片天,造成自然灾祸。 太子俊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一会看看破损的虚空,一会看看沧海桑田般变化的中州世界,他是中州的人王,马芝所导致的自然灾难多是破坏了中州世界。只不过,他怒视地看马芝,他目光里没有慌乱,甚至还流露不屑,显然他还有后招。马芝可以不在乎下面死去的生命,但他不能不在乎,他是人王,凡人的因果会应在他身上。 马芝一时好奇太子俊有恃无恐的原因,太古苍龙已经飞升,难道世俗皇帝还有不二法宝? 马芝想起了信仰洪流,只是一个安庆郡,那些凡人的信仰,就可以凝聚信仰洪流,让他差点万劫不复。而太子俊登基后,用强硬手段在短时期里就假借太古苍龙的拜祭,将自己列为信仰对象。中州世界,民众多如银河星辰,所凝聚的信仰洪流应该能够促其成神?马芝默然地看着太子俊,心中做着猜测。 “只不过,神界也不会如大家想象的那么太平,那里等级森严,竞争更大,生存更为残酷,即便是神,也有神仆神主之别。所以,如果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则可以回去继续修炼,等到修为到了自行飞升也可。”马芝看到大多的修真者蹙眉,并不信任他,只好如实道来,不过是想给对面那些大能定心丸,让他们知道他不是在耍阴谋坑杀他们,不然只会把神界夸得天花乱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芝寥寥数语,竟然有杀伤力,几个大能道心跟着失守,瞬间心花燃烧,而惨呼着逃遁。其他人面面相觑,却没有再说话,但目光变得复杂,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看向太子俊。太子俊毕竟是这中州世界的人王,在九维九重世界里也数得着,况且,在场的修为中,他有着不弱于马芝的实力。 “他已是强弩之末,在低位面使用神威,必然体内法力十不存一,且得不到世界本源的浇筑、反馈,如风中残烛,你等还等什么?速速剿灭他。”时空裂缝中传出一个声音,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却也有焦虑。 秋无一,又是这家伙。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角色,竟然每到关键时刻他就出现。可是他说出实情,马芝体内法能十不存一,而且心火伤了他的本源,还吐了心头血,此时刻极度虚弱。马芝已经想好,如果他们真的攻击,他必然再无顾忌而回去葬神谷。 “秋无一,你这个缩头乌龟,神界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像我说的,等级森严?请你说给大家听。”马芝强忍怒火,冷声问道。 秋无一只是不屑地笑了一声,就再无声响。 “趁他病要他命。”有大能提议。 “是的,别听他胡言乱语。从没有听谁说过,没有成神还可以去向神界。”有人不相信我的话。 “我听说过,只不过那是偷渡,在神界抓到了会贬为神奴。”另一个博闻强识的大能说道。 “你们别胡来,谁再动手我跟你急。姑妄信之,我的大限将至,何不到神界去撞撞运气。”有大能动心了。他的话说进在场许多人的心里,他们之所以在这里拼死拼活,说是为宗人报仇,那也只是面上的,内心里何尝不是想一窥太乙门的功法,从中找到成神的天机。 如此,众多的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隐隐地站在挑明的那个大能身周,敌视地看着要和马芝死拼到底的大能。 “呵呵,一群乌合之众,还想到神界打秋风,只怕等你们来了,后悔都来不及。”裂缝里又传出秋无一的讥笑。 马芝纳闷,秋无一对他师徒均有着仇恨,此时他为什么不丢出神罚之箭,估计自己连躲都躲不开。 “秋无一,你这个一号神奴废话真多,惹怒了姑奶奶,当心我让外公去无量山拆了你的庙。”小狐狸在马芝怀里探起头,猛然说出人声,它言语里也是不屑,显然没把秋无一放在眼里。 秋无一屁话也没回,也不知道他装着没听到,还是已经走了。马芝心里倍觉诧异,当年师傅与师娘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一个打入六道轮回,一个送上刮神台。秋无一的收声,加上小狐狸的刁蛮凶悍,原本左右摇摆的大能此时吃了定心丸,不愿意和马芝死磕到底。 太子俊一直面对马芝,他站在队伍最前面,若有所思,对周边看向他的眼神不管不顾,在小狐狸咆哮后,他举起左手,冲后面的人摆摆手。所有人安静下来,他又往前几步,脚下踩出几朵红花,红花绽放后又败落。他目光笃定地看马芝。马芝依然神情自若,一副谁怕谁的样子。 “我信他。”太子俊朗声说,“只不过我的子民目前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还需要休养生息几年我才放心离去,大家可自行离去,回宗门做些准备,如有飞升之意的,自可去六扇门找我做个登记。” 马芝松了口气,定下心来,至少今天不用逃亡葬神谷。那些大能彼此神念交流,但是其中大多数大能是六扇门的人,太子俊定了调子,他们自然遵从。其他宗门派来的大乘修者,此时只好离去,不然若被太乙门追杀,即可能身死道消。 很快,大乘修者去了一半,只剩下六扇门的人。太子俊回首看了一眼,随后看上虚空。虚空灵力波动一下,神算子和尼姑从隐匿中走出。马芝一时心知肚明,估计是神算子改变了太子俊的决心。 “阮刑天,我希望你记住今天欠我一个人情。”太子俊看向马芝,说道。 真是一个投机分子。马芝不语,我是马芝,芝草化人,阮刑天是我师傅,他成了神,去了神界。马芝神清目明,不受其蛊惑,但是今天他的情,他还是会记住。毕竟太子俊差点毁了马芝的道心,让马芝沉入万劫不复之中。 第四十六章 收缴仙籍令 神算子和尼姑智珠凌空虚步,走得轻飘飘的。自开始,他们都隐藏虚空,关注战事。 神算子看着马芝,远远拱手施礼,随后撒手扔过来一个檀木盒子。马芝伸手抄住,打开一看,是一粒圆溜溜的珠子,散发出的药香扑鼻。显然是顶级丹药,只不过他是芝草化人,自身就可以肉白骨活死人,自然用不着丹药。 马芝走到宁师兄面前,眼睛涩涩。宁恒之浑身浴血,多处伤口外翻,正在牌坊下盘腿打坐,通过运转功法修复所受伤痕。听到马芝的脚步声,人睁开眼睛,精气神在一击中损耗太多,他的眼睛都有点呆滞。 马芝看着宁师兄身上的伤,心莫名地痛起来,师傅走后,原来还会有不相干的人愿意为他而不惜拼上性命,那么多大能的攻击,师兄能够抵挡住不死,足说明宁师兄修为深厚,但同阶对决,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他没有说感谢的话,大恩不言谢,把丹药给了师兄,好化解他的痛苦。 神算子见马芝将药给了别人,也不介意,笑道:“贫道唐突了,先生如今已是神体,再好的丹药也起不到作用。” 没有冒然喊马芝是阮刑天,转而喊他先生,让马芝意外。但这些繁文缛节,马芝也不在意。阮刑天也罢,马芝也罢,随别人了,我是我,天地间唯一的我。马芝道心稳固,人含笑不语,算是默认了神算子的称谓,但还是拱手还礼,予以道谢。 “不知先生如何才能飞升神界?”神算子直接问道。 马芝抬头看了看牌坊,此时的牌坊残破、陈旧,暮气沉沉,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遍布裂痕的门柱,说道:“就靠这个牌坊?” 马芝本意是想借道葬神谷,但他没有说实话,毕竟人心叵测,况且葬神谷充满诡异,这些人也未必会将自己陷入不确定的危机中。 “昔日阮施主飞升,就靠这座牌坊打通了虫洞。只是事后,我亲临这牌坊,研究多日,仍然看不出端倪,不知这牌坊可有什么奥秘?”智珠问道。 “它本是神界之物,凭借它可以感应到神界。等条件具备时,我可以通过它定位神界的位置。”马芝说着,神念却笼罩整个牌坊,试图渗透进去,试图沟通打神石,他要向它了解葬神谷的讯息。 太子俊、神算子和尼姑一听,都注视着牌坊看,一个个若有所思。 “只不过它上次启动了虫洞,其法能被损耗殆尽,想恢复,需要大量的资源。”马芝实话实说,因为他感应不到打神石的存在,牌坊就像普通石头堆砌而成一样。 “需要什么资源?”太子俊问道,他比任何人都想成神,好早日踏入神界。 “天材地宝,五行材料,都可以,但需要海量资源。”马芝信口开河,想趁机搜刮一些资源,毕竟让葬神谷变成百花谷,不知道需要多少东西。 三人顿时不语了,脸色阴晴不定。这时马芝脑海里有微弱的声音,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声音轻微,颤颤巍巍,流露虚弱。“我需要神性,只有神性才能救我。” 是打神石,这家伙果然死不了。 “神性?哪来的神性?这是低等世界,灵气都稀薄。”马芝没好气,当然他们是在神念交流。 “这世界有,我能够感应到。当年阮疯子将我大卸八块,许多掉角料都被他做了令牌,后来为了管理这片世界,他和始皇等一些大能合谋,想通过规章制度来限制修真。阮疯子后面就想出主意,拿出一大堆令牌,美其名曰称呼仙籍令,要求各宗门通过比斗赢取仙籍令,然后凭借仙籍令才能收徒。而那些仙籍令,本来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蕴含神性,我需要它们。”打神石在此刻,才说出真相。 马芝盘算着,看怎样才能将散布天下的仙籍令收拢,看着眼前的太子俊和两位监天官,人灵机一动说道:“另外,我需要仙籍令,仙籍令蕴含神性,可以用来修补这座牌坊。” 闻言,六扇门的一些大能马上拿出自己的仙籍令,用手细细摩挲把玩,想查看里面的神性。但基于自身修为,一个人也没有看明白,都丧气地摇头。 “没用的,不到神,里面的神性是无法汲取。而成了神,也要神性相同,才可以吸收。”说着,马芝拿出自己的仙籍令,把玩着,只是在手中扔起三下,原本坚不可摧、温润如玉的仙籍令,化为普通石头,再无光泽。他手轻轻一捏,石头就碎了,像微小沙粒一样。 当然,汲取里面神性的,不是马芝,而是身后的牌坊。那些大能看马芝将仙籍令捏碎,也想尝试,结果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有捏碎仙籍令。众人面面相觑,都收了仙籍令。 “莫不是你法能缺失,自己想用仙籍令里的神性修复自己?”一个大能把问题想远了。 “就是,就是,估计你想诓我们的仙籍令。”一些大能七嘴八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马芝含笑不语,懒得解释,只要这些人想去神界,必然会按照他的意见去执行。 太子俊眉头轻皱,他想了很远,好一会说道:“我回头会吩咐天下宗门交回仙籍令,自此收回约束,同时传授基本修真法术,让天下凡人能修真就修真,不能修真也可以借助仙术修心养性。” 马芝瞬时对太子俊刮目相看,这是一个果决之人。他的方法好,仙籍令本是修真者合法修真的凭证,都登记在册,想来一声令下,宗门也不敢不交出来。同时放开修真限制,宗门也不会因为交出仙籍令而错失收徒的机会。 太子俊说完,将手中的仙籍令扔了出来,却在扔出的瞬间,下了暗手,让仙籍令迅疾飞向马芝,速度极快,空气发出裂帛之声。 马芝装着不知道太子俊的暗手,伸手轻描淡写就把仙籍令接住。也许是仙籍令内蕴含的神性稀少,打神石瞬间就将里面神性吸收,只剩下普通的石头,马芝手轻轻一撮,就化为粉末。 太子俊在试探马芝是否真如秋无一所言如风中残烛,见他一点也没有显露,也不执着,直接闪身离去。六扇门的人互相看着,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将仙籍令一一扔给马芝。这帮家伙都不是善茬,一个个都下了狠劲,马芝一个袖中乾坤,就将所有的仙籍令收了,随后把碎石屑扔在石阶上。 几十块仙籍令,杯水车薪,希望多收集一些,多多益善,打神石在马芝脑海里叹息道。那些大能随即也一一离去,有人拖泥带水,走了好远还觉得不甘心,但是一些大能也是利利落落地离去。 只剩下神算子和智珠。神算子拿捏着手中的仙籍令,说:“之前一直不知道这东西是何物,想不到里面蕴含神性。但即便是神物,对于我等此时境界,也无什么作用。”说着他将自己的仙籍令扔给马芝。 马芝接过,想起来,问道:“道长,我是不是身外化身?”即便小狐狸的咆哮和宁师兄的棒喝,让他心中疑惑去了八九,但是一丝疑惑也是疑惑,毕竟他与师傅之间有许多事情毫无逻辑可言。 “我说过,我看不透你的过去与将来,即便现在,也被一片暗影所笼罩。但是只要遵从本心,保有自己的一丝清明,即便真的是身外化身,也未必没有和本体一争高下的机会。”神算子安慰道。 “我看先生应该不是身外化身。阮施主是上神转世重修,心性一向很高,同为监天官,他一直我行我素,对我等也不甚乐见,应该不屑于练就身外化身。”智珠一旁说道。 马芝看向智珠,这尼姑与三百年后的赵珠长得一模一样,与灭了叶家的赵媚也长得一模一样,不知道她们之间会是什么因果,想来不是基因传承。就如他和师傅,看似清晰的脉络,但在他心里已经乱了。 天跳下刮神台,在葬神谷吞食还是芝草的马芝的枝叶,是马芝救了他;同样,百花谷里,马芝也是用自己的汁液为天减弱神罚之疼;可是青沙江上,阮刑天挺身而出为马芝抵抗神罚,马芝又应该承师傅的情;百花谷里师傅又助马芝化为人形,马芝同样要承他的情。如此地迂回曲折,马芝看不清了,我和师傅如果还有将来,真的遇见,究竟是谁杀了谁? 智珠将她的仙籍令也扔给马芝,转身离去,临末说一句:“他日先生飞升神界,还请告知于我,我会记下先生的人情的。” 马芝拱手相送,心里有着波澜,连她也盲目地信我,竟然没有一点怀疑。神算子见智珠离去,也与马芝告别,说他会尽全力,搜集天材地宝,寻找五行材料。 马芝看着他们一一离去,默然了好一会,才从嘴角渗出金色到的神血。之前心劫之火已在他的体内燃烧,破坏了他的根基。好在他是芝草化人,在自我药性的治疗下,恢复了许多。 这边,宁恒之在吃了仙丹,他的外伤已经痊愈,但是内伤还存在,人还虚弱,此时只是调息。 小狐狸早从马芝怀中跳出,站在石阶上,细细打量着牌坊,嘴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说到底是神界的什么东西来了下界,怎么有熟悉的味道呢。马芝问它可听说过打神石,它顿时兴奋了,说打神石,在那里,在那里,在神界如果能够找到一块打神石做法器,基本上可以横扫一切了。 马芝说是不是啊。小狐狸说骗你干啥,打神石在神界是一等一的炼器材料。 哦,那家伙是炼器材料,以前竟然跟我很拽,马芝不以为然,这时脑海里顿时是打神石苍老的声音,让马芝别听小狐狸,它妖言惑众,单说小狐狸的外公见了它都会礼让三分。 马芝只好回它,让它赶紧吸收神性,等等有话要问它呢。 这边小狐狸一惊一乍,说:“这牌坊该不是打神石?这么大啊,发达了,发达了,这么大,带去神界可以打出全套装备,一个个都是神器级别。” 马芝哭笑不得,只好打击它,说眼前这打神石法能尽失,只有一口气吊着而没死,你可别把它吓死了。小狐狸顿时调皮地伸舌头,但眼睛贼溜溜的,审视着牌坊精美的花纹和蝌蚪文字,细细研究起来,好一会感叹从哪里下手才能打掉一块藏着。 马芝只好全心防备,真担心小狐狸把牌坊打个稀巴烂。这边,宁恒之站起来,邀请马芝和小狐狸进入太乙门洞天。马芝拒绝了,说要等天下宗门送回仙籍令,帮忙修复打神石。后面,也会游历九维九重世界,一边寻找天材地宝,一边要寻找机缘,为葬神谷变成百花谷做准备。 凡间,因为马芝的神威导致的自然灾祸还没有停止。太子俊奔波在第一线,不惜法力来疏导洪水,填埋鸿沟,熄灭火山,制造良田,将水火之中的凡人拯救出来。凡人的媒体开始大肆报道太子俊的神勇事迹,将其图像印在首页,增进民众对他的信仰。显然,太子俊想借助信仰之力而成神。 马芝一时疑惑,当初师傅貌似对信仰之力不屑一顾。另一边,在太子俊的命令下,所有的宗门都在第一时间将仙籍令交给六扇门,六扇门随后找人送给马芝。天下宗门并没有因交出仙籍令而心生怨言,相反,因为可以广招门徒,一个个宗门跃跃欲试,想借机发展自己。 打神石吸收了仙籍令的神性,深深地吸口气,化形的牌坊重新璀璨生辉,它又变得中气十足、牛逼叉叉地嚷着说:“你不能借道葬神谷回到神界。葬神谷,葬神谷,顾名思义,埋葬神的地方。你不成神,还可以在里面蹦跶,进出自由。可是现今你成神了,回到葬神谷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掉,一条是疯掉后死掉。” 马芝一听,目瞪口呆,怎会是这样,一时难以接受。 第四十八章 飞升之前 十年,对于凡人来说,还是挺宝贵的。可是,对于修真者,那就是一次小闭关小打坐。为了让葬神谷成为真的百花谷,马芝搜集了许多凡草凡花种子。 小狐狸一开始不解,在马芝一次为了从一个花痴那里换到他养的兰草大费周章时,只好问马芝:“这些不是灵草灵花,你费那么大的劲干啥?又不能提升修为,又不能提高灵慧,毫无用处。” 马芝信心爆棚地说:“我要在神界造一个百花谷,要里面四季如春,风和日丽,繁花似锦,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每日里都可以看花,闻花香,蝴蝶在里面翩翩起舞,蜜蜂也嗡嗡嗡地忙着采蜜,还有其他生命,可以在花园里自由自在。温馨、美丽、幸福,修仙累的时候,与朋友们花前月下,聊聊天,喝喝茶,不也快哉。” “修个神就那么一点追求?你在凡间都可以轻而易举实现,需要到神界还惦记吗?况且你小镇里的家不也是有着百花?放着好好的家人,不生活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历经磨难去神界呢?”小狐狸噗嗤笑了,觉得凡人世界出来的就是土老冒,神界到处都有百花谷,忙揶揄道。 是啊,小镇的家里也有百花。因为灵泉的存在,院子里的花儿经年不衰,日日有鲜花绽放,也有鲜花凋零,可是我怎么没有迷恋花前月下呢?马芝被问住,只不过他找不出修神的别的理由,只好强词夺理地解释:“我去神界还有重要的事,要实现我的誓愿。” “誓愿?切,你一个飞升小神,等到了神界,你就知道狗屁不是,你所谓的誓愿与现实已对碰,你就知道你是多么一厢情愿,”小狐狸不以为然,撇嘴。 马芝气结,想也是,这誓愿不过是当初马芝气愤懊恼才发下的,人就要为随便一句话买单? “可是,总还有别的要做,百花谷不过闲情逸致一下,不能在里面老是修炼,也要享受,也要心情愉悦,不然修个神干啥。”马芝不甘心地闲扯着,心里实际无数,对于未来他一点脉络也没有,总觉得自己是先行者,做的或许有意义,或许毫无意义。 “只不过你别期望那么高,这些凡草凡花到了神界,说不得生根发芽都是问题,就如淡水的鱼去了大海,水土不服,必死无疑。”小狐狸看的圣贤书多,又来自神界,看问题比马芝看得还清。 “我精通草木之术,曾经在葬神谷里种了花花草草。”说完,马芝一想到种花的后果,心就凉了半截,当时他几近透支生命,才催生了植物。那些花草没有他的灵力支持,就枯了萎了,然后死去。 小狐狸不语了,只是啧啧地赞叹,觉得马芝是奇葩。它这些年跟着马芝,也找到好多东西,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只不过多是凡物,什么陶器、玉器、瓷器,它只要看到有年份,看着漂亮就买了抢了,甚至杀人掠货都干。 也不知道妖怪是不是都有搜宝的癖好,当年太古苍龙吐出那么多宝物,里面也有一些皇宫收藏的凡物,此时回想,还是让人眼馋。那是真宝物,阮刑天为了打通虫洞下了血本,还要搭上太古苍龙的宝物,却没有想过走葬神谷的捷径。想来,打神石说的是真的,神进了葬神谷就是进了牢笼,想出来不容易,近乎是无。 况且,马芝预感是九死一生,不知道是因为危险,还是因为人要困死其中,要么死要么疯,说实话疯了也是死。他想着,一时默然:我没有师傅的大能耐,却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当然,上天不还是给我留了一线生机,那一线生机又应验在什么地方?马芝心里挺矛盾,但是并没有改变主意,或许当葬神谷成了百花谷,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回程时,一人一狐用了时空大挪移,小狐狸操的神通,有意回到安庆郡,回到青沙江,回到小镇马芝他家的上空。十年了,师娘没有变,不老果让她青春永驻。马芝屹立在虚空,在浮云上看自己的家, 小狐狸说要不要下去,马芝摇了摇头。他的神念无声息地覆盖过去,只是想看看师娘的心境,怕她内心还有必死的决心。还好,孩子的存在,她焕发的母爱滋润了干涸的心房,天伦之乐,让她对这世界存着希望,有着期待,曾经折磨她让她彻夜难眠的孤独感没有了,让她这世间就她一个孤零零活着的失落感也消除干净。她现在正奔着希望,每日里想着怎么把女儿培养成人才,琴棋书画,要样样精通。 眼前,师娘正在教阮细柳画画,阮细柳成了大姑娘,比她妈妈还要漂亮。马芝细细一看,她修真了。太子俊收了仙籍令,废了管控天下宗门的修真制度,重启了民智,允许天下可以修真的都修真,还送了道书和功法给民间。这天下瞬时多了许多小宗门,以前偷偷摸摸修真的也开始拉帮结派,人间一下子有了短时期的兴盛。从这一点说,太子俊还是有真本事,因此他有了许多拥护者,风头胜过始皇。 马芝细细地感受着,阮细柳修的是一气化三清,显然是宁师兄将功法传授给她。想来,宁师兄没有忘这个记名弟子。 十年间,阮细柳已经到了化神期,先天灵体的修炼天赋,无法想象。马芝犹豫要不要给她一点什么,迟疑很久,作罢。或许自此消失,有些不负责任,但留下一点什么,也不证明自己是多好的父亲。况且,我们之间夹杂着师傅,以后人神相隔,空空给她留下一点念想,或许是负担。马芝内心复杂,五味俱全。 “你们男人总比女人狠心,小姨为了爱你神位都被剥夺,神魂也被囚禁,才会导致她转世重生无法修炼,不然她也会成神。但就这样牺牲,你们却无动于衷。原以为惊天动地的爱情,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越是惊天动地,到最后越悲摧,而且越看越像笑话。”小狐狸及时补刀,它说这话没有调皮,而是神情凝重,它心里在为小姨感到不值。 它的这些话让马芝更惆怅。人活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爱情,亲情?马芝根本不懂,也没有人教过他。百花谷里、清沙江畔,他都是野生野长。而今成神了,周游世界,体察凡间百态,依旧看不懂人之所以为人,看不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阮细柳聪明灵慧,在母亲指导下,画的花儿栩栩如生,墨汁里加了沉香,花朵儿就有了幽香。她妙笔几下,几只蝴蝶就翩翩起舞在花枝之间。她已经会搞怪,神念渗入蝴蝶,那几只蝴蝶竟然活了过来,从画纸里飞了出来,瞬间画出的花也骤然在画纸上绽放。惹得叶如意开心地笑了,低下头去嗅闻花的香味。 那几只蝴蝶开始还在花朵之间飞舞,采着花粉花蜜,但不久,它们飞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看似是去花圃寻找真花觅香。实际上它们飞上天空,穿过云朵,掠过罡风,悠悠然来到马芝和小狐狸身边。蝴蝶们有着拟人般的好奇,用它们的复眼看一人一狐,似乎在观察,在寻思,在回忆。 小狐狸也很惊讶,说好有天份的妹妹啊,说着她伸出手,翘起手指。一只蝴蝶轻轻地飞过去,落在小狐狸的手指上,扇动着翅膀。 马芝流了眼泪,他探出手,五指微翘,剩下的蝴蝶飞过来,落在他的手上。它们的复眼凝视马芝,触角微微颤动,翅膀轻轻地扇动。马芝翻过手,它们又轻轻飞开,落在他的手背上。 “不行,凭啥你的蝴蝶多过我。”小狐狸佯装生气,撅起嘴巴。 马芝心里虽然得意,但眼前离别的悲楚压下诸如此类的小欢喜。几只蝴蝶听懂似地,一个个飞起,转身落到小狐狸的手指上,小狐狸顿时笑逐颜开,冲着马芝挑剔般吹口哨。 蝴蝶终于静止下来,马芝正想着下一步该怎样处理,要不要下去,几只蝴蝶忽地倒伏,贴在他的手背上化为墨迹。墨迹瞬时干涸,像印在手背上的彩绘。马芝看了一眼小狐狸,它手上的蝴蝶也化为墨迹,在它的手背上也成了栩栩如生的蝴蝶彩绘。 瞬间天地晴明,时间都停滞下来。马芝还在犹豫,要不要见师娘和阮细柳,犹豫该怎样诀别。后来,他没有理会小狐狸,一个时空大挪移,人回了太乙门。 在虚空中,马芝看到孤零零的牌坊,内心的孤独并不比打神石差。他轻飘飘落在打神石伸出的阶梯上,心绪恍惚。 “回来了。”打神石向马芝打招呼。 “回来了。”马芝回道,他的步履变得格外沉重。 打神石不说什么,马芝也不说什么。人盘腿坐下来,平复呼吸。好一会,小狐狸也赶了回来,马芝眼巴巴看它,期待它去见了小姨和阮细柳,他目光已经明澈,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小狐狸在牌坊阶梯上走几步,说:“我也没去看她们,我犹豫看不看后,决定不去看了,那个时候我才理解你的心情。” 这样啊,马芝竟然有点失望,不知怎的,希望它去看望,会给他分享一点什么呢。 “也好。”马芝释然,如果它真的看了,他不会失望,但却会变得敏感复杂。 小狐狸幽幽叹口气,说:“知道她们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了。” 是这样吗?马芝没有接腔,只不过他的内心充满悲伤。仰望天空,天空空,俯视四野,下面浮云成堆。是要离开的时候了。他轻轻叹息:这一次和我一起离去的那些人们,他们对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留恋和期望?如果他们知道一旦离开,再无回头的可能,又有几分果决? 离开了就离开呗,世间不缺果决的人,马芝下着狠心。这时候,他身周的虚空,有了灵力波动。太子俊从虚空中走来,他这次没带随从,脚下也没有催生什么花朵,他就像一个凡人一样,毫不起眼。但是马芝给了他足够的尊敬,人站起来,冲太子俊点头示意。太子俊没有说话的意思,转身到了阶梯一角随地而坐,毫无架子。 “你成神了?”马芝看不透太子俊,觉得他高深莫测。 “侥幸通过。”太子俊回道,只不过脸上有一丝不满。 “祝贺。”马芝忙再次施礼。他也不客气,坐着不动。 就在这时,空间波动频繁发生,各地的修真者陆陆续续出现,他们看到马芝时,一些人只是拱手施礼,一些人则不以为然,对马芝待理不理。但等他们看到太子俊,这帮家伙才有了好脸色,一个个上前嘘寒问暖,唯恐遗漏了什么。 而太子俊依旧闭目养神,对这帮人待理不理。而马芝心里,则纠缠着要不要告诉太子俊真相,神到了葬神谷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死,一条路则是疯了后死呢?马芝寻思着,却迟迟没有下决定,不知怎的,总觉得就这样坑了他们,不亦快哉。 第四十九章 偷渡去神界 等到无人来后,马芝用神识数了数,想往神界的修真者有三千五百余人,只是神算子和神尼二人还没来,算上他俩是三千六百人,冥冥之中又是周天之数。 宁恒之也带了宗门的二十多个精英,修为以大乘为主,但也有几个渡劫期、合体期,他们都肃穆地站在马芝身边,静等着去神界。 马芝心情更复杂了,他能够预知自己的安危,九死一生,但却无法预知这一群人进了葬神谷,会是怎样的情景。即便他们大多没有成神,还可以返回这九维九重世界,但是进出百花谷的法门,马芝不可能给他们。 甚至,马芝不能给他们希望,他们只能留在葬神谷,遵从命运安排。那埋葬神的地方,凡人们将面对怎样的困境,马芝心中无数。 在他还不是神之前,曾经在葬神谷里用法力催生果蔬,结果透支生命。眼前这些人,面对漫山遍野的石头蛋子,终年不见一棵活着的植物,又该是怎样的心境?神都会发疯,凡人们应该不会比神强。 可是既然他们来了,不管是自愿还是无奈选择,都是命运,马芝觉得自己无力也无心去扭转。他清点完人数后,对小狐狸点点头。 小狐狸顿时化为绝色美女,屁股一颠一颠很是妩媚妖娆地走到牌坊最中间,清清嗓子,说:“诸位道友,我作为从神界的过来人,给大家一些忠告:一是本次去,如一些道友所言,是偷渡神界,具有很大风险,可谓九死一生;二是到了神界,那里环境恶劣绝对甚于凡间世界,等级制度非常森严。成了神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神界的神就如凡间的凡人,多如过江之鲫。神想生活下来也不易,要打工干活,衣食住行都需要付费,一些神活不下去,甚至愿意当神奴,依附一些大神。同样,神界也有凡人,这些凡人都要依附一定势力才能存活,但依附的条件是终身为奴,即便成神了也是神奴。三是就是到了神界,大家要有自知之明,活下去是第一要务,而提升修为是第二要务,只有你的修为上去了,你的地位才能提高,你的地位提高了,你才可能有生存下去的勇气。现在,大家还有机会选择,不去,则继续在凡间享受人上人的生活。去,则面对未知的境况,就要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现在请选择不去的,请速速离开,因为马上就要启动飞升仪式了。” 小狐狸字正腔圆地说,语气不卑不昂,它说完,眼睛一一地扫过周旁的修真者,审视地看着。 美女发言很有感染力,修真者中一下子炸锅,他们议论纷纷,没有人怀疑小狐狸的话,毕竟他们都是老狐狸,人精里的人精,对神界的残酷会有命运上的预感。 马芝默然地看着,来这里的修真者,有许多是大乘期的修真,他们的濒临生命终点,想去神界撞撞运气,说不得成了神,便可以天地同寿。至于那些年轻、修为较低的修士,则是跟随大乘修者,说是弟子,实际上是大能的仆人,他们无从选择。当然,不排除一些人对神界有着好奇,想去那里撞撞运气。 几乎呼吸间,没有人离开,马芝也不觉意外,修真到了这个境界,大多数道心稳固,尤其是关系自己的生命、前途,没有置于死地如何后生?富贵险中求,如果去了就是美丽世界,是幸福温柔乡,他们是不会相信。 小狐狸见大家崇拜般看着她,她脸上多了桃花醉,更为妖娆,声音里也有着蛊惑,说:“仙凡殊途,这一别将再也回不来了,你们出门前和家里老婆孩子做了告别吗?把他们安置得好好没?我看了,老家伙们估计妻子儿女都先你们去了,但是想一想温婉的小妾,你们给足补偿吗?估计以后她们会拿着你留给她的财富,寻几个小白脸,然后美美地生活下去,一个小白脸不够,应该会找无数个,反正谁也耐不住寂寞。”小狐狸说着,嘴角勾勒笑意,还对众人抛媚眼。 这晕话,大言不惭,马芝之前根本没有授意她说这些,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让马芝目瞪口呆,感到羞愧。 遇到这等的骚蹄子,丢人,马芝心里只想让她变回小狐狸。那些大能显然没有料到小狐狸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百年千年的苦修,这些人都变得保守刻板,小狐狸的话已经是在挑战他们的尊严,虽然是美女插科打诨,但小狐狸的修为明显低于他们,这尊卑是不能违逆的。顿时有好几个大能恼羞成怒,大有擒拿小狐狸的意思,还有几个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只不过,还不等马芝说话,小狐狸一个媚笑,风情万种,瞬间让一帮人如沐春风,脾气来得的快,去的也快,他们还不知道入了小狐狸的媚道,竟然乐呵呵地傻笑。看来,美女到哪里都吃香,估计到神界也如此,会有许多粉丝,马芝无奈地摇头。 如此,马芝却想起师娘那绝世容颜,上一世她在神界,又该是如何惊艳?她与师傅之间的故事,在神界又会有怎样的流传版本呢?马芝隐隐期待起来,人终究需要满怀希望地活着,尤其去了未知世界,更不能慌张,要有定性定力,他暗暗地鼓舞自己,到了神界,终归有机会重新认识师傅,还有他和师娘的爱情。 又有两股灵力波动,那是大能进行时空穿梭引起的。马芝站起来,应该是神算子和智珠神尼到了,他在三天前已经告知他俩。果然,几个呼吸间,百米外神算子和神尼出现了。他俩凌空虚步,款款而来。马芝两眼微眯,两个人竟然成神了。显然,他们早有积累,成神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让诸位久等了。”神算子乐呵呵地说着,随后来到众人身前。原本不爱搭理人的太子俊也感知到两人的修为,忙站起来,先行施礼,随后眼神暧昧地看向智珠神尼。 马芝能感觉到太子俊在通过神识向智珠说着什么。智珠没有回应,即便她是太子俊的十九妹,也只是象征性对太子俊回礼。 小狐狸看到两个神到了,依旧不卑不昂地说:“难怪你俩姗姗来迟,原来通过双修成神啊。” 双修成神?一个道,一个尼,这双修……小狐狸果真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马芝想拦都来不及。 好在神算子也不在意,依旧乐呵呵地说:“佛道一家,我和神尼作为这一界的监天官,早已惺惺相惜,神交甚久了。”说着,他两眼深情地看着智珠。 智珠此时一脸难为情,阴沉如水,看向小狐狸的目光有不善。马芝见人到齐,也不等神尼发脾气,忙招呼那些停留虚空的大能们都站到牌坊伸出来的阶梯上,准备集体飞升。 这一打岔,智珠才没有发作,那些大能一一落在阶梯上。马芝也不啰嗦,心中默念进入百花谷的法决,神识则和打神石沟通,希望传输过程中不出什么差错。 这次传输,马芝保持了全程清醒,这与他修为提升有关,也和他将时空大挪移的神通融入其间有关。 神界和凡间并没有明显的屏障阻隔,说不得这九维九重世界原本就在神域,是亿万星辰的一颗。但它与神界有隐而不见的界域,那是界域吸引力的极限与互为排斥的地方。 而法决也好,神通也好,它们不过是让此界域与他界域融合起来,融合的地方变得紊乱,会让人在穿越之中眩晕。只不过马芝用神通加持,保持了自我的清醒,跟随着众人在紊乱之中寻找缝隙。 看似是眨眼之间,实际传输极为漫长。马芝放开神识,发觉用法决催生的通道扭扭曲曲,在自行避开其他星域的界域,也有避开时空裂缝。 他透过时空裂缝,还看到其它生命星球,那些大小不一的星球夹在时空裂缝中,远远看去,宛若鸡蛋大小。但他感知过去,它们都很大,并不比九重九维世界小,上面也有生命,一些衍生出智慧生命,一些还是浑沌状态。当然也有些星球破败了,上面没有生命气息,只是像陨石一般在虚空中运转飘荡。 马芝还看到有大能在时空缝隙中寻找什么,他们风尘仆仆,在时空缝隙中游刃有余地飞跃。其中有一个大能,在马芝看向他时,他竟然看到传送中的人群,转而追逐他们,嘴巴里还喊着:“留下宝贝,留下宝贝,留下宝贝饶你们不死。” 是神语,天地自然衍生的语言,马芝之前虽然没有学过神语,却也懂得。只是不明白那大能所言的宝贝指的是什么,莫不是也是打家劫舍的家伙? “那是时空浪人,他们穿梭各个世界,甚至在荒芜宇宙中探险,寻找宝贝借以生存。”打神石显然见过世面,解释给马芝听。 “那他是什么级别?神还是超越了神?”马芝看到那个人还在追赶,有点紧张地问, “神,修为至少是主神级别,但估计没有神位。当然,不排除之前有过神位,自己放弃了。神界之大,无奇不有,许多怪异的神,就喜欢探险。”打神石感叹。 好在不管他是什么级别的神,都没有由规则催生的通道传输快,倏忽之间,他就不见了,显然未能追过来。 偷渡者几乎是秒穿一些空隙,瞬息已经远去。还遇到形形色色的太空神兽,它们一些庞大宛若星球,漂浮在虚空之中,四处游荡,沿途遇见太空陨石,甚至是小的星球,它都迎过去吞食。 一些太空神兽则宛如长龙一般,在虚空中穿梭。一条长龙一般的太空神兽,遇到偷渡者的时候对着他们不停地咆哮,但随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它的太空旅行,马芝能够感知到它是吃饱了,显现懒洋洋的状态。 还看到星际战争,是两个星域的战争,双方的太空船在天空上对垒,炮火连天,许多智慧生命在战争中丧失。对垒双方阵前都有一座灵塔,死去的生命灵魂被灵塔汲取,不久灵塔又会跃出战士。马芝都来不及多看,他们就从炮火中穿梭而去······ 终于,马芝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如无声的洪水一般冲刷过来,更仿若有庞然大物向他们碾压过来。但是眼前空无一物,他只能感觉到速度慢了下来,一批人仍然蜷缩在打神石变身的牌坊上,继续疾速前行。他感觉到扑鼻而来的气息浓郁许多,里面有许多气息让他感觉到舒服。 那是神气,可以滋养神魂的神气,可以滋养肉体直至成为神体的神气。我们已经进了神界,马芝一时有点愣神,如果此时采用时空大挪移跳跃出去,会不会去的不再是葬神谷,而是神界其他地方?他为自己脑洞大开的想法惊疑不定,说不得成了呢? 他灵目闪烁,可以看到神界的一些景象,虽然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但他确信无疑,是神界,神界浩瀚,有无数个世界组合而成,他的目光甚至可以看到临近星球世界的一些景象。 他一时觉得自己可以带着这一批人改变既有轨迹,不去葬神谷,而去神界的其他地方。 但是,不去葬神谷,我又如何实现誓愿,将葬神谷变成百花谷?即便以后有机会,我以后还有勇气跳下葬神谷吗?埋葬神的地方,神到了里面,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疯了再去死。我还会有勇气去葬神谷吗?如果没有勇气,葬神谷又如何变为百花谷?我的誓愿必将落入空处,一时马芝的心脏跳动得格外激烈,他忽然觉得痛苦,去与不去,都让他莫名地恐慌,发觉选择也是辛苦的事。 后来,马芝索性闭了眼,摒除内心的杂念,有了置于死地的决心,进葬神谷,哪怕死路一条,真的生命陨落,哪又怎样?如此,几乎眨眼间,打神石带着这群偷渡者悄无声息进了葬神谷,随后轻飘飘地落在谷底。 马芝瞬息觉得有沉重的束缚缠裹过来,让他浑身变得沉甸甸的,甚至念头都变得迟钝。 第六十三章 神弃之地 宁恒之是真心关心马芝,在宗门史卷中记载着,世界神的世界如果损害,虽然不会导致修为的降低,但是会引起实力的下降,因为世界神关键时刻会依靠世界的反馈之力而战斗。 尤其对于那些神王,拥有和管辖着莫大的世界,甚至他的世界形成星域雏形,那么自己的世界堪比武器,在战斗中可以直接用世界碾压对手。当然,用世界来对垒,后果比较凄厉,轻则自己的世界发生火山爆发,地震海啸,严重的话可能生灵涂炭,世界枯寂,成为废旧星球,甚至世界分崩离析,诱发时空风暴。 就如之前马芝与沈思之间的战斗,两人同为洞天之主,虽然沈思可以构建五维二重世界,而马芝的百花谷仅是一维洞天,拥有一个小世界而已。马芝之所以可以抗衡沈思,就是因为沈思的世界已经旁落,马芝在战斗中却用整个百花谷的世界之力去碾压对手。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凝炼世界并不容易。试想,百花谷由洞府升为洞天,所需的资源之庞大,像太乙门这样一个万年大宗,举全宗之力,也未必做不到,比如阮细柳当时带了太乙门多少东西去百花谷,但不过是杯水车薪。 马芝也是借助飞升大能抛弃的五行材料、天材地宝,才机缘巧合下把洞府升为洞天。那些神主,之所以会圈养那么多神奴、神仆,想来对于他们来说,拓展世界、维系世界所需要的资源太多了。这与世俗世界一样,皇室需要大量的军事力量,去统治和拓展疆土,这样才能满足皇室的贪婪需求。而今如果把百花谷拆掉,以后是否有机会凝炼世界都是未知。 马芝翻看着宗门史卷,沉默下来,内心里权衡着得与失,把葬神谷变成百花谷,是他的宏愿。而今,终于实现了这个宏愿,却要为了离开而拆掉百花谷?但是不拆掉,却将困守在这里,正如秋无一所言,活在这里,只是为了等死。 他的神情变得凝重,或许自己是最为悲催的世界神,所凝炼的世界,脱胎在神弃之地上,在一开始就被神王们用规则之线、道则之线所缠裹。只不过,最初他并没有想过将百花谷凝炼成自己的世界,现在即便拆除了也不应可惜。 可是如果没有了葬神谷,没有了百花谷,自己誓愿是否实现过,是否有意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致是这个意思。马芝脸上阴晴不定,师傅说过,不能轻易发誓,看来他是对的。 “况且,即便你拆了百花谷,缠绕在神空的天网并没有消失,我们又如何逃离出去?到时候如果丢了安身立命的地盘,那只会让众人拖入万劫不复之境。”宁恒之想让马芝彻底打消念头。 马芝看着师兄,师兄所担忧的,他也有顾虑。他脑海里又是太乙门里不灭灵魂体学习鬼书的情景,宁师兄的灵魂体,在祭坛上慷慨陈词,不知道是传授法术,还是在鼓动着什么。或许,那些灵魂体并不是太乙门门徒的灵魂,是这百花谷里的修者。只是,那些灵魂体里没有我,马芝细细地回想,最后等他拆了太乙门,太乙门洞天一点点地崩溃,导致空间坍塌,引发了时空风暴。 “当年,我拆了太乙门洞天,让不灭的灵魂体轮回转世,同时因为洞天的崩塌,最后引起了空间风暴。如果如师兄所言,眼前的百花谷与太乙门有着渊源,那么拆了百花谷,应该也会引起空间坍塌。而空间坍塌,它的冲击力之壮观,必然会洞穿天网,进而我们可以利用时空风暴而逃出去。”马芝把心间想法托盘而出。 宁恒之沉默了,太乙门废墟里的亡魂,马芝之前说过,这让宁恒之深深地忌讳,毕竟在那些不灭灵魂体里,有他,至少在未来岁月里,他将死在太乙门里,而且被困在里面不能转世重生。 对于修者,谋求丰功伟绩不过是托词,孜孜以求的看似是修为的提升,但终极谋求的何尝不是永生。身死道消,对于修者来说是残酷的,宁恒之愿意来神界,何尝不是追求自己的大道,而不愿被困死在牢狱里。 “这洞天本来也是意外所得,拆除了也不算损失。只有出去了,未来将有无限可能,一个小小的洞天世界,我并未看在眼里。只是,可惜了这百花谷。”马芝说着目光放远,看着百花谷里的一草一木,他想起昔日的小伙伴们,没有了百花谷,小伙伴们将再无机会相见。 “师弟你大智闲闲,是师兄我瓮天之见,狭隘短浅了。”宁恒之说着向马芝施礼。 马芝不甚在意,好一会说:“拆百花谷之前,我还要见一个人。那个夺舍而生的女修者,十万年前,已经困在葬神谷,也不知当年的葬神谷,又该是怎样的情况。” “那女修者跟着沈思,向星光派发起挑战,目的想夺取星光派所占地盘。”宁恒之说着从戒指里抽出一份战书,那是沈思挑战星宇强而提交的战书。 马芝哭笑,都到了什么时候,还在争地盘,殊不知这里即将不复存在。他也不细看信件,目光一扫而过。星宇强自信爆棚,在集会上吵着要屠神,此时面对沈思的挑战,自然没有退缩,在挑战书上画押接受挑战。 马芝不用猜,也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他虽然和沈思大战一场,但对沈思并无恶感。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得罪神王,也算是奇葩。马芝不觉想起师傅和师娘,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愿意,而受到严惩?现今,师傅在神界,又是怎样的情况?真的打上无量山吗? 宁恒之见马芝心事重重,也没多留,就离开了。马芝感知下,也就是几个回合,沈思和星宇强之间的战斗就结束,星宇强败北,领着一帮弟子灰溜溜地离开,准备找新的门派挑战。而沈思带着三位夺舍修者,直接进驻了星光派的基地。 星光派还是有些门道,其所建基地均由星石搭建,契合北斗七星阵,可以通过阵法汲取群星之力用来修炼和御敌。只不过遇到了五维二重世界神,他们所汲取的群星之力比不上修为上的差距,才败下阵来。 马芝若有所思,一个时空大挪移,就出现在星宇强附近。星宇强并没有失败而垂头丧气,正和门徒一起研究着其他势力的情况,准备找软柿子捏。感应到空间波动,星宇强停下来,看到不远处的马芝,忙起身施礼。 马芝回礼后问道:“星道友,想你宗门深谙星术,冒昧地问一句,不知可曾炼制星盘?” “回洞天之主,我们星光派的修者均是自小凭借群星修炼,掌握群星之力,脑海里会油然生出星图,星盘对于我等并无用处,倒不曾炼制星盘。”星宇强客气地回道。 马芝一听,有些失望,但还是不甘心地问一句:“那星道友,可会炼制星盘?” “如若炼制简单的法器星盘,应该无甚难处,只需将脑海星图转化为规则,炼入法器即可。但是想炼制神器星盘,局限于我的修为,预计炼制不出。”星宇强思考片刻后回道。 “那太好了,还请星道友帮忙炼制星盘,普通法器就好,这或许关系大家从这里逃离出去。”马芝兴奋地道。 “关系我们出去?洞天之主已经有了主意?”星宇强连忙问道,眼睛里满是期待,他还准备着去神界屠神呢。 “我心里有些思路,但是还需要有了万全之策,方可以尝试。”马芝并没有将计划说出来。如果炼制了星盘,即便只是普通的法器,马芝在拆除百花谷之前,也会尝试驾驭百花谷星际流浪。 “那好,关系大家切身利益,星某定当拼尽全力,鼎力相助。只是在这之前,我还要和徒弟们找个落脚的地方。”星宇强说着转身看回之前的基地,不甘心地对门人们说:“家被别人抢占了。只不过大家也不需纠结,弱肉强食,在修真世界里天经地义。所以啊,以后你们别眼高手低,还是埋头修炼提升修为才不会打脸。” 马芝想笑,但忍了下来,之前那么嚣张地嚷着屠神,而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五维世界神就被打脸了。他将星盘炼制事项拜托了星宇强,随就直接去星光派之前的基地。只不过他在基地门口,就停了下来,朝里面喊道:“沈道友,此时不知可否一见?” 沈思早看到了马芝和星宇强聊天,还以为马芝前来打抱不平,人不高兴地从屋中出来,呛声道:“难不成洞天之主想为星道友出头,夺回基地?” 马芝一愣,忙摆手,说:“沈道友和星道友之间恩怨,完全基于百花谷之规矩而为,我作为洞天之主,并不掺和。我这次来,只是想向郦道友请教,别无他意。” “这样啊。那我错怪了,还请原谅。”沈思打个哈哈,忙扭头喊道:“郦道友,洞天之主找你。” 那夺舍女修者也就从另一间房出来,对着马芝微微施礼,之前被马芝用神识碾压在地,她还对马芝心有成见。 马芝也不避嫌,当着众人直接问道:“郦道友十万年前已经出现在葬神谷里,故想问道友,当时的葬神谷与眼前的葬神谷是否一样。” “当然不一样,之前葬神谷是诸神墓地,被神界诸多家族视同圣地,派出驻军把控,禁制他人出入。只是后来天地大劫,那些家族衰败,大权旁落,这里才渐渐成了神弃之地。却不想,我死去后那么多年,这里竟然成了神狱。”女修者说道。 果不其然,葬神谷发生了很大变化。“郦道友,那以前葬神谷上空是否也笼罩着天网?” “也有天网,只是没有眼前天网这么密密麻麻,当初只是为了监控,并不是用来囚禁。想来,后面有许多神王对天网予以加持,并将这里打造成了监狱。”郦道友仰头望着神空里隐约存在的天网,眉头紧皱。 “当初没有成为神狱,郦道友为什么不离开此地吗?”马芝不解,觉得女修者话中有漏洞。 “我当时来到这里,仅仅是合体修者,贪图里面安静,就留在这里修炼。可是等我修炼成神,正是天地大劫时期,人就隐世不出,后面就不能出去了。”女修者并没有说实话,当初她之所以留下,则是贪图里面时不时可以偷吃蕴含神性的祭品,而且可以找到神石修炼,这才留下来。 马芝吟哦不语,虽然没有问出想要的东西,但是至少知道葬神谷是变化着,有变化就会有转机。 第六十四章 拆解前夕 不久,星宇强将炼制的星盘法器送了过来。马芝悄悄从百花谷里拆了一些星石做报酬,那星宇强也不客气,拿了报酬,讲了星盘的使用方法,就告辞了。 马芝自此闭关参悟星盘。星光派依赖群星之力修炼,对星空有着非常深刻的见解,而且通过星与星之间的感应可以发现未知的星球。星宇强用规则幻化的星图宛如浩瀚宇宙,里面每一个星星点点都与星空里的星星对应,且群星之间有着互相吸引和排斥的力量,马芝沉浸其间,不知年月。 如此,又过了二十余年,百花谷里的修者将之前取得神石炙烤后,用于修炼,修为都有提高。而且,期间有众多修者修炼成神,一次次成神庆祝会,激励了众多修者,苦修蔚然成风,隐隐形成了你追我赶的修炼浪潮,一时让百花谷成了修炼圣地一般,大家再无想着离开。对于修者,再没有比提升修为更重要的事情。 而马芝每次感应到修者成神,他的疑虑更重,总觉得不可思议,感觉成神太容易了。按照打神石的说法,到了葬神谷,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亡,一条是疯掉了死亡,可是现今却发生了根本性改变。百花谷真的成了修炼圣地,成了名符其实的乐土,他却越发感觉到危险,仿若有陷阱正等着大家一样。他也感知到一些大能在偷偷地试图炼化百花谷,只不过那些大能的规则在渗透进马芝的规则中,即引起马芝的察觉,马芝自然毫不客气,用自己的规则与对方的规则进行搏杀,最后将对方的规则抹杀,甚至,马芝在抹杀对方规则之时,会通过神识对决而伤及对方的神府,是以警告。 遇到最大的敌人来自于沈思。那家伙自持是五维二重洞天之主,领悟的规则博大精深,所以毫无遮掩他对马芝的蔑视,在他修为一经恢复,就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规则渗透百花谷,拆解马芝留下的规则痕迹,并且大片大片地侵蚀。马芝毫不退缩,将自己所领会的规则融会贯通,直接绞杀反击。 两人之间的战斗之激烈并不亚于面对面的对决,是无声无息的战斗,一开始,马芝节节败退,但是随着马芝对规则的洗练越来越精炼,将规则凝成实体线条,反杀过去。最后,沈思退败,所侵蚀的地盘一个个又被马芝控制。 其他三个夺舍的修者后面也参与其中,马芝在搏杀中神识变得强大,依靠着对百花谷的掌控而将渗透的他人规则进行碾压和排斥,也是在无数次对决中,他发觉自己越发加大了对百花谷的控制。最后,沈思不得不放弃,但是其对马芝的敌意并没有消失,之后,还有多次的反扑和厮杀。 当然,这些年也发生了意外的事情。为百花谷召唤众多动物的驭兽门的樊门主,在自己的驻地搭了祭坛,竟然从异世界召唤了强大的异兽。 如神魔一般的异兽降临,将葬神谷上空的天网冲破了一个大窟窿,落入百花谷咆哮、愤怒,破坏着建筑物,许多修者被那异兽屠戮。 好在受限于樊门主自己的修为,那强大的异兽不能再这世界停留太久,在异兽发泄一番后,樊门主带着自己的门徒随着异兽而一起消失。异兽冲破的窟窿比较大,天网徐徐恢复,也就几个呼吸间有几个神从窟窿中逃走,不知所踪,其中就包括沈思和那几个夺舍的修者。 事情突发,异兽降临时,马芝作为百花谷之主,受到的冲击最大,觉得百花谷都要崩溃一般,其神识和规则都不能运转。头疼欲裂,等马芝渐渐恢复过来,天网已经弥合。其他修者虽然人心惶惶一阵子,但樊门主靠自己逃出樊笼,鼓舞了大家,大家一时都安心修炼起来。 这些年,马芝的修为也在提升,虽然没有利用神石修炼,但是他不仅从规则搏杀中受益,同时也从参悟星盘中受益匪浅。浩瀚的星海,有着许许多多的世界,这些世界,一些有自己的主人,一些成了废旧星球,一些则废墟般在时空中飘荡。 大多的世界被无数个神主宰着,但是神力有限,诸神既在互相牵制又在互相利用,乃至于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而无主的世界,它们中大多是死去的世界,但也有许多是废弃的世界,它们在星域里飘荡,一些会被裂缝吞食,一些溃散成宇宙风尘,一些则像流星一样会在飘荡中燃烧掉,一些则可能被其它世界捕获,还有的会废物利用,被其他神洗练后成为他自己的世界,而重新发出光芒,在里面衍生新的生命而形成新的世界。 马芝的心思越来越活,真的拆了百花谷,并不可惜。只要修为提升,参悟的规则日渐完善,完全可以挟裹着资源寻找到废弃的世界,用规则去洗练、修复,最后点燃新的世界。在星宇强的星图世界里,马芝还参悟到星宇强看到的许多情景,许多神主在驱逐神奴去收集宇宙之间废弃的世界,从废墟里掠夺可用的资源,甚至将那些残缺的世界规则也收集了,至于他们搜集残缺的世界规则的用途,马芝也不清楚。 参悟中,马芝一点点抹去星宇强遗留在星图里的印迹,将星盘重新祭炼。同时还复制了几个星盘,人这才出关。百花谷有了巨大变化,随着马芝对规则的娴熟了解和领悟的提升,百花谷变得更为宽广,里面的俗物在规则影响力,都有了许多变异,一些俗物有化为灵物的趋势。 马芝放开神识,瞬息对百花谷有了全面了解,打神石还在地底下没日没夜地修炼,它身下的神石已经消耗殆尽,那家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在地底下成了闪光体。最主要,那家伙像禅定的高僧,宝相庄严,而少了之前的愚笨和顽劣,也不知道它恢复了之前的修为,还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好在,当初马芝选了打神石隐身的地方作为地盘,其他大能在和马芝规则对决中,才没能渗透到这里,不然绝对会发现打神石。 当然,还有尹子墨,他这二十余年一直隐身在洞窟里,专心致志地修炼。马芝通过主仆契约,能够感知到尹子墨的强大,他有些诧异,总觉得看不出尹子墨的修为,也不知道尹子墨在参悟什么功法,会有如此大的进步。 马芝对尹子墨所言的恩公也有好奇,不知道对方是何种修为,竟然能够点化一只癞蛤蟆,让它变成翩翩公子,这种再造之恩,等同于师傅与马芝,是大因果。 马芝若有所思,沉思沉重下来,不知道和师傅的再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到时候真如师傅所言,尽屠之?马芝觉得自己下不了手,徒弟怎能对师傅动手呢。想着,他去了宁恒之师兄的住处。 宁恒之这些年沉浸在做农民的乐趣中,将许多瓜果凡物进行杂交,种出奇特的瓜果,又用瓜果酿造果酒。另开辟了茶园,种植灵茶,把日子过得丰富多彩。尤其在百花谷持续蜕变中,一些瓜果成了灵物,口感更加甜美,瓜果成长中汲取了神石的神性,宁师兄食用中修为也得以提升。 宁恒之感知到马芝拜访,忙开了洞府的门,请马芝进去。不等马芝坐下来,木桌上已经摆了各色瓜果,还用灵泉泡了茶水。 “师弟,请尝尝师兄我栽种的瓜果,味道堪比灵丹妙药。”宁师兄说道,拿了一个苹果与李子杂交出来的水果,递给马芝。 马芝接过去,入口轻轻一咬,脆甜,入口即化,让人口齿生香,忍不住对师兄赞不绝口。两人寒暄一番后,马芝说了来意,说有意召集众人,告知他们意向,好让众人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冲击天网。说着,他从戒指里摸出一个星盘,挨着桌子推给宁恒之。 “这星盘,系我仿制,里面留了我的神识印记,还请师兄收着。我用神念浮游神空,神界属于星域级别的大世界,里面蕴涵着无数个次世界、小世界。我发觉在百花谷外方圆几十万公里,不曾见别的世界,却有密集的时空裂缝。如果冲击天网成功,你我若有失散,还请师兄凭借星盘,就近寻找世界落脚。而我感应印记,自会寻找师兄。”马芝说着,把星盘的操作方法用神识和宁师兄交流了一番。 “师弟已有万全之策?”宁师兄目光笃定地看着马芝,他近乎盲目地信任马芝。 “我会先试着操纵洞天世界撞击天网,如果成功,我会带着大家星空流浪,直至寻找到合适的世界;如不能成功,我会趁机拆散洞天,让时空塌陷,大家好凭借时空风暴而离开。”马芝神情坚毅,此刻他大有破釜沉舟之意。 宁恒之不再说什么,这些年他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就等着马芝拆解百花谷这一天。他从戒指里拿出一件法器,是穿天梭,递给马芝。马芝摇了摇头,没有收穿天梭,说有更合适的飞行法器。宁恒之也就把穿天梭收了起来。 马芝与师兄告别后,就闪身进了地底下,拜访打神石。在他的推算中,打神石是关键的一环,他要谋求打神石的帮助。打神石看到马芝,依然是待理不理。听闻马芝准备拆了百花谷,它的方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鄙夷地说:“你看,进了葬神谷,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另一条是疯了死。你这完全是疯子之举,你以为葬神谷是你家后花园啊,说拆就拆啊?如果那么容易拆解,这个鬼地方会存在亿万年吗?小年轻,别把问题想简单了。” “如果我说,这葬神谷是太乙门呢?”马芝嘴角含笑,盯着打神石看。 “太乙门?不可能,葬神谷是神界的十大禁地之一,怎么可能是凡人世界的一个宗门。”打神石矢口否认,可是它说话间,自己也放开了神识,它的神识如磅礴大海一般,扩散开来,让马芝都感觉到冲击,只是一瞬,这个家伙只差跳起来,嚷道:“不可能,不可能,这里怎么变成了太乙门。” 它诧异得只差两个方眼珠子蹦出眼睑。 第六十五章 逃出生天 马芝通过神识交流,将拆解洞天小世界离开的消息告知了其他大能,让他们做好准备。消息一时引起了轰动,一些大能拭目以待,但那些希望留下的大能则担心拆解后不能逃出天网,那后果会变得严重。 他们结伴前来拜访马芝,马芝传音让他们直接找师兄宁恒之,自己躲在洞府里继续洗练百花谷。他从神府里抽出万万念,一一融入百花谷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细细地寻找。 他在寻找打神石所言的秘密,葬神谷能够成为神界十大禁地之一,能够随随便便被一个小神炼化,成为洞天,就是很奇怪的事情。而且神来到葬神谷,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死,一个是疯了再去死,这种情况少说几十万年来都是如此,期间,囚禁过天那样的神子,还囚禁过修为达到几维几重世界神,但是除了天那个奇葩外,很少会从葬神谷逃出去。 为什么到了眼前,葬神谷竟然会被一个小神炼化成洞天,逃离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拆了葬神谷,事情变得越发简单,越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打神石这番话,刺中要害,马芝也觉得自己想简单了。 马芝当时不甘心,反问道:“那么之前没有神王捞人吗?” 打神石语结,好一会嘀咕着难道神界再次迎来大劫,要变天了。还是在凡人世界待太久了,葬神谷也发生了改变? “我推算过,拆解了百花谷,并没有危险。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问,你是否愿意跟随我而去。”马芝盯着打神石看,他以无比的诚意想博得打神石的帮助。 “再说,我跟着你,未必对你是好事。”打神石犹豫了半天,眼睛也有一丝恍惚,一旦它出现在外面,曾经的因果都会寻上门来,马芝修为太低,并不能保护它。 打神石话中有话,马芝默然一阵子,也不想多问,留了句“时间到了我会来找你”,就离开。 回到洞窟,他就忍不住开始洗练百花谷,想寻找到秘密,葬神谷成为禁地的秘密。可是他的神念将百花谷完全摸查几遍,也没有发现所谓的秘密。 马芝在洗炼中,心中疑惑更甚,越发觉得百花谷这个洞天世界成为神界禁地有些莫名其妙,除了神空中笼罩着的天网,百花谷的洞天世界太普通了,即便是原来的葬神谷,也没有不可洗炼的规则,也没有特别之处。况且,十万年前,郦道友进来的年月,葬神谷还没有被天网笼罩,它又怎么会成为神界禁地呢?匪夷所思,有许多未知等着马芝去寻找。 外面,大能们都开始着手准备离开,他们开了小型交易会,来彼此交换物品。星光派掌门星宇强更是厉害,自从获得马芝要拆解百花谷的消息,他就想起马芝索求星盘的用途,赶紧炼制了许多星盘,不用来交换,而是要举行拍卖行,价高者得。为此他发动门人绘制百花谷周边星域的星图,图文并茂地对拍卖会进行宣传。 如此,百花谷空前地热闹起来。君子爱财求之有道,马芝虽然不耻于星宇强的所为,但也没有加以阻拦。星盘对于虚空飞渡,太重要了,没有星盘,在浩瀚的宇宙里,只会迷路。 所以不需星光派过多宣传,等拍卖这日,所有的修者都过来应拍,拍卖会非常激烈,许多大能为此结下仇怨,即便是星宇强,也被人惦记着,等到了星际空间,钱再多都没用,还需你有那个实力来花钱。 这日,百花谷有了百年一遇的大雨。马芝在洞天世界里覆手为雨,翻手为云,随着思绪泛滥,雨和风纠缠在一起,向百花谷外飞扬,一些越过丛林,一些越过高山,一些越过时空的藩篱。 云开始是淡淡的水墨画卷,在神空里写意、飘荡,但紧跟着一个个念头缠裹过去,云朵开始聚拢、堆叠,很快黑压压地垂压下来,在天网上下大团大团地聚集,转眼这云朵又随着念头轰然散去,化为雨来。 “真是聪明啊,我服了,欲盖弥彰,掩耳盗铃。”乌云中传下一声叹息,是秋无一的声音,感叹声中带着不屑和嘲弄。 马芝不为所动,坐在洞窟门口,继续随心所欲地操纵着风雨和乌云,他不是为了遮掩什么,不过是最后一次对洞天世界的操纵,看似毫无意义,他将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对生命的理解用风雨和云朵来演绎,云中渐渐有了闪电,风雨里透出圣洁的光彩,光彩幻化中有了绚烂的花朵,花朵缓缓地绽放,随后又一片片零落······ 他身后站着尹子墨和宁师兄,两人表情关切。其他大能远远地看着,他们在等待。马芝将万万念凝聚成九条虚而不实的绳索,绳索在风雨中朝神空深处穿梭,往远方天际延伸过去,不知所踪。 而百花谷发生着变化,大地在蠕动中渐渐化为一艘方圆几万公里的大船雏形,原来的山脊隆起成为船舱,树木则宛若风帆一般竖立在船舱上面。 马芝表情变得格外凝重,原本红润的脸庞透出苍白,他想操纵小世界,去冲击天网。大船雏形还在变化,船头渐渐显现,受着九条虚而不实的规则绳索牵引,缓缓地朝神空飞去,却因为形体太大,而摇摇晃晃。 “蚍蜉撼树,真是一帮愚痴。”秋无一嘲讽道,他在时空缝隙里看到了马芝的一举一动,觉得自不量力。 马芝摒息,继续用神识牵引着百花谷,要撞向天网。这期间,没有人能够帮到他,世界是他的,也只有他能够驾驭,但是一己之力,即便是自己的世界,一样重若千钧,应该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百花谷,不知道是时空的挤压,还是在虚空中,无数的排斥之力在排斥百花谷的移位。 随着时间的流逝,马芝的脸色变成纸白,咬牙切齿,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自我的暗示中,百花谷终于蜕变成一艘船,一艘两翼长着翅膀的大船,翅膀扇动着,朝着天网飞去。 “将军,要不要迎头一击?”神空中的时空缝隙里,潜伏着一支部队,领头的正是秋无一,他坐在云椅上,一脸不屑地看着。手下凑近的问话,他也不理睬。那手下见将军不发话,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也就退下。 船缓缓地移动,就如一只频临死亡的太空神兽一般,没有一丝冲击力。马芝嘴唇都被咬得渗出金色的血丝,不是他不想快一点,那样撞击会更强烈一点,而是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在拉扯着百花谷,想让它复位。 马芝不计后果地透支神识,额头上流出汗水。他心里明白,抗衡神王的规则,甚至是道则,完全是自不量力。只不过,他此时也没有寄望能够仅仅依靠洞天之力,就能够击破那些神王共同埋下的天网。 他只想着无限地靠近,风雨依然在飘扬,乌云一团一团地聚集在船的周围。船上的修者一个个神情凝重,他们有些人心里有着希望,希望船能够撞击过去,把天网撞破;一些人看着船乌龟般移动的速度,内心一片死寂,不寄予希望。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秋无一看笑话一般,觉得这批人脑子进水,竟然想出这样的骚主意。一个洞天之主,竟然试图撼动神王的力量,岂不是找死。死了好,那么我就不需要每天监察这个鬼地方。 船一点一点地移动,马芝浑身是汗,几近虚脱,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宁师兄,微微点头。宁恒之也微微点头,随后便发出神念,让大家准备好。也就是这时,已经凝固成船体的百花谷开始开裂,上面簌簌地掉起沙尘,沙尘被风雨卷裹,泥沙俱下。船裂了,大块大块的石块、泥土都开始脱落。 “自不量力,一群笨蛋。”秋无一身后的一带着军衔的士兵说道,言语里有戏谑地意味。 秋无一没有搭腔,没有想到马芝如此不济,还不等撞击天网,就力量耗尽。阮刑天,这就是你留的后手,想不到如此不济,我高看你了。 大船分崩离析,大片大片的船体开始脱落,朝着天网坠落。秋无一看到葬神谷里的修者各自站在飞行器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感觉这些人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这是,一阵风吹来,风中带着毁灭气息。秋无一顿时明白了,喊道“不好”。还没有来及下命令,只听轰的一声,葬神谷分崩离析,瞬息崩塌,就在崩塌的粉尘里,有着密密麻麻的像萤火虫般的光点在闪烁,那是灵魂因子,此时它们自由了,重回了轮回之道。 也许若干年后,那些曾经死去的神,不管是原始神,还是罪神,都将重生,再次诧叱风云。马芝越发觉得反应迟钝,觉得困乏得想要睡觉,当年拆解太乙门都没有这么累。他在迷迷糊糊中,还看到太乙门崩溃的最后景象,那些不灭灵魂体都去轮回转世,而他承接了因果。 而今,马芝同样要承接因果,这横亘古今的因果,一个小小洞天之主如何承受得住?这里面埋葬的千千万万的神,他们的因果,马芝又如何负担得起?可是,他已经释放了那些灵魂,因果之线已经向他缠绕过来,他无从挣扎,也无从逃避。 一阵狂风呼啸着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挟裹着粉尘和光点冲向天网。无形的天网在冲击下,变得流光溢彩,扑闪中几条规则之线咯嘣咯嘣地断裂了。时空崩塌的后劲此时到来,毁灭气息顺着断裂的规则缝隙穿越过去,继续往外冲击。葬神谷外,不仅有天网,还有着无数的时空裂缝,此时这些裂缝被冲击,都变得不稳定,一个个连续崩塌,引发更多的爆炸,整个葬神谷区域都有沦陷的可能。那些个没有沉住气的大能驾驶着飞行器刚刚冲出天网,就被破裂的时空裂缝吞噬,不知所踪,估计凶多吉少。 马芝脸色苍白,两眼两耳都流出金色的神血,此时他在迷糊中深吸一口气,两眼模糊地看着周边接连破裂的时空裂缝,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这时有个奇怪的念头,就是那天网不是禁锢葬神谷,而是为了保护葬神谷,没有天网的保护,葬神谷早被这些看不到的时空裂缝吞噬、分割。这些时空裂缝一旦不稳定起来,会像黑洞一样吞噬一切。 “阿打,交给你了。”马芝终于坚持不下去了,疲惫无力地喊了一声,他透支的太严重,需要休息,甚至是长眠。 打神石原本隐藏在一块脱落的大石头里,准备随着那脱落的大石头冲进时空裂缝,但是听到马芝微弱、无力的呼喊后,它迟疑了,停顿了。大石头就要冲入时空裂缝时,打神石从那石头里跳跃而出,在空中就变成一艘飞艇,急急地飞向马芝他们。 “算了,是我欠你的,这次救你,就两不相欠了。”打神石说着,张大了大嘴巴。 宁恒之没有犹豫,带着马芝和一众门徒就跳进了大嘴巴。打神石大嘴巴一闭,扭头就飞,只不过在经过破裂的天网时,它停了下来,最后将自己变成飞梭一样,直接靠近天网的破洞处。飞梭伸出四个手臂,手臂竟然抓住了规则之线的线头,然后飞速地旋转起来,宛如抽丝剥茧一般,竟然把天网之线往自己身上缠裹,很快,飞梭变成线团一般。 而船舱里的众人都被转得晕头转向,只差呕吐了。这时打神石才钻进一个正在崩塌的时空裂缝里,消失不见。 还有修者不知所措,躲在自己的飞行器里,没有逃走。既然天网已经不见,四周都是崩塌的时空裂缝,一动不如一静。星宇强和他的门徒们站在一张硕大的星图上,稳稳地漂浮在空中,看着周围的变动,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只有等周围稳定了,才能伺机而动。 而在神界的某一时空,一艘飞船从一时空裂缝中钻出,随后又从另一个时空裂缝里钻进去。秋无一站在飞船的船头上,手持一个定风珠,并用强大的神识在识别路线。他心中都是怒火,但脸色阴沉,只有回去,抓住这些偷渡者,才能将功补过。只不过在时空裂缝破裂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看到飞起的神魂因子,那些厚葬的原始神族,曾经被囚禁的罪神都将一一重生,神界将要大乱了,十万年前的预言,竟然应验了。 刑天,刑天,可恶的刑天,秋无一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回头无量神王必然会惩罚于他,而且他心头竟然有了涅盘重生的预感,这是要死了吗? 第六十六章 没有身份的家伙 纺锤形的飞艇在时空缝隙里穿梭,打神石身手敏捷同时有着清晰的方向感,差不多都是有惊无险地越过缝隙,转入下一空间。当然,遇到缝隙狭窄的空间,打神石也会变形,把自己扁平化,从狭窄的缝隙中掠过。 时空缝隙里并不纯粹是空气,也会有陨石、太空神兽、时空魔植。因为时空缝隙在不停地爆炸,打神石有时候躲避不及陨石和其他攻击,直接冲撞上去,那些缠绕在它外体上的规则之线、道则之线就发挥了作用,竟然成为飞艇的保护层,规则之线、道则之线受到外来攻击,会流光溢彩地自动反弹回去。 飞艇内部的十余人,都被颠簸得七荤八素,打神石根本没有在内部给他们座位和安全带,此时都靠着法力贴在内壁上。在飞艇变形时,几次他们只差被挤成肉饼。马芝因为透支神识严重,此时处于昏迷状态,靠宁恒之法力保护他。 宁恒之咂舌,原来葬神谷的外面比里面更危险,竟然被密密麻麻的时空裂缝包围。他不知道打神石会将他们带向哪里,人拿着星盘,将神识沉入星盘空间,感应所处的方位,但很快他放弃了。 所处为多维多重世界,貌似在不停地穿越时空缝隙,但空间上却重叠在一起,飞艇仿若不曾移动,仍然在葬神谷区域内。索性,他闭上眼,将自己处于蛰伏状态,仅仅保留一点意识,看护着众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芝一直沉睡着,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呼喊他,让他醒醒,醒醒。他就睁开眼,自己躺在凉亭之下,周边是花园,花园里百花盛开。他觉得很熟识,放开神识,发觉自己身处百花谷里面。百花谷不是被我拆了吗?马芝心里有疑惑,他走出凉亭,到花丛里,红的玫瑰,黄的向日葵,白的菊花,粉红的桃花······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花瓣,花很香,让他手指芬芳。他听到花丛里有嘻嘻之声,看过去,他看到了师傅,他正在和一只白色的狐狸嬉戏在一起,狐狸在前面跑,师傅在后面追逐。几个呼吸间,师傅追上了狐狸,把狐狸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捋顺狐狸的毛,眼睛深情地看着狐狸。而狐狸举头,用嘴巴亲吻师傅的下巴。 那是师娘,马芝喃喃自语。这时师傅抱着狐狸几个跳跃便消失在花丛中。花园里瞬时安静下来,马芝傻站着,发觉周围的花朵竟然在瞬间败了,一些干枯在枝头上,一些花瓣随风飘扬。马芝内心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这时,马芝醒来,头疼欲裂,是神识透支后的后遗症。什么都看不清,他一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不过人很快想起来百花谷溃散的情景,想起时空风暴冲击天网的情况。应该成功了,众人都逃了出来?打神石,那狡猾的家伙把自己隐藏在大石头里,想自个儿逃掉,太不仗义了。也不知道它逃掉没有?希望它别被人捉了去大卸八块,马芝还在担忧打神石。 师兄他们,也不知道怎样了,希望吉人自有天相。如此,马芝在黑暗中开始恢复神识,还不知道后面会遇到怎样的困难。他也没有详细的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只不过,有机会的话,要先找到师傅。 飞艇还在时空裂缝里穿梭,打神石既不需要星盘,也不用神识去判断,它像知道路线一样,在曲曲折折的裂缝中迂回、穿梭,一会上升,一会下降,一会左转,一会右转,一点迟疑都没有,遇到惊险之处,也有惊无险越过。 好在,飞艇里的众人都像睡着了一般蛰伏着,即便马芝清醒了,但是他因为神识透支,此时并不了解外面的惊险情况,而且还不知道自己在打神石的肚子里,不然他一定会怀疑。 打神石一路飞着,这原本是一条回家的路,只不过现在在背道而驰。存在不知多少万年的葬神谷不存在了,它将再也不用回来了。况且,身后时空裂缝的炸裂,将曾经的归路分解得支离破碎,以后也寻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只不过,打神石没有多少遗憾,它没心没肺的,此时只是埋着头赶路。之前它隐藏在大石头里,想着自个儿离开,但马芝疲惫无力的一声呼喊,却让它停了下来,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来,还要变成飞艇来承载他们。 终于,经过几天的不舍昼夜的飞行,打神石飞出了时空裂缝,它没有停留,更没有放慢速度,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以超光速的速度离开。 也就在打神石飞出后的几个时辰,最后几个时空裂缝也炸裂了,紧跟着,整个空间都崩塌了,产生的时空风暴远远超越葬神谷崩溃时的风暴,当然,也可以说葬神谷拆解引发的风暴是眼前风暴的诱因,而眼前风暴则是诱因无限膨胀后的后果。 时空风暴产生了黑洞,将周边神空里的无主小星球、陨石和生物都吞噬了。那些没有逃脱的修者,还有试图飞回去追捕偷渡者的秋无一和他的手下,都被黑洞吞噬,而不知所踪。 几大神王在与自己的规则之线失去联系时,已经将神念投向葬神谷这里,但等他们感知到葬神谷诱发的时空风暴时,已经晚了。因为时空裂缝一个接一个的炸裂,导致整个空间都不稳定。无量神王试图联系秋无一,但是秋无一在将功补过前,关了联系渠道,避免被无量神王责怪。等他跨越神空,出现时,宇宙黑洞已经出现,并吞噬了周边一切。 “无量神王,你看守期间,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让所有的罪神重回轮回,你该怎样向议会解释?”青丘神王隔着遥远的距离,将神念传送过来。他自然是来看笑话的。 “解释?你们还需要吗?你们一个个从葬神谷捞人时,有无想过议会?眼前的情况,你们应该都在幸灾乐祸?”无量神王不屑地说道,他的声音里没有一点负罪之意,相反流露不耻与无所谓。 “我是不需要,但是那几个不世出的老家伙估计还是想你解释几句?毕竟那些预言,与他们的关系更为密切。”青丘神王开开心心地应着,随后声音走远,显然不在乎。 无量神王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了,他站在黑洞上方,打下一道道规则之线,仿佛用线去缝补出现的破洞一样。很快,黑洞没有再扩大,那些还没有被吞噬的小星球在引力的排斥下,弹跳出来,恢复了原来的轨道运转,只有那些陨石和生物继续飞进黑洞,消失不见。 无量神王对此无动于衷,他继续打下一条条的规则之线,在规则之线的牵引下,黑洞蠕动中开始缩小,最后慢慢地愈合一起。也在这时间,他已经通过神念部署下来,派出了手下去抓捕转世的罪神,好消灭他们于襁褓之中。 打神石未卜先知一般,毫无迟钝地急速飞着。整个过程中,它将自己越发扁平化,隐身在云层中,同时它将那些缠绕在身上的规则之线、道则之线像养料一般一一吸收,随后吐出一些若有若无的灰烟,自此它觉得安全了,才开始放缓速度,但是整体速度仍然超光速。 宁恒之从蛰伏状态中苏醒过来,他先看了看马芝,发觉马芝已经醒了,忙问道:“师弟,没有大碍?” 马芝一直沉浸在神识复原中,听到师兄的问好,才停止修炼,说:“没大碍,只是头晕。师兄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宁恒之答道,说话间他的神识再次进入星盘,这一次,在星盘里定位后,发现他们正在神界的无量星域里飞行,周边都是无名星球。无名星球意味着不是修真星球,修者虽然可以停靠,但因为没有资源而必然离开。 “你也不知道,难道我们不是在你的飞梭里?”马芝诧异,说话时坐了起来。 “你这个草宝宝,你在我肚子里。”打神石不忿,嚷嚷道。 哦,马芝此时才想起来,记起最后一刻,自己曾经将自己托付给打神石。想不到那个家伙竟然没有抛弃我,马芝一时兴奋起来,喊道:“阿打,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哼,我也不知道为啥会救你。只是希望你记住,我救了你,千万别忘恩负义。”打神石愤愤不平,但关心的意思还是有的。 马芝试着想站起来,打神石又嚷道:“你还是乖乖地躺着,我们现在还没有真正安全,为了避免被神王发现,我还需要隐身。” 马芝只好继续平躺下来,问道:“阿打,你这是准备带我们去哪里?” “走一步算一步,对于你们这些没身份的家伙,那些修真圣地就不要想了。只能带你们去神弃之地,看看有无机会搞到身份才行了。”打神石回道,一刻也不松懈,继续飞行。 “神弃之地?葬神谷就是神弃之地,我们刚出火坑,又要去神弃之地?”宁恒之忍不住问道。 “不同的,葬神谷是神之禁地,只是被一些无知之辈喊为神弃之地。”打神石解释道。 “这样啊。”宁恒之不问了,他对打神石的情况并不了解,但是相信马芝。 马芝看了星盘,告诉打神石:“左前方四十五度方向,有神弃之地,只不过有十万八千里之远。”说着,他将星盘里的多维图景通过神识交流反馈给打神石。 打神石一感知,就嚷道:“那个神弃之地太大,一定会聚集着不世出的厉害人物,你们到了那里估计都是做神奴的份。我们要去的是偏僻、贫瘠的神弃之地,只有在那样的地方,你们这点修为才可以自保。” 马芝一听,没有多少什么,而是将完整的星盘图景反馈给打神石。星盘里是星域的立体图景,多维多重的世界走在里面有标示,即便重叠的空间也有脉络可循。打神石将星盘图景吸收,自己选择了方向,马不停蹄地飞驰过去。 第一章 三清山 半个月后,打神石载着众人飞进了无妄海,才放慢速度,同时解除隐身状态。它变成一座鱼形飞艇,有了透明窗户,内部空间也宽松起来,众人这才有了站立的空间。 马芝摇了摇脑袋,耸了耸肩部,舒缓了筋骨,才不满地说道:“阿打,你是故意的吗?” 一路上,马芝恢复了神识后,就放开神识观看神空,没有发现任何危险,但是打神石却一直超光速地飞翔,而且经常调转方向,把里面的人颠簸得只差吐了。好在他们是修者,这些天可以不吃东西,也不拉东西,换了凡人,估计不是被压成肉饼,就是被屎尿憋死。 “不识好歹,我辛辛苦苦载你们逃离危险区,并且把所有的追寻痕迹都抹去,你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打神石嚷道,它说话间,鱼嘴巴张合,顿时寒冷的气流冲进飞艇,神空之上的天罡格外寒冷,只差把鱼腹里的众人冻僵。 马芝知道打神石是故意的,但也怕惹恼了打神石,只好与众人面面相觑,忍气吞声下来。 宁恒之与马芝神识交流:“师弟今后可有打算?” 马芝回道:“师兄莫有期待,我连明天怎样境况都不知道,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先去神弃之地,看看情况。但是条件允许下,我想打探师傅的情况。师兄你呢?” 宁恒之沉吟一会,说:“神弃之地,大可不必去那里。我们太乙门与三清道尊有很深的渊源,根据宗门秘史,太乙门可以说是三清道尊设在凡人世界里的宗门,而且太乙门地位特殊。太乙门门徒飞升神界,就会感应到三清山,然后投奔三清山。” “那师兄感应到三清山没有?”马芝想自己当初有太乙门的仙籍令,算不算太乙门的门人呢。 “之前在百花谷里,没有感受到,我还以为宗门秘史有误。但是自从飞了出来,就感应到了三清山,是三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漂浮在云海之上。上面绿树成荫,亭台楼阁,飞鸟走兽,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宁恒之说着从储物袋拿出一个腰牌,递给马芝:“这是太乙门掌门所持的掌门令,在凡人世界一直觉得它只是俗物,但是现在却发现它暗藏玄机,犹如仙籍令一样,凭借它,可以寻找到三清山。” 马芝接过腰牌,看不出腰牌的材质,却发现腰牌被炼制过,里面有屏蔽神识的禁制,但拿在手中,确实可以察觉不是凡物。 他把腰牌还给宁恒之,但宁恒之没有接,而说道:“师弟,当初师傅坐化之际将掌门之位传于你,但你却沉迷一凡间女子,怕给宗门带来祸事,不愿意接掌门之位。让师傅将掌门之位传于我,现今我就把这掌门令交给师弟,请师弟带着我太乙门门徒,前往三清山。” 马芝愣住了,原来师傅当年有成为太乙门掌门的机会,结果却因为师娘而放弃了。他面色古怪地看着宁恒之,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是挑明地说:“宁师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师弟是冒牌的。只是限于当时情况,我不曾挑明。从渊源上来说,我应该称呼你宁师伯才对,因为阮刑天是我师傅,他对我有再造之恩。” “话虽然这样说,但修者,达者为尊。你成神那日,已可以成为太乙门的太上长老,喊你师弟也无错。你与阮师弟渊源颇深,你代他做掌门也在情理之中。况且,我们之中,你修为最高,我和诸位门人还需你照应一二。”宁恒之客气地说,他确实希望马芝能够带领门人回到三清山。 马芝正想说什么,把腰牌还给宁恒之。打神石却通过神识对他说道:“拿着,这个腰牌是三清山颁发的身份铭牌,拿着它你就有了身份,而且看这令牌,用天铁制成,想来有了它,你就是三清山的外门弟子,可以省去许多功夫。” “那宁师兄他们呢?”马芝存在疑惑,想不到眼前不起眼的腰牌竟然是身份的象征。 “自然可以跟着你去三清山了。你这个宁师兄还好,通过考核拿到身份牌还可以成为外门弟子。蛤蟆精也同样,只不过这蛤蟆精我总觉得不简单,我竟然从他身上感觉到熟悉的味道,一时却想不起来。其他几位,神还不是,肉体凡胎,到了三清山还要仰仗你照顾,不然神仆地位都不保,极有可能会被别人抢去做神奴。当然,不排除,这几位凡人,是某位大神或是某个大家族重要人物转世的,如果有人寻回,那就另当别论。”打神石说完,又问:“正好,你现在有了身份,我们可以直接去三清山。” “话虽这样说,我成了三清山的外门弟子,其与神仆相比,有何区别?”马芝总觉得蹊跷,别入了三清山,再无自由可言。 “三清山,也是神界一流大势力,有神王几位,它的外门弟子,已经是极有面子的身份了,比之神仆,就是自由之身。在三清山,只需遵从门规,完成宗门任务,保住身份不丢失,那么出了外面,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而且,那个疯子也会一气化三清,我猜测,他跟三清山也有渊源,不然转世也不会去了太乙门,所以你去了三清山,也是不错的选择。”打神石说道。 马芝原本对三清山不感兴趣,真的加入某个势力,首选自然是青丘山,在那里可以追寻师娘的线索,查找当年的秘密。当然,无量山也是不二选择,毕竟师傅是那里的神子。可是,按照打神石的推测,师傅既然与三清山也有渊源,那投靠三清山倒也是可以。 但是,马芝并没有想好投靠别人,之前对神界的传言让他深受打击,总担心不小心入了道,成了人家的神仆神奴就糟糕了。想着,他再次把腰牌递给宁恒之,说:“掌门令还请师兄收着,实话告诉师兄,这腰牌可不简单,拿着它,可以直接成为三清山的外门弟子,享有尊崇的地位。” 当然他们是神念交流,宁恒之还是没有接腰牌,诚恳地说:“宗门秘史确实这样记载,但是还是师弟拿着的好。我们这一行,你的修为最高,成了外门弟子,还可以对门人照拂一二。” 马芝还是伸手拉过师兄的手,将腰牌塞给他,说:“估计秘史没说,只要是太乙门的门徒,去了三清山,可以通过考核成为外貌弟子。我的修为高,通过考核的机会更大。况且,我现在还没决定要不要加入三清山。” 宁恒之见马芝这样说,也就没再推辞,收了腰牌,却劝诫马芝:“那还请师弟随我一起去三清山,暂时有个落脚之地,总比去神弃之地机会多些。等落了脚,再从长计议。” 师兄的话不无道理,马芝有些犹豫。这边,打神石见马芝将腰牌给了宁恒之,已经着急起来,骂马芝妇人之仁,将到手的身份拱手相让,总有后悔的一天。马芝则征询地问打神石,要不要去三清山。 打神石不忿,说道:“当然去三清山,像你这洞天之主,在神界比比皆是。如果去神弃之地,那是要去最最贫瘠、资源枯竭且条件艰苦的神弃之地,才有机会存活下去,稍微高等的神弃之地,估计去了直接被抓去做神仆神奴。所以,现在有机会正大光明去修炼圣地落脚,就是做神仆神奴也比神弃之地好。” 如此,马芝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先去三清山看看形势,再徐徐图之。这样,打神石就从星盘里重新模拟出路线,准备往三清山飞去。前往三清山,即使超光速的速度前往,也要半年有余,打神石不干了,说一路上只有它一个辛苦,而且耗费储能,会导致它修为下降,所以它要好好休息,要马芝他们到最近的世界,通过传输过去。 马芝好说歹说,也拗不过打神石,只好跟宁恒之说了。宁师兄拿出穿天梭,让众人转至飞梭上。打神石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没有变成其本体样子,而是直接跟马芝说,让他拿个布袋子装了,它好在袋子里好好休息。 马芝就拿了普通的袋子装了打神石,发觉这家伙有千钧之重,但没办法收进须弥戒指,只好将就。其他人见他腰间挂一个布袋子,也不见怪,以为是一个低级储物袋呢。 穿天梭的速度与打神石的飞行速度不可比,只有超音速的速度。好在它有自控装置,只需在星盘里设置了路线,穿天梭就可以按照既定路线飞行。马芝选了最近的大世界,那是无妄海里的一个大岛,单单这个大岛,都有九维九重世界的中州大。至于这个大世界里有无传送法阵,众人也不知道,只有到了那里再说。 大家坐在飞梭里,都没有停止修炼,竟然有两个门徒成神了。这对其他门徒更是激励,都开始闭关。修为有突破,对于大家来说自然是好事,等到了三清山,也会有自保能力。马芝也将神识透过穿天梭,参悟着神空。 此时的神空,无边无际,空阔而深远,马芝的神识放出,感受到的都是虚无。但是虚无中,他捕捉到若有若无的力量,这些看不到的力量充盈了虚无,让虚无的空间变得稳固。这力量雷同与星球与星球之间的相互吸引和相互排斥的引力,但实际情况更复杂,不仅仅是排斥或吸引,马芝还从这些力量中,还感觉到互相纠缠、绞杀和驳斥,感觉到这些力量在共振与彼此抗争。马芝不明所以,却一直参悟着。 第二章 神仆不是那么好养 一年后,一行十四人到达星盘标识出的龟岛附近。从天空上看,整个大岛如一只大海龟。大家站在穿天梭里,都被看到的场景所震撼,如果不靠神识,一眼是看不到海岛的边沿。海岛有宽阔、高大的城墙,用于抵御来自大海的威胁。仅在一侧开辟宽阔的停机坪和码头,时有飞行器和船舶出入海岛。当然,也有人会在空中提前收了飞行器,依靠轻身法术而缓缓落到码头,步行通过城门进到海岛里面。 大家观察了好一阵子,这才驾驶穿天梭靠近海岛。谨慎起见,在空中时宁恒之即收了飞行器,带着众人向码头飞去。 马芝有些好奇,因为他看到许多非人类的修者,多是海兽、精怪,还有兽人一类,它们混迹在人类修者之间,毫无顾忌,而且还看到人类修者与这些非人类修者沟通交流,交换物品。 “神主,这实际不是海岛,而是一只大海龟。”沉默寡言的尹子墨忽然与马芝神识交流。 马芝一听便神识向海岛笼罩过去,但是很快他就感知无形的屏障,隔绝神识窥探。他在收回自己的神识时,还隐隐听到不满的哼声,那微不可查的哼声里有警告的意思。马芝意识到自己唐突,忙问尹子墨:“小尹,真的是大海龟?” “是的。我或许跟它属于一类精怪,所以能够感知到它的气息。眼前,这只大海龟正在蛰伏中。”尹子墨解释道。 马芝细细观察,却没有发觉异样,跟一般的陆块并无异样,他用神识问打神石。打神石在袋子里,懒洋洋地说:“一个老朋友,想不到它还活着。只是这懒家伙少说有几万年没有移动,竟然被修者当成大陆,建成城池。” “它还活着?”马芝难以想象一个怪物可以几万年不移动。 “也说不定,这里只是它的遗蜕。虽然我还可以感知到它的气息,但是感觉不到它的力量了。”打神石说这话时,语调少了以往的轻佻,沉重下来。 马芝不语了,他难以想象一只如一个大世界般大小的海龟到底活了多少万年,或许要神王的力量才能驾驭。可是每一个神王不都是在神界叱诧风云,怎么会成为孤岛一般,成为别人城池的基座? 或许,正如打神石所言,只剩下遗蜕,而神王陨落。不管是神王还是洞天之主,死后属于他的世界都将成为无主之物,眼前的龟壳,显然也是一个世界,才会这么辽阔。 马芝简单地和尹子墨交流几句,就跟着宁恒之落在码头旁的广场上。因为来往的修者比较多,他们并不起眼。宁恒之稍作判断,就带着众人去城门那里。入城的修者太多,排着长队。 宁恒之见一个人族排队至队伍,忙带着大家跟过去,吊在队伍末尾。因为对神界的情况并不熟悉,大家都没有多言,有什么需要表达也只是神识交流。 那人族修者孔武有力,长得非常彪悍,卷发,脸上有一道明显伤疤。感觉到身后人族气息,扭过头看了一眼宁恒之,很是客气地问道:“兄弟,远道而来?” 宁恒之看对方长相虽然凶猛,但问话比较友好,就点点头,问道:“兄台,你怎么知道?” “海的气息,你们没有。”那个修者说着嗅着鼻子,深吸大海的气息。“每一个海岛居民,只要居住久了,就会被大海打上好的烙印。” 宁恒之恍然大悟,见对方乐意交流,就问道:“平时龟岛都这么多人进城?” 那人族修者看了看前面的队伍,说:“龟岛是这方圆几十万里最大的补给点,有神王坐镇,对比于其它岛屿,有规范的管理和严厉的制度,相对于其他小岛比较安全。且这里有着唯一的传输中央大世界的法阵,故周边各族修者都愿意到这里采购补给,出售猎物,或是中转至其它大世界。” 宁恒之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毕竟此行目的则是通过法阵前往三清山。 “你们来自哪里?”那人族好奇地问道,从衣着上他没有判断出宁恒之一行的出处,同时看出宁恒之一行修为并不高。 “我们来自三清山,来龟岛想使用法阵回宗门。”宁恒之说了实情。 “三清山,那可是大世界,远程传输,每个人的船票都要上千万龟币,你们十几人,可是不小的费用。”那修者说着上下打量随行的众人。 宁恒之脸色一变,忙请教道:“还请兄台赐教,何谓龟币?” “龟币是龟岛的货币,跟不同大世界的货币有固定的结算方式。你们进了城,最好寻找一下你们三清山的驻地,在那里则可以用你们那里的货币公平兑换龟币。”修者说着就从戒指里摸出一龟币,却是一龟壳磨制而成。 龟岛有三清山的驻地,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认可太乙门。宁恒之与马芝对视一下,把担忧和马芝交流一下,毕竟置换龟币需要一大笔钱,而众人身上硬通货也只有葬神谷搜集的神石。交流中,宁恒之取出一块神石,递给那个人族修者,说:“多谢兄台释疑,这块神石不成敬意。” 那修者看到宁恒之手中的石头,脸色大变,转为神识交流:“这是魂石,里面隐含邪恶魂灵,兄台哪里取得的?” 魂石?宁恒之不动声色,说道:“本次我和几位师弟为完成任务,无意闯进了一处坟冢,从中寻得几块。” “难怪,坟冢之地最容易出魂石。神石一旦被邪灵污染,就变成了魂石,虽然不能用于修炼,但是炼制神器则是一等材料,可以给神器附加功能。只不过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无功受禄,还请兄台收回。”那修者不为所动,忙摆手拒绝。 宁恒之心中欣赏这人族修者,把魂石硬塞进对方手里,说:“我还有其他问题需要请教兄台,还望兄台不要客气。” 那人类修者半推半就,也就收下魂石。随后对宁恒之的询问,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龟岛的注意事项、周边海域都详细介绍一遍。当获知一块魂石价值近万元龟币,宁恒之脸色变得难看,约莫将大家随身所带魂石全部拿出来,应该也不够几个人远程传输。好在,那修者还说了挣取龟币的途径,可以出海打猎,可以在龟岛领取任务,虽然风险比较大,但都会获得不错的收益。 宁恒之注意到入城需要接受检查,也问原因,方知道入城需检查身份,只有正式身份的才能入城,另外入城需要缴纳通关费,每人不多,也就是十龟币。 在了解到只有宁恒之一人有身份,其他人都是神仆后,那人类修者顿时高看宁恒之,说在神界,能够养十几个神仆也是不容易的。宁恒之得知可以带神仆进城,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每个神仆入城费需要一千龟币,但二块魂石就能解决问题。入了城后,再想着如何挣取龟币。 这边,马芝一直和打神石交流,想争取打神石继续带大家飞去三清山,这样也就省下一笔费用。打神石说什么也不同意,嚷着在大世界之间长途飞行,对于它来说,是很危险的事情,而且对于它的损耗不低于法阵传输的费用。马芝只好作罢。 宁恒之直接用二块魂石在那个修者那里换了2万龟币。果然,他随身所带的腰牌是三清山外门弟子的身份标识,在交足了通行费后,就带着一行人入了城。那人类修者得了好处,自然非常热心,将他们带至客栈,并留了联系方式,这才离开。 宁恒之办理住宿手续,才明白那个修者的话,在神界想养几个神仆确实不容易。有身份的人,住店费用不一,对于三清山外门弟子,每天100龟币,但是对于神仆,每人每天都要一千龟币,完全是抢钱的架势,让人咋舌。当然,也可以不为神仆支付那么多费用,那么神仆们就要住在露天广场上,租一个打地铺的地方也要每天100龟币。 宁恒之安排好众人,便和马芝一起出来,要去寻找三清山在龟岛的驻地,因为在那里可以领取宗门任务,将获得更为优厚的回报。另外,也可以到城主府领任务,虽然回报也很丰厚,但是那些任务相对比较危险,而且领取任务还要缴纳大额押金。 两人在大街上溜达,感受神城之风土人情。与九维九重世界相比,这里的城池并没有多大差异,不排除凡人城池本来就是参照神城而建设的。但是可以看到,神城之建筑物多是神器组成,无须大动土木。每个建筑物带着神威,且有极强的防御能力。比如四周城墙,也是用一个个神器组成,因为城墙环岛而建,所耗神器少说百万计。 三清山作为修炼圣地,它的驻地并不难找,两人很快找到了三清山驻地。驻地系道观模样,有三进院子。宁恒之出示了腰牌,那看门神仆立刻对其恭敬起来,让两人进去,倒不曾对腰牌真假有所怀疑。 当然,这也是宁恒之二人不知,越是大世界,越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且有着严谨的惩罚规定,对于以下犯上,冒充宗门弟子,都有着严格的检验措施和惩戒手段。就如两人进入宗门驻地,安装在大门上的检测仪器已对两人身份进行判断,若有异常即会产生信息反馈至后台。 两人根据指引直接去了任务大厅。大厅里并没有多少人,有几人所穿衣服的胸口位置绣着三座大山图案,想来是宗门的弟子。他们虽然看到了宁恒之和马芝,也只是看一眼,便不加关注。 两人殊不知,三清山作为大世界,所辖神民数万亿计,隶属三清山的大小宗门也不计其数,内、外门弟子、直属弟子少说也有数近亿计,弟子彼此之间走动并不多。 任务大厅那几波人也有相熟的,他们说笑着,领取了任务就离开。而也有独来独往的,领取了任务也急匆匆离开。宁恒之观察了一阵子,心中有数了。大堂正中的显示屏会发布宗门任务,任务没有被领取则呈现绿色状态,任务一旦被人领取,则会呈现黄色状态,任务被多人领取,则会呈现红色状态。两人看着,想起九维九重世界里的红绿灯,不禁哑然失笑。随后都注视显示屏,寻找合适的任务。 第三章 草与草的合唱 任务大殿显示屏上显示的任务,是三清山整个宗门任务,并不限于无妄海区域。同样,任务在整个神界的三清山的任一驻地都可以领取,完成了也可以就近交割。 宗门任务,一些任务是宗门布置下来的,一些则是宗门门人布置下来,五花八门,让马芝二人大开眼界。但刷屏一路看过,两人有所失望,简单的任务,例如种植、寻药和送信的,虽然没多少风险,但报酬微薄,想挣到一千万龟币,要到猴年马月;而报酬丰厚的,危险系数非常高,一些任务后面备注领取任务失败者名单,这些人大多是丢了性命的。 当然,也有常规任务,如捕杀无妄兽,任务长期,不拘人数,以数量计报酬。其中获得无妄兽兽丹的,一个普通兽丹一万三清币,一万三清币可以置换三万龟币;而捕捉到高级兽丹,回报马上翻几番。所以在无妄海范围,这个任务特受欢迎,接受该任务人数最多,任务状态一直是大红色。 只不过这个任务的失败人数也同样居首,而且大多失败者丢了性命,原因是捕杀无妄兽,都会受到诅咒,经常有无妄之祸发生。且兽丹获得不宜,有时候捕杀一千个无妄兽,都未必会有兽丹。却因为杀戮太深,而无妄之灾几乎必然出现。 另外还有高风险任务,宗门会备注危险系数。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如追捕三清山叛徒万空山,活捉五百万三清币,直接歼灭二百万三清币,该项任务风险系数最高,至今还无人领取该任务。 马芝和宁恒之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醒地认识,直接放过高风险任务。中风险任务中,就有猎取无妄兽兽丹的任务,任务备注里有提示,领取该项任务最好购置免咒符,可以大大降低无妄之灾出现的几率。大多数任务失败者,并不是死于捕杀阶段,而是死于后面的无妄之灾。两个人看着那些备注数据,咋舌。 而低风险任务中,偶有性价比高的,例如种植。这个任务由三清山无妄海驻地的留守长老发布,提供良田千亩,用于种植无垢大米,报酬则根据种植收获挂钩,一斤无垢大米则十三清币。任务备注中标明无垢大米种植技巧和要求,以及无垢大米的习性,该大米对环境要求非常高,不能有一点污染。且产量极低,一亩良田,一季产量不曾超过二十斤。 马芝和宁恒之对比后,都有意动。马芝精通草木之术,种植类任务自认无难度。而宁恒之在百花谷,沉迷一段时间种植,积累了种植经验。但领取该任务后,需要传送至任务发布者的小世界中种植。 但发布任务的长老仅为七维三重世界的修为,在其世界种植,因世界属于低级世界,修为高的神进去必然无法提升自己的修为,会耽搁修行。而且进入别人的世界,往往会受限于世界主人,会有许多不确定因素,这也是此项任务性价比虽高,但领取者并不是最多的原因。况且,大家千辛万苦修成神,没多少人愿意去做农民,领取任务的多是像宁恒之他们缺钱花的小神。 两人另外也关注那些危险系数不曾标明的任务,这些主要是任务发布者对危险无法判断,故在发布任务时不做备注,此类任务的报酬比较丰厚。马芝注意到有一项任务特有意思,要求任务领取者回溯时光,回到九百年前。至于回到九百年前的世界,做什么,没有标明,则需要领取任务后,由发布者另行告知。危险系数注明未知,但给了修为需求,洞天之主的修为即有能力完成任务。该项任务发布有三年之久,七人领取,但均失败,且领取者死亡。报酬非常丰厚,一千万三清币。 这类任务背后必然有什么难言之隐,两个人也只是看看就直接翻过。等浏览了整个任务清单后,宁恒之提议领取种植任务和无妄兽捕杀两个任务。 种植虽然耗时,一季种植期是一年,但小世界里时间流速快,根据提示标注,里面一年时光,神界仅一个时辰,故时间差可以让收益远远大于损耗。捕杀无妄兽,对领取任务者的修为要求不高,且大多是小神完成该任务,估计无妄兽本身威力不大。到时候,他和马芝好进入小世界种植,而其他人则由尹子墨带队前往无妄海捕杀无妄兽。 马芝赞同师兄的分析。这样,宁恒之拿出腰牌,将其像钥匙一般塞进任务领取卡槽,则领取了二项任务。两人也不耽搁,出了任务大厅,在宗门基地的商店用魂石兑换了三清币,购买了几瓶免咒符和丹药,然后回客栈。 宁恒之将情况跟几位宗徒说了,大家对于捕杀无妄兽跃跃欲试。宁恒之吩咐一行要以尹子墨马首是瞻,就将免咒符发给他们,让他们先行出发。 随后,马芝和宁恒之二人重新回到三清山驻地,根据任务提示,要向留守长老报到。二人已经知道,任务报酬之所以性价比高,则是因为无垢大米在龟岛属于紧俏商品,修者通过食用无垢大米,可以直接提升修为,市面上一斤无垢大米可以卖一百龟币,相当于三十多三清币。 留守长老是一青年模样的男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让人顿生好感。长老名字叫洛雨鸿,是三清山内门弟子。他对于前来报到的二人没有太多热情,因为一旁接任务的还有十几个人。洛长老只是简单地了解了两人修为后,就不关心了,让他们在一旁候着。 等到所有人员到齐后,一共有二十余人。洛长老将无垢大米种植的技巧再次讲给众人听,然后就每人给了一百斤种子。这一百斤种子是借予大家,不管事后有无收获,所有人都需归还种子。当然如果种植失败,颗粒无收,也可以用三清币结算。洛长老也算厚道,用三清币结算,取中间价,则每斤无垢大米二十个三清币。 所有人无异议后,则直接跟着洛长老传送去小世界。传送中,马芝用时空大挪移神通护住他和师兄,让两人都没有不适感。一路,马芝放出神识,感知时空通道之外的情景,发觉跟当初通过传送飞升葬神谷并无二样。但是传送时间很短,也就十几个呼吸间,一行就出现一个天高云淡的空间世界中。 入眼是大片大片的耕田,此时田地被深耕细作,土壤蓬松。马芝放出神识,发觉这片世界之大,与当初百花谷洞天相比,完全是大巫与小巫之别。方圆少说百万公里,而土地均被分割成大小相等的井字格田地,大部分土地有修者耕种,但也存在一些闲置着。再远的地方,马芝发现了屏蔽神识的结界,显然,虽然同为洞天之主,但七维三重世界不是他这个一维洞天之主所能够窥视的。 他收回神识,看回田地。眼前的耕地,正是闲置的田地。洛长老做了简单情况介绍,并告知田地被他布下结界,以保障环境不受污染和干扰,同时会保障气候适宜和风调雨顺。交代清楚后就给众人分了地,特意提醒耕种期间,不得前往其他修者的田地,如果引发冲突则将会受到惩戒;另外也不得走出结界,不然从其他区域带入污染源,后果自负。 马芝和宁恒之二人的田地相邻,合在一起有二千亩。两人也不多说什么,就准备播种。对于马芝来说,将种子洒在土地上,他就可以催发种子生根发芽,再简单不过,但是他始终感觉到如芒在背,知道是那洛长老在暗中偷偷观察他们,毕竟二人所处是洛长老的世界,他一个神念就可以窥视。通过神识和师兄交流后,马芝两人在茅草屋里寻了播种机,就按照说明老老实实进行播种。 洛长老的神识无所不在,对众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见所有人都中规中矩地按照说明做事,一时有点失望,也就不再关心,直接出了自己的世界。 马芝和宁恒之,很快将二百斤的种子都播种下去,两个人按照说明又浇了一遍灵泉。按照洛长老的交待,种植不能讨巧,需要一道程序一道程序地按部就班地来,那样必然会有收获。不能偷懒,也无巧可取,否则,轻则减产,重则颗粒无收。 马芝之前对着洛长老唯唯诺诺,但是在感觉不到被窥视后,他马上用草木之术沟通播种在土壤里的种子,唤醒它们的活性,让它们生根发芽。很快,种子的细芽从土壤中露出头,在微风中舒展各自的纤弱身姿。 为了不引起洛长老的注意,马芝忙让种子们慢着点,跟着他的节奏再疯狂生长。那些种子都很听话,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在马芝脑海里吵闹着,争先恐后地要跟马芝汇报情况。 马芝默坐在茅草亭里,感受着每一棵稻草的生之雀跃,他内心里有了温情,仿若回到了当初的芝草时代。当然,想得更远,当初打神石偷吃芝草,才将孢子带进了葬神谷,那么之前呢,打神石在哪里偷吃芝草,打神石是神母后花园里的大石头,那我呢,是不是后花园的一棵芝草,还是已经摆上桌案的一盘将被吃掉的芝草?马芝想着,就分了一缕神识去问打神石。 打神石一直在布袋里沉睡休息,还特别叮嘱马芝别有事没事骚扰它,毕竟长途跋涉的损耗要慢慢地修养回来。马芝那缕神识化成小手一样抚摸打神石的头、身子,还拽了拽它的小手小脚,打神石都不加理睬。好在马芝想问的也不关紧,就不再理打神石,专心和小嫩芽们交流。 他将自己理解的正面规则向这些嫩芽娓娓道来,把正面的关于生命的体验传输给这些嫩芽,欢乐、美好、健康、幸福,还有不屈不挠,积极乐观,面对困难要勇往直前;要珍惜生命,生机勃勃地成长,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受到尊重;要互相团结,友好互助,只有大家好才真的好;还有要孕育,交配的欢快,欲死欲仙,马芝通过神识模拟那些美妙的场景,然后灌输给这些幼苗们······ 马芝像一个唠叨的老太太一样,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当然,这些都是神识神念之间的交流,是草与草之间的合唱,不足为外人道也。 宁恒之看到冒出头来的嫩芽,很是惊讶,按照说明书,发芽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行。但看着端坐着不言不语的马芝,他很快明白过来,应该是马芝从中“作怪”。原来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种植术,和马芝相比,差得太远。 第三十六章 神王之战 “万空山,你作为三清山的孽徒,难道一点都不念旧情?虽然三清山将你列为通缉犯,但至今没有道尊、神王参与通缉你,你应该也知道原因?这残旧世界里有二百余万众生之主、万象之主,都是三清山的中坚力量,他们宁愿死,也不会成为你的奴仆。他们如果死在你的手下,你将彻底与三清山为敌。你一个神王,面对道尊的怒火,你可考虑清楚?”说话间,一个众生之主从基地飞上天空,他是太清无忌,白鹿洞的总指挥。 太清无忌飞至云端,看着万空山,他虽然仅是众生之主,却不卑不亢,并不因为对面是一个神王而胆怯。当然,他作为三清山众生之主第一人,机缘到了,随时都可能晋升为神王。作为清家嫡系,功底深厚,其晋升神王想来与万空山相比也不会逊色。如果将来抢到三清神位,主宰三清山,那必然前途光明,有了道统也有可能。 在太清无忌率先飞出的时候,又有几个三清山众生之主飞了出来,站在上清无忌身旁,保有警惕。其中有几个是清家的人,太清云烟是一个绝色女子,只是眉宇之间有股英气。玉清永隽,却是翩翩公子,手持羽扇,也没有正眼看万空山,显然也没有把万空山放在眼里。其他几人,也是各大势力的首徒,在三清山有着响当当的声名。而最后飞上来的,则是清风扬,他落在玉清永隽身边,他身上的气息深沉许多,已经晋升为万象之主。 万空山眼睛微眯,看到众人的服侍,知道是各大势力的嫡系。他作为上清道尊的关门弟子,虽然叛出三清山,而且做事变得肆无忌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是面对三清山的弟子,尤其是清家的人,他还是有所收敛。 况且太清无忌所言非虚,如果真的杀死下面的众神,必然要面对道尊的怒火。这些年他虽然遁入空门,用佛法洗刷潜入骨髓里的道家规则,但万法同归,佛法、道法,大道至简方面,却是相通的。道尊如果循着规则而来,捉拿他,他早就身死道消。显然,三位道尊不曾出手缉捕他,何尝不是睁只眼闭只眼,给他一条生路。 万空山觉得之前托大了,但是神王遗蜕必然要留下,最为关键,他总觉得世界树的气息太过浓郁,而为了一棵世界树,他宁愿忍受道尊之怒,也不会放弃残旧世界这座宝库。 他没有理会太清无忌,直接倒计时,喊出:“一。” 这时几股恐怖气息从残旧世界激射上天空,跟随清风扬而来的几位“神仆”也飞至天空,瞬时落在万空山附近四角,成夹攻之势。 其中一个老者说道:“孽徒,你还记得我们几位老叟吗?” 万空山脸色骤变。这四位老叟都是上清道尊身边的道童,名松涛、青梅、翠竹和明日黄花,均是供桌上的清供所化,被称为清供四老。平时他们不显山露水,跟随道尊,根本不世出,但都是资深神王,说不得已经窥视道则。当年万空山作为上清道尊的爱徒,才有机会面见到这几位老人。 “是他老人家让你们来对付我?”万空山声音空灵,言语里有着一丝悲凉。 “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道尊早将你从记忆中删除,才让你逍遥法外。”领头的老叟是松涛,不带感情地说道,但眼睛里则是凝重。他看得出来,万空山规则绕身,竟然用自我的规则祭炼自己的肉身,显然他对自己的规则有着无比的信心,才会用自己所悟来祭炼自己。 万空山幽幽一叹,不纠结,他何尝不是把过往大多从记忆中删除,所遗存的不过是一点点的暖。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道行深浅,借此机会就向几位请教一二。” 说话间,他把木鱼扔出。那木鱼迎风而长,重新化为鲲鱼。大嘴一张,竟然将之前吞进肚子里的白鹿神王的法身喷吐出来。那法身无比憋屈,万空山根本不在意他的规则侵蚀,任由它祭炼虚空兽的内部空间。可是虚空兽内部空间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即便被它炼化了一部分,但影响甚微。 此时,白鹿还不知道自己被喷吐出来,等到它感觉浑身一松,才意识过来。但是万空山将其作为武器,攻击向领头的老叟。那老叟若不是之前知道白鹿神王的法身被吞食了,现在面对攻击必然会出手。 但现在认出是白鹿,人只是虚化一下,任由白鹿洞穿虚影后被弹射出十余公里。白鹿好一会才顿住步子,又羞又怒,直接转身,杀向战团。 松涛四位,都已经窥探道则,修为远远高于万空山,此时四人同时出手,万空山仅靠自身神器,必然坚持不了多久。但是万空山似乎有意锤炼自己,竟然不逃走,在四人围攻之下,虽然危机四伏,但都有惊无险。 四老不过是道尊供桌前的四样清供,松枝、翠竹、梅花和菊花,属于花草精怪化形,带着草木的秉性,并不善于攻伐。但是功底深厚,法力绵长,四个人互相配合,显得游刃有余、风清云淡,一招一式虽不花哨,却非常直接。 只见松涛手持青色拂尘,他那拂尘本是一截松枝,枝梢有松针,被他祭炼为本命神器,神威翻腾,仙风道骨油然而生;而翠竹却是拿一根竹笛,挥舞之间,仙音阵阵,音波中蕴含规则,让人神魂摇曳;青梅则是手持一枝怒放红梅,上面红花七朵,每一朵花都自成空间,开合之间,会诱发时空裂缝;明日黄花,所持的那三朵黄色菊花自有萧杀之气,荣枯只在一念之间。 万空山渐渐落败,只不过他没有飞遁,而是直接冲入残旧世界。他要利用世界之主的优势,借助万物皆空遗留在残旧世界的力量战胜四位神王。 他的禁空之术已被破掉,三清山各位世界神在上清无忌的授意下,都飞回基地,结成法阵,防止意外。大家都用神识观摩神王之间的争斗,看到万空山落败,方松了一口气。当然没有人敢小瞧万空山,毕竟他一个新晋神王竟然可以在四位神王围攻下自保,足以傲视群雄。 万空山越是到了下面,世界树的气息越浓郁。他深吸一口气,将世界树的气息吸进虚空兽内部空间里储存,这气息媲美鸿蒙之气,不仅有利于凝炼世界,同时也可以提升世界里的生存质量。 当务之急,则是炼化这残旧世界,用世界之力来反击四老。他作为万物皆空的转世之身,与这片世界完全契合,他的祭炼可谓是一息千里万里。四老追击下来,而万空山将自己混入世界气息中,藏匿下来继续炼化世界。 马芝沉睡着,神识在慢慢地恢复,但是头疼欲裂,让他在昏迷中还在不停地呻吟。他曾经寄身的老树披垂下枝叶,为他遮挡大日的照射。时间慢慢地过去,也不知道是多久,马芝从颤栗中醒来,那是灵魂碾压。 他缓慢地睁开眼,辨识颤栗的来源,是发自内心的害怕。他很快明白过来,他之前祭炼了这残旧世界大片的领域,而今他炼化的区域被人抢了去,他炼化后留下的规则烙印被人直接粗暴碾压。 难不成三清山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已经完全占领残破世界?马芝还没有细想,心神摇曳不定,自己炼化的区域在疾速地瓦解。对方察觉到他的炼化规则,毫不客气地予以碾压。马芝感觉到规则之线一根根咯嘣咯嘣地断裂,随着每一声断裂之声,他的心脏就要跳动一下。 对方绝对是大神,不然也就不会如此暴烈,赤裸裸地剥夺和践踏。马芝起身,稍微打坐,他能够感觉到神威如狂风一样席卷过来,并且预感到危险,他忙和周边的草木通灵,借助草木之术而迅速地逃往基地。 万空山的到来,打断了试炼大比。白鹿神王的法身与本体感应后,就下令结束试炼,让各大宗门回归。那些考生,多是洞天之主,他们早被吓坏,一直盼着回归,听说结束试炼,自然兴奋起来。 清风扬一开始没有看到马芝,还以为马芝在试炼中陨落,正在遗憾时,却感应到马芝的气息。人就好奇地看马芝的考生成绩,看到马芝考试名次竟然排在首位,一时诧异。 再看马芝挣分情况,发现竟然是采撷了海量的情人草,而且分数是一次性取得。清风扬郁闷得说不出话,想起自己带队时,队员们都中了幻术,疯狂收割情人草的情景。 好一会,清风扬嘀咕着:这小子估计走了狗屎运,发现了一窝情人草,才一下子挣了这么多分。 而马芝还不知道自己考了太乙门探险考核第一,人正在绕行在密林中,像丧家之犬一样在逃命。而在遥远的丛林之间,当初马芝沉睡的地方,万空山看到了世界树离开后所留下的深深的树坑。 他站在深坑边沿,弓着腰在细细辨识,抽鼻子像狗一样闻着,好一会他欣喜若狂:世界树,世界树,它还活着,他还活着。他的眼泪就流下,仿若曾经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 但很快,万空山脸上有了狰狞之色。你们一个都不能走,不管你是不是清家的人,不管你们是不是三清山的骨干,世界树都必须留下来。万空山仰天嗷嗷地如孤狼般嚎叫,他大喜大悲,心中空落落的,有着悲怆,有着渴望。 他再一次屹立虚空,睥睨天下。有了世界树,万物皆空将真正归来,这一次他会永生,成就道尊,报仇雪恨。万空山咬着嘴唇,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三清山基地上匆匆忙忙的众人,眼中闪出一抹厉色。 第三十八章 意外接踵而来 在清供四老的提醒下,三清山的门人都收缩回基地,保持警惕,严加防守。 一些门人东打听西打听,获知处境,都是一脸恐慌。其中不乏一些洞天之主自作聪明想借道自己的小世界回归。但等他发现回归自我小世界失效后,整个人都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在都是神,知道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看到清供四老若无其事,也就无所谓了。 只不过,这些天的经历,让许多人对高高在上的神王有了另眼看待,这世上也有神王无可奈何的时候。 把一个小世界,如洛长老的世界、宁恒之的世界雏形移走,还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想把一个大世界从既定轨道整个儿移走,且远距离传输,其难度难以想象。 骷髅头得了神魂之力,却也只是微微撼动了世界。但试图将世界从既定轨道移出,它使出吃奶的劲都不行,只好颤巍巍费劲地说:“不够。远远……不够。你,前世,推开,道则……之门,却……身死道消。” 万空山因为神魂的过度燃烧,整个人变得萎靡。听到骷髅头的话语,他眼睛里又有一丝疯狂,对着眼窟窿的位置,再次喷吐几道神魂。他的气息在神魂飞出之时,一下子变得虚弱。包括他自己的样子,原来还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样子,但是现在衰老成一个弯腰弓背的老和尚,且腿脚虚浮,站都站不稳。 眼窟窿里的火焰越燃越大,竟然发出烤焦的难闻味道。如果细细感知,骷髅头的骨质似乎都蓬松了,火焰在骨缝里扑闪。大世界终于缓缓地移动起来,开始脱离既有的轨道。 大世界在开始移动的时候,相反变得平稳。三清山基地的清供四老,感知到大世界在移动,脸上都有了沮丧。只不过都纳闷,到底是哪位道尊,竟然潜伏在残旧世界里。他们虽然猜想是万空山搞的鬼,但是万空山不过是初晋升神王,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晋升道尊。 况且,在他们的知识体系里,即便是道尊,也要看是谁,只有那些声名远扬的道尊,才可能移动一个大世界。只不过,他们毕竟跟随上清道尊经历大风大雨,既然无能为力,不若静观其变。 四人也就保持警惕,该吃仍然去吃,该睡就去睡。甚至松涛老叟还让一些实力保存较好的宗门轮流出去探险,多寻点灵植和矿藏,做物质储备,说不得后面用得着。 马芝从别人口里获得三清山门人此时所处的境况,很是惊讶。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令人匪夷所思。好在,他有葬神谷的经历,也就安心,想连几位神王都无能为力,他一个小小的洞天之主又能变出什么花样。既然不能对现状做出改变,不若静观其变。 当然大多数神,都是马芝的心态。清风扬更为潇洒,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有许多好吃的,还有好茶和美酒,也就趁此机会和一些老友走动走动,中途还要找白鹿洞的鹿小怪切磋。 那鹿小怪也晋升为万象之主,因为无从借助自我的世界之力,只能凭借自己的功法造诣,两个人苦斗半天,却不分胜负,只好草草收场。 清风扬也找过马芝喝酒,看到马芝将是非置身事外,对处境毫不担心,更加认同马芝,想着等以后化险为安,定要将其招揽门下。如若能够将其收为神仆,那再好不过。 但他也能够感知马芝虽不像志向高远之人,却也不会因为小恩小惠就愿意投奔别人。只不过,清风扬也不缺神仆,心虽有挂碍,也不是非他不可。 马芝对清风扬的到来也是欢迎,借此机会,请教清风扬许多修神知识。清风扬人大方,索性赠送马芝好多书本。马芝正需要恶补神界常识,自是感激不尽。 经过几天的挪腾,残旧世界终于脱离了既定轨道。此时,万空山将自己的神魂几近燃尽,整个人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而骷髅头也一直在超负荷运转,试图加快速度。但是它发现,大世界脱离既定轨道后,有崩溃的迹象。这个世界的资源似乎被抽空,世界框架变得很不牢固。 “资源抽空,抽空,世界不稳固,松弛。要失败,失败。世界要,要崩溃。”骷髅头也精疲力竭,说话都费劲了。 万空山眼睛都成了红色,苦大仇深,他拿出木鱼,对着虚空兽说:“载道者,我需要你帮助,用空的道来化解眼前的困局。” 原来,这虚空兽并不是万空山的道芯,而是万物皆空的道芯。万物皆空身死了,但是他的道并没有消失。人死后,他的道能够自行延续万年而不消,足说明这空道有可取之处。 万物皆空转世重生,成为万空山。万空山晋升神王,这道芯就不远万里追寻过来,自然希望万空山继承空道,将其发扬光大,扬名立万,成就不朽道尊。 “你终于决定了?”载道者说,它的声音带着轻灵、飘忽和岁月沧桑,似乎声音来自遥远而不可知的地方。 “你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谈条件。”万空山咒骂着,他更衰老了,苟延残喘。只是因为懊恼、激愤,声音才充满萧杀之气。 载道者不说话了,保有沉默。 万空山只差把木鱼扔了出去,但是看着骷髅头双眼里的火焰摇曳不定,就要熄灭一样,他终于沉下心来,不忿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了。你要是不能解决眼前困境,我一定把你砸成稀巴烂,还要踩上几脚。” 万空山恨得咬牙切齿,当然他不是恨木鱼趁机要挟他,而是恨把残旧世界资源抽空的人。应该就是三清山的人,他们一下子来了几百万人,每个人中饱私囊,再大的世界也会被抽空。 “你要记住,既然你决定承载空的衣钵,就要弘扬空的道法,要把空道挤进三千大道,这是你的承诺。否则,你会被自我之道反噬,身死道消。”载道者语重心长地说着。 “你的妈的,别磨磨唧唧。我都应承你了,还不出手!”万空山只差暴跳如雷了。 但不等万空山再发脾气,忽然一股力量束缚住他,让他动也不能动。而且,他连思索也不能了,每个念头都变得沉重,整个人被一股浩瀚的讯息符号所禁锢。那是道,万物皆空的道,空道,空空焉,四大皆空。 万空山站在残旧世界的大地上,变得无比肃静,任由空道洗刷身体,可以炼体,将身体里的杂质冲刷干净,可以锤炼魂魄,将五根清净。而且,原本因为燃烧神魂而苍老、衰弱的身子被规则、道则充溢,身骨变得结实,肌肉变得瓷实,就是毛发也油光闪亮。万空山重新恢复了青春,且因为基因的重组,趋向完美基因,而肤如凝脂,眉如青黛,眼如星眸,唇如点樱。 空道所蕴含的规则、道则与万空山自身的规则相搏杀相融合,他身上有了神圣、庄严的气息,让人不可亵渎,这是道尊才有的尊崇之气。 也就是几个呼吸间,万空山空蒙的双眼露出了寒光,浑身舒坦,他举手投足里都有一种让人臣服的感觉。燃烧的神魂也恢复过来,万空山看到骷髅头眼睛里的火焰只剩下微弱星火,忙又喷了一口神魂上去。 火重新燃烧,且噼噼啪啪地爆烈出声音。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神魂,而是道魂。他虽然仅是神王,但是他承载了万物皆空的道,在空道冲刷下,而将自己的神魂转为道魂。 载道者轻轻地叹口气,说:“你好自为之。”随后转入沉寂,依然是一个木鱼,它虽然将传承给了万空山,但它并没有失去什么,相反原本古朴陈旧的外观有了华彩。道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传扬而损失,相反在传扬中壮大。 万空山却懒得理会,他在体验自己新的身体,浑身的通泰让自我觉得很是愉快。最主要,他觉得看什么都很清楚明白,仿若之前郁结在心中的怒火、不甘都淡化了,甚至复仇也没有那么紧迫了。 残旧世界还在移动,摇摇欲坠地移动。万空山毫不痛惜,又是一口道魂喷吐进骷髅头上。骷髅头上都是蓝色的火焰,它很是享受地吸收着道魂,道魂之火可以锤炼骨头,它的骨头在魂火中变得像水晶一般地透明。 万空山实在忍受不了残旧世界龟速般的移动,人稍稍思忖,就试着驾驭空道去融入这残旧的世界。之前,他炼化残旧世界的速度远远超越马芝和洛长老等人,但是此时,作为前主人转世重生,而且用浩瀚的规则、道则重新洗练自己的世界,自然变得飞速。 实力的暴增,让万空山信心爆棚。他开始用自己的力量来催动残旧世界,想借此加快残旧世界的移动速度。 残旧世界因为万空山的力量的掺入,一时因为力量的暴增,打破了原有的平衡,重新又晃动起来。三清山的门人,看到世界又在晃动,一个个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希望道尊能够出手,将他们解救出去。 万空山看到自己撼动了世界,更是憋着一口气,准备一举推动世界飞驰起来。然而,只听咔嚓咔嚓咔嚓的连续声响,残旧世界竟然开裂了。先只是细细的一道线,但沿着这道线,裂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而且沿着裂口,还有了横向的裂口。 “世界要崩溃了。”骷髅头焦急起来,它窟窿眼的火焰更加爆裂地燃烧起来,用更多的道魂之力来凝固世界。 万空山也紧张起来,用空道一次次地洗练世界,想用规则、道则将世界稳固下来。然而,他越是卖力,发觉世界越是开裂。 大地上一道道深不可测的鸿沟出现,让世界好像被纵横的深沟切割一般。 “是空道,是空道,它是毁灭之道。”骷髅头着急地喊道。 万空山幡然醒悟,呵斥道:“载道者,你坑我。” 第四十一章 藏宝 作为太乙门门人,每年都需要完成一定的任务量,而想通过年度考核,任务积分必须达到100分。新入门的弟子,第一年积分没有要求那么高,但是也要在80分以上。任务积分可以转化为宗门贡献点,一积分可以兑换一贡献点。 至于任务种类,在龟岛的时候,马芝已经见识了宗门任务,五花八门,难易有别,想来完成那些低难度任务应该不难搞到积分。经过大半年的蛰伏后,马芝出现在宗门基地的任务大厅里。 到了这里,他才明白万年大宗的气象。整个大厅也是由个人世界改建而成,出现在里面的人少说有百万计,大多都在任务发布平台那里排队,准备选任务接任务。 但也有人在那里兜售藏宝图、地图、功法和丹药什么,或是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一些人站在一旁举着牌子,大呼小叫地喊着。马芝走过时,有人招呼他要不要一起做任务。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接了任务,需要组队才能完成任务。 任务发布平台有无数个,但每一个前面都排着长队。马芝一直走到稍偏僻的地方,捡了一个人少点的队伍排队。这时候卖藏宝图的小哥看马芝面生,就凑过来,问要不要藏宝图,随后他摇着手中那一叠像宣传单一样的藏宝图。 马芝只差翻白眼了,如果藏宝图可以复制成一大叠,烂大街地叫买,那还可能有宝贝吗?人就不理睬那小哥,心中也在纳闷,这些卖藏宝图的能够存在,显然还是有人愿意买藏宝图。 那小哥见马芝没有瞧上他手中烂大街的藏宝图,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他还有孤版藏宝图,只要你掏得起价钱,我神王宝库的地图都有。 你信吗?一个在人群中兜售东西的小贩,竟然说有神王宝库的藏宝图。马芝忍不住翻白眼,有这样欺负新人的吗? 那小哥好像认定马芝会买他的藏宝图一样,仍然不离去,说:“是真的。别看我是一个芝麻神,但是我背后的势力可不一般哦。” 芝麻神,马芝只差笑出声来。在太乙门圣城,那些还没有成为洞天之主的神被称为芝麻神,这些芝麻神不是给人做神仆,就是在街头做小贩糊口。 而洞天之主,则被称为绿豆神,意思都是修为低下,太多了,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称。所以有人自称芝麻神,马芝还是觉得可爱,至少这人质朴。 马芝还是懒得搭理,只是摇头。那小哥吃定马芝是菜鸟,好糊弄,也就跟在马芝后面,继续诱惑说:“看你的服侍,应该是新入门的师兄。你们考试的践行科目,是遗迹探险。据闻你们这届门人探险的遗迹可是古老神王空的宝库,而我有个孤版藏宝图,所披露的遗迹绝对不亚于它,传说是天的宝库呢。” 小哥挤眉弄眼,说话间还用眼睛余角瞟瞟四下,好像藏宝图这个秘密不能让别人知悉。马芝只差踹他一脚了,可是听到是天的宝库,他一时震撼,心中瞬时波澜起伏,想起了师傅。 人装着不耐烦地问:“是哪个天?” “哪个天?”小哥没有听明白,愣了一下。 马芝有些失望,想来跟师傅无关,但看着小哥热辣辣的眼睛,还是解释了一句:“空,据闻姓名是万物皆空。这天,又是什么天?” 小哥顿时笑逐颜开,说:“洪福齐天,碧海青天,甲第连天,飞龙在天,天外有天,这些成语我能够说上一堆,你喜欢是什么天就是什么天。我这个藏宝图很是诡异,能够感应人心中所想,而最终心有所属,所以说,你说是什么天就是什么天。” 说着,那小哥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古朴泛黄只有手帕大小的绢布。他一拿出来,瞬时就有股气息迎着马芝扑面而来。马芝第一感觉像是一个宝贝,但心底里还是不相信一个芝麻神会有神王宝库的地图。 他正准备细细瞧过藏宝图,而挂在腰间的打神石却说道:“我感觉到了洪荒气息,还真的是宝图。” 马芝听打神石这一插言,瞬时沉默下来,打神石的眼界他还是相信的,就眼睛细细地看向那张藏宝图。那张藏宝图上并没有画什么弯弯曲曲的路线,而只是一个古篆字:天。 马芝神识正要感应过去,那小哥就收了藏宝图,说:“可不能用神识感应,不然它会感应到你内心的天,而呈现线路图,你记住了线路,我这藏宝图岂不是卖不出去了。” 说话间,小哥又将藏宝图胡乱地塞进了怀里。 马芝没好气,说:“欲盖弥彰,不就是一个手绢,还当成宝。说,你这个藏宝图多钱?” 小哥见马芝真的有了兴趣,顿时朝着马芝伸出二个手指,没有直接报价。 “两个三清币?”马芝故意这样问。 小哥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埋怨地说:“师兄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二十三清币?”马芝皱着眉头。 那小哥脸色变得绛紫,遇到了油盐不进的家伙,一脸怨恨地看着马芝,很是愤愤不平。 马芝装出割肉的表情说:“好了,好了,二百三清币。卖就成交,不卖就算了。我还急着接任务呢。”马芝说完不理会那小哥,往前面移动几步。 排在马芝前面的那个人实在忍不住,扭头嘲讽着对马芝说:“这些运气宝图,也就是二十的价,你竟然给了二百,真的是菜鸟啊。”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这个不同。”卖藏宝图的小哥辩解起来。 马芝是真心想要,只好说:“看了,这前面的师兄都说二百贵了,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还是给那个价,你愿卖就卖,不愿卖就去找别人。” 小哥懊恼地瞪眼看前面那个打岔的人,愤懑不平的说:“不一样的,这是孤版。”但看到马芝真的不理会他了,就咬了咬牙,说:“好,不挣钱,2万,同意就是你的了,不同意就拉倒。” 马芝倒也不介意2万三清币,他虽然跟薄小小那些富二代比不过,但戒指里还是有几十亿的资产,又是这些小贩不能比的。但他也不习惯装大方,就回道:“好,今天我看你顺眼,难得好心情。我就买下。” 说着,马芝摸出二张大票子,递给那小哥。那小哥见生意真的做成,一时竟然有点为难,但话已经说出口,再次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那个宝图,给了马芝,随后接过钱。 前面那个师兄见马芝溢价那么多买一张藏宝图,顿时看白痴一样看马芝,说:“他每天都在这里贩卖藏宝图,你相信那是孤版吗?” 马芝只好解释:“算了,求个清净,你看,他拿了钱,就不缠着我了。” 那人顿时对马芝翘大拇指,说“有钱人,有钱人的世界看不懂。” 马芝不搭腔,而神识已经进了腰间的布袋子,问打神石:“你也听到了,这真的是藏宝图?” “当然不是藏宝图,但未必比一个宝库差,这是一张宝图,本身是宝贝。虽然是临摹的,但好在是老旧之物,与清家那个小子的‘道’字相比,并不会差。”打神石老气横秋地说道。 马芝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根本不是藏宝图,而本身就是宝图。清风扬的“道”书之奇妙,他是领略过了,至今赤小龙还在灵兽袋里摆出那个“道”的姿势,在潜修。想不到这个“天”字竟然也是鸿蒙初开时的东西,是天道衍化而成的字。 天道,天道,马芝思忖着,愣住了。难不成当初形成的“两个字”,自己都遇到了?不会这么巧?我马芝会有这样的好运气?马芝有点不敢相信。 这时,轮到马芝开始查找任务了。他拿出腰牌,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就打开了任务发布平台。显示屏的信息滚动播出,其间竟然夹杂着一些招生信息,如某某医学院常年招生,教识药采药和病理分析,教炼药炼丹术,等等,学成后取得神界认可的执业执照,就算完成任务,不仅有神石奖励,还可以获得300宗门贡献点。 同样,还有农学院。它也是常年招生,教灵田播种,施肥,松土,灌溉等掌控术,教奇花异草培植和栽培技术,有速成班,毕业后颁发神界认可的执业执照,有突出贡献的,宗门还会给予额外奖励。 马芝哑然失笑,这哪跟哪啊,都已经成神了,竟然要学习这些谋生技能,太有讽刺性了。但看到接任务的数量时,他傻眼了,就如那个农夫培训班,竟然有百万计门人报名,成为最热门的任务。而且完成率也百分之百,显然只要有人报名,就能完成任务,获取证书,同时获得贡献点。 在龟岛时,没有看到此类任务,这些任务的培训院校都在太乙门圣城,故只适合在宗门圣城完成,估计对龟岛等外地驻地进行了信息屏蔽。 马芝继续往下看,还有其他学院招生信息,招厨师、护工等生源。他走马观花地浏览,首选难度系数较低的。 实际也不需要他特别翻看,在他将腰牌刷了后,后台根据他个人的信息,就测算出适合他的任务,会将对应的任务优先出现在屏幕上,并标注任务难度系数。 马芝因为没有技能牌照,筛选后,适合他这类新生的任务多是保姆、服务员、护工和快递员,也有保镖业务,都是在圣城工作。当然荒野上的工作也有,多是找寻类工作。其中寻找灵植,完成一定任务数量,可以申领到药童牌照。 根据药童牌照的备注信息,这个牌照是神界比较紧俏的技能之一。只要有了牌照,不愁找不到工作,而且也不用发愁年度任务。马芝意动,毕竟他精通草木之术,寻找灵植有天然的优势。 第四十三章 摆渡者 一切准备妥当,马芝直接去传送阵那里。到大荒没有直达传送阵,需要周转换乘几座传送阵,然后到达西域的望崖城。 到达望崖城后,就需要依靠个人的飞行法器前往大荒,或者买了船票乘坐摆渡船过去。只不过,传闻一个人飞往大荒,则无比凶险。 马芝是在对还魂草分布和出产情况做了详细调查后,决定去大荒。而且,三清山近期前往大荒的门人估计不少,到了大荒,彼此有同门之谊,应该会有所照应。 半个月后,待马芝再从传送阵出来,已经到了望崖城。望崖城此时是黑夜,星光点点。因望崖城频临荒漠,其夜空显得格外深邃悠远,给人悲怆孤寂的落寞感。 望崖城系神界昆仑山所辖,边陲小城。这里没有所谓的城墙,也就没有收入城费。因为滨临大荒,小城作为附近唯一与大荒有所交集的城市,显得热闹非凡。即便是夜晚,依旧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马芝走在大街上,看到许多夜市小摊,摆在巷子两侧的路基上。摆摊的和购物的大多着黑衣,戴着斗篷,将自己面目遮掩住。只不过也有一些摊贩和顾客没有遮掩,混迹其间显得格外耀眼。马芝瞬时明白过来,估计黑衣者说不得是大荒来人。 大荒的物产丰盛,但是明面上,神弃之地是不可以和神赐之地通商交易,但私下里,只要有利益在,互相通商或是以物易物都有可能。那些毫无掩饰的摊主或顾客,应该属于神赐之地的人,他们有身份,也就不需要遮掩。 马芝想了想,人到了一个幽暗角落,施法将自己一袭白衣转为黑衣,并拿出斗篷戴上。之所以装成无身份的人,自然有用意。马芝要寻找摆渡者,在他搜集的讯息里,无身份的人去大荒会有所优待,但是,有身份的人去,会被冷眼相待。 望崖城去大荒,没有捷径,自古只有一条路。马芝知道这一途凶险无比,但根据所搜的信息,在望崖城可以购买到去大荒的船票,会有秘密组织在大荒和望崖城之间进行摆渡。 人生地不熟,马芝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摆渡者购买船票。人就逛起地摊,想摆渡者会不会隐藏在小贩之间。他像那些遮掩身份的人一样,漫不经心地逛着地摊。当然,他也希望有意外收获。 有人卖神石,价格很便宜,与三清山相比,也就是二三成的价格,但无人问津。马芝感应过去,发现这些神石都夹杂着杂质,散发的不仅有神气,还有其它气息,一时明白神石便宜的原因。他不知道神石蕴含的杂质有害没害,也就收了贩卖至三清山的心思。但还是挑了几块,用于研究。 而其他摊位,有灵植,发现灵植里除了蕴含神性外,也有其它杂质。马芝顿时愣住,如果在大荒寻找到还魂草,还魂草会不会也蕴含杂质?如果有杂质,拿去宗门交任务,会不会打折扣?话是这样说,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回头。况且马芝与草木亲和,自己就可以提纯,摒除杂质。 这些灵植,摊主不要昆仑币,而是换丹药。马芝身上哪里有丹药,也就没再关注,走了过去。有人贩卖大荒地图,价格不菲。马芝没有还价,买了东西后,人蹲下来,压低声音问:“有无船票?” 那人斗篷下的双眼乍现精芒,随后又归于黯然,用沙哑的声音回道:“大荒,不是你这类小神可以去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马芝言语里有着无奈。 那人叹口气,盯着马芝看了好一会,便左顾右盼,见周边无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说:“三日后,晚上,前面第三路口,有贩卖船的,你直接买船。后面自会有人和你联系。” 马芝记了下来,道了谢,就离开。有了摆渡者的准确信息,他再无逛街的打算,既然要等待三日,还是住店才行。 三日后的晚上,马芝果然在第三路口看到有黑衣人在贩卖船。船不是法器、神器,而是凡物,用木头制作,充其量是孩子们的玩具。 马芝过去问价,对方审视地看了马芝一眼,说道:“我这里有贵的,有便宜的。请问你要贵的还是要便宜的?” “我要贵的。”马芝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问,但他知道去大荒的船票很贵。 对方就从面前一堆的凡物里挑出一个木船,递给马芝,随后用手指比了一个数。马芝知道,是一亿昆仑币。来之前,他用三清币兑换了昆仑币,一亿的价是公开价。马芝就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对方,这才接过木船。感知下,这木船与黑衣人面前的其他木船并无两样,马芝甚至想买便宜的,估计也是这些船,只不过只能当玩具。 第二日天麻麻亮时,马芝就接到乘船的通知。他按照木船上的指示讯息,赶紧到了船坞码头。前往大荒的人不少,都一身黑衣,用斗篷遮掩面目。大多人独来独往,但也有三三两两结队的。只不过,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现场的气氛有点沉郁。马芝在角落里站定,静等验票上船。 一行有三百余人。木船验收后,大家都上了一个圆形法器,出入口上面写着:拓荒号。马芝一进去,就想起了鹤仲子的飞行法器。这个,也是小世界炼成的飞行法器,只不过跟鹤长老的飞行法器相比,这个更迷你,三百多人就满仓了,但不排除飞行器会跟着乘客的多少而变大不小。 路上,并没有遇到传闻中的危险,估计是摆渡者对路况熟悉,而避开了危险,当然,摆渡者作为商家,应该早打点好,危险也会变得不危险。 路上,船上有各种服务,有小型拍卖,有博彩,甚至还提供美食、蛮币兑换、按摩推拿等日常服务。马芝考虑到大荒通用货币是蛮币,到了大荒圣城,必然到处要用钱,也就兑换了几十万蛮币备用。出门在外不露富,他不敢兑换太多,怕被人盯上。 经过二个多月的飞行,拓荒号飞到大荒圣城附近的一个摆渡基地。摆渡船不能直接飞往圣城,只能在秘密基地降落,随后会安排摆渡马车送乘客去圣城。 马芝随着其他乘客下船,扑鼻而来的气息让他一阵眩晕。空气不仅仅带着神气,还有别的气息,这气息与之前在望崖城购买的神石蕴含气息相同。马芝稍微呼吸,就被呛到,人咳嗽起来。 “空气里有蛮气,新来者,别轻易吸食蛮气。”同来的一位黑衣人好意提醒道。 “蛮气?”马芝惊讶地问。 “大荒属于神界僻壤,神气不足,带着蛮荒气息,这气息粗犷、犀利,与神气混同一起,修炼神功的人可以用神性压制和过滤蛮气,而像你这样修为低的人到了这里,如果不能够用神性压制蛮气,时间久了,会吸收了狂暴的蛮气,则会蛮化。”那人也看出马芝修为不高,就好意解释。 会蛮化?马芝手足无措,忙摒息,不敢肆意呼吸。 “哎,既来之就安之。像你修为低下,长久居住下去,必然会蛮化。只不过,蛮化了未必不好,自从大荒产生蛮神后,许多凡人或是修炼神功进展不大的,都慕名而来,甘愿蛮化,成为蛮族,供蛮神驱使。蛮族以体修为主,长期吸收狂暴的蛮气,可以练体。将来如果达到肉体的极致,滴血成圣,最后就蜕变神化。蛮神就是身体成神,不仅在大荒是统治者,而且在神界也赫赫有名,依靠彪悍的身体战胜许多神王。”那人言语间,对蛮神有着无比的敬仰,提起蛮神,倍觉自豪。 闻所未闻,马芝受教,忙鞠躬施礼,表示感谢。那人也不在乎,提醒马芝:“如果你想尽早蛮化,到了圣城,就可以购买蛮化丹,可以加速蛮化,并激发一个人的身体潜能,让你尽快转为体修。” “蛮化丹?”马芝吃惊不小,竟然还可以加速蛮化。 “蛮神研发的丹药,与神药一个级别。整个丹不贵,一百蛮币就可以购买,像你,估计吃上十几粒丹药,就可以蛮化了。到时候,可以直接去蛮庙寻找大祭司,领到蛮功,好炼体。”黑衣人真是言无不尽。 马芝见对方热心,就问道:“那有没有阻止蛮化的丹药?” 黑衣人顿时看了看四下,压低声音,说:“有,神化丹,只不过,很贵。每一颗都价值万元,而且要定期服用,不然的话仍然会蛮化。” 马芝顿时明白过来,应该是大荒的民众不多,蛮神才会如此开明,研发出蛮化丹,并提供的蛮功,好吸引各类智族们到大荒定居,进而壮大自己。 但是,马芝可没有长居大荒的打算,自然不希望自己蛮化。想不到,到了大荒,竟然正常生存下去都不易,马芝一时不知道自己选择大荒来完成任务对不对,但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坐上摆渡车后,马芝试着和打神石沟通,他想起打神石之前在葬神谷,可以肆无忌惮地吸收魂石里的神性,应该也会有应对蛮气的方法,就问道:“可有办法阻止蛮气的侵蚀?” 打神石也闻到蛮气,但是对于它来说,没什么影响,毕竟它本体是石头,无从来储存各种气体。好一会,打神石说:“实际蛮化和修神并不冲突,一个炼体,走的是强身健体;一个炼神,走的是魂魄强大。远古时代,天地大能者都是体神同修。也只是到了近古,才倾向炼神,但说到底是人类偷懒了,且怕炼体辛苦而已。” 打神石不无感叹,马芝听它这一番话,愣住了。蛮化真的与修神不冲突吗?如果体神同修是好事,为什么在神界很少看到体修呢?马芝半信半疑,敞开了鼻孔,深深地吸了一口蛮气。 第四十四章 野蛮人 马芝试探地吸纳了一点蛮气,像运转神气一样让蛮气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蛮气便被肌体吸收,存储于他的五脏六腑。 他一时犹豫了,不知道蛮化是否有后遗症,但内视后,可以清晰感觉到五脏六腑在贪婪地消化、吸收蛮气,并不排斥蛮气。 只不过马芝一时不敢冒冒然再吸收蛮气,而是依靠自己的先天灵体,将吸入的蛮气和神气一起吞吐出去,很快他也发现,多多少少有一点蛮气会被肌体吸收,他甚至感觉到五脏六腑似乎对蛮气有渴望一样。显然,如果在大荒呆久了,想不蛮化也不容易。 也就半天的功夫,几十辆摆渡车就带着乘客到了大荒圣城。此时,马芝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圣城的外景,整个圣城盘踞在雄奇的山峦上,可谓宏伟壮观,感觉上比三清山还要气派。 当然,从底蕴上来说,还是三清山的青砖灰瓦的建筑看上去舒服,而眼前的建筑大红大黄,如凡人世界的皇城一般,金碧辉煌中有些飞扬跋扈,显得土包子一般。 车在山脚广场上停下,马芝随着其他乘客一起下车。感知下,圣城竟然没有城墙,也没有保安,是一个开放性的大城,随便出入,不需要入城费用。来来往往的智族熙熙攘攘,似乎比三清山看到的还多。 只能称智族,马芝所看到的,大多数不是人类,而是其他物种,甚至还有异族、精怪。这些智族奇装异服,马芝觉得自己到了异域一样。 马芝沿着阶梯走了几步,竟然看到一个蛋壳人,它就像一个长了胳膊腿的鸡蛋一样,但是个头少说有半米高。鼻子眼睛嘴巴都在蛋壳上,马芝一时想起凡人世界看到的情景,凡人穿着玩偶的服装,在街上招揽顾客,散发传单。如果不是马芝明显感觉到对方是一个精怪,他都怀疑蛋壳人也是卖东西的小贩了。 那蛋壳人发现马芝在关注它,就露出善意的微笑。马芝点点头,没想到对方如此友善。 “漂亮的人族,你来自哪里?”一个狼人站在路边对马芝喊道,它在向来往的智族兜售毛皮,时不时大喊可以炼制高级符箓的人皮。 如果这个狼人不是两脚走路,马芝会以为对方就是一只狼。它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像人,但是穿着华贵的皮制品,让它显得很高贵。 人皮?马芝感觉到狼人是故意向他这个人族兜售人皮,也就不理会,快步走开了。心里却发怵,对于异族来说,人类何尝不是猎物,何尝不是资源和材料。 路边还有许多动物在兜售物品,有个兔兔人看到马芝,一蹦一跳地凑过去,喊道:“可爱的人族,来根胡萝卜。它可以帮助你蛮化。” 马芝感应过去,发觉那胡萝卜充满蛮气,显然是兔兔人特意栽种出来的异种。马芝喜欢这兔兔人,将近一米高的兔兔人和凡人世界遇到的小白兔样子差不多,但是明显它们是智族,有着小白兔不可相比的智慧。 马芝问了价钱,见胡萝卜不贵,就买了几根。那兔兔人在马芝前面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连声感谢。后来凑近马芝,问:“可爱的人族,你第一次来大荒?” “你怎么知道?”马芝并不隐瞒。 “你身上没有蛮气。”兔兔人说着自己竟然拿起一根萝卜啃食起来。 如此,马芝哑然失笑,随笑眯眯地问:“这是你蛮化的状态?” “才不是呢,如果我蛮化了,嘿嘿,那可是很凶的,估计你这个洞天之主,也打不过我。”兔兔人说着吹胡子瞪眼,装得很凶狠。 “那能不能蛮化给我看看?”马芝好奇,到底一个可爱的小兔子蛮化了会有多凶残。如果真的凶神恶煞,那还是不要蛮化的好。 “那可不行,在圣城不允许蛮化,因为那意味着战斗。看来,你要买个圣城规则小册子,可别因为不懂而犯了规矩。如果被列为圣城不受欢迎的家伙,那你就没得混了。”兔兔人话痨一般。 “圣城规则小册子?”马芝想不到到了神弃之地,竟然也有规则。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自从蛮神成了神王之后,就制定了规则,要求所有的子民都要遵从。如果被发现违规的,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就要接受惩罚,如果还继续违背规则,就要打上烙印,被驱逐到大荒中去,被视为大荒不欢迎的人,将成为野蛮人。”兔兔人导游一样解说着。 “野蛮人?” “嗯,蛮人分为尊蛮和野蛮。一旦成为野蛮人,将脱离文明,没有了蛮神的守护,就渐渐兽化,坠入愚昧沉沦的深渊。”兔兔人似乎对自己尊蛮的身份无比自豪,它言语里,都是对蛮神的无比遵从。 马芝心头隐隐有些担心,蛮神竟然在大荒有着无比的遵从地位,看来他这是在为自己塑造神位,一旦有了神位,他必然会成为道尊。眼前,失去他的庇护,蛮人就会兽化,显然,蛮神能够掌握蛮气,掌控他的子民安身立命的根本。 在神界,能够把控神气的,并没有说哪个神王、哪个道尊所能掌控,唯有天道衍生而出神气,供亿万万的众生生存。这样说,蛮神的野心还不止是道尊,隐隐想挑战天道。这也不奇怪,毕竟,蛮气和神气有着不同的属性,却品质上可以互交高低。 也是这一刻,马芝决定要去买点神化丹,千万别蛮化了,被蛮神附身就不好了。在兔兔人的指引下,马芝买了一本圣城规则小册子。不贵,也就几元蛮币。 小册子封面是蛮神的头像,马芝一看,大吃一惊。怎么看,这蛮神竟然和太子俊有点像呢。不是有点像,而是相貌差不多完全像了,只是图片里的人气质与当初太子俊的霸气不同,显得有点阴柔。 马芝心神大震,难不成是太子俊修成蛮神?不至于,太子俊比他成神还晚,即便天赋再高,也不可能这么快成为神王? 会不会是太古苍龙?他是原始神,不畏无量神王,两人争斗起来,似乎太古苍龙还占有上风,在无量神王的攻击下,轻松地从葬神谷里将太子俊、智珠神尼和神算子救走。他来神弃之地,成为蛮神倒有可能。整个圣城,有如此多异族,也只有太古苍龙这个原始神才可能有如此气度? 在《山海经》里,原始神被天道所弃,这才被后来神所取代。原始神对天道有所敌视,来到神弃之地,筹谋复仇,也不是不可能。 马芝想着,再看这金碧辉煌的圣城,想这圣城是不是昔日凡人世界中州皇城的翻版呢?可惜,在他周游世界的时候,因太子俊在皇城,马芝有意避开,所以对皇城情况并无了解。但听说,太古苍龙飞升之时,皇城坍塌了大片地方,包括厚厚的城墙都倒了。等太子俊新政,索性拆了城墙,用于修缮皇宫,自此皇城也就没有城墙,却彰显了皇家的气度。 “你要把这小册子上的一千个规则记住,可别违反了。”兔兔人在一旁提醒。 马芝这才从浮想翩翩中醒悟过来。人把小册子塞进戒指,打定主意,尽快寻找野生还魂草,好离开这鬼地方。当务之急,则是购买神化丹,不然一不小心蛮化了就糟糕了。 “可爱的兔兔人,请问哪里有神化丹卖?”马芝一点防范之心也没有,直接问兔兔人。 兔兔人最反感不愿意蛮化的物种,顿时吹胡子瞪眼睛,看着马芝,声色俱厉,说:“神化丹,你这个丑陋的人族竟然不想蛮化?” 兔兔人这一喊,周边来来往往的智族都看过来,他们似乎都不敢相信会有物种不愿意蛮化,一个个都一脸诧异。诧异之后,则是鄙夷,目光里有了不善。马芝想不到兔兔人说翻脸就翻脸,人忙在众目睽睽下走了。 “看,蛮人多么可怕,稍不瞬移,就恶语相向。”马芝跟口袋里的打神石说,这个家伙之前竟然建议他蛮化。 “蛮气媲美神气,自然有其可取之处。这些家伙不过是信仰了蛮神,跟蛮气无关。”打神石回道。 “无关?听说谁要是成了圣城不受欢迎的物种,会被驱逐至大荒,而兽化。这岂不说明蛮神可以控制住蛮气?”马芝更相信自己的推断。 “控制蛮气?一个神王是做不到的。说不得是蛮化丹影响,蛮神制作了蛮化丹,又价格低廉地销售,难道这里面没有猫腻吗?” 马芝默然,是哦,蛮化丹如果动了手脚,就像凡人世界的毒品一样,上瘾后,如果得不到毒品,那些吸毒者不都是兽化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打神石猜测的更有可能。 “那你说神化丹会不会也有问题?”马芝没有买神化丹的意思了。 “不清楚,没有见过的东西,我可不能妄加判断。”打神石近期显得格外高冷,回了话后就继续睡觉。 马芝感到扫兴,想不到到处是坑。他没有继续逛街的打算,人转了几个街道后,就买了一份大荒地图,准备出发去寻找还魂草。 第四十五章 古蛮部落 马芝走出传送阵,到了大荒最大的冒险者乐园:古蛮部落。古蛮部落是大荒中为数不多与圣城有直达传送阵的补给站。这里靠近大荒的西部,被西北大草原所包围。马芝猜测还魂草应该会分布在草原和山峦交接的区域,而西北大草原的外围正是唐古拉山系,所以他首选了这里。 进部落要收费,居住里面也要收费。收益和风险成正比,冒险者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大多能够滞留在这里,都是财大气粗,每日里大鱼大肉,甚至还包养小妞。当然,也有付不起费的,他们成了乞丐,每日里都会被城管驱赶,成为荒原上的流浪者。 马芝这个新来者,有一个月的期,之后就要像其他人一样付费,不然也会被驱逐。而驱逐上荒原,就要面对蛮兽的袭击,当然最大的危险还是来自其他冒险者。荒原上,冒险者之间杀人掠货再正常不过。 部落像一个城市,不能和大荒圣城这样的大城相比,但是却比神界一些城市还要大。城市守卫只是看马芝一眼,就放他进城,显然他们有办法区分新来者,尤其马芝身上没有太多蛮气。 马芝只是看了一眼旁边排着队等着入城的冒险者,就明白过来,那些冒险者身上都有浓郁的蛮气,他们身材都高大,人也粗犷,一些袒胸露乳的大汉,都长着浓密的体毛。这些人都蛮化了,他不便用神识去看他们修为,因为这是不礼貌的,被视为挑衅的话,他们会与你战斗,甚至杀死你。 大荒蛮神的规则是强者为王,败者为寇。在大荒,没有卑贱的出身,但有多不胜数的贱民,那些就是战败者,他们战败了,却畏惧死,就成了奴仆。 当然强者并不能随意蹂躏弱者,蛮神还加重挑战此规则的处罚。蛮神认为,强者应该一直向上,欺凌弱者是种耻辱,所以轻者会废除神功,成为贱民,重者,则直接处死,让你投胎转世,甚至神魂俱灭。所以大荒,往往是弱者愿意前来冒险的乐园,即便会被蛮化,也络绎不绝。 当然,在古蛮部落内部,所有的冒险者都是规矩人,要服从蛮神的新规定,连打架斗殴都不行。所以,马芝走出传送阵,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就盯着了他,甚至有人毫不客气在马芝身上打下神识烙印,却没有人马上来骚扰他。 他们如此嚣张,自然看出了马芝修为低,而新人,往往都会有一些家底。只不过,那些大佬瞟了一眼马芝,就没兴趣了。 一个洞天之主,修为在那里,即便有家底,他们也不会看在眼里。说不得是逃出来的神奴,一穷二白。只有那些处于底端、平日里游走于贫困边沿的人才会对马芝这样的菜鸟感兴趣。 一些冒险者们肆无忌惮地看马芝,嘲弄地说他。一个说这个洞天之主的小神怎么来了大荒,估计又是蛮神的崇拜者。另一个说他的肉真新鲜啊,绝对是美味,估计还是一个处。说话的是一个蛮化兽人,它说着还用长长的舌头舔嘴唇,流着口水,它的目光带着戏谑上下打量着马芝。 其他人就起哄,说有好戏看了,被牛魔盯住的小鲜肉,都活不过十五。 马芝讨厌这些家伙,眼神,醉醺醺,满口脏话,这些都能够说明他们的素质。来之前,他已经了解过,大荒里有战士,但更有流氓。 他快步走,同时意识到,这些人都比他强,因为他觉得许多道目光扫过他的身子,他被别人一下子看透,显然他们的修为应该达到众生之主,那是主宰者扫视他的子民所用的眼神。 马芝很快感觉到如芒在背,知道是有人在他身上下了神识烙印,用意不言而明。马芝有许多手段可以消灭神识烙印,但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只不过,马芝虽然倍加小心,但眼睛里没有怯弱,他目光所至,带着蔑视与不屑,很快他了解了古蛮部落大概的情况。这里有原住民,是高大的蛮人,他们应该归属于人族,只是因为长期呼吸蛮气,而蛮化了。 这些人是古蛮部落的绝对统治者,从城管到守卫,都是他们的人担任。他们也讨厌冒险者,言语里对冒险者有着憎恨和厌恶,但遇到强大的冒险者,那些真正的强者,他们又会尊重。 马芝读过大荒的介绍,一边看古蛮部落的风土人情,一边想着书中的介绍。这里崇尚图腾,他看到家家户户,包括那些商店,都有图腾的标志,蛮族的图腾祖先有很多种,但他们大同小异,都是蛮。 蛮非人非兽,也不是草木精怪,它是天地衍生出来的怪虫,天生神力,可以气拔山兮。当然,蛮最厉害的地方,能够开辟时空通道,所谓的虫洞都是蛮虫开辟。 可以说它们是虫族,偏偏蛮族崇拜这些虫子,相信虫子会守护它们,乃至于心甘情愿成为虫族的追随者。马芝眼睛扫过那些图腾标志,其中竟然有团龙标志。严谨地说,太古苍龙也是虫族,龙并不属于兽类,而是虫族之灵。 部落里的药店、商店、酒馆、饭店、旅店等商家,都是由古蛮人经营。他们不和善,但也不恶劣,没有神界生意人的精明,但所有的交易明码标价,概不还价。 马芝作为灵药化形,自然不需要什么药品补给。但后面大部分时间都在荒原上,他还是买了一些储备。一切收拾停当,在休息一个晚上后,他就出发了。在他晃出部落大门时,马芝就感觉到有人跟梢过来。 只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要出部落大门时,一个清身术,就抖落身上的神识标志,随后疾步钻进一人高的荒草中,很快和荒草们通灵,而借助草木远遁而去。 尾随而来的牛魔钻进荒草里,嗅着鼻子,辨别方向,却被马芝用规则之网网住,等它挣脱时,已经感知不到任何气息。它意识到跟丢了马芝,愤怒使得它化出原形,竟然是是一只牛,在荒草丛中横冲直撞。 等飞奔了千里万里,马芝才停了下来,从一棵大树身上挤了出来。眼前是大草原,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在大荒的地图上,有许多禁入点,那里不到神王,进去基本上没的出来,即便是神王,也有传说进去了而消失了。 而大部分地方,可以去,但那是众生之主出入的地方。像马芝这样的洞天之主,能够前往的地段,地图上没有标识。所以整个大草原,对于马芝来说都是龙潭虎穴。 马芝放开神识,与眼前的草木纠缠。这些草木长年累月受蛮气和神气双重润泽,都带着蛮性和神性,但毕竟还是凡草。马芝和它们之间的沟通非常顺畅,瞬息,这方圆百里,草木化为他的眼。也就这瞬间,他觉得有几双眼在看着他,他忙隔断神识连接。 这方圆百里,竟然有大能,有精怪,有强大的蛮兽。在大荒,用神识窥探别人是大忌,意味着挑衅。只不过他们虽然感应到窥视,但应该不知道是马芝,毕竟看他们的是草,而且是密密麻麻的荒草。 原本马芝无所期待,毕竟这里靠近古蛮部落,天材地宝估计早被搜索一空。但也就在这瞬息,他虽然没有看到还魂草,却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其它灵草,这些都可以炼化成丹,拿回三清山,可以卖出好价钱。虽然,这些灵草也沾染着蛮气,想来,拿回三清山,那些药师们会有各种方法来提纯去杂质。 马芝悄悄地潜伏过去,采撷了几棵灵草。果然,这些灵草蕴含浓郁的蛮性和神性,马芝试着分别提取灵植里的神气和蛮气,他是先天灵体,芝草所化,天生有提取灵植上的神气的本事,但提纯蛮气倒是初次。 只不过,在神性被马芝抽取的时候,灵植体内蕴含的蛮气也感应到马芝用来提纯灵草的呼唤之力,竟然直扑马芝体内。蛮气一入体,就被马芝的身体所吸收,尤其是五脏六腑,对蛮气有亲和。显然,如打神石所言,蛮气的炼体效果奇佳。 马芝隐隐地开心,并不是因为吸纳蛮气而高兴,而是因为可以提纯灵植。如果直接炼化成丹药,回到三清山,价格必然会更加喜人。 想着,马芝慢慢地放开神识,把范围收窄,与周边的灵草建立联系,一棵棵地找寻过去,向它们问好,示爱,最后请求赠与。这些灵草显然第一次遇到和它们交流的意念,都懵逼了,最后被马芝连蒙带骗地贡献了体内幸存的神性和蛮性。神性和蛮性都化为灵液,顺着它们在地面下交织在一起的根须,向马芝身边流来。 而马芝以身为丹炉,将这些灵液分解、互溶,不多久就练出辟谷丹、益气丹等多种可以供给的丹药。而蛮性灵液,他不知道如何炼成丹药,就直接用瓶子收取了。 马芝谢了这些灵草,审视手里的丹药,丹药里多少带了一点蛮性,但微乎其微,不妨碍小神们食用。他一时心大安,即便不能找到还魂草,但有这些丹药,也是大赚特赚。 他就喜滋滋地继续深入大荒,还魂草这种极具灵性的药应该在大荒深处。况且,地图上标识可能存在还魂草的地方,都在大荒深处。? 大荒,大荒,马芝深入了荒原深处,在草原上过了二个多月,才明白了什么是大荒。大代表着空,空的阔野,无边无际,人生活在其间,觉得自己太过渺小,渺小成一棵小草,卑贱而无望。荒代表着乱,混乱,有奇怪的风,把植物们扭曲,有暴烈的雨,把植物们践踏在地面上,还有这些杂草们,它们横生枝节,互相纠缠,还有复杂的地理,有暗流,有沼泽,有深潭,有天坑…… 第五十四章 遇到故人 没一会,马芝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那所谓的大荒之子,坐在马车上,头戴金冠,面带春风,频频向众人招手。而他的手下则随机地派发着东西。 马芝远远地听到民众们的议论,尤其是那些拿到礼物,立即打开看的民众,都是满怀喜悦的惊呼。有红包,里面装着蛮币,多少不等;还有蛮化丹,也是多少不等。还有功法和炼体术,拿到就可以修炼。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拿到圣城书院的免试入学通知,有人拿到了,宛如中了大奖一般,喜极而泣。别人立即艳羡地看着那人,说一张入学通知书,黑市里已经炒到五十万一张。 也有人马上就叫价,吵着要买通知书。而那位拿到通知书的,忙说不卖不卖,自己要进圣城书院就读,好有机会面见蛮神。原来,蛮神是圣城书院的荣誉校长,经常会出现在学院里。 马芝默然,觉得太古苍龙父子管理上确实有一套,不愧是出身于皇家,有完整的御人术。马芝已经认出大荒之子是太子俊,这家伙穿着拉风的明黄色的礼服,坐着六匹蛮兽拉着马车,天子驾六,显然他作为蛮神的儿子,已经具有了大荒世俗统治者的身份。 圣城书院估计也是出自太子俊的手笔,显然想通过学校教育来启智,让蛮荒之地变为教化之地。马芝虽然不懂世俗统治的意义,也不知道大荒成为教化之地,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难不成会成为天赐之地,而不再是神弃之地? 太子俊坐在马车上,车夫在侧位驾着马车,朝马芝这边赶来。围着马车等待施舍的智族,也跟着转移过来。他们一时没有了修者的矜持,都喊着希望能够得到大荒之子的恩宠,愿意效劳圣城。民众喊得越激烈,发放礼品的人就会洒出更多的礼品。 马芝想躲开,但不料一个红包飞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马芝臂膀上,马芝只好拿到手上。有些不忿,人比人气死人。当初同样在葬神谷,太子俊却被太古苍龙救走了,而他被迫拆掉自己的小世界,才逃了出来。 眼前,马芝苦逼地不远万里来完成宗门任务,而太子俊则是时不时出现在街头,拿着钱和药丸施恩惠给众人。当初马芝为了加入三清山,可是经过多轮考试,而太子俊竟然可以发放书院的免考通知书。 哎,马芝叹口气,无论凡间还是神界,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而冥冥之中决定差别所在的又是谁呢?天道吗?天道无常,天道酬勤,都是狗屁话,马芝越发市井化,有点无奈和茫然。 马芝没有与太子俊叙旧的意思,整张脸隐藏在帽子下,转身背向而去。太子俊无意间看到马芝的背影,就飞出一道神识悄无声息地落在马芝的衣服上。 别人都热情四溢地欢迎着我,为何这个人却背道而驰?而且在他身上没有感应到蛮化,应该是一个外来者。太子俊瞬间有了几个判断,关键从背影上,他感觉到似曾相识。 施舍的队伍闹腾着远去,马芝打开了落在自己手中的红包,竟然是圣城书院的免试入学通知书。马芝哭笑不得,竟然这么好运气,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迟点,看看如何出手了,换点蛮币好应急。 因为大荒之子的出现,原来摆摊的都去接受施舍去了。马芝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显得很另类。街边也有店铺,一伙计不在店里守着,而是站在店门口伸着脖子张望着,郁闷不已,别人个都可以跟随队伍接受大荒之子的施舍,而他偏偏要看店,自然觉得扫兴。 看见马芝逛过来,也没心情招呼。 马芝则喜滋滋的,一手拿着红包,把红包时轻时重地敲在另一只手掌心上,很是招摇。那伙计看到红包,更是郁闷得不行,眼勾勾地望着即将离开的马芝,喊道:“这位道友,请留步。” 马芝装着没听到,继续迈着八字步,往前摇去。 “道友,请留步。”小伙计急了,大声地喊道。 “喊我吗?”马芝狐疑地看着伙计,还故意往四周看看,他现在所处的巷子,哪里有别人。 “是的,道友抢到红包,中了什么?”那伙计从马芝得意忘形的样子上,估计收获不小。 “哈哈哈,侥幸,侥幸,中了学院的免试入学通知书。”马芝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的开心。 那伙计倒抽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一张入学通知书,价值少说50万蛮币,比打十几年的工挣得还多,况且那入学通知书可了不起,进了圣城书院,不仅可以学习炼体术,还可以修习神通,关键每个月还有补助,只那补助都比干一年的工作挣得还多。 况且,从书院出来,如果学到一技之长,马上可以变成人上人,如果是修炼奇才,学到真本事,那就可以上达天庭,列入仙班。 马芝见伙计发一怔,转身继续往前走。 “道友,请留步。”伙计见马芝要离开,忙喊道,还跟了上来。 马芝停了下来,问:“道友有何事?” “你的入学通知书卖不卖?”伙计已经想好,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家里的房子,老婆娘家的房子,都卖了。 “卖?”马芝蹙眉若有所思。 这时候隔壁店里的人听到了,跑出一个掌柜的,问:“喂,你们谁卖入学通知书?我出高价,高价,包你们满意。” 那伙计脸都变绿了,都怪自己刚才着急喊得声音大了,这下没戏了。 紧跟着其他店也有人出来,也不看人,直接喊:“我买,我买,你要多少给多少。” 马芝忽然觉得遇到一群棒槌,这蛮民就是直接啊。没多久,马芝就将入学通知书卖了出去,随后是真心地喜滋滋地离开。遇到客栈,没问价就包了一个贵宾房,有了薄小小那个二世祖的派头和奢侈。 房间里,马芝闲来无事,就拿着那张宝图参悟。没多久,脑海里却盘旋着两组意思大相径庭的词组。一个是天道恢恢,疏而不漏,总感觉有什么将他钳制住,会跌进滔滔洪流,而无从挣扎,不会遗漏。或许这是命运,冥冥之中引领着走向宿命。 而另一句则是天道酬勤,厚德载物,仿若有一只暗中的手,在促使他上进,奋发。或许这也是命运,也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他。马芝想着,发觉那张宝图上弯弯曲曲的线条并不是孤立的,它们弯弯曲曲中呈发射状,指向无限个不确定的未来。但每条弯曲的线条中有着若有若无的更细微的线条,将每条线连接一起。 每个未来都互相联系着,会不会殊途同归?马芝愣住,他睁大眼睛,全身心地看向宝图,会不会我看反了,无限个道路不是发散出去,而是由远及近,无论多么弯曲,最后注入这“天”字里?天道统领着无数的变数,但未来都遵循着天道? 马芝将神识沉入每一条弯曲的线条里,如此地感受着,觉得涓涓细流一般,最后注入天字里,而天字能量变得越发充盈,似乎随时会从绢布中跃出来。马芝转念,将那些弯曲的线条发散出去,顿觉得每一条线条都是奔腾的河流,向远方流去,一时他觉得围绕着自己,与虚空有了紧密的联系,似乎以自己为中心,而而被茫茫虚空所拥抱,更形象说,或许虚空就是胎衣,而他是胎儿,被虚空保护和培育。 如此往复,马芝沉浸在修炼中。虽然他没有悟出具体的内容,但他的小世界里却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每一个小世界都注入了马芝内心中的天道,世界的气质发生了蜕变,或温婉或犀利,或恢宏或内敛,或空灵或悠远。 小空躺在世界树下,也感觉到了葬神谷的变化。人立即站起来,还是婴孩的样子,它细胳膊腿,往前走出世界树树冠笼罩的地方,望着虚空,感受着葬神谷的蜕变。他敏锐地捕捉到虚空中天道的气息,心神紧跟着摇曳不定。 对于他来说,作为世界意志,说到底还是精怪,他本能中与天道亲和。马芝融于世界的天道气息,让他惊讶,又让他惊喜。他看着看着,就痴迷进去。 “空,你不怕迷失到别人的大道里吗?”世界树的枝叶摇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小空没有回答,他沉迷在马芝传输而来的繁杂而充满矛盾的天道讯息里,不能自拔。 “空,你不怕迷失到别人的大道里吗?”世界树又呼喊道。 空,空是谁?小空的脑海里有了空的概念,混杂在天道讯息中。空如一个漂流瓶一样飘荡在浩瀚的天道讯息中,而天道中的矛盾讯息是怒涛,是海浪,带动着漂流瓶在打转,载沉载浮。空,空是谁?空是谁? 遥远地方的呼喊,由细微渐变成窃窃细语,又随着回音激荡而慢慢振聋发聩,小空痛苦地呻吟着,他似乎看到了无限可能,又似乎沉迷在无我的状态中。 “空,醒醒,醒醒。”世界树在风中晃动着枝叶,一声声地呼唤着。 小空的两眼痴迷,面部表情在扭曲,他流淌了汗水,后面还流了泪水,他发自内心地恐惧、痛苦,似乎回想起许多许多背叛与痛苦,却又被天道滋润、安抚,如沐浴春风一般,从灵魂深处得以震撼、归属。他内心在挣扎,抗争着什么,却又渐渐地随波逐流,向远方,向未知的未来。 客栈里,房门笃笃地被敲响。 “马道友,在吗?故有来访,还请一见。”伴随着敲门声,有人在屋外喊。 马芝从修炼中醒来,他宛如被抽空一般,觉得浑身空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心中有什么被抽走一样。 敲门声再次响起,接着又是问话。马芝这次听清楚了,忙把宝图收了,此时才发现自己浑身衣服湿透。他一个净身术,瞬间又神清气爽起来,人起身,应着声去开门。他已经知道谁来了。 而远在葬神谷的小空晕倒在地,如一滩烂泥一般。只不过世界树见小空晕倒,倒轻松了。 第五十五章 做了一单大生意 来的是神算子和太子俊,两个人都是冒险者打扮,用衣帽遮掩了一点面部,估计怕别人认出来。 马芝开了门,还不等说话,那神算子张开双膀,有拥抱的意思。马芝并不习惯,毕竟他和神算子的关系并没有好到朋友的地步。但拥抱、握手、甚至亲脸颊,都是大荒的新礼仪,写进大荒教化暂行规定中,要求大荒蛮民遵守。 神算子还是亲热地拥抱了马芝,他的热诚是真的,这和九维九重世界的凡人一样,看到老乡就会两眼泪汪汪,他兴奋地说:“马道友,很高兴见到你。神界之大,一直以为再无机会相遇,想不到这就见了。” 他说的是实话,马芝也不曾想过再有遇到的可能,所以他被神算子的情绪感染,眼睛竟然有点湿润。 他为此羞愧,都成神了,看淡了人世百态,忘却生死,人怎么会被因为小激动而滥情呢?人连忙招呼两个人房间上坐。 说话间,马芝已将房间的桌椅除尘一番,桌面上还摆出清雅的茶壶茶碗,茶壶里的香茶正冒着袅袅香气。虽然他对两人并不感冒,但远来是客,不能失了礼节。就是交战双方,也不斩来使。 太子俊进了房间将黑色卫衣帽子翻下,露出他坚毅神俊的面孔,不悦地说道:“马道友,太不够意思,明明遇到,为何不和我打招呼?” 马芝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家在布施游街时已经认出他来。忙难为情地回道:“哎,你堂堂大荒之子,而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敢高攀,扫你兴致?” “马道友,你这可是见外了。不管我是不是大荒之子,毕竟我们来自中州,来自九维九重天,走到哪里,情分在那里。”太子俊佯装不高兴。 这家伙太会装,坦诚布公掩饰内心的厌恶,马芝想当然,但还是拱手施礼,客气地解释说:“话是这样,只不过当时我真的大声喊你名字,喊你太子俊,你乡巴佬老乡瞧你了,估计你听到还会嫌弃我的无礼呢。” 神算子像到自己家一样,拉着马芝坐下,说:“你俩也别斤斤计较,既然过来叙旧,多说一些高兴事呗。” 这样,太子俊也不多说什么,心里还是不舒服。一个大人物,喜欢显摆的大人物,难得认得一个熟人,结果那个熟人根本不买账,大人物自然不舒服了,太子俊就是这样。 他大大咧咧坐了主位。马芝也不介意,毕竟人家是大荒之子,平日里养尊处优,讲究位高权重。他给二人倒了茶水,手虚引一下,意思让二人喝茶。 这茶是当日清风扬所赠。太子俊原本还有点不以为然,但仅仅是嗅到香气,都浑身通泰,自是不客气,拿着茶碗一口饮下,喝完忍不住赞道:“好茶,好茶,在大荒很难喝到这充满纯粹神气的香茶,哎,怀念我中州世界的生活啊。咦,这茶碗也不错,大宋官窑,想不到马道友还有如此雅兴,随身带着茶具。我现在都后悔了,当初宫里那么多好东西,我竟然没有从宫里带一些,想着神界都是好东西,可是来了,傻眼了,现在每日里用蛮荒之地的粗陶,极不习惯。” 喋喋不休,马芝意外地看太子俊,这家伙一向眼高于顶,不苟言笑,想不到到了神界都成了话痨。 他面带笑意,却也不搭话。大宋王朝是九维九重世界的一个世俗国家,以出产瓷器而闻名天下,但早湮灭在历史长河中。这茶具还是小狐狸周游世界搜到的古董,后面和马芝喝茶,见马芝都没有趁手的杯子,索性将这套茶具送给马芝。 神算子喝了茶,也赞不绝口,随也埋怨道,说还是蕴含神性的茶好喝,这大荒,也出产茶叶,但是里面都是蛮气,喝起来苦涩。 马芝没想到两人居住大荒,作为大荒的管理者,竟然怨声载道,显然他俩对大荒并无好印象,如此这大荒之子又是怎么回事? “两位来,不是抱怨大荒不好?”马芝打趣道。 一时三人互相看着,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一下子马芝觉得和太子俊、神算子拉近了关系。三人也就聊了一些别后的经历。 当年太古苍龙从葬神谷把太子俊、智珠神尼和神算子救出后,就直接退缩大荒,降服大荒原来的几位统领,随潜修,韬光养晦,想重塑神位,而没有选择去别的地方抢神位。大荒物产虽然丰富,但却因为物产均会蕴含蛮气,并不利于神功修行。 而让太子俊、神算子蛮化炼体,又太过可惜。一番下来,二人自然对大荒没多少好感,况且日日与蛮民打交道,会觉得智力退化。但是去别的修炼圣地,没有身份则寸步难行。 太子俊身上还有深深的太古苍龙的烙印,这烙印普通的小神看不出来,但换了神王就能窥知一二,所以到了哪里都可能因为太古苍龙的原因而被排挤,甚至被杀掉。 再说,太子俊作为太古苍龙神界唯一的儿子,如果某一天太古苍龙塑造神位成功,挤进仙班,凭借万众信仰必然会成为道尊,他作为太子自然水涨船高。 一番感叹后,马芝已经深深同情两位。也提到智珠神尼,智珠倒是果决之人,直接舍弃神功,蛮化炼体,而今已经炼体小成。 太子俊当知道马芝拆了小世界,逃出葬神谷,又兜兜转转去了三清山,为了宗门任务不远万里来大荒,也是唏嘘不已,感慨大家都不容易。并说三清山这一年来大荒的少说有几百人,但这次虫潮,幸免于难的估计不超一手之数。 马芝不由地想起百玲和那个将他逼近唐古拉山麓的门人,宗门的人死亡,未必是因为虫潮,更可能是人祸。 寒暄一阵子后,神算子说出两人来意,叙旧是其一,二是希望能够开通大荒与神界之间的贸易通道,看马芝有无途径。 马芝顿时把头摇成拨浪鼓,说在神界没啥根基,只是一个绿豆神,能有什么途径。但是话说完,马芝就想起了薄小小,想起了清风扬,这两个人一个是富二代,花钱如流水,一个是三清山清家嫡系,算是官二代,和他们合作可有机会?况且,还有洛雨鸿,他们洛家也是十二大势力之一,有钱大家一起挣,他没有道理不参加?马芝一时踌躇起来,他还没有逼迫洛雨鸿做事的习惯。 “马道友眼前没有根基,说不得回去后就有机会呢。”神算子一脸笑意,笃定地看着马芝。 “难不成道友已经神机妙算?”马芝嘴角流露笑意,回去倒可以尝试尝试。 “只要大家想干,就不会不成功。我大荒需要神界的物产,神界何尝不需要大荒的物产,只是之前神界歧视大荒,而大荒又多是穷凶极恶的弃民,自然无从斡旋和运筹。而今在俊王主持下,自然希望双方能够通商,即便不能明面上,也要有地下通道。”神算子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他所言的俊王自然是太子俊了。 马芝已经意动,虽然大荒没有直接连接大荒,但三清山与昆仑山一向交好,借助昆仑山建立贸易通道应该可行。只不过马芝也不托大,说道:“地下通道?就如摆渡船?” “摆渡船已经被我收编,也只是权宜之计,久远地看,大荒圣城会和望崖城建立传送阵,那样不仅节约了时间,还减少了风险。”太子俊搭话。 马芝虽然不懂生意,但也知道双方通商后的好处,至少以后修炼之途,不会缺钱花。而修炼,本身就是烧钱的,丹药、功法、神石,那一样都需要钱。也只有马芝这样的奇葩,靠参悟虚空而提升修为,从无中生有。 “话虽然这样说,但当务之急,我回三清山都成了难题。俊王你收编了摆渡船,可否为我出航一次?”马芝看向太子俊。 太子俊嘴角上扬,笑道:“这是小事情,马道友既然答应了,那就请签下这份协议。” 说话间,桌面出现一张纸,上面写着诸多条款。果然有备而来,马芝拿起协议看了看,倒是很公平,而且没有强制要求,看上去更像是意向书。马芝心生感慨,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当然,他和太子俊之前算不算敌人呢?马芝也说不清,毕竟时空交错中,太子俊被他带进了神界,而没有屠戮太乙门。况且,阮细柳还在九维九重天,未必经历了灭门之祸。想着,他就签了字。 也就一瞬间,契约之力降临下来,幽光笼罩了太子俊和马芝。一时两个人之间竟有了微妙联系。这契约之力与神仆契约并无差别,显然也会冥冥之中自有监督,或许就是天道使然。 签了合同后,马芝顺便打探师傅的情况,问太子俊可曾听其父亲谈起过师傅。 太子俊表情一时凝重,说:“我听父亲说过,他和你师傅走进虫洞,两人还携手巩固传送通道,但是等传输进神界,你师傅只留下一句让我父亲将来遇到你照拂一二,就溃散消失,好似天地之间从没有他一样。” 马芝愣住,照拂一二,溃散消失,他从这简单的字眼里,看得出师傅还关心他这个徒弟,而且笃信他会来到神界。但溃散消失只是师傅遁去远行,还是彻底的消失?马芝心头并没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他在神界,每每想起师傅时,他都去感应,但天地之间,确实再无师傅。 “你师傅是大气运者,有他自己的际遇和造化,马道友倒也不必担心。”神算子一旁安慰。 大气运者?被送上刮神台,能是大气运者?只不过马芝释然,想来师傅所筹划的,还不是他这个层次所能接触,不然师傅应该会找上门来,人继续问:“你父亲可曾提到我师傅的以往情况?” “没有,我父亲自从救出我们后,大多时间都在潜修,与我们见面的机会都很少。只不过他曾经感叹过,神界大劫将至,而你师傅应是其中关键。”太子俊回道。 马芝沉默下来,师傅是关键,他又该承担怎样的角色?马芝想师傅既然那么重要,想来他应该平安无事,如此也就没再问下去。等茶水淡了,太子俊和神算子起身离去,在出门前,太子俊拿出一艘玩具木船,给了马芝。 马芝送他们出门,人最后站在三楼的平台上看着二人乘坐蛮兽拉着的小车离去,心有感触,想不到彼此之间竟然会一起做生意,这或许算是太子俊送过来的大礼。又想到马上可以回三清山,还省了船票钱,一时竟然归心似箭。 第五十六章 薄小小的大礼 几个月后,马芝回到了三清山。为了配合马芝达成两地贸易,太子俊送了四个没有蛮化的人族跟随马芝到三清山。当然,这四个人认马芝为主,是神奴,才能跟着进到太乙门。他们修为不高,也只是芝麻神,但机灵,知书达礼,且有商业头脑。 马芝将四个神仆在洞府里稍作安排,人就出来到任务大厅,看到宗门提高了还魂草的奖励,不仅物质奖励提高,还提高了贡献度奖励,马芝自是开心。只不过他也没有将全部的还魂草交出来,物以稀为贵,细水长流,他还是懂得这个道理。 人只是拿出了二十余株来刷任务。验收任务的宗门长老只是闻了闻还魂草的气息,就诧异看马芝,知道他去了大荒,问道:“小师弟去了大荒,应该所获没有这么少?如果你还有还魂草,不如一并交上来,我会帮你申请额外奖励。” 马芝忙摇头,说:“就这些了,就这还是运气爆棚才找到的。” “你少骗我,单单来往大荒的路费都有一两亿三清币,师弟你如果只是这一点收入,岂不是亏大了?”那长老自是不信。 马芝嘀咕对方是老狐狸,面上却嘴硬:“可不是亏大了,原想着能在那里发大财,到了那里,才知道大荒可不是我们这种芝麻绿豆神所能待的,为了小命,只好提前回来了。” 长老见马芝油盐不进,也不坚持,直接将奖励和贡献度算给马芝,因为马芝所交的还魂草比较多,且质量不错,那个长老就在权限范围内额外给了他奖励。一时马芝对他有了好感,在想后面还魂草还要不要交给这个长老,但是后面再交任务,岂不是自打耳光? 马芝感谢后,就离开。而长老一直注视着马芝的背影,他才不信马芝的鬼话,但总不能搜身。 这边,马芝先去师兄宁恒之那里。想着均一些还魂草给师兄,让他好挣点贡献度。到了那里,还是那个精灵接待他,说主人自上次出现后,一直没有回来。 马芝有点愕然,师兄一个送信的任务,怎么做了这么几年?隐隐地有些担心,迟点要去宗门任务那里查查,看看到底是什么送信任务。 人一时扫兴,正准备离开,那位精灵说道:“马尊主,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在承受范围内照拂一二。主人离去多年未归,已经拖欠了宗门洞府租赁费,而且当初主人留下的钱,日常用度已经用完,不知道可否向马尊主借支一部分?” 那精灵不卑不昂,彬彬有礼,但是也知道借钱是难为情的事情,白皙的脸一时红扑扑的。马芝刚进了一大笔钱,忙拿出一储物袋的三清币,掂了掂,给了那个精灵。精灵自是感恩戴德地感谢一番,鞠躬时差点把脑袋触碰到地面上。 马芝回到自己的洞府,就写了拜帖,要去洞天区见见薄小小,商量一下与大荒贸易的事情。那家伙脑子活,又有第一神奴家族的背景,想来有渠道。 当然拜帖里他没有说贸易的事,只是寥寥几句,说甚久未见,颇为想念,赤小龙也久未食肉味,更是期盼。另外,师兄家的精灵通情达理,办起事情有条不紊,甚羡慕。随找了信封封着,内心里不知怎的竟然很期待见到那家伙,即便有时候会嫌弃薄小小罗嗦。 信件需通过洞天区的守卫代送进去,为此马芝还要给小费。一时心有怨言,骂薄小小狗屁一个神奴,竟然可以住上高档的福地洞天,天道不公啊,凭啥啊。等等见了你,踹你,让你臭美,让你奢侈。马芝嘀嘀咕咕就去了任务大厅。 任务大厅还是人山人海,或许这里是宗门最为繁忙的地方。马芝往里走,又看到卖藏宝图的小贩。那小贩还记得他,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问道:“道友好,请问找到宝藏没有?” “找到你个头,害得我跑去大荒,没想到那里犯了虫潮,只差小命丢在那里。”马芝没好气,心里则感激不已,毕竟得到的是一张宝图,无价之宝。 “啊,大荒啊,怎么会啊,大荒是神弃之地,那张天字宝藏怎么可能会和大荒有关,是不是你搞错了?”小贩摸着脑袋,一脸错愕。 马芝心里乐开花,况且口袋有钱,为了打发小贩,就说道:“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跟你计较。来,给我几张幸运藏宝图,看看我能不能挖到稀罕的宝贝,好弥补损失。” 那小贩见生意还有的做,顿时眉开眼笑,说:“给你打折,一张10个三清币,算你八个,这总够意思?”说着,拿了一叠幸运藏宝图给马芝。 马芝也不嫌藏宝图多,直接拿了几张大钱给了小贩。小贩兴奋得只差蹦起来。 把藏宝图往戒指里一塞,马芝继续往里面走。幸运藏宝图跟博彩差不多,就是制图公司在太乙门圣城四周随机藏宝,奖励大小不一,头奖非常丰厚,听说是价值数亿的宝贝,而末奖则是什么都没有,还要搭上时间和精力。只不过这藏宝图绘制精妙,寻宝过程也是修炼精力的过程,所以藏宝图即便获奖率不高,仍然畅销。 越往里面走,人越少,马芝正要去一个空机子上查任务,看到小贩卖了东西后还跟着,就停下来,问:“已经买了你东西,怎么还跟着我?” “师兄打赏的小费多,所以附送师兄一个消息。”小贩说话间,扭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就压低声音说:“师兄如果是接任务,那就先接三清山范围的任务,而不要接那些需要出三清山势力范围的任务。据说现在有个煞神,经常掳获三清山的门人,轻则打家劫舍,重则搜魂炼魂,好几个宗门都损失了弟子,而且集中在大前年新入学的门人,想来专拣软柿子捏。我印象师兄你也是大前年入门的弟子,特来提醒。” 马芝皱眉,说:“这消息,用不着遮遮掩掩,我这一路走来,已经听到几波人在议论这件事。” 那小贩脸色一红,用更低的声音说:“据我打探的消息,那个煞神是万空山,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谁在试炼遗迹得到了他志在必得的东西,所以才不惜得罪三清山,也要把东西找出来。有人说那个东西是一具尸体,也不知道是什么尸体。” 尸体?万空山?马芝心顿时腾腾腾地跳起来,假如真是万空山,对方志在必得的应该是世界树,不会是什么尸体。 面上马芝不以为然地说道:“好了,多谢师弟提醒。我是来查任务的,不是接任务。后面这几年,我都会留在宗门,潜心修炼。” 说着,马芝拿出一个神石,扔给小贩,想这人天天守在任务大厅,消息灵通,也就结个善缘,说不得以后用得着呢。 小贩接住神石,笑逐颜开,说道:“我叫千叶,师兄以后用得着我,或是需要藏宝图,尽管找我。”说着,人微微鞠躬后就离开了。 马芝记下小贩的名字,也就到机子上查找师兄宁恒之接任务的信息。摆弄了半天,他找到了师兄接的任务,但看不到具体内容。接任务的具体信息被屏蔽,如果要查询需要付费,付的还不是三清币,而是贡献点。 到处是商机,宗门是不是很穷啊,竟然千方百计来榨取门人的钱币和贡献点。师兄的任务,查询费用10个贡献点,马芝只好认了。划扣了贡献点后,整条任务信息呈现,写着:“任务发布者:云霄门外门长老范小建;任务类型:送信;目的地:玉海天;酬劳:三千万三清币,贡献点10;危险系数:未知。备注:路程比较远,不能直达,需要传输周转和飞行,预计时间半年,传输费用五百万,可提前支付,另附送玉海天地图一张。” 玉海天是三清山外域海洋,海岛星罗密布,虽也是三清山管辖范围。但因为区域之大,且神气薄弱,三清山也只是委托一些大能代管,并没有太过上心。任务看不出异常,只能问范小建长老,所送何物,有哪些未知危险。 马芝想着,就闷闷地往回走。半年即可完成任务,但师兄此去已经一二年,只希望平安无事。 不等马芝回到洞府,就远远地听到有人喊他:“马师弟,马师弟,你可回来了,想死师兄了。” 马芝一听,原本心情抑郁,顿时开心了不少,人就停下来,在路边等着薄小小,心里则说,这家伙就是喜欢咋咋呼呼。 薄小小一路小跑,人像一个胖球一样,看来近来饮食上毫无节制,又肥了不少。而他身后,有两个力士抬着轿子,也在一路小跑地跟过来。 还有十多米的距离,马芝听到薄小小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马芝看着,心里暖暖,有些人,也只是看看,心里就安定下来。 薄小小实在跑不动,只好慢下步子,嘴巴里却口齿不清地嚷嚷:“两年了,你这家伙去哪里了?也不留个言,捎个信。” 马芝嘴角一抿,笑道:“还说,我入了宗门,去找你,结果人家看门的说要有邀请函才能进去。没办法啊,你是有钱人,住的是高档小区,我们这些穷人高攀不起。” “咦,二年不见,你学会说风凉话了。”薄小小到了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马芝,好一会平缓了心肺,说:“越发帅气了。” 说着举起他的胖拳,就给马芝胸口一下。马芝也很开心,回了他一拳。 “你修为精进不少哦,难不成超过我了?”薄小小一惊一乍,他从拳风上感受到马芝修为的提升。 “七维五重世界。”马芝点点头。 “啊啊啊,快赶上我的修为了,我才八维五重世界。”薄小小不敢相信,之前马芝还是一维一重世界,两年多就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马芝打哑乎。 “你可别冒进,修炼一途马虎不得,需要水磨的功夫。凝炼小世界更是要细细打磨,只有稳固下来,才有发展潜力。不然,等以后你晋升神王,就会受到阻碍,轻则世界崩塌,重则身死道消哦。” “谢谢师兄提醒,也只是五个小世界雏形,还需进一步洗练。走,去馆子,我家的小龙饿了,你赶紧请它吃大餐去。”马芝说话间把赤小龙拿出来,小龙竟然长长了一些,只不过还是没有大的进化。是马芝自己饿了,却假托在小蛇身上。 “别急,我还有一份大礼送与师弟你呢。”薄小小说着就对早停在不远处的轿夫招手。 那两位轿夫正坐在旁边休息,看到薄小小招手,就抬着轿子过来。不等轿子走近,马芝就听到里面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看薄小小一眼。 薄小小伸手示意马芝去掀轿帘。马芝神识透过去,轿子里坐着的自然是人,当然也可能是其他智族,难不成是精灵?人也就疑惑着上前掀开轿帘。 第五十八章 众生平等 众生平等?薄小小寻思着这个词的意义,莫名地觉得感动。他出身于神奴家族,虽然他的家族有着神奴第一家族的称号,在地位上也有着许许多多自由神民难以企及的地位。 但是,骨子里,薄小小从没有觉得神奴第一家族是荣誉,相反是耻辱,是神奴烙印。越是明显的烙印,越是对人格的羞辱。但是,他的家族确实是太过忠诚,太过卖力,靠着一代代的打拼和流血流泪,才造就了当前的地位。 他之所以摆出富二代,肆无忌惮地花钱,奢靡成风,自然是有点阿q。 薄小小想着,看了一眼女精灵,坐下来就坐下来,毕竟人家出身也很高贵,是王族。想到这里,他内心里还有葡萄酸,一些人生来是王者,而一些人生来贱民,众生能够平等吗?马芝信口说出的话,却沉淀在薄小小的心里。 他翻着菜单,开始点菜,一时高兴,特意点了一些招牌菜,还为女精灵点了精灵族最喜欢吃的竹笋。 这边,马芝看着正襟危坐的女精灵,心里也在寻思众生平等所蕴含的意思,异族和人族之间,难道不是一个天道使然?如果是同一天道下,彼此为什么视为仇敌,而互相杀戮和奴役?藏书楼中有关异族的书对异族可恶、丑陋、卑微做了很多描述,视异族为獦獠,看成畜生都不如的野兽。 “你,名字?”马芝用树语问道。 “明月。普照明月。”女精灵说道。 “普照明月?”马芝吟哦,好有诗意的名字。 “滚出去,异族,獦獠。”有人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呵斥道。 女精灵自然听不懂,虽有诧异,但也只是看一眼。 马芝知道说的是女精灵,扭头看一眼那人,微微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薄小小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芝,他想看看马芝该怎样平息众怒。 那人见没有反应,还走过来,伸出手指指着普照明月,声色俱厉地呵斥:“滚出去,獦獠。” 马芝只好起身,说道:“注意素质,你这样粗俗,人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不知道你说的獦獠指什么,但想来你的素质与獦獠相当。”他不卑不亢,心中对那人有着嫌弃。 “你说什么?谁粗俗了,你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小白脸一个,偏偏与獦獠混在一起,你才是人族败类,丢人现眼。”那人凶巴巴地走过来,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意思。 马芝皱眉,他能够感觉出对方修为高过他,所以才显得嚣张跋扈。马芝也不害怕,他竟然有一个指头就将对方打趴下的预感,这或许基于自信。当然另一方面,应该是洞察能力提升了。 自从马芝在大荒,发现可以与蛮兽通灵后,他已经有了敏锐的洞察力,可以洞察灵兽的实力。而人类,也不过是两条腿走路的灵兽而已,他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实力。当然,遇到修为非常高的神,他也只是心头的预感而已。 “我再次警告你,别惹我。我不想惹事,但并不等于我怕事。”马芝表情严肃,义正词严地说。 那人顿时表情狰狞,却没有打斗的意思,而是向四周看看,拍起掌来,鼓动周边顾客说:“大家快来评评理,你们说一个异族獦獠,凭啥可以出入我们就餐的餐馆?又怎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小二,小二,快过来,驱赶獦獠,如果你们允许像狗一样的野兽出入饭店,以后我们都不过来吃了。” 那小二早看到那人与马芝之间斗嘴,只不过小二也说不清为什么同情着女精灵。或许,他自己身份卑微,所以对其他人的歧视性话语并不感冒。但现在顾客点名道姓地喊他,他不得不出来。 小二拿着一个牌子走过来,到了马芝身边,将牌子出示给马芝看。马芝瞄了一眼,上面写着:“獦獠和狗不得入内。” 马芝顿时扑哧笑了,说:“对不起,她不是獦獠,她是精灵。你的告示对我无效。” 饭堂里其他人族,也看不下去了,总觉得异族入席吃饭,好像羞辱了人族一样,是十恶不赦的事情,都跃跃欲试。 马芝感觉到好几个人的敌视,只好振声说道:“众生平等,异族也好,人族也好,都不过是天道使然,都是造化的结果。大家在天道面前都是一视同仁,并没有贵贱之别。故希望你收回成见,向我的朋友道歉。” “什么,众生平等?道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和獦獠做朋友,还说出众生平等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大家都听着呢,你们说獦獠可以和我们人族平等吗?天道如果听到你的话,一定一个炸雷劈死你。”之前那个人想被踩到尾巴的耗子一样跳起来。 “天道无所不在,你这是质疑天道听不到我的话,说天道是聋子吗?”马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人被马芝抢白住,忙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天道确实无处不在,它一定听到你的话。” “那也不见他炸雷劈我。你是不是在故意诋毁天道?我看,更应该遭雷劈的就是你,你人模狗样,却有着歹毒的心灵。”马芝义愤填膺,说话间他蔑视地看向周边的人,这群人不过是奴才,即便是自由的,也是奴才。 “你,你,气煞我了。小二,赶紧赶獦獠走,否则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到店里吃饭。”那人有点气急败坏,表情一会白一会青。 小二左右为难,獦獠虽然是人族对异族的歧视性称谓,但是这不过是俗称,并没有白纸黑字说女精灵就是獦獠。 但就在此时,天际传来雷声滚滚,且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马芝和那个人面面相觑,该不会这雷声是天道诱发?炸雷一声连着一声,似乎屋顶都要被雷击中。马芝顿时神识放出,越过屋顶,注视着天空上银蛇一般的闪电。 “呵呵,天道不会放过你的。”那人怒极而笑,指着马芝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一个炸雷在屋顶上响起,瞬时一道闪电破窗而入,直接击中那个修者。那个修者虽然不至于丢掉姓名,却还是被劈倒在地。 炸雷也让马芝吓了一跳,但看到对方被劈中,趁机伤口撒盐,嘲笑地说道:“看,被说中了,自以为在伸张正义,实际却在作恶,现在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那人被天雷击中,头发都如烫了一样,一根根都弯弯曲曲。最主要,那人灰头土脸,丢尽了人。他一时气急败坏,手中一下子出现了红丝带,扔在地上。红丝带代表着挑战,他这是要和马芝进行生死搏斗。 而马芝却愣住了,此时,他的小世界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众生平等的意念融入他的天道之中,竟然引起他的小世界天翻地覆地改变。他的世界似乎在重新组合,环境变得更加微妙,空间的联系也在紧密。 葬神谷小世界里,小空感知到小世界的变化,人忙仰望天空,发起一怔,他自从上次领悟马芝的规则,眩晕后,再也不敢轻易去理解别人的天道。但是此时,他看着地壳发生变化,空间变得致密,而变得忧心忡忡。 薄小小一直旁边看笑话,看到红丝带,忙站起来,说道:“挑战个球,你就这么点囊气,尽找软柿子捏,有本事你去找大师兄挑战啊。” 那人气头上,不忿地说:“你敢迎战就挑战你。” “挑战你妈的头,你都快濒临万象之主,竟然找我们绿豆神挑战,你糊弄谁啊?有本事,你去找大师兄挑战。”薄小小才不上他的当。 薄小小当众呵出对方的修为,自然是告知马芝不要接受挑战。马芝虽然内心笃定自己会赢,但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较真,就是接受了挑战,那又能怎样?能改变现状,让所有的人接受异族吗?不能,那赢了挑战也是无意义。 “没劲,就是打赢你又怎样?你能代表大家骂?大家能够接受众生平等的观念吗?大家可以尊重异族吗?可以做到给异族尊严吗?”马芝感知到小世界的改变,很是开心。但眼前的争执还要解决,人说完话,重新坐了下来。 女精灵即便听不懂人话,但是也知道争执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她了。她用树语和马芝沟通,马芝告诉她实情,想不到自己坐下来竟然惹出如此大的麻烦,一时眼睛里都是怒火,死死地看着那个挑事的人。 那人更是不服气,嚣张地说:“你以为你能打赢我吗?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单单你所喊出众生平等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该送你上刮神台了。” 刮神台?马芝顿时想起师傅,难不成当初师傅送上刮神台,和爱上师娘无关,而是因为他的思想超乎寻常,而惹祸上身?他又想起《刑天的世界》那本书,师傅当初何尝不是提出众生平等。 “得,我怕你了。吃个饭,都不让爷安静,走,我们都别家去吃,希望到了那里别遇到如此的二杆子。晦气,晦气。走,马师弟,老哥请你吃海兽去。”薄小小一旁打岔,说完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马芝想了想,也不愿纠缠下去,就告知了女精灵,随和薄小小一起离开。那人看到目的达到,非常长脸,自是得意洋洋,好像打了胜仗一样。 第五十九章 师兄出事了 薄小小带着马芝去了海鲜馆,为了避免引起麻烦,直接订了包间。点了满满一桌的海兽肉,二个人、女精灵和那条长角的蛇,都没有什么交流,只是大快朵颐,甚至连骨头都吃了,好像刚才受到的羞辱,让每个人胃口大开。 尤其是赤小龙,吃得肚子滚圆滚圆,随后在桌子上摆出修炼姿势,斗折蛇行,像是一个“道”字。显然,它对清风扬道芯画轴中那个“道”字领悟已达到一个新境界,在它一呼一吸中,身体都散发出一种清新自然的气息,让人很是舒坦。 普照明月看到小蛇的造型,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诧异,随后用精灵语言嘀咕道:“自然法则,一条蛇都掌握了自然法则。” 马芝听在耳里,人族这里,所蕴含的是天道法则,而在精灵族那里,是自然法则。这天道与自然法则,是相同的东西、不同称谓,还是不同的东西?他没有直接问女精灵,估计也问不出所以然。但是,马芝认为是相同的东西,毕竟小蛇学习的是清风扬道芯里的字,而那个字是鸿蒙初开时蹦出来的,就如他宝图中的天字。 茶足饭饱后,薄小小问:“你还真准备给她平等和自由啊?” “为什么不?”马芝心中也有困惑,只是和异族一个桌吃饭,就惹了众怒,如果大肆宣扬众生平等,又会诱发怎样的轩然大波? “难啊,你说众生平等是天道使然,但谁又说得定,眼前神界的等级森林,不是天道所需。天道,天道,虚无缥缈,没有人看到过,只不过隐隐地又遵从了它,受它节制,受它奴役。”薄小小感叹道。 马芝一时对薄小小另眼相看,这个缺根筋的家伙,竟然也有此方面的困惑。天道无所不在,却又无从察知。马芝忽想起师傅所言的无中生有,凝望虚空,从无中看出有来,何尝不是对天道的一种领会和把握。 虚空中藏着天道,所以才能从中领悟出规则道则。严格来说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去从看似飘渺的虚空中寻找隐藏的天道规则。马芝一时坚定决心,进一步去从虚空中探索天道。 “你不是有事要说吗?”薄小小剔着牙花问。 马芝先就就贸易的事情向薄小小和盘托出。 薄小小听了,思忖好一会,才说:“比较难,神界禁止物产向神弃之地和异族输出,查到都是重罪,轻则贬为神奴,重则送上刮神台,刮去神性,而轮回转世。” “这么严格?”马芝被浇了冷水。 “那当然,目的就是限制神弃之地和异域发展。而且,双方贸易,从一定程度上,是神界对神弃之地的认可,这才会存在双边贸易。”薄小小说了其中的关键。 “又是歧视。那能不能走地下通道?我想,大荒能够存在,且而今蛮神诞生,其他修炼圣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一定程度上还是认可了大荒。”马芝试探地问道。 薄小小想了好一会,转而问道:“你很差钱?” “嗯,修炼一途,完全是金钱堆砌出来的,神石、丹药,这些哪一项不需要购买。况且,赤小龙胃口很大,你也是看到的,靠饥一顿饱一顿,猴年马月也不可能会蜕变成道芯。”马芝又想起腰间布袋子里的打神石,之前承诺向打神石提供神石。 “既然这样,那我就替你想想办法。”说着薄小小对马芝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马芝从薄小小猥琐笑容中看出端倪。规则吗,都是为弱者制定的,目的是保护他们。这是马芝从藏书楼浩瀚的书籍中寻到的,一时他记不起是那个大贤者所言。另外,葬神谷上空的天网,青丘神王不是明着来设置了后门,即便后门被其他神王堵住,他也依靠武力强行把小狐狸带走。 而太古苍龙,不也是依靠武力把太子俊他们带走。况且,现在太古苍龙在大荒成为蛮神,并逐步教化蛮民,想重塑神位,为进一步晋升做准备,那些神王们应该不会不知道,但却不去干涉,想来,也是畏惧于太古苍龙的实力。 “多谢,小小师兄,你说要不要找一找玉清风扬,让他也掺和进来?”马芝问,在他预感里,玉清风扬参与进来,会扩大规模,而且也有了一层保障。 “他不差钱,三清币,说到底也是清家人印制或是铸造的。但是,你可以试探地问一问,说不得他有兴趣呢。”薄小小不置可否。 马芝寻思着,没有搭话,先看看薄小小这边拓展的情况,必要时再去找清风扬。他随就师兄宁恒之的事情说了,看看薄小小能不能找一找那个范小建长老了解一下任务进度。 “你说宁师弟将魂灯留你保存,你可以通过分魂去感应主魂,说不得很快知道宁师弟的情况。”薄小小说道。 “分魂可以感应到主魂?可是我看分魂一直沉睡着。”马芝说着就拿出宁恒之留下的魂灯,放在桌面上。 魂灯里的分魂仍然双眼紧闭,沉睡着。女精灵很是好奇地看着,却不言不语。薄小小则拿出另外一个法器,说叫醒分魂,需要养魂木,因为分魂没有肉身滋养,仅仅依靠魂灯保存,每叫醒一次都会损耗一次,但有了养魂木,则可以避免损耗。 他说着话,就打开法器,从里面取出一截青翠色的木头。 “生命树!”女精灵惊讶地说道,瞬即她蓝色的脸上有了阴郁,生命树对于精灵一族,那是圣树,是生命之源。她感受到半截木头上浓郁的生命力,眼泪顿时流淌出来,只是一截半枯的残枝,不知道那棵生命树死去了多少岁月了。 马芝看了一眼女精灵,就将精灵语翻译给薄小小听。 “原来这养魂木是精灵族视为生命的生命树啊。也不出奇,人族征伐异族,何尝不是为了资源。”薄小小不以为然地说道,说话间,他开始施法,准备唤醒宁恒之的分魂。 而马芝通过树语问女精灵。“明月,生命树,重要?” “重要,重要,我们精灵一族的圣物,是要通过生命去保护才行。只不过生命树被砍了,说不得整个族人都已经沦陷了。”女精灵的眼泪将大眼睛打湿,变得更加楚楚动人。 马芝沉默了,人家视为生命的圣物,竟然被人族掠夺了,却只为了涵养魂魄。 这时,薄小小在养魂木的辅助下,念念有词地唤醒魂灯里的分魂。养魂木散出绿色可见的薄雾,飞向魂灯。 “那是生命树蕴含的生命规则。”女精灵说道。 随着生命规则的流失,那截木头变得更加干瘪。 “我,唤醒,木头,重新,活。”马芝不忍让女精灵再悲触,说道。树语的表达都很直接,而少了连词、副词等无必要的词语,这或许树木不是智族的原因。 “啊,你能够唤醒它,复活它?”女精灵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马芝的手臂,有点宠溺地看着马芝。 女精灵的手比人类的手指长好多,纤细,却有着让人舒服的凉意。只不过,她抓着马芝的手,在微微抖动,她太激动了。正是生命树的丢失,精灵族才繁殖力低下,而且缺少了生命树的守护,整个精灵族都衰落了。此时听到有人能够复活精灵树,自然是百倍的激动。 她的一惊一乍,打断了薄小小的施法。薄小小不明所以,见女精灵两眼放光地看着马芝,顿时酸溜溜地说道:“你俩打情骂俏,也不看看地方。我就要将分魂叫醒,却被你俩打扰得前功尽弃。” 马芝不好意思地将手臂抽出,继续用树语说:“安静,安静。” 女精灵顿时俏皮地伸伸舌头,舌头也是蓝色的,临末还舌尖舔了舔嘴唇,露出暧昧的眼神。动作实在妖娆,薄小小看着,嫉妒得在心里只骂:看着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却不料竟然是调情高手,也不见你施什么手段,竟然让一只未驯化的女精灵为你死心塌地。 他继续施法,再次准备唤醒分魂。 马芝冲女精灵嘘了一下,示意她安静,就静静地看着薄小小施法唤醒分魂。女精灵内心里翻江倒海,却也只得安静下来,人坐在旁边,看着养魂木又干瘪了许多,自然担忧着。 魂灯被生命规则氤氲,雾气腾腾。在薄小小振振有词中,分魂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整个小脸蛋都是宁恒之的模样,只是目光有些呆滞,表情有点木讷。 “马师弟,快点询问分魂,唤醒后不能太久。”薄小小一旁施法。 马芝忙问道:“师兄,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分魂小眼珠转动,看向马芝,似乎在辨识。眼看它正要说话,只听凄厉的一声惨叫,分魂瞬时虚化,从魂灯里消失了。 “啊,有大能实行了远程攻击,宁师弟的分魂被灭掉了。”薄小小吃惊地望着空空如焉的魂灯,惊慌失措地说道。 马芝脸色苍白,师兄的分魂灭掉了,师兄托付的分魂竟然这样被灭掉了。 “至少是道尊级别的大能,只有他们才能远程攻击分魂。”薄小小急促地说道,他后悔着,不该贸贸然唤醒分魂。 “到底是谁,师兄怎么会得罪那样的大能!你去问问范小建长老,到底是怎样的任务。”马芝六神无主,哀伤让他内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师兄遇到了怎样的困境,对方竟然斩草除根,消灭他的分魂。 这时,魂灯里渐渐凝出一个骷髅脸,是万骨长青的模样。他正要张嘴说话,却看到马芝,瞬时“咦”一声,即将成形的头颅瞬间雾化消失。 “小小师兄,你看到了吗?”马芝以为是自己眼花,竟然看到了骷髅头。 “看到了,看到了。”薄小小见鬼般脸色苍白,这种情况,他从没有经历过。 只有女精灵还在幻想着生命树的复活,想着精灵族重新强大,她重新容光焕发,一扫之前的疲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第六十四章 道友请留步 大半日后,虚空似乎都被抽空一般,显现出诡异的略带淡蓝的浅紫色。而白色的云朵好像被风吹裹着从四面八方向这片虚空进行填充,云层越来越厚,由白色变成铅灰色,又由铅灰色变成乌黑,随后雷声滚滚,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虚空兽经过长时间的吞吐吸纳,变得萎靡不振,它重新变回一个木鱼,自行挂在万空山的腰间。 万空山赤条条的,站在风雨中,任由雨水的冲洗。这是空道对万空山的第二次洗髓伐毛,这次所传承给万空山的道则信息更多,许多道则符号都融入万空山的肌体细胞里。显然,残旧世界的那次道则洪流传授的仅仅是基础知识,而这一次内容更为宏大、磅礴。 载道者,作为大道的承载者,也有着它的智慧,不可能一下子全盘接受万空山,还是有所隐瞒。况且,一开始,虚空兽并没多么信任万空山。 万空山体表的污垢在雨水冲洗下变得干净,他整个人显得无比圣洁,无比协调,让人油然亲近。他有了我即虚空,虚空即我的感应,瞬间在大石头上消失,转眼又从另一片天空中显形,瞬移,只是一个念头。他最后又闪现在大石头上,长啸起来,啸声在海边上激荡,引起滔天的波浪。 “恭喜万道友,完全继承了空道,有了步入道尊的根基。”骨长青一直漂浮在空中,风雨对它没什么影响。它一直在关注着万空山的蜕变,渐渐释然了,毕竟在鸿蒙之境中存在那么久,没有什么看不淡,也没有什么真的在乎。 当初,为了活下来,一点点地燃烧自己的肉体,拆解自己的五脏六腑,最后血脉也被抽空,他还是他的时候,后悔过,哭过,绝望过,甚至想着还不如索性死掉,没有永生,没有大道,人死球朝上,却不想活下来,只剩下头颅,只剩下灵魂,人生的惨景都一一经历,还有什么真的在乎。 万空山可以成就道尊,是好事,不管是他的效忠,还是占用他的皮囊,会有跳进鸿蒙之境前的境况好吗?借助空道能够窥见道尊之上的境界吗?白骨道,空道,它的魂火扑闪着,它并不觉得空道会比白骨道更高深,走得更远。既然白骨道在鸿蒙之境里会迷失,空道就能走出鸿蒙,到达彼岸吗? 况且,彼岸是什么?骨长青有点凄厉,道尊之上,就是止境吗?骨长青活了几十万年,这种不知未来,不知目的地活着它累了。跟随眼前的人,随着他走一遍不是骨长青的路,是万空山的路,是万物皆空的路,未尝不可,可比贪恋一个皮相,何必要让自己继续孤零零地站在鸿蒙岸边,再一次大毅力跳下去。 哎,即便重新修回人身,还有勇气跳下去吗?这问题,如高山一般横亘在骨长青的神魂里,它一时困惑了,自己所布局,自己所祈求的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是谁?”万空山看着茫茫大海问道,听语气他似乎在问自己。 “你,万空山,万物皆空的传人。”骨长青站在万空山的背后,答道。 这之前,万空山沉迷在大道洗涤之中时,它有太多的机会可以舍弃头颅,侵入万空山渐渐完美的皮相中,但是它都放弃了,它在他我和自我中交锋,夺舍后,那是自我还是他我?皮相完美,那是万空山还是骨长青?也就是这一次次交锋他错过了夺舍的机会,错过了重回道尊的机会。 可是此时,它站在万空山的背后,却没有后悔,相反心安理得。做白骨的自己,未尝不好,做白骨道的主人,总比做空道的传人来得真实。人到了它这个境界,该看透了。 “万空山?万空山!”万空山吟哦着,滚落了眼泪,泪水合着雨水落在地上。他身上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出现,换了一袭白衫,在灰蒙蒙的世界里变得显眼,变得高洁。 “我要去看看他,不管是身外化身,还是转世重生,我都想近距离看看他。不管我心里多么想亲手杀了他,让他重新再来过,但我都想再次站在他的面前。”万空山目光放远,离开这片虚空,没有雨,只有阳光和秋风。 “去,人活着做想做的事,求一个真实的自己。”骨长青这话是说给自己。 “好,我们去。”万空山不再婆婆妈妈,先行从大石头上消失,融入虚空,很快就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出现,随后再一次扎进虚空,消失不见。 骨长青眼窟窿的魂火扑闪几下后,也跟着钻进虚空而不见了。 几天后,马芝和薄小小出现在泾阳城,三清山所属的一个重镇。两人稍作休整,做了补给,就带着宁恒之和洛雨鸿赶往传送阵,准备赶回三清山。 这时,虚空微微波动,宛若起了秋风一般,万空山出现在空中,随后就落在泾阳的大街上。当然,他在混同人群中时,采用了虚空折叠,并没什么人看到他来自虚空。他身上有着宁恒之和洛雨鸿的神魂,也就循着感应而找到了马芝。 此时他远远地看着马芝,内心古井不波。隔了多少万年?他还能记起师兄的音容笑貌,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正如眼前的人。只不过,眼前的人却不似当年那样狂放不羁,不似当初那人的快意恩仇。眼前人的外貌、体征都是那人的,此时却一脸焦虑,行色匆匆。他看不出马芝是不是身外化身,也看不出是不是刑天的重生。 眼看马芝背着宁恒之就要擦身而过,他再也忍不住,说道:“道友,请留步。” 马芝急匆匆地走着,没有在意路人的呼喊。身后背着洛雨鸿的薄小小意识过来,路边的和尚是在喊马芝,人就接了腔,说:“你喊我们?有什么事?” 是哦,有什么事?万空山默然地看着马芝的背影,却不知道该怎样叙旧,身外化身,转世重生,他所有的记忆里应该都没有我。万空山手中出现两个水晶盒,水晶盒里是神魂。 马芝背上的宁恒之虽然痴呆,但是本能中感应到自己的神魂,也就在马芝背上挣扎起来,马芝扭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师兄,轻声地说:“师兄,听话,等回到太乙门,我一定寻找万全之策,将你救治好。” 听语气,他就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婴孩。万空山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却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做任务中,自己受了很重的伤,当初师兄也是这样背着他,也是这样安慰他。 “你们背上的人,神魂严重残缺,而我这里恰好有两粒神魂丹,或许可以救他们……” “真的吗?快给我看看,多少钱我都买。”马芝不等万空山说完,人背着师兄就跑了回来,到了万空山面前。 四目相视,马芝内心里咯噔一下,似曾相识,他的心脏咚咚咚地响着,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只不过顾不上了,人看着万空山手里的水晶盒,他感觉到盒子里装的东西确实散发出浓郁的神魂之力。 咫尺天涯,万空山看着马芝,有了人在天涯的感觉。他清晰地捕捉到师兄的气味,他的心脏也跳动着,想不到一些情愫,隔上几万年,依然能够撩起心中最深处的痛。 “多少钱?”马芝盯着水晶盒看。 而薄小小传音给马芝,让他别轻易上当,换了谁都能看出宁恒之和洛雨鸿灵魂残缺,江湖神医都是这样来骗人的。 “我只要你胸口的那个珠子。”万空山目光犀利地看着马芝,此时他看出了马芝的本体,是一棵灵植化形,应该是身外化身才对。 马芝神情怪异,没想到对方竟然看到自己胸口的贴身之物。那是师傅的血珠子,当初师傅留下三颗血珠子,一颗被他串成坠子挂在胸前。他不解,不知道对方要这血珠子干什么,会不会对师傅不利?马芝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交换。 背上的宁恒之出于本能,着急地冲着万空山手上的神魂嚷嚷,神魂受损,他们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像哑巴一样嗯嗯啊啊。 马芝不再迟疑,腾出一手伸进怀里把血珠子扯下来,拿在手里。金灿灿的血珠子隔了这么多年,依旧保有着最开始的活力,闪着璀璨的光泽。万空山看着血珠子,他变得更加平静,那是他的血。 “是圣血。”隐藏虚空的骨长青变得急促起来,忍不住传音给万空山。 万空山不动声色,打开水晶盒。被囚禁的神魂如蝴蝶一般飞起,各自飞向自己的身体。原本烦躁不安的宁恒之和洛雨鸿,在神魂入体后,人安静下来。只不过,想恢复之前的状态,也要有一个修养的过程。 血珠子在万空山的摄拿下,从马芝手中飞到万空山手里。万空山两根葱白一般的手指拿捏着滚圆的金灿灿的血珠子,看着,心中惊涛骇浪。圣血,滴血成圣,一旦诱发圣血里的活力,这滴血会长出五官、四肢和躯体,师兄将重生。万空山激动了,人一下子虚化,消失在原地,隐匿进虚空。 马芝看着两眼渐渐明澈的宁恒之,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就在这时,虚空中,一声呵斥:“万空山,你恶贯满盈,肆无忌惮地摧残我三清山门人,真当我三清山没人了吗?会任由你肆无忌惮地作恶吗?” 第六十五章 复活师兄 说话间,一只白鹿出现在虚空,脚带祥云。它虽然是动物样子,但是神威加持,非常圣洁,让人只是看一眼都想膜拜。他要报残破世界里的仇,那次虽然是分身,但分身不堪一击,自然在三清山留下诟病,让人不满。 “白鹿,你以为你本尊在,我会怕你吗?”万空山说着又从虚空里闪身而出,人一步一炼化,白衣飘飘,金莲数朵。 “那加上我们呢?”清供四老也踩在一根松树枝悠然而来,这一次他们有备而来,自然信心满满。 “手下败将,还大言不惭。莫说你们,就是尾随的那几个神王都出来,都不够看。现在,恐怕只有师尊来了,我才可能有多远逃多远。但是,今个算了,我心情出奇地好,不跟你们计较。你们既然来了,就跟师尊交待一声,我万空山要借用玉海天塑造神位,整个玉海天从今以后,都由我来代管,若有谁影响我塑造神位,修改我不念师门情谊。”说完,万空山就在原位虚化,消失不见。好像这片天空下,从没有出现过他。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白鹿说着,它头顶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金丝银线,是天网,它召集众神编织的天网,显然,为了捉拿万空山,下足了血本。 天网早笼罩泾阳城,在万空山毫无遮掩就出现在三清山管辖区域时,三清山的监天官已经发现,自然上报至高层。白鹿神王率众出来,看到万空山落在泾阳城,则洒下天网。 天网由规则之线钩织而成,闪现后,金光灿烂,银光闪闪,煞是美丽。泾阳城的小神们,那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人心惶惶。 就在万空山闪现时,马芝就认出来,拿神魂丹交换师傅血珠子的,正是万空山。他良心发现,才来救治师兄?还是我的誓言上感天庭,让他感知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恨让他害怕了?马芝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看到万空山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看向薄小小,薄小小也一脸惊异。还是薄小小反应快,担心神魂丹有问题,忙看向正在融合神魂的二人。两个人都相对安静地躺在薄小小之前拿出的软垫子上,呼吸平缓,好像睡着了,并没有太糟糕的情况,一时放下心来。 “他不是恶贯满盈吗?怎么良心发现,竟然给了神魂丹?”马芝不解地问道。 “是不是良心发现,还未必,谁知道他给的神魂丹有无做了手脚。希望两位师弟都吉人天相,而不出什么差错。只是你刚才给万空山的是什么东西?你一拿出来,我就觉得心神摇曳,有威压降临。”薄小小问道。 马芝仰望天空,那时,万空山站在金莲上,正在嘲笑清供四老。他不知道自己将师傅的血给了对方,是否留有隐患,说:“是我师傅的一滴血。” “你师傅?”薄小小诧异,三清山里,马芝还没有拜师。 “九维九重天,一个凡人世界,我的师傅遗留给我的一滴血。”马芝心思沉重了,总觉得把师傅的血送了出去,而惴惴不安。但是,一边是师兄的康复,一边是未知的不确定因素,再次让他来选择,他还是会送出血珠子。 薄小小不语了,他天生在神界,即便是神奴家族,但也对凡人世界不曾了解。 两人都不说话了。那时,万空山虚化不见,但天网呈现。 天网上噼噼啪啪的雷火,但万空山并没有闪现。 “他估计躲在下面?”清供四老中的松涛神王说道。 白鹿脸色变得很难看,它的神识早笼罩了整个泾阳城,哪里有万空山的踪影。但是大话说道前面,此时只好说:“加大搜索,这次一定要把他捉拿了交给上面。” 说完,白鹿也跟着消失在虚空,脚下的祥云都不要了,一朵朵白云飘荡在天空,很快笼罩了泾阳城,遮掩了天网。 清供四老来得很拉风,去时候也装着很拉风。只不过,临走时一个拿捏,马芝和薄小小还有正在沉睡的二人都从街头消失,转眼间出现在四人面前。 马芝有点不高兴,刚准备和薄小小一起去传送阵呢。但是面对四位神王,他也不敢表达不满,人跟着薄小小一起拱手施礼,唱诺问安。 松涛已经认出马芝,又看到马芝腰间清风扬赠送的佩剑,一时也就看顾一二的意思,问道:“你们跟万空山怎么会有联系?” 薄小小忙上前一步,回道:“回大人,我是第一神奴家族薄家的直系子嗣,我和师弟二人与那个凶神,可没有什么联系。之前,这凶神还对我的两位师弟进行搜魂,导致两个人都神魂残缺。我和马师弟正准备将两位师弟带回宗门救治,不想到了这里,凶神竟然追了过来。他竟然没有直接对我和马师弟下手,想来是感应到各位神王大人就在附近,所以收敛了。他直接拿出神魂丹要与马师弟交换东西,马师弟为了救治二位师弟,就和他交换了。只不过,交换时,我俩根本不知道他是万空山,只是救人心切,才导致不察,还请大人治罪。”薄小小先是自报家门,自然也有震慑意思,其次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想来几个神王也不会冤枉几个绿豆神。 况且,两个绿豆神能与已经是神王修为的万空山攀上关系,那也难以让人相信。 翠竹神王跨出几步,走到宁恒之和洛雨鸿身边,神识一扫,顿时明白过来,说:“哪里是神魂丹,而是这二人的神魂,现在神魂与残魂交融中,想来二人应该恢复正常。” “那岂不是说这万空山,不是搜魂,而是掠夺神魂?是了,那个骨长青想维持修为,需要太多神魂,定是抢夺修者神魂给它做燃料。太坏了,太坏了,这完全犯了神界大忌,要送上刮神台才行。”青梅插言。 骨长青?马芝和薄小小两人面面相觑。但二人正准备记下来这个名字,却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是清供四老做了手脚,悄无声息将二人的一段记忆抹掉了。 “你跟他交换的是什么东西?啥东西会让一个煞神感兴趣,竟然不远万里寻来?”一旁不语的明日黄花突然问道。 “回大人,是我凡人世界师傅送我的一滴血。我一直挂在胸口,做一个念想。今个只是为了救治两位师兄,才将其拿出交换。”马芝上前说道,随后弓腰站着。 “好了,事情已经查明,与这两位太乙门的弟子无关,让他们自行离去。”说话间,松涛一挥手,马芝和薄小小四人重新出现在大街上。他们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好像一直都在那里一样。 “师兄,那血珠子不简单,是圣血。没想到这个洞天之主竟然携带着圣血。”明日黄花本来还想问清楚。 “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是圣血。只是我刚才推算了一番,既看不透他的过去,也没有推算出他师傅的情况。或许,他师傅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圣血也是他机缘巧合得到的。但我提醒各位师弟一下,这位小子,可是公子所器重的,当初不惜赠送礼物,所以我们以后能够照拂一二,就与其结个善缘。”松涛解释道。 这样,四个人都没话说了,他们感知到天网已经撤去,人也直接飞走。临走,松涛一开始还有将泾阳城芝麻神绿豆神关于捉拿万空山的记忆清空,但看到有人拿着影像石在录像,只好作罢。 这一下,事情闹大了,不仅没有捉拿到万空山,结果还惹上麻烦,已经被驱逐出宗门的万空山,竟然口口声声喊师尊,显然他用心险恶,让三清山卷入他的恩怨之中。而且,这厮竟然直接向三清山索要土地,要塑造神位,这是明着要分庭抗争。四人忧心忡忡,随后也消失不见。 泾阳城的人都一脸懵懂,以为上面会对泾阳城刮地三尺,来搜捕万空山呢。那个城主还匆匆忙忙跑到城中迎圣台,人候着,准备接令动用全力搜查下去呢。但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下来给他指令,但是他也不敢走开,想是他的修为不够看,泾阳城的力量也不堪重用,所以上面才没下指令。 这边,马芝背着师兄,薄小小背着洛雨鸿,从传送阵直接传走,省得惹上什么麻烦。 而几个呼吸后,万空山出现在虚空中,手中拿捏着那个血珠子,两眼湿润。这是师兄的血,师兄的气息。想不到,师兄已经身体成圣。 是上刮神台前,还是跳进葬神谷后?师兄,你还活着吗?他试图神识透进血珠子,好解析师兄的气息,然后感应刑天。但是没有用,那滴血宛若活物,它在运转,排斥着外物的侵入,包括看不见的神识。 “你准备拿它做什么?可以融入肌体,让你的肉身濒临圣体,如果能够从这滴血中找到炼体之术,那么你肉体成圣指日可待。哎,当初,如果我也是圣体,跳进鸿蒙之境,估计就不会被消磨得只剩下一块白骨了。”骨长青说不清内心的情愫,有嫉妒,又有祝福,当然,它自从放弃假借万空山的皮相重回道尊之境后,它看万空山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或许将他视为传人,或许视为子嗣。 说不清了,或许过一段时间,我应该离开他,寻找我自己的机缘。我既然能够从鸿蒙之境里逃了出来,显然天道给我留了后路。骨长青心一时安定下来。 “不,我要激活他,我要让师兄重生!”万空山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眼睛随之看向渺渺的虚空,眼神里有戏谑与一丝疯狂。 第六十九章 他我与自我 玉海天,最大的忘情岛上,新建的白色高大的宫殿屹立在原来岛主府所在的位置上,如一颗明珠一样镶嵌在碧海之上。 宫殿被命名为玉海行宫,顾名思义,行宫也只是神王临时落脚休息的意思。显然,万空山看不上玉海天,眼前在这里,不过是临时的,并没有在这里长久居住下来的意思。 当然,玉海天,也本来是他向三清山借的。自他那日从泾阳城返回玉海天,原本代管玉海天的岛主先行撤离,显然他得了消息,而不敢面对神王之怒。只不过,三清山也不曾派人来驱赶或是缉拿万空山,想来,他们竟然默认了万空山的行径。 此时,万空山坐在行宫的顶层王座上,只手托着下巴,正透过行宫上面的水晶屋顶望着虚空,若有所思。而万骨长青飘在拱形屋顶下面,两个眼窟窿里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它此时宛如这房间里的顶灯,散发着诡异、静谧的蓝光,把整个水晶屋顶都照射得蓝紫蓝紫的。 好久,万空山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询问骨长青,他说:“活着吗?他活着吗?” 他已经在这里纠结了三天三夜,却保持一个姿势,不吃不喝,甚至神情都是那么落寞,抑郁寡欢。 骨长青没有接腔,他此时的状态就像禅定的高僧一样,不闻不顾。用圣血复活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完全是浪费,是奢侈,换了谁,能够让自己肉体成圣的圣血,不用来炼体,却用来复活那个人,说出去都有人要哭了。 况且,如果圣主活着,或是死后转世重生,复活后的肉体得不到神魂,必然成为白痴,只能用来用作夺舍对象,炼成身外化身,但也比不得拿来直接炼体。如果圣主身死道消,复活他即可能触动冥王逆鳞,那家伙是比天道更为神秘,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骨长青想着,更替万空山着急,神魂燃烧得更为爆裂,蓝色的火焰飘出眼洞,扑闪着、摇曳着。 “他应该死不了,他绝对死不了。我都没有死,他怎能死?当初,他从刮神台上跳下,人是后仰着落下,他看到了我从浮空中浮现,还冲着我比划出两指,那是什么意思?嘢?胜利?还是叉我双眼?”万空山忍不住又嘀嘀咕咕。 叉我双眼?这是什么鬼。骨长青听在耳里,只差耳朵里都喷出火来。他再也忍不住,问道:“你爱他。” 爱?万空山摇了摇头,对于神来说,爱是什么玩意,爱与情欲相关,神的情欲,在漫长的岁月里,早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或许正是神有性繁殖退化的原因。倒是无性繁殖,尤其自我复制的能力在提升。 “你是不是在狗屁的鸿蒙之境里待得太久,对爱缺乏了认知?当你绝望得只想死掉的时候,你脑海浮现过曾经的爱人吗?岁月都被你直接吃掉了,竟然还相信爱情!想来,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男欢女爱,可是,你想过你的初恋吗?想过你的红粉骷髅吗?我想,你的无数个岁月,最开始都想着提升修为,提升修为,提升至道尊,还眼望着道尊之上。等你掉进鸿蒙之境,每日里都想着怎样逃出鸿蒙之境,而逃了出来,你又用无数的岁月想着恢复自己,先是修为,跟着是肉体,而肉体恢复了,你绝对又想探知道尊之上的东西,这之间,你根本不会想某个女人,想留个子嗣。神啊,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想得只会是自己。”万空山还是看着虚空,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说话的语气里,有不屑,有嘲弄,有不以为然。 “那你为什么要复活他?天也好,刑天也罢,应该是一个男的,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朝思暮想着另一个男人?”骨长青故意把真相剖开看,一个男人想另一个男人,在神界也是禁忌的事,亵渎了天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想他,就如我在想另一个自己。我不知道你漫长岁月里,有无遇到过另一个自己。那个人,明明是另外一个人,长相不同,谈吐不同,习性不同,可是遇见的那一刻,你觉得那才是真实的自己,而自己所依附的那个,不是自己?”万空山依然不紧不慢地陈述,这种他我与自我,他在无数个岁月里都在纠缠,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哪一个才是自己更该是的模样。 好在,他并不嫌弃眼前的自己,他比任何人更爱着名叫万空山的那个自己。而那个他我,他有好多的岁月,嫉妒他,羡慕他,想取而代之,想让他变成身外化身,甚至想杀死他,而自己看着自己杀死他我。万空山也正是在这种自我杀死他我的幻想中,结果跌入宗门试炼的杀戮中,他每杀一个试炼对象,都在想象着自我杀了他我。 直待灵山上,新如来神王亲自敲响暮鼓晨钟,用鼓声钟声去度他身上沾染的一个个怨魂,他才慢慢地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才从自我杀死他我的酣畅淋漓中看清了现实。他我早就与他恩断义绝,他我早就掉进了葬神谷。那一刻,他坐在新如来神王的座下,流淌着眼泪,被剃度成僧。 万骨长青被问糊涂了,他的漫长岁月里,没有这样的事,不管是所遇到的美女还是俊男,在他的过往里都没有什么印象了。或许,鸿蒙之境中,自己的毛发、皮肉和骨骼被一点点地消磨掉,也跟着消磨了记忆。当时一心求死,哪有功夫想别人。即便后来神魂被白骨道所缠裹,在骷髅里苟延残喘,每日里确实只想着如何出去鸿蒙之境,又哪里想过其他事情。而今出来了,正如万空山所言,每日里都算计着,想着恢复修为,重塑肉身。 忽然,骨长青骷髅里的火苗摇曳起来,差一点熄灭。骨长青的异动,万空山并没有感觉到,他仍然在望着虚无的神空,发呆,在对复活师兄后的后果做着猜测,做着较量,无论如何,白痴的师兄要不得。 而骨长青很快稳住了火焰,“神情复杂”地望着万空山,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万空山最后几句话里的意思,明白了他我与自我。眼前,他看着万空山,何尝不是在看着另一个我,虽然早断了夺舍万空山的念想,但是每每看着万空山,内心里何尝不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无缘由地想去帮他,想阻止他办傻事,想让他走得更远更舒服。 或许,他是我的孩子。骨长青不甘心地想着,火焰摇曳,却说不出内心的情愫。但是很快他又否定起来,是自己,是看着另一个成长的自己,是想看着这个“他我”某一天成了道尊,最后也去面对鸿蒙之境,跳进去,而去寻找彼岸花。 骨长青想着,它的神魂之火变得虚弱起来,心里担忧着万空山,毕竟万空山坐在那里,已经三天三夜了。 “我在无限杀戮的梦境中,指挥着自我与他我战斗了无数的岁月,每一次,都是我胜利。但是,如果师兄真的站在我的面前,我想我下不了手,我想即便下得了手,我也杀不死师兄。他总是比我厉害那么一点,我总是差那么一点。每一次,我看到他能赢我,我开心却又沮丧。为他我开心,为自我沮丧。”万空山声音变得低沉,他的情绪越发失落。 骨长青没法回答他。 万空山喟然一叹,好一会又说:“一阵子,我以为我自卑,所以才艳羡着身为神王之子的师兄。也有一阵子,我认为我人格分裂,才会无限次地在他我与自我之间纠缠。而等我在灵山上恢复两眼清明后,才知道,与自卑无关,与人格分裂无关,而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他我。” 说完话,万空山猛然站起来。他长皮披垂,用黑色的头箍把头发箍在两鬓之后,一身白衣,赤足走下王座下的阶梯。此时的他,哪里是凶魔,整个人非常风雅,而且举手投足里有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的手中有一个圆圆的珠子,那是他师兄的血珠子。他攥在手里,轻轻地把玩着。 “师兄,你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此时我只想让你陪着我,让他我与自我和谐相处,共铸辉煌。”说完,他拿珠子的手掌掌心朝上,圆珠子自然落在手心里,在滴溜溜地转动。 骨长青很是紧张地看着,但这一次他没有出言阻止。 万空山对着掌心里的血珠子轻轻地吹口气。那血珠子在这口气的亲润下,竟然变得狂暴起来,像是要爆炸一样。 但没有爆炸,血珠子在涌动着变形,先是多了五官,随后有了四肢。开始只有一指之长,很快有了一尺之长,四肢弹腾着,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出是一个婴儿的样子。万空山的手掌跟着变大,托着婴儿,他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婴孩。 不知何时,水晶屋顶之外,天空上密布了层云,紧跟着暴雨哗啦啦地下来起来。而大海,在翻涌,海浪一浪又一浪地冲高,拍打在海岸上。骨长青看着虚空,表情越发凝重。 而远在万万里的马芝,正在打坐,参悟着天字宝图,忽然啊地一声惊叫,随后痛苦地双手抱住脑袋,翻倒在地面上。一旁忙着修炼的宁恒之,听到惊叫,睁开眼,看到师弟的变故,忙紧张地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头疼,头疼,疼死我了。”马芝头疼欲裂,双手紧紧地按压着脑袋。 疼痛的喊叫声把一直沉睡的小空都惊醒了。 第七十六章 万空山的意志 万空山虽然不喜欢小空反问的态度,但是还是喜欢小空的聪慧,聪明的孩子从来都讨喜的。他手摸着下巴,好一会承认道:“你的感觉不错,它不是万物皆空传下来的空道,而是万空山的空道,我在里面增加了许多东西。空不仅仅代表着无,也代表着包容。你可以透过水晶看虚空,貌似空空焉,但是虚空何尝不是在包容着我们所处的神界,何尝不是容纳亿万世界?” 小空一时呆住,不是万物皆空的空道,而是万空山的空道,自己岂不是成了万空山的传人?变相收徒? 人顿时发起怒来:“我说过不做你的徒弟,你竟然诓我!”他脸都涨红了,气急败坏。 “看你样子,作我徒弟很委屈你啊?你别想多了,我不会强迫收你做徒弟。况且,我虽然将我的道给了你,并不等于收徒。某一天,你也可以在我的道中加入你自己的见解。万物皆空,万物皆空,他自己证道之前身死道消,即便转世重来,又能怎样?继承他的道,而无所变化,我所发扬光大,必然步他后尘。”万空山说着两眼微眯,抬头看虚空。 小空还没有发话,万空山腰间的木鱼一下子飞起来,在空中摇头摆尾,就变成迷你的鲲鱼,只有一尺多长,冲着万空山吼道:“万空山,你诓我,你根本没有心思继承空道?你对我的承诺都是敷衍?” 虚空兽在空中恨铁不成钢,如果它是人的话,必然会暴跳如雷。此时在空中以极快的频率激荡,显然被触了逆鳞。 “我诓你?我从没有说过我的承诺作废,我只不过是要走一条比万物皆空,或是比上一世的我走更宽更广的路。但是,你如果执意认为我对你作出的承诺都是空言,那就算是我诓你。”万空山面带春风地看着鲲鱼,不做太多解释,直接承认。 虚空兽懊恼得在空中乱飞,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发出嗡嗡声响,蹦出一句:“你何德何能可以在空道里增加道则?我看都是歪理邪说,空就是大舍弃,哪里需要包容?你别胡乱添加,遗毒万年。” 万空山目光变得深邃,说:“世事无常,空道经过万载千秋,虽然由你承载,但早有了变化,这变化不是你一个载道者所能明白的。”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作为载道者,承载空道,它的情况,我最清楚。你转世也罢,传人也罢,你要秉承遗志。”虚空兽激愤着,蹦蹦跳跳。 “够了,何谓遗志,不就是重建道场,塑造神位,以身证道,把空道发扬光大。你还是安心做你的载道者。”万空山言语变得犀利。 小空睁大眼睛,看着虚空兽,好一会忍不住道:“你是载道者?空的载道者?” 虚空兽这时候才睁眼看小不点,它的目光越过万空山,看着还是孩子模样的小空。小天在一旁,旁观他们的争吵,却没有说一句话,人脸上带着笑容,貌似不管是怎样的结果都乐见其成。 “你是?”虚空兽看着小空,迟疑,它实在想不起过往中认识这么一个孩子,却从小空身上感到了熟悉。 小空进来时,凡人一个,根本未曾引起载道者的关注。眼前,小空虽然被万空山醍醐灌顶,但小空抗拒着道则对他肉体和身心的重塑,并无修习空道,它依然感觉不出小空的异常。 “我是空,小空,曾经是万空山的意志,万空山被击碎后我隐藏在其中一个残旧世界里。”小空面对载道者说了实话。 “你是空,万空山的意志?”虚空兽一下子变大许多,像一条呆萌的鲨鱼一样,飞在小空面前,它那两个圆眼睛死死盯着小空看。此时,它已经敏锐地捕捉到小空身上的气息,虽然隐隐约约,但那是万物皆空的特有味道,隔了多少万年,载道者还记得主人的气息。 “如假包换。”小空镇定地说道,他好奇地伸出手,去抚摸大鲨鱼光滑的皮肤。虚空兽身上的威压,让他需要使出全身的力量才能站直身子。 “万空山的意志,万空山的意志。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当初,万物皆空落败,万空山道场被打碎成无数的残旧世界。却想不到曾经的道场已经诞生了意志,经过这么多年,这意志竟然化形成人。太好了,太好了,万物皆空多了一个传人,空道有望了。”虚空兽吼吼吼地叫着,绕着小空飞舞。 原来他是万空山的意志化形,一旁的万空山喃喃自语,心间一时五味俱全,隐隐约约,他感应到自己的过去。 “他是万空山的意志,而我呢?”万空山见不得虚空兽的欣喜若狂,之前,虚空兽一次次考验他,而现在初次看到小空,竟然如此激动,如此信任。他在一旁不耐烦地问道,觉得虚空兽要忽悠小空入道了。 “哼,你嘛,你好自为之。当初主人被人抢走了世界树,自己也在大战浴血奋战,最后陨落。他非常不甘心,仰天咆哮,陨落前看着敌人发了毒誓,要复仇,要夺回世界树,要让敌人成为他证道的燃料。结果死后,他的敌人仍然不放过他的尸体,要用他尸体当燃料,点天灯,足足燃烧了三百六十五天。毒誓化为怨念,一直藏在他的身体里,当尸体快被燃尽时怨念就飞走了。而今看来,你或许是那段怨念所化。当然,也不排除,你是万空山本体被打碎后转世重生。”虚空兽毫不客气,对万空山有着嫉恨。 “怨念?一座破山?我就是这些东西转世的?什么玩意啊?”万空山怒极反笑,但说完,表情轻松了,抬头望着虚空说:“也好,如此甚好,怨念也罢,破碎的道场也罢,万物皆空转世也罢,既然我来到这世界,总有我的奥义,我的意义,我不会活成另一个万物皆空,我只会活成我自己,万空山。” 小空虽然不明白万空山话语里的意思,但此时明白了自己与万空山的渊源,如果万空山是破碎道场转世重生,而自己却是道场意志?这宿命,还解得开吗?会不会某一天合二为一,重新成为万空山道场,等到万物皆空重新归来,证道后成为神位? “我们走。”虚空兽猛地大嘴一张,不等小空说话,就把小空吸进腹中,随后就往外飞走。 小天一直冷眼旁观,不掺和,但看着小空被虚空兽吞了,有点着急:“哪里走?”说话间他就要施展法术。 “让他们走,我不稀罕。”万空山冷冷地说道。 小天犹豫了,他倒不是反对虚空兽的离开,而是舍不得小空。才来,还没有结下友谊,竟然就要分开。只不过他听出万空山话语里的寂寥、落寞,也就没有出手。 虚空兽绕飞一阵子,就飞出阳台,随后带着小空飞走了。 小空在虚空兽肚子里的折叠空间里穿越,此时刻他的力量在恢复,万空山对他的醍醐灌顶,让他对空道有了认知和掌控,人在折叠空间里驾驭虚空之力,修为就节节上升,个子也在慢慢变大,最后成为十八九岁正青春年华的样子。只不过他也很着急,大喊着,让虚空兽放他回去。 虚空兽回应,要带他去万物皆空的墓场,继承真的空道。小空本能中有点不安,但是见穿越来穿越去,依旧钻不出去,也就死了心。心里一横,静观其变,能够继承真的空道,那再好不好,只不过到时该怎样清洗万空山注入空道里的杂质?小空纠结着,随着虚空兽而远去。 “他走了?载道者走了,你还怎样证道?”小天走到万空山身边,言语里带着同情地说道。 “嗯,都走了。先是骨长青,再是载道者。只不过,狗屁的载道者,说给我的都是假大空的毛皮,真材实料还被它掩藏着。走了更好,我会以身证道,我身就是载道者。只不过,你不会也告诉我,你也要离开。”万空山说着目光疲软地看着小天。 “将来某一天,会离开。眼前,还是跟着你好,毕竟我需要力量。”小天说的是实话。 “将来某一天?好,我会静等着离别的那一天,这一次,我不再欠你,想来我不会哭泣,不会仰望天空而咆哮,不会在幽暗虚空中痛不欲生。”万空山目光转冷,随后又看向虚空。 小天没有接话,眼前的人是一个怪叔叔。可是,那个骷髅头的指引下,他的魂魄竟然避开罡风吹拂,躲避了黑白无常的捉拿,最后飞到了玉海行宫,顺着烟囱进了行宫内部。那时候,还是小明的他,看着襁褓里双目紧闭的婴儿,一时间灵魂颤栗,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寄生在别人身上,而眼前的婴儿,才是自己。 他正要扑上去,那婴儿却忽然睁开眼睛,对着虚实之间的阴魂忽然灿烂一笑,说:“你终于来了。”随后就紧闭了眼睛,再无生息。 他虽然感觉到害怕,但是实在忍受不住对本体的渴望,最后还是扑进了婴儿之躯。就在那时,他感觉到自己瞬时被海量的信息所包裹,往阴魂中塞进许多记忆。这些信息,这些记忆,是血珠子本来遗留的,而今都被他吸收了。 仿若是一段时间,仿若是一眨眼,等到他醒来,已经成了三四岁的样子,面前有人在慈爱地看着他。 “你是天。”万空山饱含关爱地说。 这样,他就不再是小明了,而是了小天。 第八十章 小狐狸来了 赵媚见马芝为阮细柳而失色,女人的好奇本性被勾起,凑近问:“马侯,难不成骚蹄子是你的情人?” “情人?”马芝顿时脸色有点难看,该怎样解释他与阮细柳之间关系呢? 赵媚见马芝好一会不说话,脸色又古怪,顿时觉得自己猜对了,心里喜滋滋,果真是骚蹄子,到处沾花惹草,回头有你好看。 她忍不住搬弄是非,添油加醋地说:“马侯,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别难过,像你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必然有许多女人会喜欢你。那骚蹄子而今负了你,将来有她后悔的一天。” 这哪跟哪啊,马芝哭笑不得。阮细柳和眼前的赵媚,竟然不好好修炼,陷入儿女情长,不怕毁了修行?他一时担忧起来,想立即赶往大荒,看看阮细柳到底变成怎样的人。 不管是师傅的女儿,还是他的女儿,他都不能看着阮细柳堕落下去。他甚至有点不明白,按理说阮细柳与赵氏皇族并无联系,为什么太古苍龙打通通道,会将阮细柳带上神界? 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到一张通行证?或许,她来神界,寻找叶如意?寻找我这个父亲?马芝惊魂不定,一时为阮细柳瞻前顾后。 “公主,你这次前来三清山,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办?”马芝转移话题。男女之情,他周游凡人世界时见多了,剪不断理还乱,索性不管不顾。 只不过,能够让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定然是一个优秀小伙。另一个层面,至少阮细柳与赵媚有较深的交集,一个公主,另一个又该是怎样的地位,才可以在爱情上成为情敌?听赵媚的语气,貌似阮细柳笑到了最后。 赵媚神情严肃起来,端坐身子,说道:“这次来,自然为无量神王而来。听闻,他离开无量山,将在三清山开坛授课,我父亲就让奴家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马芝感到意外,竟然为无量神王而来,就问道:“蛮神太古苍龙是你父皇,他虽然正在重塑神位,但已经与无量神王的实力不相上下,为何舍近求远,学别人家的道法呢?况且,你们赵家血脉特殊,修习别人的道法,必然事倍功半。” 谁说修习他的道法了?无量神王与我们龙族灭族有着直接关系,彼此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尤其龙族,恨不得抽其筋食其肉,会修习他的道?这一次,大荒所图谋的,则是原本归属于我们龙族的至宝。当初无量神王闯入我们龙族宝库,偷走了,现在是该归还的时候了。”赵媚说着,眼睛微眯,原本黑白的眼珠竟然变成微黄,像小一号的马眼睛。 是龙眼,马芝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竟然是一条龙,是人化龙,而不是凡人。只不过,仅仅一个龙女,对付神王应该不够看,对付无量神王,太古苍龙出手也是平手。 马芝表情惊疑不定,这龙女竟然将如此机密的事情透漏给他,显然她没有将马芝当外人。但我马芝何德何能,竟然让只见一面的人托盘而出? 赵媚俨然一笑,激荡而出的龙威瞬时消失殆尽,重新恢复人的眼睛,神情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是那个俏丽可爱的凡间女子。 马芝沉吟好一会说:“想不到公主已经可以肉身化龙,由凡胎化为神胎,只不过和你哥太子俊相比,达到了几爪?” “九爪金龙,与我哥还有距离,我哥已经蜕化成天龙,拥有呼风唤雨之能力。”赵媚说着其右手就化为龙爪,九根爪子呈风火轮状,根根都犀利凶猛,并像匕首一样闪出寒光。 马芝一时想起太子俊当初与作为监天官的师傅之间争斗的情景,那时候太子俊已经是九爪金龙,叱咤风云,威势显赫,举手投足里龙威浩荡,当时和师傅势均力敌。 而今师傅来了神界,却不知其踪,如果修为没有蹭蹭蹭地上升,杀上无量山,想来是做梦,是内心深处的悲愤。 “只不过,公主你不会认为以九爪金龙的修为抗衡无量神王?”马芝想无量神王到底夺取了龙族什么宝贝,竟然不惜让太古苍龙派公主以身犯险,独自一人来了三清山。 “那当然不会。对付无量神王,另有其人。而我来,只是因为我进化为龙后,拥有龙族最完美的基因。父皇愿意不惜牺牲修为打通神界通往九维九重世界的通道,也是感应到我的完美基因,想把我召唤至神界。这次让我来,主要想让我感应龙族至宝,看看有无在无量神王身上。”赵媚说道。。 “你就不怕宝贝被放在无量神王的宝库里,感应不到?”马芝总觉得赵媚此次来有点莫名其妙,无量神王将自己的大世界凝炼成宝库极有可能,那龙族至宝如果放在宝库里,能感应到吗? “只要看无量神王一眼,将他的影像打进我的龙之瞳影里,他就会和我发生宿命联系,那样即便宝贝被他放在宝库里,我也能够感应到。况且,龙族至宝,没有至纯的龙血驱动,必然会沉睡。而要唤醒它,也需要龙血。”赵媚无比自信。 “那如果他把宝贝送给别人呢?或者他来的只是一个分身,没带宝贝呢?”马芝设想道。 “马侯,你拿我大荒供奉,胳膊肘怎能往外拐呢?如果事情都像你说的那样糟糕,那就没有变数,没有变数,这个世界岂不是荒谬至极,毫无意义?”赵媚凶巴巴地看马芝,好像马芝欠她一样。 女人的脸,夏天的天一样,说变就变。马芝忙咋舌,说道:“那就恭祝公主马到成功。” 赵媚顿时灿烂一笑,说:“好了,我这几日可要住你这里。另外,还需要你帮忙寻找旁听票。我说这三清山,太过势利化,什么东西都要收费,门人也跟着掉进钱眼里,一张旁听票竟然要十多亿,为何不去抢啊。”说到后面,赵媚愤懑难平。 马芝头大了,加上赵媚,眼前已经有了四人需要旁听,也不知道清风扬有无收到信件,更不知道清风扬会不会给面子。好在薄小小那边到时会有100张票,千万别出什么疏漏,钱没有赚到,亏了本就不好了。 在马芝与赵媚坐下来的时候,沉睡的赤小龙竟然醒了,开始还没怎样,摆出“道”字继续修炼,可是感应到赵媚完美基因后,它就变得狂躁不安,想出来。 赤小龙此时只是灵宠,还没有太多智慧,但与主人之间的沟通也不需语言,而是玄之又玄的意念共鸣。马芝获知赵媚的完美基因,对赤小龙有莫大好处后,心里就在算计,如何向赵媚索要几滴血,但是一直怕唐突了美人。 但见赤小龙急于出来,索性放它出来。赤小龙一出来,就在茶桌上对着赵媚嘶嘶鸣叫,蛇信子吐了出来。 “太古异种,龙族遗民!”赵媚毫无掩藏惊喜。说着,她就伸手去摸赤小龙。 马芝暗下提醒小龙咬她,面上却提醒赵媚:“小心……” 赤小龙已经咬住赵媚的手指,不用提醒,就吸起血来。赵媚吃疼,甩手,结果赤小龙咬着不放。 “还请公主手下留情,它没毒。”马芝故意装着着急,心里大喜,赤小龙喝了完美基因的血,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蜕变?会化为龙吗? 赵媚也只是女孩子的一时性起,哪里舍得伤害小龙。况且,她在化龙之前,以身饲蛇,自然无视赤小龙的伤害。 赤小龙美滋滋地吸食龙血,完美基因所带给它的多是震撼。龙族,基因里蕴含太多讯息,每一滴血都可能是讯息宝库。而完美基因,更蕴含庞大的龙族信息。 几个呼吸后,马芝只好伸手去扯赤小龙,因为他从赵媚眼里看出贪婪,这龙妖竟然对一条小蛇感兴趣。莫让我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把赤小龙收了安全。 这一扯,赵媚手指头吃疼,赤小龙趁机松口,直接缩进灵兽袋,又沉睡下来。 赵媚惊疑不定,指着马芝好一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起身一跺脚,着急地说:“你从哪里找到这太古异种,是我们龙的第一形态。” “不稀罕,当初你和赵珠灭叶家之前,都养了这样的小蛇,每次还拿自己的血喂蛇。”马芝没想到赵媚会如此重视赤小龙。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那小蛇,都是父皇鲜血所化,模拟这太古异种。”赵媚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啊,马芝吃惊不小。太古苍龙在凡人世界,竟然滴血化形,显然肉体成圣。 “马侯,这小蛇是什么性别?是男还是是女?”赵媚拉过自己的凳子,凑近马芝,脸上露出坏笑。 马芝不知她用意,一脸懵懂看着赵媚,一条蛇还有性别? 赵媚见马芝发癔症,忙解释:“父皇实际也是太古异种,是龙族皇族的唯一幸存者,如果这小蛇是女蛇,我不介意让它成为我的后妈。”说着,赵媚一脸笑嘻嘻。 马芝听得毛骨悚然,一个老龙,一个小蛇,让他们一起叉叉?亏你一个公主想得出。马芝忙摇案头铃铛,很快秋澜就进来。 马芝吩咐他给赵媚安排住处,拿最好房间好生招待,赵媚说我不累,我不累。马芝只好说,你不累我累。赵媚撅嘴巴,不情不愿地和秋澜出去了。 因为不高兴,赵媚威胁秋澜,说:“你也别老听他的话,不然啊,你家里老母亲和妹妹,可别想过得那么舒服。” 马芝听在耳里,对赵媚有了恶感,还是那么刁蛮。此时,马芝想起阮细柳与赵媚争男人的事情,等问道会结束,赶往大荒,要看看阮细柳。 就在这时,春涧敲门进来,说外面有五人求见,说是马芝的故人。 马芝忙感应洞天外情形,看到五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人头大了,又来了蹭吃蹭喝的人。他一眼就认出带头的是小狐狸青丘完美,而剩余四个人正是江南四俏,想不到她们也来了。 第八十四章 赚了一百亿 问道会前,三清山拍卖会组织了多场拍卖,其中有问道会旁听票拍卖专场。薄小小搞到100余张旁听票,其中只拿出二十余张优先拍卖,都在溢价10的样子卖了出去。 而其他人闻风而动,也搜集剩余的旁听票,希望能够获得丰厚利润。一些清家人也被巨额利润所吸引,私下偷偷贩卖旁听票。薄小小也不知道从哪里获知这一消息,直接向管理层进行举报。高层一向对清家子弟严加管教,对于清家子弟贩卖旁听票非常不满,本次问道会,清家子弟每人仅限带旁听人员10人,其他受邀请的人,也只能带二人旁听。但为了市场秩序,之前购买的已经登记的旁听票不会作废。 这下可好,限带政策一出台,旁听票变得更加紧俏,黑市里一张票接近二十亿三清币,但仍然趋之如骛,引发洛阳纸贵。马芝趁机将剩余旁听票拿到拍卖会上拍卖,差不多都溢价100卖出。 马芝细细听了薄小小的操作,不得不佩服薄小小,简直是一个商业奇才。而一旁的六位美女听了,都对薄小小这个胖子刮目相看。 “胖子,你能不能帮姐想个主意,让姐也挣一笔?姐也不要太多,一百亿,可好?”小狐狸一本正经地说道。 “姐,你杀了我,小弟我没有这个能力。”薄小小连忙抱拳告饶。 “那就见面分一半,我们在座的五个人,你就每人分一分,你赚了少说一百亿,每人均摊二十亿。”赵媚在旁边也是看宝一样看着薄小小。 “得,你们一个是神王的宝贝外孙女,一个是神王的宝贝女儿,都不差钱,就别为难我和小小师兄呢。”马芝赶紧圆场,拍卖款中一半可是他的,怎能分给别人。 只有清风扬,坐在主位上,一脸春风,心思不在钱财身外之物上,他的目光一会看看妩媚妖娆的小狐狸,一会又看看俏丽可爱的大荒公主,觉得这两个神兽化形的美女,人间尤物。人族,对神界天然物种并不像对异族那样排斥,但是天然物种想登堂入室,则需要化形,这也是许多兽类冒着天劫危险,也要化形成人的愿意。 当然,眼前的两女是另类。赵媚则是人化龙,只不过龙也是神界的超然存在,毕竟它是原始神之首,曾经统治过神界,当时神界百族都可以修习龙族功法,经过修炼而化为神龙。当然,其他物种化龙,虽然被龙族认可,但是二等公民,它们的后代仍然是其他物种,并不是龙形。 现在龙族即便没落了,但是许多人族仍然将龙视为图腾,供奉与祭拜。还有华夏部族,将自己视为龙之传人,所以一些物种经过修炼化为龙,也被人族接受。玉清风扬作为清家嫡系,自然知道赵家人身份特殊,太古苍龙作为末代龙王,能够躲在九维九重世界苟延残喘,未尝不是人族的网开一面。 而青丘山的白狐一族,也是原始神族。只不过它们善变,是最早能够化为人形的物种,所以在人族兴盛后,青丘山众狐狸都化为人,同时将最美丽的狐狸青丘妲己送与人族纣王,成为纣王的宠妃,青丘山这才得以保全。但是青丘山众人,打心底里还是希望保留自己的原始状态,而不是做人,对人族既顾忌,也敌视,却又不得不依附于人族。 妲己被狐族送给了纣王,心底里也是矛盾的,她把对人族的仇恨埋在心底,借助纣王的恩宠,而祸国殃民。最后诱发的大战,通过人族内部的斗争而消弱人族。后来妲己被处死后,周王迁怒青丘山,要求青丘山隐世不出。青丘山忍辱负重,经过几百年的隐忍,最后又向周王送出美丽狐狸青丘褒姒,再次诱发了人族内部的战争。 如此往复,人族对青丘山有着复杂的心态,不仅有着戒心、歧视,但往往“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贪恋着狐人的美貌。其结果就是许多青丘山的狐人成了各地青楼的卖艺女子,当然,其中不少甘于堕落的狐狸,沦落成卖笑人。 眼前的小狐狸青丘完美,也是祸国殃民的容颜,即便清风扬多么矜持、自重,但是看到小狐狸一会儿憨态可掬,一会儿娇弱轻盈,一会儿明眸生辉,他心间也有涟漪。马芝看清风扬好一会不说话,自然脚碰了碰他,神识传话:“师兄,你有心事?” 清风扬回道:“眼前情景,自当吟诗作对,观雪赏梅,却被你和小小两个俗物破坏了气氛,竟然为了钱财这些阿堵物扫两位美女的兴致。不就是一点钱,美女需要,你们就分给她们,又会穷了你们吗?” 说着,他一挥手,迎客厅外就变了景致,原来春暖花开的情景瞬时变成白雪皑皑,红梅飘香的冬日情景。迎客厅一时有了冷意,他变戏法一样,多了暖炉,多了温酒器。 “是的是的,师兄说的即是,你俩快快交出我们的那一份。”两女出奇地一致,异口同声地说道。 钱财何时成了阿堵物?这神界,哪一处离开得了钱?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钱?马芝看了一眼薄小小,怪他喜欢在美女面前显摆。 薄小小表情复杂,赶紧说:“吟诗作对,我这个俗物可不会,我准备去摘星楼吃饭,有愿意去的吗?我做东。” “先把我们的钱拿出来。”两个美女又异口同声,有清风扬在一旁做主,两女自然趁机要讹诈一番。 “清师兄,你和两位远客吟诗作对,我和小小师兄去约宁师兄一起吃饭。我家的小龙嚷着去吃异兽的肉呢。”马芝见两女厚颜无耻,公开打劫,也忙站起来。 “看,只需要试一试,你就知道他俩有多抠门了,我们就不逗他俩了,这两个铁公鸡,真是一毛不拔。”清风扬微笑着说道,原来他为了逗美女开心,故意拿马芝他们说事。 “师兄,我那里能和你比,你一出生就锦衣玉食,过着神上神的生活。而我,一出生就没父没母,连师傅也很早就离开我,一直过着清苦日子,穷怕了。所以嘛,等等宁师兄来了,还是请我们的大财主清师兄做东,请我们吃饭去。”马芝装可怜,将球踢给清风扬。 “你这个家伙,大气一点好不好。刚刚挣了几十亿,拿一点请朋友们吃饭喝酒也是应该。小小,你说是不是?”清风扬说着盯着薄小小看。 薄小小在清风扬的注视下,只好说:“没事,没事,一会这一餐算我的。” 马芝见薄小小不上道,也没说什么,一是薄家是三清山的第一家奴,他现在虽然自由身,但哪里会切断一切联系,所以清风扬的一个眼神,他都有畏惧。二是,薄小小本来就是大方惯的人,大手大脚,也真的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只是,马芝还是有点郁闷,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抠门呢?布袋里的打神石,从没有见吃神石吃饱过,而灵兽袋里的小龙,也是一样,隔三差五都要吃灵肉。前几天喝了赵媚的血,小家伙已经重组了基因,长出两条前爪来。而马芝自己修炼,还有宁师兄修炼,也同样需要海量的资源。 如此审视一番,马芝忽觉得挣再多钱,都不会嫌多。想着,他看向清风扬、薄小小,总觉得天道不公,一些人生来就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而另一些人却一辈子在算计着钱财。即便算计着钱财,依然是紧巴巴度日。 清风扬雅兴大发,与小狐狸和赵媚一起,踏雪赏梅,吟诗作对。而江南四俏也花枝招展地跟在后面,洞天里一下子有了诗情画意。薄小小本来就是大淫棍,此时自然也屁颠屁颠跟上去,时不时蹦出一些粗俗不堪的诗句,逗美女们好好地嘲讽一番。 马芝看着满园萧索的冬景,内心里却想了很远,将来的自己会是怎样的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他都想不出所以然。就是问道会之后,会发生什么改变,他内心也没底。总觉得问道会后,会发生许多事情,或许命运将从那里转折。 他的目光看向青丘完美,她已经是万象之主,却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依旧要来三清山勾引男人。而赵媚,为了种族复仇,却不远万里,将自己卷入历史洪流中。只不过,她一个小神,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大劫将至,可是我却什么都感应不到。大劫,对于我们这些小神来说,算什么?马芝想起九维九重世界里,师傅和太古苍龙的飞升,曾经引发自然灾害,那些凡人们在大势面前,毫无挣扎,就死去。这次大劫,或许,我们这些小神,都如那些凡人一样,无可奈何? 马芝又看回清风扬,他的内心嫉妒着风清扬,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嫉妒,似乎想拥有清风扬的所有,包括曾经的过往。但是他又觉得不是,对清风扬的拥有与过往并没兴趣,而是嫉妒着眼前的他,妒忌他身上的气度和学识。但是这些,在大劫面前,也毫无意义。 马芝心绪纷杂,三清山的生活,虽然所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已经有了厌倦,想尽快找到师傅,想拯救师娘,只有步入师傅的局中,或许才能打开那扇门,看到新的境况。 半月过去,问道会正式开始,三清山作为组织方,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开幕式。 第八十六章 无量道经 无量神王犀利的目光盯在马芝身上,马芝瞬时宛若置身冰窖一般。他不寒而栗,人从沉思中反应过来。他迎着目光看过去,与无量神王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也只是瞬息的功夫,无量神王收回了目光,又是与人为善的邻家老人,嘴角上还有着笑意。 马芝默然,他为自己的错误感到诧异,因为就在刚才的一刻,他竟然认为无量神王是师傅,是父亲。无量神王以老人的面目出现,外貌上虽然还可以找到师傅的痕迹,但是与师傅的样子还是有着很多差异。 当然,不排除,师傅某一天老了,会是眼前老人的样子。只不过,马芝总觉得眼前的无量神王并没有以真面目出现,似乎他为了讲课,故意将自己变成老人。 “现在,由无量神王为大家授课。大家欢迎。”白鹤神王说完,再次鼓起掌来。 观众席,大家也一起鼓掌。其他人对无量神王没有额外的情愫,只有对强者的无比敬仰,掌声里带着无比的真诚。 “你怎么不鼓掌?”薄小小问道,他不是问马芝,而是问赵媚。 赵媚将情绪掩藏得很好,但是希望她鼓掌对敌人表示欢迎,那也不可能。 “要你管。”赵媚正在感应龙族至宝,所以不耐烦地回薄小小。 薄小小讨了没趣,又见马芝也不鼓掌,他鼓掌的双手虚举在胸前,也没有鼓掌下去。人碰了碰马芝一下,说:“你还别说,我竟然从无量神王的样子里看出你来。你看你们的眼睛、眉毛、嘴唇都好像哦。” 身边的清风扬、宁恒之和小狐狸他们都看过来。马芝怕被人看出端倪,嫌弃地回薄小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尽说瞎话。” 说话间,马芝有意将自己的五官进行了微调,鼻梁塌了一点,嘴唇薄了,眼睛也变成桃花眼。 “咦,小姨夫,你变丑了哦,怎么回事了?”小狐狸一惊一乍。 马芝一听自己变丑,立即抬起头,五官恢复原样,说:“闭上你的乌鸦嘴,你小姨夫只有变得更帅,哪里变丑了?” 小狐狸审视地看马芝,好一会嘀咕一句:“看花眼了,刚才明明看你鼻子塌了。” “喂,你们别再打情骂俏了,不想听课,赶紧出去。”周边人嫌马芝他们吵,嚷道。 几人顿时咋舌,赶紧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听无量神王授课。 无量神王直接传授《无量真经》,他面前的那叠厚书,随着他的讲解而不停翻动,并在神空上演绎无量真谛。宇宙非唯一,平行宇宙,无限可能,没有终极······无量神王字正腔圆,每一句真谛都振聋发聩,几百万人的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的听者都沉浸其中。 包括马芝,他也在默默地沉浸在无量真经所带来的多维宇宙和无限可能中,他将自己的理解都注入脑海中那个天字图中,感应着另外的大道。没多久,一条细线被点亮,开始如萤火之光,但随着马芝注入的理解越来越多,那条线变得璀璨生辉,与三清道的那条线互为呼应,整个图都笼罩在光芒中。 如果现场说有人没有被无量真经吸引,那只有白鹤神王。他也在听无量真经,但是他超然度外,脸上有似是而非的笑意,对于三清山门人此时沉浸在他人的道中不能自拔,他也没有阻止,似乎乐见其成一般。 无量神王能够把立派根本无量真经拿出来对外宣扬,这是大魄力,大自信。而同样,能够允许自己的门人去接触他人的大道,何尝不是一种豁达。白鹤神王看着漫不经心,但是脑海里正有着一场战斗,那是道与道之间的战斗,三清道和无量道正在搏杀。 当然,这搏杀,白鹤神王并没有掺合其中,而是大道自行运转后的战斗。两者互相攻击,互相印证,同属于三千大道,自然难以有结果,但是战斗只会让大道更趋圆满。 小世界里的正中,是三尊塑像,那是三清道尊的塑像。没有人注意到三座塑像的眼睛都在咕噜噜地转动。三清道尊显圣了,他们看着主席台上的无量神王,神情复杂,想不到当年的小孩而今长大了,并且触碰了无量道则。 “无量那家伙,当年转世重生,我们曾想将其转世灵童接引回神界,但是久寻无果,而且至今也不曾发现。倒是这在无量山麓捡到的弃婴,获得了无量真经的认可,继承了无量道,造化弄人。他日,如果无量的转世灵童归来,看到自己一手凝造的无量山被弃婴占领,会是怎样的情景?”上清说道。 无量道尊转世重生的秘密,也只有他们三个老家伙知道,暗中,他们三个老家伙守护着无量山,连无量神王都不知道。当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神通广大的道尊们,这天地早没有太多秘密了。无量道尊的长久不出现,不排除,其他道尊已经推算出八九不离十的结果。 “依我看,或许这弃婴就是转世灵童。虽然当年,我捡到这孩子,从他身上感知不到一点无量的气息,但无量一直主张变数,谁又说得定,这弃婴不是无量事先设下的局?”太清感叹道。当初是他在无量山捡到那个弃婴,并假借无量道尊的令牌,将孩子送回无量山修行。 “是与不是,我们都不需太过认真。这次天地大劫,无量山成为劫中之劫,何尝不是天道使然,察知了无量道尊的不存在,各大修行圣地唯无量山力量最为薄弱。而今,这弃婴有成就道尊的可能,或许会为大劫增加变数。只不过,我们守护无量山三万余年,已经兑现对无量的承诺。现今不宜与无量山有过多交集,回头告诉白鹤,与无量山的亲密接触到此为止。”玉清忧心忡忡,他作为三清道尊之首,对未来有着更深刻的感知。未来,三清山并不能超然物外,而他和太清、上清,有可嫩陨落。 另两位道尊应了下来,随后三个塑像沉寂下来。他们用神识交流,没有人捕捉到他们显圣的迹象。 无量神王还在讲解着无量真经,把所有的奥妙和真知都细细讲述,此举看似宽宏大量,实际他的到来,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要借助三清山成就道尊。他三千年前成为神王后,就获得了无量神位,但是不管他怎样凝聚无量道的信仰之力,他总有一丝心思不畅,总觉得所凝聚的力量不够,会功亏一篑。这也是他迟迟不晋升道尊的缘由。 他试图破解困局,借助神王议会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又四下联姻,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但是可以借助的力量,他感知下,只有三清山。当然,三清山在神界修炼圣地中,一直处于超然的地位,因为三位道尊的存在,既可以震慑其他势力,同时又韬光养晦,不攻城拔地,乃至于实力越来越强。 可是他也预感到,如果明地来索求帮助,必然会被拒绝。只能暗中来,但一直苦思不出办法。好在,三清山举办问道会,白鹤神王与无量神王私下交好,邀请无量神王参会,无量神王感觉到机会来了。 白鹤神王本意是只是邀请无量神王谈谈修炼心得感受,但不想无量神王要借助三清山道场讲授无量真经。白鹤虽然瞬时明白无量神王的用意,也有迟疑,但碍于情面,还是答应了。他何尝不想了解一下无量真经,三千大道,每一道法都有可取之处,而且,每一大道都是一个或然机会。 无量神王在三清山道场讲解无量真经的消息传开,自然就吸引了其他修炼圣地的门人,甚至包括神王。白鹤一眼望过去,这下面几百万人,在他感知下,有一半都不是三清山门人。至于各地的分会场,估计会有更多的其他圣地的人。 白鹤对于无量神王的小九九倒无反感,无量神王成就道尊,他也乐见其成。他自己困在神王之位太久,何尝不想成就道尊之位。只不过,他比无量道尊更为无奈,三千大道,每一个大道承载道尊之位有限,三清山三位道尊,没有陨落,就没有空位,那么他凭借三清道就休想成就道尊。而借助无量道成就道尊,未尝不是后路。 无量真经博大精深,无量神王滔滔不绝地讲述,中间不曾休息。当然,观众席的众人,也不曾离开,怕错过什么精彩。如此,三天三夜过去了,大道如洪流一般冲刷洗涤着众人。许多修为较低的人,在洪流中迷失了方向,随波逐流。也有磐石,仍由洪流冲刷,而凝练着自己的大道。还有一些人,保有清醒,取长补短,通过借鉴无量真经补足自己的修为不足。 清风扬、小狐狸,他俩宛如磐石,端坐着,仍由无量道的冲刷,陷入空灵之境。而宁恒之吸收着无量道经,用无量道镇压白骨道。一个是三千大道,一个不是三千大道,但是白骨道在历史长河中恒久存在,无量道并不能抹灭白骨道,两种道法在宁恒之脑海里搏斗,却不像白鹤神王脑海里的道与道的战斗,那是切磋,在战斗中互相印证,互相促进。而宁恒之脑海里,白骨道与无量道的战斗,在宁恒之有意促使下,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最终只能存其一。 第九十五章 意乱情迷 没多久,无量神王就带着小孩子回到无量山。他没有理会门口苦等的神仆,只是把披风丢给神仆,就进了房间。他把无量真经变成书本的样子,塞进书架,人直接回到自己的练功房。 他走到条桌那里,条桌上放着一尊塑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样子和无量神王现在的样子差不多,猛一看,或许会认为那雕塑雕的就是无量神王。但气息上,那个雕塑古朴、久远,带着沧桑感,仿若是一件古董。 无量神王神情复杂地看着塑像,还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随后从香筒里抽出三支香,人轻轻吹口气,香就被点燃。他举着香,举过头顶,然后鞠躬施礼,拜了拜,就将香插在香炉里,再次静静地看着塑像。 “我知道了,你还活着。”他幽怨地说了一句,眼睛里有着莫大的哀伤,却又很期待。 雕刻的老人嘴角带着微笑,目光柔和,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像以往一样忽视着无量神王的自言自语。在无数岁月里,无量神王心情不愉快的时候,都会一个人躲在练功房里,一会是孩子模样,一会是少年模样,一会是青年模样,一会是中年模样,最后他都会变成老人。而样貌会像是雕塑中老人那样。 他还会对着雕塑说很多话,修炼的事,圣地的事,还有娶了小妾也会说,甚至会说很细节的东西。还有孩子、徒弟,他把不能说给别人的话都说给雕塑听,有时候征询性地问,有时候就是想告诉“他”,而更多的时候,敞开心扉,把苦闷或是欢喜告诉“他”。 当然,以前他把“他”当成死人,虽然时常想过,“他”不会那么容易死,轮回转世都有可能。只不过无论他多么爱戴、崇敬,甚至忏悔,“他”没有显圣,也没有出现,他感知万界,都没有“他”的讯息。 “别装了,我知道你能够听到我的话。以往,我孤零零地一个人,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该知道我内心的烦闷、脆弱和孤独,知道我对你的想念,对你的爱,很久以前,我发觉自己爱你胜过爱自己。可是你太无情了,竟然无视我的存在,一次也不曾显圣。”无量神王变得不耐烦,但是目光里更是执着,甚至有着浓烈的渴望。 塑像还是没有回应他。塑像由良木雕琢,栩栩如生,有人经常擦拭抚摸,雕像上有着一层包浆,闪出柔和的幽光。 “你还在嫉恨我,是不是?可是,你也曾经负我,你给我留的顽疾,爱的顽疾,信任的顽疾,都成了心病,至今还让我夜不能寐。况且,我们又如何分得清你和我呢?当你自大地将过去、现在和未来分裂成三段,你应该都预设了多少种可能,而你我之间的爱恨情仇,想来也在你掌控之中?”无量神王像深闺怨女一样唠叨个不停,他一会背对雕塑,一会又转身盯着雕塑看。 他说着,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尊塑像,他轻轻地拍打肩部、背部,像遇到老朋友一样亲近,后来还轻轻地抚摸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唇,手指翘着,摸了摸雕像的下巴,审视地看着。 他的两眼有些迷乱,有点沉迷,有着浓浓的爱意,又带着悲情后的哀伤和思念,人长长地叹口气后,又说:“白云渡,白云渡,多好听的一个名字,你却自私地自己用了。而我呢,却直接喊我大白,像宠物狗一样的名字。” “是的,当初我嫉妒你,恨你,最后忍不住杀了你。可是我的心很疼,很疼,一直在后悔着。刺向你的那一刀,何尝不是也在刺着我。你就原谅我,我现在明白了,我愿意舍弃眼前的一切,地位、修为,当初属于你的,属于我的,都给你。我只期着你能够活在我面前,陪我说话,像之前那样,爱我,看着我成长。”无量神王神经错乱般,语无伦次地说着。 可是雕像依旧是雕像,是死物,没有回应他。 “我知道杀不死你,当初也是我有意放你的神魂轮回转世。我每日里都在试着感应,想寻找到你。可是,我游荡万界,总是感应不到你。你临死前那句话,难道是真的,你不会原谅我,永远不见我?你真的够狠心。”无量神王越说越低沉,他的心情悲戚到极点。 没有人能够想象到,一个神王也会忧伤。只不过,当一个人地位越高,他或许更需要倾诉的对象,或许更有繁杂的心绪和幽暗的心理。 香很快燃尽,无量神王意乱情迷,在雕塑面前,唉声叹气。就在这时,雕塑的眼睛竟然动了,咕噜噜地转动,看着无量神王。 只是无量神王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他肆意挥霍着精力,在万界中寻找“他”的气息,却还是毫无感应。 他并没有注意到眼前。雕塑看着,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好一会,它叹口气,说道:“大白。” 无量神王心灰意冷,思绪正在别处,他又想起和白云渡在一起的情景,那情同手足的感情,让他想起来心间就有暖意。可是,彼此的嫉妒,也让他有着私心,最后却灌醉了白云渡,嫉妒驱使下,丧心病狂地用本命神器杀了对方。 “大白。”雕塑再次张嘴说话。 这一次,无量神王听到了,猛地扭头看着雕像,看到了活灵活现的脸面,人顿时欣喜若狂:“是你吗,白云渡,是你吗?你终于显圣了?”他眼睛都湿润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和殷切。 “看你的德性,已经是神王了,还没有定性,以为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吗。”雕塑言语里有着溺爱,就像曾经的白云渡一样溺爱着他的大白。 无量神王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哽咽着,任由眼泪流出,只这一声指责,却让他枯寂、阴冷的内心有了温度。 “你原谅我了?”无量神王迫不及待地问,仿若原谅就是最大的宽恕。 “我从没有怪你,当初我也是故意让你杀我,不然的话我又如何可以走向未来,又如何凝造彼岸世界。”白云渡借着雕塑说了实情。 “故意让我杀你?走向未来?这是什么意思?”无量神王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明白。 “过去,现在,未来,我虽然借助无量真经斩断了自我。可是我可以凝造过去的我,现在的我,却没有办法塑造未来的我,未来是变数,只有跨进未来时空窥见我自己,才可能有了未来之我。而当时,我是过去之我,而你却是现在之我。未来之我虽是道尊之躯,但是却已经定型,再无进步,所以我想舍弃过去之我,而转世到未来去。”雕塑细细地解释。 无量神王目瞪口呆,但瞬间明白了。白云渡要假借现在之我杀掉过去之我,然后让过去之我转世至未来。 “当初我能够相信的人除了你,再无其他,所以只好假借你的手来杀我。临末,我说我再也不会见你,那是因为我去了未来,我们不会在同一时空,自然不可能再见面了。”雕塑说完,叹口气。 过去之我,现在之我,未来之我,无量神王思忖着,他在想自己所处的位置。现在的我并不是穷途末路,也有着未来,那么未来与未来不能交接吗?他忽然觉得大悲,或许天地大劫,我已经没有了未来。这想法在脑海一浮现,他再次看到了宿命,看到了自己在大战中浴血奋战,最后倒下。 “我是不是没有了未来?”无量神王小声地问道,他的目光带着对“他”的信任,“他”的安排,我都愿意去践行,只是过去已经过去,没有了到不可惜,但是未来没有了,所谓的现在还有意义吗?无量神王忽觉得自己有点尴尬,所有的努力并没有承接到未来。 雕塑没有马上回答,只不过没有什么好隐瞒,他只是想着措辞,想把事情解释得更透彻,好一会,他说道:“未来无限长,你与我的对接还有无数的岁月。等到某一天,你从现在延至未来,我们将重逢,那时候,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久,就像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那样相处。” 无量神王内心的希望重新燃起,问道:“那我还可以晋升神王吗?” “为什么不可以?当你杀死过去之我时,过去之我的积蓄都成了你的积累,你随时都可以晋升。”雕塑说道。 “随时都可以晋升?”无量神王吟哦,在过去的时光里,他有无数次想晋升,但是每到跟前,他总觉得一丝不畅,让他迟迟不敢尝试。此时明白了,是芥蒂,杀死白云渡,在他心里留有芥蒂,乃至于他放不开。 “是啊,你随时都可以晋升。”雕塑再次肯定。 “你,你误我。白云渡,你这个坏家伙。”无量神王心思骤然放松,看着塑像,竟然像孩子一样大喊大叫,随后喜极而泣,眼泪都滚落了。 “我在未来凝造了彼岸,圈养了亿万的信众。我会在你晋升之时,助你一臂之力。”雕塑说道。 “好。我迫不及待了。”无量神王说着,他拿起雕塑,狠狠地亲吻一下,随后放回原位。 紧跟着,他手一伸,隔壁房间的书架上的无量真经就飞了过来。 他大口一张,无量真经就化为无数个规则、道则符号,被无量神王吸进肚子里。无量真经是无量神王的道芯,作为载道者,早凝聚了数说不尽的信众之力。无量神王将真经吸进肚子里,整个人开始扭曲变形,越来越高大,肚子更是膨胀着。 就在这时,一股蓬勃之力从塑像中发出,那个塑像小嘴一张,里面冲出更多的规则、道则符号,直接向无量神王笼罩,顺着无量神王的七窍和毛孔转钻进体内。 规则和道则重塑着无量神王的肉身,为他的晋升打造新的道基。这时候无量山钟声长鸣。 第九十六章 晋升雷劫 “该死,竟然这节骨眼上有敌袭。”无量神王咬牙切齿,觉得敌人在坏他好事。他也正是这句话,嘴巴漏风,有几许规则、道则符号从他嘴巴逸出,原本他鼓囊囊像个气球,也在此时瘪了一点。 “不碍事,你晋升时需要大量的资源和燃料,他们此时来正是迎合天意,给你送资源和燃料了。”雕像嘴巴还在喷射规则和道则符号,而通过耳朵鼓励无量神王。 无量神王秉着呼吸,要把吸入体内的规则、道则符号赶紧炼化,不然只有一个结果,就是爆体而亡。同时他也不能将规则、道则符号吐纳出去,不然丢失了一些规则、道则符号,那么大道就会有缺憾,虽然未必会影响晋升道尊,但却会留下缺憾。 他一边吟诵真经,一边将吸纳的规则、道则符号融于身体,血肉、骨骼、毛发,都在改变,他原本苍老的样子,变成青年的模样。实际,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只是他想念着白云渡,而将自己变化成老人的样子。 钟声越发急促,无量山的大小宗门听到圣地的钟声,都积极行动起来,由宗主带队,通过传送阵而传至无量山。等到了议事大厅,却没有见到无量神王,大家都议论纷纷,不知道是什么危险促动了自鸣钟。过往的岁月里,无量山经历多大大小小无数个劫难,自鸣钟都曾准确预警,想来这一次,也不会有差错。 “神王大人呢?”有宗主询问长老。 那长老也一头雾水,已经派人去查看自鸣钟,却不是故障,确属红色警报。他按照惯例,已经作出调令和部署,让无量山的军警加强警戒,防患未然。 一时之间,议事大厅里众人议论纷纷。许多人都知道无量神王前往三清山,将无量真经公之于众,一些宗主对此颇有微辞,但是基于无量神王的喜怒无常,他们也不敢明面上提意见。此时,在想是不是无量神王惹了什么麻烦,有生命危机,自鸣钟才会报警。 宗主们又将目光看向秋无一,通过分魂复活的秋无一此时只是少年模样,但是他作为无量神王的神仆,可以通过契约之力而感知到尊主的情况。 秋无一目光阴冷,自从重生后,修为虽然还是众生之主,但是实力却因为多个世界的破灭,而导致实力大损。况且因为看守葬神谷无力,也被无量神王做了处罚,一时其他人更是没把他这个神仆放在眼里。 而此时,大家却满怀期待地看他,他虽然不想回答,但也不能犯众怒,闭目凝思地感应一番后,说道:“神王大人没事,他已经平安归来,正在练功房。” “神王大人在练功房?眼看宗门之危,却不管不顾?”那位宗主有点不忿,他也是神王,只是没有神位加持。无量神王的迟迟不能晋升为道尊,也影响这些神王不能获得神位,自然这些神王们对无量神王有着成见。 当然,这些人还不知道无量道尊借用未来之身而去了未来,不然他们群起攻之,无量神王再神通广大,也可能大权旁落,神位拱手相让。 没有人接腔,公开场合质疑圣地神王,如果传至无量神王耳里,引得他的愤怒,虽然罪不至死,但是被穿小鞋极大可能,并不会因为你也是神王而被网开一面。许多宗主都知道无量神王敏感、多疑,神经质,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自然不会触碰逆鳞。怎么说,圣地只能有一个核心,无量神王虽然被众人诟病,但是明面上,他还是神王中最强大的那一个。 各位宗主平日里都有自己的团体,此时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但警报一直没有解除,他们也忧心忡忡。一些宗主已经做了部署,叮嘱门人必要警惕,随时准备出战。 练功房里,无量神王将源源不断的无量规则和道则纳入体内,吸收、消化。规则、道则的洗涤下,他的肉身有了玉质光泽,他的身骨变得更加强韧,这是道法反哺肉身的结果,说明无量神王的肉体也几近成圣。当然道法反哺下的肉身成圣与体修的成圣并不是一个层次,但也可以做到滴血化形,做到无性繁殖。 半个月过去,无量神王还在吸收着规则道则符号,改变着自己。随着无量神王的修为节节提升,乌云渐渐笼罩了整个无量山,原本是白天,却因为云层而骤然变成末日般的幽暗。乌云中时不时有闪电游弋,有雷声轰鸣。 因为警报并没有消除,议事大厅的各位宗主也不敢散去。此时他们走到广场上,看着天空上的异象,一时都隐隐地为圣地担忧,同时,他们许多人呼吸和思绪都沉滞下来,好像空气中的神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普通的空气,而让他们呼吸沉重。 “是晋升之劫,神王大人终于要晋升道尊了。”有人博闻强识,辨识出天空上的乌云是劫云,顿时惊呼起来。 经提醒,所有人恍然大悟,他们看向天空,乌云有规律地涌动,旋转,正中的位置出现了劫云之眼,看劫云之眼所注视的位置,恰好是无量神王的练功房。蓬勃而凶猛的天地之威从劫云之眼中逸出,向四面八法飘散,很快就笼罩住方圆数百万公里的无量山圣地。 议事大厅广场上的神王们,一个个脸色剧变,而修为低一些的众生之主、万象之主,都不寒而栗,噜噜发抖。他们不由自主地祈祷,希望无量神王能够渡过晋升大劫,夺天地造化。那么无量山将出现二位道尊,在整个神界都处于超然的地位。 当然,他们更主要是担心失败。如果失败,那么不仅仅无量神王会被无量道反噬而身死道消,而且原本岌岌可危的无量山将处于更虚弱的时期,被昔日仇敌攻击在所难免,说不得就此之后,无量山衰败下去,无量道被挤出三千大道。每个人都能感知命运,此时刻他们在命运洪流中,都感觉到灵魂深处的颤栗。 有神王慢慢地往一旁走去,在不起眼的地方,他转身离去。 “锦辉神王,你往哪里去?”有人大声地问道。 锦辉神王忙扭头,说:“我尿急,却上厕所。”说着,大步流星地离去。 有一个神王离去,大家都是老狐狸,彼此心照不宣,一个个借尿遁而去。当然,也有对无量神王忠心耿耿的人,他们站在广场上,不耻那些离去的人。只不过他们内心里,在继续祈祷,希望无量神王的晋升顺利,那么晋升成功之时,天地对无量山会倍加恩宠,会恩赐许多难得的鸿蒙之气,而鸿蒙之气的性质远远超越神气,修者只要被吸收,就有莫大的好处。 练功房里,雕塑没有再喷吐规则和道则符号,“他”说:“好了,你要放手一搏了,去击穿天地束缚,将天劫化解,用雷劫进一步锤炼自己。” 无量神王此时精神饱满,两眼炯炯有神,龙行虎步,举手投足里都带出霍霍的风声。他忍不住,再次抱起雕塑,亲吻了一下,随后说道:“未来之我,为我祝福。不成功便成仁。” “必然成功,我会为你保驾护航,大胆去冲击。”雕塑的手臂也动了起来,拳头紧握,冲着无量神王举了举,为他鼓劲。 无量神王不再肉麻,直接分出练功房,朝着劫云之眼飞了过去,瞬息功夫便整个人钻进了劫云之眼。闪电噼噼啪啪地击在无量神王的身上,此时他浑身不着一片,赤条条地迎接第一波的雷电袭击。经过规则、道则洗练的肉身,像玉石一般,承受着雷电,而毫发无损。 第一波的雷劫瞬息过去,紧跟着又是一波,这一波雷电由橙色转为蓝紫色,每一道闪电都有婴儿手臂粗细,毫不疼惜地击在无量神王的身上,玉质的肌肤上幽光流动,将闪电之力直接吸收。 天地更加愤怒,第三波的雷劫在孕育中。无量神王长发飘飘,他嘴角是会心的笑意,双手结出无量手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健美的身体在神空中伸展。第三波的雷劫之力又被吸收。紧跟着,第四波的黑色闪电从乌云中浇筑下来,噼噼啪啪地击在无量神王身上。 无量神王不觉得疼,他哼起调调,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白云渡哄还是小孩子的他睡觉时哼唱的歌曲。白云渡又当爹又当娘,将“现在之我”照顾得舒舒服服,所以无量神王对白云渡有着复杂无比的情愫,在正常不过。 那温馨而细腻的童谣,似乎弱化了雷劫的凶势,无量神王又渡过第四波的雷劫。第五波的雷劫则是血色,像鲜血一样拍打在无量神王身上。无量神王可以嗅出劫云中的浓郁血腥味道,但是不为所动,想磐石一般任由风浪冲刷。 第五波雷劫过后,第六波雷劫出现。这一次闪电化为刀枪剑,迅猛地冲向无量神王。无量神王嘴角有着微笑,他要夺取闪电之剑,要将它们收服了,好转化为自己的力量。那些刀剑枪闪电,被抓住后并不会消失,相反会凝形,成为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 一波波的雷劫冲下来,在无量道尊的提醒下,无量神王没有再反击雷劫,而是将雷劫引入体内,用雷火和雷电来锤炼五脏六腑,让自己变成金刚不坏之体,自此会避邪护体,百毒不侵。 最后一波雷劫落下,这一次直接落下金黄色的牢笼,将无量神王笼罩住。牢笼并不是实体化,而是由道则符号组成幻化。无量神王在牢狱中横冲直撞,将金色的“栏杆”撞得变形,但是他还是不能逃出来。 “这是天道牢笼,你只需用无量道融进栏杆中,用无量道感应天道,获得天道认可,你就可以钻出牢笼。”白云渡传音道。 无量神王一点也不紧张,嘴角自始至终都有着冷笑,显然,此时的他信心满满,必然会晋升道尊。 第九十九章 大道熔炉 无量道如空气一般,无孔不入,先是席卷无量山,随后冲进所经管的数亿万平方公里的辖地。辖地内存在的信众和大小宗门的门人,虽然看不到无影无踪的无量道法,但是却能够在无量道冲刷过来时感应到,他们都在第一时刻内心里有了投影,而祈祷、跪拜,将赤诚之心展露出来。 此时的无量道已经不是纯粹的无量神王自己所领悟的无量道,而是无量道法的本身,是道法自然,只不过融入了亿万信众的信仰之力,融合了无量山大小宗门门人对无量道的修持、见解,无量道越发宏伟、奔腾、澎湃,如末日洪水一般“浸没”了无量山。 越是修为高的修者,越能感觉到无量道的力量,无量山此时的神王们都感应到了道法的力量,他们一些人误解为无量神王已经成就道尊,而在演绎道法,向无量山的亿万信众和宗门门人彰显新的力量和无上的权威。 这些神王如面临无边无际的大海,如面对深不知底的深渊,他们感受着大海的静谧与诡异,感受到深渊引而不发的吞噬和呼唤的力量,心中更是坚定了信仰,坚定了对无量道的修持,坚定对无量神王的拥戴。 而一些神王出于本能,却感知了危险。他们的诚心受到了无量道的质疑,当无量道法充斥在他们周身之时,这些神王会感知到自己如磐石一般,被大道洗涤,而且惊涛拍岸,觉得长此下去,会溃散成细沙。他们只有运转无量功法,而化解拍打之力,但是这样,却只会更危险。他们虽然疑惑,但并没有躲避,还没有想到危险就在不久后。 无量神王目前只是在感应众生,去感应信众内心里的虔诚。当然,他设下的大道熔炉,就是要用熔炉温水煮青蛙,要最终用熔炉来炼化、教化信众,乃至于杀死异己。 此时刻他保有清醒的认识,凭借他一人之力,现在还不足以抗衡众多有异心的神王。那些人修持无量道,但他们内心里一直对占着神位的无量神王有着蔑视,他们有着野心,所以不排除他们留着后手,而不会向他借出力量和材料。但是大道熔炉的架设,他们在用无量道去抵抗熔炉炼化,那么就会深陷无量道中,而那正是掠夺他们的力量的时机。 那些修为低下的众生之主、万象之主或是洞天之主,他们都如大海中的小鱼虾,在此时刻,与亿万信众一样,在大道面前,都只能敞开心扉。那些对无量山甚至只是无量神王有大不敬的,都在道法洪流面前渐渐地融入道法,最后会被熔炉把自己被消解得骨头都不曾剩下一个,仿若都不曾出现这方世界一样。连带着,他们的小世界也会被无量道渗透,里面的任何材料,包括普通的泥土,都会被无量道化为无形,最后收功的时候,将反馈和喷吐进无量神王的大世界中。 大道可以滋身,涵养神魂,但是大道熔炉,则可以将曾经哺育、涵养的众生都炼化一体。这就是大道无情,这就是信仰奴役,亿万的信众,一边通过祈祷,获得大道的哺育和恩赐,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将成为大道的奴仆,当大道需要的时候,他们需要奉献一切,甚至包括生命。 无量神王的内心越来越冷漠,他的神情变得阴郁。通过大道熔炉,他看到了亿万信众的内心,许多虔诚者给他信仰的力量,但是那些伪信者却在向大道里注入负面的力量,几个周期的洗涤,竟然有上亿的伪信者被大道稀释、吸收。同样,也就是几柱香的时间,他已将千万的宗门门人通过大道熔化、扼杀,那些门人并没有对无量山忠心耿耿,各有打算。 但是,让无量神王变得冷漠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伪信者或者那些有异心的门人。他通过大道熔炉,看到了众生之心,看到了众生之念,看到了众生之相。相由心生,即便对着无量道有着无比虔诚的信众,他们的人心有着私我,有着迷茫,有着不甘,有着算计…… 祈祷声貌似一致,可是祈祷的内心呈现念象,宛如恒河之沙,有求财,有求官,有求平安,但也有祈求歪门邪道,大道成了他们的力量,成为他们欲望满足的发泄口。他们丢失了一只羊,希望大道带着他们找到那只羊,他们有了财富,却希望财富会翻倍,会让他走上人上人,会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奴役其他的仆人,他们做了官,希望千秋万代,希望霸权垄断,希望专横独断,希望一个核心,大家都听他的。 而大道又会被他们作为遮羞布,将他们内心的贪念、恶念和丑恶嘴脸都变得理所当然,变得顺应大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无量神王心越来越冷,最后的怜悯在信仰之力的冲刷下,而没有了。他再没有节制,开始驱动大道熔炉炼化众生,让信众、门人按他说了算,按他的道则、规则而行,让他们有着他认可的色相。 另外,他的生杀予夺,不是忠心异心,而是按自我的判断和喜好,对信众和门人进行划分,对自己不喜欢的信众和门人也会将他们消解在大道中,成为材料。 这时,无量神王像一个主宰一样,像大道代言人一般,或者,大道就是他,他就是大道,他自信却铁血,他果断而不余杂念,他游刃有余地左右着大道熔炉,将无量道所笼罩的众生都掳掠。 一个惊涛围绕着一个神王打转,那个神王又惊又怒,他对着劫云之眼,用神识去爆呵:“无量,你是何意?” 没有人回答,他身边,无量道像熔化的铁汁一样粘稠,粘着他施展的无量道法,渐渐化出无数的如根须一样的触须,深入神王的血肉。 那个神王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受控制,他慌了,急了,想挣扎出去。但是如泥淖一样,越挣扎只会深陷其中。 他想喊出声来,可是他提不出气,只能小声呼喊,但是他正在闭关,所处空间封闭,他的声音没人听到了,他圆睁着怒眼,看着自己的脚没有了,随后下肢也没有了,紧接着上身、上肢也没有了,很快没有了脖颈。 这个过程残酷,但没有痛苦,而是浑身舒坦,因为他融入大道,顺我者昌,他的嘴角浮出笑意,嘴没有了,而鼻子也能够表达快感,鼻子没有了,眼睛都在笑。后面,他整个人都消失了,他宛如幸福地睡着。 同样,在另一个神王的世界里,神王正在自己的后花园里和宠妃躺在床上,他们云雨后,正在调情。这人平日里并不反对无量神王,属于中立派,但是他和自己宠妃在无量道中做爱,他赤裸、臃肿、猥琐,两个人的欲死欲仙像中了情毒的野兽。无量神王目睹着,厌恶、反感,他让无量道加速他们的快感,让他们事毕后,让人卿卿我我。 可是女主抱住的肉体,在熔化,在消失,女主恐惧达到极点,她亲吻的嘴不见了,变成白森森的牙,他抓住的手腕不见了,手中只有一截枯骨。 许多神王因为抗拒无量道的威压,也在用自己所理解的无量道来抗拒。大道之所以会壮大,那正是因为大道汲取门人不同的见解,不同的规则,不同的道则,让它们互相印证,互相争斗,最后融进大道中,大道也就在争斗中壮大了。 所以这些神王在战斗中也熔入大道,将自己化为大道。一两个神王,甚至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就要身死道消,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同化而不见。 当然也有人意识到自己在被杀戮,可是大势面前,即便是神王,都无能为力,他们挣扎、抗争,愤怒,咆哮,可最终都如困兽斗,最终一样如第一个神王那样而消融。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异己神王都被大道消融。有个神王他足够敏感,对宿命有着浓浓的感应,他没有用无量道来保护自己。而是用了其他大道:宿命道。他在太空探索中,发现的道法,虽然他没有宿命道的神位,但是此时他用宿命道法化为蛋壳,把他包裹。 蛋壳浮在无量道中,载沉载浮,但是宿命道有其独特之处,无量道法虽然是三千大道,但也不能碾压宿命。 无量神王自然看在眼里,他也不在乎,毕竟还要消融其他的神王。神王穷其一生,都在搜寻材料,为自己晋升道尊做准备,此时死去的神王,他的遗产都归于无量道,最后被无量神王融入世界。他的世界蜕变了,不仅仅是大,而且有了道息。 快了,快了,只差临门一脚,无量神王就可以成就道尊,进入另一个境界。这时,一个暴怒的声音响彻云霄,震醒那些沉醉在无量道里的信众和门人。 那些死去的人,包括神王,都是悄无声息,所以活着的忠心耿耿的信众和门人,那些活着让无量神王欢喜、喜欢的人,都不知道有上亿的信众和门人死了,而且死在无量道法之下。 第136章 她怀孕了 一桌的美食,却因为太古苍龙的恶劣行径坏了心情,大家只是喝几杯果酒,借此发愁。 到时那赤小龙,从灵兽袋里爬出来,看到一桌灵兽肉,变得兴奋,顺着马芝的胳膊直接爬上桌子,开始大朵快颐。 这家伙,已经长出四条腿,完全的行龙模样。马芝早前对赤小龙不理不顾,此时发现,感到意外。 神算子一看,两眼放光,说:“这小龙,不简单哦,看样子跟太古苍龙有血脉渊源。” 神算子所修习的虽然不是三千大道,却是术式,精于算卦,他一看到赤小龙,本能中就感应到赤小龙的来头。 “跟太古苍龙有血脉渊源?”马芝说完,想起来,赵媚曾经送了完美之血。正是这血促使赤小龙进化的。 “是的,昔日我和太子交流修炼心得,对他完美之血,印象深刻。而拙荆,她的血脉就不纯正,成为她修炼一途上的掣肘。现今她改为练体,何尝不是为了提纯血脉,然后再反哺道法。眼前这小龙,血脉可谓非常纯正,也不知道它有了什么机缘,而基因突变,竟然拥有了真龙之血。”神算子感叹道。好在智珠神尼是太古苍龙的妹妹,而且血脉不纯,不然太古苍龙晋升时,说不得也会伤害智珠。 “它是遇到大荒公主赵媚,讨巧而获得几滴完美之血,才有基因突变。而今,赵媚公主是不是也未能幸免于难?”马芝趁机问赵媚情况,幻境里赵媚只是濒临死亡,并没有死去。 “大荒公主赵媚!她命大,幸免于难,只不过她血脉特殊,一向受到太古苍龙器重和宠爱。可是不知何故,她的血脉受了污染,这倒成了好事,因为血脉不纯,在太古苍龙晋升道尊时,感召不到她的血脉,人也就得以保全。但等到太古苍龙晋升道尊后,非常生气,就将赵媚打进死牢。”神算子言语里已经没有对太古苍龙的敬畏,反而多了蔑视。一个为了自己的晋升,而不惜杀死自己的子女们,这或许是恶魔行径。 “她得以幸免?血脉受到污染?”马芝顿时松口气,只要她活着,就有变数。只不过太子俊都死了,又有谁可以从中斡旋,说服太古苍龙网开一面呢? “据闻是怀了孕,所以完美之血遭到破坏。太古苍龙的子女一直以周天之数存在,中途有死去的,过不久就会再生一个,维持周天之数,必有原因。我曾经推算过,真不排除这些子女都是分身,况且,通过每个分身的修炼,最后反哺己身,确实是太古秘术。试想,太古苍龙当初就是道尊,迫于人族的压力,隐匿下等位面。像他的修为,完全可以撑破低位面世界,要想留下来,必然要降低修为,而降低修为,用分身再好不过。”神算子分析道。 “啊,怀了孕?”马芝大吃一惊。 “传言,不排除以讹传讹。我也推算过,只不过一团白云笼罩着公主,而看不到真相。”神算子补充道。 马芝一怔住,虽然是传言,但拥有完美之血的赵媚,能够幸免于难,血脉遭到污染应该属实,而怀孕有很大可能。如果赵媚真的怀孕,那确实太让人感到意外,幻境里赵媚的样子,确有怀孕迹象。也不知她喜欢上哪个人,竟然未婚先孕。 “而今赵媚公主没有被吸收,破坏了周天之数,导致太古苍龙晋升时留下缺陷,所以事后他迁怒赵媚,这才将其打进死牢?”春无意插言,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不排除。周天之数,极有可能是为了造就完美之躯,成为至尊。只不过,还有几人也没有被吸收合体。拙荆是其一,拙荆出家为尼,已被排除周天之数。另外,还有几人,也是血脉自开始不纯,包括一个处于襁褓期的龙子。”神算子知道春无意是神仆,但人家是神王,自不可怠慢。 一时都无话说了。如果那些所谓的子女真的是分身,太古苍龙所为也说不上残酷。只不过当初为什么不以兄弟姐妹相称,而以子女相称呢?马芝内心有太多疑惑,却无从有答案。 况且,有男有女,如果是分身,又如何说得清?只不过,确实没有听闻太古苍龙娶妻生子,难不成他是雌雄同体? “不知,神师弟可有渠道,让我见上赵媚公主一面?”马芝问道,或许答案在赵媚那里。 “我如今基于裙带关系,还受太古苍龙看中,可是修为在这里,不堪重用。只不过拙荆作为姐姐,她与赵媚公主虽然无甚交情,但前去探望,应该说得过去,到时带你进去想来也容易。”神算子思忖道,心间也来了主意。 饭后,马芝一行去了神算子的府邸,神算子和智珠神尼都是清修惯了,他们的府邸非常朴实无华。待客的也是清茶、灵果。 神尼因为一下子失去太多兄弟姐妹,人变得无精打采。只不过言语里,她有自暴自弃的意思,好比在藏书阁看的故事一样,那块顽石多余,未能补天而耿耿于怀。她父亲将那些血脉纯正,尤其拥有完美之血的子女,一个个吸收并体,却留下血脉不纯的子女,乃至于智珠神尼觉得自己连替父亲出点力都不行。 “神尼切勿妄自菲薄。若无补天之才,那就安身立命,多做一些对自己和家庭有益的事,例如,生一个小宝宝,做贤妻良母,岂不快哉。”马芝也不知道怎样来安慰她,但看神尼的状态,好似得了抑郁症一般。 “生一个小宝贝?”神尼吃惊地站起来,看着马芝,随后看向自己的老公神算子。两人成神时双修,这之后,倒也不曾同房,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 神算子也有点尴尬,没想到马芝会说出如此世俗的话。但是神情里有了羞赧,生一个宝贝未尝不是好事。 马芝有点尴尬,毕竟他不曾婚嫁,一个单身汉竟然劝别人生孩子。只不过,一想到赵媚如果真的怀孕,那不就要生宝宝了。一个生是生,再有一个生宝宝也正常不过。 智珠神尼的表情由惊慌慢慢转为安定,她坐了下来,仿若豁然开朗,生个孩子,养个宝贝,她喃喃自语,脸上却有了霞红。 马芝说了探访赵媚的来意。智珠神尼自然没有拒绝,当下就带着几个侍女、仆人前往天牢。马芝自是扮一奴仆。 大荒圣城,管理者多是太子俊的人。他们对于太子俊的遭遇并不清楚,都以为太子俊闭关清修。而神算子、智珠神尼在大荒地位尊崇,那些管理者自然给予礼遇。 天牢的牢头见智珠神尼前来探望公主,忙屁颠屁颠地前来请安,后面亲自带着他们去天牢里。 马芝随着智珠神尼经过传送阵,去了一幽暗小世界,看着狭长的通道,以及两旁那些上锁的密封空间。马芝即便有预感,但还是愣住了,竟然和幻境里所见一模一样。只不过,身临其境,更觉得压抑、紧迫。 曾经的大荒公主,竟然沦落成阶下囚。尊贵与卑微,可以瞬时变化,让人一时感慨万千。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走着,马芝却感觉到窃窃私语,似乎每一个封闭的空间,都有亡魂,他们在诉说什么。 这里之前究竟关押着什么样的人?难不成,都是太古苍龙的子女们?马芝想着,在路过九十八封闭空间,他忍不住施法,扭开了锁。房门自动打开,里面并不是空无一物,墙上的挂钩上,挂着一件衣服。 那衣服轻轻地飘下,徐徐地飞出房间,在狭窄的走道飞舞。马芝听到了声音,和他对话的声音。 “马道友,你来了?” “太子俊?”马芝觉得声音不像,因为那声音很飘忽,似乎在讥讽什么。 “是我,却也非我。原来,自始至终,我都不是我,却枉了我一直当成我啊。”那声音讥讽的意味更浓,只不过说到后面,他笑起来,有种彻底败落后的声嘶力竭。 “太子俊,你是分身而已。”神算子也听到声音,忍不住安慰道。 “分身?哈哈哈,多好的理由,多好的蒙蔽,如果是分身,那他应该知道我对他的爱,知道我在一步一步追随他,可是,他不知道,他为了自己,可曾管顾那些一直把他当成尊父、爱父的子女们?如果是分身,为何我有憋屈,有溃散不去的冤魂?”那件衣服疯疯癫癫,却也明白。 马芝不知道怎样来回答,好一会说:“去,转世轮回,重新来过,仍旧是太子俊,这一世的恩怨,来世再报。” “有意义吗?经过胎中之谜,还能记起前世多少?”太子俊根本不信。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这一世的恩恩怨怨,来世一定会记起。”马芝说着,心里却有悲凉。 “记起又能如何?他已经是道尊,来世还有机会吗?”太子俊疯疯癫癫,却心里明白。 马芝无从回答,可是不转世重生,还有什么机会吗?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件衣服忽然郑重其事说,只不过,这一次只有马芝听到。 “哦?”马芝疑惑,不知道是太子俊与师傅斗法那一次,还是师傅飞升那一次,过往许多事,在他这里已经变得朦胧。 “那时候我看到你,第一感觉你是阮刑天的分身,却又强不准。但是,不管你是分身还是阮刑天的徒弟、儿子,我的下场,你引以为戒,没有坏事。”这片刻,那件衣服凑近马芝,它把马芝和神算子等人分开。 马芝心思一沉,太子俊的提醒,撩起他内心深处的那抹痛,即便现在,他还耿耿于怀,怕自己真的不过是一个分身。 第139章 你娶了她 马芝抱起赵媚,把她抱出密闭空间,往外走。牢头想拦却没有拦,他看看手中的钥匙串,又看看另外手中的三尺白绫。 总要死人的,而我不过是一个凡人,碌碌无为的凡人,就让我代替公主去死,只希望王不会迁怒我的家人。他喃喃自语,看着抱着赵媚的年轻人一步一步地往外走,看着驸马和智珠公主他们落寞神伤的背影,他把三尺白绫扔过封闭空间的门楣,牵着两头打结。 死了那么多地位尊崇的人,死了那么多神仙,我也要死了。我活了八十一岁,七个儿子,二个女儿。儿子娶了张牢头、李牢头、谢牢头、唐捕快、陈捕快、宁衙役、刘衙役的女儿,其中大儿子跟着岳父做了捕快,三儿子在岳父退休后接了他的活成了衙役,二儿子、四儿子去了镖局,五儿子当兵,六儿子开了小店,七儿子置换了田园,种菜。 儿子们都生了孩子,孩子们也开始工作。做车夫的车夫,做伙计的伙计,卖菜的的卖菜,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想着,混浊的眼睛流出眼泪。 我这死后,小十七孙儿会不会承接我的工作,做个牢头?他把脖子伸进白绫里,还想着最小的孙儿的工作。 没有人回答他。他挂在白绫里,断了气,死了。走道里起了阴风,吹动他的尸体,一晃一晃。 哎,又有谁在乎你的生死?真是奇怪的老头。镜子前,太古苍龙忍不住唏嘘起来。只不过,他也只是一叹,转而看向马芝,即便之前他没有见过马芝,但从马芝的面貌上,他看出了故人的印记。 分身?子嗣?他也有疑惑。当然,他心里也在纳闷,阮刑天到了神界,怎么会销声匿迹,按理说,他应该干一番大事业。 此时,他看着马芝,总觉得阮刑天所图谋的应该不仅仅是无量山,不仅仅是复仇。天地大劫,应在无量山,想来阮刑天才是关键。 仅仅是万象之主,应该不是分身,分身不会这么弱。当然,他的那些分身并不高,那是因为他的分身太多,仅仅周天之数就有三千六百个,而今他们一个个死去,只剩下那个他曾经最溺爱的孩子。 马芝抱着赵媚,在想太古苍龙,想怎样救赵媚,他甚至想直接带赵媚去无量山。可是,他总感觉心思不畅,沉甸甸的,让他慌张、无望,似乎有什么阴谋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等他们就要出了地牢,那牢笼的铁门忽一下子咣当响,关上了。随后地动山摇,似乎有人撼动大地,大地都飞起一般。 “糟糕。我们被禁锢了。”神算子脸色一变。 “是太古苍龙。”马芝叹息一声,不知道怎样面对太古苍龙,怎样讨这份人情。 “无量王,你越界了。”地牢里响起太古苍龙的声音,声音悠长,威严不容亵渎。他竟然推算出马芝就是无量王。 “他是你女儿。”马芝答非所问。 “哪又怎样?分分钟,我都可以有成千上万个女儿,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太古苍龙不带一丝情感。 “是,分分钟就可以有成千上万个儿女,这跟养蛊虫有什么区别?难怪,你可以残忍地可随时剥夺他们生命,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一个个鲜活灵魂。”马芝呵斥道。 “该死。”太古苍龙只差暴起动手。 “难道我说错了?”马芝一点也不畏惧。 “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太古苍龙的头颅猛地出现在地牢里,两眼凶光外露,看着马芝。 “我是无量王,代表着无量山。你想与无量山为敌吗?”马芝不退缩,他甚至没有一分一毫的畏惧。 “哈哈哈,为敌又如何?无量神王,不,现在是无量道尊,手下败将,我怕了他啊。”太古苍龙嘲讽地说道。 “那你就动手试试。”马芝怒视着太古苍龙,此时刻,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左右他,让他不必畏惧太古苍龙,甚至他更希望太古苍龙动手。 难道又是那段遗留的记忆?别,可别是你,我一个小小万象之主,不可能挑战道尊的,拜托。另一个声音说。 太古苍龙两眼微眯,他可以分分钟灭杀马芝,况且此时刻,他已经打通虫洞,把地牢整体转移至外太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杀眼前的人,而不留什么隐患。但是,阮刑天的影子在眼前换来换去,他欠那个人一个人情,当初来大荒,也是那个人指点的,一时他拿不定主意,唯恐破坏了阮刑天的布局。 “我要带走她。”马芝身上的圣贤之气与王者之气已经交融,浩然正气让他充满信心,他仰着头,两眼里透着精光。 太古苍龙沉默了一会,再问道:“她怀了你的种?!” 马芝胸口忽然一沉,差点缓不过气来。他稳住心神,尽可能让呼吸变得绵长。 “那不重要。”马芝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我跟她拍手为盟,她有危险的时候,我要援手。”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太古苍龙哼了一声。 “我要带走她,从今往后,你和她再无一毛钱关系。”马芝不卑不昂。 “后生可畏,我不知道谁给你的信心,一个小小的万象之主,大言不惭,那可是要丢掉性命的。”太古苍龙讥讽道。 马芝没有再说话,只是气鼓鼓地看着太古苍龙。 “哼,想带走她,不是不可能。你娶了她,我就让你带走她。多了无量山这个女婿,我太古苍龙脸上也有光,也遮掩了这不孝女丢人现眼的事情,而你也有了我这样强大的靠山,在未来说不得可以帮你一二。”太古苍龙灵犀一动,来了注意。 啊,轮到马芝大吃一惊,他的气势一下子软瘫下来,我的天,亏他说得出口,这奇葩的想法怎么会来自这从太古贯通而来的老妖怪呢?脸上有关,丢人现眼,那是儒家的糟粕。 马芝沉默着,看着太古苍龙的脑袋,他不是开玩笑,他此时笃定,嘴角带着微笑,吃定他一样。 受到生命之露的滋润,赵媚醒了过来,此时她还被马芝公主抱着。地牢里阴暗潮湿,但马芝身上有淡淡的微光。赵媚听到父王最后的话,她也吃惊,两眼微睁,看着马芝光洁的下巴,还可以看到鼻尖。不知怎的,赵媚希望马芝答应下来,此时刻,她的心里有暖暖的潮水,一遍遍冲刷曾经干涸的心灵。 马芝内心里是惊涛骇浪,他还没有想过婚嫁,大荒公主给他的印象并不好,赵媚也是灭掉叶家的罪魁祸首。虽然,叶家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但凶残、跋扈的赵媚让他感觉到恐怖。 只是后来,才慢慢接受了赵媚,却也仅仅是朋友。至于击掌为盟,也不过是临别前情感使然。 眼前,娶了她?马芝觉得匪夷所思,他想回绝,却感应到赵媚醒了,她的目光灼热,他的下巴尖有点被火灼的感觉。他一时没有勇气直接回绝,怕浇灭赵媚内心的希望。 “父王,你还记得九维九重世界里地宫里的情景吗?那时候你是龙身,盘踞在水晶池中,我和赵珠去看你。你的目光很软,很有温度。我和她谁都没有害怕,还走到你的跟前,和你说话,虽然当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们却无比地信任你。赵珠还给你插了鲜花,给你的龙须打了结。”赵媚挣扎着起来,马芝忙放下她。 “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太古苍龙声音却软了下来,没有之前的咄咄逼人。 “我也去地宫看过你,你像睡着一样,呼吸平缓而悠长。我那时知道你是父亲,看着你又惊异又亲近。我一步步走近,内心里喊了一万个父亲,我一边希望你醒来看看我,一边又担心吵醒了你。”智珠神尼从后面走上来,和赵媚站在一起,直视她父亲的脑袋。 太古苍龙两眼微眯,看着智珠。他还记得这个女儿,当然,他不可能忘记,毕竟她也是他心头血所化。但是自从她出家,被佛光照耀,他就把她剔除周天之数,再也没有重视过。 地牢里变得格外安静,所有人都心绪复杂。过往的一切,都是负担。太古苍龙内心里已经起了波澜,只不过他强迫着按压下来。 “如果某一天,亡魂转世重生,他们又是怎样的命运?会重新被收割吗?”赵媚咬紧嘴唇,问道。 太古苍龙没有回答,让亡魂离去,何尝不是他的后手。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会理解我的苦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出家吗?因为我看到你生吞了八哥,看着你生吞了二十九弟。我只差崩溃,夜不能寐,虽然他俩所行罪大恶极,可是那也是你的儿子啊。”智珠说出来内心深处的秘密。“所以我皈依佛门,日日为你祈祷,为你救赎,饶恕你的恶,你的罪。” 智珠神尼说着,眼泪哗哗地流淌,泣不成声。赵媚想不到这个姐姐,竟然有如此经历,目睹自己敬爱的父亲吞食他的儿子。 太古苍龙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难怪,有佛光时时注入他体内,影响他的心性,只不过他将所有的佛光都汇集一处,封存下来。 第141章 做做梦也好 就在这时,那面镜子咔嚓咔嚓,就碎成无数碎片。苍龙道尊顶着碎成渣渣的镜子,难不成两个小鬼竟然能够感知到我能够窥视他们? 即便能够感知,那也不可能隔着遥远时空发动攻击!苍龙道尊直接否定,他手一挥,新的一面镜子再次出现,画面还是死牢里的情景,马芝和赵媚愁眉苦脸,在想什么。 但是就在瞬间,镜子再次破碎。就在破碎前的那一瞬,苍龙道尊感应到从时空中穿梭的力量。这一次,那力量毫无掩饰,似乎还带着愤怒,将镜子击碎。 “白云渡,是你。”苍龙道尊感觉到力量中所蕴含的道则气息,只有道尊才能拥有的浩瀚气息。 未来的时空里,白云渡脸有愠色,他感应到命运中的东西,而且让他内心里产生不舒服,乃至于他沿着宿命纠缠作出警告。只不过力量还是震碎了镜子。 “我明白了,万代龙珠在白云渡那里,一定在他那里,当初就是白云渡率先攻进水晶宫。难怪,当初会感应到龙珠在无量神王那里,他们同门,有着因果联系。”苍龙道尊一时明悟,心中愤懑不平,万代龙珠对于龙族至关重要。 他闭上眼睛,想凭借刚才攻击留下的痕迹,去捕风捉影,寻找白云渡。但好一会,他放弃了,表情里有疑惑不解,他明明感应到了,但却没有坐标,不然他凭借自己的天赋神通,通过虫洞怎么都要见一见昔日的敌人。 转而,他去感应万代龙珠,这一次,很快有了回应。他感应到火热,感应到焦渴,仿若他被暴晒在烈日之下,篝火之旁。 最主要,他感应到了伤悲,龙泣,似乎一万条龙都在悲戚。这是?太古苍龙睁开眼,他顺着自己神通打穿的虫洞,化为巨龙,游弋进虚空。 不知所处的虚空,不知其神的虚空。他宛若呆滞一般,悬浮在浓郁玄色的虚空深处。他无缘由,悲伤,悲泣,他低语,他长鸣。 他的双眼如皓月一般大,却含着泪水,他的身子千里万里长,却僵化不动,他有三千六百个爪子,每个爪子都攥紧。愤懑不平,哀伤如滔滔长河翻滚着。 那是龙族的悲伤,那是龙族的叹息。曾经的原始大神,即便一个个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但是它们死了,依旧有恒久不灭的东西,而这东西宛若信念、信仰,陈留在血脉中,陈留在底蕴中。 太古苍龙动了一动,收缩而又舒展,一瞬息,又是千里万里,所过之处,皆是苍茫,他嗅着先祖气息,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哀伤。 万代龙珠,万代龙珠在燃烧,万代龙珠秉承龙族传承,它在燃烧。大悲浸淫着太古苍龙,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应到万代龙珠,龙族至宝。 他的心思越发不畅,越来越沉重。白云渡,你这个家伙到底怎样在虐待我们的至宝,你究竟做出了怎样的恶行?不可原谅,我恨。太古苍龙的泪水哗哗地流出,在虚空中受天罡影响变成冰晶,簌簌地落下,不知落到何处。 他吐出自己的龙珠,龙珠有足球大小,灿灿生辉,滴溜溜地转动。他开始屏息,喃喃自语,抑扬顿挫,发出霏霏之音,似乎在如歌如泣。 如果马芝在,他能够听懂,那是虫语,宇宙之中,除了天籁之音外,第一个语言。龙族也是虫族,不过是经历万千进化后,多了角、多了足,乃至于成为叱咤之虫。 太古苍龙在用自身为献祭,召唤万代龙珠。他的鳞片随着虫语的念诵而一一融化,化为无色无味的气体,融入虚空,顺着太古苍龙的感应而消失不见。 未来世界里,白云渡心慌慌。他还在凝造他的彼岸世界,这一彼岸世界应该超越九维,但具体什么样子,白云渡也不知道,但他心里有着明镜一般的清晰和自信,鸿蒙之境的彼岸云山雾罩,是陷阱。 而他却要在至尊之上,凝造真的彼岸,来超越至尊,进而弹腾出去,获得大解脱大自由。他憋足劲,鼓着气,他的目光看向彼岸世界的太阳,那颗万代龙珠。 太古时代的原始大神,龙族至宝,里面有千千万的龙族信仰,有千代万代的龙族志向,近似不朽的存在,彰显着曾经的大一统统治者的力量。而他就是要用一族之力,带领彼岸世界,去向不可知的方向,让彼岸世界脱离神界大日的照耀,脱离天道的束缚。 可是,万代龙珠今日似乎与往日不同,似乎有什么在牵引它。他明目闪烁,他看到了隐而不见的氤氲雾气,在浸淫着龙珠。 那是龙族的渴望,是龙族不曾泯灭的斗志,是那些死去的巨龙不灭的意志。有龙在呼唤它?! 就在这时,他的彼岸世界发生地震,大地出现深沟,翻江倒海,火山爆发,一时生灵涂炭。 不可!他瞬间从自我凝造的彼岸世界里飞起,几个呼吸间到了万代龙珠那里。只不过,即便他是道尊,而且濒临打破天的束缚的道尊,也不能太过靠近已经被燃烧的万代龙珠。 只要意志不灭,那么就永远燃烧不尽。而龙族,曾经强大统治万界的种族,他们一代代意志所凝聚的龙珠,自然有着永远耗不尽的意志,所以,当初白云渡选择龙珠做彼岸世界的太阳。 “万代龙珠,你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换和承诺吗?”白云渡拱手施礼后急促地问道。 原本有点轻微闪动的龙珠似乎被唤起沉寂太久的记忆,重新稳固下来,没有在微微闪动。白云渡此时可以清晰地感应到那粘稠却又隐而不见的雾气来源,但是他也不动手截断这雾气。 这雾气也是不屈意志所化,是强大巨龙在用自身力量来沟通万代龙珠。 “太久了,太久了,你多少给我一点希望。”万代龙珠竟然说话了。 “太久了?不,远远不够,时间远远不够。只争朝夕,我一直不舍昼夜地努力,为了你我而不曾休息片刻。我正在担心时间不够,远远不够。”白云渡一下子激动起来,他的声音有着憋屈。 龙珠沉默了,它日日夜夜燃烧龙族不甘的意志,照耀着下方世界。它也在看着眼前的人,每日里殚精竭虑地忙碌着,甚至他冥思苦想的时候,下面的世界都在变化。 可是即便如此,那又怎样,这个世界不过是大一号的道境世界,离它所想的彼岸并不一样。它更担心,自己被利用,被算计,某一天,下面的世界足够强大,而捕获它,那么它就真的成为太阳,成为永远不灭的太阳。 可是,眼前这个人,它确实不好说什么,他一天都不曾偷懒,或许,龙族的希望、未来真的应在这个人族身上。它变得犹豫,无数个日日夜夜,它在燃烧时,都在让自己信任他,依赖他,哪怕真的成为太阳,只要最终他兑现承诺。 “我比你更渴望彼岸世界,我担心我会精神分裂,而毁于一旦。”白云渡咆哮道。 万代龙珠没有接腔,它由龙族一代代不屈意志所凝聚,只有勇往直前,只有最终的胜利。但是,它看着眼前人,日日夜夜地努力,但进展缓慢,不屈的意志也有了怀疑。 “好,我只能选择相信你,相信你这个疯子。”万代龙珠说道,说完它深深地叹息,随后将浸淫过来的隐而不见的薄雾吸收,它看到了不知所在的太古苍龙。 此时太古苍龙所有的鳞片都燃烧殆尽,龙爪也燃烧大半,它血肉模糊,两眼无神,为了召唤万代龙珠,他甚至不惜折损修为。 万代龙珠如果有眼睛,一定会露出欣赏的眼神,龙族,尊重任何一个强大者。而今,龙族又有了可以让它感知到意志的巨龙了。它看着渐渐昏迷的太古苍龙,若有所思,鸡蛋不能放进一个框里,它狠了心,既然可以信任人族,为何不能信任自己种族的希望。 得到承诺的白云渡已经回去看顾自己的彼岸,刚才的天灾所致的残象,等着他重建,死去的生灵,在坠入六道轮回之前,他要让他们复活。这些够他忙活一阵子了。 万代龙珠释放出一股清流,隔着时空,注入已经昏死过去的太古苍龙身上。太古苍龙所受的伤得以修复,所燃烧的力量得以恢复。更主要,万代龙珠演化的梦境,让世世代代的真龙都重现在太古苍龙脑海,这是一幅动态画卷。 另外,白云渡的彼岸世界,它也毫发毕现地呈现给太古苍龙脑海。哪怕彼岸是一个梦,那做做梦也好。万代龙珠叹口气,它还在太古苍龙身上做了记号,说不定未来他会找上他。 太古苍龙在不知何处的虚空深处漂浮着,他还没有恢复意识。万代龙珠给他的信息流太庞杂太鸿大,他如身临梦境,惊喜却又惊慌,看着一天天真龙在演化,他要记下来,每一个真龙姿态都会化为他的修为,都会让他隔着生死隔着时空召唤对应真龙的力量。 惊慌的,是他唯恐自己错过了什么,而再也寻不回了。所以他的大脑在不停地运转,每一滴脑汁都在记忆…… 当彼岸世界如画卷一般呈现,他才松懈下来,他看到层层叠叠的立体世界,看到活灵活现的众生之象,他差一点道心失控。 这是什么?这是哪里?怎么回事?太古苍龙带着疑惑,从梦境中醒来。 第142章 假结婚 就在镜子破碎的那瞬间,在地牢里的赵媚、马芝忽觉得轻松,虽然两人并没有感觉到有人在借助法器偷窥,但在这之前心头有压抑。 两人相视一笑,一扫之前的尴尬。知道孩子的父亲是白云渡后,他们就恢复彼此朋友的状态,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纯粹。 “我们在虚空中,好像还在漫游,有可能会被黑洞捕捉,沉入无尽的黑暗中。”马芝说道。 “只不过有你在身边,至少沉入黑洞,也不会孤单。”赵媚动情地说。 马芝只是微笑,转头透过铁窗看外面,外面都是玄色,虚空深处的颜色是玄色。若不是时不时看到一两个星星越过,他是感应不到地牢在飞行。 “你说,是什么在牵引地牢,而让它飞行运转?”马芝想到了关键。 赵媚忙也看向铁窗之外,地牢确实在飞行。 “或许是大世界,像神界那样的大世界。当然,不排除是黑洞。”赵媚忧心忡忡地说。 眼前地牢,与茫茫宇宙相比,不过是一粒尘沙,而能够吸附尘沙一般的微小存在,足说明有强大的吸引力,才会通过磁场牵引地牢。 “宇宙之大,难以想象。即便神界,与其相比,也不过是一粒沙。而我们,置身宇宙之中,更是微乎其微。或许我们神,拥有永生,何不拿余生来探究宇宙,去发现造物之奥秘,最关键去寻找我们为什么来,又为什么去,而何必在一隅勾心斗角,斤斤计较。”马芝感叹道,他忽觉得探索宇宙奥秘,或许就是人族所忽视的最重要的事情。 彼岸,会不会就是宇宙奥秘?也不是,彼岸是道尊追寻更高境界的彼方,而追寻宇宙奥秘,不过是开辟疆土罢了。马芝自我否定,但看着巴掌大的铁窗,以及透过铁窗所看到的玄色虚空,心里空落落的。 “如果我们真的坠入黑洞,那眼前的地牢必然承受不住屏障的挤压,即便它什么缠绕着道则。所以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回去。”赵媚默默地看着马芝的背影,听着马芝的讲述,她感觉到马芝与其他修者不一样,但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她也说不出来。 “很简单,那就答应他,他只会把我们拉回神界,带我们回到大荒。”马芝扭头看赵媚,嘴角浮出笑意。 “答应他?太古苍龙?你会娶我?”赵媚诧异,两眼有着不相信。即便神们不太在意贞洁,但是马芝并不像一个准备结婚的人。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马芝玩味地说道。 赵媚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在这之前她没有想过嫁人,即便她怀了孕,也没有想过出嫁。而眼前人,只是朋友。可是,马芝如此坦诚地问起,她的心竟然乱了,砰砰砰地跳动。 “难道你不介意?”赵媚迟迟疑疑,问了一句。 “介意什么?怀孕?白云渡的孩子?”马芝耐人寻味地看向赵媚的肚子,如果不去感应,还看不出她怀孕的迹象。神的孕育,并不像凡人那么快,况且眼前的赵媚是一条龙,一条完美之躯的龙。 赵媚咬紧了嘴唇,她并没有觉得羞耻,她在绝望之后有了期待,就想着要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冥冥之中,这孩子救了她,不然,她会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样成了太古苍龙晋升道尊的养料。 “好了,我们不是真结婚,假结婚而已。他既然恶趣一般要求我们,我们也就恶趣一般回应他。等我们出了外面,我带你去无量山,想来,苍龙道尊也无可奈何。”马芝把事情想得很简单。 赵媚眼睛眨啊眨,内心里竟然有点失望,她看着马芝,最后点点头。 马芝就扯破喉咙喊:“苍龙道尊,我答应了,我们答应你了。” 而此时,苍龙道尊那里顾得上他俩,他此时正在未知的宇宙深处,过度透支自己的力量和生命,让他昏迷不醒。 良久,没有回应,马芝与赵媚四目相看,都有了娇羞。他们从没有想过被逼婚,结果逼婚还成功了。 “你说凡人的婚嫁,都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那么郑重其事,而我们却将其当成儿戏。”马芝感叹道。 “儿戏?我们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赵媚忽有烦躁,好像被亵渎一样。 “是啊,我们的终身大事,不过是为了活命。”马芝附和道。 “你说,当初我借助无量神王,就能够感应到白云渡,而今,我与白云渡已经因果缠身,是否可以再次感应到他,我求他,让他破除我们眼前的困局?”赵媚心思活络一下。 “也好,也好,我也想顺便了解曾经的无量道尊的现况。”马芝点点头。 赵媚没再犹豫,人坐下来,两手隔着衣服轻轻地抚摸小腹。她很快处于空灵状态,仿若步入梦境。很快,她的眼前开始有了浮云,有了大日,接着是影影绰绰的影像。 “白云渡。”她大喊,可是喊完,她心痛起来,悲怆袭来,她仿若认识这个人很久很久,只是她记不起什么时候认识,又是什么时候遗忘。可是,现在,她觉得她从没有忘记这个人。 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子渐渐清晰,是世界,大世界,她被震撼住,即便上一次她也有看到大世界,但是被万代龙珠吸引,内心里再无其它。可是这一次不同,她寻找白云渡,而看到了眼前大世界。 一眼望不到边,她站在云端,凝望下界,她的眼瞳在一次次折叠复加,才看清下面的世界。看着,她觉得自己的小世界算不得什么,大荒也算不得什么,三清山、无量山都不算什么。 眼前的世界,蹭蹭堆叠,却浑然有序,媲美神界?不,应该比神界更复杂。赵媚看着,对比着,她虽然说不出与神界对比的不同,但是她能够清晰认识到这不是神界,比神界高超。 难不成,这是彼岸?赵媚作为曾经被恩宠的大荒公主,自然也多少知道鸿蒙之境,知道彼岸。只不过彼岸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彼岸不会这样简单,彼岸是大同世界,是平等世界,彼岸应该更有秩序,彼岸应该无忧无虑,是人间乐土。 赵媚也对彼岸有过想象,她的彼岸自然与白云渡的彼岸不同。实际,每个人都有自我的彼岸世界。无疑,彼岸应该是幸福,歌舞升平,没有战争,没有痛苦。 可是,好像演示给她看一样,下面的大世界竟然发生了地震,山崩地裂,洪水泛滥,大海也爆发海啸…… 原本祥和的世界竟然一下子哀鸿遍野,生灵涂炭。这不是彼岸,赵媚喃喃自语,看着原本的盛景一下子被地裂吞食,原本的幸福人家一下子阴阳两隔,她泪水满溢。 一直注视着赵媚的马芝,看到她滚落了眼泪,不知道她在因果中经历了什么悲痛,竟然会流泪。难不成白云渡是渣男,不承认肚子里孩子是他的?还是白云渡薄情寡义,在羞辱她。 马芝变得迟疑,最后忍不住,他再次和赵媚通灵。有过一次通灵,此时马芝变得肆无忌惮,很快,他和她融为一体,借助赵媚的因果缠绕,马芝也看到了白云渡的“彼岸”。 这是哪里?哪个圣地?马芝也被震撼,他的内心也氤氲出莫名的感觉,这是彼岸?他已经明白赵媚为什么伤心,都是妇人之仁,不就是自然灾害,死伤再正常不过。 马芝嘀嘀咕咕,只不过他也不敢流露太丰富的情感,怕被赵媚感应到。他只能顺着赵媚的思路和视线,才能细细地感受这个世界。 赵媚抬头,她再一次看到了万代龙珠,这一次她没有过多的情感,仿若万代龙珠就是太阳一般。她两眼微眯,却看不到万代龙珠一旁的白云渡。比之庞然大物的万代龙珠,白云渡不过是强光下的一指暗影,换了谁都看不到。 “万代龙珠,是你照耀下面的世界,你要永恒不灭,给那些生命光和热,帮他们驱逐黑暗,给他们光明……”赵媚喋喋不休地说着,殊不知,刚才的天灾是万代龙珠诱发的。 赵媚的目光放远,她为了看的更清楚,化为万米长的巨龙,漂浮在空中。龙眼像两个灯笼一般,龙瞳幻化成万万千千的复眼,都盯着下方世界看。 下方世界毫发毕现,赵媚绕过地震的区域,看向美不胜收的其他区域,她在芸芸众生之中寻找白云渡。 而马芝借助赵媚的眼睛,把下面的世界看的一清二楚。他灵机一动,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复制眼前所见。 可是他刚试图在影州世界复写眼前世界,他的小世界竟然崩溃了,大地出现了龟裂,规则所固化的空间也有溃散的迹象。马芝大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复写世界的架构,就会诱发小世界的崩溃? 好在世界树感应到影州世界的不稳定,它忙转移其它小世界的力量去加持影州世界,影州世界这才稳定下来,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 “世界树?”忙于修复自己彼岸世界的白云渡,忽然停了下来,他感应到世界树,他瞬时心花怒放。 “天助我,天助我,有了世界树,我的彼岸一定会大功告成。”白云渡只差手舞足蹈。他寻找了千年万年,都没有发现的世界树,终于被他捕捉到信息。 第153章 太古的呼唤 龙,真龙,玉清风扬喃喃自语,没有谁比他清楚,天空之龙的每一个动作,都像他的那个“道”字一样,蕴含真言,蕴含意念隽永的大道讯息。 “道”字只是鸿蒙之境喷吐的一个字,而且他拥有的那个字仅仅是映像,是死物,哪里会比眼前生动。他拿出一个七彩精力球,攥在手中,然后灵目闪烁,让脑力极速运转,要捕捉真龙之姿。 机缘都是转瞬即逝,清风扬瞬息处于无我状态,他的载道者飞了出来,也就是那个道字卷轴瞬息飞到天空,近距离观摩真龙之姿。 清风扬所修持的“道”字开始有了变化,只是只是线条笔画的缓缓变动,但随着观摩的真龙之姿变多,那个“道”字开始变形,越来越抽象。 道可道,非常道,道不道,最后化成一条直线,像一条蛇一样。但是很快长出麟角,长出四脚,这个“道”字化为龙形,对真龙之姿掌握得更深刻,而且动作模拟得惟妙惟肖。 清风扬很快额头出了汗渍,手中的精力球已经失去一色。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修为低的人,已经晕倒在地,修为高的也在摇摇欲坠,只有凤毛麟角,会风轻云淡地看着天空之龙,而闲庭信步,那些多是神王。 当然,还有些人没有看出门道,他们只看了精彩,看得两眼发光,看得心花怒放,却毫无收获。 马芝看着看着,他忽然看到了观礼团最后面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个少年,只是模糊的一眼,但是却吸引了他的目光。宿命在这一刻被点燃,他胸口师傅的血珠子原本稳定下来按一定的速度在运转,但现在变热了,在极速运转,如果不是马芝钳制它,它必然会飞走。 灵目圆睁,如放大镜一般,马芝看清楚那个人。师傅,我找到你了!马芝看着那个人的头像,嘀咕了一句,他眼中再无其他,只有他。 那人无疑是小天,小空仰着头在看天空之龙的表演,他就是那个“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的那个外行,他时而鼓掌,时而喝彩,时而开怀大笑。真龙之姿,在他眼里,不过是凡人世界里的舞龙舞狮。如果他身边有烟花,他一定会燃放烟花爆竹来助兴。 他还是个孩子,马芝不知道怎地,想大哭一场,想到那孩子身边,哪怕只是近距离看他。想着,他的灵目再一次变化,这一次全方位地看着小天,而且神识也从人群中毫无阻碍地延伸过去,其他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天空之龙。 是师傅,是他,他身上的味道我记得,他的眼神我记得,他的嘴角浮出的微笑我也记得。马芝心空了,静止了,师傅,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天看着汽龙在天空中行云流水地舞动,看得很开心。但是这会儿心思重了,他感到如芒在背,他茫然无措一般,看着四周。四目相接,他也感应到马芝。 “咦。”他的瞳孔放大,马芝就清晰地倒影过去。我想我找到了,就是这个家伙让我心思不畅,他是谁?小天蹙眉,眼睛却热辣辣地看着马芝。 四目相接,马芝眼睛的泪水也被小天看到。他在哭?为啥哭?真是悲情的家伙,小天想着,有心过来直接问马芝。但看了看身边的义父,万空山在聚精会神地真龙之姿,他也在模拟,在记忆,他已经看出门道,这些都是不二法门。 他也看到了空道,那条龙直上地窜向深空,消失不见,随后又骤然冲下,雷霆一击。天空之龙一直都在,但是的远去与迂回,却爆发最强的力量。 万空山若有所思,天空之龙所演绎的,远远不止三千大道,在他获知的讯息里,只有成为真龙,它的最强一击才会蕴含大道。而太古,龙族统治了无数岁月,成为真龙的不是少数。只不过,这苍龙道尊应该成为真龙了,不然他也获取不了其他真龙的最强一击。 而鲲鱼,虚空兽,那个空道的载道者,现在化为一个老者,他在远远地看着万空山,他感觉到万空山身上流转的澎湃的的空之力,心中诧异无比,万空山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失去空道,反而借助玉海天把空道在玉海天发扬光大,自身的修为也有了长足提升。 而小空,已经恢复了实力,却也只是万象之主的修为,离神王还有着遥远的距离。如此,即便再努力,小空都赶不上了。他心中在叹息,却燃烧了浓浓的战意,无论如何,哪怕让空道分裂,我也要让小空成为真正的传人,成为万物皆空的继承者,把空道挤进三千大道。 此时的小空,也在关注龙族的秘术,天空之龙的表演他也看出门道。受虚空兽的影响,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这才在这么短的时间成为万象之主。 马芝收回目光,他的情绪越发低落,他从小天那里看到了与师傅不同的情愫,是吊儿郎当,是桀骜不逊,是挑衅,是蛮横无理,他总觉得那个少年会是个麻烦,会惹是生非。 他身边的那个,是万空山,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马芝心间有着疑惑,万空山给他的并不是太好的印象,当初是他搜魂,才导致宁师兄野兽般存在,导致最后的失忆。最主要,他明着换实际是骗了师傅给的血珠子。 天空之龙还在表演,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大开大合中呼风唤雨,雷电交加。少说有三万个真龙之姿,它们承载着大道,竟然是三千大道的十多倍。也不奇怪,就是眼前,三千大道之外,还有许多道法,甚至还有很多旁门左道。 马芝看回主席台,太古苍龙宝相庄严,在他操控天空之龙演绎真龙之姿,就渐渐让自己变得威严,变得尊贵,不容亵渎。这是神性、佛性的再次锤炼,即便他已经是道尊,但是演化真龙之姿,也能够洗练自身。 一招招,一式式,足足演化了四万八千真龙之姿,所有的真龙之姿都表演殆尽。太古苍龙正准备散去天空之龙,却发现那天空之龙摇头摆尾,瞬息嗖地窜出,击得虚空都出了一个通道。是虫洞,太古苍龙目瞪口呆,打出虫洞并不出奇,那不过是空间神通,但是眼前,这个虫洞蕴含了时间气息,是时空通道,可以穿越的时空通道。 他身边一直荣宠不惊的青丘千面腾地站起来,也诧异地看着那个时空通道。 “苍龙,想不到你已是真龙之躯,打出了属于你的真龙之姿,竟然可以贯穿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空通道。”青丘千面说道,她言语里没有意外,在神界,不仅她跨越了至尊极限,太古苍龙打出自己的真龙之姿,何尝不是跨越了至尊。 太古时代,世界比眼前的神界还要高级,那时候龙族所代表的原始神袛统治着亿万世界,每一个都媲美此时的神界。只不过,随着原始神的堕落,统治的万界一个个散去,一些成了死亡世界,消失了,而一些别别的强大种族所捕获,而不知所踪。而剩下的几个世界,成为眼前的神界。 时空通道,连接了哪里?过去还是未来?太古苍龙看着最后一击,他也不明所以。但是,很快,通道里有风呼啸着吹来,带出来一股股沧桑气息。 是过去,一定是过去,太古苍龙深深地吸口气,他闻到沧桑气息中的混浊、浓郁的气息,惊疑不定,如果此时钻进时空通道,那么就会回到过去?回到哪个时间?太古吗?太古是原始神的天下,我回去吗? 太古苍龙愣住了,回到太古,他作为末代的真龙,那么一定会成为太古新主,曾经的真龙将随着新的真龙出现而退隐,把位置让给新的真龙。 回去吗?太古苍龙看着那深空中巨大的门户,拿不定主意。而天空之龙完成使命,开始溃散,一些溃散成白云,重新飘荡在天空,一些随着风而弥漫整个大荒的天空,还有一股青烟游丝缭绕地飞下来,落进太古苍龙面前的水杯里。 没有人呼喊,观礼团的大部分修者已经晕倒,另外一部分则迷迷糊糊,短时间难以神志清醒,只有少数一波人清醒着,但也力量耗尽。四万八千零一个真龙之姿,只要投入进去,都会耗得精疲力尽。就是小天,傻乎乎地看表演,也把自己累趴下了。 “炎黄,炎黄,回来,回来,龙族需要你。”时空通道发出靡靡之音,那是龙语,悠长而焦虑。 炎黄,原来我的真名叫炎黄。太古苍龙听到自己的名字,眼泪流出。他扭头对青丘千面说:“我答应你了,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太太。而今,我就把大荒交给你,你也信守承诺,为我守护这片天空。” 炎黄真龙不再迟疑,朝着时空通道飞去,他要回到太古时代,挽救处于危机中的龙族,甚至他发誓,要避免原始神袛的衰落,要打压人族,甚至消灭人族,那么就不会有太古末年的百族大战,和人族的崛起。 青丘千面脸上的面巾被飞起的炎黄真龙顺手扯去,露出她的绝世容颜。还不等她回答,炎黄真龙就化为硕大无比的真龙之躯,几个闪动,就钻进时空通道而消失不见。 随后,天空上的巨大门户也溃散不见。留下大荒一帮不明所以的修者和民众,诧异得张大嘴巴,太古苍龙竟然消失了,把大荒托付给他的新婚妻子了。 哦,他俩到底结没有结婚呢?许多人心间有着疑惑。 第2章 我们结婚吧 太子俊黑发闪亮、明眸皓齿,跪伏在葬神谷的大地上,痛哭流涕。他目睹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的惨死,他们的血流出,最开始像潺潺小溪,他们的呻吟如遭受梦魇一般。后面,血流如洪水,翻腾着流出牢狱,那时候兄弟姐妹们都开始凄厉地惨叫。 而他,咬着牙齿,不让自己昏迷过去,要清醒地面对残忍的现状。他作为太古苍龙作为看中的龙子,虽然从没有怀疑过父亲,但是命运让他机缘巧合下,学了太古巫术中的僵尸术,可以让肉体短时间内没有血液,依旧可以存活。 马芝的出现,给了他一线生机。此时他恢复了力量,重新变成有血肉的人,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 普照明月拿着权杖,那是生命树的树枝所简单加工而成,她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她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她能够感受到太子俊身上浓郁的生机。她看着他哭泣,也不劝慰,男人嘛,眼泪流干了会更加坚强。 好久,太子俊擦干泪眼,看着普照明月,他知道,是她这些年照顾他,眼睛里有感激。 “年轻人,我要走了,以后我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了,你帮我照顾好他们。”普照明月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只不过她说的是精灵语,换了别人未必听得懂,但是太子俊听得懂,这些年他在生命树下,听着普照明月的子女们拿着教鞭在教育孙子辈们,他耳濡目染,学会了精灵语。他三观都被颠覆,精灵族重视教育,重视德育,讲究尊老爱幼,太古时代的礼仪和哲思在这些异族那里保存完好。 她要死了,就像一棵树、一棵草或是凡人那样死去。太子俊看着老人,他忽然觉得长生毫无意义,这个女人为了组群宁愿不要永生。或许,也不是放弃,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活着,就如眼前的子女,孙儿,还有重孙儿……说不得都是她的另一种存在。 太子俊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却也哀伤,替普照明月惋惜。她的子女们还可以活得更久,但随着子女繁衍生息,他们的后代会一代代失去或者说分散了强大的基因,而不能拥有久远的性命,不排除,最终他们会沦落为凡人。 这样的凡人种族有意义吗?一代代繁衍下去,又能如何?某一天,眼前世界的一次动摇,他们说不得死在所谓的自然灾难下,那么普照明月此前的付出有意义吗? 太子俊不能不把父亲与普照明月对比,一个为了组群,而牺牲自我,而一个,为了自我强大,而不惜吞食子女血脉。即便在他眼里,那些子女都是分身,但一个个都产生自我意识,有了三魂七魄,都成了名副其实的个体,却还是被他残忍地掠夺杀戮。 想着,他寒了心,曾经的野心和抱负都在看着自己一滴血一滴血流失中而寂灭。那一刻,他虽然不至于绝望,但道心被击溃,活着、死去亦无多大区别。 而今,即便重新强大起来,但是他忽然觉得活在葬神谷就很好,每日里看着纯粹的精灵家族,灵魂都会得以净化。 普照明月转身,她拄着权杖,颤巍巍地一步一步挪向生命树,就在这过程中,她一点点溃散,先是四肢,随后是身子,最后是脑袋,权杖掉在地上,而她完全溃散成光斑,而飘向生命树,融进枝干、枝叶,而化为生命树的肥料。 那些精灵族的族人立即停下手中的活,他们在胸前画着十字,朝着生命树的方向跪拜下来,祝福他们的祖先,而悲恸在他们脸上。 太子俊望着高大的生命树,心生感慨,生前,精灵们受到大树的馈赠,而死后却一点不剩地重融进大树。这是另一种死亡,他再次想着他兄弟姐妹们的死去。 葬神谷的规则不能媲美神界,时间流速快多了。里面大半天,对于大荒来说,也就几个呼吸。马芝看着几个世界崩溃后的废墟一一融入葬神谷,全身心把白云渡的世界复制进葬神谷。 这一次,他复制时阻力大大减小,所以复制的层次越发复杂,他有种感觉,觉得超越了九维。十维世界?马芝半信半疑,拿不定主意,只不过眼前只是一界之力,他都觉得激情彭拜,力量浩浩荡荡。 “贺喜无量王,你我接连晋升,想来上天也在眷顾我们,看好我们。何不双喜临门,我们结婚!”赵媚一脸春风。 马芝能拒绝吗?能惺惺作态吗?他如沐春风,点点头。大荒的拉拉队顿时大呼小叫起来:“恭喜大荒神王,恭喜无量王……” 喊声再次响彻云霄,蛮人民风淳朴,他们是真欢喜。大荒礼仪官立即出列,让公主和驸马爷移步行宫,并吩咐观礼团前往行宫就宴。 这样一般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从蹴鞠场移步大荒行宫。赵媚和马芝登上马车,彼此相视而笑,二个人竟然是真开心,谁也没提假结婚,而是用眼神交流真实想法。 马车不等到行宫前的广场,就响起了礼炮。同样是二十八响,那是最高等级的欢迎仪式,欢迎大荒的王,欢迎无量山的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虽然二人已经成为无父无母的人,但还是举杯遥拜,随后是夫妻对拜。礼结,无量王与大荒神王,已是夫妻。 大荒的仪式就是如此粗暴而简单,但是天道之下,天道之子的婚礼,必然受到天道眷顾。天空上彩霞如锦,还出现了美丽的日华,将简陋得有些寒酸的婚礼仪式变得神圣和庄严。 喜宴按时开席,蛮人的餐饮非常有特色,烤全羊,卤飞雁、食鱼生……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却经过蛮人大厨的处理,都变得美味佳肴。 玉清风扬做兄弟,薄小小做伴郎。二人却比马芝激动,拿着马芝贡献出的掺了美酒的生命之露,到处与人碰杯喝酒。 生命之露又称神仙水,能够前来观礼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他们品尝到美酒,自然一个个毫无节制地喝起来。 小天此时已经喝了上百斤的神仙水,人半醉半醒,走路颠簸,随时都可能要倒地。只不过他甩开万空山的束缚,端着满满一杯酒大步流星地走向马芝。 马芝感应到他的到来,人停了下来,默默地等待,该来的仍旧要来,颠扑不破。 “你该喊你父亲呢,还是哥哥?”小天两眼迷醉地看着马芝。 “喊师兄更贴切。”马芝看得出,小天只是万象之主。 “好,师兄来,我们干一杯,祝贺你,祝贺你脱单,早生贵子。”小天疯疯癫癫,两眼微眯地看向赵媚的肚子。他虽然小,却是人精。 马芝与小天碰杯,他忽然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想搂抱着小天,再也不放开。酒杯碰在一起,当啷一下,随后两人就举杯一口饮下。 “我还是想喊你哥,师兄生分了。”小天喝完酒,凑近马芝耳边耳语。 马芝强不准眼前人是师傅本人,还是另有隐情,但是一见如故,那是灵魂深处的本能呼喊。 “好了,我要走了,你有困难时,找我。我虽然修为没你高,但我有后台,有背景。”说着小天一把搂过马芝,与他耳语:“我也不知道为啥,我喜欢你,觉得会和你发生很多很多故事。”他顺手把一块通讯石塞进马芝手里。 马芝何尝不是,对小天有着莫名的好感,而把师傅交待的“尽屠之”抛之脑后。他接过通讯石,而不舍得放开小天的手。 第5章 龙化虎变 百玲醒来,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环境,她感到身心都格外轻松。这些年来,她第一次深度睡眠,以往,她即便沉睡,却能够感觉到有一千万个虫子在肌体上攀爬,它们揪着汗毛荡秋千,或是攀附着毛孔在挖井。 而此时,她只是深深地呼吸一口,已经知道自己得救了,她略一思考,就想起马芝的面孔。他又救了我,我这条命都是他的。 百玲暗暗下决心,她想清醒地活着,哪怕多么卑贱,也要有自我的意识,而不能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地生活。 成为蛊奴,并不是一蹴而就,是循序渐进,这个慢慢的过程,百玲是一点点发现自己不受自我的控制,一点点看着自己迷失。在这过程,她还是蛊巫道长老的鼎炉,痛不欲生,已经不是沉入记忆,而是沉入骨髓。 某一天,我要杀了他们。百玲滚出眼泪,我不配他,留在他身边做奴也不够资格。她咬紧嘴唇,由之前的天之骄女沦落为卑贱之身。 她忽抽出一把刀,抹颈,自有死,让分魂重生,而且转世重生,才可能有干净之躯去陪伴他。想着,手起刀落,她的头颅落地,血喷溅出来。 亡魂飞了出来,吐了一口魂火,尸体就在魂火中涅盘。待外面的人闻到烧焦皮肉散发的臭味,赶过来,已为时过晚。 “告诉他,我会转世重生,再来寻他,报这救命大恩。”那魂魄说着,就化为青烟转而散去。 来人目瞪口呆,他不过是一个普通蛮人,竟然看到鬼魂。他呆愣一会,随后极度恐惧地转身奔了出去,喊着:“我看到鬼了,我看到鬼了。” 百玲交待的话,他忘得一干二净。待马芝他们赶过来,这个仆从还浑身发抖,吓得说不出话来。 马芝和玉清风扬、薄小小进了房间,看到已经烧成灰烬的尸体,都有悲楚。他们相视,微微摇头。百玲可谓烈女,但对于三人来说,毕竟是无关紧要的人。 “这百玲毕竟是我三清山的门人,我把她骨灰收了,转送她家人,由她家人寻她转世之身。”玉清风扬说着,手里闪现一个玉净瓶,要把骨灰收了。 这时骨灰中飞出一个灰蛾,它闪动翅膀,抖落上面的骨灰。薄小小眼尖,忙施法攻击那个蛾子,但蛾子却一闪,就飞入空中不见了。 “可恶,可恶,这蛊巫道实在可恶。”薄小小暴跳如雷。 玉清风扬则见怪不怪,只是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这百玲白救了。 “怎么了?”只有马芝不明所以,尸体都烧成灰,却飞出一只飞蛾。 “那不是飞蛾,而是契约之力幻化。蛊巫道的蛊奴,签的是世世代代为奴的契约,像百玲转世重生,也要受契约束缚,会重归蛊巫道,最后重新化为蛊奴。”薄小小是神仆世家出身,自然对契约为奴有着愤恨。 马芝脸色阴沉下来,太过混账,只是这等卑劣的契约,为什么会被天道所加持?他看向天空,总觉得这天道缺少一双公平的眼,它那么强大,无所不能,难道它看不出这世间的悲痛,看不见好人坏人,为什么它不稍稍出手,灭了蛊巫道呢? 马芝内心里有了激愤,觉得天道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它一定有软肋,而被人投机取巧。 “生死由命,马师弟也莫过于伤怀。万事都有一线生机,百师妹重生归来,说不得变了天,她就有了机缘。”玉清风扬安慰道。 “就是,办法总会比问题多,百师妹重生,能够承受蛊虫,至少也要洞天之主的修为,到那时,少说几百年,谁知道这天下会发生什么变化。”薄小小也感觉到马芝的悲愤,担心马芝死心眼,就安慰道。 “好一个办法会比问题多,眼前就有一个办法,直接消灭蛊巫道,将他们彻底抹杀,那么百师妹重生后,就是自由。”马芝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眼睛里放出精光。 玉清风扬一时哑然,消灭蛊巫道,不是不可能,但显然需要更多的力量,眼前,大荒不知道能不能依赖,当然,三清山这次来了几个神王,如果为门人报仇雪恨,未尝不能说动他们。 只不过,前晚与巫相柳交手,巫相柳能够召唤出庞大的蛊虫参战,他与春无意联手,也只是钳制蛊虫,若不是暗中青丘神王帮忙,一时也难以赶走巫相柳。玉清风扬脑海里已经转了几个圈,想着怎样消灭蛊巫道。 薄小小一听,拍手叫好:“好,干他娘的,竟然敢抓我们三清山的门人为奴,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 “我去进宫面见公主,争取获得大荒支持,将蛊巫道灭杀至大荒。”马芝有着无比的决心。 “你现在是大荒的驸马爷,定当能够调兵遣将。我们等你。”薄小小鼓起掌来,又补充一句:“趁机要耍耍你驸马爷的威风。” 玉清风扬也点头,说:“既然拿定主意,那就行动。我和小小会鼎力相助。” 马芝感激地看了看两个兄弟,随后就去大荒行宫。赵媚早朝归来,望着空空的洞房,不觉有点想马芝,已经走了一天了。 她情绪低落,觉得马芝绝情,竟然不告而别,虽然手下早凛报马芝所在位置,但她不想找回去,就想这样念着恨着马芝。 这时,大内主管匆匆而来,还没进门,就喊道:“凛报神王,驸马爷回来了。” 赵媚腾地站起来,顾不得穿鞋子,就快步迎出房门。马芝正一番心思地疾步走过来,看到迎出来的赵媚,就想说剿灭蛊巫道的打算。 “夫君,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本王了。”赵媚原本想开玩笑,戏说一番,但话说完,却愣在那里,她确实在想着念着马芝。 马芝到了嘴边的话咽下肚子,是哦,我现在是她的夫君。他看向她,看到赵媚凌乱的头发,还有赤着的脚,心里顿时一暖,忙走过去。“老婆大人,外面凉,快点屋里去,我恰有要事相商。” 说着,马芝上前一个公主抱,就抱起赵媚,往房间去。那大内主管眼睛眨了眨,就笑眯眯地离开,沿途遇到仆从,吩咐驸马与神王寝宫要事相商,神王没有召唤,都离寝宫远点。说着他就使眼色,那些仆从都是七窍玲珑心,顿时心知肚明,会心笑起来。 寝宫里,马芝拿着梳子给赵媚梳头,他欲言又止,倒不是剿灭蛊巫道的事情说不出口,而是和赵媚之间该怎样梳理。 赵媚自晋升神王,她的肌体得以重组,有了特别的活力和生机。她的头发又黑又密,马芝拿着梳子梳过,就闪出黑亮的光芒。 “夫君,昨个你去了哪里?”赵媚问道。 “去了联络点,和玉清风扬、薄小小叙旧。”马芝实话实说。 “你们几个大男人,有什么旧可叙?竟然聊天聊得忘了新婚妻子?”赵媚一股醋意发出,昨夜一夜未眠,看着大荒的皎月,内心很空,很慌,好像这世间只留她一个。 “也没聊啥,只是在演习和切磋真龙之姿,乃至于投入得忘了回来。”马芝倒没有说谎,百玲沉睡时,他和薄小小、玉清风扬确实切磋。薄小小实在愚笨,只掌握了一千多个真龙之姿,而玉清风扬精力耗尽,掌握了一万多个真龙之姿。 马芝毫不迟疑,把他复制的真龙之姿映像化,一一醍醐灌顶给二人。薄小小开始还兴高采烈,可是随着一条条真龙之姿钻进脑海,他被灌得七晕八素,随即沉睡起来。 玉清风扬毕竟是神王,则感应着一条条真龙之姿,很是诧异,没想到马芝竟然将每一条真龙之姿都模拟了,而且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只不过他也不迟疑,吸收真龙之姿。 “真龙之姿!你们人族自视万物之灵长,却受限于人身,即便能够模拟七八分真龙之姿,但不化为龙身,岂能学会我们龙族的真龙之姿?你们没有想过,我父亲那么大方把龙族秘术公布于众,他不会别有用心?”赵媚讥笑道。 真龙之姿都被天字宝图捕获,马芝倒也不曾担忧,但此时听赵媚这样说,忽有明悟,这太古苍龙会大方,直接把秘术示众?他思忖着,却不知道太古苍龙图谋什么。 “虽然父亲没有对我说,但我自掌握真龙之姿后,有所预感,这真龙之姿,如果成套演练下来,则是万物归元,是龙化的过程。你们人族修习真龙之姿,如果全部掌握,也必然化为真龙。”赵媚说话间,她化为龙身,那头乌发都变为龙须。 马芝愣住,他驱动天字宝图,用宝图演化真龙之姿,几个呼吸间,天字宝图已经运转三千个真龙之姿,果不其然,那个端坐在天字宝图中的迷你马芝有龙化虎变的架势。如果继续演练,会眼睛变成龙目,长出龙角,四肢也会龙爪化。 太古时代,万千生灵都谋求化龙,一条小鱼,一条泥鳅,都孜孜以求着真龙之躯,包括人族,何尝不是视龙族为图腾,试图成为真龙。 只是人族兴盛,统治神界后,万千生灵才以化人为目标,能够修炼成人,则是莫大的荣耀。马芝沉思下来,化人化龙,还都是对统治者的崇拜。 赵媚不等马芝说什么,她的龙身缠绕,缠裹着马芝,随后她抬起龙头,用长吻去亲马芝。 第6章 外来力量 大白天呢。马芝抬头,透过窗棂看到大荒的大日,同时也感知到仆从都远远地躲着。他心里也有着渴望,大白天就大白天,大白天更刺激,想着,他勾下脑袋,也不管那是一张长长的露着牙齿的龙嘴…… 他的心则走得更远,去了太古。那时候,所有的智族都想通过修炼成为龙,诧叱风云。就如眼前,所有的智族都想着修炼化人,成为两条腿走路的文明人。 人与龙,眼前,到底哪一个才是优化?只不过演习真龙之姿,每个人都能够从中获得教益,获得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但打出三千多个真龙之姿,人是强大了,却会龙化。 我不管,龙化就龙化,只要自我强大,哪又如何?马芝大义凛然、破釜沉舟,他的身子与一条龙盘裹挣扎,亢奋和沉沦。 但思绪沉浸在天字宝图里,看着那个迷你马芝站在宝图里行云流水地打出一圈又一拳,在打出第三千六百个真龙之姿,迷你马芝已经处于龙化边沿,还是人,却瞬时挥出巨龙之威,那一刻他又是龙。 继续,马芝彻底变化成真龙,在演绎复印下来的每一个真龙之姿。天字宝图不仅活灵活现反写每一个真龙之姿,而且让每一个真龙之姿与下一个真龙之姿连贯起来。化为迷你小龙的马芝,诧叱风云,虎虎生威。 天字宝图原本已经被点亮二千多条大道,但随着真龙之姿的演化,又有一些未知大道被燃起。马芝看着,看着,两眼流淌眼泪,眼泪一滴滴落在身下的龙体上。 赵媚亢奋着,但是毕竟她是神王,察觉到马芝的异样,同时也感受到马芝身上散发出强大而庄严的力量,这力量竟然把她按压住,人忙问道:“你哭了。” “嗯,我看到了自己强大的模样,龙也罢,人也罢,唯有力量才是真我本我。”马芝无意识地回应,他看着宝图里的龙,那是看着自己,那是我,那是我,人化龙,龙化人,又如何? 当然,他痴迷于宝图中演化的真龙之姿,但身子本能中也在赤果果地耕耘。一个人,一条龙,他们似乎陶醉进龙化虎变中,现实与虚幻,那条真的龙时不时呈现成人的模样,同样,那个人,却时不时随着宝图里的行云流水也偶有龙化。 空灵、酣畅,马芝处于忘我状态。他的目光看着已经澄亮澄亮的宝图,看着天。天乃“一大”书写而成,“一”代表苍穹,笼罩四野,“大”是人最贴切最写意的模样。 看来人族毫不客气,在造字的时候,是想着在天空笼罩下,舒舒服服,一己为大。而道字,却是龙化形而成,是一真龙之姿。天道,天道,原来却是人与龙的共治?还是,人在天道的庇护下,才得以成为神界之主? 马芝似懂非懂,思绪在沉迷中越发混乱,看似有了脉络,但何尝不是大混沌,大领悟。天字宝图,不再是死物,随着那条人化龙的入住,它多了更多生动的形象,成了真正的天道载体。 不知不觉,马芝成了真正的天道之子。只不过,他还飘飘欲仙,而不自悟。也没有告知他,那宝图是还没在家里飞出来的,也没有人告诉它,宝图里有了活灵活现的真龙之姿,载了万千的道法,而他作为宝图的主人,而受益无穷。 一切都是懵懂,马芝将更为酣畅淋漓、行云流水的真龙之姿化为影像,传给赵媚的脑海,两个人在缠绕中通灵,二化一。赵媚感受到与自己领悟有所不同的真龙之姿,她变得更加痴迷,她的本体本能中开始演练真龙之姿。 动作太大了,龙尾巴甩飞了梳妆台,又一下子打碎了龙床,跟着,伸出的龙爪,一下子洞穿了墙壁……若不是这寝宫原本是太古苍龙的居所,必然会被赵媚的本体在无意识状态中击毁。 就这样大开大合,十八般武艺一一施展,而天字宝图里的迷你真龙已经打出了三万多个真龙之姿,它的肌体变得红彤彤,时不时有烈焰闪出。不妥,人的肉体承载有限,如果继续演练下去,必然会燃烧殆尽,化为灰烬。 可是,那迷你真龙已经不受马芝约束,它仿若有着自我意识,继续沿着当初真龙之姿的变化而继续演练。怎么办?马芝的自我意识看着天字宝图,里面那个自我化为真龙,在演习真龙之姿。可是,人化龙的肉体,比不得龙族,所以在燃烧,时不时发出爆裂的火焰,并散发出皮焦肉烂的臭味。 要肉体入圣,只有那样才可能承载更多的真龙之姿,马芝想到了完全之策。迷你真龙能够打出三万多个真龙之姿,那还是马芝日日夜夜借助蛮气练体的结果。 宝图里,迷你真龙终于处于崩溃边沿,它燃烧起来,如一团火焰一样照耀着宝图,把“天”字照得灿灿生辉。 实体,马芝从与赵媚的通灵中幡然醒悟,有了自我的意识,他感觉到体内澎湃的力量无处发泄,自己就要爆体一般。就在这时,蓬勃的力量找到了倾泻的闸口,喷薄而出,注入了赵媚的龙体里,那是人族的力量,撞击得赵媚呻吟起来…… 好久,这一人一龙醒来,他们看回灰暗的寝宫天花板,他们都在慢慢地还魂。 “总有一天,我要把这灰暗的寝宫天花变成绚丽的彩虹。”赵媚深深地讨厌着寝宫的天花板,她那个成为道尊的父王,审美真的不咋样,大荒的寝宫怎能如此灰头土脸呢。 “那我回去,让人捎来五彩石,让你用来镶嵌天花。”无量王有气无力地说道,他感觉自己被掏空了,但是眼前,他还有力气安慰自己的女人。 “你准备回去?”赵媚看着天花板,她两眼里是迷茫。 “我是无量山的王呢。只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要办一件事,对我来说,非常有意义。”马芝盘算的是怎样剿灭蛊巫道。 赵媚没有马上接话,她的心很空,即便有亿万的细胞想挽留马芝,让他留下来夜夜笙歌,可是另外又有亿万个细胞,告诫她莫沉沦鱼水之欢,提醒她面对现实。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大胆去做,我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赵媚言语里有着憋屈后的果决。 “这件事,不仅需要你的帮助,还需要大荒的力量。”马芝想赵媚有孕在身,不宜参战,而且,只有大荒倾巢而出,才可能让蛊巫道覆灭。当然,这是马芝没有考虑玉清风扬背后的三清山的力量。 “大荒的力量?大荒现在,那里有可靠的力量?如果不是我成为神王,即便有你无量王背书,我都未必能够压服大荒的那些外来力量。”赵媚想起这两天的早朝,心情就郁闷,大荒神王,既然是神位,那就有人想争夺,那就不好坐。 “怎么了?什么外来力量?”马芝诧异。 “还不是那些原始神袛,他们来了大荒,自然要分割大荒的地盘,自然要建立归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赵媚说着,眉头皱起。 这些原始神袛或是他们的传人,原本来大荒,也不过是悄悄形势。形势不妙,他们必然会离去,形势好,那自然会投靠太古苍龙。 可是现在,大荒重归天道,不再是神弃之地,又获得许多圣地承认。本来是形势一片大好,可是太古苍龙竟然一下子离去,抽空了大荒的力量,留下了权力真空。 即便赵媚关键时刻化为神王,但毕竟是新晋神王。那些原始神袛的后裔还好说,但那些老牌的原始神袛就不那么好相待。若不是他们之间互相钳制,赵媚这个神王更难当,说不得会被趁机掠夺神王。 马芝一听,人就叹口气,人也罢,原始神袛也罢,在权力面前,都自私自利。看来,有必要帮助赵媚稳住大荒的阵脚,降伏或是驱逐那些不安分的原始神袛。 “这些老不死的,以往像孙子一样躲着,现在看到大荒有了气象,竟然蹦出来想摘桃子。没门,看来在我离开之前,也有必要替你解决后顾之虑。”马芝此时才寻思着要让玉清风扬说动三清山的观礼团。 另外青丘山的力量也可以说合说合,说不得老狐狸也愿意帮忙。毕竟老狐狸也是原始神袛一脉,他有青丘山,应该不会眼馋大荒。他出面帮忙赵媚稳住大荒,也名正言顺。 “夫君,你也别为我担心。哼,他们这帮老不死的,岁月已经磨灭他们的斗志,一个个都是龟孙子一般。他们若真的欺负我的头上,我也会毫不客气地碾压。虽然我是新晋神王,但是掌握真龙之姿,就意味是这一世的真龙,我龙族的遗留力量,我都能够借助,铲除他们绰绰有余。”赵媚又不以为然。 “龙族遗留的力量?”马芝诧异,想知道看能不能借助龙族力量。 “我龙族毕竟统治万界不知多少岁月,虽然沉沦了亿万年,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遗留的力量,随着我成为真龙,都一一感应到,虽然眼前控制这些力量有些困难,但偶尔借用一下还是可以。一旦我成为道尊,化为天地唯一真龙,那么这些力量都将被我召唤。”赵媚在刚才的双修中受益匪浅,尤其是马芝毫无保留地将天字宝图演化的真龙之姿反馈给她,虽说只有三万多个真龙之姿,也使她对真龙之姿有了更为深层的理解。 “那就好。这些老家伙,是没有看到你的力量,才会蠢蠢欲动。一旦你演化出真龙气象,暴力碾压,他们必然会衰了,服服帖帖。”马芝在无量山的藏书阁里,获得的不仅仅是圣贤之气。 赵媚若有所思,是该统一降伏这些外来力量为所用,不然,大荒对比其他圣地,还是力量薄弱。想着,赵媚迸发出强大的自信。 第8章 盘古真身 万骨长青静静地漂浮空中,它将一切看在眼里。他从太古而来,在鸿蒙之境饱经磨难,它有一万个念头,可是面对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它还是有些懵逼,为万空山担忧。 小天从虚空中飞出来,落到万骨长青身边,急促地问道:“老怪物,他有危险吗?” 万骨长青扭转头,它看着小天,窟窿眼里的魂火动也不动,好久它说:“只要虚空在,空道就不会灭。” 小天仰头看了看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四野,嘀咕道:“奇怪,空道自开天辟地以来,就诞生而随宇宙不灭,为何不是三千大道?” 没有人回答他,万骨长青内心也有疑惑,自从物种有了白骨,才可以架着身子行走,而且白骨是智族的支撑,却为何白骨道也不是三千大道? “我知道了,永恒不代表力量,虚空再大,只会稀释它的力量,而不会凝聚力量。空道,需要新鲜的血液,而我自从有了意识,耳旁时时刻刻都有扰人清梦的霏霏之音,说我秉承天道而来。可是,我不过是一滴血所化,眼前,我才意识到我正是那滴血,大义面前,我也陪他们一起战斗。”小天说着浑身上下蠕动着,五官、四肢都消失了,变成一个圆球。 圆球滴溜溜地打转,很快变成血珠子,开始血珠子像一个巨球一般,但随着塌陷、内敛,最后化为指肚大的一滴血,向下面滴落下去,最后消失在渐渐呈现的结界中。 万骨长青默然,没有阻止,它若有所思,呆愣在空中。不知怎地,它竟然渴望盘古真身出现。盘古真神,在神界只是传说,它的真身,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无人知晓。 每个时代,都有好事者,太古的时候,盘古像一条龙,而后来,人族大兴,好事者画出的盘古,最开始是蛇身人头。后来则流行的画像则是一个美男子,万众敬仰。只不过,随着人族对信仰之力的依赖,曾经的盘古真神,就渐渐被人遗忘,精美的画像或是栩栩如生的雕像则被铲除。 而今,又有谁知道这混沌初开时的唯一真神,其真身不过是一只虫子,而且是丑陋的虫子。宇宙万界中,许多智族们都该遗忘了这个真神?只不过,现在能够看到天地之间第一真神的真身,那么必将从中受益匪浅,说不得可以悟出重塑肉身的无上法则,那么,我万骨长青就不需要夺舍,而可以继续追逐大道。 是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呼唤的就是盘古真身。开天辟地的那个大神,或许已经死去n多n多岁月,或许根本没有死,因为召唤而来的盘古真身,是活体,货真价实的活体。先是虚影,庞大得铺天盖地的虚影,但慢慢虚影开始实体化。 蛊巫道原来是盘古的传承,难怪它可以贯穿太古而不灭,不管是在龙族背影下,还是人族的威慑下,它都存在。巫相柳,凭借十二巫神,竟然可以召唤天地之间第一个大巫。 巨大的虫影越来越凝实,出现在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呈现结界上。太古苍龙的真身有几万米长,但是比之眼前的半凝实化的虫影,那是小巫见大巫。而且这虫影还在变长变粗,它的虫足丘突一个个如山峦一般,它的嘴巴张开可以气吞山河。而眼睛,是阴阳眼,一个是大日,一个是明月。 马芝一直与那棵树通灵,此时也被笼罩进结界。这是须弥结界,可以容纳无数虚空,将整个盘古真身容纳进去。 但是虫影还在变大,庞大的威压震得结界都摇晃不定。巫相柳脸色发白,蛊奴们还在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蛊虫,而蛊虫抽取蛊奴的力量反馈给他,他则把自己的力量维系结界,用结界来孕育盘古真身。 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盘古真身的能量。最关键,他所哺育的十二巫神,还不全部是神王,召唤的也不过是蛊巫道产生的但已经陨落的十二巫祖,力量十不存一,而现在却要借以维系天地之间第一个真神,情况堪忧,岌岌可危。 马芝是仰视地看着虫子的虚影,多么丑陋的虫子,只不过不让人恶心,相反有着神圣之光,显得特别庄重。这是什么东西?就在马芝疑惑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呼吸紧张,血脉喷张,似乎血液沸腾。 小天,他如果不是和那棵树通灵,他就会喊出声来,在巨大虫子蠕动的时候,在虫足丘突缝隙里,他看到小天化为血珠子,并且看到血珠子落入结界,就如雨点落入大海,瞬息不见。 马芝默然,结界和虫子散发的威压挤压着空间,让树枝都无法摇动。他莫名地悲伤,想起很远很远的事情,那时候师傅飞身上前,替他抵抗神罚之箭。小天的决绝,正是当初师傅的毫不迟疑、大义凛然。 蛊巫道的长老们,也看出危机,他们没有临阵脱逃,而是协助巫相柳。他们围坐在巫相柳身周,护法和念诵咒语,他们要从天地之间抽取力量,好注入巫相柳。 巫相柳脸色阴沉,他看着虫子的虚影,有些恍惚,怎么回事,蛊巫道的神袛怎么是一条虫子?它难道是虫母?不是,它身上没有虫母气息,它的气息更庞大,而且充满挣脱的渴望,仿若被囚禁久了,它要挣脱一般。 就在这时,巫相柳眼睛里有了更多疑惑,他确实看到了虫子身上缠裹着铁链,铁链顺着真身螺旋形缠绕。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盘古真身被谁禁锢了?难怪,蛊巫道在堕落,它的唯一真神都被囚禁了。 只不过,谁能囚禁它?巫相柳来不及思考,随着力量的输出,盘古真身开始凝实化,它已经可以脱离结界,随时游弋而出。 不好,盘古真神不能出了结界,不然它将不受限制,它的力量,是道尊还是超道尊?万骨长青一面心有侥幸,毕竟他在目睹盘龙真身,仅仅是看几眼,就有蓬勃的力量注入骨髅头中。 另一面,他在忧心忡忡,如果盘古真神出来,相当于将它从未知结界中放出来,那么大荒能够承受它的力量吗?甚至,神界能够承受它的力量吗?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不过是打开未知结界的方法,盘古真神是被囚禁了,万骨长青也看到盘古身上粗大的锁链。 吼,吼,吼,盘古真神仰着头,张着血盆大口嘶吼。它像跳脱出去,但是它身上的锁链却在束缚它,把它往未知结界里拉。骨长青,看到锁链上迸发的雷火,它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只不过他的心里有着更多的疑惑,究竟是什么,可以囚禁强大如斯的真神?骨长青衡量着,从盘古身上感应的气息,远远凌驾在道尊之上。 有彼岸,有彼岸,只有彼岸才能诞生更强大的力量。万骨长青飘在虚空,它不能哭泣,它的皮肉都在鸿蒙之境消失殆尽,它无法哭泣。 无知者无畏,万空山不知死活,冲入了结界,小空紧随其后,随后是小天。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相当于门户,它幻化出的结界不过是未知结界伸向门户的屏障。 万空山他们一落入结界,就觉得不对,因为结界内空气是别的味道,会让人迷醉,眩晕。 “不好,有毒。”万空山瞬时屏蔽五识,他化为一段虚空,想缠裹在虫子的身上。可是铁链激发紫色火焰。这是?万空山感受到火焰里灭失的能力,一犹豫。但是他瞬时收缩自己,盘古真神的身子太大了,他压缩了自己,就攀附在铁链没有缠绕的地方。 冲下来的小空和虚空兽合二为一,他见样学样,也爬伏在另一块虫身上。他瞪着眼睛看着万空山,却没有说话。万空山自然感受到空道气息,也不说话,他怕未知的空气冲入五脏六腑。 就在这时,小天幻化凝炼的那一滴血落了下来,直接击在虫身上。血液沸腾了,激射火焰,竟然洞穿虫身,直接进了虫身里。 “小天。”万空山喊道,随后人一纵身,就顺着小天洞穿的窟窿往虫身里钻,他神识锁定那滴血,伸长手臂想抓住小天。 小空迟疑了一下,但随后也冲进窟窿里。虫身庞大,自成空间,里面竟然是败絮一样的东西。小天燃烧精血,火焰在内部烧毁盘古真神的肉体。 吼,吼,吼。盘古真神扭曲着身子,它吃疼,虽然它只需要吸一口气就可以自愈,但是它没有,它借助疼痛,向外挣扎。而那滴血还在肉身里肆意破坏,万空山终于抓住血珠子。 “小天,你怎么来了!”万空山看着血珠子吼道。 血珠子呈现了人的面孔,不以为然地说:“跟着感觉走。” 这是宿命感知,万空山也是如此,觉得这是机遇,人盯着血珠子看,好一会说:“好,跟着感觉走。” 说着他松开手,血珠子嗖地飞走,继续破坏巨虫的肉身。而盘古挣扎得更厉害,束缚它的铁链子被拉直,上面的紫色火焰也在烧着盘古的皮肉。 “虚空兽,我需要你的帮助。”万空山扭头对小空说。 与虚空兽合二为一的小空没有迟疑,直接化为一个巨大的斧头飞向万空山。万空山也飞起,抓住巨斧,挥砍下去。 第16章 为什么是我 夜色撩人,马芝凝望夜空,即便这世界都愿意和他倾诉,可是他还是不了解这世界。既然他可以主宰那个葬神谷,为何别人不能主宰这个世界?神界,宇宙为什么不能有它主人呢? 马芝笃定地看着,神色安静,晋升神王了,与这世界有了亲和度。那些碎碎念,不管是不是倾诉,至少这个世界愿意和他说话。虽然他听不懂,但总有一天会听懂,无师自通地听懂。 “为什么是我?”马芝问肩膀上的那个虫子。他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想听听虫母的答案。 “不为什么,或许是你,或许是别人罢了。”虫母说完,它陷入沉思。 这世界,不同的时期,都在选择,而且选择的不会是一个,所以被选中了也不值得侥幸,没有选中也不必过于忧伤。命运这样的事情,谁说得通?当初,虫母也被选中过,虫族在它的带领下,也曾经是这世界的主人。但是,时过境迁,就连它也不再受这世界的欢迎。 马芝明目闪烁,面对深邃的天空,对面深不见底的大坑,他内心里潮涌许多捉摸不定的想法,该去做什么事,又不该做什么事,都被思绪的迷雾笼罩,他还没拿定主意,一时也还没有想过即将面对的境况。 “回到无量山,我将再没有人质疑。”他轻叹,说给虫子听。 虫子没有接话,可是,再大的权威,再强的势力,都会有杂音,都要听取反对的声音,而不能刚愎自用。等他到了那个位置,就知道那会多么难。虫母脑海里闪现许多场景,那是虫族遮天蔽日地攻城拔地的场景。当达到绝对的统治地位,盛极必衰,虫族却在哺育着反对它的种族。 “我们呢?宿主,朋友,为什么是我?”马芝这时盯着虫母看。 “我们这样不好吗?我刚好需要,而你恰好到来,或许是命运,或许是夙愿,只不过,对于你来说,不是坏事。甚至未来,我们都彼此需要。”虫母说道。 它也说不清彼此,唐古拉山麓,它苟延残喘了多少岁月,意外闯入结界的生物,不过是血食,不过是零食。但马芝闯入时,它感知了命运,那是玄之又玄的感觉,它觉得它应该这样而已。但谁又说得清,不是他自己鬼使神差地选择了这样? 马芝不再纠结,宿主也罢,朋友也罢,此时,他和它已经是命运共同体,责无旁贷,他会继续承载它,哪怕它重新变成无数的虫子,回到他的血液和五脏六腑。 “我们走。”他要回大荒圣城,看看他的朋友。 三天前的动静,圣城的朋友应该感应到了?他们该为我担惊受怕。当盘古横空出世,迸发出强大的威压,马芝已经预估了失败,已经通过契约感应,让春无意告知朋友们避开,甚至叮嘱早一点离开圣城。 当然,悍不畏死的薄小小、情根深种的赵媚都要过来看看。马芝也劝说他们别来拖后腿,并说明有杀手锏,随时会离开。如此这般,他们在玉清风扬的强迫下,才没有再来。 马芝没有飞回圣城,他迎着朝阳,一步步走向圣城。他步伐坚定,腰杆走得直直的,王者之气、圣贤之气悠然散去,浩然正气宛若春风一般吹拂而去。 只不过在朝阳的辉映下,不管是谁,背影都会显得落寞。即便他走得孔武有力,留下的还是孤单和渺小。 大荒圣城没有城墙,此时赵媚正带着一帮人迎在马芝必经的路上。她们内心复杂,春无意凛报马芝归来,但是她们没有人轻松过。 这几日,许多不吉的消息传来。大荒的唐古拉崩塌了,曾经的高山化为沧海。还蛮荒草原发生地裂,荒野上有了一条穿越大荒的河流。有人说河流、大海的出现,属于吉兆,意味着大荒重回天道的怀抱,大海和河流就是恩赐。有了水源,大荒将变成沃土。 但是昆仑山圣地传来的消息却是恐怖,曾经的圣山珠穆朗玛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而随着消失的原住民有千万之多。再者,昆仑山圣城所在青望高原竟然塌陷,许许多多的城市跟着毁灭。 而且,从昆仑山还传来更多的消息,神界的本源之力莫名其妙被抽空,陆块的结构被破坏,整个神界处于崩溃的边沿。 神界本源之力的抽空,即便不会崩溃,也会诱发界面位阶的跌落,如果本源之力得不到补充,极有可能成为凡人世界。 这些消息,像沉甸甸的石头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当然,他们更关心马芝,即便回来,预计也不会毫发无损,更不知道会不会带来别的坏消息。 马芝的步履越发轻盈,他没有去关注空气中的不吉因子,整个人沉醉在世界的低语里。这世界还在诉说,时而急促,时而缓和,时而缠绵,时而悠扬,马芝即便听不明白,但是他感觉到世界对他的爱,对他的渴望,对他的信任,对他的催促。 终于,圣城宛若巨兽一般出现在眼前。马芝瞳孔微缩,隔着千余米的距离,看到了赵媚,看到了玉清风扬,看到了薄小小,还有随行的仆从们。他们几个人背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在阳光下庄严肃穆。 马芝站着,嘴角上扬,他心里宽慰,这些朋友,还有爱人,让他从世界低语里清醒过来,他心中有着暖流,只有和他们在一起,他背影里的落寞才瞬息有了激昂,萎靡有了精气神。 虫母悄无声息地化为小虫,顺着马芝的毛孔重新钻进他的血管和五脏六腑中。马芝可以收缩毛孔,把那些虫子直接囚禁在毛囊中,甚至炼化它们。只不过,他没有这样做,任由虫子们钻进肌肤,任由它们在血管里蛰伏。 宿主也罢,朋友也罢,他有着无比的信心,会面对今后出现的变故。他感知到虫母对他的友好,对待朋友,他愿意不设防地信任。 “马师弟,你可回来了。”薄小小带着哭腔喊道,说着人就跑起来。 肥胖的人跑起来真难看,马芝嘀咕着,后面要提醒小小减肥了。他会心一笑,站在那里静静等薄小小跑过来。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之前的紧张并不是因为太多不吉的消息,而是挂念着的那个人能够平安回来。 玉清风扬两眼精光露出,瞬时寂然。这家伙又突破了,这才几天,竟然连升二级。万象之主晋升众生之主倒也罢了,只是阶段性突破。而众生之主晋升神王,那是大突破,是精气神的归一,不仅仅需要修为和眼界,还需要海量资源。 清风扬从不怀疑马芝的修为和眼界,他能够完整、栩栩如生地掌握真龙之姿,足说明他修为已经超越了境界,晋升神王是迟早的事,只要资源够了,那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马芝哪里来的资源?清风扬带着家族积累,身上有许多神器和天材地宝,但是晋升神王也抽空了自己,现在一穷二白。这也是不遗余力参与打劫蛊巫道的原因。 马芝的身价,玉清风扬不需要掐指算算,也知道穷得叮当响,他冒冒然晋升神王,只有一种可能,他的世界因为资源残缺,而千疮百孔。玉清风扬想着,有点难过,这是马芝在透支自己的未来,而仓促提升修为。 没有积累,没有沉淀,太快地晋升,必然根基不稳,而后劲变得不足。而今天地大劫,只有稳固而坚挺的实力,才有那么一线生机。马师弟,你太仓促了,玉清风扬叹息着,想着怎样补救。 薄小小虽然肥胖,但是修者,跑起来也不慢。他到了跟前,直接伸开双臂,着实地来了一个熊抱,喊着:“明知道危险,你还不知道早点逃回来,害我白担心。” 马芝本来想躲开他的亲近,但是看着薄小小一脸的真诚,也就任由他了。兄弟情谊,也就在这狂热而粗野的一抱。 “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马芝开心地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天地大劫开始了,我们赶紧走。”薄小小放开马芝,上上下下打量马芝,见毫发无损,终于踏实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朋友格外担心,或许当初那个免试信物交付给他,他的内心已经充满了感激和情谊。 赵媚远远地看着,她的内心更为复杂,朋友,夫君,马芝在她心里只是二个身份,却让她纠结。爱吗?即使爱他,也不能把他留在大荒。可是,她欲言又止,内心全是捉摸不定,自相矛盾的思绪。也许,分开就好,远远地想一个人,爱一个人,也不会差。 “咦,马师……你你,晋升了?真的晋升了,我又该喊你马师兄了!”薄小小大呼小叫起来。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马芝的晋升,他们一个个眼里都有诧异,这也太快了。只不过,大多数人为马芝高兴,毕竟一个万象之主、众生之主做无量山的王,总错点劲。而今,他站稳了。 第18章 我们的孩子叫刑天吧 夜里,赵媚和马芝缠绵很久,都不忍睡着。自是坐床头,说临别前的情话。一个无量山的神王,一个大荒的神王,可是都忧心忡忡,神界的变化有点突然,两个人还没有在神王位置上享受福利,而今却要面对神界的衰败所引起的不良后果。 “你知道吗?好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根本没有想过某一天我们会有夫妻之实。那时候觉得你嚣张跋扈,很想一刀宰了你。”马芝想起九维九重世界里的情景,那时候赵媚前往安庆郡,为一己之私,以莫须有罪责而对叶家灭门。 “哦哦,那是什么时候?”赵媚不想那么远,还沉醉在二人刚刚的颠鸾倒凤中。 “九维九重世界里,那是我由一棵芝草转而成人的开始。而你,那时候是一个小姑娘,还没有人蛇合一,你为了让自己的蛇进化,不惜游走全天下,寻找天材地宝,寻找妖兽,为此不惜以莫须有的罪责坑杀那些名门望族。而凡人间,安庆叶家与我有些渊源,就被你灭了门。”马芝再回想过去,已无激愤,不喜不悲。 那些凡人生生死死都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死了,那就重新来过,搁上二十年,又是一条英雄好汉。况且,谁说得定,活着就是好事?死去一定是坏事? “安庆叶家?想不起来了,当初为了小蛇进化,灭了少说几百个望族世家,谁记得住啊。”赵媚不以为然,在她那里,凡人宛若草芥,即便名门望族,她也没放眼里。 “只不过,这叶家,也该大有来头。当初你想找的那个大妖,实际是一个人,活了九百多岁。后来活足一千岁,就自然蜕变成神灵,成为所谓的白莲圣母。而且也飞升神界。”马芝说着,内心里又是当初三天三夜的旖旎风光,只不过叶如意成为白莲圣母,那三天三夜又将怎样清算? “是的,凡人活足一千岁,就会质变,”赵媚诧异说,“只是那该老成什么样子?” “也不老,她吞食了青果,凡人成为不老果,所以青春永驻。我与她关系比较复杂,只不过阮细柳,是我和她的孩子。”马芝还是说出实情,也最终承认阮细柳是自己的女儿,不是师傅的。 精神上的爱恨情仇,是不会繁衍生息,最终还是要肉体上的结合。不管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那孩子是谁的孩子,是不会改变的。 赵媚眼睛立即睁大,看着马芝,眼睛里有浓浓的醋意。马芝忙解释:“是被逼的,被逼的。” “人都说,爱情是命中注定,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看来是美好愿望。”赵媚幽怨地说道。 马芝沉默不语,想起师傅与师娘,发过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可是在九维九重世界里,一个是监天官君安上人,一个却只是一个望族的凡俗女子。他们究竟在一起吗?一个为了修道,只是在天空中一日日看着爱的人,而另一个人,日日夜夜等着那个人,等着他修道归来。 他们算在一起吗?马芝也不知道,至少他们转世到一个世界。他甚至怀疑师傅,他可以转世其它世界,但是为了师娘,就去了九维九重世界,把那个青果给了师娘。 本命珠里,那个小狐狸究竟和师娘有关吗?小狐狸破界来到九维九重天,认叶如意为小姨,想来不会错?小狐狸不过是青丘千面的一面风华,认错也可能。 叶如意活到一千岁,却成了白莲圣母,飞升神界,要不要去拜访她?她去了西灵山,阮细柳却去了南普陀,阮细柳又该承接怎样的因果? 马芝毫无头绪。爱情,马芝也不知道爱不爱叶如意,即便有了女儿,他还说不清爱不爱。就是眼前的赵媚,爱吗?他的目光婆娑地看着赵媚,有依恋,有不舍,可是这和朋友情感一样,薄小小、玉清风扬,分别时都有难过。 或许神,拥有了近乎永恒的生命,传宗接代、爱情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所谓的儿女都可以化作晋升的养料。但是没有爱情、亲情,神还有什么意义?马芝想着,他想爱赵媚。 殊不知,他自己所在乎的友情,更可能背叛或利用。只希望,永远没有那么一天。赵媚也罢,薄小小也罢,玉清风扬,还有宁恒之,他们都永远好好的,是朋友,互相扶助,永远走下去。 东方大白,是该分别的时候了。爱与不爱都没意义了。 “我们的孩子叫刑天。”赵媚两眼伤感地说。 马芝没有接话,只是紧紧地抱着赵媚,即便走,他也不想敷衍她。 第20章 青年的背影 过了近一个星期,马芝才结束传授。春无意虽然修为没有明显提升,但他的世界变得圆润、稳固。更主要在磨砺中,他的大道等级提升了几个等级。 荒野上,池塘边,一颗老柳树孤零零地千年万年,它看到飞鸟,看到过彩霞,还经受过雷劈,经受过虫害。只不过,它活了下来,慢慢地有了灵智,有了自我,他慢慢地想成为奔走的生灵,像走兽一样奔逃,像人族一样追寻。 后来的某一天,雷火袭击,它涅盘重生,成为一个婴孩,被路过的白云渡带走,成为贴身的童子。它成了他,在人间游走,入神,成就神王,有谁在乎他的努力? 白云渡是狂人,粗线条,哪里会在乎一个孩子吃饱饭没有,哪里教过他拉屎擦屁股,哪里想过他应该学习。他懵懵懂懂中长大,这就是做人的开始。 后来,跟着修炼狂人无量神王,他对他并不上心,扔给他一本经书,让他看懂。无暇给他讲一句经文,也不曾演示给他看。他把那本经文翻烂了,背得滚瓜烂熟,也从中领悟了许多。可是,无人说他理解错了,也没有人带他往深处想。 这样,他由洞天之主,慢慢成了众生之主,后面在无量神王的醍醐灌顶下,成了神王。也就是成为神王的那一刻,他感应到了宿命,看到了头。 他看到雷火再次袭击老柳树,开了灵智的老柳树在烈火中咆哮,声音中有不甘,有愤怒。他看到一个青年对着老柳树施法,瞬时暴雨倾盆,浇灭了雷火。随后那青年就扬长而去。 老柳树里,孕育着精胎,雷火本身为这精胎而来,却被青年施法浇灭。虽不知这青年有意无意,却救了这精胎。老柳树枝干的最后的生命力都注入精胎,精胎才哇哇啼哭。 春无意看着过往,没有看到那青年的面目,只是背影。这是因果,青年救了他。可是,却没有看到那青年是谁,这就是宿命,要你去碰到、遇见。 他想了再想,毫无头绪。难不成那青年是马芝?他突发奇想,即便马芝年轻,但指不定是那青年转世重生呢。也不是,主人是一个芝马精化人,他又否定了自己。 在马芝指点下,他终于拜托了命运上的禁锢,有了问鼎道尊的机缘。他顺带在磨砺中,看到了未来。那个孩童被带走了,烧焦的老柳树的根部萌发了一根芽。不知多少岁月,那根芽成了枝条,成了树,后来又成为老柳树。 那棵老柳树融入四野,融入天地,没有过多的抗争,也没有太多的欲望,任由风吹雨打,时光荏苒中,它的树干弯了,皮也皲裂成沟壑遍布。 它似乎在风中呼喊着什么。春无意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他听明白了,那棵树在呼喊他。他沉默了,好一会,他推开门,走出来。画舫在天罡云层里飞着,罡风吃得他浑身凉飕飕的。 他轻轻地走过去,推开马芝房间的门。马芝、玉清风扬、薄小小正在喝酒。他站在门口,欲言又止。马芝看他,他看马芝。 就这一眼中,他觉得浑身一松,沉甸甸的灵魂也瞬时空灵。恢复了自由身,并没有欣喜若狂,相反,悲楚起来,鼻子酸楚,心里头也酸楚。他朝着马芝鞠躬一拜,随后转身就飞走了。 马芝目睹他的离去,也不在意,是他在磨砺春无意的大道之时,看懂了春无意的渴望,看懂了他的抗争,所以他解开了契约,让春无意自由地寻找他的机缘,他的宿命。 “喝酒,喝酒,刚才是清师兄来枚输了,要罚酒。”薄小小说道。 他也受益匪浅,只不过他昏死过去,不知道前因后果,只以为自己醉了,醒来修为就晋升了。人也不顾头痛欲裂,拉着半醉的玉清风扬,喊着精疲力尽的马芝,要来枚,要醉酒,好兄弟一辈子,难得几次醉。 马芝拿起玉清风扬之前给的精力球,把里面的精力吸空,才有了一点精神。神王了,损耗的精力不是那么容易补足的。 酒是越喝越上瘾,玉清风扬手一扬,就有了桌椅板凳,三人围坐,来枚。三人一起,猜大小,猜错了喝酒。 “你说天下要是有不散的宴席,那该多好。”薄小小说,就是美酒,是仙酒,他越喝越精神,越喝越惊讶,他感觉到随着喝酒,如果可以无限期地喝下去,他就能突破,晋升神王。 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以前喝酒都不觉得有这功效啊。况且,之前喝酒,会醉的,会昏倒沉睡。但是,现在灵台清明,越来越精神,好想把一葫芦的美酒都喝下。 他看马芝,看玉清风扬,这两个人都要醉了。薄小小更来劲了,难得有机会一挑二。葫芦是神器,里面有着须弥空间,里面的灵酒像汪洋一般翻腾激荡。也只有像薄小小这样的纨绔子弟,才会让如此等级之高的储存空间仅仅用来装酒。 终于,玉清风扬倒了,嘴里嘀咕着千夫所指。马芝迷迷糊糊中听着玉清风扬言语,问什么千夫所指,可是回答他的只是玉清风扬的呼噜声。他也不在意,管他谁千夫所指。紧跟着,他也醉了,他恍恍惚惚中似乎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围着他,在大声呵斥,他们都伸着手指指着他,群情亢奋。 他们都是谁,他们都在干什么?我怎么了,我做错了吗?马芝嘀嘀咕咕,也趴在桌子上睡了。 薄小小站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声歌唱,庆祝一挑二,庆祝灌酒了清师兄,马师兄。我一个众生之主,干翻了二个神王。他大喊大叫,拿起桌上的酒葫芦,让壶嘴对着嘴巴,他狂饮起来。 酒水如涓涓小溪一样流进薄小小嘴巴里,瞬时化为精纯的力量融进他的五脏六腑,融进他的血脉里。 而他的小世界跟着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金屋藏娇的小世界发生了孽缘之火,那些美丽而痴情的女子在烈火中逃跑着尖叫,她们喊着“相公救救我,相公救我”,可是没有人管她们。她们的老公正在海饮,将葫芦里的灵酒直接吸进肚子里。 大火淹没了那些女子,那些女子或恨,或诅咒,或恐慌,或痛苦……一个个被浴火燃烧成灰烬,成为燃料,融入世界里,为世界的晋升做准备。 而另一个世界,里面是宝库,藏着密密麻麻的金子、银子,虽然都是凡物,可是都是神界里的硬通货,可以买天材地宝,可以买娇妻美妾。而此时,这些硬通货在火焰里熔化,燃烧,随后也化为灰烬,成为世界的燃料。可惜了,薄小小家族,积累了千年万年的财富,都毁于一旦,成就薄小小的晋升。 还有一个世界,里面有着诸多生命,他们开启了灵智,划分了种族、民族,有白人、黑人、黄人。在过往薄小小的授意下,那个世界宛若角斗场,天天发生着战争,城头时不时更换这大王旗。薄小小以前无聊时,喜欢静静地看着他们战争,偶尔看谁顺眼的话,会恶趣地参与战斗,扭转战局。 这就是主宰,这就是命运,这就是造物主的神圣不可侵犯。可是,眼前这世界也在燃烧,在天灾来临之时,曾经世仇家丑国恨的种族、民族团结起来。 他们想灭火,开始这个地方的火被扑灭,另一个地方又开始燃烧。他们相信人定胜天,可是谁也都在疲于奔命,一个个倒在烈火中。这些光鲜亮丽的生命,这些激勇好斗的生命,都死去,这个世界成为炼狱,那些生命都成为燃料、养料。 还有一个世界,大花园,里面都是妖娆的花朵,足足反映着薄小小的恶趣味。这些娇艳的花朵瞬息里枯萎,燃烧,化为燃料。 就这样,九个小世界一个个自毁,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都不过是造物主的养料、燃料。只听轰隆一声响,九个小世界同质化后,合九为一,成为一个大世界。 薄小小晋升了,竟然在狂喝酒中晋升神王,虽然只是一重世界的神王,但来日方长,只要有了积累足够的材料,他也会问鼎道尊。 薄小小把喝空的葫芦扔在一边,跪倒在地上,咆哮、哭泣,最后他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他父亲的名字。他一声比一声激扬,一声比一声凄厉,他的眼泪哗哗哗地流着,是激动,也是激愤。 画舫里其他人,不管是自由神,还是神仆神奴,听着一声声呼喊,他们仿佛明白这个“名字”背后的深意,都静默地看向马芝房间,眼睛里是嫉妒,心间却是悲壮。他们油然激发上进心。 天空上有了彩云,它们飘荡着,追随画舫,或许它们在为曾经的神奴道贺。薄小小酿酿跄跄地走出门外,他仰望神界的天空,长啸起来。 画舫之下的大地,正在翻滚着熔岩。不知何时,下面发生了地震和火山爆发,但这些都与画舫中人无关。他们终于飞出大荒,朝着昆仑山飞去。 第21章 天族后裔 昆仑山和大荒一样,正在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曾经的高山随着地震倒伏、沉陷,山洪肆掠,火山时不时喷发。 画舫从空中飞过,众人看到下面的惨境,都变得沉默。想来,其他区域都是这样,那么三清山、无量山也好不到哪里。 “昆仑山,作为天族后裔的聚居地,出现眼前的灾祸,不知道他们这一次是搬迁,还是出世与人族一起共同拯救神界。”薄小小自从成了神王,变得意气风发,时不时大撅其词。 “哦,这昆仑山是天族后裔?”马芝虽然在无量山的藏书阁看到天族的介绍,但也是神话传说,说他们受到上天的眷顾,天生就有翅膀,可以像鸟族一样飞翔。只不过,那些书都说天族不属于神界,而是太古时代,他们随着原始神的堕落,而去了其他类神界。 “也不尽然,昆仑山圣地,依旧是人族为大多数。但是传言圣地高层,都是翼族,而翼族被称谓天使,以讹传讹中,天使也就成了天族后裔。但具体是不是,昆仑山从没有出来证清。而且,昆仑山因为所处地势高耸,一直超然独立。在人族各大圣地组成议会时,昆仑圣地也不曾参与,甚至也不愿和其它圣地往来。还有传言,昆仑山修持的道法不属于三千大道。”玉清风扬解释道,他作为三清山嫡系,许多秘闻都曾耳闻。 “天使?天族?会不会他们本来是鸟族修炼而化人呢?”马芝问。 “应该不会。鸟族修炼化人会失去翅膀的,和人族一模一样。就和你一样,一棵芝草,化人后,先天的许多东西都没有了,最多是一下天赋神通。鸟族修炼成人后,除非变身成鸟,翅膀才会出现。”薄小小插言。 “也是,我修炼成人,也没有留下芝草的特征。”马芝想到己身,情绪稍有波动,通灵术也不知道算不算天赋神通。 画舫一直以超光速的速度飞行,驾驶室内的星图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玉清风扬的星图,比当初马芝让星宇强炼制的星图高级很多。星图上标注密密麻麻的坐标点,平时坐标点都是黯淡无光,但是如果坐标点对应的区域地形地貌发生改变,那么坐标点就会闪烁不定,自动修正地貌呈现和推荐航线。 此时,星盘宛若星空,密密麻麻的坐标点亮着,闪烁不定。说明天地大劫的残酷,诱发了太多自然灾害,导致地貌在随时随地发生改变。 “不好,要尽快凛报公子,前方地貌严重改变,曾经的高原都变成大海了。我们计划去昆仑山的雪城进行补给,现雪城都不存在了,必须改道。目前,昆仑山还剩余六十余个一线城市,具体去哪个城市,需公子定夺。”画舫的主事吩咐道。 另一仆从很快跑到玉清风扬身边,一番耳语后,玉清风扬表情凝重。画舫飞行所需的燃料非常多,燃料品质不仅影响燃料的使用寿命,而且也影响飞行速度。若想保持超光速飞行,必须使用高品质的天石,使用神石,速度必然大幅度降下来。 最为关键,天地大劫,高品质燃料将成为硬通货和抢手货,能不能买到已成问题。飞往一般的城市,未必能够采购到。 “怎么了,玉清师兄?”马芝看到玉清风扬阴沉的表情,问道。 “我们需要转向,去昆仑山圣城,要补给燃料。”玉清风扬当机立断,此时只有去圣城才比较稳妥,况且圣城里有三清山基地,也有无量山基地,即便市场上无法采购天石,估计基地里会有库存。他作为后裔嫡系,自然可以直接调取。另外,马芝是无量神王,想来更能够调配资源。 大家自然没什么异议,同时对昆仑山圣城也有期待。一般人除了玉清风扬外顿时兴高采烈往圣城去了。玉清风扬,也不过是有些担忧补给而已。 一路上,马芝、玉清风扬、薄小小虽然喜欢喝酒,但也不误正经事,一个个躲在房间里,稳固修为。 马芝神念回到葬神谷,他看到叶片被虫子咬得光秃秃的世界树,他瞬时感应到世界树的情绪。发生了什么事,它竟然那么消极? “朋友,告诉我,不安。”马芝与世界树交流。 “母树,感应到母树,它,警告,我。”世界树情绪低落地说道。 一棵树的伤感,马芝索性与世界树通灵。那一刻,他成为一棵树,清晰地感应到世界树的一切,它变得如此强大,力量浩瀚如海洋,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神王之力,如果不抽取葬神谷的力量,是无法抗衡世界树。 如此强大,却情绪低落,意志消沉,这是怎么回事。马芝屏息,彻底将自己化为世界树。通灵中,很快他有了一股燥意,这燥意来得莫名其妙。它让你不踏实,让你惴惴不安。这是母树的警告? 母树是残旧世界那棵被连根拔起的世界树吗?马芝通灵中与世界树神念交流。不是,它不是母树,我感觉到它的警告,它不允许我强大,它说某一天它会杀死我,杀死所有的分枝。通灵状态下,马芝和世界树交流非常快,毕竟他们都是对方。 马芝放开神识,沿着世界树的惴惴不安,向深空深处飞起。他要感应那警告,可以说是威胁和恶意,杀死所有的分枝,这是怎样的残忍? 他的神识飞啊飞,飞啊飞,有那么一刻,像断片一样,马芝在虚空深处渐渐呈现虚幻的面孔,神情凝重。他似乎觉得有股熟识感,仿若曾经到过那个地方。似乎什么在召唤他,让他过去。 好一会,那神识强忍着被呼唤,继续沿着世界树的感应,向无限的虚空冲去,他要看看母树,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棵树,不与世无争,而如此残忍,分枝就如人的儿女,不去宽慰、善待,却要杀死所有的分枝。 神识越飞越远,好像虚空一直无尽头一般。慢慢地,通过那道远去不见的神识,马芝越发强烈地感应到那股怒气,似乎恨不得吃其肉,食其髓。世界树母树,它究竟承担什么样的角色,竟然如此残忍? 第23章 薄小小和那老者激斗了几个来回,当薄小小无意间打出一击真龙之姿,下面的高山竟然咔嚓一声巨响,被劈成二半,随即一半就摧枯拉朽一般轰然的倒塌。 薄小小和老者都被骤然出现的灾情惊愣神,也就收手,看着下面。剩下的一半山成了高耸的峭壁。 “你不是三清山的神王!”老者看到下面鬼斧神工造就的情景,不淡定了,最开始看薄小小的招式,还以为是三清山的门人。 “怎么,三清山招你惹你了,竟然专门找三清山的人打家劫舍?”这个薄小小确实欠抽,这明显挤兑对方,激化矛盾。薄小小内心正有小算盘,就是激怒对方。他已经看出来,对方飞船追赶画舫的速度是超光速,所用燃料必定是天石。嘿嘿,要是藏有宝库再好不过。 “信口雌黄,明明是你等不肖修者,以大欺小,抢我徒弟的东西。”老者脸上露出怒容。 “抢就抢了,你怎么着?说实话,你那徒弟那点东西,我还没看上眼,今个这三条船都别走了,老子都征用了。”薄小小刚才打得正过瘾,他开始触类旁通,如果再酣斗一阵子,必将马芝所授吸收殆尽。 老者怒极反笑,也不说话,继续战斗。这样二个人很快斗在一起。薄小小有意磨砺自己,也就控制节奏,有板有眼地和对方切磋。 天字宝图被激发出二千多条大道,经过宝图的推演,已经做到大道的随心所欲的转化。而真龙之姿,四万余个,如果一个个演化下来,会龙化,叱咤风云。 薄小小本不是笨人,经过马芝的醍醐灌顶,修为自然不是老者所能比拟。很快,薄小小就控制了场面,若不是他有意要磨砺自己,早就拿下老者了。 老者越大心越惊,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倒是其次,毕竟他是昆仑山的神王,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可以随时借助昆仑山的力量予以反击。他诧异的是对方所演示的道法,博大精深,外化的招式显露的威势让人胆战心惊。 他难道掌握了多个大道?老者:心中数着,却越数越惊,少说有数十个大道。大道之间难道不会互相排斥?他怎么融会贯通?他是天道之子? 这时,随着薄小小一式真龙之姿的击出,竟然发出了龙吟虎啸之声。伴随这一声龙吟虎啸,大地巨震,下面竟然地震了。之前剩下半边的高山,轰然倒塌。 神界变得越发脆弱,已经容不下神王一级的争斗。马芝忧心忡忡,他看向玉清风扬,玉清风扬也神情凝重。二人不说话,继续看薄小小他们争斗。 薄小小越战越勇,一招一式信手拈来,而且伴随着龙吟虎啸。老者不退缩,他虽然不是昆仑山神位持有者,但是神王,也受到圣地的加持,此时他偷偷借助昆仑山的力量,拳拳生风,虽然没有薄小小的花哨,大开大合中,以不变应万变。 天字宝图在默默运转,像科技世界的电脑一般在捕捉和推演昆仑道法,随着捕捉到昆仑道法的完善,宝图里一条细线被点亮。马芝沉浸其中,昆仑道法专注对力的把控,一丝一毫都不予浪费,演练过程中感觉力度的恰到好处。 薄小小打出真火,一次次地演化真龙之姿,忽然之间,他化为一条巨龙,身体盘曲之间弹腾开来。四爪生出雷电,重重击中老者。老者一个借力,一个迷你昆仑山就出现眼前,双手轻轻往前一推,就撞击向薄小小所化巨龙。 “你是天道之子?”老者看着巨龙,忍不住问道。 “天道之子?什么天道之子,我是神奴家族的弃子,站不改姓,坐不改名薄小小,现在我就要收拾你,把强盗做到底。”薄小小开始看到自己化为龙身子,吓了一跳。听了马芝传音后,才知道是因为演绎真龙之姿所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比不得太古苍龙的庞大,但也有百米之长,实在神俊威武,也就格外兴奋。见老者如此问,一头雾水,也就很拽地回应。 “没道理啊,你掌握那么多大道,还有化龙的本事,除了天道之子,没有人会有如此本事。”老者嘀嘀咕咕。 马芝和玉清风扬互相看一眼,内心都有震动。天道之子?玉清风扬自然知道天道之子的说法,天道的代言人,游走万界,替天道监察天下。可是,会多种大道,能够演绎真龙之姿,就是天道之子? 两个人内心都有怀疑,毕竟他们也掌握许多大道,通过真龙之姿可以变成真龙。难不成同时出现三个天道之子? 玉清风扬忽想通一件事,薄小小这纨绔能够掌握如此多的大道,演化真龙,想来和马芝之前醍醐灌顶有关。而自己,也是因马芝点化,才掌握足够多的真龙之姿。他看着马芝,难不成他才是天道之子? 薄小小怔住,天道之子?他之前不曾在意,现在忽想起很小时候看到书籍,里面有介绍天道之子。他顿时开怀大笑,说:“老头,掌握多个大道,能够演化真龙,就是天道之子?” 老头也强不准,在他的知识里,也只有天道之子,才可以凭借天道统领三千大道,将三千大道融会贯通。而道,实际就是龙的姿势所化,太古时期,真龙承载天道,是谓天子。 只不过他可能是天道之子,那我就不能和他斗下去,而且也未必能赢他,不如?他朗声笑道:“是的,你就是天道之子。代表着天道,监察天下。我千秋藏锋是昆仑山第七十二神王,之前不知尊驾,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孽徒,你竟然欺骗我,明明是你想打劫天道之子,却反咬一口,实在可恶,死不足惜。” 说着,老者转身,手一扬,就是一团三昧真火直接砸向自己的徒儿。那徒弟没想到师傅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毫不留情,人都忘了逃走。三昧真火直接落在他身上,他立即哀嚎着跳跃,但是身上的火哪里容易扑灭?他也是果决之人,直接调下飞船。人在半空中还在凄惨地嚎叫。 薄小小试着恢复人身,好一会才变回来。他有种错觉,好像龙身子才是真实的自己,而人身就像小衣服一样,拘谨了肉体。 “两位师兄,听到没有,师弟我原来是天道之子啊,开心,开心,我一个神奴之子,竟然能代表天道。我父亲如果听到,不知多高兴呢。”薄小小落在画舫上,就无比得意地吼道。 马芝和玉清风扬翻白眼,懒得理他。千秋藏锋的残忍,让马芝和玉清风扬不忍目视,那三昧真火不仅烧毁肉身,还可以毁去魂魄,即便那徒弟留了分魂,可以重生,也会因为魂魄不全而失去修炼机会,甚至成为白痴,浑浑噩噩度日。 显然他宁愿牺牲弟子,也要讨好天道之子。玉清风扬传音薄小小,让他庄重点,做好天道之子,看看老头下一步怎么做。 薄小小顿时不再嬉皮笑脸,板着脸,说:“千秋神王,好在你大义灭亲,他日,面对天道大人,今日之事,必将替你美言几句。” “天道大人?你能面见天道大人?”千秋藏锋也是老狐狸,自然要要套话。 “那当然,天道大人如大日一般,我等天道之子,可以时时刻刻与他意念通达,必要时,他会将我等召唤回去。”薄小小信口雌黄。 “大日一般?”千秋藏锋低声吟哦,人随后抬头看天空大日,心头猛震,日月为天之眼,时刻盯着苍穹所笼罩的万界。这大日,真可谓天道的化身。况且,大日日日夜夜燃烧自己,为万界带来光和热,正是它的无私奉献,而让世人崇拜,将其推崇备至。 “是啊,天道,日月为眼,世间万象,都入其法眼。你刚才的义举,天道大人是看在眼里。”薄小小一本正经地说。 千秋藏锋微微点头,笑说:“谢过天道之子。此处是我昆仑山所属的行云部,而我正是此辖地的坐镇神王,我的行宫在此不远处,若天道之子不弃,还请天道之子前往喝茶小聚。” “恭谨不如从命,千秋神王前面带路。”薄小小毫不客气。 千秋藏锋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画舫上的众人,玉清风扬和马芝都有掩饰修为的方法,他也就没把众人放在眼里,心底里有请君入瓮的意思。想着,他就准备把飞船调头。 薄小小却忙喊住他,说道:“千秋神王,有个不情之请。因为我和门人未料及天地大劫,想着传送阵最为便捷,故没有多备天石。而今长途跋涉,天石耗尽。我看之前你们三艘飞船超时光飞行,想来天石充足,故想借点天石用用。” 千秋藏锋心里咯噔一下,但转而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就冲收下招手,吩咐尽快调取天石。很快,那手下拿过一储物戒指,交给千秋神王。 千秋神王拿过戒指,看到装得满满的戒指,一时肉疼。这手下太不会察言观色,回头重罚。殊不知,那手下会错意:为了讨好天道之子,自己亲爱徒弟都下了杀手,显然这天道之子不能轻视,所以他就自作主张,把天石装满戒指。 薄小小扫了一眼戒指,看到天石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戒指,就忙打着哈哈道谢,他心里盘算着怎样趁机打秋风。 第27章 黑暗之种 马芝心生悲凉,连强大如斯的盘古真神都会被囚禁在小黑屋里,还有伏羲真神,它被镇压在昆仑山下,想来能够将其囚禁的,也是宇宙世界。 猛地,马芝寄身的枝条抖动起来,他不相信地问道:“盘古,你不是开天辟地吗?这宇宙世界都是你开辟出来的啊?” 盘古咧着丑陋的嘴巴笑起来,好一会说:“开天辟地?我何德何能?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即便有,那也是未来,小黑屋,必然会被劈开。”说着它迷茫起来,扭头两眼看着茫茫虚空。 小黑屋?马芝沉吟,未来开天辟地?难道盘古劈开的是小黑屋而不是世界?当初虫母都希望盘古真神留在小黑屋,等强大了劈开它。得知,小黑屋里还关押着另一个盘古,虫母才放下心来, 小黑屋到底是什么地方?盘古真神自己都说不清楚。回头要问问虫母,或许它清楚明白。想着马芝轻轻地从世界树上抽出神识,意念回到了画舫。 “虫母大人,能告诉我小黑屋的情况吗?”马芝内视,目光投射进心脏里蛰伏着的虫母。 “黑暗之种,孕育新的世界。也可以说,世界的孩子。”虫母传出讯息。 黑暗之种,世界的孩子?马芝内心充满惊讶,世界也有孩子?匪夷所思。 “世界的孩子?世界也有孩子?”马芝不敢相信。 “是的,世界也有孩子。每一个黑暗之种都关押着我的孩子,它们都是盘古。某一天,我的孩子强大得足以开天辟地,那么新的世界就会诞生。新的世界,也不过是这宇宙万界一部分。当然,一些旧世界就会陨落。”虫母传达讯息。 “那我们人族所不遗余力所凝造的世界呢?”马芝不甘心地问,他此时觉得人族可能走偏了。 “那不过是复制品而已,世界的复制品,就如科技世界的人造卫星,都不过是对世界的复制。当然,或许可以说是探索,想寻找造物的奥秘,世界的奥秘。”虫母并不否定人类的造世。 会是这样的回事,复制?探索?寻找奥秘?可是人族只是用自己的小世界做武器,用来战斗啊,何曾想过寻求其间奥秘?马芝愣住,自己一味地凝造世界,不意味别人也是如此,说不得别人正是在凝造世界中寻找生命的奥秘。 如此,马芝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缔造世界,目的并不是让世界存储力量,在战斗中利用,而是寻求奥秘。什么才是奥秘?造物的奥秘,生命的奥秘,马芝陷入死胡同。只不过,大道是奥秘,真龙之姿是另一种奥秘,而今,黑暗之种孕育新的世界,或许也是奥秘。 马芝幡然醒悟,既然是探索,那就回归探索,对时空法则、生命法则的探索。他的神识瞬时笼罩了葬神谷,要打破旧世界,重新凝造。 只不过,葬神谷之前是对白云渡世界的复制,非常稳固。马芝试图分解和重塑之时,才意识到依赖天字宝图的简单、粗暴的复制,自己并没有完全掌控葬神谷。 或许是境界上没有达到白云渡的高度,所以无法分解他的规则。马芝思忖着,开始运用天字宝图,分解白云渡的规则。整个大世界如影像一般呈现在宝图里,宝图运算着,一个个规则符号被分解出来,如云团一般浮现在宝图的空间里。 马芝感受着,被白云渡的渊博所震撼,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不遗余力凝造这个大世界干什么?马芝甚至觉得,那个大世界已经超越了神界。不是超越眼前的神界,而是之前那个固若金汤的神界。 分解中,马芝在一个个规则符号上打上自己的烙印,他将融会贯通的近三千个大道演化成新的符号,镶嵌其中。把真龙之姿也符号化,融合在里面。葬神谷随着马芝的领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太子俊感受着世界的变化,他的心思变得舒畅。小世界在升级,不仅拓展了他修炼的层次,同时也减轻了对他的束缚。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年,太子俊已经宠幸了最美的蓝精灵,他们有了孩子。嫣然,太子俊把葬神谷当成自己的家,世界规则的丰富,会使得他和精灵一族的繁衍和休养生息。 马芝分出一个神识,潜伏在生命树上,看着太子俊和他的美丽的蓝精灵,哑然失笑。那蓝精灵遗传了普照明月的基因,所以长得一模一样。会不会是普照明月转世重生?马芝默然,繁衍子嗣,是不是另外一种永生?基因传递的,或许也是生命的层级。 这应该也是奥秘,马芝陷入沉思,他从世界缔造中,细细体察。 “某一天跳脱出去,或许就是彼岸世界。”虫母感觉到马芝的思绪,说了一句。 马芝瞬时明澈,彼岸世界,白云渡所凝造的是彼岸世界?他瞬时终止探索,整个葬神谷就停滞下来。彼岸,彼岸,鸿蒙之境对面的彼岸又是什么? 大手笔,大手笔,白云渡一定是疯了!马芝感叹着,他的世界符号开始组合起来,一环扣一环,方方面面都有规则契合一起。白云渡靠一己之力,就像凝造世界,这也太夸张了。马芝被震撼到,他也没有停下来,将葬神谷打造成彼岸世界,也无不可。马芝一时豪气冲天,也有了野心。 画舫飞行了半个多月,出现在一个星域里,九个行星沿着一定的轨道在运转。这是千秋神王的九个世界,神界大日并没有因为神界的衰弱而减少光亮,此时九个世界被大日照得璀璨夺目,宛若宝珠一般。 薄小小依在栏杆上,看着一个个星球世界,内心里激情澎湃。这可是神王的世界,里面应该有我想要的宝贝?只不过他感应到几个世界还充满生机,说明千秋神王还没有死去。 当然,如果有魂灯,即便死去,分魂转世重生,那么生前的世界还会存在,如果规则齐全,小世界也会自行运转。 薄小小肆无忌惮地放出神识,窥视小世界的情景。看到许多凡人生存其间,而且貌似都存有国度。还看到千秋神王的雕塑,小世界的智族将其当神来看待。 玉清风扬感应到画舫停下来,人就走了出来。他看到九个小世界,有点诧异,按理说从昆仑山到三清山,路线是固定的,是不可能有星域。况且,修者的小世界,都隐藏在须弥空间或是虚空深处,不可能在归途中。 “师兄,那是千秋老儿的小世界。以前修为低,只有被别人打劫的份,不可能打劫别人。而现在成了神王,眼前就可以试试了。”薄小小说着嘴角露出诡异阴险的笑意。 玉清风扬顿时明白,只不过他也蠢蠢欲动,毕竟他也没有打劫过别人的小世界。在神界,神王之间互相攻城拔地,再正常不过。 而低修为者,之所以少打家劫舍的情况,则是这些人修为低,小世界多是雏形,打劫也找不到好东西。二是小世界一般都比较隐蔽,并不容易找到。 玉清风扬也感应到小世界里的生机,自然知道这小世界用的材料一定是天材地宝,不然不会有如此生机。 “好,那我们就蒙了面,做一次强盗。”玉清风扬说着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很快变成另外一个人。 薄小小顿时笑嘻嘻,说:“事后,五五分。” “那马师弟呢?”玉清风扬回望一眼马芝的房间。 “他才不需要,人家是无量山的王,不差钱,不差钱。”薄小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 玉清风扬只差笑出声,眼珠子转了转,点头同意:“好,那就定了。” 两人说完,就瞬间从画舫消失。玉清风扬回身设了结界,罩住画舫,就朝小世界飞去。 虽然千秋神王的小世界等级不低,但在两个神王攻击下,世界屏障就如纸糊的灯笼,很快一个个沦陷。星域平衡很快被打破,一个个小世界发生了自然灾害,地震、海啸、火山、山洪…… 曾经的丰美富饶,曾经的太平盛世,曾经的安国兴邦,都如昨日黄花一般凋零。那些智族,一下子失去持续,他们祈祷,请求他们的神来保佑他们,希望诺亚方舟如神话中一样出现。 薄小小和玉清风扬比赛着,他们在抽取融入小世界的天材地宝,在抽取本源之力。对于小世界里的智族生死,都没有看在眼里。毕竟,这些智族,如果想让他们繁衍生息,也就是几个年头。 在他们眼里,小世界的凡人、智族,由他们制造,由他们繁衍生息,生杀予夺都无所谓。况且,这些生灵如草芥一般,没什么值得同情。 千秋神王果然有宝库世界,等两个人破开宝库世界的大门,看到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两个人再也忍不住喜悦,很快将宝库打劫一空,同时抽取里面的世界之力。 也只是小半天时间,九个小世界都被抢劫一空,原本郁郁葱葱的世界变成干枯、破败。就在两个人飞离小世界后,被抽空本源力量的小世界终于崩溃,曾经美好的星域变得暗淡无光。 满载而归,两个人一闪现画舫,就迅速地离开了。 第30章 一个暗示 马芝看着虚空,他是在感应命运,有了深层的不安,似乎什么在搅动命运。只不过,他屏息,却又没有了燥意。 只有遵从本来,该怎样就怎样。马芝想起自己身上所蕴含的秘密,或许关键时刻会逢凶化吉。虫母大人,即便看不到它的力量,但是它应该不希望宿主遇到危险。 况且,小世界里由盘古坐镇,它如果出马,应该能够让这个神界翻个底朝天?只不过,眼前神界的变故,都是盘古所诱发! 却也不能怪它,毕竟如果没有剿灭蛊巫道的想法,那么蛊巫道也不会召唤盘古。说到底,我和巫相柳才是这次天地大劫的关键。可恶的巫相柳!马芝心里骂着,却又觉得眼前顺风顺水,天地大劫,也没有让他失去什么,引而不发的危险,或许与眼前并无关系。 想着,马芝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拿出笔墨纸砚,给玉清风扬和薄小小留了言,做了告别,他没有点明自己的担忧,在他夜观天象中,玉清风扬和薄小小的命运脉络 随即他就离开了,人屹立在虚空中,回望一眼画舫,薄小小和玉清风扬都在抓紧凝造世界。一旦他们世界稳固了,能不能成就道尊,那就看他们机缘了。 再见,我的朋友,我也只能够帮到这里。作为神王,他如果凭自己飞行,速度比画舫并不会差哪里。只不过,修者飞行,不可能像画舫一样有避让系统,遇到时空裂缝或是黑洞会提前感知。再说,虚空中时不时会有罡风,甚至风暴,神王遇到,虽然不怕,但也会破费周折。 但是,马芝准备重回大荒,既然和赵媚有夫妻之实,那就要尽到责任,他准备也帮助赵媚,虽然龙族不需要凝炼小世界,但真神演化而成就龙神,也需要资源。盘古反馈的万界之力,赵媚必然需要。 最主要,他有不安,担心赵媚,还有她腹中的小宝贝。刑天,他如果出生,将会诱发怎样的风雨?马芝总觉得,师傅是关键,更甚于他。师傅已经转世多次,他有因果,有宿命誓言。而马芝自己,不过是一棵芝草,机缘巧合才被师傅点化。 如此想着,马芝内心里有憋屈,有不甘,对自己的过去、现在,都觉得毫无意义,即便他顺风顺水地成就了神王,而且还成为无量山的神位神王。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可是自己就这样平淡如水地成了。 成就成了,别人可能为此争得头破血流,而我却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是阴谋。不是谁布置的阴谋,而是宿命纠缠,宿命中,给我设了陷阱。马芝悲观地想着。 只不过纠结也没意义,就是躲起来也撇不开宿命。他开始一招一式打着真龙之姿,他毫不介意,自己会龙化。一拳拳,一脚脚,都发出嚯嚯嚯的声音。 在他打出二万三千个真龙之姿时,它的拳脚变成龙爪,犀利的爪子抓得虚空都发出破破破的声响。行云流水,又打了三千拳,他头顶长了龙角。继续,他如痴如醉,沉浸在真龙之姿所阐释的大道里。他已经没有私我,没有人族,他开始以一条龙一样思考自己。甚至,他觉得龙才是他的本体,而人不过是龙的一个形态。 三万个真龙之姿,三万三千个,此时马芝已经化为一条龙,青色的龙,它在虚空还在孜孜不倦地演化着真龙之姿,它的每一个姿态都发散出气场,把虚空都扭动了。 这是一个极限,人族的极限,如果一个人以人族模样,而不是龙的样子来演绎真龙之姿,到了三万个真龙之姿,必然爆体而亡。只有化为真龙,才可以借助龙的多窍之身,而将狂暴的内热排泄出去。 马芝此时根本不需天字宝图,那四万余个真龙之姿都烙印在脑海,自然而然底呈现。马芝行云流水地打着真龙之姿,他觉得自己获得了大解脱,获得了大自在。他明白了叱咤,明白云泥之别,明白了天高云淡。 龙不亏是曾经的主宰,它们夺天地之造化,也是万物之灵长。它挺着腰身,摆出骄傲、自信的姿态,叱咤真龙之姿。随后它一个摇摆,在虚空漫步,这是超凡脱俗的真龙之姿。每一个真龙之姿都有名字,就如每一条真龙,都会有自己的名字。 这名字需要觉醒,真龙之姿的推演演化,必然会觉醒真名。马芝无欲无求,但沉浸之中,尤其本我观念是龙,或许在演化完真龙之姿,它将觉醒真名,一条龙的真名,那么他将真的变成龙,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马芝继续在虚空中跳脱着,他的一拳一脚,都震荡着虚空,诱发出时空风暴。虚空许多强大的物种,远远地感知到波动,都吓得落荒而逃。 四万,四万三……已是极限,太古苍龙演化真龙之姿的极限,但是马芝还在物我两忘地打着,这是独属于他的真龙之姿,此时真龙之姿散发的威势已经在挤兑时空,浓缩空气,他的两爪之间产生了时空被压缩的空间球。他把这个圆球耍得滴溜溜转,随后它猛地扔出了能量球。 能量球在虚空中穿梭,一个虫洞被打通。能量球被注入星象,马芝竟然打通了一条前往大荒的通道。 “司空达哥波,阿凡油盎情……”一段玄奥的语言浮现在马芝脑海里,不是龙语,也不是人语。停了下来的马芝在寻思这个玄奥的意念,他忽地明白,是虫语,他不需要虫母帮忙,已经知道,翻译成人族语言,是永恒的意思。 我的名字?永恒?马芝虽然是真龙之姿的架势,但也会错愕。它若有所思,不知道这是自己成为龙的真名,还是别有用意。如果是真名,越简单的名字,越靠前,而繁琐、拗口的真名则靠后,因为每一个真龙觉醒了真名,名字里会有前一个真龙名字的一个字。 当然,这段虫语也挺长,有四十余字,但意念竟然只是永恒。马芝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暗示,而不是真名。想着,他重新化为人形,更加确信那是暗示,而不是真名。 他不再迟疑,直接钻进虫洞,随后眼睛一闭,他就顺着虫洞消失不见。等他再出现虚空,已经停留在大荒的上空。他没有急着去圣城,而是屹立着,灵目闪烁。 很快他的脸色难看了,圣城竟然倒塌了许多地方,若不是太古苍龙所修的自己的寝宫固若金汤,必然也会在自然灾害中遭受更大的破坏。 马芝目光放远,他有点忧心忡忡,因为他没有看到赵媚,却有不良的预感。人不再停留,直接飞进圣城。 马芝毫无掩饰自己的威力,他就要告诉别人他来了。圣城的自鸣钟响起,很快嗖嗖嗖地出现了几个神王,他们将马芝包围。 马芝见没有赵媚,这才离开多长时间,赵媚就遭遇了危险? “无量神王,去而复返,有何用意?”领头的玄武神王问道。 “别无用意,我是大荒的姑爷,回来看看再正常不过。大荒神王,怎么不前来迎接我这个夫君?” “哼,真是厚颜无耻,还大荒的姑爷。我们大荒之主现在是一个男的,哪里有什么夫君。”一个声音肆无忌惮地说道。 马芝已知道对方是毕方,也是太古遗种。果然,赵媚出事了。马芝强压着怒火,一个闪动,最后一招真龙之姿被他演绎而出,他的拳头直接化为利爪,人出现在毕方神王面前,利爪插进毕方的胸膛,转眼,一颗金黄的心脏出现在马芝手里。 那个心闪着金黄的光芒,还在腾腾腾地跳动。马芝对着心脏出口气,吐出烈焰一下子点燃那颗心脏。 毕方被挖了心脏并不疼,毕竟是神王,短时间失去心脏,也死不了,而且还有许多秘术重新用血肉凝造心脏。但是就在那口火焰点燃在心脏上,毕方痛苦地嚎叫起来,随后由人形化为大鸟。那个大鸟凄惨鸣叫中跌落下去,显然不活了。 那是毁灭性的真龙之姿,不仅要毁灭毕方的心脏,还要毁掉他的灵魂。这只毕方,将再也不能轮回转世,而是彻彻底底地死去。 其他几个神王脸色变得很难看,包括玄武老儿。 “你是龙,真龙?”玄武结结巴巴地问一句。 “大荒神王在哪里?”马芝说着,有一个闪动,他踢出的一脚化为龙爪,嗖地插进另一个神王的小腹,拉住几米长的肠子。 是绿孔雀,她是个女神王,她看到自己空空的腹腔,尖叫起来,随后化为孔雀一下子飞走了,一路上都是哀鸣。 马芝不理睬,直接把留着金血的肠子扔在玄武老儿面前。也只是片刻,就死了伤了二个神王。最主要,其他几个神王都看到马芝的招式,那是真龙之姿,而且化形而出的爪子是货真价实的龙爪。 龙族统治着无数岁月,对这些太古遗种留下深深的烙印。玄武再也不淡定,结结巴巴说:“大荒神王生了宝宝,身子虚弱,正在寝宫里修养。” 马芝睥睨天下,盯着老乌龟,说:“带路。” 第34章 大舅子 马芝站在云端,默默地看着普陀山。普陀山是孤岛,在大洋深处。面积也不大,连上附近的岛链,方圆万里罢了。圣地所辖也不多,也就一座圣山,四大宗,八大门,三十六小宗。但也就是这样,普陀山也是三千圣地之一,其修持的《碧海源术》也是三千大道之一。想来,其功法有其独到之处,方能从万千道法中脱颖而出。 天地大劫,一样影响大海,惊涛骇浪时不时肆掠,海啸也时不时爆发。大海上,因为水是流动的,各种自然灾害都会被无限地放大,威力变得更为强烈,危害也跟着加重。许多海族和生命在灾害中丧失,马芝看到好多个巨鲸的尸体漂在海面上。 只不过,普陀山岿然不动,阵法屏障防御着自然灾害。即便如此,普陀山的门人、弟子并不因普陀山有强大防御而释然,他们也受到天地大劫传闻的影响,而人心惶惶。毕竟,倾巢之下,难有完卵。 马芝灵目闪烁,目光透过无数时空折叠,他的目光投射进一处玻璃房里。那是普陀山的后花园,花园里有一少女,她天真烂漫,美丽脱俗,此时正和一群花仙子们嬉戏,似乎丝毫不被神界的衰败而伤感。 那是阮细柳,从九维九重世界飞升而来。马芝却想起百花谷,那里面也有花仙子。后来这花仙子、鸟公子都被阮细柳捉去,而不知所踪。 还有蝴蝶,在花间蹁跹。马芝想着,就抬起左手,阮细柳曾经用法术将一个刺青印在马芝的左手上,平日里这刺青隐去,而现在,竟然若隐若现。 马芝出口气,那只蝴蝶就活了过来,张开双翅,轻轻扇动几下,就飞了起来。这是六十万米的高空,有罡风,那只蝴蝶并不能飞远,只是绕着马芝飞舞。 也就在这时,玻璃房的少女感应到什么,抬头看向虚空。那些在花间蹁跹的蝴蝶,原本没有规律地飞着,时不时会在花蕊中采集蜜露,但此时,都飞向了阮细柳。它们扑在阮细柳的白裙子上,竟然化为白裙子上色彩斑斓的蝴蝶图案。 马芝即便是神王,也哑然,阮细柳竟然有功夫修习这些小法术,还自娱自乐。他迟疑着要不要下去,却有声音传来:“贵客到了,何不下来小酌一杯?” 是韦陀神王。马芝应声看过去,他不在迟疑,就飘飘然地落下,直接顺着韦陀神王的声音而落到山上的凉亭里。 韦陀神王原本端坐凉亭喝酒,看到马芝落下,也就站了起来,说道:“欢迎无量神王。” “你认得我?”马芝诧异,他可以清楚知道,他之前和韦陀神王谋面。 “神王身上带着无量山的气运,就如贴了标签,自然能够感应出来。”韦陀神王说着,指了指对面位置,意思让马芝坐。 马芝看着韦陀,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气宇轩昂,高大魁梧,难怪赵媚和阮细柳会喜欢他。只不过,赵媚现在成了他的妻子,而阮细柳则是女儿。造化弄人,马芝内心一叹,人却大方地走过几个阶梯,进了凉亭,直接落座。 韦陀神王手一摆,就拿出一个青瓷酒杯,斟满酒,手虚引一下,说:“神王请。” 马芝也就举杯饮下,忍不住赞道:“好酒!” “神王好品鉴能力,这酒可是帝释天道尊宴请天下的美酒。”说着他再给马芝斟满酒。 帝释天?马芝在藏书阁看到有关天族的介绍,有说道帝释天,那可是天族后裔。只是此人比较神秘,很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想不到韦陀与其有旧。 “马某口福不浅,竟然有幸喝到天族美酒。谢过韦神王的割爱。”马芝心中对韦陀大有好感。 “好东西自然要和朋友一起分享,况且我与神王有颇大渊源,说不得他日还要求救于神王你。”韦陀神王越发显得光明磊落。 马芝心里疙里疙瘩,想是不是自己已经成了岳父,当初阮细柳与他一起前来普陀山,洞房花烛也极有可能。 他一时讪笑,岔开话题,问:“韦神王,你如何看待眼前天地大劫?” “再正常不过,天人五衰,因果循环而已。虽说天地大劫比之前议会推算早了几百年,但这几百年,对于神界,也不过是弹指一挥。早也罢,晚也罢,终究有这一遭。”韦陀倒是看得很明白。 “那韦神王,如果神界崩溃,可有好去处?”马芝关心阮细柳的去向,如果没有好去处,他不介意将白云渡打造的世界坐标多透漏一个人。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这普陀山,眼前虽是人族的修真圣地,但实属于离恨天宫溃散的一部分,大不了我会驾驭它,寻找其他类神界。”韦陀神王看似不经意,实际信心满满。 离恨天宫?那也是天族曾经的一处天宫,这韦陀与天族联系如此频繁?难不成他也是天族后裔?天族,曾经的有翼族,与原始神袛不同,他们是外来者,是从其他类神界或是更高等的位面迁移过来。而原始神袛,则是神界土生土长的。 “那就好,神界周边,百年光年范围内,少说有十几个类神界。”马芝也不纠结韦陀是不是天族,想来韦陀是善类。至于那些类神界,则是他凭借血脉去感应白云渡时,一路上确实看到十多个类神界。 韦陀含笑不语,并没有借问这些类神界的坐标,显然他自己也有目的地。马芝见韦陀不问,他也不说,更是安心,想来阮细柳跟着韦陀,未尝不是好事情。 “韦神王,你说和我有渊源?也不知所指什么?”马芝一时竟然觉得有这样英俊、大气的女婿,也是幸事。 “舍妹曾和你露水夫妻一场,你二人生下一女,而今由我照看。从这层关系上,我应该是你大舅子。”韦陀含笑不语地看着马芝。 啊,大舅子?马芝一时愣住,阮细柳竟然没有出嫁韦陀,二人却是这次关系。只是,这露水夫妻,说得也太直白?马芝看韦陀,一时脸上有了红晕。 “想不到。只不过万事皆有因果,妹夫也不必纠结。而今你来,想必是为了看女儿?”韦陀笑吟吟地看着马芝。 马芝正想说话,一只蝴蝶翩翩地飞进凉亭,在二人之间飞舞,似乎对酒杯里的美酒感兴趣一样。 马芝左手上的刺青,再次浮现,随后活了过来,也飞起,与那个蝴蝶嬉戏一起。 “舅舅,家父已来,你总该放我离开?”飞来的蝴蝶说话,话语里似乎有挤兑和不满。 啊,是囚禁?马芝两眼顿时盯着韦陀看。 “细柳,眼前天地大劫,神界到处都是危险,你还是陪着我。即便你父亲来,想必他也不是带你走,说不得,他心里只是想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韦陀对着蝴蝶明道理。 马芝这才释然,想来做舅舅的,再严肃,也不会亏待外甥女。只是,当如的叶如意飞升成了白莲圣母,却自己无暇顾及女儿,而委托自己哥哥照看? “我不嘛,我要跟着父亲走,再也不想和这花花草草待一起,更不想成为离恨天的女主。”说着,那只蝴蝶轻轻地落在马芝的肩膀上,喟然一叹,娇滴滴地说:“父王,救我。” 只四个字,却让马芝心神大乱。他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两眼犀利地看韦陀,想听他详细解释。 韦陀也不隐瞒,说:“神王应该猜到,我是天族离恨天一脉,当初离恨天宫被击碎,我和舍妹随着天宫残片而落入神界。不巧被刑天救了,也就结下因果。” 如此,只是寥寥数语,马芝却一下子明白叶如意和师傅之间的因果。只是又关青丘千面什么事?马芝忍不住问道:“那韦神王,你应该知道青丘千面?” “小狐狸,哎,我和舍妹落入神界,已经奄奄一息,除了刑天,就是那只小狐狸也在场。小狐狸看到舍妹美丽脱俗的容颜,自然羡慕嫉妒恨,也就暗暗比着舍妹的容颜修炼,最后,硬生生将舍妹的容颜修成她的一面风华,借此成就道尊。这也罢了,偏偏她借着这一面风华勾引刑天,引得两个女人争风吃醋,最后也就扯出许多无厘头的孽缘。还害得舍妹丢了妖娆妩媚的本体,借助一朵天地衍生的金莲投胎转世而去。”韦陀说着感叹着。 马芝目瞪口呆,原来不过如此,男男女女,不外乎争风吃醋,哪怕他们是神,是天族,可是依旧逃脱不了欲望的奴役。真是这样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只徘徊不愿离去的蝴蝶扇着翅膀兴奋地说,想来她也是第一次听说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渊源。 马芝内心并没有完全通透,毕竟当初和师娘的三天三夜,是被师傅强迫着发生关系。即便阮细柳是他的孩子,但是他也因此承接了师傅的因果。 他心中一时很绝望,总觉得有个大局,借助师傅的因果而笼罩着他,而他却只能冥冥之中懵懵懂懂地去承受。 第35章 未来的太子妃 马芝拿起酒杯大口饮下,脸上颓势尽消,我不过是一棵普通仙草,有什么好寄托,好谋划?即便顺风顺水地成了人,成了神,而今机缘巧合成了神王,哪又怎样? 这神界,道尊少说也有四五千个,莫说神王了。我一个神王,就是成了无量山之主,修习了圣贤之气、王者之气,但不还是默默无闻,不还是懵懂地过着?马芝越想越坦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过是来混神界,管它天地大劫,混不下去,我就寻找类神界去。 况且,还有白云渡的世界可以投靠,马芝想着,脑海里是坐标点,他这次来,也是想看看阮细柳,告知她坐标点。只不过,她是离恨天宫的圣女,想来也有安全的退路。 “韦神王,你我既然有如此渊源,他日有需要,尽管吩咐。而今我来,自是来见见细柳。”马芝说着看向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手上纹身所化蝴蝶,也蹁跹飞舞,两只蝴蝶时不时触碰触角,时不时比翼双飞,仿若多年未见的朋友,在用蝴蝶的语言倾心吐胆。 “怎么说,你也是她父亲,见见她也是应该。你去。”韦陀神王说着,衣袖一甩,远处的玻璃房也就从屋顶打开。 阮细柳似乎被禁足太久,看到屋顶打开,迅雷不及掩耳,她就想闪出去。但是就在她要出了玻璃房,一道道雷火之线交织一起而结出紫色光网。 马芝两眼微眯,是道罚之线?看来,阮细柳在这里是被囚禁?他眼神犀利地看向韦陀神王。 “妹夫,你也莫多疑。我这外甥女,脾气火暴,如果不禁足,她会拆了我普陀山。索性留她在我的后花园,每日参禅礼佛,磨砺一番。”韦陀看出马芝眼里的问询,笑着解释道。 马芝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他不多想,直接飞进玻璃房。他没有受到“天网”阻碍,想来受规则所限,只对从里面出来加以阻碍。当然,也不排除,韦陀神王有意放他进去。 “父亲,请带我走,我不想和舅舅这个变态在一起。”阮细柳不像很久不见父亲一般,毫无疏离,从天网下飞到马芝身边,就牵着马芝的衣袖,摇着撒娇,而两眼都是幽怨。 马芝没想到阮细柳并没有怪责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自来熟的亲昵让他的内心起了热流,唤起他内心深处的情感,那是父爱。而这一次的父爱有着共鸣。 之前,他面对刑天、笑天,也爱着他们,但是那是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即便二个婴儿都不是普通人,但他们除了哭和笑,就是睁着眼睛看着他,却未必知道这是父亲,是最爱他们的人。 但是,阮细柳却知道这是父亲,虽然自小父亲已经离开她,她也知道这是爱她的父亲,是她可以依赖,是她可以撒娇。 马芝内心里有了犹豫,想答应下来,他回望韦陀,那人在凉亭里自斟自饮。他灵目闪烁,也知道可以瞬息破开玻璃房上的天网,带阮细柳离开。 “父亲,带我走吗?难道你希望我嫁给自己的亲舅舅吗?好为他们的离恨天生一堆圣女吗?”阮细柳眼睛里有着幽怨,有着委屈,却也有隐隐的威胁。 正在坐着喝酒的韦陀神王,瞬时将刚喝进口里的酒喷了出来,人腾地跳起来,指着阮细柳怒不可揭:“你,你……” 他都说不出口来,俊俏的脸有了红霞,最后脱口而出:“妹夫,你可别误会,我是不会变成你女婿的。你这个女儿啊,嘴巴不是一般厉害。” “那你每日里教我三从四德,教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是干什么?”阮细柳撅着嘴质问舅舅。 “那是因为你将来会嫁给帝释天宫的太子,是未来的太子妃,而你如此野蛮生长,若无管教,将来会成什么样子?你丢得起人,我离恨天可丢不起这个人。”韦陀神王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马芝隐隐地有些愧疚,女儿将来要嫁给一个太子,成为太子妃?可是这样的事,我做父亲的竟然一无所知,而且能阻碍吗? “我才不要嫁给什么太子,见都没见过的人,我为啥要嫁给他?我也婚姻自由,嫁给我爱的那个人。”阮细柳抢白道,说着她气鼓鼓地看着韦陀神王。 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马芝内心中起着波澜,可是他发觉自己很无力。该不该反对?他看看韦陀神王,他笃定,根本没有想过马芝的感受。又看回阮细柳,她眼巴巴地看着。 马芝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自己的女儿。自己有无尽一天为父的责任?可是眼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横插一脚?他有点后悔来了普陀山。 “细柳,你作为离恨天宫的圣女,自你出生那一刻,已经承接了宿命,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问题。”韦陀神王表情严肃,他都被这个野孩子折磨得头疼。 宿命,是宿命缠绕,马芝忽然觉得很无力,自己的干涉不会改变宿命缠绕,命运的变与不变,想扭转也只能靠阮细柳自己。他瞬时想起阮细柳初进百花谷,可以杀伐果决,自断一臂。又想起她为了报仇,可以苦修直至形如枯槁,最后还发了疯。 他颇为同情地看着自己女儿,不会让她自断一臂,不会让她变得丑陋,也不会让她发疯。 “韦神王,她是我的女儿,我是人族,她带着人族的基因,不会是离恨天宫的圣女。”马芝发话了,他想替女儿扭转命运。 “无量神王,我的妹夫,细柳嫁给帝释天宫,并不会受委屈,相反对她个人都有莫大好处。”韦陀神王说道。 “父亲,你别相信他的鬼话。宿命纠缠中,我也有预感,我看到自己一步步走进炼狱,在火焰中痛不欲生。所以,带我走,求求你。”阮细柳哀求着,两滴眼泪滚了出来。 即便马芝知道阮细柳是假哭,却捕捉到阮细柳确实不想嫁人。他虽然在来之前,从没有想过要承担什么父亲的责任,没有后悔之前的离弃,更没想过以后该怎样补偿。但是看着女儿的假惺惺,他就心软了,想满足女儿的第一个祈求。 “韦神王,如果我想带她离开呢?”马芝仰望着韦神王。 “你觉得你能够违逆宿命缠绕吗?天道恢恢,即便是强大的天族,也受命于天。”韦陀神王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马芝。 马芝两眼搭蒙下来,他没有想过违逆于天,可是此时,面对女儿的一个诉求,就要拒绝吗? 阮细柳嘴角露出戏谑的笑意,却装得大失所望,揶揄马芝:“哎,看来谁都不可靠,还是要靠自己。哼哼,如果在出嫁之前,我不能逃走,那我就去死,转世重生,一次次转世重生,让他狗屁太子等我去。” 言语里有决绝,有毫无畏惧,也有毫不在意。生死对于一个神来说,还真的不那么容易,可是她却想借助一次次的重生,来拖下去。 “谁又能说得定,那帝释天宫的太子会必然看上你呢?说不得那太子也不乐意,那你岂不是可以随了意?”马芝这个做父亲的,不肯定地说。 “妹夫,你说的什么狗屁话呢?他帝释天宫的太子,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必然会娶我离恨天宫的圣女。”不等阮细柳说话,韦陀神王却急起来。 阮细柳也不高兴,说:“父亲,你说的什么话,你这么漂亮的女儿,全天下年轻、未婚、长得帅的男人,都应该会一见钟情。” 马芝哭笑不得,把两人都得罪了,只不过他还是从韦陀神王的话语里窥探出问题,帝释天宫和离恨天宫必然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才决定两个天宫的联姻。他甚至也窥见师傅与白莲圣母之间的因果,说不得当初逼着师傅走向刮神台,背后就有帝释天宫、离恨天宫的影子。 他本无意做搅局者,此时心中也没有主意,况且他感知了危险,并不能带阮细柳一起走,相反,阮细柳留下来,会更安全。虽然不知道天族的手段,但是他们作为外来者,能够在神界站稳脚跟,必然有其可取之处。 “女儿,我这次来,是因为我也感知了宿命,觉得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说不得我将在天地大劫中应劫而身死道消,所以来看你一眼。”马芝尽可能平复内心的波澜,他开始质疑自己与女儿的关系。 “果然不靠谱。”阮细柳故意翘嘴巴。 马芝无从解释,女儿对他的不满,他也不觉得尴尬。他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采用神念交流,告诉了阮细柳一串数字,那是一个坐标点。 阮细柳无心无肺,竟然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随后还问马芝:“这是什么啊?难不成是父亲你宝库的密码?” 马芝听着,一头黑线。但也不好明说,只好点点头,却神念交流过去,告知她那是一个坐标,一个类神界的坐标。 第36章 我不要使命 “坐标?”这一次阮细柳没有说出来。 “是的,是一个类神界,甚至超神界的坐标,他的主人是白云渡,他和你我都有渊源。你去了,他就能感知到你。”马芝索性和盘托出。 “超神界,那是不是很隐蔽?”阮细柳一时有了小女儿的惺惺作态。 “应该,离神界应该也有很远很远的距离。”马芝也不确定,毕竟他都是神念感应过去。 “那岂不是我逃出那里,他们谁也别想找我?”阮细柳脸上有了笑容,她是真开心。 马芝头大了,她怎么总想着逃跑呢?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带阮细柳走。但看着阮细柳脸上流露狡黠的笑意,就知道她有一肚子的主意,人也就释然。 “如果我死了,不管是怎样死的,你都不要替我报仇,此去一别,你我再无联系。”马芝决绝地说道,他总感觉自己将跌入命运漩涡,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阮细柳大眼睛眨了眨,说:“报仇?你自小抛弃了我,却想让我替你报仇?你们为人父母的,别想太多。你如果死了,我连一滴眼泪也不会流,说不得哈哈哈地大笑,甚至拍手叫好。” 马芝噎着,说不出话来。好一会看着没心没肺的阮细柳,认了命,谁让他不曾尽过父亲的责任呢,也就释然说:“那就好。” 他有离开的意思,因为目的已达到,把坐标给了阮细柳。 “父亲,你也别嫌我的话不中听,你若真死了,我哭,披麻戴孝,送鲜花,这有意义吗?说不得,你今个死了,明个转世重生,然后把宿命再次来过,有意义吗?永生,重生,这不过是一个人作茧自缚,何不飘飘荡荡,自由自在?”阮细柳说着,目光从父亲脸上转向虚空,她一脸茫然。 马芝却莫名其妙受到感动,原来这时间不仅仅他一个人困惑,他的女儿也困惑。是啊,人成了神,获得了永生,可是永生却让一个人有了无数种选择,漫长的岁月,让一切都变得无聊、无趣。 “看,你这女儿叛经离道,说的话让人头疼啊。”阮细柳前一番感叹是说出来,韦陀神王自然听进耳里。 “舅舅,你一天天躲在亭子里不停地喝酒,把自己喝得烂醉,然后又哭又疯癫,有意义吗?你明明爱着某个姑娘,可是天宫被击碎,你眼睁睁看着她跌入时空深渊,为何没想着和她一起去呢?说不得,你们跌进深渊,柳暗花明,又是另一番景象。”阮细柳口齿伶俐,反讽道。 韦陀神王的脸色瞬时变得阴沉难看,显然阮细柳说中他的痛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跌入时空深渊,离恨天宫被击碎,这些讯息让马芝叶心头一沉,这就是命运沉沦。 “你小姑娘,懂什么?命运来了,谁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而不能扭转。”韦陀神王最后幽幽一叹。 “那是你,命运如果不能扭转,而是一次次来过,不正是无趣!”阮细柳说着,她的两眼有光,那是倔强、是不屈不挠。 都沉默了,意义是不堪讨论的命题,而命运也变得苍白无力。马芝内心何尝不是千疮百孔,无数个无解的命题。 “你如果真的要走,我带你走。”马芝说道。 “不必了,我有很多种方法离开,只不过,我在想哪种方法离开最好玩。”阮细柳人精一般。 马芝难以想象,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会出落成眼前的样子,孤僻里有桀骜不逊。而当初那片纸鹤载着她飞进百花谷,确实濒临死亡的小女孩。他救了她,结果她成了他的女儿,说不得他的救治,就扭转了命运。 又有谁能够强定命运不能扭转?马芝想告诉阮细柳真相,但想了想,争论起来没完没了,也没什么意义。况且,他也看不透命运,自己的,女儿的,他都不能敏锐地捕捉。 只不过,为了报仇,阮细柳宁愿让自己变丑,那时候深仇大恨,何尝不让她变得固执,乃至于发疯?九维九重天世界的最后一次重逢,则是站在太乙门牌坊上,当时太子俊逼过来,他何尝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跌进时空裂缝中? 马芝愣住,韦陀神王在天宫破碎之时,看着心爱的人跌进时空深渊。而当时他破开太子俊的束缚,阮细柳也跌进时空裂缝,这之间会有联系吗?打神石所化的牌坊,会不会那才是打神石的本来模样?它是离恨天宫破碎后坠落的一块石头? 不巧,打神石挂在他腰间那么多年,他都不曾有什么疑惑,但现在,它带着赵媚,带着两个孩子去寻找白云渡,他却有了疑问。 那家伙说它从鸿蒙之境里飞出来的。鸿蒙之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成就神王,竟然没有受到鸿蒙之境的邀请。 “韦神王,你可听说鸿蒙之境?”马芝抬起头猛地问道。韦陀神王既然是天族,说不得知道鸿蒙之境更多讯息。 韦陀神王虎躯巨震,盯着马芝看了好一会,说道:“鸿蒙之境,就是破碎、堕落的天界。里面是混乱的秩序,弥漫着天人五衰的气息。但是里面,又散落着天族的宝贝,充满了机遇。” 马芝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原来如此,鸿蒙之境并没有多少神秘,竟然是天界沉沦之地。某一天,神界彻底覆灭,说不得也会出现“鸿蒙之境”。当然,如果神界与天界位阶不同,也未必有“鸿蒙之境”。 马芝惊讶之后,觉得闹了笑话,难道那些飞进鸿蒙之境的大能,他们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破落的世界而已?太古苍龙、青丘千面,都从太古而来,他们应该知道天族的流民,应该有鸿蒙之境的讯息? 不排除,他们根本知道鸿蒙之境就是一个破落世界?可是,他们还是进了鸿蒙之境。甚至,师傅也可能去了鸿蒙之境。一个破落的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魅力? 马芝想不明白,他又问道:“那你听过彼岸吗?” 韦陀神王两眼正在看着虚空,想着曾经的天界,但是那时候他还小,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他和妹妹被父母塞进飞船,而通过无数星际流浪,才到了神界。他想起父母,想起他们嘴唇干裂、脸色苍白的样子,他永也不会忘记,时常在梦魇里还看到父母,他们为了让飞船脱离天界,而耗尽最后的力量。 他还看到,赶向飞船的丽达,但是天宫破碎的残骸击中了她,把她带进无尽深渊。他隔着玻璃,大声疾呼,可不等他掉落眼泪,飞船已经带着他和妹妹飞进永夜。 “彼岸,彼岸,正是对彼岸的追逐,而导致天界的彻底陨落。彼岸,是自我毁灭。”韦陀神王喃喃自语。这是他的看法,离开时他还小,但是父母的断言也沉入记忆。 彼岸是自我毁灭?马芝沉默下来,他似乎能够理解这句话里的深意。可是他又说不出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但是,眼前神界也在破灭,却跟彼岸没有一根毛的关系。马芝想着,他永远都是矛盾着,无从判断。 “鸿蒙之境?破落的世界,好玩,好玩,我真想去看看。”阮细柳鼓起掌来,她若有所思,似乎已经在做计划。 “哼,等你进了鸿蒙之境,哭都来不及。”韦陀神王嘲讽道,而他则想着,当初父母可是耗尽最后的力量让他和妹妹脱离那破落世界。 “可怜,可怜,难道我们天族都没向着重建天界吗?一直想做流民吗?”阮细柳狂傲地反讽。 韦陀神王默然了,他几经转世重生,除了记忆深处的情景,如梦魇一般存在,其它都成了胎中之谜。但是,使命并不会因为重生而消失,等他觉醒了天族身份,后背长出翅膀,他就要承接重建的命运。 可是,这又怎样?眼前他只是神王,他背后的羽翼还仅仅是一对肉翅。尤其,他眼前的使命,不过是看管这个外甥女,所谓离恨天宫的圣女。 “重建天界,这使命正式交给你。”韦陀神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带银链的十字架,他毫不在意地扔给阮细柳。 “我才不要呢。”阮细柳说着,就闪躲着往花园飞。 可是,那十字架宛若长了眼睛,追着阮细柳跑。韦陀神王嘴角有了戏谑的笑意,人拿起装满酒的葫芦瓶,狂饮起来。 马芝看着十字架追着阮细柳,不知道该不该打住。阮细柳在花园里跑着,尖叫着,似乎很是恐慌。她飞了一圈,朝着马芝飞来。 “父亲,救我,我才不想承担什么使命,才不想建什么天界。舅舅,我现在服了你,以后再不和你顶嘴,你让我嫁给什么太子,我都听你的。就是别给我什么使命。”阮细柳一惊一乍,边飞边躲闪。 那银链子认主一般,追着阮细柳飞。马芝看着阮细柳花容失色,心疼起来,忍不住伸出手,抓向急速飞着的十字架,并把阮细柳护在身后。 第42章 一本书的进化 从虫洞里钻出来,马芝并没有直接落下云端,而是站在六十万米高的虚空往下看无量山。这一去,十余年过去,无量山还是当初的无量山? 马芝毕竟是无量山的王,即便在外面,但还是能够感应其的变化。没有神位神王的坐镇,无量山发生的自然灾害相比于其它圣地,只会更厉害。一眼看过去,满目疮痍,那些神王,自扫门前雪已经很不错了,哪还有能力关照其它地方。 你若说马芝与无量山没有多少情感,可是此时看到民不聊生,看到尸骨遍野,他的心很痛。因为天地大劫,诱发神界的秩序、规则混乱,亡魂不能投胎转世。 他默默地站在空中,用领悟的佛法来超度那些亡魂。凡人的亡魂因为灵魂之力弱小,都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会泯灭。他用佛法加持,那星星点点的魂火稳定下来,马芝略有思索,就让这些灵魂进入葬神谷,某一天,葬神谷秩序与规则圆满,打通六道轮回,这些亡魂就会投胎转世,成了葬神谷的原始土着。 至于致胜神王的背叛,他心知肚明,但无心去管他们,任由他们闹去,独立为王。倒是不朽神王,对他忠心耿耿,在征讨异己后早回了无量山,在知道致胜神王野心后,也网络一帮人,忠于无量王。 马芝目光看着不朽神王,他不知道当年师傅与不朽神王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机缘,而能够让不朽神王如此愚忠。或许是互相欣赏的朋友,才能够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想着,他看回自己的行宫,那里有宁恒之,他还在客房端坐着,修炼。马芝专注地看,看出宁恒之已经是洞天之主。 宁恒之能够进步神速,想来和他失去记忆有关,让他变得单纯,可以心无旁骛地修习。回头,也助他一臂之力,让他跨进神王。 无量山的自然灾害都如画卷般浮现在马芝脑海里,他看着凡人们的挣扎,看到低修为者的无奈,又看到高修为者的自私。这就是成神的目的?活着究竟为了什么?他眼里是悲凉,直到现在,他是神王,在这一界里,已经临近了神上神,可是他依旧看不出意义。 繁衍生息,让人族千秋万代?可是人族千秋万代的意义呢?曾经的龙族,不是已经千秋万代,但还是会跌落神坛,即便它们繁荣昌盛时,又有什么意义?拥有着绝对的地位,统领着多少个种族,过着怎样的奢靡生活,可是这些是意义吗? 马芝越发悲凉,无量山中,大大小小的势力,为了一己之私,而分出好几派。可是等到神界崩溃时,他们的一己之私还有什么意义?这些派别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寻找到类神界吗?即便寻找到类神界,靠他们那点力量能够在类神界站稳脚跟吗? 不管他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着他们。想着,他全身虚化,直接向无量山飞去。他没有回寝宫,而是去藏书阁,他要看看藏书阁第九层和上面几层的书,然后就离开,带着宁恒之去寻找白云渡的大世界。 藏书阁屹立在无量山的高山之巅,镇压着无量山的气运。基于无量真经坐镇藏书阁,且里面不过是书籍,各个势力倒没有染指此处,反而成了那些中立派的避难所。 马芝若隐若现地游荡进藏书阁,他看到藏书阁下面三层,待满了门人。这些人没有看书,一个个愁眉苦脸,思量着将来。马芝看着,摇摇头,觉得如此不思进取的门人,不值得同情。 想着,马芝飞上了十三层,他要看看无量真经。十三层正中间放着一个檀木书架,木头经年累月,有着岁月的包浆,闪着幽光,散发若有若无的幽香。 书架上只有一本书,普普通通的一本书,只是很厚,有一尺多厚。那本书静静地躺在书架上,那是无量真经,平日里,它并不会化形,依旧是一本书待在书架上,那样也就没有做人的烦恼,不会悲花伤月,不会无聊得欲望丛生。乖乖地做一本书,承载着知识,却安安静静,心平气和。 马芝靠近藏书阁时,无量真经已经感应到了,它是个懒家伙,懒得屁颠屁颠去迎接他,所以它还是一本书,只不过书页在无风自动。这些年,书页增加了许多,它变厚了,它正在盘算着自己化形成人,会不会胖了许多。 这时,马芝飞进了十三层,慢慢地由虚化实,化为人形。他看着书架上那本书,感受到那本书蕴含着蓬勃的力量。他没有说话,想这无量真经怎么不是以孩子模样出现呢。 “咦,你成了神王?”那本书感叹着,书页翻动了几下。 “侥幸成就神王,只是回来后,这无量山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马芝感叹道。 “怎么会。那些跳梁小丑,不值一提,你只要动用了神位神王的力量,他们都会成为你的燃料。”无量真经又翻动几页,言语里有不屑,显然无量山的内部分裂它看在眼里。 “不了,我已经厌倦了。天地大劫,一切都在局中,能不能脱劫而出,只能看自我造化。他们为了一线生机,组织自己的实力,情有可原。”马芝悲情地说道,言语里只有沧桑。 “哦,你倒割舍得开。也是,你本来就和无量山没有太深的感情。只不过,你要走的时候,可否带上我?”无量真经书页蠕动,滚落下书架,不待落地,那本书就化出人形,竟然是一个翩翩公子,很是俊俏。 “你进化了?”马芝诧异,竟然不是那个胖嘟嘟的小童子。 无量真经没有接话,它也在打量自己的新身体,没想到自己不是变胖,而是变成青年了。他心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怎么的样貌,急问:“我帅吗?” 马芝这才看向青年人的面孔,他内心里不知怎的竟然一紧张,有不适感。这无量真经化出的模样,化谁都好,却偏偏化的是年轻时的师傅。可以说,这无量真经与马芝有着九成多的相仿。 “你帅。只不过,你最好换一换模样,你眼前的样子,会莫名其妙地承接许多因果,说不得,宿命缠绕已经开始往你那里去了。”马芝不想无量真经是师傅的模样,也不想让无量真经去承接师傅的因果。他内心里竟然有着嫉妒,师傅的模样只能师傅一个人,师傅的因果,师傅不接的话,也只能他马芝一个人来接。 “我才不管呢?天造地设的模样一定是最好的。”说着他施法,眼前就有一面镜子,照出他的绝世容颜。他看到自己的模样,只差惊呆了。 “这是我嘛?这是无量道尊的模样!想来,我跟他们久了,也就爱上他们的模样了。”无量真经一脸诧异,但随后欣喜若狂。 马芝默然,是的,白云渡是这个模样,无量道尊若不是老龄化,也是这个模样。这个模样,并不是师傅专属,即便他自己,也像着师傅。如果不是他可以避着,说不得久经修炼,他也拥有师傅的面孔。就如不久前,他的面皮蠕动几下,他就能够化成师傅的样子。 师傅,你究竟去了哪里?鸿蒙之境吗?马芝心神不宁,总感觉自己也在师傅的大局里,某一天,师傅不管是转世重生,或是根本没有死,再遇到,自己又该承接怎样的命运?师傅的大局里,我发挥着什么作用? “嘻嘻,我俩也有点像呢?”无量真经瞧一眼镜子,又瞧一眼马芝。 马芝翻白眼,说:“想不到,你竟然也可以进化。一本书,竟然也会成长。” “嗯嗯,好多年前,莫名其妙有许多智慧之光融进我的书页里,让我的内容得以充实、完善,使得我趋向完美。若不是,我是无量,代表着变化,估计我就要成为完美真经,而凌驾其它三千大道。”无量真经掰着手指说道。 马芝脸色阴晴不定,他想起自己当年参加太乙门考试,那本考试用书,是可以容纳新的智慧,而不停地壮大自己。这无量真经,显然也预留着自我发展的后门。 “哎,不知道是先道尊领悟了更高深的法术,而反馈于我,还是无量道尊自己领悟再次提升境界,而反馈于我。”无量真经嘀嘀咕咕。 “道尊也有境界?”马芝问道,他怀疑是他完善了无量真经,毕竟通过天字宝图,他把诸多的三千大道点燃,进而将它们融会贯通,而且,还把属于龙族秘术的真龙之姿融入大道,而促进了各个大道的发展。 “那当然。只不过,他们要提升境界,在神界是不可能了。只有彼岸,那个超神界的大世界,才可能让他们的修为达到至尊。”无量真经说着,两眼里也有渴望,显然他也想着更进一步。 马芝不语了,又是彼岸。可是彼岸只是一个超神界的大世界吗?彼岸,到底是怎样的?他想着白云渡的大世界,想着自己的葬神谷。 第43章 宇宙迷宫 无量真经见马芝沉默,问道:“你既然要走,为什么还回来?” “我回来,要带走宁师兄,他虽然修习无量真经,但是毕竟他和我渊源颇深,我怕我不再了,会有人迁怒于他,另外,我想看看藏书阁第九层到十二层,里面到底是什么书。”马芝实话实说。 “那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并没有我,没想过带我走?”无量真经觉得没趣,有点黯然神伤。做人真的没劲,会为了无伤大雅的事情伤感,你无量神王真带我走,我还要犹豫跟不跟呢。可是,我怎么觉得被遗弃呢。 “不,你也在我的目的中。藏书阁收藏的书,每高一层,书的等级就不同。而你也是书,坐镇藏书阁,自然你的等级最高。”马芝说的是实话,虽然没有想过带走无量真经,毕竟它是无量山的道法根基,但也想细细地过一遍,即便他已经掌握无量真经的真谛,经过天字宝图的推敲,他所掌握的无量真经更趋向完美。但谁说得定,正是残缺,而有了别的路子。 “是吗?是吗?我就说嘛,无量神王是不是抛弃无量真经的,我跟定你了,跟定你了。”无量真经兴奋地说,刚刚的沮丧说没就没了。书本化形,依旧是精怪,精怪们都是一根肠子通,直来直去。 马芝也是精怪,本能中他喜欢简单而直接的无量真经。只不过,他有预感,真的带走无量真经,他会多一层因果。一本完整的三千大道,别人梦寐以求,可是马芝掌控的三千大道越多,他越觉得这些大道来得莫名其妙,到底是谁领悟出三千大道,真的是那些圣地创始人吗?还是,他们也不过是捡便宜的,只是运气爆棚碰巧遇到这些大道? 说不清,马芝也不纠结,回答道:“好,多一位朋友,前方路不孤单。”他一答应下来,就心思一沉,果不其然,有新的因果缠绕过来,只不过他不在乎。 “好,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个鸟笼子了,把我困得不得了。”无量真经说完,就蹦到书架上,重新化为一本厚书,书页翻动:“好,你就先看我。撇开真经,撇开三千大道,你就把我当成一本普通的书,故事也罢,抒情也罢,你会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 马芝哑然失笑,他原想着从第九层一层层看上来,但是此刻无量真经毛遂自荐,他也只好走过去。他伸手抚摸书皮,不知怎的内心竟然怪怪的,刚才还是大活人,现在成了一本书,我摸书皮,是不是在摸他的皮肤,翻看书页,是不是在触碰他的血肉? 他嘴角上扬,开玩笑说:“无量真经,我在摸你呢。”说着,他拿起书本,我的天,有千钧之重,只差失手将书本掉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气,忙提起一股法力,才稳住了书本。 “我是不是太胖了?看来,我要减肥了。”无量真经自说自话。 马芝不接腔,翻看第一页,扉页上有一句话:“你打开的不是一本书,而是宇宙,充满无穷变化的宇宙。——白云渡。” 白云渡竟然在扉页上留言?马芝手细细从那飘逸洒脱的字迹上滑过,他脑海瞬时呈现白云渡的世界,他一时感应到那大世界在缓慢地移动。只不过不等他认真去看,那影像就没有了。 莫名其妙,他没有在意。翻开扉页,没有目录,而直接是正文:我的朋友,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里。只不过,我先告诉你,你会失望的。因为你想要的答案,我不能给你,你追寻的意义,恰好也是我想寻找的。只不过,我瞬息万变,你在每一分每一秒中,都可能迷失在我的世界中,而看到无量的变化……… 马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头,只不过他记起无量真经所言,撇开真经,撇开三千大道,把它当成一个故事,或是一段抒情。他也就不多想,继续看下去。 藏书阁也是小世界,规则并不比神界齐全,甚至不如一些众生之主缔造的世界完整,所以里面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一年过去了,马芝才看了厚厚的几十页;很快,十年过去了,马芝连一小半都没有看到。紧跟着五十年、一百年过去,马芝仍旧坐在无量真经面前,如醉如痴地看着,偶尔发笑,偶尔自言自语,有大呼其妙,也有懵懂地质疑,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两眼呆滞,盯着书看。 书也只是看了一大半,如果没有人唤醒他,他应该会继续看下去。一百年的不吃不喝,他变得形如枯槁。因为没有把无量真经当真经来看,也没有视同大道来领悟,他没有动用法力,也没有内耗精力,他就像看休闲的小说,只有快感。而实质,他宛如走进了迷宫,宇宙的迷宫,正在一个又一个变数中闯荡着。 无量山圣地,也不过几个年头过去。不朽神王时常回到无量山的观景台,看虚空。神界越发凋敝,天空布满了灰蒙蒙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息。他想无量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有点后悔不该放无量王一个人出行。当时怎么也该派心腹跟着他。 当然,他的眼睛里有忧色,他身为神王,能够敏锐感应到神界在加速度沦陷,等到分崩离析的时候,无量山又该去向哪里?分成几个势力的无量山,会在新世界站稳脚跟吗? 议会派来几次使者,希望无量山能够派出代表共议大计,但是致胜神王那一派不愿意派人出去,而他也需力量守护无量山,那样等无量王回来,不至于失望。 但议会所图谋大事,无量山不能缺席,他也只得派出两位神王前往。但就在不久,一位神王陨落,在魂灯里复活,竟然是无量山其它势力的人,趁他不防备,暗算了他。 好在,另一位神王,到达了议会。但传回的消息可笑至极,议会召集一帮人,并不是合计什么挽救方案,而是要借助各派大道之力,催动天眼,好窥视诱发天地大劫提前发生的原因。 真是一帮酒囊饭袋,本末倒置。不朽神王内心骂着,心里更是担心着无量王。他修为低,面对天地大劫,缺少保命的机会。 致胜神王也在行宫前,他之所以能够隐忍不发,也是因为他有顾忌。无量道尊应该还在这一界,虽然因为天地大劫,他道尊在神界的威力大打折扣,但毕竟是道尊,他如果不顾及神界安慰,大打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但最主要,他捉摸不定。马芝是他遇到的最为神秘的人,他作为神王,并不是感应不到宿命里的东西。但臣服一个神王都不是的无量王,他不服气。他渴望力量,渴望更高的境界,天地大劫,让他变得更紧迫。 但是无量王迟迟不归来,尤其无量山气运还在,说明无量王没有死。他一天没有死,致胜神王即便摒除不朽神王,统一无量山,也没有意义。 两个人都在想着无量王,都希望他归来,但用意却不同。而他们所念想的无量王,此时却正在圣地的藏书阁上看故事。白驹过隙,又是十几个年头过去,马芝干枯得只剩下骨架子,如果没有人唤醒他,他必然迷失在故事里,迷失在那个充满变化的宇宙迷宫里。 迷宫里,马芝却精神抖擞,为自己破解一个又一个难题而骄傲、兴奋。当他面前,再次出现一道门时候,他又开始准备打开这扇门,好探索下去。 只不过,这扇门上没有门锁,用手推动时,却纹丝不动。马芝细细地观察,想寻找破解之法。没有锁,哪怕是密码锁、机械锁、电子锁,都可以破解。但是没有锁,又如何打开? 这扇门整体是一个锁?马芝忽发奇想,他开始把一扇门当成一把锁,试图破解。但是时间过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寻找到破解,变化一时停滞下来。 算了,直接撞开它。马芝内心里有股烦躁,他开始调动法力,想用暴力撞开眼前的门。他抬起脚,将法力都凝聚在腿上,朝着那扇门狠狠地撞过去。 哎呦,有人惊呼,随后是愤怒的吼声:“无量神王,你撞疼我了,你看书就看,怎么可以撞人呢。”无量真经翻动着书页,嚷嚷道。 眼前的门四分五裂,面前又是无尽的黑暗,一个新的迷宫呈现在眼前。马芝跨步,但是抬起腿时,他忽然想起什么。暴力竟然在瞬间破解,我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去想办法呢?这一想,他扭头看,身后原本四分五裂的门竟然完好如初? 他忍不住,再次踹过去。那扇门再次四分五裂,呈现来时的路。无量真经又被狠狠撞击,疼得呲牙咧嘴,大声嚷嚷:“无量神王,你撞疼我了,你不想看,就赶紧出去。没有人要你看的。” “真经,你说暴力和智力,是不是一样呢?”马芝喃喃自语,说话间他转身冲进新的黑暗中,碰到一扇又一扇的门,这次,他没有多想,都直接撞击过去,便一次次冲进新的空间。 黑暗中,只传来无量真经一次次喊疼声。 第44章 天人合一 一番狂踹后,马芝终于从宇宙迷宫里跃出,厚厚的无量真经被他翻完。故事也罢,抒情也罢,都经受不住一番狂轰滥炸。 神魂的归体,马芝感觉到整个肌体都在饥饿中,如果他出来再晚几年,说不得肌体将风化干枯,甚至成为一块僵尸。 “你暗算我?”马芝质问无量真经。 无量真经正在呻吟,每一扇门都是它的本体所化,被踹开而不是解锁,让它苦不堪言。 “没有,那是我的本体所化,也是宇宙本相。每一扇门,都记录着宇宙奥秘,书写着横渡宇宙的法门。只不过,你采用破坏的方式也横渡了宇宙,这或许是你终有一天强大到宇宙都束缚不住你,不然,你决然不能撞开宇宙之门,因为你的每一次撞击,都是导致整个宇宙的反弹。”书页翻动中,无量真经化解了疼,才闺怨地看着马芝。 无量真经是宇宙之书?不可能,没有对宇宙的完整理解,即便是宇宙之书,也是伪书。或许,后面的一扇扇门,记载着的就不是宇宙万象,这才是他能够破门而出的原因。 “如果我出不来,我的肉身必然死亡。”马芝心有余悸。 “都会死亡,即便是神,时候到了,也会被收割。况且,肉身在与不在,都一样,你依然在宇宙里,依然被天道所笼罩。”无量真经不以为然。 马芝默然,他想着在无量真经所演绎故事里,自己被一环又一环的情节所吸引,而乐此不倦地不停解锁,何尝不是在寻找对应宇宙的方法?宇宙之大,难以想象,天道之宏伟,也同样难以窥见一斑。如此,从书中所看所悟的场景在脑海里一一播放,他第一次这么直观而立体地面对宇宙,面对无尽的变数。 人看了一眼无量真经,说:“我如果再进去你的世界中,会不会又是一番景象?”说话间,他拿出一堆果子,塞进嘴里,弥补身体的亏空。 “我不知道,或许是从头开始,或许是另一番景象,宇宙充满无量的变数,我可能是一片宇宙所化的道法,但也可能是几个宇宙所化。你还想再进去看看嘛?一句话,摈弃过往你所知道的,用赤子之心去面对。”无量真经诱惑道。 道法宇宙所化?马芝诧异,道法不是大贤者所创造,他想起不是三千大道的逍遥道法,那是逍遥神王所悟。所悟?是悟出的自然道法?不排除,他神情复杂在看着那本厚厚的无量真经,精神是宇宙所化的道法。 “你要进去吗?”无量真经书页翻动着,用蛊惑人心的口味说着。 “进去,我要再看看宇宙。”马芝说着,一个呼吸,把所吞服的灵果,转为精纯的灵力,滋润已经干枯的肉身,瞬息,血肉充盈,闪出健康的光泽。 他这一次,没有抱起无量真经,无量真经放在书架上,他伸出手翻看第一页,扉页上写着:你打开的不是一本书,而是宇宙,充满无穷变化的宇宙。——白云渡。他又用葱白般手指抚摸那些字,当初白云渡沉浸在书中,看到的又是怎样的宇宙? 他不遗余力缔造的大世界,是否就是在书中所看到的景象?再没有谁比马芝更能感受到白云渡大世界的恢宏、震撼和精巧。不会凭空捏造,需要智慧,需要想象,也需要启迪。他为什么要缔造那个大世界?那个大世界在哪里? 马芝摇了摇头,他翻动书页,看下去。同样的文字,这一次他有戒备,但也有狂傲。他渐渐沉浸书中,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坐标,这个坐标宛若明星一般投射进眼前浩渺虚空之中,很快,马芝看到了那个坐标点。那也是一个大世界,像一个庞大的蚕茧一般,在虚空中缓缓移动。 他表情变得怪异,他所看到的大世界,外观上像白云渡的大世界,但明显比白云渡大世界小了一圈。最主要,他看到了世界树,世界树的树冠几近笼罩了整个大世界。 那是葬神谷,怎么回事,白云渡给的坐标点不是他的大世界,而是我的葬神谷?马芝沉浸在书中,但心如明镜,他并没有保有赤子之心地看眼前宇宙,也没有想通读故事,他要明明白白看看宇宙。葬神谷的出现,给他的只有诧异。 赵媚呢?如果她追索着坐标点,会不会投入的是我的葬神谷?还有阮细柳,她如果来了葬神谷?马芝觉得莫名其妙,白云渡怎么会知道我的世界的坐标? 一个个问号在马芝心里产生,却没有答案。他没有想到,葬神谷并没有在神界,坐标点所示的位置与神界应该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毕竟他审视地看葬神谷四周,并没有看到神界。 当然,不排除,眼前宇宙里,神界已经因为天地大劫而崩溃。那这是未来世界?未来到什么时候的世界?马芝想拉近他和葬神谷的距离,但是却发现葬神谷渐渐虚化,随后从视野里消失。 宇宙好像没有任何变化,是灰蒙蒙的一片。此时想联系赵媚母子,已经不现实,她们会进入葬神谷吗?马芝忽觉得怪异,刑天如果进了葬神谷,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阮细柳会不会也来葬神谷,这一次她应该不会疯掉,不会捉走葬神谷里大大小小的精怪?马芝预感到,他们都将进入葬神谷。他忽倍觉压力,要不遗余力,把葬神谷打造成规则完整的大世界。他脑海里又浮现白云渡的世界,至少要把它打造成超神界,与他的世界相媲美,马芝暗暗发誓。 当他发完誓,立即感应到宿命之力,向他缠绕过来,化为心头的一丝牵扯。但心间却是暖的,他要用一个大世界去守护他的妻子、儿子和女儿,这让他欣然承接因果。 身后,闪出一对法力凝化的翅膀,眼前宇宙四野茫茫,没有什么门,只有无尽虚空。马芝要横渡宇宙,踏出这片虚空。他演绎真龙之姿,一招一式,拳拳生风,很快一条虫洞被打出。马芝没有犹豫,扇动翅膀,飞进虫洞。 不知多久,马芝从虫洞里钻出。他没有停歇,再次打出虫洞,随后飞了进去。如此几个来回,马芝呆立在虚空中,看着茫茫宇宙,觉得迷路了。 如何出去?马芝喃喃自语,放出神识,向四野笼罩过去,他要在无尽虚空中,寻找到变化,这样才能定位,而寻找到出路。 很快,所有神识徒劳无功地折返,马芝忧心起来,四野里豪无差别,他确实迷路了。这一次,暴力也发挥不了作用。 “无量真经,给我一条回去的路?”马芝不抱希望地说道,不知道无量真经是不是在关注他的一切。 “对不起,没有路。宇宙中原本没有路,只是走得人多了,才有了路。”无量真经竟然回答道,它似乎隐藏在周边,因为声音在马芝周边四面八方传来。 “咦,你能够看到我?”马芝心一松,想无量真经会帮助他。 “也不算看到,但是我并不能帮你。因为在我意念里,你与宇宙浑然一体。”无量真经直接捏灭马芝的希望。 “那你总该能够为我指名方向?”马芝不甘心。 “宇宙中,方向毫无意义。只不过,当你真的和宇宙浑然一体,做到天人合一,或许就是出路。”无量真经提醒道。 马芝只能接受显示,与宇宙浑然一体,做到天人合一?而无量真经,又是宇宙所化,如何浑然一体?化为这本书?想着,他借助天字宝图,将体内的法力悉数转化,用无量真经来催动。 只听轰然一声,他觉得自我不见了,而融入了这方世界,他再次听到霏霏之音。还是听不懂,但他知道,这方世界,或是这个宇宙,都在和他对话,向他倾诉。 他的脑袋一时昏昏沉沉,觉得太吵太噪杂,似乎这片虚空中有无数张嘴,在如歌如诉。后面,声音如潮水一样,时而激昂澎湃,时而低沉呜咽。他觉得脑袋就要炸裂,这些声音太急于倾诉,太过于自我。 马芝只能运转无量真经,眼前的宇宙似乎都在他操控下,而运转。世界的声音也在他控制下变得有序。他听到了歌咏,倾诉着衷肠,他听到了交响曲,在表达着渴望,他还听到低沉的夜曲,在抚慰欲望。 没有了我,没有了他,马芝觉得他就是这片宇宙的唯一,是这片宇宙的那个真我。他感觉到宇宙在不停地变化,也在衍生,他感觉到宇宙包容一切,黑洞与星域,死亡与诞生,有殷切的渴望,也有毁灭前的恐惧。 无量真经躺在书架上,书页无风自动。更为关键的,是这本书在增厚,厚了一倍,随后再翻倍,而且还在加厚。原来的真经就重达千钧,而现在,远远不止五千钧。 原本充满岁月包浆的书架,承受不住这五千钧重,在吱吱嘎嘎地响着。卯榫开始断裂,随着书本的进一步变重,书架直接散架,而厚厚的无量真经落在地板上,整个藏书阁都震动了一下。无量真经发出惨吼,重击在阁楼地板上,被断裂的书架埂得腰疼,但是随着震动,地板开裂,它直接从窟窿里掉进十二层阁楼。当然,随着它的坠落,双目紧闭的马芝也跌落下去。 十二层,有一双双手伸起,接着了无量真经,只不过无量真经好似噩梦惊醒一般还在惨叫。 第45章 天眼一窥 第十二层,俨然是一个小世界。无量真经一从窟窿中落下,就无比惊恐地尖叫。而小世界里,亭台楼阁、花园绿地里的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仰望天空。 这些人以老人居多,但也有一些年轻人和孩子。当然,也有女人,凤毛麟角。他们被划分为几个区域待着。东方那个区域一些人观花,一些人打花样太极,一些人下棋,一些人种地,一些人垂钓,还有一些人跟着一个美丽女子跳广场舞……其乐融融,一派祥和气息。 而西边的区域,有人在练功,可以飞檐走壁,可以水上漂,还有什么铁布衫、六脉神剑。还有擂台,两个武夫身着劲装,在摩拳擦掌,互相切磋。还有大将军,指挥着大部队行军操练…… 而南边区域,那帮人正在运筹帷幄,经商布道,他们一些人卖着瓜子、鸡蛋,一些人卖鸡鸭鹅,还有人经营小店,也有人做大生意,售卖飞机…… 北边区域,则是幽暗的水域。水里有一只大鱼,它潜伏在水中,缓慢地移动,不见其头,不见其尾,却只有长长的背鳍时不时露出水面。那是鲲,传说中的鲲。 北方区域除了水域,还有岛屿。星罗棋布的小岛,各自为政,成为一个个小国家,不同的治国理念在不同国家践行,国与国之间都憋足劲,在暗暗较量什么。 他们各司其职,乱中有序,一派祥和。但天空中传下来的一声声惨叫,把他们的安详打乱。所有人都仰着头,看到天空深处的那个小黑点,一开始还以为是陨石坠落,这方世界会有一个新人出现,只是不知道他属于哪个区域。 所有人心里都在笑,这厮也太矫揉造作了,哪里有圣人的矜持。但是,四个区域看似和平相处,何尝不也有竞争,自然都希望落下的是自己人。 他们不管是文还是武,都睁大眼睛测算陨星会掉在谁的地盘上。就连鲲鱼也探出脑袋,睁着大眼睛在测算。 不好,他竟然去的是中央区域。所有人都心里紧张了,深吸一口气。中间区域是公共区域,是休息静养的花园区,由其它四个区域共治。早前四区域达成意向,以后谁被推为大圣人,入住了中间区域,谁就统领整个小世界。可是,现在这个陨星竟然朝着中间区域下落,一旦它落地,新的圣人出现,就会自然成为中间区域的主人。按约定,他也会统领其它四区域。 万万不可,每个人心里都觉得不妙。只不过在座的一个个不是圣人就是亚圣,哪里能够干涉。倒是可以作废约定,维持现状,但是这些圣人们彼此互望,心照不宣地竟然没有人提废除之前的约定,一个个还是仰望天空,静观其变。 小黑点越来越大,尖叫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好像被人阉割一般。 “是一本书?”有人嘀咕。 “书很重,根据加速度测算,少说有六七千钧重。”有人眼睛露出惊讶。 “啊,那么重,难怪可以占据中央区域。这是超圣人。”有人惊呼,言语里有惊讶,也有妒忌。 十二层的圣人们较量了无数岁月,想诞生一个超圣,但谁也不服谁,结果都停滞在超圣门前。而现在有个外来超圣出现,所以所有人内心潮涌着葡萄酸,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安定,那是对超圣的渴望。 “哦,书上还站着一个人。”有人忍不住惊呼。 这声惊呼与小世界共鸣,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书上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衣诀飘飘,神情肃穆,宛若传说中的的神仙。 “那么高掉下来,莫让他摔死了。”一个女圣人灵目闪烁,看到马芝英俊的面孔,也看到他闭着眼睛,还有他额头上的微微汗水。 她这一喊,好多人就涌进中央区域,他们想接住坠落的书,保护那个人。 “不行啊,他有六七千钧重,要找十几个大圣人来接,才不会有伤害。”有人提醒道。 这一说,之前那帮伸手准备接书的人轰然而退散,让出位置。十二个银发飘飘的老人精神矍铄地走出来,八男四女,他们步伐稳健,很快走到最中央,他们是四区域的大圣人,每人都可以承载千钧。 无量真经还在哇哇哇地大叫,而马芝站在无量真经封面上,两眼还在紧闭。他的精气神都进了无量真经的世界里,不,是在一个宇宙中。他与那个宇宙合二为一,也正因为他与宇宙合二为一,他增加了无量真经的重量,六七千钧还不止,书本还在增加重量。 那个宇宙最开始只是无量真经,与马芝合二为一后,渐渐地多了其他规则,其他大道。后面,天字宝图释放出来,飘在这片宇宙中,像大日一般璀璨生辉,释放出万千光芒。 万千光芒,就是万千大道。先是三千大道融入了这片宇宙,后面其他旁门左道都融入进去。这方宇宙有了更为健全的规则,有了三千大道,也有了自我衍生的更强能力。 我即宇宙,宇宙即我,马芝无意识地嘟囔,也在这时,风云涌动,一条条巨龙演化而出,在天空中闪动着真龙之姿。 书就要落下来,十二个大圣人伸出双手,他们要硬生生地借助这个超圣。他们十二人按照一定阵法站位,形成合力,少说能够承受万钧之力。 书还在鬼哭狼嚎地大叫,骤然的失足落空,让无量真经都忘了自己是法体,是法书,可以随意化形,可以变成一只鸟,或是一只昆虫,他就可以平安着陆,但是他吓坏了,忘记自己的能力。 啪啪啪啪……书落在十二个大圣人的手上,重大的撞击让老人们承受不住,有好几个大圣人嘴角流露一丝血迹。而那个残呼的无量真经不再喊叫了,直接吓晕过去了。 就在此时,马芝随着那啪啪啪……的声音,醒悟过来,他的两眼冒着精光,此时,他还沉沦中天人合一之中,他站在无量真经的封面上,一跺脚,随后朝着天空挥出了一拳。 巨大的超薄喷薄而出,洞穿了小世界的天穹,冲出十二层,把十三层直接击碎,冲入神界的苍穹。这一拳蕴含着超圣的力量,神界的虚空咔嚓咔嚓地破裂,随后无量山圣地再次发生大面积的自然灾害。 门人们一边抢修抢险,一边在议论藏书阁顶楼的爆炸。那里是无量真经栖身之处,而今却爆炸了,无量真经是否受损?无量真经是三千大道,现在三千大道就要灭失,那说明天地大劫就要到了最后,到了大道溃散的边缘。一旦三千大道一个个溃散,将再无回天之力,神界必然灭亡而重归宇宙。 不朽神王、致胜神王两人在督办抢险,他们目光对接,两人都有了疲惫,有了心灰意冷。 “大师兄。”致胜神王终于再次喊声大师兄。 “嗯。”不朽神王不怒不喜,他借助无量道法在感应无量真经的,这片世界里已经没有了无量真经。 “真经不见,大道溃散,神界的灭失已经不可逆转,你我何去何从,还由大师兄定夺,我致胜神王唯你马头是瞻。”致胜神王终于表明态度。 不朽神王没有接腔,他的目光看着带着末日沉沦色彩的天空,灵目闪烁,他想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吗?他难道又是昙花一现,而眼前世界不过是他转世重生的一个场景?如果这样,那我呢?还是一个道具般的人物?不朽神王内心空荡荡的,感觉再次被抛弃。 “再等等,议会正在运筹帷幄,说想到一个好办法。”不朽神王目光转向致胜神王,语气里明明没有希望,但是说出来,才能让人心生希望。 “好,致胜从现在开始一切听从你大师兄的调遣。”这一次,致胜神王加了法力,让声音远播,他要告诉其他人他服从了不朽神王。 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听到致胜神王都服软了,在大势面前,他们也不得不掂量自己。识时务为俊杰,他们也一个个朗声表态。不朽神王接受了他们的善意,但是他并没有高兴起来,议会那边,病不乐观。 远在千万里外的中央世界,议会在那里。这时,近五千个神王正端坐在议事大厅里,他们的神情严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小屏幕。小屏幕里显示的场景宽宏,最中间那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银锅,那就是神界的天眼,透过它的万象,可以看到神界的任意角落,同时可以看到神界正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只不过议会大厅的神王们,他们不仅在看,同时还在透支法力来启动、支持天眼的运转,他们要通过天眼去寻找导致此次天地大劫提前的罪魁祸首。 但是,前面几次推算,都失败了,而且还诱发了反噬,许多位神王都受了伤。好在,越来越多的神王赶到,由最开始的一千多名神王增加到眼前的五千多。功成与否,皆在此一举,所以五千多神王都在开足马力,想通过天眼一窥究竟。 天眼呈现的景象就是万象之景,瞬时变化万千。议长大人此时临近天眼,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眼看,他要寻找回溯时光里的那一点。 第46章 因果所向 天眼如摄像机一般,把神界万象都摄录下来。而今,五千多个神王透支法力、精力,在回溯时光,在寻找神界提前天地大劫的原因。 议长大人宛若轻羽一般,飞在虚空,在天眼笼罩范围内。他是道尊,身影投射进万象中,不过如一只小鸟一般。他手中拿着定向罗盘,中一次次回拨时光。 “四象道尊,你寻到蛛丝马迹吗?”又一个道尊飞入天眼万象中,问道。 “两仪道尊,还没有,虽然我能够感应到是一个人,诱发了大劫。但不知道此人什么来头,被蒙蔽了天机,始终看不到他。”四象回道。 “我来助你。只不过,我们不能像无头苍蝇乱飞,要有目的。传言天地大劫,应在无量山,何不看看无量山出了什么样的人物。”两仪道尊建议道。 “好,看看无量山。大不了,我们一会一个圣地一个圣地排查一遍。”四象沉吟一会,应道。 天眼万象中顿时是无量山的场景,只见一股彪悍的力量从无量山圣地直插云霄,冲进天际。 “气贯如虹,这是什么东西?”四象问两仪。 两仪道尊盯着那道冲入虚空的超能,掐算着,说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无估计不错,那应该是无量真经回归天道,离弃了它所庇护的圣地。” “大道回归天道?那岂不是神界将变得毫无秩序,重归混沌!我们必须做二手准备,必要时就要寻找类神界。”四象诧异道。 两仪道尊默然,大道的回归,实际就是天道无情的真实现状。在古老传说中,天道不仅释放天道之子监察万界,同时还借用大道统治万界。它将天道拆分出万千大道,然后把这些大道送入万界,借助大道而统治万界中的万千生灵。 当然,它不是为了统治而统治,它是借助万千生灵,好壮大自己。每一条大道分拆后,并不完整。万千生灵掌握着不完整的大道,必然会完善大道,使得大道成长。而等到大道完善、成熟,那就是收割的时候。天道将抽回大道,反哺自己。 无量山的无量真经已经成熟,所以被天道抽回?两仪道尊也强不准,毕竟传说就是传说,谁也不曾印证过。而且,天道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见过。 天眼万象中,是无量山门人抢险救灾的情景。山洪爆发,滔天巨浪淹没了好多地方,饲养的凡人首当其冲。就是低修者,面对自然灾害,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二个道尊看着,内心里有悲悯,却也无能为力。 四象道尊拨动定向罗盘,想回看无量山的过往。但是他拨不动时针,过往的景象被蒙蔽了。 “我当是谁呢,竟然是两仪、四象你们两个老不死。我希望你们赶紧作罢,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一个带着沧桑感的声音在天眼万象中传出。 “无量道尊?”四象惊讶地问道。 “是我,也不是我。因为我不是我。无量山的过去和现在,正在纠缠,如果你们破坏了我们的布局,我必然会那你俩祭拜上天。”一个更为苍老的声音回道。 两仪和四象只是听着,就胆战心惊,不知道是何方老怪物,他明显没有把他俩看在眼里,难不成是至尊?两人面面相觑,四象不敢再拨动定向罗盘。 “为了报复,我不碍给你们一个建议,你们可以看看无量山的未来。”那个更老的声音说道。 “不可。两仪、万象,无量山的未来,也不是你们所能窥视的。如果坏了白云渡的布局,后果也不是你们能够承受的。”那个带着沧桑感的声音说道,此时听起来,觉得声音里有着疲惫。 确实,在一个未知的世界或是角落里,两个面貌虽然有差异,但是眉眼间非常神似。是无量道尊,过去之我与现在之我正在缠斗,两个人不相伯仲,一时很难决出胜负。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争执,竟然会打斗一起,那也只有两个人才能说得清。 白云渡?这个消失无数岁月的杀神,传说中抢得龙族至宝后,就消失匿迹。难不成,他还存在?两仪和四象再次看了看对方,都很尴尬。四象在犹豫,两仪叹口气,冲四象道尊摇摇头。 四象只好放弃,天眼万象中的情景瞬时变化,无量山的情景沉入万象之中,重新浮现了神界万象。议会大厅里,五千多个神王额头上都汗淋淋的,显然想查看神界万象不容易,尤其要回溯时光,寻找过往中的因果。 “我们时间不多,不能失败,否则神界必然无救,而只能寻找类神界。”四象道尊着急起来,议会大厅的情景都在他脑海中。 “寻找类神界,未必是坏事。”两仪道尊说道,但他又来一主意,说:“我们或许应该换一个思路,既然那个人被天机蒙蔽,不可有迹可循,我们就不要奢望了。我想,那个人出现神界,必有因果,何尝不看看与他有所因果的人?” “好主意,因果多了,因果所向的那个人,就是他。”四象道尊两眼冒出精光。 说话间,他快速地拨动着定向罗盘,天眼万象不停地变幻。只不过,与马芝发生因果的,何尝不是被天道庇护,又怎会那么容易查找。 两个人也开始冒汗,四象道尊是精力透支而冒汗,两仪道尊则是基于宿命恐惧。两个道尊、五千神王合力都无法窥见的天机,真的找到了他,又能奈他如何?一时,他准备退了,这样人的因果,最好不要沾染。 一旦有了退堂鼓,像两仪道尊这样的老怪物,自然更相信自己的感觉,他说:“四象,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咦,我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两仪道尊,快看。”四象道尊惊喜地说,伸手指着天眼说。 两仪道尊忍不住看向天眼,只见天眼现在所呈现的是一个画舫飞船,两个年轻人站在画舫前头,正在谈笑风生。两个年轻人,一个风流倜傥,意气风发。而另一个稍微肥胖,但也相貌堂堂。二人似乎感应到什么,仰头朝着四象道尊所处方向看来。 “两仪道尊,这两个人你可见过。”四象忍不住喜悦,转身看向两仪。 两仪道尊汗水顺着后背滚落,他心寒了,说道:“四象,我太累了,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向我缠绕过来,把我往深处拉去。我先走了。” 说完,两仪道尊化为虚影不见了。他言语里已经有了暗示,就看四象道尊能不能想明白。 两仪道尊走得莫名其妙,四象道尊却没有多想,还沉浸在喜悦中,如果找到目标,这首功可属于他。想着,他按压定向罗盘的指针,把玉清风扬和薄小小定格在罗盘里。就继续旋转指针,开始寻找其他因果,他要通过因果交汇寻找到目标。 就要飞回三清山的玉清风扬和薄小小忽然一激灵,接连打了几个冷战。玉清风扬回望着四象道尊所处方向,迟疑好一会,说:“小小师弟,你刚才有无感觉到阴冷?” 薄小小也是打了冷战,却没有玉清风扬的细心,经师兄这一提起,他才意识到什么,说:“刚才我浑身一冷,打了冷战,只不过现在好了。” 玉清风扬沉吟一会,他作为三清山嫡系,自然对玄之又玄的感觉有敏感,说道:“那是宿命因果,你我应该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要么就是我们在乎的人被盯上了。” “那会不会是马师弟被盯上了?”当初薄小小二人在马芝传授下,借助万界之力,都达到神王圆满,若不是神界崩溃,已经容不得晋升道尊的折腾,否则二人必然乘胜而追,直接晋升道境。 玉清风扬默默推算,这一推算,他越发心惊肉跳,说道:“不是马师弟,而是你我二人。走,我们开足马力,先回三清山。” 说完,玉清风扬就交待下去,用发动机上装满天石,以超光速的速度飞往三清山。 而四象道尊还在天眼呈现的万象中忙活,寻得一个因果后,事情变得容易了,很快他又锁定一个飞船,那是一个飞碟状的飞船。在他定格后,那个飞船就在天眼万象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四象道尊想看清楚飞船里的人。但是,由打神石所化的飞碟感应到偷窥后,它顿时停顿一下,就用金属羽翼往身后横七竖八地劈砍几下,随后加足马力,以倍光速的速度飞进虚空。 天眼万象中,瞬时空白。四象道尊目瞪口呆,能够挣脱定向罗盘的定格,而且劈砍宿命因果的联系,对方一定是至尊,这样的人惹得起吗? 但不等他多想,天眼万象中竟然又有了呈现,一个妩媚之极的女人从万象之中跃出。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偷看她,她直接嬉笑,还抛了眉眼。这瞬间的媚态,让四象道尊只差流鼻血。 “这是人还是妖,这天下美女,只有青丘山才有,难不成她是青丘山的妖女?”四象道尊一肚子诧异,想着事后要去青丘山找找。 阮细柳还在虚空中飞渡,她还不知道正是她的绝世容颜,让她躲过一劫。但祸水东引,青丘山为此承受不住各方压力,青丘神王为此而早早带着部属去寻找类神界了。 四象道尊拨动着定向罗盘,这一次天眼万象中出现了一朵金莲,那金莲栽种在碧水池中。四象道尊还想定向,细细看看金莲花。却只听“叮咚叮咚”数声,天眼破了,他的定向罗盘指针摇晃个不停。 “糟了!”四象道尊暗叫不好,他只顾寻找因果,却忘了五千多神王早已濒临崩溃。 议会大厅里,五千多神王在天眼破碎时,都飞了起来,最后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些人晕了过去,一些人大口大口地吐血。只有少数人还能够端坐下来,但体内也有了暗伤。 第47章 圣人堂 马芝站在无量真经的封面上,跺了一脚,随后朝着天空挥出一拳。力量的爆发和回挫,让举手托着无量真经的十二圣人差一点蹲坐大地上。好在,十二人都憋足劲,还是稳住身子,向上托着。 而无量真经随着马芝挥出的一圈,整本书一下子虚化,竟然随着马芝挥出一拳的爆发力,它被吸入马芝体内,最后浮现在马芝神府中。开始还是一本书,但随后那本书幻化为一少年,正是无量真经,他诧异地看着新环境,在辩识自己身处何方。 无量真经的虚化,十二圣人自然托空,马芝人瞬时掉落在地上。好在经过圣人的托举,他此时跌在地上,人还清醒。看到十二个人表情各异地看着他,他也诧异不定。他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敌意,相反这些人惊异也罢,错愕也罢,目光里都蕴含关切。 马芝忙挣扎着站直身子,他修习王者之气、圣贤之气,自然感应到对方身上的圣贤气息,而且在这些气息的带动下,他自身的圣贤之气也默默运转,和王者之气融合,激荡出浓郁的浩然正气。 他躬身施礼,问道:“各位前辈,问好。请问这里是哪里?” 眼前的十二人身上有圣贤气息,但马芝能够感觉到他们是凡人,只不过这十二人以老者居多,而其他几个也年长于马芝,所以马芝对他们恭恭敬敬。 十二个大圣人面面相觑,想不到出现的超圣并不知道“圣人堂”这个地方。他们眼神交流后,就推选出最为年长的彭祖圣人回答马芝的问题。 彭祖虽然最年长,但也没有倚老卖老,毕竟他是圣人,人对着马芝回礼后,说道:“这里是圣人堂,是圣人生活的天堂。而我和眼前几位,都是圣人堂的大圣人。我是彭祖、他们依次是孔子、老子、如来、上帝、穆罕默德、女娲、神农、帝尧、庄周、尼采和相远墨。不知超圣如何称谓,来自何方?” 马芝听着,眼睛里时不时流露景仰的目光,这些大圣人,他倒是听说过。无量山藏书阁前几层的书里都有这些人的介绍,一些典籍还是这些大圣人撰写。他想到这里,愣住了。是哦,我是在藏书阁十三层,参悟无量真经,才离奇来到这个“圣人堂”。 一激灵,马芝醒悟过来,眼前,应该还在藏书阁里。这时,他感应到脑海神府里的无量真经。那个少年,此时身处陌生环境,四下都灰蒙蒙的,自然惊诧莫名。先是碎碎念,后面开始小声呼喊“有人呗”。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 少年慌张了,即便是书本所化,承载的是三千大道,但心性上还是孩子,他带着哭腔喊:“有人吗?有人吗?” 马芝正要回应,却听到另一个声音,是那段遗留的记忆:“哦,我知道你,我知道你,我的讯息里有你。” “你是谁?你在哪里?”无量真经一下子镇定下来,有人在就好,有人在,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我是谁?我是谁?我的讯息里没有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只不过,别管我是谁,我知道你叫无量真经。”那段遗留的记忆显然启了灵智,但是它还受限于原本遗留的讯息流。 “哦哦哦,你不知道你是谁?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好玩,好玩,第一次遇到如此愚笨的人。”少年拍着手呼道。 马芝没有再多关注脑海神府里的情景,人已经明白过来,眼前所谓的“圣人堂”应该是藏书阁的第十二层,那么眼前的人,不排除是书本。他灵目闪烁,瞬时看透这十二人的本体,都是书籍。 十三层的无量真经可以成精,那么十二层的书成精也不出奇。虽然看出这些人的本体,但马芝还是恭恭敬敬地鞠躬施礼,说:“各位前辈好,我是马芝,来自神界。” 哦,十二圣人都倒吸一口气,神界,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 “真的吗?神界真的存在?”上帝圣人急问道。 其他圣人也殷切看着马芝。马芝看着他们渴望的眼睛,瞬时明白过来,即便是圣人,他们也对神界有着不确定。人只好点点头。 “我就说嘛,有神界,有外星人,人类不是唯一。”尼采圣人大呼起来,随后是开怀大笑。 其他圣人仰着头,看着马芝掉下来的那片天空,在天空之外就是神界吗?他们每个人,对神界都有渴望,虽然渴望的内容会有不同,但神界存在,他们才觉得长期的坚持,有了投射。 马芝惊讶地看着众人,不知道他们听说神界怎么会如此激动。就是九维九重世界的凡人,听说神界,也不过流露向往,而不会像他们这样激动。 “神界都是神人吗?”彭祖激动得两手颤抖地抓着马芝的双手。 “也不全是,也有凡人。”马芝实话实说。 “那你是神还是凡人?”相远墨圣人审视地看马芝,他并没有看出马芝与他们气息的差异。 马芝闻声,转过身看着相远墨,拱手应道:“本人侥幸封神,而今已是神王。” 十二圣人顿时又惊诧起来,有人审视,想看清楚神与人之别。有人疑惑,因为他除了在马芝身上感觉到一身正气外,并没有觉得神与凡人的差异;也有人不以为然,觉得你既然是神,怎么从天下掉下来呢?也有人流露恍然大悟,你是神,难过是超圣。 “你既然是神,那会不会飞?”如来圣人问道。 马芝细细地看如来,这如来显然不是如来神王,但也是一个清瘦的高僧。想来,西灵山圣地,如来神王也不过是称呼,代表着神位神王罢了。 马芝没有说话,而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轻轻地飘起来,眨眼间隐入天空,转瞬,他又呈现而出,轻飘飘地又落在众人面前。 这个时候,那些在圣人堂东西南北四个区域的圣人们,都获知是神界下凡的圣人,都群情亢奋,也挤进中央区域,要一睹神仙风范。 马芝灵目闪烁间,看出这些人都是十二层书籍所化,根据书名,这些书籍倒不是高深的经学,而是圣人传记。他感到意外,想不到仅仅是记载圣人生平的传记,都可以化形成精。而演化成的人,竟然是圣人自己。 “马芝神王,请问凡人如何成神?”有圣人问道。显然,成为神仙,即便是圣人,内心深处也有向往。 马芝回礼,说:“成神的方法有很多,有修习功法成神,有肉身入圣而成神,也有人机缘巧合得到某个奇宝而成神。还有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且还有人,依靠长寿而成神。”马芝想起叶如意,她就是活足一千岁而飞升神界,成为金莲圣母,成为观音菩萨。 “啊,长寿?”彭祖圣人吃惊地看着马芝,他没办法掩藏内心的激动。在此之前,他因为寿命最长,而成为圣人堂的第一圣人。 马芝不无同情地说:“据我所知,凡人只要活到一千岁,就可以脱凡入圣,进而成神而飞升神界。” “一千岁,一千岁……”彭祖呼吸紧张起来。一千岁脱凡入圣,成为神灵。而他活了八百岁,却因为活得太无聊,又看着一代代子孙死去,他不想活了,觉得长寿对于凡人是件残酷的事,所以他绝食而亡。 马芝灵目盯着彭祖圣人看,一时把《彭祖圣人传》看了一遍,唏嘘起来,想不到这彭祖,竟然是安乐死自我终结,否则,他活到一千岁,也会成神。 彭祖圣人喃喃自语,挤出人群,他变得萎靡不振,显然他后悔了。八百岁,超凡脱俗,成为圣人要一千岁,一千岁脱凡入圣,看来我一直虚挂了第一圣人,在神的眼里,八百岁还是凡人。 马芝不无同情,传音给老人,说:“彭祖圣人,你八百岁,比在场的圣人比,寿命最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即便再让你活二百岁,成了神,你也会明白,神与人并无明显区别,除了活得更久一些,在我看来,再无区别。眼前,神界正在面临天地大劫,天人五衰,诸神都在陨落。” 这番话让人醍醐灌顶,况且彭祖不是一般人,瞬时明悟,人停下来,转身,对着马芝深深鞠躬,显得格外谦卑,随后也就释然离去。 其他圣人七嘴八舌,都在议论成神,仙凡殊途,圣人哪怕看透生死,洞察世相,却依旧面临神灵,有情结和怅惘。 “马芝神王,请问你既然是天上的神仙,为什么要到我们圣人堂来?你有任务吗?”老子神王一直淡泊地站在旁边,无欲无求地看着马芝。 这一问,让众多圣人醒悟过来。是哦,既然是天上神仙,为什么从天上掉下来? 马芝理顺思绪,却也不知道怎样说起。自己是参悟无量真经,感受天人合一之时,却无意间掉进这十二层。至于为何会从十三层掉进十二层,他此时也不明白,不知道,是自己把其它三千大道、真龙之姿等秘术融入无量真经,使得无量真经对应的宇宙越发饱满、越发完善,乃至于越发沉重,由千钧之书变得五千钧之书,而压塌了十三层的地板。 此时面对老子的质疑,他总不能说是无意间掉下来?这十二层的书籍,没有看过,也就顺便看看。他也就在众目睽睽中,信口开河,说:“我是来看书的。诸位圣人,虽然化形成精,但说到底是藏书阁的藏书,而我作为无量山的神位神王,对诸位久仰已久,故前来拜读诸位。” 马芝说着目光一一扫过众多圣人,浩然正气弥漫整个圣人堂,让他越发光明磊落。 第48章 庄周梦蝶 “人家原来是看书的!” “都是神了,为啥还要看书?” “我们不过是凡人,他却要看我们的人生阅历?” …… 众圣人七嘴八舌地质疑着,不明白一个神为什么要看凡人的生平。 马芝当然不知道这藏书阁第十二层放着的书竟然是圣人传记。只不过,这些圣人书能够放进十二层,显然他们很重要,仅次于无量真经。 刚刚彭祖的传记已被他窥见,倒也没觉得彭祖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因为寿命最长,而成为第一圣人。如果活得更久就可以成为圣人,那神岂不是一个个都是圣人? 马芝一时想起清水江上的叶如意,那个一心求死的人。她活得更久,那时候九百多岁,如果她真的死在浩淼水域,而没有飞升,想来她才是凡人世界里的第一圣人。 她吃过师傅送的青果,有着绝世容颜,而且容颜永远不会苍老,可是她还是求死。她不想等了,不想活着只是为了爱那个人,而那个爱她的人,成了人上人,却还是不能来娶她。漫长的寿命,时时刻刻都在折磨她,所以她脸上没有开心,只有悲楚。 彭祖圣人的最后,他也厌倦了不死。他不想看着后辈们一个个死去,而他却活着。他不想无所事事地享受清福,不想只是活着活着,而看不到头,看不到意义。 如果他知道凡人一千岁就会成神,有了奔头,他或许就不会选择安乐死。马芝想着,总觉得这第一圣人的生平,暗示着什么?神也有着悠久的生命,意义呢? 他一时默然,回忆起自己的过往。成人了,在百花谷无忧无虑地生活,直至阮细柳的出现,他被迫离开了百花谷。 在九维九重世界里,他遇到了叶如意,遇到了师傅,遇到了小狐狸,遇到了宁师兄。机缘巧合下,他成神了,来了神界。这一路,并没有太多的挫折,一切都像理所当然如此。可是,这些过往,有什么意义?预示了什么? 马芝不解,甚至他都看不出自我存在的意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那棵懵懵懂懂的芝草,成了人,可是成了人是成功还上失败?那个人又成了凡人梦寐以求的神,这是成功还是失败?而今已经成了神王,若不是神界正在经受天地大劫,说不得会成为道尊,但这又说明了什么? 如此想,马芝处于虚无缥缈中,觉得成人成神都代表不了什么。彭祖八百岁成为圣人,他所揭示的或许就是存在的价值?如果他还谈恋活着,成了神,那么他必然不再是圣人,说不得陨落了而被人遗忘。 马芝想着,他身上的圣贤气息越发浓郁,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喷薄而出的浩然正气感染着所有人,让别人想崇敬膜拜。 “马芝神王,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吗?”有人喊道,打断了马芝的沉思。 马芝寻声看过去,是尼采。他只是微眯眼,就把《疯子尼采》读了一遍。疯子尼采,一个疯子也成为圣人?马芝总觉得莫名其妙,只不过感受着尼采身上浓郁的圣贤之气,眼前这个秃顶有点矮胖的人确实是圣人。 他从人群中挤过去,到了尼采身边。尼采嘴角有着一丝阴沉的笑意,一把拉住马芝,说:“你别糊弄人了,你不是神,因为我已经窥视了你眼睛里的疑惑。”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说:“你的把戏,都不科学。因为假使有神,我怎能忍受我不是那神,所以没有神!” 马芝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尼采,这个疯子的传奇人生里充满悲剧,但也有明悟。他宛若太阳一般沐浴大地,但又把自己拖进黑暗。正常人,疯子?可是眼前的这个疯子,真的不正常吗?马芝默念着尼采那些充满真谛和哲理的句子,偏偏如此明悟的人,会是疯子。 “好,言归正传,告诉我人性是什么?”尼采眼睛死死地盯着马芝,他即便不相信别人,但是马芝身上的超圣光环还是影响着他,他渴求这个答案。 人性?马芝第一次有这个概念,眼前这个疯子圣人,终其一生都在探索人性,还写了一本书:《人性的,太人性的:一本献给自由精神的书》。马芝透过尼采的眼睛,瞬息把这本书过了一遍,人性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的修炼?自由精神与人性并无多少联系,人性里倒是充盈着善恶,充溢着欲望。 “说啊,告诉我人性是什么?”尼采很是执着,死死地看着马芝,好像马芝不回答,他是不会罢休的。 马芝犹豫了,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糊弄这么执着的一双眼睛,只好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人性,我即便是神,依旧看不清来路,看不明去向。何谓人,何谓神,关注这些,只会自寻烦恼,然后疯掉。” 尼采侧耳听着马芝的话,他的两眼还是火辣辣的,好一会,他忽然笑了,说:“疯了好,还是疯了好。”说着,他拍着手,唱着“知了歌”而疯疯癫癫地离去。 说等于没有说,马芝看着尼采狂放不羁的背影,一时明白一个疯子也可以成为圣人的原因。人从哪里来,去想哪里,或许是无解的命题,只不过,那个人却在孜孜以求,即便疯了,用最癫狂最无序的状态下依旧寻找人的本源。 “喂,别管那个疯子。他颠来复去,都是人啊人。为啥不能想点别的,水中的鱼啊,花丛里的蝴蝶,都应该关注。”有人拍了拍马芝肩膀,说道。 马芝扭头,是庄周圣人。庄周圣人的传记也不厚,只不过里面夹杂着他的一些着作。马芝对着庄周微微施礼,随后拿出一本书。 是逍遥真经,当初逍遥神王在三千大道外自创的道法。只是眼前的庄周可是那个逍遥神王?马芝说:“庄圣人,不知可看过这本书?” 庄周拿过《逍遥真经》,翻开看。此时,马芝也通读庄子传,发现逍遥真经与庄周那篇逍遥游同源。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哈哈哈,我就说有鲲,有大鹏。想不到你们神界真的有这两种生命。”庄周拍着手,他多么纯粹的欢喜。却没有想过,逍遥真经脱胎于他的《逍遥游》。 马芝愣住,或许眼前的庄周圣人,就是那个逍遥神王呢。为什么不?转世重生,这一世是圣人,下一世说不得就是神。想着,马芝开始从另一角度看眼前的圣人书。说不得这眼前一个个圣人,前一世亦或后一世,也是神界的大能。 一时萧然起敬,他想起那庄周梦蝶的精彩华章,蝴蝶与庄周,或许就是前世今生的呼应。就在这时,他眼前沉浸在《逍遥真经》的庄周,人忽然消失不见,跟随他不见的还有《逍遥真经》。 但也有一本书留下了,是《庄子列传》,像一只蝴蝶一般轻飘飘落到地上。马芝弯腰,捡起书本。书本很轻,马芝翻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字,只有发黄的纸张,散着淡淡的墨香。 第49章 我信他 马芝俨然像圣人堂的明星,时时刻刻都被众多圣人关注。之前,庄周圣人喊过马芝去悄悄话,众圣人虽然碍于礼节,都离得远远的,但是眼睛却没有离开马芝。 此时,庄周圣人的骤然消失,他们都看在眼里。见马芝捡起一本书,他们就凑过来。 “庄周圣人呢?庄周圣人呢?”那人细细地看过四周,没有障眼法,人就疑惑地看着马芝。 有圣人问:“马神王,是你把庄周圣人变走了吗?” 马芝摇了摇头,把空白的书页翻给众圣人看,说:“如我所料不错,庄周圣人飞升成神了。” “不可能,莫不是欺我等无知,愚弄我们。”一个叫福尔摩斯的圣人说道,此时刻,他没有把马芝当成超圣看待,而是把他看成嫌疑人。 “嗯,我也怀疑他。”一个叫柯南的圣人附和道。这个圣人个头不高,样子像一个孩子,他或许是这里面最小的圣人。 马芝目光越过周边的人,目光如炬地看着柯南圣人和福尔摩斯二人。很快,他通读了二人,为他们所侦破的案件而陶醉,凡人世界里,杀人掠货、作奸犯科,太正常不过,这就需要侦探来破案。 他忽觉得成为圣人,并无脉可寻,就如这个孩子和这个大胡子侦探,竟然仅仅是破案多了,把那些犯罪着绳之以法,就成为了圣人。 这两个圣人,福尔摩斯是有了案件就会出现,而柯南圣人,则是他在哪里,哪里就会有案件。马芝觉得啼笑皆非,但此时面对两个身经百战的大侦探,他忽觉得很无力。 凡人世界里,人与人违背规则、秩序,或是所谓的法律,还有人会出面解决争议,惩罚犯罪。可是神界,尔虞我诈、杀人掠货也不少,但又有谁来出头,伸张正义? 神界容纳着三千大道,而大道就是道则、规则,是力量,谁掌握的大道高级和深刻,谁就力量大。而力量代表着一切,所以神界的秩序靠的是强者的维护,力量代表正义。 眼前的人,虽然说是圣人,但马芝只要吹口气,就会让他们一个个呈现本体,让他们重新化为书本,躺在书架上。只不过,马芝不想这样。面对两位侦探圣人的咄咄逼人,面对其他圣人的议论纷纷,他不解答,只是微笑,目光柔和地扫视一遍。 庄周列传,他已经在庄周飞升之前都已经看过,此时,又看了福尔摩斯和柯南圣人的传记,他的圣威更胜一筹,激荡出的浩然正气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在场的所有圣人。最关键,他这浩然正气与其他圣人身上的圣贤之气开始共鸣,让这些圣人倍受感染。 一时间,圣人堂里的各种圣贤之气如空气一般充溢世界,让这些圣人越发庄严、圣洁。何谓圣人?疯子、长寿?马芝没有去总结,他在共鸣中,借助浩然正气而通读着每一个圣人传记,把他们的圣举记在脑子里。 或智慧,或大义,或博爱,或真善美……马芝细细地看着,体会着,之所以这些凡人能够成为圣人,那是因为他们虽不能像神一样因为神通广大,却能够因为一人的善举、大义而影响一帮人,为社会带来福祉。 就如尼采,虽然是疯子,但是他的人性研究,他的未来探索,都感染一批人,让他们有了自由的灵魂,有了之所以为人的价值。深层里,还促使了人对自我的认知。 即便彭祖,他不过是活得久一些,但是他的养生,他的生存之道,何尝不是让很多代入孜孜以求? 此时,马芝的脑海神府里,天字宝图在默默地运转,将所有圣人传感的圣人气息进行吸收并处,原本因为领悟无量真经过程中将储能损耗一空的天字宝图,随着圣人气息的吸收,每一个大道重新被点燃,宝图重新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马芝默然地看着天字宝图,他毫不掩饰惊讶,原来圣人与天道并不冲突,或许正是圣人的所言所行契合天道,才可以让他们从卑微的凡人中脱颖而出。 想着,马芝运转着三千大道,他有明悟,庄周圣人之所以得到逍遥真经,就可以化神飞升,想来圣人们如果着书立说,他们所倡导的理念应该也能够成为道法。 如此,他看向那个清瘦的和尚,如果西灵山的佛道被他掌握,他是不是也会成为神? “他说的是真的,我信他。”大圣人如来感应到马芝的目光,说道。他只是寥寥数语,却如明灯一般,照亮了每个人。 “我信他。”一直沉默寡言的孔圣人也说道。 马芝闻声看过去,万世师表的孔子,倡导三缄其口,倡导敏而好学,他之所以成为圣人,跟他流传的儒教相关。儒教,也是三千大道之一,马芝立即从天字宝图中抽出三千大道儒教,将全部的道则凝成一本书,手轻轻推出,那本书就飘到孔子面前。 孔子在众目睽睽中,伸手翻开那本《儒教》。没多久,孔子翻书的手颤抖了,他不知道,他死了后,他的学说会成为经典,会成为语录。同时在一个个儒家传人的推动下,他的理论越发翔实、完善,竟然成为大道。 很快,孔子淡定下来,沉浸在恢宏博大的经文里,生前的疑惑得以释义,生前的倡导得以发扬光大,生前的缺憾竟然有了完美阐释。他读着读着,人如明灯一般,也骤然消失,随着他消失的还有《儒教》。 最后只有一本书轻飘飘地落地,那是《孔圣人传》。众人哗然,又有人飞升成神。这一次,没有质疑,众圣人都热切起来,眼睛里有着期待地看着马芝。 “我信你。”一圣人毫不掩饰兴奋。 “我也信你。”好多个圣人喊道。 马芝嘴角还是微笑,依旧控制着天字宝图,与众圣人产生共鸣。他感觉到体内喷薄欲出的力量,感觉到冥冥之中束缚他的隐而不现的东西松动了,那是修为提升了,他触动了道境。圣贤之气,也是晋升的燃料、材料,而且比之万界之力,温和多了。 只是,马芝没有晋升。神界已经处于崩溃的边沿了,他如果晋升道尊,必然会诱发神界的彻底沦陷。回头,带着宁师兄,去寻找类神界,或者超神界。 一时,他想起白云渡的大世界,以及那个坐标。白云渡怎么会知道葬神谷的坐标呢?有机会,一定要问问白云渡。 圣贤之气共鸣越发浓烈。马芝带着疑惑,走向上帝圣人。上帝圣人银发白须,无比圣洁,看着马芝,他眼里有着智慧之光。 马芝鞠躬施礼,随后问道:“上帝圣人,我一直不解,为什么伊甸园里,亚当、夏娃偷吃了智慧果,而成了罪人,要去救赎?” 确实,马芝看不明白同属于三千大道的基督教教义。亚当夏娃像野兽一样在伊甸园里生活,就可以无忧无虑。偏偏吞食了智慧,有了文明之光,却成了罪人。 “那是杜撰的故事,不可当真。”上帝错愕,随后嘴角流露笑意。 “杜撰?”马芝诧异,亚当夏娃的故事不仅写进《上帝圣人书》里,而且在属于三千大道的基督教义里,都有这个故事。 “是的,是杜撰。不仅我的故事里有杜撰,在座的各位圣人传里,都有杜撰。不信,你问问我的好友穆罕默德,他的传记里有多少虚妄。”上帝不以为然地说道。 每个圣人传记里都有杜撰?马芝一时明悟,这些传记都是后人所写,那些作者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而做了完美阐释,让圣人之光变得更为耀眼。 只不过,我该怎样从圣贤之气中,把虚构杜撰的内容排查出来?马芝沉思,神识进了脑海神府,看向天字宝图。此刻的天字宝图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一般,闪耀着绚烂光芒。浑然一体,分不出真假,那些精美绝伦的故事,真也罢,假也罢,已经不能从圣人光芒中分割。 马芝也不纠结,人又回到藏书阁第十二层。圣人堂的藏书,他都一一牢记脑海,等合适的情况下,他将所铭记的圣人传记转化为晋升的养料,叩开道尊的大门。 随着圣贤共鸣的越发激烈,又有许多圣人消失不见。马芝感知过去,那些圣人并不尽然依附三千大道而去,一些人或许在共鸣中,也领悟了而飞升了。只不过,眼前他们都飞升了神界?还是各有归途? 马芝无从得知,他看着留下来的圣人,他们中一些人有些失望,一些人却释然。就如大圣人老子,他坐在草地上,背靠着一头青牛,晒着太阳。还有相远墨大圣人,手拿着一本书,竟然旁若无人地看着,时不时嘴角流露笑意,显然看到精彩的地方了。 他好奇地感应过去,是一本小说,名字叫《假屠》。他的神念飘过去,看了书中稍许内容,一时呆住,那小说的主角竟然是刑天。是师傅!他忍不住多看几页,百花谷的情景竟然与他脑海永远不能忘却的记忆相差无几,师傅九维九重天的经历历历在目。人哑然,这是?马芝觉得转不过弯。 第50章 中央之书 马芝身上的浩然正气散发着,不管是谁,与他相见,也会莫名地对他产生好感,会由衷地崇拜他。 可是他走过去时,正在看书的相远墨听到脚步声,停下来看。见是马芝,相远墨竟然微微皱眉。但是他也是大圣人,涵养让他没有表达不满,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相远墨大圣人,请问看的什么书啊,竟然看得如此津津有味?”马芝拱手施礼,心里发笑,一本书化成人后,竟然看另一本书,书本看书本,太奇葩了。 “马神王,见笑了。我闲来没事,也就在这边角落里随手捡了本书,就看了起来。只不过这书有些大逆不道,将一个人离经叛道的故事,弑父、屠神、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书竟然在我们圣人堂。好在它没有化形,只是躲在角落里蒙尘,不然宣扬出去,不知道毒害了多少青少年。”相远墨边说边摇头,显然他并不喜这本书。 马芝错愕,想不到这书竟然讲的是这样弑父、屠神、杀自己的故事。是师傅所要走的路吗?此刑天可是那刑天? “如此怪书,不知可否借我一观?”马芝还是想确认是不是师傅。 相远墨原本坐在花圃的边沿石台上,听马芝这样说,人站起来,把书页一合,就信手递给马芝,说:“说也怪,我明明对此书鄙夷得不得了,对里面所述的刑天更是嗤之以鼻,但他那些不足外人道也的事儿还是吸引了我,坐在这里,竟然不知不觉看了好久。” 马芝道了谢,就接过那本书。书不厚,竟然重千钧,好在,这点斤两,对于他随时可以晋升道尊的神王来说,轻若鸿毛。马芝忙看回旁边的相远墨,他是凡人,这样重的书,竟然举重若轻。 相远墨见马芝微露诧异,也明白马芝的疑惑,说:“书不重,重的不过是里面蕴含的圣贤之气。彼圣贤,此圣贤,两者相抵,也就是一本书的重量。想来,你是超圣,若用你精纯的圣贤之气来烘托此书,它估计情若鸿毛。” 马芝顿时明白过来,不是书重,而是书中所含圣贤之气的重量。他顿时想起藏书阁十三层的无量真经,最开始无量真经也就千钧之重。如此,他掂量着手中之书,神情怪异起来,不亚于无量真经的重量,难不成这薄薄一本传记,竟然可以与三千大道中的无量真经相媲美? 想着,他再次向相远墨施礼。相远墨微躬身,随后就转身离去。马芝看着相远墨的背景,早已阅知传记所载内容,这相远墨,也属于那莫名其妙的圣人,而且竟然是大圣人。 相远墨是因为写一本不入流的恢宏巨着而成为圣人。但生前他所宣扬的“歪理邪说”并不被世人认可,对宇宙世界的大胆猜想也不切实际,所以一直默默无闻,过着清贫生活。但是后来,随着社会发展,他的歪理邪说却因契合许多未来情景,受到后人敬仰,称其是宇宙先行者。随着他书中情景一一印证,拥趸者一时众,进而他就成了大圣人。 待相远墨走远,马芝看回手中的书。封面一把锋利的斧头和一把银光闪闪的剑交叉立着,上面写着两个金字:假屠。这两件武器,不见凶光,却呈现神威,盯着封面看,两把武器竟然摄人心魄。 他忽心血来潮,隐隐觉得是这封面是禁制,封印着整本书。这或许是这本书不能化形成精的原因。想着,他灵目闪烁,果然看到两件武器里有无数层空间,在镇压着里面的圣贤之气。 不是《刑天传》,而是《假屠》,这或许也有法门。想着,马芝呲啦一声就把那封面扯下,被撕下的封面瞬时黯然无光。倒是那本书开始不停地翻页,哗啦啦响着,马芝想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但是书页翻动太快,他竟然看不清楚。 马芝灵目闪烁,将精神力贯注其间,但还是没有看清楚里面的内容。这是?书页之间骤现出蓬勃、浓郁的圣贤之气,与马芝释放的浩然正气交融、共鸣。马芝忙屏息,想借助共鸣通读这本书。 然而这本书内容太过庞杂,海量的信息骤然涌进共鸣气息中,马芝都来不及细看,只能感受到只鳞片爪。某个行宫里,刑天拿着利斧,手指着上面的人说着什么。而站在台上的人一脸怒容,也伸着手指着下方的刑天,呵斥什么…… 转瞬,则是刑天走上刮神台的决绝,他怒目圆睁,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他每走一步,步伐坚定,而眼睛在扫看高空……画面又转变,是一个婴儿哇哇啼哭。婴儿被视为不洁,扔进水中,他在水面上漂浮…… 马芝忍不住,两首抬起,随后想将翻页的书本闭合。可是,他使出吃奶的劲,都无法将书本合上,书页翻腾得更快了。因为弥漫的圣贤之气里有着暴戾和阴沉,滞留在中央区域的圣人还没有完全离去。此时,他们都扭头看向马芝,还有马芝手中翻动不停的书页。 眼前这些人,都是圣人,所以他们彬彬有礼,温文儒雅,即便有疑惑,有不解,他们也不会像那些愚痴一样闻风而动,更不会扎堆旁观。 他们用他们的智慧在判断推理,一些人以为马芝正在一目十行,不一目十页地看书。一些人则想不知道是那本圣人传记,竟然呈现本体让马芝阅看,两人应该有什么交易。一些人圣人则没有过多关注,准备继续回到所属区域,打坐沉思。 原本不以为然的老子,原本坐在草地上,斜靠着青牛,此时腾地站起,惊得青牛就哞哞叫了二声。 “是中央之书,是超圣传。原来它一直都在,根本没有丢失。”老子两眼微眯,看着不远处马芝手中翻滚着的书页。 此时书页确实在翻滚着,被镇压不知多少岁月的圣贤之气,都一并喷射出来。浓郁的圣贤之气,也让马芝浑身通泰,他索性不去看书的内容,而是把圣贤之气引入天字宝图。 天字宝图活得大补之物,将一条条三千大道变得如璀璨夺目的的钻石那般闪亮,而且整个宝图也闪着荧光。它在马芝脑海神府里,变得格外显眼,如皓日一般。 “这是?”被脑海神府不明不楚的空间折腾得没有脾气的无量真经,一下子来了精神。它此时是书本样子,翻动了几页纸。 “那是什么?”遗留的那段记忆里没有天字宝图,所以它也不认得天字宝图。 “别和我聒噪,我跟你说一句话都嫌费劲。”无量真经对那段遗留记忆根本没脾气,在此之前,它想和这个看不到的“声音”多了解一些,但这个“声音”总是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嘀咕着它记得它。 “人家客气待你,你也莫要和我凶吗?”那段遗留的记忆委屈地说。 “我不对你凶,那你就给我出来,看看我要不要打死你。”无量真经实在被折磨得没脾气,才索性由人形变成书本,直接掉在地上。 那段遗留的记忆还想说什么,无量真经直接变成人,看着天空上的天字宝图,目光再也不能转移,两耳也听不进任何事,完全被宝图吸引,他开始大步朝着宝图所在方向走去。 “是天道?”无量真经忍不住嘀咕一句。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直接吸住无量真经,无量真经没有挣扎,任由那股力量拖着他飞起来。 是天字宝图在吸引无量真经,没多时,无量真经重新化为一本书,这本书被直接吸入宝图中。属于无量真经的那条大道变得格外璀璨、暴烈。 就在无量真经被宝图吸进去时候,神界的无量山一下子崩溃。这一次不是简单的地震、火山爆发,而是整个圣地一下子崩溃,像庞然大物般的沙雕瞬时溃泄。 没有了高山,没有了平原,没有了河流湖泊,没有了亭台楼阁,这片区域宛若时空风暴一般塌陷,化为沙暴,随后产生黑洞,而诱发时空吸力。 许多来不及反应的门人,都被吞噬。只有少部分人逃脱吸力,逃进无尽虚空,惊魂未定地回望曾经的圣地。回望中,他们看到了没有了尖顶的藏书阁。不知什么原因,藏书阁竟然近乎完整,此时它散发着氤氲的白雾。 “不朽神王,藏书阁还幸存着。里面应该有门人?”宁恒之站在不朽神王身边,问道。他的内心有着哀伤,不仅仅在替死去的门人惋惜,还在为某个人发愁。某一天马师弟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圣地荡然无存,会不会伤感呢?全然不顾,在此之前,若不是不朽神王拼命地拉他一把,他也会被黑洞吸入,而身死道消。 “走,我们走。”不朽神王也一脸悲戚,但是眼前,只有他才能带着幸存者,去寻找类神界。说着,他拿出一个飞梭,往里面的动力卡槽里塞满天石。不好意思了,无量王,你让我征伐异己所搜集的天材地宝,我只好先用了。他的内心里有着莫名的哀伤。 而藏书阁十二层的马芝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51章 黑色巨人 马芝手中的书还在哗啦啦地翻滚着书页,就如科技世界点钞机那么迅速。随着书页的翻动,浓郁的圣贤之气被释放出来,充盈了整个小世界。 所有的圣人都停下来,感受着圣贤之气。圣人的价值观虽然不同,但散发的圣贤之气则是相融互通。浓郁的圣贤之气,让他们浑身通泰,格外舒服。 马芝闭着眼睛,却在运转天字宝图,汲取圣贤之气,让它们转化为精纯的力量。天字宝图随着力量的充盈,由一张平面图变成扁圆体。 而在扁圆体里,一本迷你的书本静静地躺着,那是无量真经。马芝此时看着那本书,充满惊异,不知道天字宝图为什么会收取无量真经。它已经化形成人,但被吸入天字宝图,化为背景里的一个影像,而只是一本道经。它以后还能化人吗? 马芝越发看不懂天字宝图,它太过强大,不仅可以让道法转为自己的力量,还可以推演真龙之姿为所用,至于世界之力、万界之力,它也可以转化成大道的力量。 现在,就连凡人中圣人释放的圣贤之气,都可以转化为力量。想来,王者之气,浓郁到一定程度,也会被它吸收。还有智慧之光,天字宝图应该也能汲取?虽无印证,但马芝已经笃信这一点。 如此的宝图,真的是鸿蒙之境喷吐出来的吗?马芝一时对鸿蒙之境有了向往,它是破碎的天界,能够喷吐出如此强大的宝贝,想来其里面还蕴含更多的宝贝,应该也包括答案,直至彼岸的答案。也直到此刻,马芝希望接到鸿蒙之境的邀请,他将毫不犹豫地前往。 书页似乎不能翻尽一样,一直哗啦啦地响着。随着圣贤之气的释放,书变得轻了。马芝内心里莫名地有了慌张,那是一个神王的第六感,是宿命在呼应什么。 他睁开眼,看着手中的书本,原本闪着神圣光芒的书页变得暗淡,他抽鼻时,隐隐约约嗅到一股阴沉的味道。这是?他灵目闪烁,想看清楚。他在白色的圣贤之气中,看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灰暗气体。 随着书页翻滚,圣贤之气慢慢淡化,而那灰暗气体却变得浓郁,到后面就如乌云一般,里面蕴含着狂暴、不安的力量。马芝心血来潮,越发不安。他不迟疑,两手发力,想合上书本。 仍然没有合上书本,黑色气体开始在马芝身周弥漫。他清晰地感应到,黑色气体里狂暴、愤怒的气息。是戾气,充满怨憎和仇恨。它受到污染了?马芝想着,想把手中的书本扔掉。 就在这时,书本中喷吐一股黑烟,黑烟比之前的圣贤之气还要浓郁。圣贤之气看着是白色,但散开后就无色无味。但现在的黑烟,散开后让四周变得灰蒙蒙的,并让人感到不安。 “不好,是怨念,你释放了怨念,快点合上书本。”老子大圣人第一次不淡定了,朝着马芝过来,并冲马芝喊道。 马芝何尝不想把书合上,甚至他想把撕掉的封面重新粘合上。但是,他调取神王之力,也没有合上书。 那本书似乎感应到危机,喷射出更多更浓郁的黑烟。黑烟四下弥漫,中央区域变得灰蒙蒙的,而且黑烟还在弥漫,向其它几个区域发散。 老子急匆匆地走过来,一边喊着“快点合上”,一边伸手帮马芝合上书本。但是,狂暴的力量反弹,让老子差一点后蹲摔倒。 “中央之书里,怎么会有怨念?”老子手足无措,嘀咕一句。 马芝也不知道,自己师傅的传记里竟然会有如此浓郁的怨念。他灵目闪烁着,看到师傅一步步走上刮神台,他两眼里爆射着不甘与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场景又变换,他浑身伤痕累累,没有一点完整的皮肤,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上。地面上都是一块一块的魂石,看情景是葬神谷…… 他似有明悟,师傅经历那么多的痛苦,有怨念有戾气,再正常不过。但是他又有莫名的感觉,觉得一本圣人传记里,不应该有如此狂暴、阴暗的力量。 就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一大团黑烟从书中喷出,随即在空中凝实,变成一个高大处于虚实结合的巨人。马芝手中的书一下变得虚空一般,被他啪地合上书页。 “哈哈哈,白云渡,我自由了。你阴谋诡计,用诸圣来封印、镇压我,而今我自由了。我要报仇,我要你们都去死。”那黑气绕体的巨人狂笑着,喊着。 马芝仰望着巨人,他从那变幻不定的面孔上,隐约看出师傅的模样。他是师傅刑天?马芝觉得他是,又不像。在他心里,师傅宝相庄严,就是百花谷里濒临死亡的师傅,在疾病折磨下,身子干枯,但师傅的眼睛里还是温暖,行为举止光明磊落。 但是现在,这巨人给他的是狂暴、阴沉,苦大仇深。如果不是那面孔有着师傅的样子,马芝就不会把他与师傅联系一起。 “你们一帮人,助纣为虐,根本不是什么圣人,都是伪圣,堕落者,我要让你们去死。”巨人吼着,杀机锁定了在场所有人。 马芝也感知到危险,巨人明明没做什么,但是他觉得被什么凶兽盯上,毛骨悚然。是怨念,是戾气,这些负面因素,对于圣人来说就是毒药,况且这些圣人都是凡人。 巨人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喷吐黑烟。黑烟让四下变得灰蒙蒙,若不启动灵目,目力只可看丈许远。马芝看到身边的老子,他试图抵抗,身上散发圣贤之气,排斥黑烟。但他是凡人,很快黑烟附体,他一下子化为一本厚厚的书,跌落在地上。整本书都被黑黑的浓液浸染,再无灵光。 随着黑烟的弥漫,小世界里的一个个圣人都呈现出本体,成为书本落在地上,而且书页被浸染成黑色。 马芝屏住呼吸,不让怨念入体,怕对自己有所侵害。这时,脑海神府忽有拉扯之力,天字宝图自行运转,竟然将入体的怨念吸进宝图,也转为精纯的力量。 马芝大喜,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吸食黑烟,将黑烟导入宝图。宝图运转,如鲸鱼一般虹吸小世界里的黑烟。 很快,原本灰蒙蒙的天空重新露出明静,消失在灰暗里的巨人重新浮现。巨人感觉到周围的变化,停止喷吐黑烟,目光如炬地看着马芝。 “你是谁?你不是圣人?”他问这话时,似乎在疑惑,他也感知到宿命里的东西。 马芝看着那张若隐若现的面孔,是师傅的,他是师傅,师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心口很疼,不愿意相信。 不,他不是师傅。师傅来神界,说杀上无量山,可是来了神界却失踪了。他不应该如此悲催,还没有复仇就被镇压在藏书阁里,不会的。而且,师傅飞升神界时,白云渡已经不知所向。马芝毕竟是无量山的神位神王,如果有此事,他继承神位,就能够感知到蛛丝马迹。 “你到底是谁?”巨人迟疑着盯着马芝看,此刻,他的眼睛凝实,如两眼黑井一般,深不见底。 “你不是他,即便是他,也不过是他的前世。”马芝不甘心地应道,眼睛里有愤怒,师傅究竟经历了什么,会有如此负面的一面。 巨人疑惑着,在理解马芝话里的深意。宿命的联系,让他没有轻举妄动,而保留了克制。当然,此时的他,未必能够战胜马芝,马芝通过天字宝图,说不得可以收服他。 天字宝图的虹吸,小世界里的灰蒙蒙气息越来越淡。只不过那些圣人传记都没有化形为人,一地的书本散乱在地面上。风吹过,黑色的书页翻动着,发出哗啦的声响。 巨人似乎想起什么,抬头看天空,他看着渐渐恢复明净的天空,依旧愤懑不平。而在未来未知的空间里,白云渡还在借助万代龙珠的吸引,在缓慢推动着大世界朝着既定坐标移动。此时,他也停了下来,仰望着天空,感知着什么。 “我是天,我记起来了。而你,也是他,对不对?”巨人猛地弯腰,把脸凑近马芝问道,他巨大嘴巴的嘴角流露出诡异的笑意。 马芝近距离地看着巨人,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不怎怎样回答。他果然是师傅,师傅到底设计了怎样的局,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师傅。”马芝神情复杂地看着巨大面孔,喊道。 “师傅?”巨大面孔又有了疑惑。 马芝不确定了,对于眼前的巨人,他莫名地有了怜悯,这根本不是人,不过是怨念所化。他是师傅,又不是师傅,他应该是师傅过往里的一个片段,而这段应该是师傅最黑暗遭遇的一部分。 “你将何去何从?”马芝问道,一时有随他而去,去寻找师傅。 巨人呆住,何去何从?他已经受宿命指引,要去复仇,只不过,应该先找到他。想着,巨人猛地扭头,看向马芝,说道:“我要报仇,白云渡,那无耻之徒,竟然封印我。记住,某一天你见到他,要通知我。”说着,他就虚化,转为黑烟而直接朝虚空飞去。 天字宝图对黑烟有本能的吸扯之力,天地怨念也罢,戾气也罢,对于它来说,都可以转化为力量。吸扯之力已经抓取黑烟,把它往回拉,但马芝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切断了天字宝图与怨念师傅之间的联系。 马芝有意动,要不要追随过去。但好一会,他都没有动。待黑烟消失,他有失落,却又觉得不真实。从书本里释放出庞然大物,就像曾经看到的故事,从魔瓶里钻出的魔鬼,以为会大动干戈,却不料雷声大雨点小。 只不过,他看着一地的书本,这些被怨念污染的书,还可以化形吗?他想了想,也就施法,一本本书飞起,都落在放置周边的书架上。望着按一定阵法摆放的书架,马芝对白云渡更加好奇,竟然用圣人传记来封印怨念,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但是,他和师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不惜用阴谋诡计来封印师傅?抑或,只是封印了师傅的怨念,毕竟巨人并不是人。马芝更加茫然,不知自己是否在师傅所设的局中,将来又会遇到怎样的结局。 他若有所思,最后感应到下去藏书阁十一层的法阵,就飞过去。他要看看十一层,到底放着什么样的书。 第10章 秩序编织者 影像一遍遍地播放,神界本体越发神经质,大呼小叫,抱怨着太快,看不清楚。而马芝也在观看中,忽然明白,当鸿蒙之境在宇宙漫游中,靠近彼岸时,那时候是脱离鸿蒙之境,去向彼岸的最好机会。 没有路,鸿蒙之境并没有通向彼岸的路。它靠近彼岸,并没有规律所循,毕竟它不是彼岸的行星或是卫星。它属于天界,即便从天界分裂了,而且在不停地衰败下去,但是它还有着自我运行的能力。 马芝一边播放影像给神界本体看,自己则寻找天皇的讯息。很快,他看到了天庭之主的信息,却只是一句话:自鸿蒙之气充斥天庭,天皇不知所踪,炎黄部落皆陨落。 怎么只有一句话?马芝想看看天皇的样子,也查找不到。天庭意志显然有所保留,将曾经的天庭之主的信息做了隐瞒。看来,这些世界,都不是好鸟,都会耍心机。 只不过,这句话说明人皇的死亡,并不是因为天皇的暗算,而是鸿蒙之气充斥天庭,才导致他们的死亡。究竟是谁的大手笔,会让一个超越神界的天庭猝不及防而被封印?是天道吗?还是天道之下,还有着可以封印天庭的大能? 天庭意志所传送的信息里,天界并没有对修为做严格的划分,而完全世俗化,天帝作为世界之主,名义上统治着整个天界。但是整个天界划分三千六百个部族,每个部族像九维九重天的的国家一般,都有着自治权。 每个部族,天子、天兵、天将是最基层的阶层,随后是天王、天皇。天王、天皇采用世袭,若无变故,都是嫡长子拥有继承权。但也有部族采用共治,如炎黄部落,就有天皇、地皇、人皇三个皇者共治,但天皇有着统领大权。 马芝忙查看地皇的讯息,很是意外,天庭意志传送的信息里,根本没有地皇的讯息。他忙通过神念沟通幽皇,询问地皇去向,幽皇却迟迟没有反映。难不成,地皇另有隐情?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我的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竟然缔造了如此的彼岸。生机,渴望,奋进,不屈,勇往直前,而不是遵从、不可违逆、惩戒,一个有着向上,有着希望的世界,才是彼岸。孩子,我们也要打造这样的世界,要给智族发展,给智族希望,给每个物种价值。而不是把他们之于食物链中,也不是纯粹把他们当成玩偶来摆弄。我之前也错了,一味的付出,才养出一个个白眼狼。”神界本体兴奋地说着,它的兴奋,让马芝两眼都流露渴望的荣光。 马芝默然,希望、向上、勇往直前、不屈,这不过是一个智族自我的成长,可是跟一个世界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彼岸,它的秩序,让每个智族都有了发展的机会? 他理解了,却也有疑问,彼岸难道没有在天道笼罩之下?白云渡又起了什么作用?世界之主,还是秩序编织者?秩序编织者,天道,马芝似乎触碰了这天地之间最大的秘密,但他不敢想下去,觉得一个人即便编制出秩序,也不可能上升为天道。 “众生之父,你说彼岸世界,秩序的编制,会是天道吗?”马芝问道。 兴奋中的神界本体一下子冷静下来,好一会迟疑地说:“你意思是存在另一个天道?” 马芝没有说话,天道之于神界本体,都是神秘,也无能为力。不排除,有另外一个天道,也可能一个天道,有着正负二个方向,甚至是无数的可能。马芝觉得自己在困局中,他看回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低垂,让他喘不过气来。 “管它娘的,说不得每个智族个体都是一条天道呢。我们也要好好思考思考,要走我们的道,那样,我们才能走出特色,走出自我。”神界本体又坚毅起来。 它激发的豪迈让马芝受到感染,他心腾腾腾地跳动着。每个智族个体都是一条天道,这或许就是秩序,新的秩序,把每个智族看成天,而不是卑微的生命。 也是在此时,神界本体无意间的一句话,让马芝触碰了一条道,为自己的秩序编制了第一条主线。当然,这是后话。 “好,我们努力,建立自己的道,自己的秩序。”马芝坚定地说道,油然而生出自豪感。 殊不知,在渺渺宇宙深处,某一蔚蓝世界,感应到冥冥之中主人的思绪,瞬时坍塌,原本模仿白云渡世界的大世界一下子分崩离析。 好在,世界树的根须已经扎进每一寸土壤,此时它枝桠摇摆,根须紧缩,用细柔的根稍把每一块土壤都抓住。 而盘古也没有闲下来,它庞大而漫长的身子在虚空中摇摆,弯弯曲曲地伸向更远的地方,在大口大口地吞噬着万界之力。一粒粒虫屎跌进葬神谷,融入土块缝隙里,将分崩离析的大地重新粘合起来。 “怎么回事?”太子俊问从修炼中醒来的薄小小。 自薄小小被盘古从屁股眼里屙下来,就开始没日没夜地修炼,他发誓要为马芝报仇。 薄小小腾地站起来,他感受到大地的分裂,而且濒临崩溃。如果仅是地震,那可能世界的主人在与人争斗,但如果分崩离析,则意味着主人身死道消。 马芝死了?他真的死了?薄小小滚落了眼泪,不敢面对现实。 “他死了?”太子俊也感觉到世界濒临崩溃,他心里无比紧张,这世界里,现在有着他的后代,如果世界崩溃诱发时空风暴,他未必能够护得住子孙后代的安全。 薄小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他已经笃定了了马芝的死亡。议会,议会,我也报仇。此时刻,进入葬神谷的薄小小,还不知道神界早已分崩离析。 在世界树和盘古的努力下,世界重新稳定,而且大地变得更加凝实,人走在上面,会觉得步履沉重许多。 “他没有死,化险为夷,他的修为应该进一步提升了。”太子俊兴奋起来,还有意跺了跺脚,感受到大地变得更加牢固,心里直接谢天谢地。殊不知,他的感恩戴德,成了马芝秩序里的粘济。 “他没死?”薄小小站立在大地之上,将神识透进泥土。他是神王,瞬时感知到大地变得凝固,而且觉得空气里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韵味。或许,他的修为真的提升了,人一时破涕而笑。他的开心,他的想念,冥冥之中,也成为马芝秩序里的粘济。 鸿蒙之境里的马芝,并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发生了改变。此时,经过沧海桑田的变化,曾经的高山化为平地,曾经的大海成了高山。洪水翻腾着,恣意横流。好在,生命树发出生的光芒,吸引着世界里的生灵躲过大劫。 “你修为提高了?”神界本体感应到马芝身上的变化,这变化并不明显,但玄之又玄。 马芝没有察知自己的改变,见神界本体如此问,人内视了好久,只好无奈地摇头。 神界本体疑惑地看着马芝,总感觉是有变化,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这就是秩序,用大道钩织而成的秩序,虽仅仅是雏形,但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第13章 海市蜃楼 马芝越走越远,天地空阔,这片世界除了那些活着的花草、树木,却没有其它生灵。想来,天皇是不希望有带腿的生灵来打扰他的沉睡,更不希望野兽亵渎他的安葬处。 他飞起来,神识融入虚空,借以探查整个空间。但没有发现可以离开的封印或是空间裂缝。即便有空间裂缝,马芝也未必会冒冒然冲出去,毕竟他还想着回到鸿蒙之境,去探索未知的秘密,而不是就此结束。 人感应葬神谷,这一次没用多少精力,马芝就看到了恒河沙数的群星中,那颗铭刻着他印记的世界。它在群星中格外璀璨,在他感知的时候,星光闪烁宛若在眨眼一般。 他仰望着虚空,内心空空,眼泪滚落,就像久别后,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世界变得更辽阔,更雄奇,与当初看到的白云渡的世界相比,虽然小了一点,但气象上一点不输。 如果白云渡的世界是彼岸,那么葬神谷又是什么?真的是鸿蒙之境?或者就是天界?是四分五裂前的天界,还是四分五裂后重生的天界? 没有人回答他,他孤零零地漂浮在虚空里。他闭上眼睛,他作为世界之主,众生之父,葬神谷里的情景如电影一般投射进脑海,他看到了世界树,它越发郁郁葱葱,笼罩了大半个世界。若不是它的自我节制,应该会笼罩整个世界。 还有盘古,那个家伙化为无数个小虫子,一个个虫子爬伏在世界树的叶子上,像蚕一般沙沙沙地啃食着叶子。而虫屎宛若雨点一般簌簌簌地下着,落在大地上,化为养料滋润着大地,也反哺着世界树。 马芝继续寻找,他看到了生命树。此时的生命树也笼罩了方圆百万公里的地方,它守护的精灵族在树冠之下,搭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木屋。这些精灵族们有的在操练,练习射箭,在天赋神通的加持下,他们一个个都是神箭手。 还有的在修炼,看得出,他们在修炼龙族的法决,许多精灵已经可以变身、龙化,他们竟然可以有板有眼地打出几招真龙之姿。这应该是太子俊的手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俊竟然变得勤奋了。 马芝想着,他开始寻找太子俊。那家伙竟然赤身裸体躺在洞窟里,是生命树树干形成的洞窟,他浸泡在生命之水汇聚而成的池水里,闭目养神。马芝还没腹诽,顿时明白过来,他老了,已经老态龙钟,借助生命之水而苟延残喘。 葬神谷毕竟是小世界,即便现在已经有了蜕变神界的迹象,但它的规则还不完整,时间流逝的速度远远大于神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葬神谷里,在之前时间流速可能百倍于神界。当然,太子俊虽然还不是神王,但成了众生之主,就有了媲美天地同寿的生命,但他像普照明月一样,为了他的子嗣们长寿,而透支着自己的生命力。 马芝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该赞叹他的无私。太古苍龙为了自己的修为提升,不惜算计着一个个孩子,将他们一个个化为分身。天皇也是这样,竟然为了自己,将九个最优秀的孩子炼化。但太子俊相反,还有那个普照明月,却不惜舍弃生命来哺育族群。 “盘古,我需要你的帮助。”马芝轻言细语。 这一声,惊得化身千千万万虫子的盘古吓了一跳,虫子都没有抓紧树叶,直接掉了下去。但不等落地,盘古就窜了起来,千千万万的虫子汇聚、组合,巨大的盘古就蜿蜒盘旋在世界树的枝叶上。 “小友,你回来了?回来的好,你还欠我几个承诺,不至于背信弃义?”盘古望着虚空,自说自话。 小友?马芝只差笑出声来,这才回来,这家伙竟然变了称谓。但总不能跟一条虫子计较。 “我一直都在,从没有消失。”马芝觉得很开心,即便它是一个虫子,被它惦记着也该是开心的事。 “那好,我现在就需要你兑现一个承诺,我需要胳膊,需要腿,我看到了自我,太丑陋了,我要成为美男子。即便不是人,也要成为这样凶猛矫健的怪物。”盘古说着演化出景象,是一条真龙,正在虚空中腾云驾雾,叱咤风云。 马芝吃瘪,盘古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美男子,真龙,觉得自己丑。它这样的庞然大物,是怎么看到自己丑陋的? “你要答应,不然我俩一拍而散,以后你别指望我帮你。”盘古佯装很生气,当然,它的言语都是虫语,也只有马芝能够听得懂。 马芝表情阴晴不定,化为真龙容易,他有一套真龙之姿,交给盘古,估计盘古分分钟就可以打完一套真龙之姿,而化为真龙。一旦龙化,估计它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真龙,远远超越太古苍龙。只是,它一旦成为真龙,势必承接龙族命运,到时候它必然不受控制,无端端有了一个不确定因素,马芝可不想如此。 至于修炼化人,盘古作为神话时代的怪物,历经多少年月?却没有化为人形,想来也有它的基因所限。但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道字,正是当初玉清风扬用作道芯的卷轴上的字,这个卷轴出自鸿蒙之境,而是天界所传。 马芝观想这个字,骤然浮现脑海,想来别有用意。只不过,这个道字所演化的图像,也是一个真龙之姿。交给盘古参悟,它会不会最终推演出全套真龙之姿? “盘古,我们是朋友,我欠你的,一定会兑现。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样看到自己的样子?”马芝心中有了主意,却忍不住好奇。 “很简单,那天天空上忽然出现一条虫子,非常庞大,横穿整个虚空,我看到了,就想:这虫子真丑。后面我就弹起脑袋嘲笑它。可是那家伙也弹起脑袋冲我吼,我气不过,就要去和它打架。但我飞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接触到它,我怒不可揭,它也跟着怒不可揭,我摇头摆尾,它也摇头摆尾,我断了几截,它也断成几截。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它就是我,它是我的影像,不知道怎的上天了。”盘古说着,懊恼极了,紧跟着沮丧。 海市蜃楼!马芝只差笑出声来,好在它不愚笨,最后还是知道那虫子是它的影像。他不再说话,就将那个“道”字影像化,演示给盘古看。为了启发盘古,马芝还将那个道字动态化,一笔笔带着杀伐果决。 盘古从道字动态演化中看到一个龙影,顿时高兴起来,说:“好好好,我知道这是龙,虽然我不屑于它们,但看在它们还算好看的面子上,我就屈就一二。” 说着,它就冲入虚空,庞大的身子在虚空中弯弯曲曲,绵延少说数十万公里。马芝忽说句“不好”,忙屏息,用自己的神念笼罩整个葬神谷。 盘古窜出去,参详着“道”字,随即它庞大的身子直接在虚空中演化那个“道”字。庞大的“道”字出现在虚空,挤爆了空间,诱发了时空风暴。一条龙影浮现,在虚空里吼了一声。 好在,马芝用神念守护了葬神谷,不然葬神谷必然会受到重创,发生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而在类似昆仑山圣地的世界里,马芝嘴角溢出血丝。 “可恶的盘古!”马芝愤懑不平地咒骂一句,强忍着把神血吸进肚子里。 葬神谷的虚空中,盘古重新化为虫子,它在发一怔,在体会刚才刹那间的感受,就在它化身为道时,一些玄之又玄的意念留在它的脑海里。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什么要束缚我一样。”盘古嘀嘀咕咕。 “盘古,下次你要演化这个道字,请离得远远的,我的世界还很脆弱,经受不住你的折腾。”马芝懊恼地说道。 盘古睁着它的微小几近看不到的眼睛,说:“刚才,我化身为龙时,我觉得有什么要套住我一样。究竟是什么?哦,我明白了,定是龙躯,就像模具一样,让我很不自由。” 马芝愣住了,盘古所言,似乎触及了造物法则,龙是龙,虫是虫,物种之间的跨越,必然要付出代价。 “只不过,刚才长出手脚,那感觉也妙不可言,似乎又撕扯和蹬破了什么,一时酣畅淋漓。”盘古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你就好好参悟,只不过下次演化,你有多远就离多远。现在,我已经兑现一个承诺,也需要你再次帮一次忙。”马芝说着,神思又进了洞窟,看着奄奄一息的太子俊。 太子俊似乎感应到有人在偷窥他,他又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混浊,没有一丝神采,即便生命之水充满生机,依旧抵消不了他的衰老。 “老友,是我。”马芝柔声细语,好像唯恐自己的语言都会伤害太子俊一般。 “是你,马道友,你没有死,果真没有死,太好了。”太子俊挣扎着,由龙身化为人身。 马芝看到他老态龙钟的样子,感慨良多,有了迫切提升世界品质的渴望。 第15章 灵魂深处的铭刻 马芝感知到世界树的惴惴不安和蠢蠢欲动,却不明白一棵树为何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是对雷劫的敬畏,还是它诞生了更深层的意志? 马芝一边关注着太子俊的晋升,一边又分出心思去过问世界树。他的意念与自我的世界融合,神识就降落在世界树的枝条上。 “你有心事?”马芝和一棵树通灵。 世界树枝叶颤动,如风吹过一般,它用树的语言说:“未来,未来,我感知了危险,母体的危险。” “母体?世界母树还存活着?”马芝诧异,险些从枝条中显出形来。 “它应该活着,它呼唤过我,我从它的呼唤中感受到敌意,也感受到威压。而今,我面对雷劫,再次感觉到宿命里的危险。”世界树的表达已经变得流畅。 马芝沉默了,消化世界树传达的讯息,母树对世界树有危险?他立即想起太古苍龙和他的孩子,还有天皇,对他儿子的算计。只不过,这两位都是父体,而世界母树是母体,它也会算计着自己的孩子。 “它在哪里?”马芝想知道对方所处,说不得可以提前到达,而改变世界树的宿命。 “我不知道,或许它在遥远的宇宙虚空深处,或许它在我灵魂深处。”世界树枝桠摇摆,发出幽幽的叹息。 遥远?灵魂深处?世界树是诞生了意志,有了自我,有了灵魂。只有未知的敌人更可怕,马芝不甘心地说道:“我的朋友,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世界树依旧无风自动,它庞大的树冠发出浪涛翻滚的声音,它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看着天空中的劫云,看着游蛇一般的闪电。一条巨龙在虚空中翻腾、咆哮,太子俊迸发了龙族的威严,也有了不可匹敌的战斗意志。他已经打出三千余个真龙之姿,每招每式都有了毁灭的力量。 而盘古,隐在更高的云层里,也化作一条龙,感悟着太子俊打出的真龙之姿。马芝看着,也不在意,盘古毕竟是老怪物,它应该能够瞧出化龙后的不适,因为太子俊随着打出的真龙之姿,从虚空中有丝丝缕缕隐而不见的力量注入了太子俊身体内。 那不是雷劫的力量,而是龙族的力量。一个骄傲、强大的种族,统治着远古时代,它们即便式微,也不会真的消失。抑或,它们不过是去了更远更开阔的地方,而此时借助宿命里的联系,将龙族高傲而彪悍的力量反馈至它的子子孙孙里。 “它在强大,龙族的骄傲与不屈,让它从垂死挣扎中恢复了。”马芝喃喃自语,他作为这个世界之主,清晰地感受到从遥远的宇宙深处涌来的不属于这世界的力量。 强大的龙族是消失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马芝看回世界树,说道:“这是我的世界里的第一次雷劫,太子俊在我的世界里晋升,才使我清晰地感知到龙族的馈赠,它们未必死去,极有可能去了更远的地方,不排除,世界母树和它们在同一个世界。” 世界树没有回答,它思忖着,挖掘灵魂深处的那股颤栗,母树究竟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分体?它感觉到无尽虚空里,一棵大树扎根在虚空中,它的根须密密麻麻,无尽止地深入四周,根须氤氲着淡淡的雾气,它的根须在吞噬宇宙之力,供养着庞大的无止境的树冠。 “母树,是你吗?”世界树抖动着树叶,通灵中的马芝闻声,也感应过去。他再次被震撼,那该是一棵什么样的树,遮天蔽日,远远地看着,比一个神界,不,比多个神界都大。这棵树,超越了神界。 没有回答,那棵树每一个枝叶上都是圆圆的果实,每个果实都像一个屋子,宛若小世界的巨屋。屋子像熟透的果子,黑紫黑紫的,亿万颗星星的照耀,黑紫黑紫的屋子发出幽光,点缀在树冠上,宛若一颗颗璀璨明珠。 “那是什么?世界母树?”马芝忍不住问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说不得只是铭刻在我灵魂深处的本能渴望,是未来之我的样子。当然,抑或只是幻象。”世界树疲惫不堪,它的感应或是灵魂探索耗尽它的精力。 马芝哑然,如果仅是灵魂深处的铭刻,那八九不离十,未来的世界树会扎根虚空,而脱离我的世界束缚?马芝并没有因此而伤感,细细思索,觉得世界树会离开,除非,他的世界会一直脱变,而能够包容住它,否则它迟早会挣脱世界对它的束缚。 “我会尽快提升我的世界等级,给你更大的空间。”马芝近乎是承诺般地说道。 世界树抖动枝叶,好一会回应:“你最好也要变强,来守护我,不然某一天,我会不受控制地远航,而扑向宿命。” 马芝不语了,内心更加坚定。如果神界本体对鸿蒙之境的觊觎,诱发马芝也希望自己变强,而此时,马芝则是自发地想变强。 随着凄厉的一声雷鸣,太子俊皮焦肉烂地一下子重重地砸向大地。但劫云一下子散去,葬神谷里因为雷劫带来的生机而显得天格外明净,空气也变得清新。 太子俊的子子孙孙,都被雷劫的恐怖气息所吓破胆,一个个躲在树屋里。但也只有几个胆大的,他们隔着生命树的枝桠缝隙,在窥视雷劫。他们看到他们的老祖宗由人化为巨龙,看到他们老祖宗与雷电搏斗,他们跪伏在大地上,祈祷、呼唤,他们的内心老祖宗不再是那个苟延残喘的老不死,而成了神,龙也成为图腾。 此时,他们看到老祖宗被击落在大地上,他们痛哭流涕,见雷电熄灭,他们相互搀扶着,从树屋里连滚带爬地出来,哭着,呼着他们的神。 太子俊没有死,他那烧焦的肌肉脱落了,但是骨骼上又长出瓷实的肌肉,皮肤也在恢复,变得光洁、柔软。他听着子子孙孙的哭泣,猛地站起来,迎着天空吼叫。那是重新焕发生机的喜悦,那是强者应对上天的咆哮。 “马道友,我太古俊回来,我感觉到你的世界对我的束缚。某一天,我会挣脱这束缚,而去傲游宇宙,寻找龙族。”太子俊名字叫太古俊,他晋升神王,他会觉醒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应该像太古苍龙当初晋升一样,觉醒的应该不止这么简单的名字。但不管怎样,晋升让他对自我宿命有了更深的感触。 “你是自由的,这世界不会束缚你。你所感知的束缚,是未知力量对我世界的束缚。我同样也需要力量,打破这重束缚。”马芝回应道,他的声音里也有着太子俊的豪气干云,那是必然自由的决心。 太子俊脚踏大地,身穿白袍,意气风发,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对着天空抱拳,说:“某一天,道友用得着我,尽管吩咐,俊自当奋不顾身,肝胆相照。” “好,一言为定。”马芝用神识在天幕里绽放烟花,祝贺太子俊晋升神王。 外面的动静,尤其雷劫的爆发,早惊动了潜修的薄小小。他站在山头,看着太子俊在虚空中龙化,与闪电相搏。看到太子俊在雷劫中越战越强,内心里一时肃穆,这是对一个强者的尊重。 当初,盘古一口吞食了他,但盘古也知轻重,让他毫发无损地从它肠肚地穿过,随后像大便一样屙了出来。那时候,薄小小觉得马芝因他而死,一扫之前的吊儿郎当,而发誓要报仇。 而今,他从虚空中感知到马芝的气息,他绷紧的神经放松,无比压抑的情绪终于释放。他也仰望着天空,咆哮一声,说:“兄弟,它日用得着兄弟的,也尽管吩咐。” 那一刻,薄小小流了眼泪,当马芝从荒天手里索回他的魂珠,他重新恢复记忆,他的内心里已经被马芝占满,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无能让马芝陷入必死之地。而今,他觉得自己只有誓死追随,才可以报答救命之恩。 马芝看向薄小小,世界瞬时风和日丽,这世间有种朋友,不需要你多说什么,就已经够了。他感知到薄小小体内蓬勃的力量,知道这些年他一刻不曾懈怠,心中更是欣慰。当他的世界位阶提升,薄小小冲击道尊也极有可能。 他借助暖风,轻轻吹拂薄小小,在他耳旁耳语,说:“某一天,我将借助你的晋升,来打破未知的束缚,到那时,你我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言罢,马芝轻声一笑,他的神识收缩,整个意念回到坟冢之地。只不过,这番的经过,让他内心变得更为坚定,人意气风发。 眼前世界,也是囚笼,也是束缚,但他不拘泥于此,人选择一平台,端坐下来,要修炼。人这一坐下来,他再次感觉到诱惑,是对两具尸身的渴望,抑或是神界本体在鼓动,抑或是灵魂深处的渴望。 天鬼炼魂术的法决浮现脑海,只有灵魂强大,才能抵抗外物的诱惑。马芝不再犹豫,默默参悟这一炼魂术。 第17章 吃了二具尸体 幻境?不像,若是幻象,必然幻象中的人物不会发现偷窥,西王母也不至于挥手破除幻象。马芝不深究,幻象也罢,平行空间也罢,他此时都无从探究,当务之急,依旧是寻找出口,离开这片空间。抑或,借助此地修炼。 东方大白,天亮了。红日从云海里涌出,将云海渡上五彩。只不过,眼前大日比神界的大日小了许多,距离倒近了。想来,这里不过是一个低等位面,时间流速也快了很多。 对比于鸿蒙之境里的恶劣天气,这里无疑是气候宜人。况且空气里蕴含鸿蒙之气,使得马芝有借此宝地修炼,提升体内法力品质。人再次坐下来,但还是有噪杂的声音在耳边响着,霏霏之音,似乎都在呼唤着马芝,诱惑着他。他封闭感识,摒除干扰,要修炼天鬼炼魂术。 天鬼炼魂术需要灵魂与肉体的分离,这也是马芝犹豫要不要修习此种炼魂术的原因。但人皇修习天鬼炼魂术,则可以让一丝执念和灵魂残影存续千年而不灭,想来这个炼魂术有太多可取之处。况且,冠以天鬼,想来它的等级很高。 马芝再次灵魂出窍,让圣体盘坐在石台上,而灵魂体则浮游虚空,参悟着炼魂术。纯粹的灵魂,对这个世界有着更为敏感的感触。马芝却不予理会,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炼中,用炼魂术不停地洗刷着灵魂体。 天字宝图在脑海神府里不停地运转,它也能够吸纳灵魂之力。炼魂,不外乎凝炼灵魂之力,让灵魂变得强大。天字宝图的吸纳,让马芝的修炼变得更加困难,但却让马芝排除了后顾之忧,毕竟这是鬼修的法术,而对于他这个活人来说还是有所禁忌。 修炼无岁月,转眼十余年。马芝修持天鬼炼魂术,不仅用灵魂之力充盈了天字宝图,而天字宝图反刍的魂力又让马芝的灵魂体修炼得几近凝形,阳光下,竟然会投射出淡淡的影子。 长久修持下去,不外乎,马芝的灵魂体会实体化,那样仅仅是灵魂行走在凡人世界,必然不会被发现。就是在修真者里,低修武者也未必能够感知灵魂波动。 灵魂的修炼,会提升一个人的掌控能力,为修为的提升铺就更宽广的道路,一旦灵魂体回归身体,马芝的修为必然会跃上更高层次。按照天界的等级分类,他将由天民成为天兵,而随时会成为天皇征召的对象,而随着大军征伐域外天魔。 马芝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他对这个世界,对眼前空间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能够看到空气里鸿蒙之气的样子,能够感知到大地上花草生生不息,还可以感知到这片世界在互相吸引互相排斥中运转。 他不需要神识外放,也能够察知虚空中的规则,很快他发现这片区域也有隐而不见的天网,将这个世界与宇宙虚空分割开。 天网内,世界在独立运转,但透过天网,世界又和外太空有着紧密联系,它像一颗宝珠一样镶嵌在宇宙虚空中。 只不过,他感知到天网的力量,并不能束缚他。他的修为和力量已经可以随时破开天网,而游弋虚空。 马芝细细地感知,发现这片世界的天网与葬神谷上空的天网有所不同。这里的天网仅仅是界域划分,将这里区分其他区域。但是葬神谷上空的天网,却在禁锢着葬神谷与外界的联系,似乎有谁特意让那里成为坟冢,埋葬里面的众神。 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已经处于虚实凝化之间,马芝分外高兴。想着,他则想着灵魂体回归,体验一下灵魂对肉体更为细腻的掌控。可是等他睁开眼,他愣住了,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圣体竟然不见了,只留下空空的石台。是神界本体,除了它之外,还没有别的灵魂意识觊觎着他的身体。 “神界本体,你惹怒了我,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马芝的灵魂体咆哮着,他再一次放出神识,搜索着自己的圣体。只要神界本体没有逃出去,那么凭借此时他强大的灵魂之力,必然可以重新夺回身体。 “喂,你发什么神经,我一直默默潜修,何时惹了你?再说,你日日修炼,已经将我和你的灵魂融为一体中,你再没必要提防着我。”一个声音从灵魂体的小口中说了出来。 马芝吓了一跳,但瞬息明白过来,自己竟然错怪了神界本体。不是神界本体夺舍了圣体,那是谁?难不成是幽皇? “哦,不是你夺舍我的身体,那还是谁夺舍了它?”马芝忙和和气气地回应神界本体。他觉得怪异,自己和神界本体竟然合二为一,但却可以分开思索,又通过一张嘴发音。 “你问我我问谁呢?身体是你的,你却不知道?”神界本体没好气说。 马芝不语了,他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他的神情变得很难看。因为此刻,他的身体正躺在水晶棺里,仿若沉睡一般地躺着。 他果断地飞过去,不一会,他就飞到水晶棺那里。他看着自己赤条条的身体,却感到陌生,虽然外观就是他之前的样子,可是他还是觉得陌生,身子仿若高大许多,而且身体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更为诡异的是,之前棺材里的二具尸体竟然不见了。那可是天皇的两个分身,虽然尸身还会睁眼,但毕竟是尸体,它们会跑到哪里去? 马芝放出神识,瞬息笼罩整个世界,但都没有寻到那个分身。他的目光不得不再次看着水晶棺里的身体,不明白这身体怎么会自己走过来,躺进棺材里。 随着他目光的深入探知,马芝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察知不了的频率而发出波动,似乎有什么隐藏在躯体里。他审视地查看身体,很快他露出夸张的表情,不意外的话,另两个尸体应该是被他的身子吞食了。 “你是谁?”马芝看着自己的身体,本能中感到恐惧,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意志一般。 那身体一动也不动,没有理会马芝的询问。马芝变得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灵魂归体,那身子仿若不是他的一样。 “不错,不错,你的身体进化了,由琉璃真身化为无垢真身,我看定是你的身体吞食了二具尸体。”神界本体也看出端倪,幸灾乐祸地说。 马芝不得不确认事实,他的肉身蕴含着巨能,心跳宛若暮鼓晨钟一般地响着。而且,他能够感觉自己身体的庄严肃穆,似乎蕴含着无比的神性,让人由衷地想跪拜。 马芝不再犹豫,不管怎么说,都要夺回身子。他想着,灵魂体直接雾化,扑进水晶棺,包裹着身体。 并没有受到阻碍,灵魂很快消失,钻进身体,眼睛很快睁开。马芝没有感到不适,但想到这里曾经躺着天皇的尸身,人顿时非常嫌弃,想坐起来。 可是,他很快发现怪异的事情,自己身体格外沉重,即便他修习了天鬼炼魂术,灵魂已经十分强大,但他竟然无法调动自己肉身。 只不过,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肠胃也在强有力地蠕动。正在消化天皇的尸身? 马芝表情变得很难看,体察入微地感知着自己正在吸收和消化着天皇的两个分身,分分秒秒自己的身体都在强化。现在是无垢真身,不排除消化了这两具尸身,身体会进入更高的境界。 第22章 他仿若听到了心跳 时间或许很久,或许只是一瞬。只不过,一瞬万年。 马芝闭着眼,神思还融在葬神谷里,还在浩瀚的回味中追寻。是孕育、是追寻,他神识笼罩葬神谷,身同体受地感受了造世雷劫,也可以说灭世雷劫。破而后立,雷劫给马芝打开一扇门,门背后是更为广阔的世界,浩瀚、永无止境。 那是众妙之门,是生命之门,马芝看到自我世界万物的覆灭,不管是天材地宝,还是普通的蒲草,都在雷劫中灰飞烟灭。但是灰烬沉入大地,化为养料,又孕育了新的生命。或许依旧是普通的蒲草,但马芝感觉到这蒲草不是之前的蒲草,它带了生气,带了蓬勃的力量,这是进化,虽没有灵智,但是死而后生后,普通的草也有了别样的新绿。 那些天材地宝,也重生,它们只是一棵嫩芽,没有千年万年之功效,可是马芝却体察到,它们或许一片叶子,效用却是之前整棵功效的百倍万倍。它们在雷劫中有了变异,向好的变异。 马芝陷入沉思,对于这些天材地宝,药效越大,岂不是被采撷的可能更大?一棵草,一朵花,它们的进化突变,是为了人族的采撷?不,它们只不过是活成自己,活得更精神。一个声音答道,那是马芝自己的声音,是他从造世雷劫中领悟出来的,那是生命的真谛。 当然,他所领悟的还不止这些,生代表着孕育,代表着万物复苏,还代表着进化突变,他觉得自己是父亲、母亲,重生的万物都是自己的孩子,他溺爱地看着它们,给它们公平与平等,给它们积极向上和不屈不挠。 世界里,还有别的生物,之前葬神谷所没有的生物。马芝神思追寻过去,他充满惊讶,是蜉蝣,千真万确的蜉蝣。它们还没有成群,形不成黑毛风,但是也有了进一步扩大的气象。水中,它们正在繁衍,密密麻麻的幼虫随时都会脱壳而出。 马芝变得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灭杀这些微不足道的虫子,将危害扼杀在襁褓中。他的神思进了水中,观察这些微小生命,它们没有灵智,但是马芝一样感觉到欣欣向荣的喜悦。 万物生来皆有因果,马芝想起自己在雷劫里的感受,蜉蝣虽然卑微,但成了气候,也会毁灭一切。它们也该是我的子民,某一天我是不是可以利用它们而扫荡一切?马芝想起鸿蒙之境里,成为黑毛风的蜉蝣,所过之处,都是荒芜之地,即便强大如道尊,也会化为白骨。 马芝看回太子俊和他的子子孙孙们,他们在世界树的呵护下,劫后余生,此时都惊魂不定。他们比之蜉蝣,就高贵吗?马芝稳住自己。还有盘古,它不过是一个虫子,却因为力量而凌驾太多对手。说到底,力量才是尊严? 这时,水中有了涟漪,一群鱼游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吞食水中的蜉蝣。他不纠结了,这也是生,食物链的形成,也就是生生相息。只是,人是食物链的顶端吗?神是吗? 马芝醒悟过来,神识如潮水一般从葬神谷里抽出,慢慢地回笼他的身子。他睁开眼,虽然修为没有提升,当他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整个人给人古井不波的沉静。 昆仑墟里,马芝品咂着,慢慢品味。他忽然虎躯巨震,一脸错愕,此刻巨大的因果阴影笼来,让他心思沉重,世界树不见了,他虽然没有看到葬神谷里的大坑,但感应到巨变。 他的神念再次笼罩着葬神谷,世界之大,之阔,他惊讶得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世界之主,他都不能知道自己的世界到底头都大。他来不及去多想,感应着葬神谷,他看到大地上那个巨坑,像世界的嘴巴一样,大大地张着,似乎在诉说什么。 回光返照中,他看到了世界树被漩涡吸引,被拔根而起,随后整个树冠、树干都飞进了漩涡。这到底是什么力量,竟然可以撼动这宛若世界般的大树?马芝冥冥之中,觉得漩涡的力量来得并不简单,究竟是什么怪物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马芝甚至相信,这力量如果肆无忌惮,可以把他的世界都吞食了。马芝内心有着浓浓的不甘,却也无能为力。他还感应到,世界树被捕获时的情绪,也是不甘,还带着愤怒。 紧跟着,他看到了盘古也钻进漩涡。世界浮光掠影般记录了当时的情景,而今马芝一一看到,看得出盘古是主动钻进漩涡。这家伙是看出什么?还是悍不畏死?盘古与那力量对比,能战胜对方吗? 马芝半信半疑,对于盘古,他了解有限,依赖着盘古提供材料,何曾去了解盘古的过往?它开天辟地,想来也是气吞山河之像。神话时代里的怪物,一个个都让人匪夷所思。 至少盘古不是死去,依然贯穿古今。那么神话里的夸父、伏羲,还有女娲这些传说,是不是也存在?还有刑天,那么生生世世和天做对的神话人物,也存在?马芝不觉想起师傅。师傅也是刑天,与那个神话里的人物有着怎样的联系? 没有多纠结,马芝俯视着那个巨坑,猜测着力量,某一天如果面对如此暴虐的力量,是否可以抗衡,是否可以讨个说法?马芝越想越气愤,世界树在他心里,造成了世界的守护神。 就在这时,虚空产生了波动,似乎有陨石坠落一般的威势。马芝感应过去,看到了一个黑丸从天而降,在极速地砸向葬神谷。马芝能够感知黑丸呼啸而下所带来的加速度,以及砸实大地所造成的危害。只不过他不去阻碍,眼前自己的世界已经不是一个小世界,是一个类神界,可以承载、化解黑丸带来的危害。 黑丸与大气层摩擦,发出了虎啸龙吟的声音,同时摩擦使得黑丸冒出黑烟。马芝整个神念都缠绕过去,想感应黑丸究竟是什么东西。黑丸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离大地也越来越近,呈现的个头也越来越大。马芝有怪异的心情,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黑丸,却想不起来。 黑丸圆溜溜的,不是陨石,倒像是小屋一般。马芝神识缠绕在黑丸之上,很快露出诧异表情,他仿若听到了心跳,这黑丸有生命,还是里面囚禁了生命? 马芝调动所有的神识,感受黑丸,他的表情越发凝重,这黑球究竟是什么东西?外面似乎包裹着石壁,而里面有狂暴的力量,似乎随时都会挤爆石壁,释放出恐怖的破坏力。会不会囚禁着盘古,把它押解回来? 第24章 我征用你了 马芝深吸一口气,不多想,再一次编制天网。他自身的积累在上一次凝结天网时几近损耗殆尽,灵机一动,他捕捉世界里的狂暴力量为己用。两粒虫屎所蕴含的力量充斥整个世界,让世界里充满不安定,说不得随时这些狂暴力量被引爆,那么葬神谷毁灭其中都有可能。 而现在,马芝有意利用这些力量,让这些力量寻得释放点,通过损耗而弱化。狂暴的力量蕴含着堪比万界之力的能量,甚至超越了世界本源力量,促使三千大道在极速运转,天字宝图也化为一个滴溜溜旋转的圆球,圆球上面经纬分明,时不时闪出刺眼的光芒。 葬神谷上空,一条条天道规则凝化的线条交织在一起,结成蛛网一般的天网,随后隐没在虚空中。马芝身在昆仑墟,但全身心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次,不仅仅是天道规则,他把自我所领悟的永恒与造化都融入天网,永恒是恒生不灭,而造化则是生生不息,恰好可以对抗狂暴力量里的毁灭。 马芝不解,不明白盘古遭遇了什么,竟然会吸收如此狂暴的力量,而且仿佛不经消化,这力量及,竟然投射进葬神谷。盘古啊盘古,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这样击毁了我的世界,我一定会找你收账,你只有活着我才能连本带利收回来。马芝祈祷着,缺一点都不敢麻痹大意。 而在超时空虫洞里,世界树在飞速地往上升去,母树的牵引,打通了未知与现在时空的连接,那漩涡就是超时空虫洞。 世界树的一根次生主干断裂,此刻断裂处正在流淌金色的汁液。它很是窝心,不等与母树见面,战斗已经开始。劈断它主干的劲风,带着萧杀气息,来得快也去得快,把断掉的枝条都吹了下去。 世界树已经有了智族的智慧,心里充满对母树的愤怒,它主意已决,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屈服母树,甚至它要抗争母树。只不过,究竟会怎样,它也没有主张,后面会发生什么面对什么,它内心没有底。 而盘古吞噬了许多狂暴力量后,屙了二粒虫屎后,针对它的敌意就消失了。没有风暴的阻碍,它的速度就提了上来。它看到世界树断掉的枝干,担心世界树的安危,也就加快速度。它的尾巴想卷住断裂的树枝,但卷裹树枝的风刃一下子削下,竟然削断了它的一小节尾巴。 盘古很久没有受伤,它呲牙咧嘴,扭头看自己的尾巴,断裂处已经干结,成了新的尾巴,而断掉的一小节尾巴,随着世界树的断枝往下调去。 一小节尾巴无伤大雅,盘古心里嘀咕一句,就加快速度,追上了世界树,几个窜行,它就将身子盘在世界树的枝干上。 “晕,你跟来干啥?”世界树忧心忡忡,它见老朋友也跟了过来,自然替盘古担忧。 “呵呵,不是贪图你的嫩叶啊。按理说那小子的世界品级提升,正是你再次进化突变的时候,你怎么离开了?你这是往哪里去呢?”盘古喋喋不休,它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毕竟它是开天辟地的家伙。 “你以为我想啊,我不过是被母树召唤,要回去拜见它。”世界树不情不愿地说着,它心里更是慌张,不知道这才会面会是什么情况。 “母树?世界母树?哦哦哦,我的妈呀,那老家伙还存在?让我算算,算算,它少说存在了数十个划时代,神话时代里,它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盘古惊叫起来,只不过它还是没有害怕,相反,与一个伟大人物的见面,它竟然隐隐期待。 “数十个划时代?那又是什么概念?”世界树不解。 “我也说不清,只是我的基因密码里有似是而非的解答,就是宇宙大爆炸引起的灭世与再世,一灭一生就是划时代。而世界母树,就是划时代的关键。”盘古竟然知道基因,而且还可以解析它的基因密码。 “世界有生死,宇宙也一样,我想它也不会恒久远,不过是是与不是罢了。”世界树沉吟一会,说出模棱两可的话。 是与不是,母树或许也久经轮回,种子与种子,树与树,种子发芽成为大树,那还是那个它们?无从解答,是与不是也。 盘古却理解世界树的意思,它平日里哪里会费劲想这些,也就呵呵几声,索性将身子缠紧世界树的枝干,跟着世界树而飞升。 马芝感受到天道规则交织而成的天网散发出蓬勃的力量,才抬头看天空。黑点已经几近出现在葬神谷的大气层里,看清来物,他表情怪异,一时不知道世界树遭遇了什么境遇,竟然断了一支粗壮的树枝。 他瞬间惊喜起来,世界树的枝干,而且还有生机。当初,也就是一截嫩枝,让他培植出笼罩大半个世界的世界树。天无绝人之路,下一步在他的通灵下,这断枝会重新萌发,会重新成为参天大树。 只不过还没有多高兴,他感觉到伴随断枝而来的烈风,带着毁灭气息。只是天网应该能够阻碍这阵风,但无论如何,也要确保断枝完好无损。 他想着,对天网赋予更多法力加持,试图阻挡风刃的摧毁和确保断枝完好无损。他还试着在大气层里布下更多的规则之力,一步步缓解风刃的冲力。 很快,风刃携裹着断枝冲进了大气层。马芝担心空气摩擦会点燃断枝,他也把意念缠绕过去,想察知断枝的生机和随时状态。 意念刚刚触及断枝,一股蕴含浓郁信息的意念涌进马芝意念里:“很好,你很好,不愧是大气运者,竟然可以仅仅一根断枝就能培植世界树。现在我要征用你,帮我栽培出更多的世界树。将来,会有你好处的。” 这只是其中一段信息,马芝就愣住了,对方是在对他说,而且一开始就想降伏他。还有,信息传递出对方的霸道。征用,好处,这寥寥几句却让人感觉到对方的蛮横,好高高在上。 是谁?马芝心间瞬时充满疑惑。 对方没有回答,却未卜先知地预设了答案。我是母树,世界母树,某一天,你会来到我的身边,到时候我会兑现我的承诺,给你莫大的好处。 未来我会来到母树身边?未来,那是多久?马芝内心里有着疑惑,对方竟然笃定他会去到它的身边。世界母树,究竟是怎样的样子?它为什么会确定我一定会到它身边? 大气运者,莫要怀疑自己,只有相信自己,信仰自己,你必将会来到我的身边。断枝里传达的信息里有着这样话语的预设。 马芝沉默了,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大气运者,而且对方来自超神话时代的世界母树。世界母树,究竟在哪里?它又是怎样感知到我呢?又怎么知道我是大气运者?疑惑在马芝心间,这一次世界母树没有回答什么,它剩余的信息里有更多符号,而那些符号马芝识别不出来,但每一个符号,似乎都蕴含着丰富的信息。 风刃在下落过程中弱化,又慢慢消失。断枝上有许许多多手掌大小的叶子,叶子被空气托着,产生浮力。这样,断枝下落的速度慢慢变缓,马芝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没多久,断枝落在了天网上,隐而不现的天网波动几下,就架住断枝。马芝看着断枝,感受到里面浓郁的生机,确信会促使断枝生根发芽。当然,他也感受到委屈的情绪,那是世界树断枝里蕴含着世界树本体的情绪。 马芝变得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将眼前碗口粗细的断枝重新分割,好催生出更多的世界树,还是保留断枝完整的模样,直接促使它生根发芽。 世界母树征用他,希望他多培植出世界树。可是,我必须接受它的征用,必须培植更多的世界树? 马芝倔强起来,想反抗神界母树,毕竟世界树在葬神谷里好好的,却被世界母树所掠夺。以后培植的世界树,会不会重蹈覆辙,一个个步上同样的命运? 不可能,凭啥我种树它摘果子呢?马芝不服气,分割断枝的念头直接放过。他忽发奇想,新的世界树,不种植在葬神谷里,种植在鸿蒙之境里。神界本体试图借助鸿蒙之境再生,所承诺给马芝的诱惑,并非没有说动马芝。 没有人不愿意成为更为强大的世界之主,马芝一路走来,何尝不是追寻着强大。何尝不是希望掌控更多的力量。葬神谷虽然已经蜕变成类神界,但是对比鸿蒙之境,即便鸿蒙之境只是堕落天界的小部分,葬神谷也不过是一个小儿科。 他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把世界树重新栽植在鸿蒙之境,会有更多的不可控,毕竟他的力量还不足以笼罩鸿蒙之境。而葬神谷却是他以一己之力而构筑的自我世界,他是世界之主,是绝对的掌控者。 马芝不再犹豫,遵从本心,断枝也就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出现在昆仑墟马芝的手里。也就在这一刻,在未来的某个时空中,正操纵万代龙珠牵引大世界缓慢移动的白云渡停了下来,他错愕地张望虚空,愣了好久,最后一咬牙,还是按照既定坐标前行。 第25章 修成的自己 世界树的断枝落在马芝手里,瞬时化为二尺余的迷你树枝。马芝看着椭圆形的叶子,心思沉重,觉得自己终究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一段濒临干枯的断枝,在他的精心催化下,才生了根发了芽。机缘巧合,断枝成长为参天大树,却不想却被世界母树掠夺。 而今,世界母树竟然想雇佣他,让他继续培植世界树。母树自己可以繁衍生息,为何却要我来培植?马芝心有疑惑,却没有来解答。 他一时犹豫要不要应承母树的征用,好培植世界树。寻思了一会,他不得不佩服世界母树,那棵老树算定了他。只要他想提升自我世界的品质,那么必然会依赖世界树。依赖世界树,就会培植世界树。如此,即便没有世界母树的征用,他也必然忍不下诱惑,而再次培植世界树。 马芝正想将世界树断枝投射进葬神谷里,忽然来了主意。葬神谷里,如果只是一片荒芜,即便等级超越类神界,但未必诱惑外来势力。但有了世界树,为了掠夺世界树,外来势力也会攻击葬神谷。如果没有世界神的时刻守护,葬神谷会不会被击破呢? 如此,在葬神谷栽种世界树,未必好事。马芝想着,看了看身周的昆仑墟,这里是小世界,却蕴含永恒的意境,而且相对隐蔽,栽种世界树未尝不是好地方。 他目光所至,昆仑墟里花花草草都生机勃勃,而且生长着永生花,生着着昙花。他猛地警醒,目光寻向昙花,看到花骨朵含苞待放,才松了一口气。他要在昙花绽放的瞬间,而打开门户离开这里。一旦错过,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境况。 永生、瞬息,马芝仿若领悟其间奥秘,一时愣住。永恒与瞬间,该是二元,可是永恒的存在就比瞬息万变优越吗?诸神提升修为,追逐永生,是目标吗?马芝问住自己,好一会觉得触碰了更深层次的生命奥秘,但又说不出玄之又玄的感觉。 他伸手,折断世界树断枝的一段枝桠,昆仑墟里,他要留下世界树。至于葬神谷,暂且算了。当然,他手中剩余的断枝,他要将它栽种在鸿蒙之境里。他有强烈的预感,觉得将世界树栽种鸿蒙之境,会有出其不意的后果。 就在这时,马芝听到细微的沙沙之声,他循声看过去,一时惊喜起来。断枝的枝叶上,竟然有一指长的虫子,在吞食叶子。 是盘古,迷你的盘古。这家伙怎么变得如此微不足道?虽然他感知不到迷你盘古身上的威压,但仍觉得眼前的小虫子前途无量,将其饲养长大,一定会拥有开天辟地的力量。 看着,他的神识就触碰小家伙,却发觉小家伙还没有开出灵智,竟然是幼虫。马芝不知道这节断尾是盘古被迫截断,还以为盘古好心,有意分出一个分身来帮助他。马芝一时感激,不再犹豫,趁它还没有灵智,而打上他的烙印。但炼化它,倒没有想过。 蚯蚓,也称地龙,是最原始的龙族?或许就是龙族的老祖宗。想着,马芝就放出赤小龙。当初的小蛇,吞食了赵媚之血,又日日夜夜参悟真龙之姿,已经进化成龙,浑身金黄,驭风而化为千丈巨龙。赤小龙是马芝的道芯,某一天,待马芝成就大道,其将化身为道,可谓承载的是未来之道。 此时它一飞出,对马芝的亲昵之情就通过契约之力而传达给马芝,这家伙竟然喊马芝爸爸,让马芝哭笑不得。马芝知它调皮,虽然平日里将它收在灵兽袋里,不常交流,但马芝还是有将自己所领悟的道法传授小龙,赤小龙修习马芝的道法,自然与马芝亲近无比。 马芝看着赤小龙,有错觉它是自己,修成的自己。当然是儿子也不错。某一天,赤小龙必将会化人,而那个人的样子,马芝已有预料。 赤小龙欢喜一阵子,就感知了盘古气息。它仿若遇到劲敌一般,立即落到地上,四爪着地,弓背,保持警惕。目光很快寻找威胁之源,看着世界树树叶上的只有一指长的盘古,才松懈下来。 “爸爸,我吃了它,会进化。”赤小龙表达了渴望,当然它此时是通过意念向马芝表达,两眼还有着贪婪和渴望。 “不行,它是朋友,而且将来它还有用。”马芝很明确地表达了意志,避免赤小龙吃了盘古,但马芝也明白,如果想让赤小龙加速进化,那就需投食强大的物种。 赤小龙不甘心,撒起娇来,但马芝不为所动,却吩咐赤小龙以后在昆仑墟里修炼。昆仑墟自然比灵兽袋舒服,赤小龙四下打量,感受到天地浓郁的灵气,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但回望一眼迷你盘古,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马芝不理会赤小龙,则把注意力关注到地上世界树的残枝。残枝一接触地面,就长出根须,显然昆仑墟土壤里的生机极适合植物生长。只不过,也不排除世界树本身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当初,残破世界洛雨鸿的药园里,那节断枝几近干枯,生机散失殆尽,只能依靠马芝的催生,才起死回生,最后机缘巧合下,成为参天大树。但现在的残枝,还新鲜,叶片也是绿油油的,带着本体的生机。 但马芝还是与断枝通灵,他忽有了狠劲,用大道符号洗炼残枝,不停地在残枝里留下自己的烙印,炼化它。他心里有着不甘,如果让残枝成为参天大树,世界母树如果再次俘获世界树,马芝不介意追寻过去,与世界母树抗争。 想着,他拼命地催生,残枝的根须扎进大地,枝干长出嫩芽,嫩芽又长出新叶。马芝咬着牙齿,憋着气。残枝眨眼的功夫,一尺变一米,又过了一会,一米变一丈,俨然已经成为一棵小树。 马芝此刻才平静下来,望着世界树,心中不觉黯然神伤,想起曾经培植出的世界树,说过彼此是朋友,可是却没能守护着它,导致它最后被世界母树的俘获。 人看向四下,虽然相信昆仑墟不会有什么危险,尤其刚才催生世界树过程中,他发觉昆仑墟里有着浓郁的生机,而生机远远超越类神界,显然,这里还有着马芝未能知道的秘密。想来,天皇或是师傅,在这里还布着更大的局。 但是马芝还是不放心,觉得世界树的存在,必然会吸引未知的危险,他只好叮嘱赤小龙对世界树看顾一二。赤小龙显然也知道世界树的重要性,忙应承下来。 此时,昙花已经开出第一片花瓣,留给马芝的时间不多。他将剩余的断枝和迷你盘古一起拿着,准备将它们带回鸿蒙之境。但就在这时,他感应到葬神谷里爆发出一股蓬勃的力量,他作为世界之主,察觉是有人晋升道尊成功。 是薄小小?他是看着薄小小化为白骨,沉落大海。自始至终,他不相信薄小小会死,但会是他成就道尊吗?马芝不敢肯定。会不会是太子俊?他才晋升神王,哪里有资源晋升道尊?马芝一时又想起盘古最后几粒虫屎所带来的狂暴力量还在葬神谷里肆掠,那些力量不利用太可惜。 他没有犹豫,很快将神识投射进葬神谷,他的意念在虚空形成虚空之眼,俯视着自己的世界。碧空万里,没有一片云彩,显然并没有人渡劫。他巡视着,很快就寻得那蓬勃的力量,就感应过去。 大海在怒放,巨浪一层层地拍打着海面,发出怒吼。马芝的神念透过海水,去察知那浩瀚的力量。 大海深处,有一具白骨,正在海底的泉眼上翻腾。而泉眼喷吐出蕴含浓郁生机的海水,冲击着白骨,白骨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肌肉。可以预见,要不多久,那白骨将重长血肉。马芝感应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27章 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悲唱 一刹那是多长时间?身处不同世界,时间流速不同,但一刹那也只是0018秒。这个计算无从深究,或许是在无量山藏书阁里某本书上看到的。 只是,在刹那之门里,马芝即便是道尊的修为,依旧察知不到究竟是过了多长,他觉得自己处于停滞状态,思绪停滞,自己就像宇宙尘埃一般,载沉载浮。甚至他的目光所见,明明是光怪陆离,却只是苍茫的印象。 似乎过了很久,马芝才幡然醒悟,那时他出现在地宫里。人面对着壁画,好像一直沉思一般。他在顿悟,从刹那之门里,领会了一些说不出玄之又玄的意境。只是瞬息之间,他看到了变与不变,看到停滞。 过来好久,他才目光闪出悟道后的喜悦。他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壁画,仍然是宫宴的场景,但与之前的场景有不同,他寻找之前推门而入的那扇门,却发现帷幄遮掩住那扇门。想来,再想进去,必然需要另寻它途。 他目光游离,看到四周的情景,大吃一惊,四下里都蒙了厚厚的灰尘。莫不是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月?可是壁画却如新的一般,情景生动,人物鲜活。但地宫里的摆设,却停滞着,蒙受了尘封。 马芝觉得壁画应该有法阵支撑,这才会不停运转。只是师傅究竟所主持的是什么宴会,竟然能够号召如此多的修者前来祝贺?想着,他转身,走到案桌古琴旁。 人轻吹一口气,将古琴上的浮尘吹去,露出本色。琴枯木雕琢,上书“刑”字蝌蚪文,五弦制式,手指轻叩,声清越。但随即却有一声叹息。 马芝盯着古琴看,才发觉这古琴已有灵智。 “琴君,你为何叹息?”马芝忍不住问道,他精怪出身,对精怪有着亲近。 “因你而叹。往昔,你一人静坐弹琴,常常长吁短叹,心事重重。我虽不知道你所思所虑,但知道你所谋绝非一般。而今,转世重来,你的誓愿可曾达成?”那古琴琴弦波动,只是音韵,但表达的意思马芝却听得明白。 长吁短叹?转世重来?想来这古琴认错了人,以为是它的主人回来呢。只不过,马芝也不道破,趁机套话“经历胎中之谜,我已经忘了过往,莫说前世。你可记得我的过往?” 那琴不做有疑,想来它也听说过胎中之谜。“主人的事很多,你要听哪一段?” “都听,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马芝急不可耐,天皇也罢,师傅也好,他想知道他们的过往。 “你太贪心了,只不过我能理解。”琴弦波动,声声悦耳。 马芝讪笑,却不搭话,衣袖轻舞,带起的微风就把琴凳上的灰尘吹散,人坐了下来,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古琴常年无人与其交流,有着深深的讲述,它的一条弦弹动一下,其它琴弦按照音律而自行波动,就开始了它的倾诉“那就从认识他的时候讲起。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昆仑公主的琴,因为公主喜欢我的声音,而叫我天音。而他是公主招聘过来的琴师,弹得一手好琴,公主就将我赐给了他。” 哦,这把琴原来叫天音,而不是“刑”,马芝微微错愕,还是昆仑公主的琴。最关键,天皇或是师傅最开始仅是昆仑公主招聘而来的琴师?让人大跌眼镜,难道天皇或是师傅并不是某个天庭的王子? “早公主那里,我那时候才开灵智,一切都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天音。但到了主人手里,他果真弹得一手好琴,一首首仙乐从他手指尖流出,不仅陶醉了公主,也让我从音韵中得以启智。这样一日日过去,他是这天界最有名气的琴师,而我也在高雅、激扬、幽远的音乐熏陶下,有了可以化形成人的能力。” “哦,你已经可以化形成人了?”马芝插言,不知道这琴为什么不化成人,那样岂不是更容易交谈。 “是的,我可以化形成人,只不过我不想化形,我就喜欢本体的样子,由他日日拨弄。”古琴发出幽怨的声音。 马芝明了,这古琴受天皇或是师傅教导,暗生情愫。只是不知道,它的主人知不知道它的小心思。 如此,古琴娓娓道来,马芝沉浸其中。开始他还有点哭笑不得,这古琴所知道的却只是公主与它主人之间的儿女情长。一个人族琴师不知天高地厚,爱上了天族皇家公主。 而公主则是每日里听年轻琴师弹出的仙乐,也心藏欢喜。二个人眉来眼去,就偷情起来,直至被父王发现,公主则按婚约远嫁,而琴师则历经磨难,几近挫骨扬灰。最后遁入六道轮回。可是,偏偏重生前这人资小子发了誓言,不成夫妻,那就母子,轮回转世后,竟然成为昆仑公主的儿子。 马芝听到这里,两眼睁得大大的,天皇也好,师傅也罢,转世重来,不是报仇,而却成为自己爱人的儿子。这里面的弯弯,马芝不明白。 这儿子生出,就伴随仙乐,一岁不到,就可以拨弄琴弦,弹奏音乐,而且无师自通一般,可以谱曲,每一首都让人如痴如醉。如此聪慧的小儿,自然深得夫家和外公的喜欢,把他当成明珠一般呵护。直至三岁时,他蜕变失败,没有长出天族标志的翅膀,才由神坛跌落,成为不待见的废物。 “打住,打住。”马芝再次忍不住,他明明知道这是天皇或是师傅的前世情缘,可是他却深觉悲痛,好像古琴的每一句话都在锤炼他,让他的心咚咚响,让他喘不过劲来,让他大汗淋漓。 蜕变失败,对于天族来说,那就是畸形,是残废,是废物。但哪里存在蜕变,因为天皇或是师傅本是人族,即便转世重生,也不可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天族。 古琴停了下来,四下重归安静。马芝终于明白,这西王母的昆仑墟怎么会到了天皇手里,明白幻境里天族公主能够出现的原因。想不到天皇或是师傅竟然经历过这样一段荡气回肠的悲情。 难道师傅所图谋的一切,竟然是这段情爱所为缘起?这狗血剧情,又会衍生出怎样的爱恨情仇?后面,绝对是公主却溺爱孩子,而最终有人窥见天机,将这母子拆开,不能拿公主怎么样,只能把气洒在孩子身上。公主最后成为西王母,可是孩子再次轮回转世,又怎么成了太乙天庭的主人? 好一会,马芝才平复了心情,他发觉仅仅是听故事,自己的修为见长,天皇或是师傅的爱情悲唱,洗礼他的灵魂,冲击他的心智。他原本有着草木之心,何曾有着人族的兜兜转转的心思,即便和赵媚有了交好,可是机缘巧合,受太古苍龙所胁迫。 “继续。”马芝虽然猜出了大概,却还是想把故事听完,他关键想知道天皇或是师傅再次经受挫折,会有怎样的宏愿,又会布下怎样的大局。 古琴待了一会,它的弦是它的嘴巴,是它的眼睛,隔了多少岁月,它重新看着自己的主人,它的思绪里何尝不是悲痛。它愿意看着他伤心欲绝,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它听着他的长吁短叹。 几根琴弦同时波动,古琴再次叹息,开始新的讲述。它理解自己的主人,一个后来人听到自己前世的悲惨经历,自然会打破迷藏而情绪波动,说不得故事听完,隐藏于胎中之谜会被宿命重新沟通出来。 果不其然,孩子被母亲溺爱着,即便他没有翅膀,不能飞翔,可是她还是无保留地爱着自己的孩子。她拒绝与丈夫的再次同房,不打算再要孩子。夫家畏惧她的背景,不敢说什么,但是父王却不甘心,自己的女儿竟然生出残废,这对于皇族来说是奇耻大辱,所以他要自己的女儿生出新的孩子,甚至不惜将曾经疼惜的外孙挑断手筋,让他无法弹奏音乐。 马芝泪流满面,何至于此,为什么要把孩子的手筋挑断,人怎么可以这样残忍?人怎么这样对待一个孩子?马芝攥紧拳头,一腔悲愤,却不知道宿命之线正在一根根向他缠绕过来。 古琴继续诉说,手断了还有脚,所以主人还是可以弹奏。公主为了不让他再次受到伤害,不惜将他藏在自己的本命法器里。但没有父王不知道的秘密,他暴怒了,取孩子的血推演过去。 即便孩子有大气运裹身,天王窥见不到天机,但却看到了孩子的本体。况且,孩子越大越像曾经的琴师,他的女儿所生的根本不是天族残废,而压根就是一个野种。毫无疑问,他再次出手,灭杀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而这一次,那孩子依旧逃过了神魂俱灭的下场,再次转世。他受胎中之谜的影响,记不起前世的任何事情,所以心间有不解,有憋屈,有仇恨。我就是没有翅膀,就该被你们仇视吗?就该被你们杀戮吗?他的内心有了仇恨的种子,也就带着仇恨种子转世重生了。 马芝浑身冰凉,当看到侩子手拿着刺刀刺进孩子心脏,他仿佛看到自己在刮神台上的情景。只不过,那个孩子该更绝望,而不像他视死如归。 。 第29章 大日是活的 万化葫芦似乎读懂马芝的心思,说道“大日一旦由红变成白炽状态,我们一切努力必然前功尽弃。你没有看到,鸿蒙之境里根本没有植物,就是因为没有植物可以抗过白日的温度。” “大日作为天界命星,本身并不会危害曾经是天界一部分的天庭。而今,天界四分五裂,规则也随之破碎,这才是导致极寒极热的原因。”马芝看着大日,也在想办法。 “说的也是,曾经天界可是天堂,到处都是胜景,到处都是乐土。天界分裂,规则崩溃,导致大气散逸,大日无遮挡直射,自然温度飙升。”万化葫芦也感叹。 马芝看着万化葫芦,想这厮一定见过天界盛况。想也是,这家伙可是鸿蒙初开的产物,历经亿万年,曾经出现天界也不意外。 “我试着用我的规则,架设屏障,看看能不能阻碍大日的直射,只不过还需葫芦兄照拂一二。”马芝说着神识沟通世界本体,想借助神界本体的世界本源炼化祭坛附近区域,凝聚大气层,阻挡大日直射。 神界本体此时惊讶得说不出话,世界树,那可是每一个世界最为渴望、觊觎的神物,如果当初神界有世界树,那么凭借世界树汲取万界之力,神界资源将源源不断,自然不会崩溃了。 “马道友,你有世界树,为何当初不栽种在神界呢?唉,如果神界有世界树,也不会崩溃,说不得借助世界树,晋升上位神界,甚至天界都极有可能。”神界本体葡萄酸地问道。 “上位神界?你们神界也有等级?”马芝问后,就觉得自己out了,众神都有位阶,神界有等级也正常,况且自己作为小世界缔造者,小世界也是逐级提升。 “那当然,世界晋升神界,都会觉醒意志,而有了意志,就会从世界本源里获得信息,世界的等级划分,并不亚于你们人类,可谓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但是有了世界树,我就有了蜕变成高等世界的源动力,如果能够将世界树蜕变成母树,甚至可以凌驾万界。”神界本体感慨道。 凌驾万界?世界树竟然有这样的能力?可是葬神谷里,有了世界树,也只是世界蜕变提升的速度快一些,并不见得有多厉害啊? 这实际是马芝的孤陋寡闻,正是因为葬神谷有了世界树,他的小世界才在最短时间内一步步提升,成了类神界。如果换了其他小世界,就是再过几千万年,都未必会跨界提升。 马芝沉默了,他想起残破世界,也就是在那里发现世界树的残枝。那里也有意志,而且世界意志化形成人,也就是小空,想来那个世界是神界。难怪那里物产丰富,原来是一个神界的残骸。说不定,会是更高等级世界,毕竟意志化形成人,会不会是天界的另一部分残骸? 马芝浮想翩翩,毕竟世界树残枝所在的地方,那个深坑足说明曾经的世界树枝干、根系庞大,远远超过葬神谷里那棵世界树的形体。 多想无益,当务之急,则是怎样小范围聚集大气层,为世界树建筑遮阳帐篷。他忙把自己打算告诉神界本体“为了保护世界树,我需要用规则架设屏障。而你也希望炼化鸿蒙之境,作为你的栖息地。现在你我合作,你用世界本源信息炼化祭坛周围区域,而我则用规则构建大气层。” 神界本体一听,愣住了,马芝的建议深有诱惑力,它当然希望马芝的意见可行,只不过这意味着它要和天庭意志的对决,天庭意志虽然沉睡了,但如果受到刺激苏醒,不排除它这个低位阶世界意志被直接抹杀。 “现在还不行,我通过世界本源来炼化世界,虽然可以事半功倍,但是一旦触发天庭意志,让它从沉睡中醒来,我必然会被重挫,得不偿失。”神界本体扭扭捏捏地说道。 “哦,这样啊,就这胆量,你还寄望夺舍整个天庭?之前的豪言壮语都是吹牛啊?”马芝揶揄它。 神界本体被抢白,也不好意思接腔,索性隐藏马芝体内不语了。心里只嘀咕,人家那不是徐徐图之,哪里还没有万之策就行动啊。况且,我也不过是一个下位神界。 马芝见神界本体吃瘪,也没有一味嘲笑,他自己也可以通过规则来洗炼一部分区域,但是那要水磨功夫,少说数十年,等他炼化一部分区域,黄花菜都凉了。 他抬头再次看向大日,这曾经的天界命星已经由红转为微黄,要不多久,就会白炽化。那时候,连他都要躲进地宫里。他两眼微眯,直视大日,迫不得已,也只能把世界树移植进地宫。 但就在这时,马芝会觉得怪异,他竟然从大日里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但又说不出纠结是什么。这大日,也是活的?马芝脑海里闪现这一想法,他的灵目闪烁,瞬息似乎窥探了造化的奥秘。 世界都可以诞生意志,成为,作为世界命星的大日又为何不能产生意志,成为?只不过,他作为世界之主,葬神谷也有对应的命星,而命星更确切说是他这个世界之主的命星。 每个智族都有自己的命星,但通常状态下,命星是暗星,沉睡在宇宙深处。当这个智族成为神的时候,他的命星才会被点燃,成为无限宇宙里的一颗发光散热的恒星。 众神在缔造自己小世界时,会自然而然选择自己命星作为大日,同时命星所照射区域成为小世界发展的自然衍射范围。这些讯息,都是世界架构学说中的基础知识,但没有讯息说大日是,有意志或是意识。 可是,马芝却从眼前的大日里,感知到生命。大日里有生命,那是烈焰历经亿万年而化的火之精华,即金乌。但马芝感知到的熟悉气息和命运联系一起,有点宿命。甚至是呼唤,命运的呼唤。 “葫芦兄,帮我看顾世界树,我去去就来。”马芝响应命运的招呼,人飞了起来,朝着大日飞去。 万化葫芦不明所以,见马芝朝着正在白炽化的大日飞起,忙幻化一张大嘴朝着马芝喊道“你不要命了。”心里却在盘算,如果温度飙升,它干脆一口吞了世界树,让世界树在它胸腹空间里生长,那该多省事。只不过,会不会消化不良呢? 马芝没有理会万化葫芦,他总感觉这是使命,命运的召唤,只有顺从。他不惜用鸿蒙之气转化动力,让自己超倍速地飞行。出了鸿蒙之气笼罩的大气层,只不过鸿蒙之气近乎实质化,它并不像凡人世界里的空气,可以达到温度调控的作用。 很快,他出汗了,汗水打湿了他的仙衣,他却无暇顾及。他越来越感觉到熟悉,而且已经知道那是什么。是龙气,浓郁的龙气随着蒸烤的烈焰气息一起扑面而来。 难不成大日里活着真龙?马芝灵目闪烁间,两眼几近睁不开,烈焰散发的炙烤气息,换了修为稍微低的人,早晕厥了。 马芝没有停下来,继续飞向大日。大日越来越大,它就是一个燃烧着的火团,而且烈焰飘动,火苗时不时激射进宇宙去。马芝此刻已不仅仅感知到宿命的呼喊,同时也感知到浓浓的敌意。 那是警告,如果再靠近,我会燃烧你,会让你变成灰烬。马芝还没有燃烧,但有了气化的感觉,他拼命地燃烧肌体内蕴含的鸿蒙之气,甚至不惜代价,可以让圣体承受致命伤害。 警告,警告!随着逼近大日,马芝听到了殷切的警告声,那是圣体的尖叫,即便没有实质的声音,却让他“听到”。 “小友,冷静,冷静。”虫母在马芝体内发出了敬告,在它看来,这无疑是灯蛾扑火。 “宝图护主,宝图护主!”马芝咬牙切齿地呼道。 天字宝图像一把伞一样出现在马芝头顶,只不过不是实质化的宝图,而是规则所化的宝伞,三千大道蕴含其中,一条条大道都是伞骨,此时大道交织勾嵌,形成伞面,反射着烈焰的燎烤。 三千大道毕竟是造化的奥秘,它们所化的宝伞,护住了马芝。马芝感到欣慰,毕竟宝图没有违抗命令,他一直担心天字宝图在他体内,却不受他的控制。 “停住,停住,再靠近,我会让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细微的声音通过烈焰传达给马芝。 果不其然,这大日是! 马芝停下脚步,他屏息,随后大声呼道“世界命星,我需要你的帮忙,我要重建天界,还希望你能够收敛你的光芒。” 是活的,那就与它沟通。马芝打定主意,觉得自己能够驯服这大日。 “哈哈哈,哈哈哈,燃烧的油锅,你能够怎样让它熄灭呢?”随着张狂的笑声,一个苍劲的声音反问道。 “是你,原来是你在搞鬼,太古苍龙,你怎么能够栖身大日呢?!”马芝一下子识别出声音,惊问道。 “果真是我的乖女婿,仅仅听声音就识别出老夫来。”说话间,从大日里钻出一头火龙,疏忽之间,龙身窜出上千公里,但不是太古苍龙的本体,而是烈焰所化的火龙。 但龙栩栩如生,把太古苍龙的张狂演绎得淋淋尽致,尤其那双跋扈的眼睛,悲凉、讥讽地看着马芝。 。 第30章 命星的替代品 见真的是太古苍龙,马芝内心里还是充满惊异。这太古苍龙,躲到大日里面,图谋不轨?它怎么没有被大日燃烧掉呢? “乖女婿,想不到你这么快也进了鸿蒙之境。咦,你也成了道尊!”太古苍龙开始还有戏谑的意思,但看出马芝的道行,他就显露出对强者的尊敬。 “太古苍龙,你在大日里干什么?”马芝放出神识,想去感知大日,但是不等靠近,烈焰已经燃尽了放出的神识。 “不怎样?就是闲得蛋疼,就到大日里游个泳。”太古苍龙转而嬉笑道。 “那也不至于把一身的皮肉转为火焰之驱?”马芝冷笑道,他已经察觉太古苍龙付出代价不小,血肉尽损,只剩下铮铮白骨。 “哼,血肉只是众生累赘,不要也罢。”太古苍龙说着通过控火术,让火焰之驱时不时爆发出毁灭气息。 马芝嗅到萧杀之气,这太古苍龙修为有了提升,至少也是至尊境界。马芝看回大日,此刻他离大日少说千多公里,但烈焰的炙烤完全可以让血肉之躯碳化。好在,马芝通过法力运转,利用大道规则,还可以抵御。 “太古苍龙,看你情形,你似乎被大日束缚其中,而无力挣脱,不知是否需我帮助,好帮你解困?”马芝顺着太古苍龙的火焰之驱,发现太古苍龙的龙尾始终隐藏在大日烈焰之中。 “哼,束缚其中?不瞒你说,我不过是在炼化这大日,现在时机未到罢了。”太古苍龙冷笑着,一个紧缩,整个身子都缩回大日,隐进烈焰之中。 “炼化大日?太古苍龙,你到底图谋什么,竟然要炼化世界命星!你这是冒天下大不韪,自私自利!”马芝大惊,没想到太古苍龙竟然觊觎大日。 “世界命星?自私自利?你睁大眼睛看看,眼前的大日到底是什么?它明明是我龙族至宝,被天族窃取,夺其华彩,让其日日燃烧,为你人族释放光明。但是,它能日日燃烧,历经亿万年而不息,原因何在?那是因为它燃烧的正是我龙族万代之积累,燃烧的是我龙族之未来,燃烧的是我龙族的兴盛。我龙族之所以会衰败下去,就是因为先天族、后人族对我龙族的掠夺!而今,我作为这万界唯一真龙,回应龙族命运,将它解救出来。”太古苍龙越说越激愤,烈焰爆射,一部分已经卷裹到马芝。 “什么,这是龙族至宝?”马芝灵目竖起,盯着大日看。几个呼吸后,马芝疑惑了,他没有看出这大日本体,层层烈焰可以燃烧视线。况且他也不相信世界命星会是宝贝,而不是天然形成。 “哼,若不是宿命联系,我也感知不出这天界命星会是我龙族至宝。自我进了鸿蒙之境,就感应到它的召唤。而今天界破碎,世界规则崩溃,束缚它的力量几近泯灭,它呼唤我带它回归。”太古苍龙言语里有切齿之恨,却也有着无可奈何。 “不可能,不可能,世界命星是宇宙原星,世界因它而起,又怎可能找一个宝贝代替?”马芝压根不信。 “我也不信,但是这却是事实。我献祭我的血肉之躯,从宿命中寻找真相。世界命星也有寿命,天界命星历经亿亿万年,燃烧殆尽,世界将沉入永暗。为此,天界众族陷入恐慌,诸多神君各显神通,寻找替代方案。天族之大神君,见过我龙族的万代龙珠,就在我族至宝上打主意,携万族之力,逼迫我龙族交出至宝。虽许诺了我龙族诸多好处,但随着时日流转,天族衰败,当初的许诺成了空文。尤其是你人族兴盛,更是将来龙去脉忘得一干二净。而且,人族对原始神们赶尽杀绝,包括对我龙族的屠戮。”太古苍龙悲愤地说着。 太古苍龙之所以披露这段秘史,自有他的用意。眼前,原始诸族也随着天界命星的衰竭而逐渐衰落,一个个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人族虽然兴起,但已经没有束缚万代龙珠的力量。告诉人族过往,要让人族明白是龙族的奉献,才没有让天界在命星衰竭后沉入永暗。况且,现在天界已经分裂,万代龙珠的使命也该终结。 马芝沉默下来,宿命感触,让他知道太古苍龙所言非虚。他两眼复杂地看着大日,觉得自己的知识体系再次被洗刷,原来世界命星也会衰竭,世界会沉入永暗。而天界分裂,想来诸族内讧是一方面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命星的枯竭,而替代的龙族至宝,始终是一个替代品,它可以燃烧,释放光明,但命星的释放应该不仅仅是光明? 只不过,真的任由太古苍龙炼化大日,带走龙族至宝吗?失去这个替代品,那么鸿蒙之境必然失去光明,而沉入永暗。马芝感应着宇宙深处最近的几颗暗星,这些暗星一个个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这些暗星是因为曾经的命星衰竭而沉入永暗吗? 造化究竟是怎样设置宇宙之框架?造化的奥秘,让马芝无从适从。只不过,龙族至宝替代命星,这应该不是造化之功,而是诸族聪明才智的发挥。 马芝看着大日,他没有主意,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也不知道怎样阻止。他感觉到大日的敌意,如果他再靠近,极大可能将陷入火海而身死道消。况且,这是龙族至宝,太古苍龙有理由带走,而他总不能自私自利地阻止,再说,他也代表不了人族。 鸿蒙之境里,有那么多人族大能,人族的兴盛与未来这样的大任还是交给他们。而我,只是想保护好我的世界树。 “太古苍龙,你要多久才能炼化你龙族至宝?”马芝一时希望太古苍龙带走龙族至宝,那样就不会因为炎热而烧掉世界树。但另一想法,又让马芝寂然,失去光明,鸿蒙之境将沉沦永暗,下一步,必然是极寒,世界树能够在极寒的世界里成长?况且,一个沉入永暗的世界,有意义吗? “不知道,我虽然是万界唯一真龙,从血脉传承中寻找到掌控万代龙珠的法门,但是龙珠太强大了,炼化它需要更多的时间。”太古苍龙内心里也着急,因为眼前的龙珠,处于狂暴期,他虽然是龙族的唯一真龙,还是无法短时间降伏它。 阻止他,没有了大日,鸿蒙之境将成为死域,莫说世界树,就是你也会死亡。神界本体和马芝神识交流。 我想了解世界崩溃与死域的区别?马芝内心里虽有答案,但想必神界本体更有发言权。 差别很大,就如神界崩溃了,但只要命星在,那么神界最终还会出现,只不过换了一个世界而已。但是命星衰竭,世界还存在,却因为陷入永暗,最后世界就化为死域。此时的世界转为暗星,一些暗星会在宇宙运转中化为宇宙尘埃,那么将再无重现。而一些暗星,也能被别的星域捕捉、吸收,也会永远消失。当然,还有的暗星被点燃,成为新的命星,而有了归属世界。神界本体从世界本源信息里寻找答案。 马芝头大了,造化的奥秘太过复杂,这渺渺宇宙,到底隐藏着多少可能。 可是,我又以什么理由阻止他?他说得那么正大光明,要取回属于龙族的至宝……马芝支支吾吾。 为了人族存在,为了鸿蒙之境的亿万生灵。龙族早已经衰落,成为堕落神灵,不剿灭它就是宽容。神界本体依旧带着神界众生对原始神的敌视。 唉,话说得冠冕堂皇,却不过是掩盖我们的自私。马芝回道。 生存是基本的宇宙法则,为了生存,哪个种族都是自私自利的。神界本体才没有羞耻心。 马芝不以为然,却也不反驳。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或许造化把众生投放这渺渺宇宙后,就任由各自发展。他看着烈焰激射的大日,想既然本命世界可以由宝珠代替,那么永暗之后,可有替代的法宝来代替? 科技世界有人造月亮,人造卫星,但是这些科技产品何尝不需要永恒的动力,依旧依附着命星。当然,也有替代的能源,但那只是权宜之计。况且,人造月亮、人造卫星,所散发的光芒对比于大日,仅仅是萤火之光。最主要,命星的不仅仅是光芒,还对世界有别的影响。 这万代龙珠之所以能够永世不灭,能够与日月争辉,那是龙族万代的积累,是一个原始种族竭全族之力而凝聚的光芒。人族可有类似的竭全族之力的至宝? 人族亿亿万众,分部万千世界,应该也有人族的至宝?那又该是什么宝贝呢?马芝看着燃烧的龙族至宝,想象人族至宝会像这万代龙珠一样在夜幕里璀璨生辉吗? 从九维九重的凡人世界,到三千大道主宰的神界,马芝还没有看到可以媲美万代龙珠这样的人族至宝,想来神界也只是人族低等的位面,法宝威力顶多是道尊。而大神君,代表着怎样的修为?是天界这样的世界才能产生的吗?只不过,天界借助的是龙族至宝,而不是天族的至宝。没落的天族,有没有他们的至宝。 马芝沉思起来,他内心里没有主意,阻止不阻止太古苍龙并不重要,存在真的是宇宙造化的法则吗? 第32章 寻找那个一 太古苍龙内心复杂,想暴起,但又迟疑。它也触碰过龙族的命运之河,它也感知过宿命。眼前,它是那么清晰、明白地看到宿命,自己强大如斯,面对命运,依旧无能为力。 只不过也好,龙族,不需要我操心了。天塌了,由高个子顶着。它想着,整个又放松下了。它凝视着眼前的月白龙,想起很远很远的事情,想起自己被强大人族追杀,不得不化为人形藏进凡人世界。 地宫幽暗,有暗流,有秘藏,它躲在那里一边疗伤,一边想着怎样重归强大,振兴龙族,重新奴役卑微的人族。而那个凡人世界根本无法容纳它的体量,甚至它只是翻个身,那个世界就会地震,打个哈欠,那个世界会分崩离析。 它一开始只能将自己剁成一段段,一段段存活、一段段翻身打哈欠,一段段进食。后面它有了更好的方法,它让自己凝炼的每一滴精血,化为自己的孩子,让它们一一化人,一一修炼,让它们追寻各自的大道,等到时机成熟,它好收割,它好摘果子。 后来,它重回了神界,开始摘果子了,看着鲜活的子女们一个个倒下,奉献他们的血,他们的修为,他们的阅历,还有他们对人生的体验。当它闭着眼睛,吸收一个个子女的所有,它看到了人性,一边鄙夷地看待人族,觉得他们自私、肮脏、丑陋,但是它心有余悸,洞察人类的不屈、追逐与梦想,一时明白这万千世界,为何独有人族在壮大。 那时候,它已有困惑,可是子女的血,虽然本源上是它的血,但这血液里有了自我的烙印,有着不同的信息,有着一个个密码,它即便消化了,但子女们的为人困惑却也被它吸收。还不仅仅是困惑,还有执着,有绸缪……这些给它单纯的龙族复兴大梦中增加了杂质,让它孤独寂寞时审视着自己。 而今,这万界唯一真龙,近乎是一个笑话,曾经的神龙没有死,他才是龙族的主宰,是龙族的未来,是龙族复兴的中流砥柱。我算什么?真龙之于神龙,说到底就是一个孩子面对父亲。 它是父亲。太古苍龙叹口气,它活着,或许我也不过是它圈养的蛊虫。一时,太古苍龙心冷了,它停止对万代龙珠的炼化,它身上爆裂的火焰也慢慢地熄灭。只剩下白骨,白骨里应该没有太多过往的信息? 命运之河里,龙族的诸多信息跨越时空,化为月白鳞甲,给马芝所化的透明巨龙穿上精美的盔甲。巨龙气宇轩昂,给人以威严、神圣和高洁。它抬着龙头,看向万代龙珠,有了骨肉相连的感觉。 无需炼化,马芝所化的归一龙神已经掌控了万代龙珠。它有错觉,觉得自己就是龙,而那个人不是自己。眼前这个龙族至宝本来就是它的法器,它自然不需要再次炼化。只不过,有许多事,它想不起来,过去变得空蒙。 如何丢了龙珠,龙族发生了什么,龙族的去向,它都想不起来。它的金目看向太古苍龙,眼睛里有着怜悯和疼惜。它也从宿命中感应到,这条龙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它对它有着浓浓的溺爱。但是,还有厌恶,莫名其妙而来的厌恶。 万代龙珠的火焰并没有因为马芝的控制而减弱,它还在爆燃,释放光和热。马芝仿若忘了自己的目的,它感知到,万代龙珠的燃烧,并没有损耗龙族的力量,而是龙族兴盛的谋略。 释放的光和热,是龙族的大爱,是龙息,大日普照下的众生都在潜移默化中受着龙族影响,甚至一些智族以大日为图腾,以大日为信仰。对大日的信仰,会转为龙族命运之河里的一粒粒光沙,会转为龙族壮大的力量。 龙族、人族,马芝所化的巨龙吟哦着,它似乎推开龙与人之间的那道门,但门半掩着,它还是看不到里面的东西,里面是黑屋,黑得望不到尽头。 “龙族并没有衰落,它的强者在无数高等位面。而神界、天界,不过是它们遗弃之地。”月白巨龙说道,它在对太古苍龙说。 太古苍龙愣住,它相信眼前巨龙的话,它借助眼前巨龙的眼睛,也看到充满生机、圣神而纯净的命运之河,看到河面波光粼粼。 “父亲——”太古苍龙嘀咕一句,后面哑了声,它垂下脑袋。内心里憋屈、慌张,原来自己过往的千千万年,不过是自我的想当然,自我的蒙蔽,是泡影,是虚幻。一起都毫无意义,太古苍龙从没有眼前这么颓败。 父亲!归一龙神目光饱含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陌生却又熟悉,它说不清命运里究竟做了多少折叠,乃至于它们在某一个时空里是父子。 “太古苍,追随我,我需要你的力量。”归一龙神说道。 太古苍龙愣住,看着曾经或是正在的父亲,有不解,却也有决绝。可是,它看着父亲饱含深情的眼睛,它像在外久游的游子归来一般,想哭。 “追随你?寻找龙族?还是强大自己,为了所谓的复兴?”太古苍龙也有不解,它曾经的子女的人生不惑都蕴含在它的血脉里。 “不,只是遵循命运,寻找那个一。”归一龙神说道。 “一?”太古苍龙不解,却又似明悟,眼睛骤然光彩地看着它的父亲。 它们的对话使用的是龙语,简洁却又饱含信息。至于“一”是什么,换成人族语言,即便是归一龙神也说不出所以然。人族语言的一是开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龙族的一所蕴含的意思更丰富,是鸿蒙初开的一刀,还是天地交融的那一条重合线? 话没有说透,可是太古苍龙在明悟里有了理解。它笃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追随它,这以后将再不用为龙族操心了。它没有心灰意冷,内心少有的平和下来。思忖了好一会,它点了点头。 “马道友,世界树就要燃烧了!”神界本体早就着急了,但是此时的马芝让它感到恐惧,巨龙的修为让它觉得不可控,更主要巨龙庞大的身子,它寄生其间,竟然觉得空空荡荡,没有尽头。人身的马芝,神界本体寄生其间,还需要小心翼翼,唯恐自己撑爆了马芝。但巨龙的身子,它无限地释放,却不着边际。 经神界本体的提醒,马芝幡然醒悟,月白巨龙,虽然还是龙身状态,却有了马芝的意志。我这是?马芝懵懵懂懂,却不再是那个归一龙神。我龙化了!糟糕,世界树!怎么回事?他来不及细想,望着大日,想怎样让火焰平和下来。 那大日不等归一龙神吩咐,却心领神会一般,爆裂的火焰平和下来,极热的温度也下降了。马芝感受到温度的下降,不明所以。 赤小龙在烈焰中吞噬龙息,第一时间感觉到大日的变化,飞出火焰,扭头看着大日。此时它的气息发生了质的改变,身上的邪魅气息没有了,多了圣洁。它已经洗毛伐髓,蜕变成真龙。看着还在弱化的火焰,有点不甘心,但还是飞了回来,凑近月白巨龙,靠过去撒娇。 马芝还在人和龙之间纠缠,他一时觉得这就是自己本来样子,一时又觉得人身的那个才是自己。 “马道友,大日暗淡了,世界树有救了。”神界本体感觉到马芝的恍惚,在言语里融入真谛,棒喝马芝。 大日暗淡了?马芝所化的巨龙两眼迷瞪地看着大日。果然,此刻的大日已经收敛了烈焰,露出本体,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火红珠子,上面熔岩在恣意横流。 不行,大日不能熄灭。马芝出于本能地念叨。这时大日重新又燃烧起来,只不过烈焰小了很多。 大日的变化,让鸿蒙之境里的诸多大能感应到。他们仰头看着大日,其中的一些大能通过灵目,看到大日里有暗影。他们莫名地有些焦灼不安,但考虑到即将是极热的天气,都不曾想飞向大日一探究竟。也只是观察一会,体感到温度的上升,他们习惯性地走进掩体,蛰伏下来,静等极热过去。 而在未来时空里,万代龙珠还在牵引着白云渡的彼岸世界,朝着既定坐标缓慢移动着。但就在马芝化身巨龙,从龙族命运之河里抽取信息并重新掌控大日时,万代龙珠停了下来,它隔着时空,感应到了。 “我的朋友,你怎么了?”白云渡一路上在夜以继日地建造着自己的大世界,好像永无止境一般。万代龙珠的微妙变化,他都感应出去,仰头问道。 万代龙珠在空中旋转,它的火焰在逐渐减弱,散发着柔和的光和热,它好一会幽幽一叹,说:“我感应到他了!” “谁?”白云渡不解。 “我的主人,归一龙神。”万代龙珠好像很疲惫一样。 白云渡啊了一声,停下手中的活,仰头看着万代龙珠。 “是他,他回来了。”万代龙珠声音低沉。 “他呼唤你了?”白云渡紧张起来,想着怎么能够阻止过去的主人对龙珠的呼唤。 万代龙珠沉默了好一会,说:“没有,他只是希望我燃烧得慢一点,控制温度。”说完,它继续运转,拖着大世界继续前行。 白云渡脑海极速运转,他不希望有变数,万代龙珠不容有失。他看着温度减弱的龙珠,心一横,通过秘术联系过去。 第34章 活下去 好一会,白云渡心头烦闷、气息不畅的感觉才消去,让已经恒古不变的过去之我产生新的变数,会给现在、未来造成更多不确定,甚至包括身处未来的他。 但是,无量真经的真谛,正是变化,只有变化,才能窥见真谛,窥见命运本相。白云渡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才重归平静。只不过,神话时代已经消失的归一龙神的重现,也是变数。白云渡却不想这变数不受他控制,他思谋良久,看向天空中的万代龙珠。 “万代道友,他在哪里?能感知他所处坐标吗?”白云渡心生一计,依然想抹杀归一龙神。 万代龙珠被白云渡带进未来时空,他们相处了不知多少岁月,白云渡的惊才绝艳,让万代龙珠发自内心的佩服,而且所缔造的彼岸,何尝不是万代龙珠自己的心血。自始至终,万代龙珠都为彼岸提供着光和热,它何尝不期待某一天彼岸的彻底蜕变,成为不同于这世界的世界,甚至是不同于这宇宙。 白云渡的心思,它何尝没有窥视,它虽然不想也不敢背叛龙族,但是它也期许着彼岸,而且它觉得彼岸对于龙族来说,也是未来大破灭时的一线生机。未来,未来,谁说得定?它悠然一叹,就把感应出的一排数字告知了白云渡。 这排数字是坐标点,宇宙坐标,九维九重,时间、空间,过去、现在、未来都容纳其中。白云渡看到其中的一些一些数字,有些讶然,因为这几个数字竟然与他脑海里近些年月的执念所重合,他驱使着万代龙珠所奔赴的地方,正是未来时空世界树所在的地方,而这几个数字与其重合。 怎么回事?归一龙神在过去时空里,正是世界树所处的位置?归一龙神如果发现世界树,它会错过掌控世界树吗?白云渡变得迫切起来,只有杀死归一龙神,时空运转才会沿着他的框架运转,才会把现在时空推进到他所处的未来时空。未来,也不是唯一,如果时空轨道发生偏移,哪怕是微微一点偏移,极可能谬以千里。 不容有失,白云渡又顺着宿命之线,看回过去。这一次他在寻找现在之我,要让现在之我去终结不可控的变数。 无量道尊离开神界,他在宇宙深处漫游,他看到无数的小世界,也看到无数的类神界,但他都没有停留。未来之我所图谋的,他虽然不知其详,但命运里还是有感应。那一定是空前绝后的创举,是关系人类命运,甚至所有智族命运。他想象不出来,他也做了许多设想,但觉得人类命运,依旧虚无缥缈,不可琢磨。他所能做的,就是顺应本心,为未来积累更多的经验,所以他离开神界,就沿着宿命之线,冲进宇宙深处。 这些年来,他看到太多太多的景象,一些他能够理解,但更多的他不能理解,那只能借助无量真经来演化,把所见均融入真经。 如果马芝能够将自己的心思沉入天字宝图,去察知那个书本状的真经,就会发现它变厚了。如果他可以翻开这本书,就会发现真经内容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马芝虽然能够点亮天字宝图里的规则之线,能够幻化三千大道,但是却无暇顾及里面收取的无量真经,还有那支后羿之箭。 天字宝图空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线,那条线若隐若现,时长时短,而且在不停地变幻着姿态,但最基本的样子就是一个“乙”字。那是太乙之线,是龙族生命奥妙所化,是太乙门立足之根本,而这根线,所变幻的都是真龙之姿。 无量道尊在一块太空陨石上落脚,他一袭黑衣,和陨石一样隐进宇宙幽暗中。他感应到白云渡的召唤,这才停下来回应。 “找到它,杀掉它。”白云渡的语气柔和,虽然也不容拒绝,但相比于过去之我,他对现在之我客气多了。 “归一龙神!神话时代里的大神君,我怎么可能灭杀掉它?”无量道尊诧异地问道。 “它在神话时代已经消失,眼前它应该是转世重生,它觉醒的能力有限,修为应该也不高,你应该能够杀死它!”白云渡分析道,如果归一龙神修为上重新成为大神君,即便是他白云渡,也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但是,归一龙神对自己的本命法器万代龙珠都不甚了解,说明历经胎中之谜,它还没有觉醒,修为也一定没有恢复。 无量道尊没有说话了,他感悟着白云渡所给予他的坐标点。这个坐标点没有万代龙珠所示的复杂,只是现代时空里的坐标。他在脑海里绘制着图景,寻找着那个可能出现归一龙神的坐标。好一会,他喟然一叹,好远,好远,等他赶到那个地方,不知道归一龙神在不在那里。只不过,他没有反问白云渡,而是答应下来,随后他就化为微尘一般,消失在宇宙幽暗中。 白云渡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推演和铸造着他的世界。万代龙珠继续在虚空中燃烧,它豁然了,一切都顺其自然,我不过是一个启了灵智的法宝,大不了重新回炉重造罢了。 一时,它继续通过无数的核燃烧,牵动着白云渡的彼岸继续朝着既定坐标前行。这时,它也一愣,才发现坐标点竟然和自己感应到归一龙神所在的坐标有重复,过去、现在、未来,玄之又玄,它又是感叹,目光看向白云渡。这白云渡依旧让它惊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鸿蒙之境上空,马芝看着火焰减弱许多的大日,心情一下子舒畅开来。人担心龙化太久,会影响自己化人的模样,就缓缓地转换形态。蕴含龙族信息的鳞片被他一一吸收,融进毛孔中。而龙爪也开始回复成人的手足,马芝好一会,才适应了手足的改变。 龙角也慢慢隐去,马芝重新风度翩翩地浮现,在他重新为人时,他与大日之间亲密、可控的联系也消失了,仿若大梦一场。只不过,所看到的龙族命运之河,还在脑海里清晰可见。 人灵机一动,他把命运之河投影进天字宝图,天字宝图就多了一条璀璨生辉的河流,河流浩浩荡荡,不知其源头,也不知其去向,在天字宝图的苍穹中时而浮现,时而消隐。 太古苍龙看到重为人身的马芝,内心里充满悲伤。它在虚空中漂浮着,父子之情在马芝成为人的那一刻就不见了,只留下失落、空蒙和茫然,曾经的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它不想承认眼前的人,竟然是过去时空的父亲,哪怕转世重生,它所嫉恨的人族,对于威猛、矫健的龙族来说,都是卑微。可偏偏这卑微的人族,竟然是父亲。 它转身,摆尾,随后钻进无尽虚空,只留下一句话:“我还有事要办,某一天你若用得着我,就呼唤我。” 随着话语,一片金鳞从虚空中激射过来,落到马芝的手上。马芝看了看那片鳞甲,他也反应不过来,自己明明是一棵草,历经千年万年的造化,机缘巧合下才成为人。可是,自己竟然能够化龙,而且还是这片时空唯一真龙的父亲。 至少前世,自己曾经是龙。龙、芝草,哪一个是前世,哪一个才是本我?马芝疑惑了,命运在哪个时刻而被扭转?不排除,龙是更早的前世,芝草前的前世。那么更早呢?因果循环,究竟编制了怎样的人生之梦? “不错,不错,想不到这大日竟然臣服了我们,大日之下,都是你我属地。”神界本体感叹着,毫不掩饰它的开心,马芝对大日的控制,会加快它对鸿蒙之境的侵蚀、掠夺。 马芝没有理会神界本体,他在消化他之前的所见,龙、草、人,这或许是生命的过程,这里面不排除藏着师傅的轨迹。不管他怎样确信自己就是自己,不是师傅的分身,但宿命里自己和师傅之间的因果纠缠着,估计再也分不开了。 师傅应该在鸿蒙之境里?他借助大日,通过大日的缕缕光芒看向整个鸿蒙之境。人诧然,在九万八千里之外,鸿蒙之境不再是庞然大物,不过是弹丸之地。大日的“目光”如水,浸淫着整个鸿蒙之境,他瞬间洞察秋毫,看到了鸿蒙之境的辽阔、荒芜,察觉到它的暮气沉沉和昼夜不停息地流逝生机,还看到许许多多的智族聚集点,他可以感知每一个聚集点的实力。 他还看到密密麻麻的蜉蝣,它们聚集成无数个虫云,一些随着风飘荡、肆掠,一些则停留在某一处休憩、繁殖。他能够感知到它们每一个渺小,微不足道,但是一旦形成虫云,就狂暴起来,它们需要吃食,需要活下去。 这就是生命,即便是没有开启灵智,一样需要活下去。肌体蕴含的本能密码,会给它们活下去的渴望和源动力。马芝看着,他内心的龙、草、人融会贯通,哪怕某一天变成一只虫子,总该有命运的追逐。 忽然,他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这鸿蒙之境怎么和他的世界那么类似?鸿蒙之境是葬神谷?他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的弹丸之地。 第35章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马芝回望着鸿蒙之境,觉得匪夷所思。葬神谷早已不是大崩溃前的葬神谷,而是新生后,按照白云渡的彼岸世界打造,现今已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几近蜕变成类神界,未来也可能超神界。 但在十万八千里外的虚空,他的回望,只有“弹丸”大小的鸿蒙之境,竟然与葬神谷联系在一起。虽然它们的外形、面积没有多少类似,鸿蒙之境更辽阔,十倍于葬神谷,但却没有生机,荒芜中透着死气。而葬神谷,在马芝的打造下,成为冉冉升起的新星,生机盎然。 可是马芝,却感觉到二者之间存在由此及彼的联系,感觉到隐隐的联系。他脑海中快速地播放、推演,从葬神谷到鸿蒙之境,从鸿蒙之境到葬神谷,他看到演化的轨迹,顺着来,还是倒着去,都能够在某一个时点上重合。 神都有预知的能力,也可以说对生命对宿命的敏感。神的能力越大,也就越靠近真相。马芝作为至尊,他已经可以触及他命运里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是未来,哪一个是过去。 他看着,脑海里是葬神谷里的情景,他作为自我世界的众生之父,即便现在所处的地方无法感知葬神谷,但他还是对自己的世界再清楚不过。 难道在进入鸿蒙之境时,时空也变化了?鸿蒙之境是过去?是埋葬众神的开始?马芝宁愿相信鸿蒙之境是过去,这或许可以为葬神谷是禁地埋下注脚。情感上,他也不希望某一天,自己的世界崩溃,只留下荒芜与毁灭气息。 当然,鸿蒙之境即便是废墟,即便是天界遗留的一部分残骸,但其等级还不是葬神谷所能比及。鸿蒙之境的时间流速明显比葬神谷慢很多,这里还停留在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马芝想着,他再一次有了掌控鸿蒙之境的打算。现今,竟然掌控了大日,想来随着日光锤炼大地,炼化鸿蒙之境指日可待。况且,还有神界本体,它作为世界的意志,与这几近毁灭的世界沟通会更加容易。 就在这时,马芝感应到时空波动。他顺着波动传输的方向看过去,很快他看到了一个碗口大小球状物在极速地朝着他飞来。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球状物就呈现在眼前,是一个骷颅头。 骷髅头的眼窟窿和嘴巴还时不时扑闪出蓝色的火焰。马芝有错觉,在蓝色火焰喷射而出时,他仿若听到了呻吟,疼痛而无力的呻吟。 他双目微眯,保持警惕地看着那飞驰而来的骷髅头。他感觉到浓郁的敌意,这敌意让马芝燃烧起怒火,似乎彼此不共戴天,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是你!好,好,好,哈哈,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这一次,老天终于站到我这边了。”骷髅头停在百米外,说起话来漏风,而笑声就如两块石头在磕碰,听着瘆人。 马芝不解地看着骷髅头,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显然,对方认识他,他索性不语,冷冷地看着。 “还我身体,快还我身体。只要还我身体,我就原谅你。”骷髅头一下子声色俱厉,语调里还有一丝焦急和几许疯狂。 马芝还没有想起对方是谁,他从蓝色火焰中感觉到灵魂被炙烤的疼痛,这骷髅头竟然不惜灵魂之力,因为愤怒只会加快灵魂的燃烧。 “快点,你这个无耻之徒,快点把你丑陋、肮脏的灵魂从躯体里抽离,把身体还给我!”骷髅头越发声嘶力竭,炙烤的灵魂在尖叫,蓝色的火焰从眼窟窿里溢出,扑溅四五米远。 马芝微微皱眉,不明所以。在他记忆里,自然不知道他在刮神台上的情景,那时候他处于假死状态。至于荒天被观音攻击,还有他的身体被马芝吸收,最后残魂又被万骨长青吞噬之事,马芝自然不知晓。 眼前这骷髅头一声声喊着归还他身体,想来他经受了夺舍?也不对,夺舍多半原主人的魂魄会被消灭。马芝迟疑地问道:“道友,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你就是搓成灰,我也认得你,你的身子,还遗留着我的气息,你就不要狡辩了。”那骷髅头凄厉地控诉着,它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原因而带有颤音。 马芝被对方揶揄得有些生气,懒得理对方,估计对方也是外强中干,不然早就该上来拼命了,哪里会罗里嗦说这么多。人就一拱手,客气地说道:“道友你认错人了,我的身体一直是我自己,哪里会是你的。” 可是话说完,马芝咯噔一下,想起昆仑墟里,自己的身体吸收了两个尸体,那是师傅或是天皇的遗体。不至于,眼前这灵魂是师傅或是天皇的?他们没有完全死去,还是转世重来的灵魂? 那师傅应该认识我啊?马芝本想直接飞走,想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去感应宿命,感应和骷髅头之间的联系。如此,他就感应出两人之间还真有联系,虽然他不能从宿命中看到真相,但却清晰地感觉到伤感。 他竟然让我伤感,我们之间有着怎样的纠缠?马芝好奇起来,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骷髅头眼窟窿的蓝色火焰暗淡下来,它的上下颌咬合着,发出喃喃自语。我是谁?我还是那个我吗? 明显,万骨长青也给荒天留下刻骨铭心的伤害。荒天迟疑、消沉,不管他曾经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沦落成眼前样子,即便与万骨长青魂力大比拼中,他赢得胜利,却也只能苟延残喘在一个骷髅头里。 越是骄傲的一个人,被剥夺了一切,那憋屈足以摧毁他的活下去的勇气。何况,鸿蒙之境里的残酷,之前之于万骨长青的一切惨痛,现在都让这个曾经骄傲的人身同体受。他恨不得自己燃烧起来,结束这种无希望的存活。 这种恨转化了,那就是他肆无忌惮地去燃烧万骨长青的灵魂,每日里听着魂火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听着万骨长青残魂呻吟、求饶,他就开怀地笑,并且变得更疯狂了。 马芝在昆仑墟里待了漫长岁月,虽然对于鸿蒙之境里也就是几年,但是对于没有身子的荒天,何尝不是度日如年。他此刻,恨不得脱离骷髅头,而夺舍马芝,重拾曾经的骄傲。但是,他退缩了,除了声嘶力竭,却没有置于死地的勇气。 越是贱命,却越是惜命。正是寄生于骷髅头里,时时刻刻都濒临死亡,他怕死了。生死对于天地同寿一般的神仙来说,是遥远的事情,但一旦迫在眉睫,他们或许并不比凡人释然。所以荒天没有在最开始,直接扑向马芝,好夺舍。 他感觉到马芝身上蓬勃的力量,那是四万万个真龙之姿凝炼而出的力量,是巨龙由大变小转而成人的浓缩,这力量足以摧毁骷髅头,使得他魂飞魄散。所以不管他多么渴望,多么歇斯底里,面对绝对的力量,他还是妥协了。 “我、我,我是荒天!”就在他勇敢地说出自己名字,那一刻他又有了骄傲,那是一个叫天的人所赋予他的骄傲。 “荒天!”马芝惊讶了,目光盯着骷髅看,那个曾经利用他的妻儿、朋友威胁他站上刮神台的人,怎么成了这样的鬼样子? “是的,是的,我就是荒天,荒天就是我,求你了,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我还欠你人情,以后你有什么召唤,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荒天又骄傲又卑微地说着。 马芝不明所以,自己何时占了对方的身体。难道荒天是师傅或是天皇转世重生?他看到了命运之河,看到了他与荒天之间的联系。他本来就没有想过去吞噬那两具尸体,但冥冥之中,他的身体竟然自行融合了遗体。马芝试着,想从圣体里分出身子,还给荒天。 荒天见马芝不说话,还以为马芝不同意。想也是,两人的身体已经融合,换了他,也不会还回去。只不过,马芝没有一口拒绝,又给了他希望,他忙哀求道:“你身体已经是圣体,可以滴血再生,要不,你就给我半截身子,不,不,你就给我一个胳膊。”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马芝,所有的尊严都没有了。马芝皱着眉头,曾经嚣张跋扈的荒天,竟然成了这个模样。 荒天见马芝还是没有说话,他又急了,说:“给我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就好。”他哀求着,只有借助马芝的圣体,他才可以重新修成自己。而万骨长青的骷颅头,毕竟不是圣体的一部分,况且也是别人的头颅,与他没有契合度。 马芝颇为同情地看着荒天,他已经从宿命里看出,他与荒天,彼此之间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要拯救他吗?马芝充满矛盾,给他希望,然后某一天再杀死他?还是,扶植一个敌人,等着他某一天来复仇? 他心里充满悲凉,这因果,这宿命,都是师傅留下的。 师傅,你到底在筹谋着什么!?马芝仰望无限虚空,他脑海里皆是怅惘。 第36章 师傅的三滴血 马芝即便知道某一天会和荒天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可是他还是想看看师傅所留下的因果,到底有着怎样的用意。他盯着骷髅头,好一会叹口气,手中就有了一个珠子。金黄色的圆珠,里面蕴含着蓬勃的力量。他犹豫着,还是把珠子扔给荒天。 荒天感受到珠子里的力量,顿时大喜。他没有手脚,只能指挥着骷髅头,把上下颌张开,一口吞了珠子。 不久,荒天有点气急败坏,一口吐出珠子。那珠子没有法力加持,直接坠向虚空。荒天吼道:“你卑鄙无耻,竟然给我源血,想将我变成你的身外化身,没门。” 说话间,骷髅头吐出二尺长的蓝色火焰,显然荒天气愤到极点,不惜尽情燃烧灵魂之力。 马芝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激动,他朝下看了一眼,圆珠本就不大,此时已经坠落千万里,隐在虚空里。虽然他可以一个念头,重新收回珠子,但没有动那念头。 “哼,想让我成你身外化身,那绝无可能。士可杀不可辱。”荒天继续吼着,可是正在求着马芝,声音不觉低了下来。 “源血?”马芝寻思,想找到关于源血的信息,最后他想起无量山的藏书阁里,有本书提过源血,说是本源之血,自有生命,可以滴血成圣,最关键它可以侵蚀宿主的灵魂,让其成为源血主人的身外化身。 “别想糊弄我,我能够感觉到里面的力量,我也曾经用源血练就身外化身。”荒天非常的不甘心,既想马芝救他,却又憎恨着马芝。 原来如此,当初师傅飞升神界,留给他的三滴血珠子,不是精血,而是源血。马芝想着有点后怕,好在自己并没有炼化,不然岂不成了师傅的身外化身?马芝狐疑着,三滴血珠子,其中一颗拿来给了万空山,换师兄宁恒之、薄小小的灵魂珠。剩下的二颗,一颗他做了吊坠挂在胸前,另一颗则是刚刚给了荒天。 不对,那万空山拿血珠子,听说给了他的义子小天。那小天该不是身外化身?小天在大荒与巫相柳召唤而出的盘古大战时,消失了。和他一并消失的还有万空山,还有小空。马芝几近遗忘小空,冥冥之中,他觉得小空还活着,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求你了,马道友,就给我一根头发丝也好。”荒天内心里诅咒着马芝,可是面上不得不求着。 马芝自然不希望与荒天有太深的因果,他既然是师傅留下的棋子,那就让他跟师傅加深因果,就说:“那是不是源血我不知道,但我想说的是,那颗血珠子不是我的。你要不要,由你自己决定。”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荒天惊讶,骷髅头的上下颌张得大大的。 “我也不知道,是我意外得到的。”马芝还是骗了荒天。 荒天愣住,两个窟窿眼盯着马芝看,不知怎的,他信了马芝的话,忙吼道:“那你不早说!” 说着一股青烟从骷髅头里钻出,化成一个迷你荒天,着急地冲着血珠子坠落的方向追去。临末,他还大喊道:“马芝,你若骗我,我一定会报仇,不死不休。” 马芝听在耳里,不觉摇了摇头。他准备下去,毕竟世界树和万化葫芦还等着他。刚要走,他看着浮在空中的骷髅头。骷髅头的火焰暗淡了,似乎随时都会消灭。 他抬手,正要施法碎掉骷髅头,让它回归六道轮回。不等他动手,那骷髅头发出微弱的声音,说:“马道友,救我,救我。” 马芝听在耳里,这才感受到骷髅头里还有一缕残魂,而这残魂正支撑着骷髅头里的蓝色火焰。 “你是?”马芝颇为同情,几经荒天多次毫无吝惜地燃烧,还能保有一缕残魂而心智不灭,显然它生前也是一个大能,才有了燃之不尽的灵魂之力。 “我和马道友有旧,昔日道友有一神仆,而他是我徒弟。”万骨长青说道。 他与荒天灵魂相拼,并没有占到好处。按理说,万骨长青的修为绝对超过荒天,且他以灵魂状态苟活千年万年,早有一套保存灵魂甚至通过灵魂战斗的方法,可是每在他几近磨灭荒天的灵魂,就从无尽虚空中传衍而来一股灵魂之力,让荒天的灵魂重新充盈。乃至于,他最后被荒天镇压,而成了荒天驱使骷髅头的灵魂之力。 马芝愣住,但自己的神仆他还是记下来。一个是尹子墨,这个主动认主的蛤蟆精,已经消失了千年万年,契约之力还在,他知道这个神仆并没有死去。而另一个是洛雨鸿,曾经不死不休的敌人,为了惜命而臣服于他。他也没有死,而且马芝能够感应到他。 “你是白骨道尊?”马芝觉得眼前的残魂只会是洛雨鸿的师傅。 骷髅头在空中抖动,显然残魂听到别人叫出他的尊号,而无比激动,却又无比羞愧,曾经的道尊,沦落成一缕残魂。 “马道友,正是我。我徒弟洛雨鸿正是你的神仆。昔日,他修习白骨道,随后来拜师。我察觉他身上的契约之力,原本不想收他为徒,但冥冥之中有预感,让我留下他。”万骨长青好一会平复下来,可怜巴巴地说。唯恐马芝不救他,偏细细说了他和洛雨鸿之间关系。 马芝沉吟,难不成也给他一个血珠子?他与师傅之间没有多大因果,不能拿师傅的源血了救治外人。 “我该如何救你?”马芝索性问骨长青自己。 骨长青沉默了,即便马芝给他源血,他一个残魂,如果不经温养,也只会成活成一个傻大个。可是,想滋养残魂,让他重新壮大,也要水磨的功夫。在这之前,马芝能够带着它,也就是恩泽。 “请带我走,放置于安全的地方,好让我补足魂魄。”万骨长青恳求道。 马芝明白了,他招手,骷髅头就落到他手上。他看着白惨惨的骷颅头,感慨万千,想不到一个强大如斯的道尊,曾经的大道传人,竟然会沦落至这样悲惨的地步。 他原想着将骷髅头收到袖筒里,等回去时好安置。却忽想起对方也是大道传人,虽然白骨道早已衰落得不成样子,但毕竟在太古时代属于三千大道。如果将其放入天字宝图,重新反哺白骨道,会不会通过大道来滋养他的灵魂? 马芝想着,觉得可行,只一念间,骷髅头就出现在天字宝图自有空间里。随后就朝鸿蒙之境飞去。 天字宝图的自有空间里,现在有无量真经,有后羿之箭,而今又多了一个骷髅头。只不过空间灰蒙蒙的,它们彼此相距甚远,也就互不干涉。 万骨长青在空间里,感受到绵绵无尽的大道气息,他诧异极了,不知道马芝将他放到了什么地方。但他毕竟是过来人,绵绵不绝的大道气息让他非常舒服,也就默默运转着灵魂法术,修补着灵魂。 第37章 大哥,我来了 以祭坛为感应坐标,马芝穿越云层,从无尽虚空中钻出。看到云层下面是黑压压的“乌云”,他紧张起来,那是蜉蝣,密密麻麻的虫子汇聚一起,笼罩整个祭坛的上空。 想不到解决了烈日问题,却迎来了虫灾。蜉蝣,这微不足道的虫子渴望生机,对生命气息格外敏感,世界树强大的生命力对于它们来说,就如当空皓月一般。 马芝神识穿越虫云,看到虫云下面的情景,才松了一口气。一个巨大的透明葫芦像玻璃罩一般放置大地,笼罩着一棵郁郁葱葱有十多米高的大树。世界树的树冠也有方圆二十米,也就是这么几个时辰,它由一根断枝俨然成长成一棵大树。 他一点也不惊讶,嘴角还露出微笑。此时,世界树的树冠上盘卧着一条碗口粗长十多米的虫子,它像一条蛇,只是颜色是暗紫色,是盘古,盘古被割裂下来的一点末梢,也得以成长,显然它吃了不少世界树的叶子。而今,该它反哺世界树了。 它翘着身子,用自己的大口从葫芦里面堵塞着葫芦嘴。而蜉蝣正争先恐后朝葫芦嘴里面钻去。世界树散发的生命气息,给它们无法招架的诱惑。而它们钻进葫芦,就直接被盘古吞噬,随后顺着内腔往下,却被盘古消化。盘古的肚皮鼓囊囊着,蠕动着,像被音乐催动的蛇在跳舞一般。 盘古的屁股,在喷吐着虫屎,一粒粒只有豌豆大小,如雨点一样的落在世界树的树冠上,随后在枝叶弹动下又落到地面。而世界树不等虫屎融入大地,它的根须如白色的虫子蠕动中直接吸收虫屎。 世界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马芝在想,如果时时刻刻吞噬蜉蝣,要不多久,又有一棵可以遮天蔽日的世界树。那样,炼化鸿蒙之境变得指日可待。 “道友,有无想过组建一个蜉蝣大军呢?”蛰伏在马芝心脏里的虫母传达它的意思。意念中,马芝能够感觉到虫母的情绪,它情绪里有不安,有哀伤,竟然同情起弱小的蜉蝣。 马芝望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头疼着。即便盘古可以直接吞噬它们,将它们化为养料,但按眼前进度,它吞噬的不过九牛一毛。如果能够组建蜉蝣大军,那是再好不过, “怎么做到?”马芝征询地问虫母。 “需要虫巢和供给。”虫母通过意念回答。 马芝沉吟,圈养大军,确实需要这些。 “虫巢好说,鸿蒙之境可谓天然的虫巢,我只需在它们之间选出虫王,就可以让虫王听命于你。只是这供给,或许需要世界树作出牺牲,它的枝叶不仅对盘古是美食,对于蜉蝣,也同样。当然,包括我也不例外。”虫母淳淳善诱地说着。 马芝瞬间明白了,心中也有了主意。生存法则,制造食物链,用盘古扼制蜉蝣,把蜉蝣化为虫屎反哺世界树。而世界树则用枝叶供给蜉蝣和盘古。如此甚好,他正要回答虫母,却感应到时空波动。 人抬头看,就看到一个翩翩少年从时空通道中走出,一身白衣,道骨仙风,没走一步,他脚下就有一朵白莲。是荒天,这家伙这么快就借助血珠子重塑了肉身。 “大哥,我来了。”荒天皮笑肉不笑,冲着马芝说道,边说边继续故弄玄虚,把每朵白莲花都踩出香气来。 大哥?马芝一头黑线,这家伙竟然问他喊大哥。他本不当真,以为那家伙得了好处,所以套近乎。但不等他多想,他就感觉到冥冥之中的因果之线再次缠绕过来,这一次甚于万骨长青的,马芝胸口一阵绞痛,随后才恢复正常。 马芝诧异地看着荒天,这家伙重塑肉身,这一次没有完按照师傅的模样,而且举止轻佻,但马芝还是感觉到师傅的气息。他有意去感应命运,却发现他与荒天之间有了迷雾,竟然看不透了。 “大哥,你实话告诉我,这源血到底是谁的?竟然和我灵魂高度契合,仿佛为我量身定做一般!”少年很拽,每走一步都表现得自命不凡,仿佛对自己的新身体非常满意一般。 高度契合!马芝心里咯噔一下,但想到荒天与师傅之间的关系,高度契合再正常不过。说不得我炼化源血,也会高度契合,马芝想着,却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这与他不死不休的敌人竟然再次找来,世界树将不再是秘密。 荒天趾高气昂,无法无天,可是低头看到下面的蜉蝣虫云,眉头也皱起来。他虽然战胜了万骨长青,将对方的灵魂作为燃料,但在这过程里,他也感受到万骨长青对蜉蝣的恐惧和敌视。 鸿蒙之境里,他依附在骷髅头里,也遇到几次虫群。几次亲历,蜉蝣的肆掠让他触目惊心。万骨长青的灵魂颤栗,更让他也跟着觉得恐怖如斯。好在,那骷髅头早被万骨长青炼化成道器一般的存在,在他驱使下,加上他毫不吝惜万骨长青的灵魂,放射出魂火,也就几次化险为夷,还烧灭许多蜉蝣。 倒是便宜了那死老鬼,不知道它逃到哪里了,竟然感应不到!荒天心疼起来,觉得当时不该只顾着追寻源血,而舍弃一个道器,不然完可以当本命武器凑合着用。想到这里,他就肉疼起来,当初他损失的不仅仅是,还有戴在手指上的须弥戒指。 人就看向马芝,见马芝两手的手指上都戴着戒指,不意外,他的戒指绝对被他没收了。一时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盘算着怎样从马芝手中收回戒指。 “大哥,这些小虫子可不好对付,我来助你。”说着他就飞到马芝身边,一脸忧心地看着下面的虫云。 荒天一口一声大哥,喊得马芝毛骨悚然。他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虫群沉默不语,暗中让虫母收编蜉蝣大军。虫母接到信息后并没有离体,而是通过虫族特有的传播方式向蜉蝣传达它的威慑。 虫母在虫族的超然地位很快发生了作用。原本混乱无序的虫群瞬间安静下来,就连一直想钻进葫芦里的虫子也停了下来。它们很快开始整齐划一地行动,也只是几个呼吸后,就由一片虫群分化为十片虫群,其中一片虫群居中,其它九片虫群像花瓣一样围绕着中间虫群。 “大哥,这些虫子变异了,竟然有智慧!”荒天一惊一乍,吃惊地地看着下空的黑色花朵。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下面的透明葫芦,忙又说“哎呀,我的葫芦,我的葫芦,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着,荒天就要往下冲去。只不过还不等他飞出多远,下面的虫群就发生了改变,瞬时原本花朵状的虫群一下子改变了造型,化为是个“大马蜂”,严阵以待地等着荒天自投罗网。 蜉蝣作为微不足道的虫子,并没有威势,即便成为虫群也是依着本能而吞噬一切生机。但现在,在虫母的控制下,有了威势,散发出萧杀气息。 荒天感觉到杀气,在空中一个踉跄,硬生生止步,万骨长青留给他灵魂里的颤栗再次被放大,他喊声“大哥救我”,就一个挪腾,重新飞回马芝身边,脸色苍白。 马芝没有感觉到虫群的敌意,自然没有感觉到杀气,皱眉看着荒天,纳闷他怎么如惊弓之鸟一般,难道这家伙受到蜉蝣的摧残?马芝顿时想起自己进来鸿蒙之境之时遇到虫群,若不是有虫母和万化葫芦,他也会疲于奔命。看来,掌握一支虫族大军,确有必要。 好一会,荒天才压下心头的恐惧,他很是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血肉被啃噬的幻觉。此刻,虫群又化为一朵花,漂浮在低空。他一把拉住马芝的臂弯,扯着衣服说“大哥,这些虫子成精了,你之前收走我的须弥戒指,还给我呗,不然小弟没有趁手的防身武器,连这些虫子都不敢对付。” 马芝看着撒娇的荒天,哭笑不得,这家伙重生后,少了神界时的嚣张跋扈,怎么变得低三下四起来。他是不知道,荒天丢了后的挫败,尤其是和骨长青争夺骷髅头的控制权所受的磨砺。 一个人,或是一个神,九死一生后,也该面对现实。况且,荒天恢复了身子,但修为还没有恢复。此时他也就是神王的修为,莫说遇到虫群,就是遇到一个修者,都未必能够逃命。这也是荒天没有找一个地方潜修,而是依靠对自我身体的感应而追踪到马芝,以望马芝的庇护。 “须弥戒指?你的戒指?我哪里拿过。”马芝懵懂地看着荒天,把自己手臂从荒天手中抽出。 “哥,你又忘了,之前你的身体吞噬了我的身体,自然把我的戒指一并收了。”他眼巴巴看着马芝,见马芝一脸不开窍的样子,忙又拉住马芝手臂摇着说“大哥,你家大业大,总不该没了小弟那一点东西?你看,下面的那个葫芦,就是小弟的本命法器。” 马芝头大了,忽然明白,这厮重塑肉身,以少年模样出现的用意,这样怎样撒泼耍赖都似乎不过分。只不过,这万化葫芦还真的是他的哩。他心里忽觉得这个大哥不好当,万化葫芦的本领,他可是看在眼里,就这样还给他?马芝此刻深深体会到因果之线的厉害。 。 第38章 大幸运者 本命法器?马芝怎么也不相信天地初开时就诞生的万化葫芦会是荒天的本命法器,只不过没必要较真,况且万化葫芦确实来自荒天。 “这葫芦,并不属于我,它是自由的,我视它为道友。”马芝说道,意思我没有抢你的东西,是不是你的,我也没办法决定。 荒天一听,顿时大喜,但还是拍马屁地说道:“我就知道大哥你大气,才不会贪人家的东西。”心里则想着怎么把须弥戒指也索回来。 马芝微笑不语,他看着下面的虫群,低声吟哦着虫母传授的咒语。不仅是驱使、命令、服从,还有承诺,有普度,有希望,有未来,以及大道。马芝吟哦着,他内心空净,神府里的天字宝图旋转着,虫母咒语里的虫道与三千大道并不冲突,三千大道,或许就是普渡众生,不过是路途不一样。那虫子,也是众生,也要去到彼岸。 马芝想着,心中怜悯这些虫子,它们卑微,生命短暂,但繁殖力惊人,它们抱团后的暴虐,吞噬一切,也不过是为了生存。只不过也有怅惘,造物主繁衍众生,小到蜉蝣,大到鲲鹏,想来有着它的计算,有着秘密等着去追寻,或许追寻到了,就是彼岸。 一怔了一会,马芝明白,这是虫母的慈悲和期待,他有了尊重,觉得众生皆苦,是该有生存的空间。咒语并不冗长,相反短促有力。几只头虫听了马芝的喃喃自语,它们重新化为虫云,随即一窝蜂地飞走。并没有飞远,而是混入沙尘中,隐藏于附近,会等待马芝的呼唤和投食。 荒天看着飞走的虫云,有些目瞪口呆,问道:“大哥,你能控制虫群?”言语里有不确信,内心里却波澜起伏,暗暗下决心,这大哥跟定了,他或许就是那个大气运者,他自然想起自己身体被吞噬,当时马芝处于假死状态,可最终窃取了身体。荒天有多不甘,就有多么接近命运,冥冥之中让他低下身段,这也是他会转变态度对待马芝的根因。 马芝没有回答,而是率先飞了下去。荒天一怔一会,盘算着怎样窃取马芝的气运,源血所化的躯体不管多么契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好,况且,那还是圣体。这样想着,他也飞了下去,而且加快速度,他要收回万化葫芦。 还没有飞几步,他看清楚了万化葫芦笼罩下的大树。他虽然不认得世界树,但第一感觉得它不简单。随后他又看到树冠上的蛇一般的虫子,也不识得,同样也觉得非凡物。他更加笃定,跟对人了,这家伙就是大气运者,不然不会有如此多的非凡物。 错愕间,见马芝已经落地,荒天也忙飞落地上,指着大树说:“这是什么树?”他内心里有好几个答案,却不敢强定他最期待的答案。 万化葫芦将自己化为玉石,屏蔽了一身的生气,这才没有引得蜉蝣们攻击它。只不过却奇思妙想,用葫芦口一点点释放世界树的生气,诱使这些虫子从葫芦嘴钻进去,然后让盘古伺机而动。结果,就发生了之前那一幕,不仅壮大了盘古,同时也让世界树得以成长。 此时,虫群散去,它虽然不知道马芝施了什么法术如此轻描淡写地驱赶了虫子,但也不过问。看到马芝、荒天,它就嗖地一声飞上高空,随后在空中慢悠悠地变小,等有了一人多高时,这才轻飘飘地飘下。 还不等万化葫芦卖乖,展示功劳,荒天便扑过去,哭喊道:“我的小葫芦,我的宝贝,让我找得好苦啊,以后我再也不把你丢了。”这家伙还真能装,竟然哭得鼻涕都流了出来。 万化葫芦自然不是荒天的本命法器,只不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应承了荒天,彼此依附。它就幻化为一张嘴巴,也哇哇哇地哭起来,还撒泼地说道:“你这个坏家伙,谁让你贪图别人的东西呢,当初说了让你躲得远远的,你就是不听,结果把自己身子都丢了。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马芝翻白眼,两个活宝真会演,同时也有失落,觉得万化葫芦背叛了。即便不曾把它占为己有,但现在看它对待荒天那恨铁不成钢的劲头,还是有些葡萄酸。 一人一葫芦表达浓烈情感后,万化葫芦大嘴巴一张,就吐出一枚戒指,幻化而出的葫芦藤一般的小手捏着戒指,递给荒天。荒天一看是自己的须弥戒指,顿时大喜,抱着葫芦又是一番肉麻的表达。 马芝索性不看它俩,转而看着世界树和盘古。盘古经过一番吞吐,累了,又化为一条一尺长的虫子,像蛇一般缠绕在树枝上进入沉睡。而世界树吸收了大量虫屎,变得生机勃勃,每一片叶子都嫩黄嫩黄的,在阳光下透光而有了玉质光泽。 “当务之急,正是借助世界树炼化鸿蒙之境的时候。”神界本体早忍不住,提醒着, 马芝看回大日,虽然重新化为人,与大日之间的联系几近若有若无,但他没有从大日那里感应到敌意。他还是很困惑,为什么自己化龙后,明明是岳父的太古苍龙反而喊他父亲。虽然他已经窥见龙族的命运之河,感应到归一龙神的命运,却还是不解自己是在哪个层面或是环节与这个末尾大龙神扯上关系。自己明明是芝草,而不是龙族啊? 只不过,马芝有优点,那就是想不透的问题就不深究,等时机到了,自然会真相大白。命运会让属于你宿命里的一切都一一应验在你身上。 此时大日的光芒变得柔和,即便目光直视,也不觉得刺眼。而且,日光变得迷人,把四周末日荒原景象渡上一层孕育众生的暖意。确实,应该炼化鸿蒙之境,毕竟,这片废旧天庭里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 他看一眼荒天,在静心炼化鸿蒙之境之前,要把这家伙打发走,命运里,荒天是敌人,而且不死不休。马芝不希望把这祸害留在身边。 “好了,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一切,请你离开这里。”马芝言语里不带热情,甚至是冷言相向。 荒天已经把须弥戒指戴在小手指上,也查看了里面的东西,发现一个不曾少,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他通过神念感谢万化葫芦,顺便问有关树和虫子的讯息,在得知是世界树和盘古之后,他的内心里已经波涛汹涌,如果不是他的修为跌落,换了以前,他绝对会拔了世界树,抢了盘古飞去。 “你最好别想,不然你会后悔的,这一次说不得搭上小命。”万化葫芦知道荒天秉性,不失时机地提醒着。 荒天自然回应:“不会的,我强定他是大气运者,我要追随他,成为他的打手。”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马芝。万化葫芦在荒天脑海里冷笑,自然看明白荒天的打算,追随?是想着利用,好伺机打劫。但它没有明说,只是提醒荒天好自为之。 荒天见马芝问,忙屁颠屁颠地走近马芝,想癞子一样一把抓住马芝的胳膊,说:“大哥,我已经想好了,要追随你,要做你最好的幕僚和打手!” “幕僚和打手?你要做我的神仆?”马芝诧异,做了神仆,那意味荒天会交出他的命运。 “大哥,你我亲兄弟,什么神仆不神仆啊,人家是要做你的小跟屁虫!”荒天说着带有撒娇的意思,摇动马芝的胳膊。 马芝这才正常看荒天,他带有潮弄意味地上下大量荒天,想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荒天忙嬉皮笑脸说:“大哥,莫看我现在只是神王修为,但悟性还在,只要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就会恢复修为,甚至破而后立,进入天将境界,替你打造一支修者部队都不是问题。” 马芝这才注意荒天的修为,一个神只要对大道的领悟不失,就可以重新修炼回来。但是也不是那么简单,毕竟荒天丢了身子,损失惨重,提升修为需要海量的资源。 “别不相信,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定能恢复状态。到时候,这鸿蒙之境里,除了一些逆天的老怪物,应该都不是我的对手。”荒天一本正经地说道,脸上流露强大的自信。 三年五年,对于一个神来说,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马芝一时好奇荒天修炼的是什么大道,竟然可以这么快恢复修为,而且还表现得太过自信。当然,不排除他之前强取豪夺,戒指里积攥了太多的天材地宝。 “求你了,大哥。”荒天继续卖萌撒娇。 “你修习的是什么大道,竟然恬不知耻地敢自大地夸口?”马芝也好奇荒天的大道,未来既然会彼此拔刀相向,知己知彼才有机会应对。 “跟大道无关,而是我有奇遇,我的力量寄生虚空,冥冥之中,会有力量从虚空如汹涌澎湃的大河一样冲刷我,充盈我的力量。”荒天没有说出自己的大道,却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秘密。 “他是虚空之子!”神界本体惊讶地说道,当然它留给马芝的仅仅是意念。 “虚空之子?”马芝懵懂中问出声来,看向荒天的眼里有不解。 神界本体也就解释了虚空之子,他们是虚空宠儿,能够本能地借助虚空的力量,而且可以寄生于虚空,而不需依附世界。 荒天嬉皮笑脸,两眼里有坚毅,并没有否认。 虚空之子!天道之子!马芝吟哦着,良久说不出话来。 第39章 他化隐患 马芝再无话可说,也就点头同意荒天留下来。荒天一时高兴得连忙道谢,嘴巴抹了蜂蜜一般,一声声大哥地喊着,喊得马芝一身鸡皮疙瘩。 荒天感谢完毕,看了看祭坛周边荒凉景象,顿时从须弥戒指里拿出一个法器。那是一个迷你法器,宫殿模样。法器在荒天操控下,飞了起来,在空中化成庞然大物。 马芝张大嘴巴,荒天拿出的是一个行宫法器。一般修者带的行宫,只是为了偶尔休息有个落脚地,并不太讲究,哪里简便就怎样简便。可是荒天这行宫,却完全像世俗世界的皇宫,金碧辉煌,宽宏气派。 诺大的皇宫轻飘飘地落地,笼罩方圆少说几公里。亭台楼层,错落有致,假山池水,间或其中。马芝和荒天此时正在这皇宫大院的一处空地,一个两眼惊异,一个一脸得意。 荒天见宫殿落成,更加显摆,吹口气,便绿树成荫,百花齐放。又一摆手,小鸟在花枝上鸣叫,蝴蝶翩翩起舞。俨然让祭坛周围成为洞天之地。 “你将自己的小世界炼成法器?”马芝惊异地问道。虽然这只是雕虫小技,只要材料充沛,马芝也可以分分钟打造出来,只不过马芝即便有这个能力,却不曾有此等闲心,对于他来说,有间陋室遮风挡雨即可。 “哈哈,我才没有那么奢侈,不过是把别家的小世界抢来,炼成法器而已。”荒天不以为然地说道。 马芝一时翻白眼,只不过倒信了他的话,如果他是虚空之子,从虚空深处察知别人的小世界,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大哥,我这宫殿,大大小小有三百多个房间,随你任选,寝宫、书房、茶室、练功房,应有尽有。没有,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造出来。”荒天继续显摆,边说他又摆摆手,一帮仆从就出现在皇宫各处。男的一个个俊秀伶俐,手脚勤快,打扫着卫生,而女的花枝招展,在各房间里摆弄着什么。 马芝撇嘴,不领情,人手里也出现一件法器,还是当初宁恒之赠送的行宫,他把法器扔出,瞬间幻化一间矮小茅屋,落在世界树下。“得了,你这宫殿太过奢侈,我无福消受。我还是住我的茅草屋。” 宁恒之赠送的行宫本体,哪里有眼前茅屋如此寒酸,马芝这是故意为之,做给荒天看。当然,马芝也担心,住进荒天行宫里,会受到荒天监视,他还有许多秘密不想让荒天知道,包括要通过世界树炼化鸿蒙之境。 “啧啧,我的大哥,你不会一直住这样的茅草屋?那你修仙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吗?”荒天吃惊地打量着茅草屋,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为惊异。 “过得更好一点?何谓更好,凡人世界里,你是高高在上的修者;神界里,你又成为道尊,难道这些都不好吗?即便今后你会更强大,但你的欲望应该早得以满足了?”马芝反讽道,他有点醒荒天的意思,可是说着说着,他感觉无力,即便他强大如斯,面对造化,面对虚空,他仍然懵懵懂懂,并不觉得自己会过得更好。 荒天满不在乎,回道:“那你说,你活着为了什么?你一步步追寻大道又是为了什么?你可别用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诓我。”荒天摆出怎么都不会信你的样子。 马芝看回虚空,不知道自己所追寻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彼岸吗?是为了参悟造化,了解生命的奥秘吗?马芝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追寻师傅,想看看他而已。至于荒天所谓的更好,他倒真的不在乎了。 凡人在乎的衣食住行,他可以通过法术演化出最好的;神仙们追逐的强大,他也顺风顺水地强大起来。以后也只会更强大,可是,那至于我就是更好吗?马芝说不出所以然,也就无心再说教荒天。他只说句,我累了,我要休息,你莫打扰我,随就进了茅草屋。 荒天看着马芝的背影,腹诽着,总觉得马芝故作清高。可是看着看着,他还是从背影中看出落寞,看出萧索。一个强大的天神,也会烦恼苦命?荒天想不明白,只是摇了摇头,随后他也飞起,扎进自己的宝库里,人埋头数自己的宝贝起来,看看有无被万化葫芦克扣了什么宝贝去。 马芝在茅草屋里坐下,这才有空与神界本体沟通,问道:“你说虚空之子与空道传人有什么关系?” 马芝心有疑惑,想起了万空山和小天,还有小空,他们应该没有死去,总有一天他们会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小天与这荒天又有什么关系?万空山与小空,哪一个是空道传人? 神界本体回道:“空道传人?万空山!空道,不过是是人神参悟虚空,所领悟的出的大道,空间神通的一种。而虚空之子,与大道无关,而是天之宠儿,给予其虚空的掌控能力,借以虚空而恩赐。” 天之宠儿?马芝不语了,这荒天何德何能,竟然获得上天的恩宠?他又该秉承谁的气运?师傅吗?师傅应该在这鸿蒙之境?马芝期待着遇到师傅,却又隐隐有不安。与师傅的重逢,真的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吗? “你要防备他,你们应该有宿命的联系。”神界本体善意地提醒马芝。 马芝不以为然,如果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又有什么可在乎。马芝此刻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就如外面的世界树,还有盘古,都未必是自己的,谁有说得定,这世界树不是世界母树的一步暗棋?说不得,就如上一棵世界树,就在足够强大之时,被母树俘虏而去。 包括我自己,又何尝是自己,说不得某一天,我不过是师傅所留下的暗手,是要把一切都还给师傅。马芝想着,有了悲愤,觉得自己不过是命运洪流中的一叶小舟,随波逐流而已。 他不纠结,打坐,开始彻底炼化世界树,进而来炼化鸿蒙之境。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多想只会平添烦恼。一个个规则、道则符号化为隐而不见的规则之线,开始顺着大地朝着世界树缠绕过去。 先是根茎,世界树的根茎已经扎进大地,无数的根稍在幽暗大地下探寻,越来越深入。大地深处,并不像地表那样荒芜,这里毕竟是曾经的天庭,有着肥沃的资源。而且常年受鸿蒙之气浸染,大地里也有着浓郁鸿蒙气息。而鸿蒙之气,对于世界树来说,也是高级的养料。 马芝毫无阻碍地在根须上打上烙印,可是不等他炼化,就发现自己与这根茎根须有着骨肉相连的感觉。他瞬时明白,这世界树是之前自己培植的世界树的断枝,自然全部都被他炼化过。 即便断枝重新成长为大树,也有着我的烙印?马芝想着,把更多的道则之线缠绕上世界树,果不其然,世界树还是他的,曾经的炼化符号与眼前的规则之线呼应、相容,瞬息浑然一体。马芝松口气,他开始指挥着世界树来侵占鸿蒙之境,好把鸿蒙之境纳入囊中。 荒天也没有闲着,他要尽快恢复修为。万化葫芦不遗余力地为他喷吐出鸿蒙之气,让他借助鸿蒙之气来淬炼身子。他的修为蹭蹭蹭地提升着,而虚空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就这样大半年的日子过去,荒天不仅恢复了修为,还隐隐有突破的感觉。 只不过他内心里越发不安,总感觉马芝给他的血珠子里,有着不可控的隐患,许多次,他在修炼中,不经意地他化。不是自己,而是他人,仿若有另一个人在逼近他,靠近他,而且他有明显的感觉,自己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才是自己。 随着修为的提升,他发觉他化的越发明显,很多次,他都以他化状态而存在,没有那个叫荒天的我,而是别人。这个别人占据着他的身子,他的灵识,甚至还有欲望、性情和过往。 但是,每当虚空之力灌注他时,他又从他化状态中幡然醒悟,感到后怕,他不知道是谁的手段,竟然可以迫使宿主心甘情愿地被傀儡,被侵蚀,被抹杀。他甚至确信,等时机到了,自己就不存在了,而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存在。 源血,定是源血,马芝啊马芝,你看着人畜无害,却挖了一个大坑让我跳。荒天一会自怨自艾,一会又迁怒于马芝。想着,他的神识就虚化,隐入虚空,随后有意地飘进茅草屋,窥视马芝。 见马芝盘膝而坐,沉入修炼中,荒天看着马芝的脸,又不确定马芝是有意还是无意,只不过,他自知眼前还不是马芝的对手,也就只能隐忍着。 他很快看到马芝放出的道则之线,不知道马芝在干什么,索性,荒天将自己的神识寄生进道则之线。没多久,荒天就明白了。 他竟然想炼化鸿蒙之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哦,我的天,他已经炼化了这么大的面积!荒天感叹得闭不上嘴巴,此时才知道马芝图谋之大,自己那点小九九之于马芝的梦想,根本不值一提! 第41章 颜无双 老人的出现,自然也惊醒沉浸修炼的马芝,他甚至比荒天还要早感觉到波动,毕竟,眼前这天,这地已经是他的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当老人从虫洞走出,他就如落入蛛网的飞虫,被马芝捕捉。 当然,更确切说,是被神界本体所察知,而后神界本体将信息投射给马芝。神界本体,随着马芝对鸿蒙之境的炼化,它渐渐将自己寄生虚空,扎根大地。当然,它还是留下一些意志,伴生于马芝体内。这未必不是防患于未然,只要马芝不反对,它也乐意在马芝体内留下后路。或许此刻,除了虫母,没有什么比它更了解马芝。看似普通的马芝,已经让它无比信赖,跟随马芝,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马芝看到老人出现,神念瞬时分化,一部分继续炼化鸿蒙之境,一部分则朝向虚空,“看着”来人。他没有动,看到荒天闲庭信步地傲视远方,他也就想看看荒天的实力。荒天此时精气神内敛,却给人力量,似乎随时就会爆发,而游刃有余地解决问题。 至于来人道心失守,涅盘重生也罢,灰飞烟灭也罢,他都不关心,甚至没有惊讶。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计算了“来人”,对老人的修为、机能都一目了然,这就是世界之主的优势。见来人莫名其妙自燃后,他眼帘达蒙下来,要继续全身心炼化鸿蒙之境。78更新最快 七8cδ “你有无感觉到别的东西?”神界本体问道。 “别的东西?”马芝回应道。 “嗯,别的东西,虽没有敌意,但不属于你的气息。只不过,它和你的气息高度契合,稍不注意,或许你本人也未能察觉。”神界本体忧心忡忡地说道,它是关心马芝。 “是他的气息,他来了,又散去,如暗影般呈现尔后消失。”马芝沉默了好一会,回放自己炼化鸿蒙之境的情景,即便“他”若有若无,他还是捕捉到“他”,随沉吟道。 他笃定,那是师傅,而不是荒天,至于师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其用意,马芝并没有揣度。宿命变得越发神秘、复杂,他、师傅还有荒天,已经开始重逢,抑或是重叠。如此想,马芝心思沉重,他敏感觉得宿命并不好玩,棋子也罢,旗手也罢,他都不喜欢这种冥冥之中的注定。 或许,是该挣脱宿命,跳脱出去。把棋盘留给他们,让他们去下。 “他,荒天?你放心他吗?他可是曾经拿你的至亲的人来要挟你,觊觎着你的圣体。而今,他在你的世界里埋下暗手,说不定某天会觊觎整个鸿蒙。”神界本体着急了。 马芝没有否认,没有说出师傅的存在,他回应道:“他若喜欢,这鸿蒙之境给他也罢。而我,不会止步,某一天会离开这里。”马芝认为鸿蒙之境并不是终点,彼岸是一定要去的。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神界本体错愕,想反驳,却又顿下。还是我的眼力低了,他这样的人,岂能是一方世界所能困住?即便鸿蒙之境曾经贵为天界的天庭,但毕竟不是天界。况且,天界之上,应该还有更高等级的世界。 好在,我将一部分意志留在他体内,以他的身子为世界,他总不至于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要罢了?神界本体一激灵,想起刮神台上,马芝为了至亲的人,可是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舍弃。 马芝没有多想,当务之急炼化鸿蒙之境。至于炼化后,会有什么奇迹,他也没有多想。在他看来,炼化鸿蒙之境,只是途径,寻找彼岸的途径。传说里,通过鸿蒙之境会寻找彼岸,与其盲目地寻找出路,不若先了解鸿蒙之境,知己知彼,或许在炼化中就发现通向彼岸的路。 一个神,即便是道尊,试图炼化一个远远高于神界的世界,即便这个世界濒临崩溃,那也不是一个道尊所可觊觎的。马芝若不是有世界树,虽可以炼化鸿蒙之境,但少说要几亿年头。即便一个神有着悠长的寿命,但未必有这么长的耐心。 这时,时空又出现波动,一条似龙非龙,长了一对羽翼的怪兽从虫洞中钻出。怪兽在空中稳住身子,即化为翩翩公子,手中摇着一把纸扇,纸扇上写着颜无双。 荒天噗嗤笑出声来,明明是奇丑无比的怪物,偏偏叫自己“颜无双”,这厮,定是了搞笑的。想着,荒天暗暗施法,让结界露出一个大洞,静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怪兽听到荒天的笑容,就看了过来,它也是鸿蒙之境的老怪物,自然看出荒天有恃无恐。只不过它还是直降几个云头,直接临近结界,踩在一朵浮云上看着下面的宫殿,则无视荒天的存在。 颜无双内心也赞叹,不是因荒天能够维系一个结界而赞许,而是因为这结界有着生生不息的驱动力。鸿蒙之境,蜉蝣追逐生命力,眼前的结界所带的生息,就如黑夜火焰之于飞蛾。可是,这结界并没有受到蜉蝣攻击,这才是本事。 它的目光远眺,很快在结界之我的荒漠里,它看到了蜉蝣虫群。果不其然,虫群在觊觎结界的生息。但很快,它就发现了异常,这些弱智的虫子,聚一起似乎在密谋着什么?难道,它们已经进化出智慧? “这位道友好,在下颜无双,感知到此处妙境,特前来拜访,不知道友可否赏脸,容在下下去扰叨片刻?”颜无双彬彬有礼地打招呼,还抱拳施礼。 “下来。”荒天嘴角勾勒笑意,心中虽然算计着对方,但有句俗话:不打笑脸人,同时他也想套套对方的话。 结界瞬间闪烁起来,随后露出一个立在虚空的门户。颜无双不犹豫,直接跨步,进了门户,瞬间就落到荒天面前不远的地方。它把扇子一合,随后微微躬身,抱拳施礼,说道:“多谢道友。冒昧问一下,道友尊姓大名?” “荒天。”荒天一脸自豪,好像自己的名字本应该响彻宇宙一般。 “荒道友,久仰,久仰!”颜无双伸出手,想和荒天握手。 荒天视而不见,心里想这怪兽从哪里学得文绉绉的礼仪。他随意摆手,身后的凉亭里就有了玉桌和玉凳,随后桌面上有了茶水。他虽然心里间看不上颜无双,但修者之间的礼数还是要遵从。人转身先进了凉亭,坐了下来,这才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颜无双对面坐。 第42章 或许是一个坑 颜无双落落大方地走进亭子,手轻轻一挥,啪地合上扇子,也就坦然入座。 荒天讨厌他的显摆,觉得越是丑的人越爱美,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放在桌面上的扇子上。是骨扇,扇子上散发出蓬勃的力量,摄人心魄。制作骨扇的骨头,应该来自强大的妖兽,当然,也不排除,来自强大的修者。这颜无双能够拥有此类道器,想来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他想着,为颜无双倒了茶水。颜无双闻到茶香,拿起杯子嗅了嗅,虽一口饮下,茶入口,他品咂一番,这才咽下,忍不住赞道:“口津生香,好茶。” “你不怕我下毒?”荒天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我无冤无仇,道友又怎会害我?”颜无双嘴角泛出笑意,反问道。 “呵呵,这鸿蒙之境的规矩,从不看因由,只求快意恩仇。说不得我看上你这骨扇,就施了坏心眼呢?”荒天依旧人畜无害地说着。 “鸿蒙之境的规矩?哈哈,道友说笑了,那些强取豪夺,无非是谋个生存,谁让这鸿蒙之境缺少生气,而只剩下暮气沉沉。”颜无双说着,神色里也有了萧索。 “缺少生气?不对啊,这鸿蒙之气蕴含着充沛的力量,炼化它,不仅修为精进,而且法力品质也得以提升。”荒天趁机问道。 颜无双闻言,苦笑,随说道:“鸿蒙之气确实比那些低等位面的神气、灵气等级高,但它也不过对你们这些飞升修士最开始有用,而对于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修者,却只是普通的空气。等到某一天,你们转化了全身的法力,也会感觉到鸿蒙之气的局限。再说,这鸿蒙之气也日日夜夜在溃散,终有一天,它稀薄得连你我日常用度都不能维系。” “土生土长?!你是天族后裔?”荒天捡重点问,他自然知道,鸿蒙之境规则不全,世界正处于崩溃边缘,如无改变,鸿蒙之气逸散殆尽是迟早的事。 “天族后裔?我不是。”颜无双露出尴尬之色。 “我看你本体长了翅膀呢!”荒天想不到这鸿蒙之境竟然还有土着,这些土着作为天庭原始居民,自然对这世界无比了解。 “翅膀?那不过是修炼出来的。以前天族是众生之主,其他智族自然希望通过修炼成为天族。而今,天族式微,人族兴盛,这翅膀倒成了多余。”颜无双苦笑地解释。 “你既然是土着,对这鸿蒙之境应该很有了解,听说通过这里可以找到彼岸,你可有途径?”荒天继续套话。 “我要是有途径,也就不会在这里了,应该早就离开这堕落之地。”颜无双立即抢白。 也是,来鸿蒙之境,都是寻找彼岸。但大多的人到了这里,就被困在这里。荒天沉吟着,为颜无双再次倒了茶水。 “说实话,这鸿蒙之境,或许是一个坑,先不说是谁设下的坑,造物也罢,天族也罢,反正来了这里,我还没有听说谁离开过。至于彼岸,更是连什么样子都看不到。”颜无双闺怨一般说道。 荒天不以为然,说:“那是你孤陋寡闻,我可是知道有个人离开过这里,当然之于那还算不算人,是另外一回事。”荒天自然想到骨长青。 “谁?”颜无双好奇起来。 “白骨道传人,万骨长青。”荒天也不卖关子。 “它呀,我知道了,被蜉蝣吃掉皮肉只剩下骷髅头的那个可怜虫啊。换了别人,早死得不能再死了,它却不知道凭借什么法子,寄生在骷髅头上,借助灵魂之力而苟延残喘。只不过,它能离开这里,必然不是依靠自己的能力,估计是借助鸿蒙之境大喷发而被喷吐出去的。”颜无双言语里充满了不屑。 “大喷发?”荒天竖起耳朵,表示自己的好奇。 “是的,大喷发。因为规则的缺失,鸿蒙之境并不稳定,会不定时地发生爆炸,随着爆炸,而坍塌一部分地域。这本是自然灾害,却被大家伙称为大喷发。曾经有修者,也想借助大喷发离开,但是大喷发时的毁灭力量不亚于地位面世界的崩溃,莫说逃出去,尸骨无存。白骨道传人能够幸免于难,想来也是有着大气运。”颜无双解释道。 大气运者?一个血肉之躯都没有了,还是大气运?另外,那家伙后面又进了鸿蒙之境,这是运气?荒天觉得好笑,想起那样悲催的家伙竟然想吞噬他的灵魂,他就觉得来气。只不过,如此令人憋屈的事情,不足外人道也。 “听说,大喷发时,还会有无价之宝喷射出去,这是真的吗?”荒天想起万化葫芦,这家伙此刻变成一个普通酒葫芦,正挂在他腰间。 “不排除,这鸿蒙之境可谓遍地是宝,随着陆块崩塌,一些宝贝喷吐出去也不出奇。”颜无双真的言无不尽。 “遍地是宝?真的?”荒天激动得腾地站起来,这家伙完全是一个“宝迷”。 颜无双没想到荒天会如此激动,笑道:“再好的宝贝,随着鸿蒙之境规则的流逝,生气转为死气,都成了废铜烂铁。当然,不排除会有一些先天宝贝,自带规则,而不受世界的影响。就如道友身上的木葫芦,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荒天看了一眼万化葫芦,忙咳咳咳,随后脸有怒色地看着颜无双,说:“道友造次了,我这葫芦,只是一个酒葫芦,里面装着美酒罢了。” “美酒!”颜无双眼馋地看着酒葫芦,他对万化葫芦不感兴趣,却对美酒有兴致。 荒天为了证明葫芦里装的就是美酒,人一挥手,桌面就有了酒具,随后拿起万化葫芦,准备倒酒。 万化葫芦瞬间将自己吸纳的鸿蒙之气转化为美酒,随后葫芦嘴就流出清澈、散着冷雾和香气扑鼻的美酒。荒天斟满,使个眼色,一杯酒就落在颜无双面前。 颜无双闻到酒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人也不客气,举杯饮下。随后沉醉一般闭上眼睛,好一会连说几声“好酒,好酒。自从天界分崩离析,我再也没有喝到这么好喝的酒了。” 有没有这么好喝?万化葫芦真的可以酿酒?荒天还没有喝过万化葫芦酿的酒,想着,他也为自己倒一杯酒。酒入口,宛若琼浆玉液。太好喝了,但荒天装着不以为然,问道:“天界分崩离析,你这个土着应该知道原因?”七八中文首发 78 78 “不知道。天界分裂时,我还是动物园里的灵兽,虽有灵智,但也不知道此等秘密。只不过,困在鸿蒙之境这么多年,倒是听到一些秘密,不过是几个天庭主人不团结,也就将天界一分为七,各自为战。但不想,天界分裂后,导致规则残缺,各天庭不仅位阶下降,而且一个个处于崩溃边缘。”颜无双说道。 “动物园的灵兽?”荒天审视地看着颜无双,如此丑陋的怪兽,也可以做动物园的灵宠? “是的,我是蜃龙,得主人点化,才有了我这番造化。”颜无双仿若回想到久远的事情,两眼里有了沧桑。七八中文天才  “你主人呢?”荒天好奇。 “不知道,天界分裂时,他就不知所踪。只不过,他应该还活着。”颜无双笃定地说。 荒天想驳斥,但看着颜无双阴沉如水的表情,知它与主人之间有深情,有它们彼此感应的方法,也就不去说破。想着,他内心里也有确信,那个他,应该也活着,等着他去追寻过去。 颜无双自己倒酒,伸手拿葫芦,才发觉葫芦重千钧,他不施法力竟然拿不动。荒天忙伸手,抢过葫芦,为颜无双倒上美酒。此刻,他看着颜无双,一开始的恶感没有了,不再想着坑杀这个怪兽。 “道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荒天自然想知道颜无双寻觅过来的目的。 “自然寻求离开这里,去追寻我的主人。”颜无双没有迟疑。 “离开这里?那你好像找错了地方?我这里可没有你离开的方法。”荒天提醒道。 颜无双两眼定定地看荒天,他是顺着宿命感应而追寻过来,但是与眼前人近距离相处,他并没有从荒天这里寻得希望。他目光看向隐匿虚空的结界,看向四周的宫殿,还有不远处的花草树木,他的目光扫过世界树,却依旧没有寻到他感应到的宿命联系。 此刻,马芝还沉浸在炼化鸿蒙之境中,处于无我状态,与周边的环境融于一体,与眼前世界不分你我。自然,颜无双到了此地,却感应不到他。 借助世界树,马芝几近炼化整个鸿蒙之境了。马芝有错觉,觉得这太乙天庭原本就是他的,即便没有世界树,他也会很快炼化这片世界。 太乙天庭处于崩溃边缘,在它的下面,有宇宙黑洞,正在一点点蚕食和汲取天庭的生机,借以吞噬这片世界。而今,在世界树的巩固下,天庭有了活力,变得稳固,可以抗衡黑洞的引力。不意外,随着世界树的加持,某一天,天庭一定会恢复往昔的生机和繁荣。 但随着炼化的进展,马芝却总觉得缺了什么,即便他将三千大道融会贯通,重构世界规则,太乙天庭依旧孤零零地飘荡虚空中,似乎残缺了什么。 第44章 誓愿传人 “请。”荒天举杯,对几位新朋友发出邀请,随后先干为敬。只不过他嘴角带上一丝诡异的笑意,让人感觉有什么阴谋一般。 几位新朋友有一二犹豫,但另几个嘴角含笑,毫不犹豫,举杯饮下。那二个犹豫的,见其他道友已经饮下,又受不住美酒诱惑,也举杯饮下。 万化葫芦用鸿蒙之气转化的美酒,可能是这天上天下最好的美酒,色香味都是最好的,尤其回甘中,充盈百味,让人回味无穷。 荒天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人,说道:“几位道友,难道不怕酒中有毒吗?” “哈哈,莫非弟弟酒中有毒?只不过这般美酒,即便明知道有毒,我也愿意喝下。”孔云儿银铃一般地笑着,随后伸出纤手,拈起酒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而一个青年腾地站起来,掩饰不住脸上的怒色,呵斥道:“你敢下毒!?”说着,他就开始内查,看看有无中毒的迹象。 “朱帅,稍安勿躁,我等如此修为,岂能是寻常毒药所能毒杀!”另一个年轻人如沐春风一般,微笑地说道。说话间,他右手抬起,手指头在虚空拿捏一下,就有一滴黑水从中指尖凝出,随后像水银珠子般滚落在桌面上,随后滴溜溜地转动。 “你真的下毒!你胆大包天,你可知道我们几个都是干啥的?”朱帅呵斥道,手指着荒天虚捣着。 “不出意外,你们几个都是来自动物园的神兽罢了。你说是不是姐姐?”荒天吊儿郎当,脸上是戏谑的笑意,说完,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孔云儿。 “你你,你,这鸿蒙之境,如果没有我们这几个护着,早该崩溃了,哪里……”朱帅气不过,言语上都有些结巴了。 “朱帅,你还是坐下。美酒本就是毒药,这点毒性,在你肚子里翻滚几下,不照样化为屎尿排了出去。”一位长眉老者出声,他言语里倒没有一点火气。说话间,他拿了酒壶,为自己又斟上美酒,又说:“荒天道友,这等美酒,可是用什么秘方炮制?” 荒天不答,自个儿也拿起酒壶为自己斟酒。 “胡老,你看看,这黄毛小儿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朱帅不甘心地说道。 “哪有什么办法?毕竟是我们要求着他来。”另一个老者搭腔,说着他的眼睛四处看,看到不远处郁郁葱葱的世界树,眼睛都直了。 此刻,世界树早幻化成一棵普通的松树,一般人是看不出端倪。可是,那老者也是一棵树,而且是良禽择木而栖的良木,本源上觉得一旁的松树不简单。此刻,他的脚底下生出根须,想从地底下探知一二。 马芝已经炼化鸿蒙之境,自然知道老者的小动作。他意念所至,大地就凝结成钢板一样,老人的根须也就扎不下去。 “求着我?”荒天疑惑,端起的酒杯只是放在眼前晃动,心里间却盘算着怎样敲诈这几个神兽。 “是的,我们几人都循命运而来,眼前看来,这命运之线应在道友身上。”杨晟说道。 “命运之线?”荒天沉吟道,表情一时严肃起来,不解,自己怎么会和这几个天庭土着联系起来。 而木老一边喝酒,一边施着法力,不相信自己的根须竟然扎不进大地之中。但忽想起自己此刻正在对方法器之中,这大地若是法器所化,不能生根发芽也正常。他看着荒天,见对方脸色阴沉,以为荒天发现他的小动作,人忙收了法术,脚底下的根须瞬息化为泥土而融入大地。 “是的,命运让我们找来,想必昔日尊主所言的誓愿传人应该是你。”第三个老者插话,他则是一个梅花精所化,人称他梅老。 “难不成,你们也想和他一样离开这鸿蒙之境,去寻找你们的尊主?”荒天皱眉,他也去感应命运,却没有和眼前一干人有什么因果联系。 “道友所言极是。昔日,天界一分为七,诸多天庭不知所踪,只剩下太乙天庭。尊主作为天庭的幕后主宰,为了避免自己的世界崩溃,就命我七人镇守天庭,直至誓愿传人出现,方可以离开。如果不是我七人镇守,这太乙天庭也不可能在虚空乱流中沉沦亿万年而不曾溃散。”梅老说道。 “原来如此。”荒天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则算计着几位神兽,管他什么誓愿传人,只有好处才是实在的。 那朱帅再不甘心,见几位老者都对荒天和颜悦色,也只好憋着气,拿着酒壶一杯一杯地倒酒喝,倒忘了酒中有毒。 几位神兽,在鸿蒙之境里不世出,一直默默镇守着四方,用自己的修为弥补天庭生气的流逝。这亿万年来,他们的修为不曾精进,相反因反哺天庭而修为下降。痴痴傻傻地等待了千亿万年,仍然没有所谓的誓愿传人,他们觉得苦苦等待不是那么回事,这才控制着鸿蒙之境在时空乱流中时不时靠近一些低位面,并会喷射异宝吸引外人进入鸿蒙之境。 “只不过,你们给我解释一下誓愿传人是怎么回事?”荒天感知着命运,不知怎的有不详的预感,似乎未来自己坠入陷阱一般。 “我等也不知这誓愿传人是怎么回事,不然也不会困守此界亿万年。只不过,当初尊者曾经发出鸿愿,要解救苍生,普度大众,他一生为此鸿愿而不遗余力。想来,这誓愿传人应该与这鸿愿有关,说不得他正是尊者实现鸿愿的关键。”梅老说道,他脸上有着岁月沧桑的悲壮,亿万年来,这苍生大众,不还是就模样,为一己之私、蝇头小利而争斗不息。鸿蒙之境,不毛之地,每个外来者都为了生存而尔虞我诈,其间悲苦,他们何尝没看在眼里。 “哦,连你们都不知誓愿传人是何人,却为什么认定我是他呢?命运之线,让我做什么呢?”荒天从感应中觉得不安,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命运玄之又玄,我们七人既然都能找过来,想来昔日尊者的布局不该有假。况且,道友能够获得世界树的加持,是誓愿传人,也不会不可能。”木老插话,随后眼睛看向那棵松树。 “世界树!”朱帅腾地站起来,激动的心情洋溢在脸上。 孔云儿也吃惊,杯中的酒水都撒到桌面上。 梅老顺着木老的目光感应过去,也发觉老松树不一般,只不过他倒没有认出那是世界树。 “世界树!哪里?”荒天也惊讶得站起来,人看着不远处的松树,疑惑起来,之前那里不是松树,而是一个叶子圆圆的阔叶树啊。 其他几人也盯着木老看,他们没有从松树上感知出端倪。 “那不是松树,而是世界树幻形。这万界之中,能够幻形的树木有,但能够在我良木面前不露破绽的,唯有世界树。”木老说道,他是猜测的,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荒天心间瞬息万念,盯着松树看,想起之前万化葫芦曾经幻化成玻璃罩,笼罩住这棵幻形之树,想来这树绝非是普通之树,顿时问道:“世界树的叶子,是不是圆圆的?”说着,他的手指间就幻化出一片叶子。 “是的,世界树的样子就是这个样子。”木老也激动起来。 荒天再也忍不住,飞了过去。世界树他虽然没有见过,但耳闻过世界树可是神话时代的第一神树,有着世界母树的称谓。这样的树,我一定要抢到,只能属于我,而不能是别人的。荒天内心里一下子被欲望充盈,他的一只手就幻化而出,变成一只庞大的手掌去抓取“松树”。 世界树一晃树冠,就恢复本来模样。叶子圆圆的,宛若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翡翠叶子挂在树枝上。 眼见荒天的大手就要抓取世界树,木老惊呼起来,说:“使不得,使不得,还请道友放手。”说话间,他也伸出一手,那一手幻化成一根长长的木桩,想阻拦荒天。 说时迟那时快,荒天的大手在空中转了弯,从另一侧抓住世界树的树干,朝上拔了起来。也只是一个呼吸,荒天就飞在高空,施着吃奶的劲要拔掉世界树。 但是世界树纹丝不动,此时世界树与整个鸿蒙之境结合一起,它的根须遍布整个天庭。荒天即便恢复修为,也不可能带着整个天庭飞离时空乱流中。 “给我力量。”荒天呲牙咧嘴,朝着虚空嘶吼,他想借助虚空之力而拔掉世界树,然后离开这里。 虚空,瞬间灌注下来绵绵不绝的力量,这力量无形无色,处于在与不在之间,却一下子注入荒天的身子里。荒天觉得自己的力量一下子充盈,如若不释放出去,必然会爆体而亡。他的另一只手也幻化而出,一把推开迎面而来的木头棍子,随后也抓住世界树的树干。 就这样,荒天以虚空为着力点,开始拼命拉扯世界树。阻拦不成的木老一脸错愕,刚才他伸出的木棍子,可是他的本体,别祭炼了亿万年,早已经出神入化,却还是被荒天一只手推开。最关键,传延而来的恐怖力量,让他的本体几近炸裂,若不是他及时让本体虚化,他必然受重伤。 “动了,动了。”杨晟喊道,他脸上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欢喜,似乎格外激动。 第46章 天地大破灭 荒天这家伙,只有一股蛮力,顺着河流托拉鸿蒙之境,何时能到尽头?改变方向,往岸边拉,或许有上岸的机会。马芝心里讥笑,转而凭借世界之眼看向时空乱流的两头,都看不到尽头,也分不出哪是头哪是尾,无尽虚空,头尾已无意义。 马芝细细观察着,更确切说,鸿蒙之境是沉舟,沉在时空乱流中。荒天一点点地挪动着鸿蒙之境,但想把鸿蒙之境拖出去,那还需要更多力量。马芝没有提醒他,放出神识,穿越七神兽镇守的空间,去感知时空错乱。 时间回溯或是递进,对神识的影响并不大。但空间却影响着神识,无数错乱的空间,拉伸或是扭曲着距离,神识在无数空间中穿梭,明明可以看到的东西,却迟迟不能感知到。 马芝索性斩断释放的神识,继续凭借世界之眼去看时空乱流。整个鸿蒙之境宛若皮肤一般,有着密密麻麻的毛孔,而这毛孔就可以在马芝意念催动下成为一只眼睛。这一次,他全面打开所有的世界之眼,观察时空乱流。 还不等他细看时空乱流,他先看到了几个故人。他看到了贴伏在大地上的玉清风扬,那幅道字画把他缠裹得严严实实,道字发出摧残的光芒,大道在抗衡着时空乱流的洗刷。他还看到了一朵金莲,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动,那里面是师娘。是也不是,此刻她应该是观音。这金莲竟然在滴溜溜打转中化解时空乱流的摧残,显然是先天至宝,不受时空变幻所影响。 还看到了小狐狸,雪白的小狐狸在荒原上不停地毫无规则地穿行,却恰好地躲避着空间缝隙。显然,它也有了识别空间缝隙的方法。马芝为它捏了一把汗,相比于观音大士以逸待劳的躲避,小狐狸的自主躲避显得无比惊险,稍有不慎,说不得就掉进时空裂缝,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 担心是担心,但马芝也无能为力,此刻在乱流中,他即便是世界之主,也无法控制和改变乱流。 他还看到自己的虫子大军,自收服这些蜉蝣,还没有什么用处。但此时,他却从这些虫子身上看得触目惊心。一个瞬间,这些虫子,可能死去,密密麻麻的尸体落了一地。但是另一个瞬间,时光回溯,它们又密密麻麻地蠕动起来。生死相依,生死变得如此简单,变得没有意义,却正因为没有意义而更惊心动魄。 马芝叹了叹气,造物主所缔造的万物,究竟承载着怎样的使命?这些虫子的倏忽生死,又要传达怎样的真滴?人百年也罢,千年万年也罢,之于这时空乱流,何尝不是瞬息? 他还看到了三清。他在三清山,虽然没有见过三清的真身,但见过塑像。此刻,三人联手,以品字形坐在蒲团上。他们根本没有抵抗时空乱流的袭击,而是任由乱流从他们周边流过。若不是马芝能够感知他们的生息,会认为他们已经死去呢。 他们在参悟时空乱流!马芝再次被震撼,人看着三人,看着看着,他有所领悟,人飞了起来,他要冲出七神兽镇守的空间,要到时空乱流中去。时空乱流,是危机,但何尝不是机会。领悟时空奥秘,也只有这乱流。 “咦,怎么还有一个人?”孔云儿看到飞起的马芝,问道。 “是哦,那人从哪里来的?无声无息的,我竟然没有感知到他的生命气息。”梅老惊讶地说道。 “你都没有感觉到他?”杨晟诧异,梅老在他们七人中,修为最高。 “是的,现在看到他,我还是不能感知到他的气息。”梅老放出神识追踪马芝。 他们自然不能感知到马芝,马芝依靠世界树炼化鸿蒙之境,此刻他是世界,世界是他,他与世界的高度契合,别人只要存活在这个世界中,自然感知不到世界之主的气息。 “他是世界之主?”松老眨蒙着眼睛,想看穿马芝的修为。 此刻,马芝即为世界,鸿蒙之境虽然破损严重,规则残缺,但毕竟是破碎的天庭。松老即便有过不朽的修为,但镇守鸿蒙之境,修为跌落了。松老灵目几度闪烁,甚至如锋利的针刺入马芝后背,却还是窥视不到什么。 “奇怪了,我怎么在他身上感知了因果。”颜无双自言自语。 只不过其他人都在看着马芝的背影,不知道这人冒死出去干什么。都没有听到颜无双的嘀咕。 马芝虽然如芒在背,但在他冲出七神兽镇守的空间,人就骤然一松。他轻飘飘地落在荒原上,时空乱流让鸿蒙之境变得宛若末日世界一般。他并没有对抗时空乱流,而是渐渐地将自己融进大地,将己身彻底和世界融合。 “他不见了?进了空间裂缝里!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朱帅幸灾乐祸地说道。 鸿蒙之境弥漫着黄沙,七神兽也只是靠着灵目才看到马芝的消失。远远看着,马芝的骤然不见,也只有跌入空间裂缝这一可能。 “他应该没有死,我能够感觉到他。”颜无双说道,他是从因果上感应到马芝还活着。 “不出奇,这些飞升而来的修者,都有莫大的机缘,进了空间裂缝,说不得是机缘呢。我们还是看看怎样帮助誓愿传人,早点把鸿蒙之境带出时空乱流才行。”梅老发话,他们在这里镇守了亿万岁月,早眼巴巴盼着完成使命,早点回归。 其他人也就看回荒天。荒天两手还在爆射出狂暴的力量,已经拖动了鸿蒙之境。他变得急躁,觉得怎么拔一棵树就这么难吗?拖动鸿蒙之境,并不是他的初衷,他就想拔了树为己所有。但七神兽还以为他受誓愿所驱使,要将鸿蒙之境带出时空乱流呢。 只不过,七神兽虽然可以镇守鸿蒙之境,但没有着力点,想把鸿蒙之境带离时空乱流,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困守亿万年,等着誓愿传人的到来。あ < “我感觉到天庭被誓愿传人拖动了,正在前行!”孔云儿说道。 而梅老皱眉,有点无奈地说道:“是在动,但是不是前行就不知道了。时空乱流中,没有方向,谁知道他是往前往后,往下往上呢?说不得拖着往深处去呢!” 其他六人听了,脸色都有了焦灼之意。松老转而释然,说:“誓愿传人来了,我们还担心什么?静观其变就好。”说完,他重新坐回去,拿起酒壶为自己倒酒喝。 其他六人想想也是,当年尊者所言既然已应验,想来必有深意。索性也走回亭子,坐了下来。朱帅看到桌子正中间的万化葫芦,一时动了贪心,施法想抓取万化葫芦。万化葫芦却嗖地飞起,眨眼睛到了荒天身边,转为一个小葫芦挂在荒天腰间。 朱帅只好作罢,人有点扫兴,自己倒了一杯酒,往嘴里一倒,瞬间他就吐了出来,喝进的“酒水”被他吐在地上,酒水立即发出呲呲的腐蚀声音。 孔云儿噗嗤笑出声来,其他几人也幸灾乐祸看朱帅。万化葫芦不经意间就将朱帅面前的酒化为剧毒。朱帅吐了好多口血,直到看到血液转为红色,才狠狠地坐下来。 “若我没猜错,它应该是天地初开时的四个先天活灵物之一的万化葫芦。它竟然认了主,想来这誓愿传人是大气运者,才能有这份机缘。”梅老感叹。 “应该没错,四个先天活灵物,世界母树、虫母和盘古,还有这万化葫芦,一个个都了不起,而且超然世外,想不到这万化葫芦竟然认了主人。”杨晟说道。 “未必认了主人,按尊者所言,天地大破灭将至,宇宙重归混沌,万物也将归一,你我尔等都在劫中。这些先天活灵物也不例外,它们更应该感知天运,想化劫而生,说不得它不过是借助誓愿传人,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松老说道。 松老提到天地大破灭,众人都沉默不语。尊者所言,已过去亿万年,仍没见天地大破灭。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与天地同寿的神兽,亿万年也不过是倏忽之间。尊者既然说了,天地大破灭必然会来到,除非,有人能够力挽狂澜,替天改命。如此,他们的目光重新看回荒天,有人眼中有期待,毕竟荒天是誓愿传人。有人眼中有疑惑,荒天的修为在那里,即便他能够撼动鸿蒙之境,但终归是一个凡尊。 而马芝与世界合二为一后,他忽然发现浩瀚的信息充盈他的脑海,那是鸿蒙之境的前世今生,是鸿蒙之境的本我意志。马芝脑袋一下子被胀疼,只差抱头疼得跳起来。他也很惊讶,神界本体不是已经寄生进鸿蒙之境,为何还有第二意志?而且这意志才是鸿蒙之境的真实意志。 马芝根本没法多想,鸿蒙之境的本来意志,是那么浩瀚、庞大,若不是天字宝图的自动护主,马芝脑瓜分崩离析都有可能。天字宝图如虹吸一般,把蓬勃的意志信息吸纳,随后化为涓涓细流而反馈给马芝。马芝重新清醒,他细细感知鸿蒙之境的意志,内心里激情澎湃起来。 第50章 跃出时空乱流 荒天全神贯注,想拔了世界树离去。他越来越焦灼,感觉自己注入千钧万钧,却若泥牛沉海,这种无力感让他挫败里有着不服气,偏要夺了去。 这样,更多的虚空之力以他身子为媒介,顺着他粗壮的手臂注入世界树里。世界树同样需要虚空之力,虚空之力也就是万界之力,是它成长的养料。 世界树的枝叶里,有一条手指粗细蛇一般的虫子,它缠绕在世界树的枝条上。没有人知道它有多长,因为它宛若弹簧一般缠绕着,几近缠绕了世界树一半的枝条。它的头尾都比身子粗了几圈,各张着鸡蛋大小的口在吞噬世界树的叶子。 蕴含虚空之力的树叶一入口,就转为精纯的汁液,随后被盘古吞噬,转为盘古成长的养分。如果不是盘古的吞噬,世界树凭借吸收的虚空之力,早该蜕变成一棵比眼前更大的世界树。 隐隐存在的平衡,让世界树和盘古受益,世界树与马芝通灵中,传达它对母体的抗拒,这一波虚空之力的吸收,若没有盘古的分享,估计它也会受到母体的呼唤,而直接飞升。 马芝内心里不怒不喜,已经失去了一棵世界树,再失去一棵也正常不过。世界母树借着分体而壮大自己,显然也在布局。盘古作为神话一般的存在,应该也有图谋。师傅与这些神话一般的存在相比,该处于怎样的位置?他所布下的局,是否也笼廓了世界树和盘古? 荒天终于看到了一旁的马芝,顿时分出一丝神念,喊道:“大哥,别光看着啊,快来帮忙啊!” 马芝哭笑不得,明明是打家劫舍,还要被打劫的帮忙。只不过,将鸿蒙之境拖出时空乱流,马芝也有这打算。他作为世界之主,自然想让自己的世界回归虚空,回归宇宙,他已经打算好了,要把鸿蒙之境拖去葬神谷,让自己的世界合二为一。 只不过,他没有动手,他仰望虚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呼喊,开始还听不清楚,但慢慢地即便还没有听清楚,却已经知道那意思了。那是世界母树的呼喊,是一个母亲对她的子女的呼喊。眼看着,眼前的世界树将破空而出,飞向它的母亲。 马芝与世界树处于通灵状态,他与眼前世界树并没有上一个世界树那么深的情感,彼此并不依赖对方,但是此刻,他和它合而为一,他就是它,还是感知到它的抵触、不安,那是对未来不确定的不安,是对未知的抗拒。 马芝的情绪很快感染世界树,让它的不安、抗拒一一化解,安抚它,引领它,回归母亲的怀抱,那是温暖的港湾,天下众生,如果可以坦荡荡的面对,唯有母亲。 世界树安定了,它的枝叶摆动,宛若大风吹动。根须抓紧土地,帮我把鸿蒙之境带出时空乱流,马芝吩咐道。世界树也就马力全开,尽力汲取虚空之力。 本来,荒天借助虚空之力,正在“力拔气兮”中,但随着世界树的全力汲取,他召来的虚空之力瞬息被抽空,连他的力量也被抽空。他只差力竭而坠落,好在他被抖动的枝桠抽起,人忙稳住神,一脸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鸿蒙之境颤动中骤然停下来,再次沉入乱流之中。七神兽没有感知到世界树抽空虚空之力,但都看见荒天软趴趴地抱紧世界树的枝干,又感知到鸿蒙之境停止抖动,一时面面相觑,一腔期待都转为失落。 “怎么回事?天庭不动了!”孔云儿问道。 “力有不逮,正常,换了谁,想带动这样的大世界,都只有力竭的份。”杨晟倒看出荒天没有力气了。 “那怎么办?他不是誓愿传人吗?”朱帅问道,他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从马芝身上并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人回答他,梅老松老也皱紧眉头,他们已经看出马芝和荒天之间存有因果。 “喂喂,你愣着干啥啊,你看看,前功尽弃。”荒天回了一点力气,看着马芝埋怨道。 “这好像是我的世界树哦。”马芝一脸严肃,他解除通灵状态,目光不善地看着荒天。 荒天顿时嘻嘻笑起来,一脸讨好地说:“大哥,我们还分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就比如你的身体,也是我的身体,你说是不是?” 马芝语结,他现在已经知道荒天之前为了掠夺他的圣体,而将自己的身体与圣体合而为一,但不想机缘巧合下,新的身体被马芝拥有。马芝想着,颇为同情地看着荒天,好一会说:“那好,世界树你尽管拿去。” 荒天一听,一扫身上的疲倦,瞬息精神抖擞,喊道:“我就知道大哥你对我好。那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再次飞起,瞬息奔腾而来的虚空之力再次把他膨胀起来,就如吹得鼓囊囊的气球一般。 “助我,你们都助我!”荒天喊道,他粗壮的手臂再次伸向世界树,大手一把抓过世界树的枝干,就往虚空拉去。 马芝看着荒天伸出的大手,想去他在时空回溯中看到的大手,虽然两只大手大小上有着天壤云泥之别,但却感知到同样的气韵。那只大手,是师傅的?马芝也伸出一只大手,抓住世界树的一根枝干,佯装帮忙。 七个神兽也知道荒天召唤他们帮忙,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想助荒天一臂之力。而虚空奔涌而来的力量,顺着荒天的手臂,再次注进世界树的枝干。这一次,世界树将汲取的力量都转为自我晋升的养料,它要壮大,要成长,要回归母体。 盘古虽然看着世界树的嫩叶,露出贪婪的眼神,但是它受到了了警告。马芝让它停下来,它虽然还没有萌发太多的灵智,但对眼前这个人有着本能的依赖和遵从。它瞬间收了身子,化为一条黑紫色的蚯蚓,顺着马芝伸过来的手臂,而钻进马芝的袖管里。 世界树枝叶摇动得更加厉害,只听轰隆一声,它再次进化,它的枝干变得更为粗壮,树冠笼罩范围变得更为宽广,许多枝桠直接伸出结界,时空乱流冲刷过来,将那些枝桠搅碎。 这时,来自母体的召唤,变得更为清晰,世界树不受自我控制,从母体传延而来的力量完全笼罩它。母体的力量,虽然绵软,但却洞穿一切,瞬间挤爆多个空间裂缝。 也就在这时,世界树带着鸿蒙之境徐徐升起。荒天以为是自己的力量终于撼动整个世界,变得更加兴奋,双腿踩实虚空,虚空之力在他脚下转为凝实的盘子。 “起,起,起!”荒天大喊着。 “动了,动了。”朱帅大喊着,他的钉耙钉在世界树上,那是他的本命法器,此刻他清晰感知到世界在晃动。 大家都不再说话,都希望一鼓作气,把鸿蒙之境从乱流中脱离。时间似乎很长,但说不得也只是一瞬,世界树拖着整个天庭徐徐上升。终于向上的力量抵消了时空乱流的引力,但平衡随着母体呼唤的浓烈而被打破。 就在瞬息,鸿蒙之境宛若鸡蛋一般,被像母鸡一般的时空乱流下了出来。瞬间,整个天庭就掉进了幽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里。 “糟糕,大日没有挣脱时空乱流。”梅老不无遗憾地说道。 “可是,我们终于出来了。”松老感叹道。 “就是,就是,我们终于不需要在那个鬼地方了。”孔云儿兴奋道,她收回了她的法宝,从虚空中飞落大地是。 脱离时空乱流的天庭即便此刻在宇宙黑洞里,但至少处于稳定的空间中。她一想到自己即将回归,一时心花怒放。至于鸿蒙之境的未来、去向,已经和她无关了。 其它神兽都收了自己的法器,也一个个落在大地上。 “成了,终于不辱使命,可以向主人汇报了。”朱帅大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是的,我们镇守天庭不知多少年月,我也要回去看看家人了。”杨晟说完目光里有了温度。 梅老看向虚空的荒天,想着该怎样向誓愿传人表达谢意。此时的荒天也在兴奋中,终于脱离了时空乱流,世界树是我的了,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世界树还拖着一个庞然大物。 “世界树,一定是世界树!”松老感叹道。 几个神兽眼睛里一时火热起来,它们在心里早确信无疑。只不过,梅老提醒道:“它是誓愿传人的,我们都别痴心妄想了。如果有谁有非分之想,休怪我不客气。” 梅老的话,让几个蠢蠢欲动的神兽顿时醒悟过来。朱帅伸出大大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不甘地说道:“这等先天至宝,可不是我这样的神兽所能觊觎的。我先走一步。”说着,他就纵身一跃,就不见了,只不过临消失时,它的钉耙还是勾到一截世界树的树枝。 孔云儿见朱帅走了,也认清了形势,忙抱拳施礼,也就摇身一晃,化成一只七彩孔雀,也飞走了。只不过,她没有觊觎世界树,不想招惹麻烦。 第51章 谁抢了我的世界树 松老看向梅老,问:“这誓愿传人应命运而来,眼前之举,虽说是他一己之私,但客观上帮了我等大忙,我们要不要上前与他结个善缘,他日也好相见?” 梅老不语,两眼微眯,一会看着荒天,一会看着马芝,他想感应命运。此刻,已经出了时空乱流,扭曲的时空不再干扰他感应。可是,他的感应中,未来之象如迷雾一般,始终不能呈现清晰的卦象。 好一会,他叹口气,说:“算了,你我与誓愿传人渊源深厚,即便没有今日巧合,他日遇到也自有注定。我刚刚感应到了,你我看似在这时空乱流中亿万年,但离开上天,也不过七百余年,我的那些故人已为我摆好接风宴,我就此别过。” 说完,梅老也搜的一声不见了。松老转头看向木老,眼睛里也有征询的意思。木老这段时日一直看着世界树,似乎在领悟什么。对于松老的目光,也没有在意。只不过,没多久,他就嘀咕几句:“怎么回事,它的规则似有残缺,不圆满,不圆满。不该啊,它可是天造地设的先天至宝啊。” 松老诧异,人的目光也转向世界树,世界树作为先天至宝,应该有着圆满规则才对,而且参悟世界树的规则,对于他们树类修者,有天大的好处。他一时再无其它打算,二眼看着世界树,全身心解析世界树的规则。 杨晟见二棵树妖沉迷于参悟中,他看了一眼颜无双,也不招呼,随一阵风消失不见。而颜无双合拢折扇,眼睛复杂地看着马芝,心里矛盾着,是离开,还是留下来。 而天空中,荒天揪着世界树的树干,还不遗余力地拽着世界树往上飞。他试图抖动世界树,好把鸿蒙之境抖掉,至于鸿蒙之境会不会因此而分崩离析,他才不管。他的内心里有狂喜,世界树就要得到了,也有不安,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安,那是第六感,是来自命运的。 而马芝一手抓着世界树的枝干,却在感应自己的世界,他已经来了主意,要把鸿蒙之境带到葬神谷那里,要让葬神谷吸收鸿蒙之境。只是几个感应间,人就心灰意冷,觉得眼前所处的位置与葬神谷相距甚远,即便按眼前的速度,想把鸿蒙之境拖到葬神谷,也要到猴年马月去。况且,眼前超光速的速度,还是因为母树的牵引,等没有母树的牵引,想挪动鸿蒙之境,有些痴心妄想。 眼前,鸿蒙之境已经从黑洞跃出,飞进一个空间裂缝。它直接挤爆那个裂缝,诱发了时空大风暴。好在,鸿蒙之境太庞然大物,风暴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但诱发了沙暴。 好在,不久,世界树拖着鸿蒙之境又跳进一个宇宙空间。那个空间足以容纳鸿蒙之境,里面有新鲜的空气。马芝感应到空气中的能量,觉得眼前空间远远超越神界,不如在此空间休养生息。只不过,没有大日,这片空间也是幽暗,只有点点繁星。 马芝认清形势,已不指望借此将两个世界合并,他给世界树指令,让它回归母树。世界树开始摇曳枝桠,再次蜕变,伸进泥土里的根须开始收缩,根须蕴含的能量则反馈至枝桠。它的枝桠变得更为粗壮,叶片也变得流光溢彩,树冠在云层里延伸,远远望去,它就像一朵光彩夺目的云朵。 鸿蒙之境骤然下坠,世界树脱离了鸿蒙之境,速度加快,极速地飞升,无数空间瞬息被挤爆。紧紧抓住世界树的荒天,欣喜若狂,终于抢到了世界树,他兴奋得只差喊出声来。 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有股强大的力量在抢夺世界树,那力量比他汲取的虚空之力还要强悍。当然,这也是因为荒天修为不够,所能驾驭和借助的虚空之力有限。 “是谁,竟然敢抢我的世界树?我跟你不死不休!”荒天恼羞成怒,他目光看向马芝。 马芝此刻已落在鸿蒙之境的大地上,手忙脚乱,他作为世界之主,正想着驾驭鸿蒙之境,寻找一个平衡点。需要引力,吸引的,排斥的,还有浮力,只有平衡了,才可以保障鸿蒙之境能够漂浮在空中。他也在编织规则,要用规则做一枚隐形的茧,笼罩和保护鸿蒙之境,当然,也可以说那就是鸿蒙之境的大气层。 荒天看出马芝捉襟见肘,应该不是他。他又看向七神兽,此时才发现已经离开了四个神兽,剩下的三个,二个端坐在鸿蒙之境的大地上,一个则目光追随马芝。也不是他们,到底是谁? 也只是几个呼吸,母树已经牵引着世界树去了无尽虚空。荒天愤懑不平,觉得“有人摘桃子的行为”再无耻不过,如果揪住他,一定会让他魂飞魄散。他索性端坐在树杈之间,打好精神,准备给未知的敌人致命一击。 鸿蒙之境下坠了几千米后,就漂浮在空中。每一个空间,都有平衡点,鸿蒙之境落至平衡点,就稳定下来。马芝编织的规则也起了作用,让原本因共振而闪烁不定的空间稳固下来。 木老睁开眼,看着世界树消失,这番参悟,虽然没有得到世界树的圆满规则,但收获颇丰,回去一番领悟,必然会让他停滞不前的修为再有突破。想着,他一声欢快的长啸,随即消失不见。 松老也睁开眼,一脸的遗憾。只领悟了毛皮,但他已觉得博大精深。如果能够深入领悟,说不得我就可以脱离这个躯壳,而接近至宝。改天,要去拜见一下木老,他不至于藏私! 他心里唏嘘着,也准备离开。见颜无双傻傻地呆在一旁,问道:“颜道友,你不走吗?” 颜无双心里还在矛盾,见松老问,就转身向松老施礼,这才说道:“松老,小弟不才,心有疑惑,还请松老不吝指教,给小弟指条明路。” 松老诧异,不知道何以至此,也就让颜无双明说。颜无双说道:“我感知了命运,那人才是真正的誓愿传人。眼前心中矛盾,不知道该不该留下辅佐他。” 松老顺着颜无双的目光,看到了正在编织规则的马芝。他试图从马芝身上窥之命运,然而他也只是看到一团迷雾,顿时不悦地说:“我都没有察知命运中和此子的联系,你又如何感应出来?” “小弟不才,与你等身份也有差异。昔日,我与尊者有主仆关系,即使在我得道后,尊者解除了契约,但因果上,则不看泯灭这层关系,所以可以借此感应到我和他的联系。”颜无双解释道,随后彬彬有礼地再次施礼。 松老目光看着马芝,这一看,他更为疑惑,问道:“你的意思,尊者已经兵解转世,而这人就是尊者转世?” “不敢,无双不敢揣度尊者。况且,尊者神通广大,怎会兵解转世?我只是认为眼前这人,充其量是尊者一念,一枚棋子罢了。”颜无双解释道。 一念?仅仅是一念?松老脸上阴晴不定,尊者的本事,他早有领教。况且,一念转身重生,也不出奇。至少眼前人的外貌,与尊者有着八九的相似。 “你留下也未必有用,若他真的是尊者留下暗棋,你在他身边,尊者的对手岂不会看明白?岂不是破坏了尊者的暗手?”松老反问道。 颜无双沉吟好久,心中有了决断,他对松老再次施礼,随后就消失不见。松老特意看着马芝,想眼前人是誓愿传人,那那个抢走世界树的又该是谁呢?能抢走世界树,也该是大气运者才对。只不过他也不纠结,也跟着离去。 马芝继续编织着规则,一条条规则、道则之线,融入虚空,为鸿蒙之境编织稳固的大气层。 随着鸿蒙之境的稳固,之前在时空乱流中寸步维艰的修者一个个都平安了,他们也感应到世界的变化,都试探着寻找机会。只是,周边无尽的黑暗,让他们意识到世界失去了大日。而大日是世界蜕变的必需品,没有大日,世界会停滞发展,那么修者的修为必然会停滞下来。 只不过能够出现在鸿蒙之境里的,都是大能。没有大日,他们也没有着急,但一个个飞升鸿蒙之境时的渴望,随着世界的稳定而再次浮现。 这可是彼岸?彼岸在哪?这些修者的疑惑很快被作为世界之主的马芝感应到,他愣住,在飞升鸿蒙之境时,他何尝不也想着彼岸。传闻,通过鸿蒙之境,可以寻找到去向彼岸的路。 可眼前,自己作为世界之主,对鸿蒙之境了如指掌,依旧没有发现通往彼岸的路。彼岸,彼岸,到底在哪里?如何到达?马芝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却又说不出错过了什么。 某处山谷,玉清风扬收了道字,他可谓毫发无损,相反,在时空乱流中,他也领悟到很多东西,收获颇丰。此刻,他沉静地屹立在山谷里,看着夜幕上的寥寥星光,内心中变得通透。 第53章 别来无恙 马芝之所以又将鸿蒙之境打造成宇宙飞梭,自然也受到其它天庭的启发。当初神界,昆仑天庭、永恒天庭何尝不是被打造成法器,才成为镶嵌在神界的二个神秘修行基地。随着神界的破灭,二个天庭不知所踪,但必然不会毁灭,也许在它们主人的支配下,而寻找下一个目的地。 鸿蒙之境,一个破碎的天庭,用它来凝炼法器,虽然不简单,但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况且,马芝不缺时间,他还是鸿蒙之境的世界之主。 马芝看着幽暗无光的虚空,脑海里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也有疑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我所遇见,都是师傅布下的局?马芝并不相信,但冥冥之中,自己在靠近师傅,按照师傅的意愿在前行。 鸿蒙之境这一行,不是没有收获,相反收获颇丰,不仅领悟了时空奥秘,还收割了鸿蒙之境。成为世界之主,眼前世界里的众生也是他的收获,或朋友,或众生,或奴仆,他感应到千千万万的生命,心中没有太多的热情,反而冷淡下来。他早不是当初那个优柔寡断、心间充满善意的芝草化人了。 随着一个个大能的离去,鸿蒙之境也终于平衡下来,在幽暗虚空中缓慢地运转。马芝感受着虚空之中的引力与排斥力,很快计算出在遥远的地方,有命星,也有大世界。如果不将鸿蒙之境炼化成宇宙横渡的法器,任由自生自灭,某一天它也必然会被命星捕获,而成为命星的依附大世界。也不排除,那个命星等级太低,而鸿蒙之境的靠近,会挤爆它的平衡,导致整个星系的大爆炸。 马芝闭上眼,他的脑海呈现鸿蒙之境的影像,此时鸿蒙之境像一个胚胎一样静静地躺在夜幕里,与夜幕混同。他作为世界之主,还是看到无数的黑点在闪动,而且朝着他所处的方向奔来。 这些黑点是修者,鸿蒙之境的幸存者。经受了时空乱流的洗礼,这些幸存者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展现他们的强大。有许多幸存者在飞驰中碰到一起,直接打斗起来,瞬息分出你我,强大的继续飞行,而弱者已经魂飞魄散,乱带他的身体都会转化为材料,或是被强者收走,或是被鸿蒙之境吞噬。 也有实力相当的修者,他们碰到一起,还保有客气,各自继续飞行。当然,也有修者远远地看到强大的修者路过,赶紧躲起来,等到强者过去,他才偷偷地溜出来,继续前行…… 马芝内视中看着一个个情景,心情有些失落。强大了又能如何?不还是弱肉强食!即便成为他们的主宰,不至于一股脑把他们都清除了?即便可以指定规则,但有必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耗费精力吗?毕竟,我不是王,不是世俗的皇帝。鸿蒙之境,也没必要成为等级森严的天庭。马芝唏嘘着,心又冷淡许多,他倒想看看这些人不约而同地飞来,所谋何事。 鸿蒙之境再大,但对于眼前这些达到至尊或者超越至尊的修者来说,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很快,马芝身周各地都落下了强大的修者,隐隐约约他们把马芝包围在里面。马芝依旧逼着眼,通过鸿蒙之境的影像看着这些来者。他甚至感觉到敌意,来人一个个目光不善。但很快,他明白过来,这些人并不是为他而来,而是为他身后不远的“那个坑”而来。 世界树飞升而去,在大地上留下了一个坑,一个巨坑。这里之前埋着什么?宝贝还是?在场的强者疑惑地看坑,疑惑地看马芝。他们都经过悠久的岁月,都不是毛头小伙,他们都没有冲动,命运既然呼喊他们来到此地,自然他们也感应到自我的命运。眼前的人,虽然看不出他身上的灵力波动,甚至他就像一个凡人一般,没有威压气息,可是命运在告诫他们,忍下来,别贸然动手。 人越来越多,一些人离得很近,百米的距离,一些人离得比较远,十里开外。所有人都沉住气,看着巨坑或是马芝。 这时,一个人从虚空徐徐走来,是玉清风扬。他脸上带着笑意,当然,内心里也是欢喜。三清山飞升的门人有幸存者,看到他忙传音,让玉清风扬别过去,事出反常必有妖。玉清风扬也只是侧脸看向门人点点头,随后就无比洒脱地飞到马芝身前,喊声:“马师弟,别来无恙。” 马芝睁开眼,嘴角就有了笑意。“清师兄,等你好久了。”一句话,马芝内心才有了暖意涌动,在他看来,修为也罢,权势也罢,如果没有一个人在心里,那么毫无意义。就如他,而今成为世界之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眼前的强者如云,他可以分分钟将他们批量抹杀,可是有意义吗? 一路走来,又有几个暖心的人,除了眼前的清师兄,还有宁师兄、薄小小。如此他看玉清风扬的眼睛里有了湿润,怀念得狠,宁恒之、薄小小,你们都别来无恙吗? 玉清风扬也从马芝眼里看出深情,人如沐春风,走过去,和马芝来个薄小小式的熊抱。二人久久相拥,千言万语都在这久别重逢的一抱中。 马芝内心里感慨万千,这才推开玉清风扬,双手扶着玉清风扬的双肩动情地说:“这之后,你我兄弟,再也不要分开了,这天上地下,我想也没有人能够把我们分开了。慢慢探索,一切追逐,如果只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那就恁没意思。” 玉清风扬被马芝的话感染,也深情地点点头,随后伸出两手,想击掌握手。马芝会意,也伸出手,与玉清风扬击掌为誓。 身后,不远处,也传来几声掌声,随后有不屑的声音:“唉唉唉,你俩大庭广众之下,演的哪一出呢?我们来,可不是看你们基情四射,你还是赶紧给我说说眼前的坑是怎么回事!” 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有悍不畏死的人。马芝缓缓扭过头,目光如箭地看着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人,当然是看着年轻罢了,他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此刻很拽很不耐烦地看着马芝,潜台词是:怎么着,我就瞧不起你,你能拿我怎么着。 马芝懒得多说什么,指着大坑说:“这是墓坑,你要是嫌命长,就直接跳进去。”他言语里带出冷淡,没有火气,却说得一本正经。 “你找死!”那年轻人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容得下别人的挑战,只不过他也是聪明人,转而扭头看向四周,挑拨地说道:“各位,都看够了!你我不远万里,应该都不是来看人家演戏叙旧。再说,这小子挺嚣张,竟然挖了墓坑等我们,大家一起出手,教训教训他。” 能赶过来的修者,自然不是一般的强者,自然不受挑拨。但正如年轻人所说,他们来这里也要一探究竟,他们都从深坑中感觉到强大的气息,不是至宝,也该是巨大的奇遇。所以,一些人沉不住气了,想趁机打探一下。 但还不等他们说什么,虚空中就传来巨大的波动,似乎有什么在极速赶来。一个个抬头看,灵目闪烁,他们透过夜幕看向极远。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正在呼啸着下坠,朝着他们奔来。 “那是什么?陨石吗?”有人诧异地呼道。 “看架势,像陨石。我明白了,这深坑就是陨石击出的。”有人恍然大悟一般。 更多人则屏住呼吸,用神念去缠绕下坠的物体,想感知出来物,若是天材地宝,自然要夺得先机。但很快,一些人就放弃了,在神念缠绕后,感知来物确实像陨石,而没有出奇的地方。 但也有人不甘心,觉得这陨石来得莫名其妙,用神识去刺探。很快,有人感觉到异样,觉得陨石里有着强大的力量,像心脏一般会跳动。 玉清风扬注视着虚空,对马芝说道:“我的道法已经缠裹住陨石,师弟助我一臂之力。” 马芝没有动,嘴角却露出笑意,好一会说道:“师兄别管它,最好让这帮家伙抢去。” 那是世界母树的回馈,这一次世界母树葫芦里卖什么药?搞得如此声势浩大,该不会还指望我为你继续打工。马芝刚想到这里,一声噗嗤的笑声就在耳边响起。 是母树的声音,马芝顿时大惊,他已经感知不到世界树的踪迹,想来已经回归母树,而母树必然隐身虚空深处。可这一声轻笑,好似就在耳边一样。 “你也别怕,不过是你参悟了我世界树的规则,所以我通过规则与你有着紧密联系而已。”世界母树解释道。 马芝如释负重。当年,青丘神王何尝不是沿着规则之线而浮现他脑海。那时候,马芝对青丘神王毫无办法,别人一念就可以抹杀他,而今却不一样,他所领悟的规则,一股脑注入天字宝图,他的身子里再无独属于别人的规则,而是被吸收转化后的自我规则。 “你又想怎样?”马芝不耐烦地用神念交流。 “不怎样,你既然如此卖力地为我所用,我自然要回馈你了。”世界母树的声音飘渺,若隐若现,言语里还带着笑声。 第55章 宝贝儿子 还有大能觊觎陨石,暗中参与争夺。无数的意念缠绕在陨石上,让陨石如通电一般闪出五颜六色的“电火花”,而且时刻都在噼噼啪啪作响。 马芝眯着眼,他已经通过陨石上缠绕的意念而感知到五十四个大能在争斗,他细细运算每个人的修为,果然,这里面大多人都站在这方世界的顶端,毫不亚于他的修为。甚至,十多个意念排斥他的感知,这些人要么有守护灵魂的法宝,要么灵魂之力已经超过他。马芝也不去纠缠,他不介意这些人夺取陨石,只要他们真有本领。 “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视力范围,它如一个小星星大小。许多看热闹的修者发出惊呼,赶紧闪退百余公里。这大石头如果砸实地面,定然如核弹爆炸,会波及池鱼。 马芝不得不出手,他要守护庄园和祭坛。荒天用法宝幻化的亭台楼阁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消失,这以后,马芝会在庄园里苦修。而祭坛下的地宫,掩藏着秘密,而且有通往昆仑天庭的密道,这些也不容有失。 一道道道则之线被打出,在天网之下结出一个隐而不显的鸟巢。如果天网承接不住陨石,那么鸟巢会兜住“陨石”。 旁观的一些大能,自然“看到”马芝打出的道则之线。这一刻,他们才在意到这个不显眼的年轻人竟然拥有不容小觑的实力。粗壮的道则之线,让他们看到马芝的力量,他们心中都有疑惑,对方究竟修习的何种道法,竟然让道法几近实质,同时蕴含着蓬勃而狂暴的力量。 不等他们多想,“陨石”就带着爆裂的火焰冲了下来,那些大能的意念缠绕对它没有任何阻碍作用,也未能改变它下落的方向。它目标明确,直奔马芝。 玉清风扬被“陨石”带来的蕴含炙烤气息的烈风吹醒,他顾不得继续消化世界树的信息,人忙结下屏障,护住他和马芝,接着也放出意念,去争夺陨石。他知道世界树的秘密越多,越不允许别人抢去世界树的馈赠。 毫无疑问,陨石冲破了天网。世界母树没有玩什么花招,只是粗暴的“一砸”,天网骤然显现,爆射出蓝色的光芒,随后又消隐在虚空之中。 马芝从一击之中,感受到世界母树的力量,它没有恶意,不然只是这简单“一砸”,就足以毁灭天网,说不得也会让鸿蒙之境受到致命一击。它到底是什么等级的存在?马芝虽然从没有自满地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但修为在那里,至尊是足以打破神界的存在,而他现在,已经超越至尊。可是,自己耗尽心神布置下的天网,依然被世界母树随手一击就洞穿了。 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马芝内心里尽是苦涩,高山仰止,世界母树给他的是只差击溃道心的一击。难怪,其他大能的意念缠绕,对“陨石”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这时,“陨石”疾速地落进马芝编织的“鸟巢”里。鸟巢由虚转实,在半空中发出耀眼璀璨的蓝光,但是它依旧没有兜住陨石。只是,粗壮的道则之线在断裂之前的反弹力,还是减弱了“陨石”的降落速度,同时扑灭了陨石带来的火焰。陨石经过燃烧,外面的石质成分燃烧殆尽,个头小了很多,像一人高的炮弹一样,虎啸龙吟着朝大地冲来。 玉清风扬仓促设下的屏障,自然如薄冰一般碎裂。只听砰的一声,陨石就砸在大地上,倒没有产生多大的破坏力,好像在着地之前有股中和的力量将其托举。马芝使出吃奶的劲,才将陨石托住,只是这一击,他的脸色就苍白了,好在他是世界之主,借助大地之力而化解了全部的冲击,让他显得举重若轻。 陨石个头只有一人多高,形状并不规则,此刻一半都扎进大地。马芝感觉到石块里蕴含的狂暴力量,顿时喊声“不好”,人连忙施法,结出结界,笼罩陨石。他预感到陨石即将爆炸,若不是爱惜眼前的庄园,他也不会浪费法力来阻止爆炸。 只听一声闷响,陨石就爆炸了,只不过经结界束缚,破坏力并不大。爆炸过后,陨石外面的石质材料四分五裂,从石头里蹦出一个只有鸡蛋大小的黑珠子。此刻黑珠子在离地面二米高的距离悬浮着,且滴溜溜的打转。 是一粒种子,没有任何不寻常气息的种子。世界之种,原来如此不显眼,马芝心里说,人就借助世界树的规则与世界母树沟通,埋怨着:不就是一粒种子,用得着闹出这样大的折腾吗? 嘻嘻,我把我宝贵儿子给了你,如果没有威势渲染,你会珍惜它吗?世界母树笑语道。 宝贝儿子?马芝只差噗嗤笑起来。为什么是儿子,而不能是女儿?他戏谑地反问世界母树。 世界母树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二个呼吸后,就回应: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意思,这粒种子规则并不齐全?因为你应该还有女儿?马芝揪着不放,他才不相信世界母树这样级别的存在,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他这样卑微的存在,它的每一步应该都有用意。 世界母树沉默了,好一会,似乎是颇为沮丧地叹口气,就撤了和马芝的联系。 随着陨石显现真身,原本激烈抢夺的大能们愣了一下,就再次将目标转到种子上。他们没有谁发现种子的奥秘,若不是种子会自行悬浮,且滴溜溜转动,他们可能就会像撇开石质材料一样忽略它。 “它是我的。”一个大能振声喝道,说话间,一个清瘦的老人从虚空中显现,他脚踏虚空,一步一步朝马芝走过去。他若不是对马芝心有忌惮,会直接抢了走,但这时,他保有足够的理智,只是喊了话,而没有贸然出手。 “是艾美瑞神界飞升的特离普。”有人诧异地喊道。 “是我,想不到我潜修亿万年,竟然还有人认得我。”特离普风轻云淡地走着,却将他的威能蕴含进声音里,来震慑他人。 “呵呵,我当是谁呢,不就是一个缩头乌龟,凭什么来抢夺?这个黑鸡蛋,属于我煞神的,谁如果不服,那就来试试我的刀。”虚空中传来不屑的声音,随后一个穿着黑风衣的人闪现而出。风衣的风帽遮掩他的面孔,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不过听声音,应该是年轻的模样。 特离普也不搭话,直接出手去绞杀黑衣人。黑衣人自然没有退缩,二人这次不是神念交锋,而是真枪实干地斗在一起。 第56章 它发芽了 二人毫无顾忌,一上来就是血拼。马芝微微皱眉,此刻的争斗足以破坏他的庄园,只不过他没有阻止,只是结下屏障,保护庄园和祭坛。 玉清风扬看不过眼,振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要打都跟我们离得远远的,如果砸了庄园的花花草草,休怪我师兄弟二人不客气。” 在他眼里,特离普与黑衣人抢夺“世界之种”,已是极大挑衅。虽然感知到二人实力强大,但玉清风扬没有马芝的透析能力,自然只有战斗过才能知道对方的水平。 二人都没有理会玉清风扬的警告,也不在意,依旧马力全开地战斗。黑衣人自称煞神,他身周弥漫着浓郁的煞气,此刻煞气铺天盖地。若没有马芝的结界保护,庄园里的花花草草估计都将沾染煞气,而黑化并化为黑水。 特离普根本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他拿出一把羽扇,随意的扇动扇子,煞气就倒卷回去。而羽扇摆动中,不时有罡风吹出,罡风随即就化成风刃朝着黑衣人削去。虽然没有击中黑衣人,但将周围的空间割裂,时不时有时空风暴从裂缝里涌出。 没有人在乎二人的争斗,另有大能一直在观察世界种子,似乎瞧出端倪,嘴角露出喜悦的笑意,人就施法化为一只大手想抢夺世界种子。 “鲁特多,你敢。”特离普一边战斗,一边怒不可揭呵斥,随后一道银色风刃划出,就割断那只大手。 “特离普,以往我让你,并不是怕你,你别得寸进尺。”鲁特多怒道,被斩断的断手并没有虚化,而是继续朝着世界种子飞驰,一把抓住世界种子。 “鲁特多,你这个杂碎。”特离普见鲁特多的断手抢到世界种子,顿时扔出羽扇,羽扇化为利爪也去抓取世界种子。 这时,抓住世界种子的断手在触碰到种子那一刻,瞬间虚化不见。别人还以为特离普的攻击,乃至于让法力幻化的大手溃散,所以没有过多惊讶。但鲁特多则内心惊讶,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法力所化大手在接触“黑鸡蛋”时,似乎遇到虹吸一般,大手不受控制瞬时化为精纯法力而被吸收。 特离普见黑鸡蛋还在虚空中自转,也就一边回击黑衣人,一边冲向黑鸡蛋,想抢到手再说。黑衣人一边战斗,也分出精力想先夺取黑鸡蛋。 鲁特多自然不信邪,只不过他没有明抢,而是整个人虚化隐入虚空,想偷偷靠近,抢了“黑鸡蛋”就走。跟他一样想法的还有多人,都藏身到空间因子里,试图靠近“黑鸡蛋”。 特离普羽扇所化的爪子先发而至,抓到了“黑鸡蛋”。但不等特离普收回,只见爪子就冒了烟,现出羽扇原形,火焰燃烧着羽扇,在幽暗中格外显眼,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个呼吸羽扇就化为灰烬。 “是谁偷袭我的法宝!?是谁毁了我的至爱?!我要将你挫骨扬灰。”特离普咆哮着,无比肉疼,羽扇虽然不是他的本命法宝,但却是定情信物,里面寄生着曾经爱人的灵魂,陪伴他度过无数孤寂岁月。而今,毁于一旦,那凄厉的尖叫声就是曾经爱人灵魂的最后惨叫。 特离普吼着,他就伸出一手,在虚空中做拿捏状,他这是挤爆空间因子,人早发现空间因子里的潜伏者。原本隐藏在空间因子里的大能,随着空间因子的挤爆而一个个呈现出来。竟然有二三十人潜伏在世界种子周围,一些大能正控制着趁手的法宝试图夺取“黑鸡蛋”。 有二十多个法器法宝触及“黑鸡蛋”,但瞬息,大能就与自己法宝法器失去联系。世界种子幽光闪烁,那些被主人滋养祭炼一辈子的法宝法器都成了废铜烂铁,甚至废铜烂铁都不成,而是成了粉末,簌簌地落了。 还有悍不畏死的大能,直接伸手去抓“黑鸡蛋”。他从空间因子里挤出,破口大骂,说:“特离普,你这个缩头乌龟,别人怕你,我华夏公才不怕你,等我祭炼了这个天然至宝,再将你的魂魄祭炼成至宝的守护灵魂。” 这个华夏公,竟然感知到世界种子是天然至宝。他嘴上逞强,手却抓向种子。只不过,他面前有许多折叠空间,短时间抓不住种子,但一个个空间都被他抓爆。 “你敢。”特离普宛若发怒的雄狮,浑身爆发出强烈的威势,是他在折叠空间,瞬间拉伸其他对手离“黑鸡蛋”的距离。天然至宝,这是天然至宝?他激动,人就出现在世界种子面前,只有几米的距离,盯着“黑鸡蛋”看。 世界种子虽然吞噬了一些法宝法器的威能,但这些威能就如蚊子肉,再多也不够,所以它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么普通,不起眼,一点也不像天然至宝。 只不过,眼前的大能,没有一个人是普通的修者,他们冥冥之中都能感应到注定。特离普感应着,他感觉到危险,感觉到胸口就要炸裂。究竟是谁,会给我危险?我潜修亿万年,这天地之间,除了上神界,应该没有人能够给我危险! 他一甩手,将几个攻击过来的法器法宝都甩到别处,随后就伸手抓向“黑鸡蛋”。其他大能哪里会放弃,也朝着“黑鸡蛋”冲去。 就在这一关键时刻,时间宛若停滞一下,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下来,好像空气变成粘液一般,把伸过来的大手,或是闯过来的身子都黏住。也只是一个呼吸,停滞的感觉就消失,但闯过来的七八个大能凭空不见了。 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来过一般,既没有皮肉烧焦的气温,也没有身死道消后的涅盘灰烬。只不过,马芝看得很清楚,世界种子身周发生涟漪,空气波动而产生的涟漪,携裹着那几人而不见了。难道被吸入未知空间?世界种子自带空间? 马芝脑海里反复推敲所看到的情景,但过了好一会,仍然没有看明白。不知道这样几个大能,让他们凭空消失,该怎样做到!况且是如此不起眼的一粒种子。 大能凭空消失,让几个坐山观虎斗的大能也大吃一惊。他们或隐藏空间因子里,或隐身幽暗之中,但对于这个世界的顶端的人,他们也发现了诡异。虽然没有看出门道,但不敢冒冒然出手。 “发生了什么?”玉清风扬也一脸惊诧,他也看到,空气涟漪波动,随后几个大能就消失不见,甚至连这些大能发出的毁灭攻击都消失不见。 “它是世界树的种子,俗称小黑屋,据说孕育大世界,里面自带空间。”马芝即便获知世界树的信息不全,但对小黑屋的传言还是有所了解。 “小黑屋!就是种子?”玉清风扬还没有完全吸收世界树的信息。 马芝没有说什么,他发现种子在变化。它的下端咔嚓咔嚓竟然有了裂缝,紧跟着裂缝里伸出了几根细微的根须。 它发芽了,它竟然发芽了。马芝虽然没有惊讶,但还是睁大眼睛。那几根根须微微抖动,又伸长许多。 “唉,远远不够啊。”马芝脑海里有了一句懒洋洋,又意欲未尽的声音。 是童音,清脆却又调皮。马芝懂得树语,忙回问道:“你,你吃了他们?” “是啊,很难吃,皮粗肉糙,只不过营养倒是丰盛。”那个童音再次响起,不以为然。 “啊,真的是你!生吞活剥?”马芝确认后倒更惊讶了,一粒不起眼的种子,竟然吞噬了几位了不起的大能,连渣都不剩。 “嗯嗯,都是圣体,自然浑身都是纯能量,不能浪费啊。”童音回答,好似理所当然。 马芝被噎住,这几个大能在种子那里,只是纯能量?它到底是什么怪物,可以轻而易举的吞噬他们?马芝不寒而栗,觉得自己努力亿万年,却不比这个其貌不扬的种子厉害。世界母树的用意何在?我如果靠近它,也该化为它的养料? “我感觉到了,这周围还有几千个能量体,我要吞噬他们,才能进化出叶子,才能在幽暗里成长!”童音流露急迫。 马芝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几千个修者,他作为世界之主,也感知到,最近的躲在空间因子里,离他也就是几个呼吸的距离。但是远的,离这里少说几百万公里,它却也能感知到。 “帮我,我也吞噬他们,才可能茁壮成长,才可能变成一棵大树。”童音里带着恳求,带着渴望。 “不可能!”马芝说出声来。即便这周边隐藏的大能,对种子,对他和玉清风扬都不怀好意,但他也不想让这些人憋屈而且卑微地如此死去。 这种死,会击溃他的道心,会让他内心里升起无望。哪怕他们战斗中死去,也不该如此憋屈的死法。马芝一时想清清嗓子,大声疾呼,他要以世界之主的身份,让这些人离开。 只不过,世界树会像耀眼的大日一般,在这黑夜里闪耀,这些人会自觉离开吗?马芝扭头看向四野,他的心随之变得空灵,有种莫名的悲伤席卷而来。 第57章 师兄,你帮我选择可好 天苍苍野茫茫,无尽的幽暗,此刻我就是我,孤立无援。马芝脸上有着悲戚,人修道究竟为了什么?永生?强悍?可是,活了亿万年,依旧不能主宰自我。一粒种子,竟然可以吞噬你,将你孜孜以求的化为虚无。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大道,天道,即使我掌控了千条万条,可是又能怎样?命运的奥秘,生命的奥秘,我还是门外汉。我已经是世界之主,掌控千千万万生命的生死,可是面对这粒种子,却有着无力。 马芝看着,看着,他的道心开始摇曳,若非天字宝图自行护主,将他心生的困惑、疲倦、无望一一卷入,然后镶嵌进不同的大道里,化解、吸收。 他的双眼星眸一般,在幽暗里闪烁,他的心里有了主意,扭头冷冷地看着玉清风扬,他的目光里没有亲情友情,只是悲戚地看着。 “他们,他们都死了,死了。”玉清风扬一次次回溯时光,终于看清楚特离普等大能的凭空消失,与眼前这粒种子有关。他的心跳加快,在时光一次次回溯里,他看到了细微,看到了隐而不见的獠牙,看到了吞噬时的蠕动,还听到了临死前无望而绝望的挣扎。那个嚣张、自大的特离普,每一个细胞都被挤爆,汁液飞溅的既视感,都被他捕捉。他在时空乱流中也有收获,掌握了时光回溯的奥秘,可是眼前的一次次回溯,并没有让时光倒流,而不过是洞察秋毫。 “是的,都死了!它需要养料,需要这世界万万千千的大能都成为它的食物,然后它会长出完整的根,发出新芽,才能够在这世界里成长。”马芝言语里没有感情,显得生冷而无情。 玉清风扬骤然地冷静,他盯着种子看,能够感觉到种子充满了生机,只不过感应不过,他又觉得空空荡荡,似乎自己离种子并不是十几米远,而是折叠着无数空间。他的心也冷了下来,十几个像自己的大能,就这样不见了。尸骨无存,毫无挣扎之力!他的心里没有悲戚,却是沉寂,举手无措后的沉寂。 “我是世界之主,可以瞬息掠夺这千千万万的生命,让他们为这粒种子献祭。可是我的心很乱,迷茫而又伤感,这权力以至这方世界的巅峰,可是我不觉得自由,而是无从下手,生死一念,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但非要如此吗?能够不选择吗?”马芝目光转向幽暗,叹息着、语无伦次地说着。 他可以看穿幽暗,却不能看出生命的奥妙。杀了他们,获得规则齐全的世界树?还是,放过他们,让他们在这残破的世界里苦修,寻找彼岸? 玉清风扬接不上话,他知道世界之主意味着什么,就如自己凝造的小世界,构筑规则,圈养众生,是衣食父母,却又主宰他们生老病死。而今,马师弟竟然不经意成为鸿蒙之境这样的超神界的世界之主。他究竟是怎样的身份,才能做到这一点? “师兄,你帮我选择可好?”马芝说完,叹口气,身心疲惫。 玉清风扬哑然,看着马芝的背影,思忖话中的意思。他不寒而栗,一次要坑杀这千千万万的大能?玉清风扬吸口气,即便他一向杀伐果决,可是也犹豫了。无冤无仇,就要杀死他们?世界之主,那可是衣食父母,而今却要坑杀自己的孩子?确实是孩子,这世界万物都宛若是自己的孩子,而今却要坑杀这些孩子? 玉清风扬心中也有了悲凉,只不过他不像马芝为命运为众生而悲,只不过是怜悯他们,既然需要献祭,总有人要牺牲。过往的战斗中,小世界圈养的众生,何尝不会成为战斗的祭品! “师兄,我把这权力给了你,你帮我选择!”马芝又是低沉地一语,随后他转过身,两眼湿润地看着玉清风扬。 玉清风扬眼中有了闪躲,即便他已经有了决定,可是他不是大恶之人,他说不出来。况且,他也是这千千万万中的一个。一时欲言又止。 马芝嘴角上扬,嘴角有了笑意,只是这笑意里有着悲伤。他伸出手,一把抓过,就把玉清风扬拉到身边,他抓住玉清风扬的肩膀,动情而又坚定地说:“师兄,你可做好准备?” 不待玉清风扬明白过来,他就发现自己无从挣扎,虽不是外力禁锢,却是命运上的束缚,让他身心都被控制。他骤然明白了,他试图摆脱束缚,也想说话,但发觉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师兄,我把一切给了你,权力,命运,因果,包括这世界之主,都给了你。”马芝眼眸里有了深情,有了决绝,也有了快意恩仇,“帮我完成命运。” 视而不见的浩浩荡荡的力量漩涡开始冲刷玉清风扬,不仅仅是洗筋伐髓,而且还有大道练体。玉清风扬明白马芝在做什么,是禅让,是无私的施予,是醍醐灌顶。他的眼角湿润了,这宛若夺舍,只不过是反着来,不是马芝夺舍他,而是马芝主动施予而让他夺舍。 命运开始纠缠,马芝看到无尽虚空里,两条银光闪亮的河流开始交汇,会汇成一条河,这之后,两个人的命运会同步,不分你我。 玉清风扬也感应到命运的缠绕,他也观想到命运之河。他惊讶,不是哪个人都能看到自己的命运之河,作为修者,能够感应命运,但观想到命运之河的,则凤毛麟角,都是大机缘者才可能实现。而今他看到了,看到了自己宛若涓涓细流的命运之河,正注入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之中。 不好,不好,玉清风扬急了,他看到自己的命运之河自注入那条浩浩荡荡的大河之中,自己的命运之河就消失了。这是命运的吞噬,马芝的命运之河太过强悍,所以一举吸收了玉清风扬的命运。 但很快,他冷静了,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河,他无语了。他究竟是怎样的人,才拥有如此宽宏的命运?他是谁?玉清风扬心中有着疑问,那翻腾的浪花,就是一个个磨难,马师弟到底要经历什么? 这不是灌输,而是赤裸裸的霸占,这跟夺舍根本没有区别,玉清风扬无奈极了。当然,他并不会被马芝夺舍,他的命运之河还在,只是因为太微弱,而显得微不足道。承接了马芝的命运,在激流勇进中,玉清风扬的命运可能会冲散冲淡,而消失了主宰的能力。 我将不是我,我将是你。玉清风扬心中有千万言,可是说不出来,他觉得马芝太疯狂,哪有如此粗暴的施舍?!就在这时,玉清风扬又看到命运河流中似乎有一条条鱼,在大浪之中畅游,那是大道,成千上万的大道。他目瞪口呆,马芝参悟这么多大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条条鱼在激流中蜕变,化成龙。一条条龙,在命运之河中恣意游动,呈现一个真龙之姿。玉清风扬屏住呼吸,自己所领悟的真龙之姿,所能演化的真龙之姿,与马芝相比,完全是燕雀与鸿鹄!他又是怎样做到的,怎样做到的? 玉清风扬心中一个个疑惑呈现,又一个个消散,这些也是马芝的。马芝对世界的解读,对道法的理解,对生命的感悟,这一些正面的负面的见解,甚至是情绪都涌进玉清风扬的感知中,成为命运之河里的沉沙。说不得某一天,一粒沙的翻腾,就影响玉清风扬的情绪。 轰然,似乎什么屏障被打开了,玉清风扬骤然觉得身子一松,觉得以往沉滞的思绪顺畅,豁然开朗一般。他的境界提升了,不仅仅是道法上,还有身体上的。这个世界对他再次释放了束缚。 海量的信息用来,是关于鸿蒙之境的信息,马芝禅让了世界之主的位置。马芝此刻,眼睛里有了几似疯狂和执拗,只不过在触及祭坛下秘密的时候,他有了一丝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秘密也给了玉清风扬。 那是师傅的秘密,师傅做了大局,而我不过是局中一枚棋子。他的心思里有了阴冷,这次好了,自己要抽身而出,师傅,对不住了,我不跟你玩了。也有了恨意,破釜沉舟后的恨意,师傅,我宁愿死,也要跳脱出去,而不受摆布,不管是你,还是命运,我都不要。 他有了滔天怒火,这怒火也反映进命运之河,河流上的浪涛激烈地拍打虚空,发出澎湃的声响。河水汹涌着往前激荡,玉清风扬感受到怒意,不知道为何,他从中感受到决绝,感受到痛哭流涕,感受到无望而决绝。 只不过,马芝还是遮掩了秘密,没有把祭坛里链接昆仑天庭的途径告知玉清风扬,甚至祭坛下的画卷也被他拂去。当初天庭盛宴,那些人的灯红酒绿,或许就此揭过。 马芝想靠自己领悟的时空神通,依靠命运之河的浪花翻卷,去推断当初师傅点化它成人的情景。没多久,他放弃了,即便他可以瞬息让时间回溯千年万年,但对于他的时空跨越,并不是他现在多能够推演的。 他疑惑了,师傅真的将我炼化为身外化身?师傅,我真的是你的棋子?师傅,我视同你为父亲,你可曾爱我?清水江上,师傅飞身为他抵挡灭神剑的情景浮现眼前,他大颗大颗的眼泪顿时溢眶而出。 命运之河上开始下雨,开始稀稀落落,后面转为狂风暴雨。只不过滴滴雨水都落进命运之河,玉清风扬看着,目瞪口呆,他想不到命运之河上竟然宛若现实中的大江大河。 第339章 垃圾场 虫母扇动翅膀,从石头上飞了起来。它俯视着流沙,好一会嗡嗡嘤嘤地说道:“确切说,不是纯粹的沙子,是沾染了灵魂残骸的沙子。万物衍生出灵魂,就会有所追逐,以期强大也罢,以期永恒也罢,不管是终生卑微,还是造就伟大,这灵魂都会在追逐中衍生出道,形形色色的生命,有形形色色的道。灵魂可灭,但道,哪怕是末梢之道,蜱虫之道,也会永存。道法寄生于这世界之沙上,也就幻化为沙之虫。” 虫母娓娓道来,它毕竟来自于神话时代,对世界奥秘有着各种道听途说的学识。 “灵魂的残骸,道……”马芝的灵魂体若有所思。 “这万万千千的沙子,只要寄生了道,正是因为有了道,沙子才会流动,而且宛若有了生命。某一天,当世界种子成熟了,化为宇宙万界,这些沙之虫也将散落万界,成为万界繁衍生息的源泉。”虫母言语里有着世事洞察后的随性,仿若世界的诞生并不出奇。 马芝默然了,自己追寻的生命本源,如果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出现,那该多么荒诞无稽,又该多么无意思。他目光扫过流动的沉沙,心里有了疑惑,这片沙漠有着恒河沙数的沙子,如果每一粒沙子都寄生了道,那么道法岂不是也无止无尽?眼前,这该是死了多少生命,才有了这么多灵魂的残骸? 只不过,脚下的沙子,却是死物,和普通的沙子没有两样,没有所谓的道法气息。沙子里有白骨,有其它生灵的残骸,曾经死去的生命,难道没有遗留下它们的道? 他没有诘问虫母,只是看着流动的沙子,它们蜂拥而来,会有什么举措?但这时候,迷你的盘古迎着铺裹而来的流沙,露出兴奋的架势,它半截身子都探起来,舞动着,似乎发现了美食一般。 “奇怪,按理这些沙子也该寄生了道啊。不对,这不是馄饨之沙,它们蕴含的混沌能量都消散了,只有微不可查的丁点残余。”虫母自言自语道,语言里有着惊讶。 “馄饨之沙?”马芝看向虫母。 “世界之种里,都是没有属性的混沌能量,或者说是杂糅各种属性的能量,这些能量也就以沙石的模样存在。在神话时代,这种混沌之沙,因为女娲娘娘用于补天,而被称为补天石。可是,眼前这片沙海,没有混沌能量。”虫母解释道。 当虫母提到女娲娘娘,整个小黑屋莫名地颤动一下,如发生了无伤大雅的小地震一般。但是这种振动,带来了风,地面上的风沙被风卷起,一时纷纷扬扬。好在灵魂体状态下,这些风沙并无多大影响,所谓的“视线”也不受阻碍。 但是几公里外的沙虫却因为地震变得骚动,地壳哪怕只是出现细微的裂缝,都可能对这些小虫子造成伤害,虽不至于让这些灵魂受到致命的伤害,但如果大地吞噬它们已经祭炼的身子,那意味着它们要重新选择身子。而在小黑屋里,馄饨之沙并不是遍地都是,随处可见。 争夺,在哪里都存在,小黑屋里也一样。即便这些小虫子,它们之间也会互相残杀,用自己的道去碾压弱小的道,用自己的道去磨灭弱小的道,借以证道,借以壮大自己。 若没有秩序,或许它们之间也将遵从优胜劣汰,留下一个道。但是,有混乱,就会有秩序。秩序都是强者建立的,在这不计其数的沙之虫最后,有一块石头。是一块大石头,有拳头大小而已,它显得独特,整块石头都晶莹剔透,偶尔可以透过石质看到里面氤氲着雾气。 它就是这群沙虫之主,它的道已经有了气象,凌驾所有的末梢之道,所以能够控制虫子大军,为它征伐。它也在地震时,有了不安,那是道法自然所给予它的预示。它用道法在自己的身子上凝炼一眼,这一眼可以勘破虚妄,虽然它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捕捉到那丝不安,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 它没有退缩,大道争鸣,只有在争鸣中才能壮大自己,它甚至渴望这样的战斗,哪怕在争斗中“身死道消”。 “这究竟是哪个神主,不,可能是尊主陨落了。”这块大石头喃喃自语,同时下了命令,让所有的沙虫打起精神,迎接新的战斗。 一时间,所有的沙虫都凝结一起,形成一个看不到边的石板,石板的底层探出无数的如蚂蚁腿一样的小脚,一起往前爬。这样,就是再大的地震,它们都不至于陷入地缝里。 “哦,我知道了,这里是垃圾场,世界之种吞噬外来物后,总会留下一些残渣,而这些残渣就成了这些沙子。随着时间流逝,不排除它们沾染混沌的力量,而渐渐化为馄饨之沙。”虫母忽然兴奋起来,尖着声音说道。 马芝瞬时明白,这里或许就像人的胃一般,不,肠子的最末端。一时,他有了被羞辱的感觉,此刻的自己,即便成为道尊,而对于世界之种来说,却是吸收不了的垃圾残骸。当然,他的琉璃圣体,则成了它的养料,只有这灵魂,而吸收不了。 一只小蚂蚁走路,没有声音,但如果成千上万,不,千千万万的小蚂蚁步调一致,齐头并进地奔跑,那声音一样震耳欲聋。 盘古忍不住了,它在半空中窜动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看它的兴奋劲,仿若前方都是美食。 马芝默默地感应着前方,他已经感觉到大地脉动的力量,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混沌气息。混沌,各种属性的能量杂糅一起,并不是无色无味,而是散发出让人眩晕而痴迷的味道,更确切说是气息。本能中,马芝没有感知到危险,相反,他觉得是命运促使着他来到这里,以及遇到将要遇到的一切。 盘古正要迎头扑下去,可是看到凝结如庞大铁板的馄饨能量,忽有难以下嘴的无力感。当然,转而,它涌出无数判断,该从哪里下嘴呢?它在空中呼吸着,混沌之沙散发出的混沌能量让它如醉如痴,好像只是这样呼吸,就可以蜕变,就可以成长。 它苏醒了,本能驱动它基因里的记忆,古往今来,盘古意味着吞噬,意味着转化,意味着开天辟地。大家应该吃过苹果,有时候会惊愕发现外观完整无缺的苹果里,有半条虫子,那半截身子还在蠕动。而盘古就是世界之种里的虫子,它吞噬、转化,抽空整个小黑屋,最后开天辟地,蜕化成这古往今来的第一个神话人物。 拳头大的混沌能量,也看到了半空中那条几米长、孩子胳膊粗的虫子。即便它是大道,但每一个大道里,何尝不遗留着开天辟地、天地法则的印记。 “哦哦哦,是盘古,盘古。”它毛骨悚然,即便它没有一根毛发,但恐惧还是让它浑身入冰窖一般。 它想驱动它的大军赶紧离开,但是已经晚了。盘古如喝醉酒一般,在半空里摇摇晃晃,不是害怕得颤抖,而是兴奋得激动得浑身颤抖。 凝结的铁板瞬息溃散成散沙,末梢之道出于本能,而放弃了混沌之沙,它们担心盘古吞噬馄饨之沙时,会把它们也吞进肚子里,即便它们是灵魂体状态,但进了这传说中的存在肚子里,不知道该有几多意外。 泥沙俱下,簌簌落落的声音如潮水涌出一般。而在泥尘飞扬中,点点星光浮起来,五颜六色,光怪陆离。所有的末梢之道都重归于灵魂体状态,它们也有惊恐、不甘、愤怒的情绪,但无力感涌出,它们只能愤懑地看着盘古吞噬。 此时的盘古,发生了蜕变,它的身子变得粗短粗短,最后化成饼状物,化成一张巨大的大嘴,虹吸一般地吸食混沌之沙。蕴含混沌能量的沙子进了它的肚子,瞬间就被分解,化为没有能量的灰色虫屎而落在大地上。 世界之种,再次发生微不可查的颤动,似乎它也兴奋起来,仿若遇到美食一般。也只是几个呼吸间,盘古拉下的虫屎就被大地吸收而消失不见。 赶过来的马芝看着眼前情景,觉得很无厘头。但不等他多想,就听到嘶嘶嘶的刺耳鸣声,是恐惧之音。 “天啊,它怎么一出现就是大魔王,不可能,不可能,它到底是什么来头?”拳头大的馄饨之石发出声音,但瞬息,石头里就钻出一个三丈高的灵魂体,个头比及马芝的灵魂体,还略显大一些。可是,这灵魂体毫不犹豫,直接虚无化,随后如一阵风一般飞走,没有顾及它的大军。 马芝感觉到远去的灵魂体,竟有了饥渴,好像丢了什么美味一般。他的目光看向星星点点的末梢之道,本能地散发出吸附的力量。 满天的末梢之道如灯蛾扑火一般涌向马芝的灵魂体,根本没有挣扎之力,就被马芝的灵魂体吸收融合。马芝有酣畅淋漓的通透感,当然也有不甘。这不甘是诸多末梢之道的不甘心,它们在临终前发出质疑,发出诅咒,呼喊着“我们是不会消失的,我们会另一时间另一身份出现”。 “百鸟朝凤,万道归宗,大机缘,大机缘。”虫母一旁默默地看着,感慨着,当然不忘提醒马芝可以借助末梢之道强化灵魂修炼。 马芝的灵魂体一边吸收着末梢之道,一边若有所思,他敏锐捕捉到自己灵魂在强大,精神越发溢彩。或许,该是利用分魂术修炼分魂了。 第340章 末梢之道 良久,漂浮的点点星光都消失不见,马芝的灵魂体庞大了许多,宛若一团七彩云朵一般飘在离地几米高的空中。他睁开模拟的双眼,眼睛特别明亮,如云朵里的火焰。 这时候,盘古也将地面的混沌之沙吞噬完毕,它意欲未尽,在地面上寻找了好一会,才不甘心地软绵绵地爬伏在地面上,盘成一团,蛰伏下来。它要进化蜕变,等它再次醒来,它的吞噬能力将成倍地增长。 盘古拉下的虫屎,都被世界之种吸收,地面干干净净,宛若被飓风席卷过一般,没有一点尘埃。马芝看着大地的底色,若有所思,由馄饨能量构成的世界之种,为何要吸收盘古的粪便?盘古曾吞噬世界树的叶子,拉下的虫屎,不也反哺了世界树? 马芝没有多想,他感觉到自己灵魂体内正在发生激烈的争吵,那些末梢之道并没有被他抹杀,而是融进它的大道之间,此刻,这些被吞噬的末梢之道,由最开始的恐惧,感知到没有什么危险,便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看,我们虽然微不足道,可是我们既然存在,必然合理。”一末梢之道沾沾自喜。 “可不是,我们并不会被消灭,也不可能被消灭。”另一末梢之道不服气地说。 如此,各种末梢之道都加入争吵,马芝的灵魂体内自然热闹起来。马芝微眯着眼睛,瞬息,所有的争吵都被他感知,他差点哑然失笑。 可是仔细地聆听一会,马芝默然了,这些末梢之道,也可以称为凡人之道,是凡人们安身立命的道理,它们存在还真有它们的可取之处。就如那自由之道,讲求自我,讲求解脱,讲求一个人的不束缚,一个人生来要有自己活的个性和因由。 这自由末梢之道,冥冥之中还是有其众多拥趸者,强如神族人族,猛如野兽,都有崇尚自由,讲求着大解脱。甚至一只鱼游弋于河流湖泊,一只鸟飞翔于天空四野,一只虫爬行于泥土草丛,都有意无意地秉持着自由之道。只要信众不灭,它就生生不息。虽然只是末梢之道,但恰恰它的道法契合万物生长的一点本能,也就永远不会缺少粉丝。 当然,既然为末梢之道,它可能已经传延千年万年,依旧没有壮大成大道,必然有其局限。自由,无论是谁,都摆脱不了天地束缚,哪怕是道尊,诸神之主,都冥冥之中被束缚。况且,这神就是这天地束缚的关键,不仅束缚万界众生,也束缚着它们自己。 还有来自血脉的束缚,生命能够延续万代,必然有许多优胜劣汰的法则,有自然优化的无尽可能。但基因里的缺陷,有可能随着血脉密码而永世不可摆脱。还有自己,自律永远站在自由的对立面,而瓦解着自由之道。 末梢之道里还有孝道,生命传承里的道法自然,这道法不用宣扬,而是铭刻进基因,作为生命传承的密码,所以父慈子孝,母宠女爱。还有君臣之道,在等级世界里,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底层的生命如草芥一般毫无意义。还有厚黑之道,一句话就可能是心灵鸡汤,让人醍醐灌顶。 形形色色的末梢之道,在三千大道之间的缝隙里,宛若群星一般闪烁,它们虽然没有三千大道耀眼,但夜幕里缺少了群星,天空必然会失色。马芝在参悟中,慢慢有了收货,由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最后的萧然起敬。 存在就是合理的,这些末梢之道能够传延千年万年,铭刻进生命传承中,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马芝不觉中,将这些末梢之道与三千大道对比起来,三千大道更系统,更哲学,它们试图引领着世界发生改变。 而末梢之道,却作为大道的补充,就如建造房屋,有主梁和承重墙,但也有椽子和分隔墙,才让这个世界稳固下来,才有了众生的多样和个性。 “你们都给我安静下来,我不会磨灭你们。相反,我会用大道来滋养你们,让你们在大道缝隙里壮大。”马芝喝道,说话间,他的灵魂体里诸多大道开始呈现,它们一条条如拧在一起的线条一般,有序、螺旋般缠绕着。 所有末梢之道感受到三千大道的力量,瞬间所有都安静下来,三千大道爆射的威亚让它们喘不过气,好像再多说一句就会道消。 马芝借助天字宝图,参悟了几十条大道,这些大道都是三千大道。马芝作为天道之子,与各种大道有着本源上的亲近,他所领悟的大道彼此之间并没有冲突,而互相有机联系着,就如五行一般,一些即便互为排斥,但彼此之间也有着生生相息的联系。马芝有意让这些大道拧成一股绳,不排除,等他领悟足够多的大道,而将它们编制成网。 “你们,也不必妄自菲薄。即便是蚂蚁,也可能咬死象。而你们,虽然渺小如蚂蚁,力量上与大道相距甚远,但一旦融合起来,也会有惊涛骇浪的力量。大道是河流,而你们就是沙石构筑的河岸。”马芝想起沙子经过水泥的凝结,而可以建成堤坝。 瞬间,屏息的末梢之道又缓过气来,大道给它们的威压转为春风细雨,让它们宛若投入妈妈的怀抱。这些末梢之道,本是智慧凝化,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一时又开始叽叽喳喳,各自说自己的微妙,信誓旦旦会帮助马芝成就这馄饨世界的众魔之主。 马芝听着,嘴角露出笑意。只不过一时也若有所思,整个灵魂体都停滞下来,大道无形,变成灵魂状态。自然,那些末梢之道也归于无形,这世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盘古吃饱喝足了,此刻盘伏在不远处,在打着呼噜沉睡。它要进化了,也许会蜕变。 众魔之主?大魔王。马芝想起那个舍弃精纯混沌石块的灵魂体,它在逃逸之前,惊呼着“大魔王”。魔王,众魔之主,不是灵魂,而是魔?魔与灵魂?马芝为自己的猜测感到诧异。修真世界里,不管是仙还是神,都视魔为异端,要伏魔。 仙魔对立,可是神仙身死后,其灵魂是魔?还是大道是魔?马芝一时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他的灵魂体如风中残烛一般,扑闪着,随时都可能熄灭。 “少主,你怎么了?”虫母感觉到马芝灵魂体散发出的冷意,忙呵斥道。 马芝一时冷静下来,感到后怕,刚才,稍纵即逝里,他可能道消,不管有多少三千大道,还是末梢之道,都可能道消。当然,大道也好,末梢之道也好,只要有其合理性,都近乎永生一般,不会消失。即便在这里失传,但某一天会在另一地方重新萌发、成长。 灵魂虽然由大道凝成,但并不是大道本身。灵魂是一个人一个神智慧结晶,而这结晶是那个人所掌握的道法所凝聚。此灵魂与彼灵魂的不同,正是彼此所掌握的道不同。 如此说来,在这里,灵魂被称为魔?马芝为自己的推测感到好笑,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魔由道法所凝聚。马芝觉得匪夷所思,但很快想通,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就像阿猫阿狗的名字一般。 他不纠结,想来大魔王、众魔之主,也是不同等级划分。如此,灵魂体重新分解成不同的道法,马芝有意从末梢之道里察知混沌世界的奥秘。 果然,大魔王、众魔之主是级别划分。这由世界之种化为的混沌世界,被外面的人称为小黑屋,但对于活在其中的灵魂,则将其视为受精卵,称之为混沌世界。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被世界之种吞噬的生命,其智慧结晶即灵魂被称为魔。末梢之道凝化的灵魂,不过是魔种,之上是魔头、魔王、大魔王、魔神、魔尊,最后就是众魔之主。魔尊相当于修真世界的道尊,而众魔之主是怎样的修为,却没有一个魔种见过。眼前这世界之种里,还没有众魔之主。 马芝哑然,自己原本是道尊,而且是至尊,不想来到这小黑屋里,仅仅是大魔王?不至于?马芝半信半疑,只不过,他从这些末梢之道中,并不能窥见魔尊的力量。而那个逃走的灵魂体,不过是一个魔头而已。 而这个魔头的力量,马芝借助末梢之道,推演出来,它不过相当于洞天之主的力量。洞天之主,马芝怔住,忽然想起自己曾是洞天之主的情景。时光回溯,洞天之主不过是神王的一个阶段,那时候,在回想中是那么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马芝的念想中出现一个情景,在无尽虚空中,一个庞大的门户漂浮在空中,门楣正中写着三个斗大的蝌蚪文:太乙门。 他看着那三个字,沉默了,庞大的灵魂体像光柱一样竖立在荒漠里。太乙门里,曾经也囚禁着灵魂体,当初宁恒之与一帮门人,身死后,未能一一转世,而成了不灭的灵魂体。 这里,所有的灵魂,也是被囚禁着?马芝似乎明白何以灵魂被称为魔了。太乙门,葬神谷,彼此之间有着古往今来的联系,在葬神谷里,被囚禁的神族,到最后不也是疯掉,甚至入魔。 他窥视着自我灵魂里的末梢之道,觉得一念之间,自己就可以抹杀这些借助末梢之道存在的魔种,让它们重归于道。但迟疑了好久,还是决定留着这些卑微的魔种,某一天,等世界之种成熟了,分裂万界,它们还可以投胎转世。 第341章 灵魂污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对于小黑屋里的灵魂,本也无甚意义。马芝的灵魂体睁开眼睛,流露满足的快意,诸多道法,不管是三千大道,还是末梢之道,都被他融会贯通,归于一个灵魂体里,他仿若发现了生命本源的奥秘,那就是一,万物初始的一。 而一,意味着混沌,意味着和谐,意味着一体。他张望小黑屋永远不变的灰蒙天空。那是天吗?他随后低头看干涸的大地。这是大地吗?天和地是分开的吗?一个鸡蛋,蛋白与蛋黄真的不是一体吗?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马芝吟哦着,两眼里再没有天地,再没有所谓的混沌还是枯竭的沙尘。既然为世界之种,那就是一个鸡蛋,这里面囚禁的或是萌发的,都是一体,都是万物初始的那个“一”。 “少主,你不把这些末梢之道打磨掉,而任由它们存在,难道不怕这些灵魂污点中的某一个将来在转世重生时取得头筹,成为你转世的天赋神通,限制你下一世的修为?而且,还有可能,让你不再是你了。”苦候在一边的虫母不失时机地提醒一句。 灵魂污点?虫母竟然称那些末梢之道为灵魂污点。马芝若有所思,瞬息明白虫母话中意思。待世界种子成熟,开天辟地、演化诸多世界之时,不管是三千大道,还是末梢之道,都将随着所依存的灵魂去转世。而他将诸多道法容于一体,虽然相辅相成,但毕竟彼此独立,转世重生,谁说得定必然是大道跑在前面?杂糅无数灵魂的灵魂体,在转世重生时,又将保留下多少?如果不能归一,重生的马芝,可能面临精神分裂。 最关键,如果这些末梢之道转为重生的天赋神通,也就意味着转世重生的马芝修为成长空间受限。三千大道与这末梢之道,去别的就是发展的空间,一个人如果慧根里遗留着三千大道的天赋神通,那么他以后修习三千大道会容易一些,而且一旦神通觉醒,他会无师自通地学会,并能依靠着三千大道而修为暴涨。而末梢之道一旦主宰慧根,充其量,转世重生之人可以修道,但其境界可能终身停留在练气期。 “不怕,我会修炼分魂术,成就无数个我。”马芝嘴角流露一丝自信的微笑,借助自己掌握的诸多三千大道,还有那些末梢之道来修持分魂术,随后让他们逐一转世。 他心中另有打算,既然要经历万劫之劫,经历不断的重生,直至将前世所有的记忆磨灭,将前世因果逐一破解,将曾经天之骄子的神性也消耗掉。万劫之劫,就是如此残酷,看似恒久存在,但每一次重生,都还是自己吗? 虫母不再说话,继续蛰伏。马芝也不纠结这万劫之劫,但还是想知道当初是何种滔天大罪,才使得他要经受这万劫之劫。那是何种因果,竟然让他这个天之骄子都要在无尽轮回中变得我不是我,忘记前尘,忘记前因后果,甚至忘记自己。 他席地而坐,脑海里是天鬼拘魂术,这是他曾经掌握的炼魂术,并可以借此分魂。此刻,他是灵魂体状态,分魂比起肉体状态下分魂变得容易,最关键则是少了分魂的灵魂撕裂的痛感。没多久,马芝就一分为二,却就此开始,开始二分四,四分八…… 直待分出二百五十六,马芝忙打住,他感觉一旦运转天鬼拘魂术,好像可以一直分裂下去。潜意识里,马芝觉得分身并不是越多越好。他想驱动每个分魂,让它们重新合而为一。 还好,没多久,二百五十六个分魂像道则符号一样重新组合一起。在这一分一合之间,马芝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又好像多了别的什么。他觉得少了心思里的负累,而多了明悟之后的轻快。但具体丢了什么样的负累,他感觉不出。至于明悟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索性再次驱动天鬼拘魂术,仍旧化为二百五十六个分身,他思考、运算、感应,这一刻,所有的分身都在运转,思考、运算、感应,马芝觉得以前没有通透的一下子明澈了,以前觉得欢畅的却有了一丝丝悲戚。这是灵魂,为人时所深埋的记忆都在此刻变得明朗,所隐晦的情感或是别的情绪都在此刻变得透彻。 他忽然流淌了眼泪,明白了君安上人巡天看着叶如意孤寂无助而无能为力的悲苦,明白了叶如意一心求死的因由,明白了阮细柳断臂的决绝,明白了和师娘的三天三夜…… 过往不重要了,因因果果,不过是一个拧巴又一个拧巴而已。还有,赵媚的屠戮,太古苍龙的掠杀子女,如意观音的出尘,以及命运之河的呈象……他仿佛都看透了,知道了缘由,渐生出悲凉。 天道之子也罢,天谴者也罢,大幸运者也罢,还有誓愿传人,不都是那么回事?马芝的诸多灵魂分身的嘴角都流露出冷意,那是对世事无常世事无情的蔑视,甚至他要扭转世事,扭转命运。 灵魂分身再次合而为一,马芝忽有灵感,内心里竟然潮涌着一个疯狂的想法,但随即,出于本能或是命运里的暗示,让他打住,强制性地消除刚刚涌出的疯狂想法。 一旁的虫母就在马芝涌出奇怪想法的时候,一激灵,是出自命运的寒颤,让它惊讶而惊恐地看着马芝。这颤栗稍纵即逝,虫母只留下心有余悸,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它望着马芝,觉得刚刚在马芝身上一定发生了了什么,它想问,但本能中,它不问了,重新蛰伏。 马芝怅然若失地站了好一会,想去想,却想不起什么,只有失落落的困惑,好像刚才断片一般。 他傻愣了好一会,人就再次开始修炼。天鬼拘魂术,实为鬼修的不二法门,而灵魂体实际就是鬼魂,故而修炼天鬼拘魂术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马芝开始变着法子来分魂,他在每一个分魂里都灌注大道,让大道主宰分魂,主宰那些末梢之道。同时,他在寻找次主魂,好好好栽培,将来转世重生后可以协助本我,控制其它分身。 他看到一个分魂变形了,化为龙形。这个分魂推演修炼真龙之姿,化为真龙是迟早的事。马芝默默看着,却没有拿定主意,甚至隐隐不安。他的目光看向另一边,一个分魂化作帝王之相,峨冠博带,有着掌控一切的威势。帝王,本身就具有掌控与降伏一切的能力。可是马芝依旧迟疑,感觉这是诱惑,而所有的诱惑都埋伏着陷阱。 人一激灵,三千大道,天道演化,何尝不是诱惑!无数人追随大道,以图修为突破,成为人上人。那么,这三千大道会不会本身就是陷阱? 眼前的分魂一个个修持着大道,未来有无数变化,也有着无数不确定。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沉思下来,说到底,这些分魂所修持的大道,都是天道演化,前人所持,唯独没有他自己的道。 天道,天道,他叹息,所有的分魂也叹息。天道究竟是什么样子?马芝即便为天道之子,却依然窥见不出。眼前,即便化身二千余个分魂,修习一条条大道,却依然一头雾水。 想不明白,那就不纠结,他继续让不同的分魂修炼不同的道法,他有个感觉,一旦他将来,靠着分身修习足够的三千大道,一旦达到圆满状态,必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至于是怎样的收获,会不会就是领悟出天道,还是自我之道,马芝也并不明白。 就是灵魂状态,依旧是命运摆布的玩偶,马芝一念间叹口气,所有的分魂竟都流露出倦意。 第342章 十四区 十四区,有座圣山。当然,小黑屋里的三十六个统治区,都有自己的圣地。所谓的统治区,并不是人为划分,而是天然形成。小黑屋似乎有饱和度,仅仅形成36个圣山,而圣山能够容纳三十六个至尊,所以也就形成三十六个区域。一旦有新的至尊出现,必然意味着斗争,意味着一个至尊的消失。 区域的划分,并没有明显的界线,而是以圣山的辐射范围为界。圣山的辐射范围,则跟区域至尊的魔力有关。 而在辐射范围之外,则是荒漠,那里不属于任何统治区,则被称为垃圾区。垃圾区可能比统治区的区域都大,充斥不稳定的混沌之气,环境恶劣,虽然不适宜灵魂体的存在,但不排除存在孤魂野鬼。 最关键,各统治区会驱使下属像工蚁一般去垃圾区探险,寻找混沌石,还有所谓的出路。关于出路的传说,可能在小黑屋形成时,就有了。那是各个灵魂体的渴望,不管是轮回转世,还是逃出生天,都是出路,比永恒禁锢着强。 只不过没有谁寻找到出路,小黑屋完全无懈可击,至少对于没有实体的灵魂体,它坚固的大地,多变的混沌能量,都让灵魂体无可奈何,相反会让灵魂体滋长魔念。 前世业,今生果,一念执着,魔念生。当魔念丛生,灵魂抑或就是魔头。小黑屋最终沦落为众魔之地,也不是意外。 十四区的圣地就是那座透着荧光的圣山。如果盘古来到这里,它应该很欢喜。因为这圣山充满了混沌能量,可以说整座山都是混沌石。 山高千仞,却不惊险,仿若哪位大神用刀斧大刀阔斧地削成,巨大的锥形体倒伏在大地之上。山体上有无数个洞窟,那实际是众魔修行之地。当然,能在这里修炼,至少要大魔头的修为。而大魔头,只能依存于山脚简陋又矮小的洞窟里。 其中几个大魔头在自己的洞窟里哭泣,幻化的嘴巴还念念叨叨。它们在祈祷,在哭诉,说十四区来了厉害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把它们豢养的灵魂和艰辛搜寻的混沌之沙掠夺一空,更可恶的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外来者、新来的,带了一条虫子,那虫子宛若饕餮大神一般,吞噬一切,把它们涵养无数岁月的混沌之沙掠夺一空。那虫子能够吞噬混沌,这会动摇我们的基石,说不得会危及圣山和诸位圣主。 这几个大魔头,只是在自己的洞窟里碎碎念,但不久,整个圣山就刮起灵魂风暴,它们的祈祷、诅咒都映入每一个灵魂体里,不管是大魔头,魔主还是魔尊,它们都有那么一刻愣神,思忖与盘算。一些灵魂体思索后,继续沉醉修炼。而另外一些,若有所思,做了非分之想。 “魔尊,应该惩罚新来者,镇压它,让它彻底消亡。”无数个魔主在自己的洞窟里碎碎念,它们修行了无数岁月,还没有外来者可以撼动它们的地位,眼前这个外来者,应该也不能。 “虫子,虫子,那条虫子,怎样的虫子?”更多的大魔头、魔主却在念想着那条虫子,也在瞬息,它们的灵魂冲击已经抵达那些失去灵魂之沙的魔头,片刻关于那条虫子的模样就浮现在它们的脑海。 一条蚯蚓?像蛇的家伙!灰不溜秋,到底是什么虫子?……无数的思绪在纠缠,在分割,在躲闪。灵魂的圣山,有着它独有的特性,会让寄生其上的灵魂体潜移默化,能够由此及彼地交流。抑或,这些灵魂体,就如马芝所炼化的灵魂末梢一样和谐共生,而圣山就是它们的寄主。 当然,这些灵魂还独立着,至少有一部分是有着自我,有着贪婪,它们一边和其它灵魂共鸣,一边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一部分的私欲。灵魂体,不过是是死去的生灵的一种延续,难免夹带着生前的私货。而私货则是它们能够安身立命的根基,无论如何灵魂共鸣,都不可能交代出去的。 一些灵魂体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绞尽脑汁,试图挖掘记忆深处有关虫子的记忆。 “是盘古,是盘古。”有灵魂体率先想起来。 “盘古?二十四区的盘古?”有灵魂体诧异。 “不对啊,二十四区的盘古,据闻是神龙一般的存在,而我们这里,充其量是一条爬虫。”另一个质疑。 但是神话时代的第一巨兽,盘古哪怕只是概念性地浮现而出,都让整个圣山热闹起来。那些沉潜修炼的灵魂体都停止了打坐,灵魂体幻化的火苗在每个洞窟里忽明忽暗,甚至有一些灵魂弱小的,把持不住,也就在扑闪中,熄灭了,自此完全销声匿迹。 只有最顶层的那个洞窟里,那如大日一般放射光芒的灵魂体还在沉寂中,仿若整个灵魂都在沉沦着,火焰静止一般,没有纹丝的晃动。即便是盘古的念想已经充斥它金碧辉煌的洞窟,它依然不为所动。 “我去看看。”有一个灵魂体再忍不住,火焰瞬间化为光体,从灯座上脱落,随后就飞出洞窟。随着它的离去,洞窟一下子幽暗下来。 说话间,更有其它灵魂体也一样飞了出去。它们至少都是大魔王级别,更有几个魔尊。盘古能够吞噬混沌能量,对于它们这些依靠水磨功夫来炼化混沌石的灵魂体,有着极大的诱惑。 况且,关于24区的盘古,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其中最可靠的传说则是,二十四区之所以能够并生三个至尊,与盘古的存在分不开。最开始,那三个至尊也仅仅是魔头般的存在,但依靠着盘古,迅速成长,在魔尊阶段,就挑战了前至尊,并打败、磨灭了前至尊。 还有一个传说,则是盘古就是出路。在很早很早之前,盘古凭借它强大的吞噬之力,曾经凿穿小黑屋,释放了二十四区的诸多魔头,这也是后面现至尊能够在魔尊阶段就可以挑战前至尊的因素之一,因为逃逸太多灵魂体,严重削弱了前至尊。 当然,这都是传说。曾经有多个统治区的至尊联合起来,为了一睹盘古的风采,挑战过二十四区。但都是惨败而归。随着时间流逝,不知多少岁月的消磨,二十四区并没有依靠盘古寻找到出路,关于盘古的诸多传说也随着二十四区的沉寂而湮没在小黑屋的满天黄沙之中。 十四区,除了圣山区域,四周都是大漠,大漠被灰蒙蒙的混沌之气笼罩,可视度极低。只不过,对于困于小黑屋的灵魂来说,它们早已不考五官感识来认识这边世界,它们在漫长岁月里,能够依赖的只有预感,来自命运的预感。 对盘古的贪念牵引着诸多魔尊、大魔王和大魔头。它们不需要分辨方向,小黑屋也没有方向,它们只需要顺着贪念就可以寻找到想要的任何目标。 马芝在大漠深处,他的灵魂体坐在一块磐石之上,就如镶嵌上去的一盏明灯,散发着七彩光芒。那磐石不是混沌石,而是虫屎,盘古的虫屎。 混沌石本身不会滋养灵魂,只有炼化了才能滋养灵魂。但经过盘古转换,虫屎则成为滋养灵魂的良药,灵魂体即使不修炼,只是端坐其上,就可以壮大。 马芝就没有修炼,处于无我的状态,他似乎在回想什么,但总是模模糊糊,好似什么触碰了它的灵魂,他就要抓到,但稍纵即逝。他已经在磐石之上很多时日了,但还是没有把握到那一念。命运给他的感觉是,你只要抓到了,你就有救了。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他的心头产生魔念,有点着急。但是磐石传延过来的一丝丝凉意,让他立即醒悟过来,不执着,顺其自然,该来的一定会来。 他睁开眼睛,灵魂的眼睛,看着灰暗的天空。他嗅到一丝不安,灵魂转化的面目五官端正,他还是喜欢人类的模样。他的嘴角勾起,露出冷笑,目光低垂,看向盘成一团的盘古,心说又来了。 盘古经过这段时间的吞噬,已经变长变粗了,此时有几百米多长,有水桶之粗。它只需要探起头,来一个虹吸,那么周边的不管是混沌之气,还是沙尘,都会被它吸食得一干二净,然后转化为虫屎。 大部分虫屎会被大地吸食,当然,马芝只要想收集虫屎,吩咐下去,盘古也能够拉出磐石一般的虫屎,能量更精纯,而不会被大地吸食。 “小盘古,睡够没有?快起来,猎物又来了。”马芝低沉地呼唤着。他并没有看到混沌之气中的敌人,但第六感却让他知道敌人正在靠近。 盘古蠕动一下,随后舒展身子,眼前并不是它实际庞然大物般的身子,而是它缩小版的样子。它探起脑袋,没有眼睛,只有大嘴巴。它也感应到混沌之气里的敌意,如果可以笑的话,它自然也会露出不屑一顾的嘲笑。 第345章 帝释天 众至尊都看着从虚空穿梭而出的虫子。是盘古,是盘古! 巨龙一般的盘古,在虚空中飘荡,其虽然没有巨龙那样叱咤风云,但自有一种神游写意,游荡中浩浩荡荡。它有频率地蠕动,蠕动中挤爆空间,而达到瞬移。 在场的灵魂体看着盘古,都嘘了一口气。它们不约而同地感知了命运,觉得这一次就是极致,就是亿万年甚至恒久远奴役的终结。只不过,它们竟然颤栗起来,是灵魂的颤栗,终结也意味着开始,而开始又将引向何方?它们中大多数无缘由地恐惧。曾经的天尊,掌控着万界,却因为未知,而害怕了。 盘古身上,有三个人。不应该也是灵魂体,无疑,万空山,小天、小空,在他们抓着盘古的残躯跌入小黑屋时,他们的肉体也被消融,成为小黑屋里精纯的能量。只剩下灵魂体。 当初,小空小天跌入小黑屋,还是孩子的模样,眉眼里有着稚气,但现在灵魂体模样,已经是翩翩少年,凝实的面孔英武里有着空灵,它们成熟了,但没有事故,只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正在磐石上闭目修炼的马芝,在盘古从虚空穿梭而出时,已经睁开眼。此时看清小天的面孔,他腾地站起来。师傅、刑天?转世重来?他想着,灵魂虚化的心脏颤动着,发出砰砰砰的跳动声。也是灵魂颤栗,不过马芝是激动,纯粹的激动。如果灵魂体会流泪,马芝该泪流满面。 不管是不是师傅,不管是不是刑天,还是阮刑天,他都觉得无比的亲近,无比的渴望。他仰头看着,看着那个和自己和师傅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觉得终于相逢。即便此刻的相逢,他仅仅是灵魂体的模样。 就在这时,他愣住了,至少自己区别于师傅,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分身,不然,分魂在靠近本魂时,如果没有实体束缚,会自动靠近而融合。我就是我,我就是我,我就是我! 马芝沉吟、激动,他的修为就在这时提升,而且是迸发式地提升,大魔王、魔神、魔尊、至尊,所谓的界限划分,对于他毫无意义,也就是瞬息功夫他的修为就达到巅峰,气息与眼前的天尊们不相上下。当然,这些天尊都是昔日的天尊,经过亿万年的囚禁,或许它们实力都跌落得不成样子。但也不排除,灵魂状态下,它们另有突破。 修为迸发诱发滔天巨浪,混沌之气粘稠起来,被气浪携裹着旋转、冲击、凝实,形成一个个泛黄的浪头扑向天空,随后浪头重重地摔在大地上,扬起漫天尘沙。 在场的灵魂体大多关注盘古的出现,它们或警惕、或迫切、或渴望,盘古的出现,让它们获得的命运启迪落到实处。但此刻它们也被滔天巨浪所惊扰,一个个低头看着巨浪核心处那个之前毫不起眼的灵魂。至少,在一开始,它们并没有把这个灵魂视为存在。 马芝的修为飙升,气浪震荡,他的面孔在虚实之间转化。 “咦,他是我?不是?他是谁?”站在盘古身上的小天也注意到巨浪核心的那个灵魂,看到凝实的面孔,人喃喃自语,困惑、不解,随后去感应命运,去感应彼此之间的因果。 “他是?他也是天道传人?”小空低语,随后看向身旁的小天。见小天沉默不语,神情凝重,也就关注地看着,不再说什么。 其它至尊看着马芝修为飙升,各怀心事,却没有一个灵魂前去打断马芝的修行。它们这些昔日的天尊,对命运有着特别的敏感,当命运来了,它们只会更加沉稳。 “我见过他,在一个破落的世界里。我们跌落小黑屋时,他也在场。”万空山最先从自己的过往中抽出一二片段,幽幽地叹道,言语里有岁月沧桑的沉重,在小黑屋里多久?亿万年,还是仅仅是几个年头?时间恒久远,停滞着不曾流逝,让生命的存在变得更为荒诞无稽。他看着自己和小天、小空的身子消融不见,最后化成精纯的灵魂。 好在,有盘古,这个没有眼睛却仿若洞悉一切的虫子,将三人的灵魂牵引,直接坠进太空深渊。那时候,他们还不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叫小黑屋,以为是虚空里的深渊呢。 “他是谁?竟然能够依靠混沌之气提升修为?”有旁观者惊讶地问出声来。 混沌之气,蕴含着原始能量,但因为能量属性驳杂,蕴含的力量狂暴,并不能被修者直接吸收。在之前,许多修为低下的魔头,借助混沌之气修炼,结果爆体而亡。即便是至尊,也只能依靠混沌石,用水磨功夫来炼化,去除对自己无用的能量,只选择符合自己属性的能量。 像眼前,马芝修为飙升,必然需要大量能量的补充,被混沌之气充斥,稍有不慎也是爆体而亡。但是,出乎意外,马芝并没有爆体,似乎能够掌控混沌之气。 “他,他是不是熊孩子?”有灵魂体也看到马芝偶尔出现凝实的面孔与记忆深处的熊孩子一模一样,说完,它猛然醒悟,看向虚空中的小天。他俩怎么长得一模一样?他是?他是?那灵魂体一会仰头看小天,一会俯视站在大地上的马芝,心中却在掐算。 “哈哈哈,想不到你帝释天,也没有逃脱命运,竟然也沦落到此。”一至尊疯疯癫癫地笑道,是善于推算的伏羲至尊,它盘腿坐在铭刻着阴阳鱼的魔毯上。 伏羲至尊的冷不丁说好,顿时让其它至尊警惕起来,它们一会看看小天,一会看看马芝,也顺着伏羲至尊的推演去看二人的关系和过往。 最后众灵魂体不再关注马芝修为的提升,而是诧异地望着小天。当初刑天偷了时间轴,毁了天道本源,转身回来后大杀四方。熊孩子虽然口口声声要弑父,说要摆脱血脉因果,以求无源之水的本相。但真的轮到弑父时,他还是手抖了,虽然最后依旧杀死了他的父神,却在恍惚间,没有用世界果囚禁父神的灵魂,相反任由父神的灵魂重入轮回,好转世重来。 但眼前,帝释天尊转世重来,还是进了小黑屋。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好几个灵魂体,叹息里有了怅惘,命运,即便它们曾贵为天尊,依旧摆脱不了命运的奴役。 “帝释天?他不是师傅?他是师傅的父亲?”马芝仰着头看着天空中的小天,内心里有着疑惑。他们目光交接,都想从对方眼里看出答案。 小天也疑惑着。帝释天,是他吗。还是我?就在这一刻,它脑海里忽然乍现无数的信息,这信息似乎从虚空而来,也像一直沉淀在记忆里。它根本来不及辩识这些信息,对于小天来说,这些海量的信息冲击不亚于马芝修为飙升诱发的风暴。它紧皱眉头,凝实的灵魂体重归虚化,像一团黑雾一般氤氲、升腾、膨胀、压缩。 “这是?”万空山和小空第一时间发现小天的变化,它们疑惑、担心,感受到小天正在经受撕心裂肺的痛,但又觉得这种痛里有着酣畅淋漓的发泄。 “小天,你怎么了?”小空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小天没有回答,它还在雾化,整个灵魂体已经离开盘古的身子,漂浮在虚空之中,像巨大的云团一样笼罩着。其它天尊的灵魂体看着小天的变化,它们没有惊讶,知道小天正在寻回记忆。 转世重生,经过胎中之谜,前世的诸多种种都会遗忘。但毕竟,小天的上一世是天尊,它有种种手段可以在死亡前存储一切记忆。而现在,它一念间就打开枷锁,让所有的记忆飞扑而来。 马芝默然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小天正在经受记忆的回归,但也明了这团迷雾不是师傅,而是师傅的父亲。前述中,马芝虽然知道是师傅弑父,杀了帝释天,却依旧不明白他们父子之间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发展到杀戮的地步。 他内心里空荡荡的,眼神复杂,父与子的概念第一次这么炙热地摆在眼前,即便他与师娘有过三天三夜,有阮细柳这个女儿,而且他们也经历生死离别,但却没有那对父子之间的纠结。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然,在小黑屋里,没有时间观念,可能过去很久,但也可能就是刚刚。帝释天还在雾化,已经笼罩了方圆百十公里,而且还在膨胀压缩中变得。虚化的灵魂体虽然不能发出声音,但气息释放出的痛苦弥漫着,让在场的灵魂体身同感受。 “帝释天,你要及早醒来,莫要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否则你将会迷失进过往里,而无法自拔,最终成为疯念,成为魔中之魔,成为众魔之魔。”伏羲至尊借助凝实的灵魂体说道。它的声音里有着棒喝,蕴含着秘法和道韵,想唤醒帝释天。 第346章 过往信息 此刻的帝释天可以说是自己,也不是自己。它的灵魂体通过雾化而吸收和承载过往。即便是自己的过往记忆,如果不雾化,灵魂体也会被挤爆。 它仿若听到什么,但伏羲至尊的一句道韵与棒喝,面对它海量、庞大的过往,实在算不得什么。过往是从现在的回溯,它先看到了痛苦,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是如何打破天道雏形,让金碧辉煌的天庭由繁盛走向湮灭,变成灰色的废墟。过往像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它看到自己的儿子朝着它的胸口刺了一剑,那是蕴含道韵的灭绝之剑。原本喊打喊杀的父子,却在那一刻目光由冰冷转为温热,由仇恨转为冰释前嫌。 为什么,我会那么不待见他?仿若深仇大恨,生死大敌?帝释天在最初的回溯中,感到不解。当儿子的灭绝之剑刺透他的胸膛,面对儿子决绝而疯狂的眼神,他忽然松懈了,忽然原谅了,他甚至还有一丝骄傲,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也不错。 他也从儿子的双眼看到了疑惑,看到了怒火中烧后的寂然,看到了疯狂偏执罢了的沉静。 “父亲。”儿子说,他的目光变得温热,变得恍惚,变得湿润。 “儿子,刑天。”他回应道,嘴角溢出金色的血液,他有气无力,即便贵为天主,有着永恒不死的法能,但随着天道的崩溃,毁灭之道的侵蚀,他还是要陨落。 “你的死,将成就我的道,只有你们都死了,我的道才能在万界发扬光大。”儿子喃喃自语,仿佛是解释,仿若只是告别。 “你的道,你的道,究竟是怎样的道?”他好奇,他一直小瞧着这个儿子,从没有关心过他想过什么。 儿子愣住了,若有所思,他看着父亲嘴角流出的金色血液凝固,他还是没有回答。 “殊途同归,你的道,最终还是我的道,不外乎弱肉强食,不外乎君君亲亲,不外乎秩序和法律,不外乎生老和病死,不外乎无止境的奴役。你所谓的民主、自由,所谓的法治和德治,所谓的博爱与未来,都不能熄灭一个人的贪念。贪婪本是万物之恶,它被天道所排斥,但天道依旧不能磨灭贪婪。你的道,不管能不能成长为天道,也不外乎这样的结果。”他循循善诱地说道,言语里有无奈,有爱,这或许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慈善地对这个儿子说这么多的话。 儿子没有回答,他凝视着他,眼睛里有困惑不解,但他还是拔出毁灭之剑。帝释天的血液扑溅而出,他没有因为伤口的疼而痛,但他还是很痛很痛,那是父子之间冰释前嫌后的爱,抑或是缺憾…… 整个云团传出霏霏之音,每个音节里蕴含着痛苦。 “小天,你要醒来。”小空站在盘古的身子上,朝着庞大的云团大喊。他没有像伏羲至尊那样棒喝,他的言语里有着关切,有着身为朋友的爱。 然而帝释天正沉浸在自己的过往中不能自拔,而且他恒久远的存在,有着无比丰厚的过往,眼前所呈现的过往仅仅是沧海一粟。海量的信息冲刷着他的灵魂体,他像瓢泼大雨之中的一片残叶,像波涛汹涌大海中的一叶小舟。 过往有欢愉,尤其他是天下之主,是众生之王,按理属于他的欢愉更多。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至尊,哪里会痛苦?可是,云层中都是痛苦的呻吟,仿若曾经的过往是那么不堪,是那么难挨。 一些修为低的灵魂体,在这痛苦声中,一时把持不住,而魔化,成为真正的魔,但不等它们彻底魔化,已经因为孽火而消亡,灵魂之火灭了,那就是天地间再也没有了。曾经一方至尊、一方霸主,但烟消云散。连那些曾经贵为天尊的灵魂体,也心生悲凉。 在小黑屋里恒久远了,还想着出去,轮回转世,可是还有意义吗?转世重来,还能成为天尊吗?成为天尊又如何?每个人,内心里都有问号,差异的只是问号的多少而已。 帝释天的灵魂体还在膨胀,转世重生的小天修为也就是道尊,他的灵魂之力并不强大,却要承载恒久远的前世过往。 “小空,如果小天再膨胀,可能会爆炸,会消失在天地间。”万空山忧心地叹道,但是它无能为力。即便它是空道传人,但面对着恒久远存在的过往,依旧是蚍蜉撼树。 “我助他一臂之力。”小空坚毅地说道,它说完就纵身一跃,冲进云团,随即它也虚化,它秉承空间道法,要截流,让过往的潮流减缓速度,同时它也用空间的互相吸引之力,帮助小天灵魂的凝结,而不会崩溃。 小空的加持,并没有减轻帝释天的痛苦,但是却让它的灵魂云团稳固下来,没有再扩大,没有逸散。 “他是谁?他和帝释天尊在一起,应该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才对?”有至尊问道。 伏羲至尊已经推演出,说道:“他就是帝释天尊秉承的空间之道,是空,无尽空间的本体。是包容和笼罩。想不到,天界崩溃,架构天界的空也转世重生了。” 众灵魂体都沉默了,昔日的荣耀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无比怀念,可是怀念过后,则是沉寂,是嫉恨与懊恼,浓浓的不甘心中也有迷茫。经过小黑屋的恒久远,即便贵为天尊,道心稳固,也渐生出怅惘。 小空以一己之力暂时克制了帝释天灵魂体的膨胀和溃散,但随着过往源源不断的流入,帝释天并没有醒来,过往如画卷般铺展,它还在痛苦地呻吟。 它是怎么了?贵为天尊,万界之主,过往中怎么有那么多痛苦不堪的事情?好几个天尊心有疑惑,帝释天作为天尊之首,在其他天尊内心早投射出无上威严,不容亵渎。 仿佛在回应他人的质疑,云团再一次收缩后倍增膨胀。这一次,帝释天灵魂咆哮起来,震耳欲聋,随即浩浩荡荡的威亚从云层中散发出来,小天的修为提升了,过往的信息让灵魂受益匪浅,可以借以恢复以往的荣光。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帝释天尊一旦恢复修为,将带来远古的荣耀,而远古荣耀到来,将照耀整个小黑屋,会出现诸多不确定,也许就是我们逃出生天的机会。”伏羲至尊推演着一边跟周边的灵魂体说。 “你我的荣光已经溃散,但帝释天尊的荣光与他的过往融为一体,他现在承接过往,恢复修为,必然会承接荣光。这确实可能打破小黑屋的束缚。”撒旦至尊朗声道,它没有掩饰内心的欣喜。至于之前因众人不请自来引起的怒火终于熄灭。 所有的灵魂体都仰望天空的云团,把希望寄托给帝释天尊的蜕变。随着修为提升,过往犹如洪流再次灌注。帝释天尊不仅仅在过往中看到痛苦,海量的过往记忆也在冲刷洗涤他的灵魂,这些都让他的灵魂感到痛苦。 帝释天尊的灵魂体间隔着咆哮、嘶鸣。小空虽然通过空间束缚在防止帝释天尊的灵魂溃散,但随着时间推移,小空也感到了精疲力尽,不排除他将重归化为空间,而不能化形成人。 万空山一直关注着天空,别人看不出小空正处于困境,但他和小空有着紧密联系,自然察觉小空在勉强维系着云层的平衡。他不再犹豫,冲众灵魂体喊道:“大家既然寄望帝释天尊归来,那就想办法帮忙,避免天尊的灵魂体溃散。”他说完,立即如流星一般冲进云团。 “他是谁?”有灵魂体借助混沌怪兽问道。 “是万空山,帝释天尊的本命法宝。”伏羲至尊回道,他一直在推演,想从推演中获得命运启迪的真相。但是,他感觉无力,推演无止境,怎么都触碰不到想要的答案。 众灵魂体都不语了,它们也感觉到帝释天尊正处于险境,随时都可能在自己的过往中飞灰湮灭。几位至尊,也开始把自己领悟的大道注入云团,希望用大道之间的排斥,唤醒帝释天尊。 马芝一直默默地关注天上的变化,他看到小空虚化注入云团,也就若有所思。这帝释天尊是师傅的父亲,他的过往里,师傅是什么样子? 马芝忽然很想了解师傅的过去,也许在师傅的过去里能够寻得答案。等看到万空山也钻进云团,他不再犹豫,直接转化为灵魂体,随后一飞而起,冲进帝释天的迷雾里,想看看师傅与帝释天的过往。 “他又是谁?”一位至尊朝伏羲至尊问道。 伏羲至尊正推演到紧迫处,灵魂之力损耗严重,他无暇回答,自马芝冲进云团,他的推演变得剧烈变动,人的灵魂之力随即如遇到虹吸一般,几个呼吸就被抽空。 推演一下子中断,伏羲至尊灵魂之光变得暗淡,只差大口大口喘气了。 “命运来了,命运来了,他应该是命运之子。”孔丘至尊从虚空浮现,表情凝重。他是大智慧者,离天命最近。 第348章 我来告诉你 马芝望着漫天如黄沙的过往,若有所思,他最想查看有关师傅的过往,师傅刑天与帝释天尊有着怎样的恩怨,父与子,本该最温情的对立,却貌似有着不死不休的痛恨。 灵魂体幻化的五官越来越清晰,他的表情越发凝重,觉得无从下手,一粒粒的尘沙都是过往,不至于对这恒河沙数而一个个去辩识去察知。 这时,一座虚实变化的五指笔山浮现虚空,一会虚化成薄薄的山影,但仅仅是山影,也给人巍峨的气势,一会凝实为一座迷你的笔山,正中的山峰上写着一个大字:空。但仅仅几丈高的笔山,却给人拿捏、掌控、镇压的威势。 “我们见过面,在哪里见过面?”万空山骤然地呈现在马芝灵魂体不远处。当然,此时他的身影已经恢复正常,是灵魂体状态。 “万空山,原来你是帝释天尊的法宝,却应空道而来。”马芝自然知道眼前的灵魂体是谁,没想到一个笔山也会幻化灵识,最后成为人,并在万界留下威名。 “告诉我,你是谁?“万空山还是没有想起在哪个地方见过马芝,即便他在丢失肉体之前,有着道尊的修为,可以博闻强识,但正因为强大,而不去在意旁枝末节,不会在意蝼蚁。 “我是马芝,一棵芝草化形而已。当然,我也可能是天,不过不是帝释天。”马芝似笑非笑,他凝实的面孔中有着寂寥,至今他依旧不能判断自己就是自己,还是已经成为师傅的身外化身。 万空山的面孔一下子凝实,闪现二颗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马芝。仅仅是一个不确定的提示,他就感知到因果,但疑惑又浮现二眼中,若有若无的联系,让他举棋不定。 “你还是速速离去,天尊的过往足以容纳万界,不是你这个至尊所能觊觎的。稍不注意,可能万劫不复。”万空山又恢复正常,他的面目又处于虚实之间,他能够感知与眼前人之间有着亲近,有着是友非敌,但却看不透因果。 “我不会觊觎谁的过往,我只是想查找帝释天尊与一故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翻书一样,只是浏览一下。我才不稀罕别人的过往。”马芝的面孔也转为虚实变化,只是他的言语带着一股至纯的孩子气息。 “那故人是谁?”万空山皱了眉头。 “我师傅,刑天。”马芝幻化出清澈、深邃的两眼,看着万空山。 “刑天!你是他的传人?”万空山面孔闪现差异,难怪因果里有彼此的联系。 马芝笑而不答,目光越过万空山,看着沙漠之地,还打算怎样下手。 “他们是父子,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再清楚不过,让我来告诉你。”万空山神情放松,也带着质朴看着马芝。这些物化人类,多少带着它们本来的秉性,一座山、一棵芝草,即便化形成人,其本质会时时刻刻影响他们。 “你来告诉我?如此甚好,只不过你挑简单的说,我怕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扯起来没完没了。”马芝立即幻化出二个长耳朵,竖耳倾听。 “简单的说?这样更好,说完了你也可以速速离去。”万空山怔了一下,随后莞尔一笑,整理他的思路。 “现在回想起来,实际挺狗血。天尊遇到青丘一族的圣女,虽知道对方是妖女,但为了借助青丘一族的智慧,并与青丘结盟,他还是迎娶了这青丘圣女。可是西王母很不待见青丘圣女,自青丘圣女入宫都受到冷遇。青丘圣女一怒之下,就离开离恨天,回了青丘。在青丘山生下你师傅,为了报复帝释天尊和西王母,也就给你师傅起名字刑天。说来也巧,天尊与诸天众神都掐算到你师傅会祸害天庭,所以天尊就下令灭杀你师傅。可是青丘圣女狡猾多计,自断一尾,化为襁褓中你的师傅模样,李代桃僵,任由天尊杀了替身。而你师傅,则被送进六道轮回中,通过一次次重生躲避天庭的察知。最后你师傅历经多次重生,再次回到天庭,觉醒了诸世记忆,就来报仇。他完全是一个疯子,竟然斩断大道之源,借以毁灭天庭根基,随后靠偷袭,一一将天庭众神屠杀。包括天尊都被他近身弑父,但毕竟他们是父子,命运中的联系,你师傅将他父亲放进六道轮回,目的也要让天尊承受转世之苦……”万空山长话短说,把大概情况披露出来。 马芝站在虚空里,细细品咂。确实狗血,而且那么俗套,不过是爱恨情仇,但却导致天庭崩塌,众神被屠杀。这因果报应,并不有趣,甚至让人感觉荒谬。 “就这么简单?”马芝表情阴晴不定,凭直觉觉得师傅与帝释天尊之间的关系,应该复杂百倍千倍,里面应该有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内涵。如果仅仅是狗血剧情,那就太没有意思了。 “再复杂的事情,都有最简单的诱因,他们父子之间,并没有你想象中多宏伟的内涵。”万空山说着也觉得怅然若失。只不过,对于他这个空道传人,万事皆空,再正常不过。 马芝沉默了,忽戏谑地对万空山说:“难道你不想知道生出灵智前的过往吗?” “过往?”万空山愣住,他从没有想过,在产生自我之前的境况。 可是马芝,却想知道师傅在他开启灵智时对他做过什么,是夺舍还是其他。瞬息他凝实的面目上忽呈决然,似乎有了决定,人顿时再次虚化,化为纯粹而虚淡的灵魂体,灵魂体再分化,分化为千千念、万万念。很快,这万万念、千万万念融进虚空,随后扑向一粒粒过往之沙。 “你——”万空山还在诧异看着马芝虚化,并没有多想,但看到他转瞬化为千千万万的念头,扑向一粒粒过往之沙,醒悟过来,想去抓住马芝的灵魂,但仅仅抓住一手尘沙。 他细细地看着手中的过往之沙,好一会,叹口气,他作为帝释天尊的本命法宝,自然知道他们父子的恩怨情仇。即便他后来幻化成人,却依旧带着物性,而不理解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复杂情感。 他出于本能,而去维护自己的主子,这种本能和爱无关,和情感无关,而更近乎命中注定。即便他成了人,也不会有人类那丰富的情感,不会有人类深邃的心思。 只不过,他傻呆了一阵子,整个灵魂体又虚化成一个巨大的山影,随后山影雾化,也变成一个个念头,扑向漫天黄沙。也只是一念,他竟然也想看看主人的过往,哪怕只是翻翻书也好。 过往的洪流奔腾不息,小天最开始吸收自己的过往,还会发出痛苦的呻吟,那是他的修为还不足以让他承受曾经的过往。但现在,他如蛰伏的怪兽,吞云吐雾般地吸收着过往,他没有去细细分辨,而只是吞噬,一味地吞噬。 这样,他渐渐适应下来,而没有了痛苦,只有酣畅淋漓后的愉悦。他如醉如痴,嘴里还发出快意奔流一般的甜滋滋的声音。 过往像养料一般,直接拔升小天的修为,小天还是雾化的状态,但已经显现迫人的威压,震撼着云朵周边的大能。 “他在蜕变,会彻底成就他自己。”伏羲天尊拿着八卦盘,仰头观望,嘴里喃喃自语。 “大手笔,难怪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人,想不到过往还可以被利用。”一位道尊嘀嘀咕咕。 而更多的大能只是观望,帝释天尊的归来,给他们希望,只是每个人心中却渐生阴霾,仿若有什么垂压下来,让胸口闷闷。是上位者的威压,曾经古往今来天下第一人,再次归来,必然会有更璀璨的将来。 虚空中的云团在无尽膨胀后,终于开始收缩,但伴随着云团的收缩,仿若有虚空巨兽诞生一般,四周的混沌之气都停滞下来。 “快了,快了,终于来了,命运之子,命运……”一群大能都露出殷殷的期盼,他们早厌倦了小黑屋里漫无天日的日子,在这里不仅仅丢失了肉体、修为,还有耐心,以及贵为天尊、道尊的尊严。 谁也没有想,帝释天尊的归来,会有更不好的结局,毕竟在久远的过去,他们是他的亲密战友,是他忠诚的手下,唯他马首是瞻。转世重来,他们依旧信仰他,依旧抱他为希望。 云层里,万万千千的念头在无尽沙尘中寻着、觅着,过往之沙在被翻动中发出沙鸣,似乎有万万千千的虫子爬动一般。马芝最开始还想着查看内容,寻思一番。但后面,他感知到流逝,过往在流逝,他的每一念都一目十行地快速翻动过往,不再思考,而是靠着强大的神识记下来,好以后细细翻看。 过往之沙流动起来,发出一声声爆豆之声。万空山也感知到过往的流逝在加快,他也顾不上翻找,也学着马芝那样用万万千千的念头去记忆。他们二人的念头时不时碰撞,但都没有阻止对方。天尊浩瀚无垠的过去,足以容纳他们万万千千的念头。 只有小天,迷醉中贪婪地吸食着自己的过往。 第356章 是我非我 帝释天尊没有看到命运之河,也不惊讶,命运之河,并不是什么主宰,而不过是自我未来的迹象。像我,天地第一人, 即使不能时时窥知命运,但命运依旧掌握在我手里,我的命由我主宰,所有违逆,都将被踏破。 “虫帝,你是不是你, 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我,天地之间, 宇宙万界的第一人,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是我。”帝释天尊朗声说道,身上迸发出更浓烈的王者之气,自身仿若一下子高大了,让人产生臣服而不敢违逆的气息。 虫帝的龙眼圆睁,龙须无风自动,它在虚空里自然地踏出真龙之姿的仪态,身上的龙气也喷薄而出。只不过没有对抗帝释天尊的王者之气,而是把自己烘托得威仪天下。它也有它的骄傲资本,毕竟它开天辟地,神话时代的第一“人”,可以说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只不过,它眼里有疑惑不解,神话时代,太久远了,即便是太古时代, 也一样久远得宛若昨日的梦魇。它从盘古成就虫帝,这些过往,它记不清了,而今只有着信仰之力,在把曾经的信徒眼中虫帝的零零碎碎的光辉形象反射于它,而且这光辉形象也只是它伟大传奇一生的只鳞片爪,里面还带着神化和歪曲。 那时候,它已经成神,天地之间的第一人,说虫也罢,统治了漫长岁月,在零碎的辉映里,它看到一丁点的过往,追求永生,而不能永生,最后追求向死而生,向生而死,那还不是轮回,而是蜕变,脱颖而出。它像蚯蚓一样分割身体,每一段都可以成长为自己,每一段都可能是新的生命,成就另一个自己,甚至不是自己的自己。 它需要变化,每一个自己,或者不是自己的自己,都可能变异,都带着它的基因而有着新的形态。这丁点的辉映,仿若敲开尘封已久的大门。它一时洞察秋毫,虽然带着无数疑惑。统治太古时代的龙族会不会是我的一个形态?眼前的人族会不会是我的另一个形态? 是我,不是我?它嘀咕一句,用的是虫族第一次发声的原始、本能的虫语。命运并没有抛弃我,更不会惩罚我,它在让我按着我的思路重新存在,越发不像我。是我,又不是我。虫帝想着,它的身形变化,又重新化为盘古,一个庞然大物的蚯蚓,它直直地漂浮在虚空里。 马芝一直关注着帝释天尊和虫帝。此刻见虫帝重新化为盘古,他莫名地打了一个冷颤。化为虫帝的盘古,不会拘于真龙之气,不受控了,它真的会把我的身体分崩离析啊?!马芝觉得后怕,心里祈祷着,希望真龙之姿继续发挥作用。 虫帝身形又在变化,很快,它化为人形,它并没有刻意化成什么样子的人,而基于本能,当它以新面貌出现,在场的大能都吸口气,如临大敌。 若无其事、毫不在乎的帝释天尊也猛地睁大眼睛,一点也没有掩饰内心的惊讶。虫帝的新模样,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不仅仅是相貌,而且气息也一样。似乎有意区别于帝释天尊,虫帝只是穿着一袭黑衣。 但强者的碰撞,只是气息之间的争斗。虫帝的气息与帝释天尊的气息一模一样,彼此竟然融合起来。 虫帝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欢悦,仰天长啸当歌,随后对帝释天尊喊道:“你确定你是你吗?你确定不是命运的投射吗?宇宙万界的第一人,哈哈哈,不过是我虫帝的另一个形态。你们人族,不过是我虫族的异化。” 帝释天尊重归于平静,嘴角露出不羁的笑容,回应道:“虫帝,你确定你变成我的模样,就是我吗?无数个过往重塑于我,我的过往与你没有分分钟的重叠,也不可能相同,你又怎么会是我。” 虫帝朗声说道:“无所谓,我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我,这些都不重要。我本非我,才摆脱了天地同寿的束缚,才一次次涅盘重生。我只要想着,你们人族,不过是我的子子孙孙,不过是我的一个片段,我就快意恩仇,浑身通泰。” 它处于变化中,漫长历史上,它曾化身无数强者,它凭借丁丁点的辉映,都化形出来。此刻的虫帝,宛如一本活体教科书,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族心灵上蒙上阴影。 帝释天尊冷眼旁观,内心古井不波,虫帝所言,给了他启迪,那就是打破天地同寿的束缚,化为永恒般的存在。但是我已非我,这样的永生有意义吗?只不过,他并不追逐永生,而是追求强大,强大到足以臣服万界,足以降伏天地规则。什么天地同寿,如果跳脱六界,掌控天道,必然会成就永恒。 就如这次,他转世重生,但无数的过往重塑于他,乃至于他真的回归。我就是我,恒古不变的我。他的身上这一次爆发出的不是王者之气,而是天地唯我、唯我独尊的自我之气。 当自我之气爆发,很快感染到在场的大能,他们从心灵阴影中摆脱而出,重新有了自我。已经入圣的伏羲、孔子等大能们,都后怕不已。虫帝只是几个变形,就拿捏了他们的心神。而帝释天尊醍醐灌顶般释放出自我之气,让他们重新有了自我。 我就是我,天地唯一的我,哪怕是渺小的生灵,都有自我。帝释天尊表情越发放松,笑吟吟的,他要用自我之气来碰撞虫帝的非我之气。 瞬间,二者的气息碰撞一起,发生惊天动地的声响。不好,马芝暗叫不好,全身心关注小黑屋,关注他新的躯体,以免古往今来第一人和宇宙万界第一人之间的争斗,影响到他的身子。 也只是几个呼吸,马芝就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仿若老旧的木门一直没有推启,而今重新运转一般。等他想看个明白,却发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地下坠。小黑屋脱离了原来的运转轨道,似乎要跌进无尽虚空。 马芝惊出一头汗,小黑屋是世界种子,是渺渺宇宙里的一颗暗星,不出意外,某一天当盘古开天辟地,它将在这方天地里蜕变成世界,清的上浮成虚空,浊的下沉成大地,清清浊浊将成为世界星球,在既定轨道上运转。 万界之间,看似渺渺,但却隐含轨迹,按一定的方式运转。而今小黑屋失重地脱离轨道,巧合的话,它会坠落到新的力量交汇点,寻得平衡而重新稳定下来。但不排除,它就如彗星一般,燃烧后化为宇宙尘埃。 小黑屋太重了,即便已经成为马芝的身体,但马芝还没有力量运转如此庞然大物般的世界。他目前只能眨眨眼,想转头都没有那么容易。这已经不是九重九维世界的概念,这是初世界,能够衍生星系的大世界。 马芝已经感觉到皮肉被擦疼的火辣辣。无尽虚空里并不是没有物质,空气、飓风、沙暴,在无尽宇宙里到处存在。他沉重的身子下坠,仅仅是摩擦,就会燃烧他的身体。 好在皮粗肉燥,世界树的种子,应世界而生,它的果肉、果核都有宇宙的适应能力,可以应对宇宙万界的不同境况。马芝只是感觉火辣辣,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挠痒痒,痛感之下有着快感。 并且随着无尽的下坠,他忽有明澈,抑或,这并不是坏事,因为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随着皮囊的燃烧,他的身子在变轻,这有利于他控制身子。当然,他祈祷着别遇到大的星球,不然会被捕获,而成为其它世界的副星。只不过,这还不是最差的,最差的是和死亡星球碰撞而导致分崩离析。 而小黑屋里,虫帝和帝释天已经对碰了几个来回,他们完全是自我气息的对碰,一个是非我,一个是自我,气息里蕴含着大道。帝释天尊掌握天道,用自我降伏天地,用绝对的力量碾压万界,成就天下第一人。 而虫帝,并没有掌控什么大道,一切基于天赋神通,可以断尾重生,可以将自己横切几段而不死。况且它可以借助盘古的天赋开天辟地,打破天道的奴役,可以借助太古苍龙的霸道力量,而反抗奴役。 虫帝又化为人形,以帝释天尊自己的力量去对抗帝释天尊的天道。二者不着烟火痕迹,却打斗了很久。不分伯仲,非我与自我,确实难以判断谁更胜一筹。 只是苦了马芝,以小黑屋为身子,帝释天尊与虫帝的每一次对抗,都会让他五脏六腑翻天倒海,虽然没有多疼,但那种让人作呕的感觉实在让人苦不堪言。 随着小黑屋的不断下坠,小黑屋的外皮和果肉已经燃烧殆尽,开始燃烧内核。马芝终于可以转头了,虽然很吃力很僵硬,马芝还是很开心,这意味他能够逐步掌控身体。他加速往身子上打规则符号,想彻底炼化,让自己轻松掌控自己。至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规避一二。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虫帝所言,是我非我,这何尝不是他此刻的感觉,明明已是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却有着非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