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田园：猎户家的小娇娇》 第一章 顾家三丫头 柳溪镇梨花村。 农桑尽头，忙完了地里的庄稼，农户人家终于有了空隙歇息。因无事可做，妇人三三两两扎堆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乘凉，你一嘴，我一句，聊的好不热闹。 “哎，你们听说顾家那事了没？”一个妇人瞧了四周，压低了声音，问围坐在一起的三个妇人，神色惊忧。 瞧她这模样，一旁的几个妇人来了兴趣，“什么事？”难道顾大河家又出事了，老天爷呀！这真是倒了血霉了。 “是呀，刘婶子，你给我们说道说道，顾三叔家又出啥事了。”另一堆年轻妇人，耳朵灵，听到刘婶子的话，也来了兴趣，搬着藤椅坐到刘氏身边。 呼呼啦啦，不一会儿，老槐树下的妇人都围坐到刘氏身旁了。 刘氏见人都过来了，也不再压着声音，大声道“顾大河，们家三丫头，你们知道？” “不就是青竹吗？这谁不知道。“顾大河家就这一个宝贝闺女，护的跟个眼珠子似的，成天当娇小姐养着呢。 “对呀。”本来以为有劲爆消息听的妇人都失望的附和道。 “哎呀，不是，你们急啥，先听我说！”刘婶子眯着倒三角的细眼，打断闹哄哄的众人，“他们家的三丫头被李家的二小子推到咱村南边的河里了。” “那三丫头没事？”一个年轻的妇人听到这话，心里一揪，担心的问道。 刘婶子摆手，示意她们靠近，“我听说呀，这三丫头活不了喽——，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村里的赤脚郎中都没法子，说是没救了。” 梨花村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赤脚郎中就已经是顶厉害的人了，他说没救了，那肯定是没救了。 年轻妇人听罢，连忙带着绣篮子回家，招呼都没来的及打。 “造孽呀！”宋家婆子摆弄着手里的针线，叹息，“你说这顾家老三原来是咱村里多风光的汉子，现在竟然落得这副田地，眼瞧着就眼家破人亡了！” “顾家老三再说也只是一个粗人，哪有你家未来的秀才公厉害。”见宋婆子搭话，刘婶子恭维道，眼里止不住艳羡。宋婆子虽然是个寡妇，家里也穷，但耐不住人家有个厉害儿子呀。 “哪里你说的那么厉害，就是个臭小子。”宋婆子嘴里推让着，语气里确是藏不住的自得。整个梨花村，有哪家的儿子能比的过她家。 原本她还想趁着星儿年纪小，跟顾家那三丫头定个亲，以后在束修，赶考盘缠上能资助资助几分。但就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就算三丫头能活，她也不愿了。她家星儿可是要考状元的，怎么能娶一个破落户。 “呜呜，妹妹，三妹，你醒醒，你别死。呜呜，你、嗝儿~别死，我、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醒醒······” 梨花村最南面，一座半青砖半泥砖砌成的瓦房内，一个八九岁的的男孩儿趴在床前，抓着床上女孩儿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床上的女孩眼睛紧闭，面色苍白，嘴唇乌紫，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胸膛还有一点微弱的起伏，说是死人也不为过。 “小绿，来把药，咳咳、把药喂给妹妹。”面色憔悴的妇人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中药进来，步子虚浮无力，身子单薄，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娘——”顾绿水用袖子擦擦鼻涕眼泪，接过药碗。 “小绿乖，娘去看看你爹爹。” 沈氏看了一眼小儿子和床上躺着毫无生气的小女儿，忍住眼泪，转身又回到厨房去端药。 “妹妹，喝药。”顾绿水坐到床上，一手扶起妹妹，将妹妹的头靠在瘦弱肩膀，然后吹了吹药，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沈氏端了药，边咳便走，碗里的药晃晃悠悠的要往外溅，她心疼的停住脚步，忍住咳嗽，缓缓进入西厢房。 “孩他娘，你受苦了。”顾大河半靠在床上，听着她剧烈的咳嗽，愧疚的看向沈氏。若不是他瘫痪了，他们家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只差卖房买药了。 “说啥话呢，什么苦不苦的！”沈氏知道他心里难受，坐到床边，将药端给他，“只要你好好的，振作起来，咱们家就没事。” 顾大河默不吭声，一口气喝完药，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将碗递给沈氏，张了张口，“这些药喝完了别再给我买了，留点铜板，给青竹买点补品，你也去买点药吃吃。” 他这辈子估计也好不了了，吃多少药都没用，给他买药就是浪费钱。青竹和孩他娘身体都不好，不能只顾着他，毁了孩子和孩他娘的身体。 “不行！”平日里软弱和善的沈氏第一次大声反对，“你和青竹的身体要紧，我这就只是普通的风寒，忍忍就好了。” “不行、不行的话，我回娘家去借一点，总归是没事的。” “梅娘······” 顾大河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夫妻这么多年，他了解她，虽然和善，但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先去看看青竹。”沈氏回头，背过他擦擦眼泪，走到厨房里，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天爷呀！你是不是见不得我过得好，非要活活逼死我才肯作罢吗？ 儿子生死未卜，女儿躺在床上，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丈夫瘫痪在床，一桩桩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第二章 醒来 青竹是苦醒的，醒来的时候，她还在脑海里骂骂咧咧，哪个喂她这么苦的东西，不知道她喜欢吃甜的吗？小姑奶奶的叶子都要被苦掉了。 她皱着小脸，睁开眼睛，想要抓住罪魁祸首。一睁眼，她就迷糊了，这不是她的小窝！这···是哪里？ “妹妹，你醒了！”没等她搞清楚状况，一道兴奋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很陌生，云姐姐家又来客人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这。 “妹妹，你怎么了不说话？”顾绿水将她平放放到床上，自己趴在床边疑惑的看着青竹，不会傻了！一想到妹妹可能傻了，顾绿水更加伤心了，流着泪拉住青竹的手，“妹妹，别怕，就算你成了傻子，二哥也不会嫌弃你的。” 这人能看到她？青竹一惊，看向顾绿水，脑子瞬间清醒。然后记忆的阀门打开，她想起来了，那天，她在渡劫，明明都要成功了，可是最后一道雷劈了下来，她的叶子瞬间被劈没，她还没来得及悲伤，就昏了过去。 所以，她渡劫成功了没？是不是可以有实体了？ 青竹侧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愣怔了一下，又扭头看向殷殷盯着自己，满是怜悯的顾绿水。 顾绿水穿的是一件普通的棉布短衫，上面被沈氏细心的绣了几根竹子，看起来颇为独特。青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闭上眼睛。 “妹妹，妹妹，你怎么又睡了？”顾绿水晃着青竹，青竹不为所动，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那个小屁孩穿的不是云姐姐家里的电视中演的古代人穿的衣服吗？她···难道穿越了？ 得出这个结论，青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跟在云姐姐身后没少看那些小说之类的，穿越这个词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生活在深山的竹子精呀!穿越什么的，难道不是人类的特权吗？ 作为一个志向远大的竹子精，她每天最期盼的事就是早日化形，吃到美美的甜品和美食。大业未成，中道崩殂，终于盼到化形了，却被雷给劈到古代了。 唉，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青竹安慰自己，只要化形了就不愁吃不上好吃的，嗯，就是这样。 她睁开眼，看向不折不挠，抓住她胳膊一脸担忧的顾绿水，“你···是谁？” 穿越第一步，没有记忆，就装失忆！ “妹妹，你不记得我了吗？”顾绿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听到妹妹不认识自己了，吓得不知所措。 “你是我哥哥吗？”青竹一脸懵懂，这个小屁孩竟然是她哥哥，她可是好几百岁的竹子精呀！怎么能叫一个小屁孩哥哥。 好!按照他们妖精的算法，青竹这个阶段，跟人类五六岁的娃娃差不多。但青竹坚信自己很厉害，她跟人类学了好多东西呢。 “妹妹，我是你二哥！” 顾绿水抽噎着，点点头。 “哥哥。” 青竹看这个人类小屁孩哭的这么伤心，勉为其难的叫了一声，小孩子都需要照顾的，她可是鹰鹰都夸的好妖精呢。 鹰鹰是一只猫头鹰，早都可以化形了，他最喜欢去人类的城市，给她带好多稀奇的小玩意，所以青竹最喜欢他了。 “妹妹。” 顾绿水见青竹叫他了，开心的笑起来。 “哥哥。” “妹妹。” “哥哥。” “妹妹。“ ······ 两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屁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叫着对方，然后相视一笑。 青竹躺在床上，默默的想，有个哥哥听起来也是很了不得呢。 青竹的适应能力很强，不一会儿就和顾绿水打成一片，两人躺在床上，一起说着悄悄话。 虽然青竹嗓子真的很不舒服，但看着顾绿水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住不适，和他聊了起来。 通过顾绿水的话，青竹知道，他们的爹爹原来是村里顶厉害的猎户，不过半个月前上山打猎的时候遇到黑熊，受了很重的伤，不能走动了。 他们还有一个哥哥，叫顾青山，原来在镇子上最大的布庄做伙计，深受掌柜的喜欢，然后被派去押送货物，但是因为途中遇到了山匪，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别人都说他已经死了，但是他们家里的人都不相信。 顾绿水说的时候，白净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他将脑袋蒙到被子里，呜呜的哭起来，青竹斜躺在床上，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怎么办，这个新哥哥才能不哭，青竹以前都不哭的，她没有父母兄弟，只有鹰鹰和她两只妖精在森林里呆着。 可是鹰鹰太喜欢外面的世界了，他每次都出去好长时间才回来。青竹不能化形，一个妖精待在森林里真的很害怕，尤其是打雷的时候。妖精对于雷有天然的恐惧，一道雷足以让一个小妖精灰飞烟灭。 青竹默默的看着顾绿水，学着他刚刚拉着她的样子，伸进被子里拉住他的手。顾绿水一顿，哭的更厉害了，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第三章 看望 “咋了？“听到顾绿水的哭声，沈氏连忙用冷水洗了把脸，从厨房里出来。 “青竹，你醒了！“本来是来看顾绿水怎么了的沈氏见到青竹醒来，顾不上还在被窝里放声大哭的顾绿水，又惊又喜的将青竹抱在怀里。 青竹还没有被人抱过，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沈氏却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连忙检查她的身子，“怎么了？青竹，是不是哪里难受？来，让娘看看。” “哥哥。”青竹转移话题，指了指还在哭的顾绿水。 “青竹想说哥哥还在哭是不是？”沈氏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按在怀里，抵着青竹的脑袋，温声哄着，“哥哥难受，哭一会儿就好了，青竹不要担心。” 天知道她看到女儿醒了是有多开心，前天在河边见到没有生气的女儿，她的天都要塌了。 小女儿从小沉默寡言，被人欺负，她和当家的恨不得时刻将她带在身上，保护她。结果因为前些天家里家里实在太难了，没有注意到，小女儿就跑了出去，想上山给她爹摘草药。 村里的李家的二郎见到她，就将她堵到河边，骂她是个小傻子，还要抢她的草药。她不愿意，那杀千刀的竟然逼得她掉到河里去了，救上来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给她爹采的草药。 几颗不值钱的车前子，差点要了她女儿的命！ 越想，沈氏就越恨，恨李家那个推了青竹的孩子，也恨命运。 瞧着沈氏眼眶越来越红，青竹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与沈氏共情，只是害怕这个娘和哥哥一样伤心。 娘······ 应该，就和妈妈一样！ 她喜欢妈妈，也喜欢娘！ 沈氏察觉到青竹的动作，笑了笑，摸摸青竹的小脸蛋，“青竹乖，娘不伤心。”她拉住青竹的手，温柔的放在脸颊，“过几天就是青竹六岁的生日了，青竹要快快好起来，娘给你做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青竹眼睛一亮，紧紧盯着沈氏。沈氏看她这个模样，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小馋猫。” “三嫂，三嫂，你在家吗？”母女两个还在房间里温馨相处，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一道清亮，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墙壁，传了进来。 “哎，在呢。” 沈氏应声，将青竹放下来，让她靠着墙坐着，“青竹，娘先出去一下，你和哥哥乖乖的，啊。” “好。”青竹点头，目送她出去。 青竹低头，闻着遗留下来，淡淡的香味，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很开心。 “小云，你怎么来了？“沈氏疑惑的问林小云。 林小云是顾大河堂兄弟的媳妇儿，为人豪爽大方，虽然年轻，与沈氏相差了有十岁，可是两人算起来也是一辈儿的人。 林小云掂了掂手里的篮子，“这不是听说我小侄女病了，给她带点鸡蛋，补补身子。” “来看看就看看，拿啥东西呀！”沈氏知道她好心，但还是推辞，“你家里也不好过，拿回去，你家婆婆要是知道了，又要闹了。” 林小云两口子都是懂理的，可她那个婆婆是个混不吝的，自家的东西看的跟宝贝似的，还爱顺别人家的东西，这村里哪家没有被她顺手牵羊过？要是让她知道她看的跟命一样的鸡蛋被林小云拿来给顾大河家，家里肯定又是闹得不可开交。 “没事。”林小云不在意，“就几个鸡蛋，她要闹，就让她闹，反正天天也都在闹，多一件也没区别。”她家春林早就嚷嚷着要来再看看三哥，只是她婆子一直骂骂咧咧的，才没来。 鸡蛋早晚都要送来，早送晚送没区别。 “哎呀，三嫂——，你就收下，我知道你顾着我，可三哥和青竹都需要补身子，总不能亏了他爷俩！” 林小云这话可说到沈氏心里了，她刚还在愁，家中银钱没了，连药都买不起了。 “行，我就收下了。”沈氏不再推脱，接过它手里的篮子，去厨房将鸡蛋捡出来，放到瓦罐里。 整整二十个鸡蛋，沈氏数着，心里记下了这份情。原先当家的能打猎，这家给一只兔子，那家给一只野鸡，从没小气过，可真的生病，没用了，来家里看看的没几个，更别说送东西了。 沈氏是真的感激林小云，她一个柔弱的妇人，被卖前是镇子上秀才公家的姑娘，没干过农活，后来，被当家的救下，嫁人后，也只在家里忙活，所以面对这些力不从心，若不是小云惦记这他们，送点鸡蛋过来，她还真要愁，上哪里弄东西给家里的病人补补，毕竟，家里真没钱了，铜板也没剩几个了。 沈氏将篮子还给她，两人进屋，谈着话，“青竹咋样了？好些了没有？” 第四章 亏心的 提起青竹，沈氏笑了，脸上的愁容也散了几分，“刚醒，在床上躺着呢。” “我就说，青竹这丫头肯定没事！三嫂，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那些人，都说青竹没了，一个个的嘴脏的不成，晦气的要死！”林小云瞪着眼睛，骂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长舌妇。 沈氏低着头，听到林小云说的，直皱眉，哪家做父母的能忍受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孩子！但她也没法子，她嘴笨，就算去骂，也不知道骂啥。 东屋里，顾绿水已经不哭了，趴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青竹玩。青竹虽然真的很无聊，不想陪他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但是为了让他忘记难受，还是很配合的嘻嘻笑起来。 “妹妹，你好丑呀！” 冷不丁的，顾绿水捏着青竹的小脸，吐槽道，“一点肉都没有，笑起来太难看了。” “······” 青竹很生气，决定不理顾绿水了。她是为什么笑？还不是为了哄他开心！人类小孩真没有礼貌，尤其是顾绿水这个家伙。 “青竹，来，让婶婶抱抱。”进了东屋的林小云一眼就看到了皱着小眉毛，瘦的脱相的青竹，放下篮子就将青竹抱起来。 青竹迷茫了，怎么又来个人类？ “青竹，叫婶婶。”沈氏看着一脸迷糊的青竹，提醒她叫人。 “婶婶。”青竹乖乖的叫她，虽然搞不清情况，但听话就对了。 林小云听到青竹沙哑的声音，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油纸包这的饴糖，“哎，青竹真乖，来，婶婶给你糖吃。” 糖！ 青竹咽了咽口水，抵不住诱惑，接住了林小云递过来的巴掌大小的糖块。 青竹做妖精的时候，林子里搬来一个人类，她会做好多好吃的，酿很香的酒。每次只要她做饭，青竹会被香味吸引过去，眼巴巴的盯着。 妖精在化形前是不能乱跑的，但可以脱离本体，以魂的形式在本体百米内活动，那个人类家离青竹的本体很近，青竹很喜欢去她家里玩，学着她做一个人类。 那个人类姓云，青竹就跟那个人类看的电视里面的人一样，学着叫她云姐姐。云姐姐是一个美食博主，她做出来的糖很香甜，青竹惦记了很久，准备化形后吃它个一大碗。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青竹摸着手里的饴糖，一个不通人事的小妖精，忽然间也有点伤感的感觉。 “你咋了，妹妹。”小孩子对情绪的变化很敏感，顾绿水马上就发现妹妹的不对劲了。 青竹抬头，看着顾绿水一脸认真，弯起眼睛，瞬间忘掉了烦恼，有这个傻哥哥在呢，她也有哥哥了，还有，娘，爹爹，还伤心什么。再说，看了云姐姐做了那么多次，她也会做了好！ “哥哥，吃。”青竹将糖递给顾绿水，这傻哥哥也咽口水了，别以为她没看到。 “妹妹吃，哥哥不吃。”顾绿水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吃妹妹的东西，很硬气的拒绝了。 只不过，他又咽了一口口水，糖，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了。原来是娘怕他坏牙，不让他吃，现在是家里穷，没钱买。 看着两人的互动，林小云不客气的笑了，两个小家伙真可爱，不像她家里那两个，跟个皮猴似的，就知道抢着吃。 “青竹这事情咋解决的，李家那二小子可真不是个好东西，青竹这么小个女娃都欺负。”林小云问着，还骂着罪魁祸首。 李家二小子是村东头李愣子家的，十三四岁了，还天天在村里晃悠，不干正事。同龄的农家孩子，这时候都晓得事了，就像顾家的青山，十四岁就去镇上的布庄当学徒去了，哪像他还在欺负小孩子。 “还能怎么办，李家的媳妇拎着他家老二来道歉，还带了一只老母鸡，当着当家的面的揍了那老二一场，也就了了。”虽然沈氏不愿，带着老母鸡来道歉，还揍了孩子，已经很有诚意了，她总不能把他也推到河里。 庄户人家就靠老母鸡下蛋，来补贴家用，一个鸡蛋拿到镇上能卖一个铜板，一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也很值钱了。 “李家媳妇倒是懂事了。”林小云为顾家报不平，“亏是咱们青竹命大，活了下来，不然，凭着一顿打和一只母鸡就想抵了这事，也不觉得亏心。” “是呀，幸亏老天还是保佑我的，让我的青竹回来了。”沈氏说起来也很是庆幸。要是青竹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当家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个的。 第五章 见爹 两人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又聊了一会，林小云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约摸着她婆子回家的时候到了，才起身站起来，“三嫂，太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然家里那个又要闹了。” “行，小云，你回去，路上小心。”沈氏是知道她婆子的性子，赶紧送她出去。又招呼两个孩子，“来，给婶婶再见。” “婶婶再见。”两人齐声道。 “再见青竹，绿水。”林小云笑着和两个孩子道别，心道，别人家的孩子咋真乖巧呢。 沈氏送走了林小云，就回来了。 夏天，天黑得晚，林小云走后，沈氏趁着光亮，赶紧烧火做饭，熬了一锅糙米粥，又蒸了四个鸡蛋，给顾大河和青竹碗里各拨了两个。至于她和小绿没灾没病的，就不吃了。 吃晚饭的时候，沈氏喊顾绿水去把桌子搬到西屋，然后把青竹也抱了过去。本来青竹是想自己走的，可是一下她就腿软的厉害，支棱不起来，最后只好由着沈氏抱了。 青竹被沈氏抱着，放到了顾大河的床上，还叮嘱她不要压到爹。 爹?青竹抬头打量床上靠着的男人，有些黑，眉毛粗壮，眼睛紧闭着，鼻梁高高挺立，胡子清理过，露出看起来坚硬的胡茬，长得还不错，但皮肤特别的粗糙，还有很多的疤痕，脸色也非常难看，而且，不知是不是青竹太敏感了，她总觉得他的生机在不断流失。 在青竹打量他的时候，顾大河睁开眼，看到女儿在床上，虚弱的笑了一下，伸手，“来，让爹看看我们小丫头。” “爹。”青竹叫了一声，使力爬到他身边。 顾大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看她气色好多了，活蹦乱跳的的，就是有点虚，才放下心。 都是他没用，要是他好好的，哪有人敢欺负他女儿，他在心里自责。 顾大河是个干打猎营生的，天天打过狼，猎过虎，身上凶煞气重的很，村里的小孩都怵他，都绕着他走，自然都不敢欺负青竹。 但顾大河废了，小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些污言秽语，就大胆起来了，逮着青竹骂她，将她逼的掉到河里去了。 青竹能感受到顾大河对她散发的善意，很乖巧的并排跟他一起靠在床头，床很大，够两三个大人躺上面了，所以并不用拥挤。 顾大河抬手，将女儿搂住。 自从下午醒来，青竹就兴奋的紧，这边瞧瞧，那边瞧瞧。到了个新屋子，青竹就又开始观察了。 原来的那个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单调的很，但这个屋子东西就多了，除了床和柜子，还有好几口大箱子，还有各式各样，她不认识的东西。 很快，沈氏和顾绿水就将饭菜端了进来。 沈氏将带蛋羹的两碗晾温，一碗递给顾大河，然后将青竹放到腿上，要喂她。 青竹拒绝这样吃饭，她才不是小孩子呢。 “娘，我自己吃。” “好。”沈氏笑着，将碗递给她，能自己吃饭就是好多了，这样她也不用担心。 青竹第一次吃到人类的食物，正捧着碗吃的香，一脸满足的时候，突然伸过来一只筷子拨给她一大黄黄的，吃起来香香的鸡蛋羹，吓了一大跳，愣愣的不敢动弹。 原来是顾大河将自己碗里的蛋羹拨给她了，青竹皱起秀气的眉头，将碗推过去，“爹吃，我有。” “青竹吃，吃多了才有力气。” 沈氏见他把蛋羹拨给青竹，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当着孩子的面到底没说什么，“青竹，你吃，娘一会儿再给你爹做。” “哦。” 青竹又低头扒饭，太好吃了。虽然沈氏做饭的手艺一般，但是青竹没吃过饭呀，第一次吃，吃啥都香，更别说这具身体还两天没吃饭了。 吃完饭，沈氏又烧了热水，给顾大河擦了身体，然后又将两个小孩洗干净，催着他们睡觉。 这时候，月亮已经挂上树梢了，农户人家也早都进入了梦乡，寂静的夜里，只剩蝉鸣声还在不疼停歇的叫着。 青竹躺在，睁着明亮的眼睛，睡不着觉，白天还好好的，但一到晚上，她就想起了自己生活的森林和鹰鹰。 不知道鹰鹰发现她不见了吗？青竹委屈的想，肯定不会的，鹰鹰一定还没回去，又在人类世界里把她忘记了，他总是这样，一点都不在乎她。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西屋传来，青竹张着耳朵听，不过咳嗽声过去后，又好一阵子没有动静。青竹无聊的拉着旁边熟睡的顾绿水的头发，在手中绕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青竹睡着后，沈氏拿着油灯在黑暗中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子，又摸摸青竹的小脸，才回房去睡觉。 第六章 死气 回到西屋，沈氏灭了油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咋了？”顾大河腿疼的睡不下，刚好发现沈氏也没睡着，问道。 “没事，就是想咱家青山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沈氏不相信自家儿子会死在山匪手里，一直觉得他肯定还活着。 “放心，咱家青山打小机灵，肯定没事。”顾大河安慰她，“再说，布庄的掌柜不是递了消息说，没找着尸体，只要没找着，就说明青山还有活的希望。” “是呀，还有希望。”沈氏幽幽的说着，眼泪濡湿了枕头。 “睡。”顾大河笨拙的拍了拍她的肩，他是个粗老汉，也不知道咋安慰人，只能用行动表达了。 沈氏翻身，在黑暗中嗯了一句。 两人默默无语。 “小竹子，小竹子，看鹰鹰哥哥给你带什么好玩的了。”穿着黑色风衣的漂亮男人拿着件粉色的小裙子，笑嘻嘻的递给青竹。 青竹撅着小嘴，飘在空中，不去瞅他，“鹰鹰，你已经有一年零三个月九天没有回来看我了。” “小竹子，鹰鹰哥哥这不是忙嘛。”他辩解道，晃了晃手中的小粉裙，“你看，哥哥一有时间就马上回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这么可爱的小裙子，喜不喜欢。” 听了他的解释，青竹原谅了他，从空中扑向他，“喜欢，谢谢鹰鹰。” “哎吆。”男人假装摔倒，苦着脸道，“小竹子你又是不是胖了，怎么这么重，鹰鹰哥哥的腰都要被你压断了。” “哪里胖了。”青竹不愿意了，推开他，又飘着远离他，“我还没有化形，怎么可能会有重量。” 化形，青竹想起来了，她已经变成人了，还有了爹娘和哥哥。 在青竹想起来的一瞬，男人的身体渐渐的变得透明了，他笑着看着青竹，伸手想拉住她，却扑了个空。眼见得就要化成虚无，他垂下了手，叮嘱道，“小竹子，在那边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的宝贝叶子，鹰鹰哥哥会想你的。” “鹰鹰-----——”青竹大喊，想要抓住他，却抓了个空。 话音落下，男人彻底消失，周围的森林也化为光点，只有一棵孤零零的竹子漂浮在虚无的空间里。 竹子长得很小巧，晶莹剔透，如玉石一般，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只不过浑身却光秃秃的，只有最顶端有一个小嫩芽，颤颤巍巍的挺立着。 “竹竹！”沉浸在悲伤中的青竹惊喜的跑过去，伸手抓住竹子。 这个竹子就是她的本体，她还以为早就被劈没了，没想到还能再见。拿着竹子，她开心的蹭了蹭，将小竹子抱在怀里，鹰鹰消失的难受也消散了一点。 厉害的妖精可以托梦，相必刚刚就是鹰鹰给她托梦了，让她好好的，不要担心。 青竹其实是不担心鹰鹰的，鹰鹰是最厉害的妖精，没人能伤到他，现在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她自己。 作为一个很聪明的竹子精，在拿到竹竹的瞬间，她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屋子里弥漫着死气。而且，不单是一个人的，她估摸了一下，至少有两个人，在一个月内就会死亡。 第一个应该就是爹了，下一个，她有些不能确定。 不会是自己！ 肯定不会的。 虽然她身体虚弱，是整个家第二个可能丢掉小命的人，但是现在本体回归，会一直滋养她的，不出半个月，她准保活蹦乱跳，一口气吃下一头牛。 青竹从虚无的空间中苏醒，睁开眼睛，瞅着屋顶，不是她，小屁孩哥哥看起来精神的很，那···就剩下一个人了。 沈氏······。 是她！ 青竹有些慌乱，清澈的眼底映出几分害怕与无措，没有母亲疼惜的她，好不容易才感受到温暖，她不能失去。 而且，爹也不能死，她看出来，顾老三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如果出事了，整个家就散了！ “青竹，起床了，太阳该晒屁股了。” 青竹还在想着，沈氏的声音就从外间传来，一边喊，还一边掀起帘子，瞧见青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发呆，她伸手拍拍青竹的小脸。“青竹，快起来，娘给你做了蛋羹，还淋了香香的香油，可好吃了。” “嗯，娘。”青竹扒拉着起身，在沈氏的帮助下穿上了薄衫，又套了件短衬。 虽是夏天，但早间还是又些凉的，青竹刚醒，可不能再着凉发热了。 沈氏靠近青竹，浓烈的让人不适的死气从沈氏身上传来，青竹趴在她肩头，搂住她的脖子，任由她抱着出去，却不吭声。 果然是娘。 她低着头，蔫蔫的，一点也没昨天和顾绿水玩闹时的活力，欢快。 第七章 野樱桃 顾绿水是个男娃子，闲不住，早早的就起了床，跑到外面野去了，等饭都上桌了，他才从外面跑回来。 满头大汗，急急忙慌得，刚进门就开始叫喊，“妹妹，妹妹，你看哥哥给你带啥了。” “慢点。” 沈氏皱眉，在厨房门口拦住跑的飞起得儿子，“先去洗手，洗完手再去吃饭。” 顾绿水弯着腰，一手扶着肚子，喘着粗气，歇了半晌，笑嘻嘻的应了声，“好勒，娘。”然后跟着沈氏去洗手洗脸。 要是原先，照顾绿水这个皮猴的性子，定是不会听话，要先将手里的东西给了妹妹才肯去洗手。 不过，因着家中突变，他也是九岁的孩子了，知道爹娘的不易，这阵子听话了许多，也不欺负妹妹了，还知道疼她了。 青竹在西屋顾大河的床上坐着，闻着快要变得恶臭熏人的死气，敛眉正在思索着，就听到顾绿水的大喊大叫。 她伸着脑袋，看了半天，洗过脸和手的顾绿水风一般的掀起帘子，跑到青竹跟前，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红艳艳的野果递给青竹。 “看，这是哥哥在南边河那边摘的，你想不想吃？”顾绿水颇为自得，这时候，这些果子都快没有了，这是他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的，为此，他还摔了好几个跟头，被虫子叮了好几个大包。 “喜欢。”青竹看着红润润，还沾着露水的红果子，笑着看向顾绿水，眉眼间都是开心，“谢谢哥哥。” 被妹妹谢了的顾绿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着虽然瘦小，但还是很可爱的妹妹道，“你要是喜欢，哥哥吃过饭再去给你摘。” “好。”几个果子，给青竹乐的找不着北了，一直在笑，笑得牙不见眼地。 “笑啥呢？这么开心？”沈氏端着咸菜和蛋羹进来，瞧见兄妹两个开心的不成样，脸上也染上了笑意，柔柔的，泛黄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顾大河一直在看着两个娃娃的互动，也有些开心，腿上的疼痛都舒缓了许多，见沈氏问，就对沈氏道，“小绿去摘了些野樱桃给青竹，两个还想去摘呢。” 野樱桃，沈氏看向青竹手里的一捧红果子，这时候野樱桃都过季了，顾绿水找到这么些，也是挺费心的，怪不得早早就起来出去了。 “娘。”两人同时喊道。 顾绿水从沈氏手里接过一碗加了香油，散发着馋人滋味的蛋羹，目不斜视，双手递给床上的顾大河，“爹，给。” 顾大河看着小儿子的模样，有些失笑，拿起木勺，剜了一大块，递到他嘴边，“来，小水也吃点，爹吃不了这么多。“ “不要。“顾绿水躲开，坐到离他最远的凳子上，瞪着眼睛，道：”爹要多吃点，养好身体，才能快点好起来，我和娘都盼着你和妹妹能好好的呢。“ 听了他这话，顾大河顿了顿，眼神有些暗淡，却强撑着，对他笑了，“好，爹多吃点，养好身体。“看到小绿长大了，懂事了，他就放心了。 他的身体怎么样，他自己干了这么几十年的猎户，自然知道。先前他还愁，要是他死了，他们娘几个该怎么活下去，现在看到小绿知事，也放下一般的心了，总归一个男娃子，会护着他娘和妹妹的。 屋里的几个人都不知道，顾大河已经悲观到这个地步了，都安安静静的吃饭。顾绿水被蛋羹的香味馋的流口水，他不敢被人发现，只得偷偷的咽下去，然后快速的扒饭。 桌上的食物并不丰盛，一人一碗糙米粥，就着年前腌的萝卜丝，就下饭了。青竹好奇的尝了一口萝卜丝，齁咸齁咸的，涩的她喝了半碗粥才压下反胃的感觉。 家里只有她和顾大河有半碗蛋羹，昨晚青竹吃的急，并未发觉不对，现下左看看，右看看，却食不下咽，心里不是滋，手里吸引人的蛋羹也吃不下去了。 按着小屁孩哥哥说的，生病的人吃蛋羹，怎么说娘病的比她更严重，从早到现在，咳嗽声都没有断过，只是家里的活计没人管，病的病，残的残，她才强撑着，起来收拾家务，做饭。 青竹比一般人类小孩五六岁的时候聪明的多，想的也就多了，她瞅了瞅碗里一半的蛋羹，又看了看强忍咳嗽，吃饭的沈氏，眼珠子一转，将手里的蛋羹推了过去。 “娘，我不想吃了，你吃。” “怎么不想吃了？”沈氏吓得丢下碗筷，焦急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不会发热了！” “没事，娘，我就是吃饱了。”青竹一本正经的说谎，她只吃了个八分饱，但八分饱已经够了，挨不了饿。 沈氏摸着她额头，没有发烫，这才放下心，听她说吃饱了，还想再劝劝她，青竹一边揉着肚子，一般皱眉，抢先道：“娘，我吃不下了，好撑呀！” 见她实在吃不下了，沈氏止了心思，想要将碗递给顾绿水，谁知顾绿水呼噜呼噜的喝完糙米粥，用袖子抿了把嘴巴，丢下碗筷就跑了，声音远远的从外面传来，“娘，我早出去给妹妹找点野果子吃，妹妹喜欢。” “这孩子。”沈氏无奈叹了一声，又想让给顾大河。 顾大河早就吃完了，靠在床上假寐，鼾声四起，看起来睡得很熟。 沈氏咳嗽了几声，看了看碗里还有一半的蛋羹，心疼的拿起勺子，将剩下的蛋羹吃完，可不能浪费呀，鸡蛋现在在家里都是稀罕物了。 沈氏吃完，就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刷。顾大河见沈氏走了，掀开眼皮，偷偷的看了四周，正巧瞧见青竹看着他偷笑。 一个粗壮的汉子，偷偷摸摸的模样，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第八章 想法子 “小青竹。”被女儿逮个正着，顾大河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红了，为了维护自己当家的威严，他板着张脸，招了招手，让青竹到他身边去。 “爹。”青竹慢慢的站起来，扶着桌子一步一移的走到床边。 顾大河咧嘴，宽厚的大掌碰了碰青竹的小脸蛋，凑到青竹耳边，悄声说，“别告诉你娘，爹装睡啊。”为了让媳妇儿吃几口蛋羹，一家人可费尽了心思。 “嘶~”顾大河常年劳作打猎，干的都是粗活，大手上的茧子一层一层的，还翘起了皮，青竹娇嫩的脸蛋被摩擦的泛红，尖锐翘起的厚茧，刺的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过虽然痛，但青竹还是笑着，眯着眼睛，“不说，青竹不说，爹，吃樱桃。” 青竹将手里的野樱桃塞给顾大河，让他吃，在她的印象中，病人就应该多吃点。当然，青竹所有的印象都是来源于云姐姐看的电视剧和平时的行为。 瞧着小闺女殷殷的递给他她自己宝贝的不成样的野樱桃，顾大河这个糙汉子竟然感动的想要落泪，闺女不但知道亲近了，还会给他吃的了。 青竹疑惑的看着眼眶红红的顾大河，不知所措，难道她做错事了？ 青竹不知道，原来的顾青竹，从出生起就不哭不闹，安静的不像话，后来大了一点，也是不爱说话，不亲近人，平时只会呆呆的坐在院子里，除了沈氏，其他的人都引不起她任何情绪波动。这也是那些村里那些皮猴子叫她小傻子的原因。沉默寡言，不说话，在小山村中，就是个异类。封建教条下，异类向来是不受待见的。 “好了，青竹，出去到院子里玩。”他这边生病着，青竹身体又弱，将病气传给她可就不好了。 “好，”青竹点点头，缓缓的扶着桌子和墙，移到门外，扶着堂屋的木门，观察外面。 顾大河一家住在梨花村的最南面，不远处就是上次青竹掉下去的河，紧接着就是高高耸入云端的山，一眼望上去，满眼的翠绿。 可能是青竹从小就在森林中生活，对于大山，她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沈氏收拢好东西，从厨房出来，就看到闺女扶着门，面带笑意的看着远方。 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沈氏进屋，搬了张藤椅，将青竹抱到院子中，让她在院子晒晒太阳。 青竹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想起来怎么救爹娘了。 鹰鹰说过，他们妖精不同于人类，本体蕴含强大的灵力，对于人类来说是上好的灵药。 上好的灵药说明什么，说明爹娘有救了！ 本来占了别人的身体她就已经很愧疚了，现在又享受着爹娘的疼爱，她自然要报答的。 可是，青竹还有些犹疑。 入药的话，其实她的叶子最管用，但，雷劫的时候，叶子被劈没了，刚刚长出一个小芽芽，也不够两个人用的。 而且，灵药可温养身体，却不能重塑骨肉，沈氏她瞧过了，只是简单的风寒，加上郁结于心，没有极使治疗，有她的宝贝叶子在，应该没事，可，顾大河的就难说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吊住命，驱除死气，完全恢复，那是不可能的。 青竹坐在藤椅上，手里捏着顾大河又还给她的樱桃，填一个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带着果香味，真好吃！ 青竹吃着野樱桃，下定决心，先吊着命，别的以后再说。 瞧着识海里浑然不觉危险将要来临，浮在空中的，只有一小片叶子的竹竹，青竹有些不忍。她最爱的就是自己茂密的叶子，竹子精的叶子跟人类的头发差不多，青竹爱美，看的很重，平常风吹落几片，她就心疼的不得了，现在要摘了唯一的一片，她更舍不得了。 可舍不得归舍不得，青竹看了看，边咳嗽还不停忙活着洗衣扫院的沈氏，闭住眼，横下心，凭空拉着本体，将本体上的最后一片叶子拽下来。 呜呜，青竹疼的眼眶都红了。 不止心疼，灵魂也疼。 本体到底是与神魂相依的，缺了一块，本体不好受，青竹也不好受。 青竹扫向识海，原本晶莹剔透的绿竹变得暗沉，失了光彩，恹恹的，也没原先又活力了，青竹瞧着自己都不漂亮的本体，嘟了嘟嘴，攥紧手心那一片翠绿。 “青竹，你咋了？别吓娘啊——” 在不停忙活的沈氏，挑了个闲工夫来院里看看闺女，却瞧见她脸变得乌黑发紫，扔下手里的簸萁，一脸揪心的跑到青竹跟前，将虚弱无力的娃娃抱在怀里。 沈氏的声音颤抖着，抱着青竹的手也在不停的抖，几次青竹都差一点从她怀里掉下去，却又被她死死抱住。 “娘，我没事。”青竹安慰沈氏，她除了感觉灵魂由点疼，别的啥感觉都没有，没有感觉就不是啥大事，青竹难过之后，心态很好。她扭着身子，让沈氏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青竹的脸色也就难看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很快就恢复过来了，青竹猜想，是因为灵魂与身体太过契合了，所以灵魂上的不舒服直接显现到脸上了。 说来也怪，青竹的灵魂和这具身体极为契合，就好像她的灵魂天生就属于这具身体。 这个，青竹自然早就发现了，但她只把它当成巧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一个妖精都能穿成人类，别的什么事不会发生？ 第九章 喝灵茶 等了好一会儿，青竹瞧着茶壶不冒热气了，才跑到四四方方的木桌前，伸手摸摸壶身，温温的，刚好可以喝了。 她拿着沈氏给她放的喝水的碗，想要倒一碗，但她力气小，身体还没恢复，掂个茶壶都费力，吭吭哧哧好一会儿，她才倒出来一碗水。 淡淡绿色的荧波在瓷白的碗壁的映衬下，有些显眼，浓郁充足的灵气泡开，在茶碗里飘荡，青竹感受着浓浓的灵气，深吸一口气，颠颠的跑到沈氏跟前，“娘，你喝水！” “哎。”沈氏应了一声，抬头看见闺女小手端着的大碗，连忙接过，怕烫着她了，又看她端了水给自已喝，问道：“你不是要喝水吗？咋不喝呢？” “娘先喝。”青竹指了指沈氏手中的水碗，“青竹一会儿再喝，娘累。” 青竹喝是不可能喝的，就这么一片，喝完了灵气散尽了，可就没了，谁知道她啥时候才能再长出叶片。 “好，好，娘先喝。”沈氏看着小闺女稚嫩的脸，心里暖暖的，接受了闺女的好意，可，她低头一看碗里，绿油油的，这啥东西，总感觉不正常····· 沈氏抬头看了看闺女期待的眼神，又低头瞅了瞅碗里的茶水，狠了狠心，闭上眼睛，将温热的茶水喝了几口。 清清凉凉，还带着淡淡的竹子的清香，茶水进肚后，感觉心肺都舒坦了，嗓子也好了许多，不再干着疼。 “青竹，这是啥茶？”沈氏又喝了几口，问青竹道。她可不知道家里有这种茶，还有一股淡淡的竹子的清香，而且，家里也没人喜欢喝竹叶茶呀。 这个问题，青竹早就知道会有人问了，所以她早就准备好应付的法子，她笑着倚在沈氏身旁，接过她喝完的空碗，道：“这是摘的，小竹子，娘和爹喝了，就不生病了。好起来就能和青竹一起玩了。”青竹说这些话有些试探的意味，她没有记忆，只能凭着小屁孩哥哥的话来猜测，但到底是涉世未深，她懂得也不多。 摘得，沈氏一听，就想到了前天下午的时候，青竹独自一人去山上找草药，要给她爹治病的事。要不是为了草药，她也不能掉到河里，命悬一线，想着，鲜甜的茶水在口中也不是滋味了，这可是她闺女用半条命换来的呀！沈氏眼眶润润的，不在说啥。 青竹不知道沈氏脑补了这么多，以为这是她之前跑山上摘的。她本意是想让沈氏认为这是她刚摘的，因为她出去的时候，在院子侧边也看到了几株细小的竹子，虽然长的蔫蔫的，看起来活不长的样子。 不过，就算青竹知道误会了，也不会多解释了。早点过去这事，恢复他们的身体才是正事。 瞧沈氏喝完，青竹才又跑回去，重新倒了一碗端给西屋的顾大河。 顾大河这会儿是真睡着了，轻微的鼾声在房间里打晃，青竹轻轻的叫他，“爹，起来喝水。”也不是青竹非要叫醒他不可，只是这热着灵气才能更好的慎入，也能让他更好的吸收。 “哎，闺女。”顾大河腿疼的难受，才闭眼歇息了一会儿，这会儿青竹叫他，立马就醒了。 瞅他醒了，青竹将水碗递给他道：“爹，喝水，喝水就不难受了。” “行，爹喝水。”顾大河倒也没多问，端起闺女给的水碗一口闷了下去，然后将干干净净的水碗递给青竹。 看他喝完青竹也高兴，颠颠又跑回堂屋，拎着茶壶到屋子里面。 顾大河见她费力的拎着茶壶，长臂一伸，赶紧接住，将茶壶放到床头与床面齐平的柜子上。 “爹喝一点就行了，哪用的了这么多！” “不行，要多喝。”青竹立马拒绝顾大河，义正言辞的说道，“爹多喝热水，身体才会好，等爹好了爹还要去给青竹抓兔子，毛茸茸的兔子，最可爱了，青竹喜欢。” 多喝热水身体好？顾大河不知道她哪来的歪理，他喝水粗狂，不像沈氏细细的品着，一大口就将一碗茶给喝完了，也没尝出啥味儿，而且他的伤严重，他也感受不到体内细微的变化，是以他就只当青竹只想让他多喝点水。 小闺女都这样说了，顾大河这粗汉子也没法子拒绝了，多喝点水就多喝点，这可是他闺女的一片好心，可不能白费了，想着，他抿唇道：“行，青竹说啥就是啥，爹多喝点，要是爹能好，就去山上给青竹逮兔子，逮野鸡玩。” “好。”青竹欢快的应了，眉眼弯弯的，像瓷娃娃一般好看。 顾大河看着，心里求生的信念突破重重枷锁，又冒了出来，他还要好好活着，看着大儿子回来，小闺女长大，嫁个好人家，可不能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第十章 铜钱 不知是灵茶的关系，还是心理作用，顾家的气氛好上许多，也不再愁闷，一上午的时间，沈氏也极少咳嗽，脸色也有了点起色。 晌午的时候，顾绿水没在家吃饭，风一样的回来跟沈氏说奶留他在大伯家吃饭，就又跑了，不过临走前还悄悄的给青竹说，回来给她带好吃的。 一说到好吃的，青竹就期待起来了。 他们晌午吃的是杂面条，配着些新鲜的野苋菜，虽说这饭在普通农户家算是不错的，但在这一圈病人的顾家，吃这样的饭，是一点营养都没有，尤其是顾大河现在，最是需要进补。 沈氏是知道这个理的，可她也没法子，家里存的银钱早就用尽了，还欠了他大伯家几两，实在是没有钱再给他爹和青竹买些肉来补身子。 这两天她都愁的饭都吃不下去了，就想着找个活计来补贴家用。但左思右想，一样适合她的也没有，先不说她身体能不能吃的消，就家里这几个她也不放心他们独自在家。 “娘，我回来了。” 沈氏洗刷个碗筷的功夫，顾绿水就推开篱笆盘成的院门，跑回来了。还神神秘秘的，一进家里就直奔沈氏，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些啥。 沈氏也不知听到了啥，眼里止不住的惊讶与欢喜。 揣着顾绿水塞给她的小布包，沈氏快步走进堂屋，又进了西屋，连堂屋里的青竹都没搭理。 青竹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好奇的瞅着沈氏的背影，有啥好事？她娘都没看见她直接去西屋找爹去了。 青竹拉住后进来的顾绿水问道：“哥哥，你跟娘说啥了？”沈氏这几天除了她醒那会子，可没见这么开心过。 “妹妹。”顾绿被拉住，瞅着到他胸口的青竹，叫了一声，又偷摸着拿出一个小布包，“给，这是哥哥给你留的好吃的，你快吃。” 顾绿水拿出的是一个看起来挺干净的灰色小布片，看起来像是做衣服鞋子剩下来的边角料，一听到好吃的，青竹立马忘了自己要问的，拨开折起的小布包。 “肉！”青竹大呼，惊喜的睁大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布片包裹着的两个肉块。 肉块因为被布包裹着，汤汁已经被吸干，肉块表面干裂，实在是不咋好看，但青竹也没有嫌弃，对着期待看着她的顾绿水说，“谢谢哥哥。” 这可是肉呀！来这差不多有一天多了，青竹是一个肉末都没见到，前世在深林里，她也没吃过肉，这会儿顾绿水带的肉块对她来说确实挺稀奇的。 “嘿嘿。”顾绿水不自然的笑了，蹲下身子与青竹平视，指着肉块说，“妹妹，你快吃，这是奶给我的，我没吃，都给你。” 他催促着青竹快点吃，青竹不急，又包住肉块，站起来，“我要去看娘在干啥，哥哥，你去不？” “看娘干啥？”顾绿水疑惑，不过还是牵着青竹的手，两人一起到西屋去。 西屋里，沈氏一脸高兴的数着手里的铜板，对顾大河说，“有了这些铜板家里就松快一点了，明个儿我去镇上买些肉回来，给你和青竹都补补身子，药家里还又两幅，还能吃个几天，不用愁药的事儿。这几天我再多绣点帕子荷包啥的，下次再去镇上卖了，再给你买药。” 沈氏计划的很好，因为高兴，话也多了起来，将自己的规划一股脑的说给顾大河。顾大河沉默的听着，瞅着沈氏精打细算的样子，心里更愧疚了，都怪他，没本事让他们娘几个过上好日子，现在还沦落到为几个铜板高兴的地步。 “当家的，你咋不说话？”沈氏说完等着顾大河回答，顾大河却一声不吭，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 “啊？”顾大河回过神，看着一脸担心的沈氏，笑了下对她说，“都听你的。”说完他皱眉好像又觉得不妥，又添了一句，“别累着了。” “好。”沈氏知道当家的是关心她，心里一暖，温柔的笑了。这整个梨花村还有谁家的男人和她们家的一样，知道关心人，疼孩子还疼媳妇儿，她这辈子没嫁错人。 “娘。” 沈氏回头看两人进来，又笑了，招手让他们过去。 青竹与顾绿水手拉手进屋，上来就瞅见床上放着的一把铜钱。青竹还没说话，顾绿水就欣喜的指着那堆铜钱问沈氏，”娘，这都是奶给咱们的？“ 他今天被奶叫过去吃饭，奶偷摸给了他一个布包，让他回来给娘，没想到竟然是铜板！ “是呀。”沈氏摸了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你奶对咱们好，你可要记着，等有能力了要报答你奶。” “嗯嗯。”顾绿水听了他的话，重重的点头，“娘，你放心，等我赚钱了，一定给奶买好多好吃的和肉，让她享福。说罢，他又看了周围，一脸坚定道：“还有爹娘和妹妹，到时候一定让你们住大房子，像镇上有钱的老爷一样有人使唤，每天舒舒服服的。” “哈哈········。” 听着他稚嫩的童言童语，顾大河和沈氏都笑了，青竹不明所以，也跟着笑。只剩顾绿水一个人挠了挠脑袋，不知道他们再笑啥。 第十二章 逮鱼 “娘，你干啥呢？”青竹站在西侧那排靠近厨房的棚子前问沈氏。 沈氏正关着门，费力的逮昨天李家赔礼道歉送来的老母鸡，听到青竹问她，错出空隙跟她说，“娘把这鸡逮了今晚给你们炖肉吃。” 翅膀扑棱的母鸡仓皇逃窜，愣是没被沈氏逮着，青竹看了一会儿，瞅着了累的满头大汗的沈氏自告奋勇，推开栅栏对沈氏道：“娘，我来！” 说着她迈着小短腿拦着往这边跑的白羽母鸡，一把就抓着母鸡的翅膀。母鸡被捉住，飞快的扑棱着翅膀，不断地挣扎，羽毛糊了青竹一脸，奈何青竹一个小人儿力气大的出奇，紧紧的攥着它的一只翅膀死活都不撒手。 “青竹，来给娘。”沈氏见青竹抓住了母鸡，赶紧过来，提住母鸡的脖子。见沈氏拿住了母鸡的命脉，青竹也就撒手了。 提着被掐着脖子还乱扑腾的母鸡，沈氏问青竹，“青竹，你力气怎么变这么大了？”她记得以前闺女抱他爹打的肥大的野鸡都抱不动，这会儿竟然可以单手拎着鸡翅膀了！ “啊。”青竹茫然的看着沈氏，“我也不知道，就一抓就抓住了。” 沈氏瞧着她的模样，也知道问不出啥了，就算了，进厨房去杀鸡去了。青竹没跟着进去，而是在外面好好观察这个院子。 院子是四方的，中间一排三间房，一间堂屋会客吃饭用，西屋顾大河夫妇住，东屋青竹和顾绿水两个娃娃住；西边一排，一间厨房，一间放柴火的，还有一间是半透风的棚子，鸡刚才就是从里面抓的；东面还有一排，三间屋子，门锁着，青竹也不知道是干啥的。绕过厨房与西屋的拐角，是篱笆围成的后院，一小片的菜地和茅房都在这儿。菜地后还有一条浅浅的溪流，在太阳的照射下，小溪里的石子闪着粼粼的波光。 夏天的午后炎热，青竹晃了一圈就已经满头大汗了，她赶紧跑到厨房去，厨房阴凉湿气重，比外面凉快许多。 青竹进去的时候，沈氏已经将鸡杀了烫好，正在拔鸡毛，热水烫过，鸡毛已经很好拔了，沈氏一根一根的将鸡身上的毛拔尽，开始开膛剖肚。青竹就蹲着看沈氏利落的拿刀划破鸡肚子，掏出内脏，手上沾满血迹。 “娘。”青竹突然出声，喊沈氏道：“为什么要杀鸡鸡？鸡鸡可以去卖钱，换凉凉的铜板。” 青竹知道钱财对人类的重要性，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要把可以换钱的母鸡杀了炖肉吃，虽然肉也很好吃。 中午顾绿水给的肉块他俩一人一块已经吃了，味道不咋地，所以青竹现在对肉也没欲望了，不好吃就算是肉她也吃不下。 沈氏一边处理鸡内脏一边柔声对青竹说，“炖肉可以给爹和咱们小青竹补身子，补好了身子就能快点好起来了。你奶送过来的铜板够用，咱们省着点，还能再买些肉来呢。” 沈氏是不拘泥于钱财的，四十个铜板，不够买药的钱，只能买点肉，那就先买肉补着，她刚分家时卖过绣品，因着绣技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这几天她忙完家里就已经开始绣了，绣了好几张帕子和荷包，再攒攒，总能卖不少钱去换药。 听见快点好起来，青竹就高兴了，对沈氏说，“那娘也多吃点，吃了补身子，就不会再咳嗽了。” 沈氏听到青竹这样说，沈氏眼底润润的，心里感叹，闺女真的长大了，晓得不少东西了，虽然还有些傻乎乎的，但比上同龄的已经算聪慧的很了。 “好。”沈氏将弄好的鸡放到案板上，洗干净手捏了捏青竹的脸颊，“娘多吃点，争取明天就不咳嗽了，行不行，青竹？” 明天就好起来？自然好了！但青竹不傻，哪有病好的那样快，肯定是娘唬自己。但虽然知道沈氏是在唬自己，青竹还是脆脆的应道：“好！” 鸡肉虽然不能让她快点好，但灵茶可以呀！有灵茶她娘肯定会好的。 “妹妹——，走，我们出去玩儿。” 青竹正坐在土灶旁扒拉着柴火，顾绿水就风风火火的跑来，拉着青竹就要出去。 “咋啦？”切肉的沈氏瞅着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拦着他，问道：“要带妹妹去哪儿？干啥？” 被拦住的顾绿水小脸一皱，停下来，虽然他急，但还是耐心的跟沈氏解释，“我带妹妹后面去小清溪去抓小鱼，我刚看到好多小鱼，在石缝里游来游去，我去抓回来能给妹妹炕小鱼干吃。” 小清溪，沈氏现在是一听到水心里就发凉，当下就拒绝他，“不行！不能去！你忘记你妹妹昨儿刚掉进水里了？”沈氏实在是不放心他俩去有水的地方玩。 “娘~，你就让我们去——”顾绿水拉着沈氏的手恳求，“小清溪浅的很，才到我膝盖处，我看着妹妹，不会有事的。” 青竹也想出去玩，瞅了瞅顾绿水，也学着他拉着沈氏的另一只手，抬头看沈氏，“娘，我想去，我一定乖乖的跟着哥哥，不乱跑。” 小闺女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沈氏有些心软，但又想到昨天闺女没有生气的样子，狠下心来，松开两人拉着她胳膊的手说，“不行！你俩今天就在家里呆着，晚上娘给你们炖鸡汤喝，咱们不吃鱼干儿，乖。” “娘~” 两人又齐声叫道，顾绿水退而求其次，”娘，那我和妹妹就去咱们后面那片玩，不去远的地方，那段溪水更浅，以前我和妹妹都在那里玩的！” 沈氏考虑了一下，神色有些松动，顾绿水再接再厉，粘在沈氏身上，软着声音道：“天太热了。我和妹妹就在菜地后面那一块玩，绝对不跑远。”说着他还竖起手保证。 “好，你要好好看着妹妹，别让妹妹伤着了。” 沈氏松了口，叮嘱顾绿水，房后那一块小溪是小清溪的一段，她常去那里洗菜，确实很浅，不会有事儿，而且离家也近，她也能时不时的看着。 “好嘞。” 得了沈氏的同意，顾绿水欢呼了一声，拉着青竹的小手就往后院去。 后院专门开了一个栅栏门，平日里方便沈氏去洗菜洗衣啥的，也方便顾大河处理打来的野味。 推过栅门，浅浅的小溪就完全显现的两人面前，小清溪很长，从西边流过来向东面流去，青竹伸着脖子都没有看见尽头。 “妹妹，来。” 顾绿水脱了鞋子放在草地上就跳进小溪中，站在没过脚腕的水里，顾绿水笑着叫青竹。 “好。”青竹低低的应了声，小心的脱了鞋子，慢慢的将脚放进溪水里。 好凉呀！青竹轻嘶一下，利落的将脚全部浸入溪水，冰冰凉凉的溪水划过皮肤，炎热的夏天似乎也没那么难耐了。 溪水下都是白白或者青灰色的鹅卵石，人站在水里并不会硌脚，反而滑滑的，很舒服。 顾绿水嫌青竹太慢，趟过水走过来，将青竹拉到另一边，另一边有树荫遮着，太阳就晒不到了，偶尔有微风吹过，更是凉爽宜人。 “妹妹，你看，小鱼！” 青竹刚在树荫下做下，就听到顾绿水一声惊呼，随即挽着裤腿蹲下去，捧起一条一指长的小鱼苗。 “在那儿？我看看。”青竹赶紧起身，凑到顾绿水身旁。 “呐，给你。”顾绿水大方的将手里的小鱼递给青竹，自己还要去逮。 青竹双手捧着小鱼，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滑滑的小鱼，半晌，又伸出手来戳戳它。 小鱼失了水，显得有些萎靡，一动不动的躺在她手心里，生无可恋。 就在青竹观察小鱼的时候，顾绿水又捉了几条小鱼放在岸边的草地上。 “哥哥，我也要捉。” 青竹放下手心里的小鱼，跑到顾绿水跟前，看他咋抓小鱼。 妹妹要学，顾绿水也不藏着掖着，很耐心的教她怎样能够快速准确的抓到小鱼。青竹很聪明，一学就会，不一会儿就抓到了一条。 两兄妹一条接一条的，几乎将这片的鱼全部抓完才罢休。 掬了一捧清水洗把脸，顾绿水开心的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数一共抓了多少条鱼。 青竹也用凉凉的溪水洗了脸上的汗，冰凉的溪水再配上轻抚的微风，青竹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舒服的想就睡在溪边了！ 一共四十六条小鱼！ 顾绿水数完小鱼，跑到青竹身旁，和她一起躺在草地上，瞅着浮动的枝叶，他问青竹，“妹妹，你猜咱们抓了多少条鱼？” “不知道！哥哥，你告诉我嘛！”青竹猜不出来，但她觉得应该不少，毕竟她都累的喘不上气了。 “一共四十六条小鱼！”四十六条一指长的小鱼，炕成鱼干少说也能装个一瓦罐了。顾绿水美滋滋的想着，拍拍青竹的脑袋，“我就说嘛，哥哥一定会让你吃上好吃的。” 青竹摇摇脑袋，错开顾绿水沾满鱼腥味的手，吐了吐舌头，暗暗道，真臭屁！ 突然，青竹瞧见顾绿水的胳膊内侧又一条长长的，形似蜈蚣的疤痕，还在往外渗着血丝，疤痕周围红肿着，还翘起黑皮，看起来极为可怖。 她猛地坐起来，拉着顾绿水的左胳膊拽到眼前，指着从咯吱窝到手肘的长长疤痕问，“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呀？” 顾绿水被她的动作弄得迷糊，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抓住，他苦心藏起来的秘密也暴露出来了。 听着妹妹的质问，顾绿水抽出被青竹拉着的胳膊扯下袖子盖住，垂下眼帘，一声不吭，紧紧抿着唇，但是眼眶却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哥哥！” 青竹爬到他身旁，拽着他的手，看着沉默的顾绿水不由心里担心，他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也不说!此时青竹还没有想到别的，只以为顾绿水是不小心伤了自己，不敢给沈氏说，依着沈氏的性子要是知道他受伤了肯定不会再让他出去跑了。 “妹妹，你别问了。”顾绿水低头抹了把没有落下的眼泪，抬起头冲着青竹牵强的笑了一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和女娃娃一样哭呢！而且他一点也不想妹妹知道他的糗事。 青竹看他不想说，也不在继续追问，哥哥不想说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她还是不要逼着的好，不然哥哥不喜欢她了怎么办。虽然青竹总对自己的便宜哥哥嗤之以鼻，但她还是很喜欢他的，不想失去他。 “那，哥哥，我们回家！带小鱼回去做小鱼干吃！”青竹的馋虫又冒出来，瞬间就忘了刚才的事，不过，她心里还在想着找点草药给顾绿水的伤口敷一下，不然溃烂了咋办！常年生活在森林里，青竹对药材也有一些涉猎，所以她打算一会儿偷偷出来给顾绿水找点草药。 “好，咱们回家。” 顾绿水也收拾好心情了，对青竹点点头，但是看着一地的小鱼，那么多，根本拿不下呀！他想了想，看了看四周，抬手从旁边的柳树上扯了几根长长的柳枝。 相对于春天，夏天的柳枝更加绵长、粗壮，不像春天的软嫩，但是潦草的编个小条筐还是可以的，在青竹的注视下，顾绿水拿着柳条在手里翻转编缠几下，一个不太好看的小筐就出现在眼前。 青竹被他娴熟缭乱的手法给惊到了，赞叹的看着顾绿水，”哥哥，你真厉害！” 青竹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他的，语气里带着夸张的惊叹，顾绿水听了她毫不掩饰的夸奖，脸有些红，小声的说，“哪有。” 虽然小声，但青竹耳朵尖，听到了他的话，一脸不赞同的说，“就是厉害呀，我都不会编这个，哥哥就会！”厉害就是厉害，咋还推辞呢？青竹一点都不明白，她也不明白，顾绿水哪是推辞呀，分明是被她夸得害羞了。 第十三章 找事 “哥哥，等等！” 就在顾绿水装完小鱼，准备抱着筐子走的时候，青竹在后面大声的叫住他。 “干啥呀？”顾绿水不明所以，疑惑的转头，却看见青竹正撅着屁股，弯着腰在一株叶子像铜钱一样的叠钱草上摘着什么。 青竹正在摘叶子，她一直记着要偷偷的给顾绿水的伤找点草药啥的敷一下，这不，刚准备走时，她眼尾扫过这株植物，发现它的叶子可以止血止痛，然后叫住了顾绿水。 摘了一把叶子，青竹跑到溪边捡了个干净的石头，将叶子放到一块比较大的石块上杂碎，等砸的浓稠了，青竹一把将叠钱草团成一团，跑到顾绿水跟前。 “哥哥，把小鱼先放下。” “啊？”顾绿水虽然不知道为啥，但还是听妹妹的，放下装鱼的筐。 青竹拉着顾绿水蹲下，然后就要掀开他受伤的那只胳膊。 “干啥？” 顾绿水察觉她的东西，立马缩回手臂，警惕的看着青竹。 青竹郁闷，指了指手里的深绿色小团子，“哥哥敷药，敷完就不痛了，也不会留血了。” 原来是要给自己敷药，顾绿水反应过来，这才伸出手臂，递到青竹跟前。 青竹仔细的将叠钱草的枝液涂抹在他纵横整个上臂的伤口上，青绿色的汁液刚触碰到通红还有些红肿的伤口疼的顾绿水紧皱眉头。 不过因为谨记自己是个男子汉，顾绿水硬是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 过了一会儿，青竹终于将草药全部涂抹到顾绿水的伤口上，她轻呼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敷完了药，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顾绿水也觉得伤口没有原来那样疼了，他撩下袖子，站起身来，因为砸碎的叶子粘稠，紧紧粘在他的胳膊上，随着他的动作竟也没掉下去。 “妹妹，你咋知道这个叶子可以止血止痛？” 顾绿水疑惑，他记得妹妹一只在家里呆着，都没出去过，怎么会知道这个草可以止痛止血呢？ “啊？这、这是我以前不知道听谁说的！对，就是偶然听人说过，我记住的。”青竹脑子极快飞转，磕跘着解释。 顾绿水半信半疑，妹妹自从落水醒来变了好多，也待他亲近了好多，他偶尔还不太习惯呢。 “走，哥哥，咱们回家，一会儿娘该着急了。”青竹催促着，生怕他再问啥。 “好。”顾绿水也是急着回家，就不再问了，或许是妹妹落水之后知道哥哥的好了，就待他亲近了，而且，妹妹除了会多说些话，别的也都没变，就连生活习性也没有变。 跟在顾绿水后面，忙碌了半晌的两个娃娃回到了家了。 沈氏看着小小的筐筐里装了那么多小鱼也很是惊讶，她平常都没发现屋后的小溪里竟然又这么多的小鱼。 因为先前顾绿水说了要给妹妹炕小鱼干，所以沈氏看着这么多一指长的小鱼，当即就决定听他的，把这些小鱼炕了。也不是她对孩子百依百顺，主要是这鱼太小了，炖个汤都怕给炖没了。 沈氏交代了两个娃娃记得往灶里添柴，就端着木盆又回到小溪旁去清洗鱼的内脏和鱼鳞。厨房土灶里炖着今天刚杀的老母鸡，沈氏是掐着时辰算的，这会儿炖上，刚好傍晚就能喝了。 青竹喝顾绿水蹲在灶前，盯着灶里明灭的火光，看干柴快着完了就继续往里面填，倒是玩的不亦乐乎。在添柴的期间，青竹还去了西屋盯着顾大河喝了两碗灵茶。顾大河一直在家里，又没活动，也不出汗，两碗茶下肚，急得只想跑茅房又不能动，沈氏又不在家，顾绿水也帮不上忙，苦的他决定再也不喝水了，就算闺女再说都不行！ 但谁能拒绝香香软软的小闺女的请求呀！所以几天以后，顾大河又又又栽倒在小闺女甜蜜的陷阱里。 等沈氏把鱼都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回来，老母鸡已经被熬出味道了，浓郁的香味顺着锅盖冒出，将两个小馋虫馋的口水直流。 虽然沈氏平常做饭不怎么好吃，但鸡汤的味熬的足，到了傍晚的时候，满院子都飘着鲜香的味道，亏是顾家在村子最南边，附近没有人家，不然这香味非把左邻右舍都勾的吃不下饭才罢休。 “小绿、青竹，吃饭了。” 沈氏拿木勺搅了搅锅里冒着黄灿灿油光的鸡汤，拿出碗筷叫道。 “吃饭咯~”一听到吃饭，两人都兴奋的从灶台前站起来，凑到沈氏身旁流口水。 顾绿水凑到锅前，顺着蒸腾的热气猛吸一口气，，真香啊！他已经好久没有喝过鸡汤了。 沈氏瞅两个顾绿水馋嘴的模样，笑骂了声，“晌午不才去你大伯娘家吃过肉，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顾绿水心里苦呀！中午吃饭时，大伯娘一只拿她那细缝似的眼盯着他，吓得他都不敢动筷，最后还是奶给他夹了两块兔肉，他舍不得吃，带回来给妹妹了，而且，就因为这个，临走时大伯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来的路上还被他宝生堂哥给打了。 但这些顾绿水是不会对沈氏和青竹说的，说了平白惹他们不高兴，划不来，而且顾宝生打他，他也打回去了，没有吃亏。 正当顾绿水端着沈氏盛好的鸡汤往外走，突然，“哐登”一声，什么东西被撞到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尖锐刺耳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顾绿水你这个贱皮子、娼妇养的，给老娘滚出来！” 听到这尖利又难听的话，沈氏皱着眉头出门，还吩咐顾绿水，“小绿你在屋里呆着！” 这话一听就是来找事的，她不放心儿子出去。 “好，娘。” 沈氏出了厨房，就看到顾大嫂一手拉着顾宝生，一手掐腰，被耷拉下来的厚肉遮住的细眼射着愤怒的精光，打量着院子。 她身后还跟着几家村子里的妇人，都端着饭碗，看戏似的盯着院子里的人。 “怎么了，大嫂？我家小绿啥时候惹大嫂了？小孩子家不懂事，弟妹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虽然沈氏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先发制人，先给顾大嫂道个歉，后面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沈氏想的好，但顾大嫂是谁，顾家一霸，根本就不讲理！顾大嫂闻着院子里阵阵的香味，指着沈氏，“好啊，沈玉梅，说着家里没钱，不给老娘赡养费，自己却偷偷的在家里炖肉吃。！” 说着，她又一拍大腿，扑腾做到地上，拍着地哭诉，“娘老子不是个好东西，儿子也不是个好的，老娘念着你家顾老三成了瘫子，好心让他去我家吃肉，结果吃完了还要掂着走。” “吃完还要掂着走？这顾老三家的确实不像话！” “就是，咋能这样！丢死个人了，也不知道顾老三咋教的孩子！平时看着正经，没想到背地是个这样不成器的！” “还是个读书人，念过书的呢！啧啧！” 听了顾大嫂的话，围着看热闹的妇人都开始议论纷纷，你一句我一句，激烈的讨论着，仿佛就认定了顾绿水如她口中所言，是个小家子气的。 “放屁！小绿平时啥样，你们不知道？这孩子虽然皮，但见了哪家不是彬彬有礼的，大嫂你可不能说瞎话污蔑人!” 听了消息就赶紧过来的林小云呵斥道，快步进门，走到沈氏身边。 第十四章 要钱 “我说的咋就是瞎话了？！” 顾大嫂一听她这话，不愿了，腾的又站起来，指着顾宝生的脸。 “你们看看！看看！我家生儿看不惯他吃着还要拿着，就说了他几句，他就将我家生儿打成这样，满脸的血条儿啊——，生儿都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你说这时候留疤不是要我这条老命吗！” 农家孩子一般十四五岁就要说亲，顾大嫂这话是说的不假，众人看着沈氏的眼神又变了，虽说是男娃，但也是要看相貌的，梨花村本来就穷，再毁了容，那可就说不到媳妇儿了。 “大嫂，你别乱说话……” 沈氏有心为顾绿水辩解，自己的儿子什么样的品行，她自己心里清楚，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事顾大嫂给略过了。 “我没有！” 顾绿水在厨房里实在听不下去顾大嫂继续在众人面前污蔑自己，还带着自己娘和爹，砰的推开厨房的门，红着眼跑出来。 ”小绿！”沈氏一把拉住她，将他挡在身后，顾大嫂把顾宝生看的跟眼珠似的，她怕顾大嫂会伤了他。 顾绿水固执的从沈氏身后站出来，眼眶红着，指着顾宝生说。 “是他先打我我才还手的，我也没偷拿他们东西，我拿回家的那两块兔肉是奶夹给我的，我没舍得吃，才拿回家的。 而且，我中午根本就不敢吃肉，我一动筷子，大伯娘就瞪我！” 思路清晰，条理顺畅，不愧是读过书的，顾绿水将中午的事情合盘托出，没有一丝隐瞒，甚至揭露出顾大嫂的丑恶嘴脸。 “竟然是这样！这顾婶儿也忒小气了，请人家吃饭竟然不让人家吃肉！”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震惊的说道，似乎还没见过像顾大嫂这样的人。 农家人就算再穷，请人吃饭也没有不让动筷子的。 刚才七嘴八舌为顾大嫂抱不平的妇人们也不说话了，照顾大嫂那个样，还真可能干出这事儿。 顾大嫂还是要脸的，当下脸红了白，白了青好不精彩。 “娘，哥哥也有伤，疼，流血了！” 青竹这会儿也出来了，她想起来下午顾绿水胳膊上莫名出现的红肿疤痕，估计就是那什么生儿干的。 “什么？小绿你伤哪儿了？让娘看看！” 沈氏一听到顾绿水也受伤了，还流血了，也顾不得对峙了，拉住顾绿水就翻看。 “娘，胳膊，左边的胳膊。”青竹提醒。 原本她是不想说的，因为顾绿水不愿，但现在到这个地步，要是不说出来，不是平白被人污蔑，青竹又不认识顾大嫂，对于她的恶意自然要毫不留情的反击。 不是谁都能欺负她的家人的！ “嘶~” 沈氏掀开顾绿水的袖子，长长一道乌紫的疤痕贯穿整个上臂，开裂的口子下，皮肉被乌黑的草汁泡的泛白，看起来极为可怖。 看到了顾绿水伤痕的众人又扭头看顾宝生，只有几道红印子在额头和脸上，和顾绿水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啧啧，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你看顾家小二，再看看顾宝生，这摆明了欺负人嘛！” 聪明的反应过来，顾绿水才九岁的娃娃，被顾宝生这十二岁的娃娃打了，分明是被欺负了，这李氏还真好意思来闹。 转过性的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了，这李氏是儿子欺负过人后，当娘的又来找事儿。 唉，要不是顾老三废了，这李氏上哪有这胆儿。 沈氏看着儿子的伤，当下就忍不住了，哽咽着问道，“生儿，小绿是咋惹住你，你下这么狠的手！” 纵横交错的疤痕，翻卷的皮肉，都是挖在她心口上啊！ “谁让他吃我们家肉了，他活该！” 顾宝生看娘在他们这儿吃了瘪，梗着脖子道。 吃他家的肉！你看看这是啥话，沈氏指着屋里颤抖着，“你三叔好好时，每回打了猎物都往你家送了，一次都没忘，小绿、小绿就吃你们两块肉，你就这样说他！” “那本来就是三叔该孝敬给我们的！三叔都欠了半个月的野味没送过来了，我们还没找你们事儿呢！” 孝敬！欠了！ 沈氏只感觉怒气涌上大脑，哆嗦着不知说些什么。 “大嫂，你就是这样教生儿的……” 孩子哪知道啥，不都是大人背后说，被孩子听到了。 原来，都是这样想的。怪不得当家的伤了后，大哥大嫂一次都没来看过。 原先只当他们种地，忙，现在她知道了，人家只当他们是自家男人是个送肉的工具！ 废了，没有利用的价值了，自然就无用了。 “这关生儿啥事，不就是这样吗？”顾大嫂护着儿子，瞪着沈氏。 “这个月都到月底了，你们还没送钱来，你大嫂我是个老实人，想写老三伤了，你们家里紧张，就没要。 可你看看你们，自己家里炖着肉汤，却不给娘送生活费，难道娘就该当老大养？！”顾大嫂指指点点。 儿子受伤来找事是假，来要钱才是真的，琳儿最近都开始议亲了，她待给她备嫁妆。 “顾老三家穷的叮当响，上哪给你钱。” 这会儿终于有个明白人了。 是呀，村里人都知道顾老三去当时差点都没命了，去县城的医馆里治了三天才救过来，家里的银钱都没了，就连地里的菜，为了买药，沈氏都拿到集上卖了。 “没钱！没钱拿来的鸡！肯定是不想掏钱来编谎话骗我。”顾大嫂不相信，直觉他们还藏有私房钱。 “你放屁！”林小云掐腰，“这鸡是李愣子他媳妇儿给青竹赔礼时带的。你说是不是！” 正巧李愣子的媳妇儿也在，林小云扬头问她。 “是，这鸡是我送的。” 李家媳妇儿点点头，为了给顾老三家一个交代，不但送了鸡，还打了儿子，她儿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我不信，你们肯定是合起伙来来骗我！今天必须拿出一两银子来，不然我就不走了。” 见要钱无果，顾大嫂直接进了厨房，自己盛一碗鸡汤和满满的肉，坐到门槛上耍赖，大有一副不给就赖到这里的架势。 “一两银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乖乖，一两银子够他们紧巴着吃半年了，李氏可真敢狮子大开口，怪不得顾老三那么能打猎却穷的叮当响，原来都被老大家要走了。 “娘，我也要吃。” 顾宝生闻着香味，早就想吃了，这会儿他娘端了一碗，他也赶紧凑了上去。 “自己去屋里盛。” 听了顾大嫂的话，顾宝生也没了顾及，大摇大摆的进了厨房。 “你们······” 沈氏一手捂着胸口，怒视这俩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人，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人还有这么无耻的。 “滚开！”顾绿水忍不住了，冲进厨房，一把推开正在锅里捞肉的顾宝生。 “啊——，娘，疼，呜呜呜，娘，救我！” 滚热的鸡汤撒到顾宝生胳膊上，让他疼的满地打滚。 “小贱种！”顾大嫂一把扯过顾绿水，一巴掌甩了过去。 常年做农活的手劲，一掌就将顾绿水打的眼冒金星，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小绿——” “啊——，贱人。” 两声惊呼在顾家上空回旋，一声是沈氏惊忧的声音，一声是顾大嫂的惨叫。 青竹死死的咬着顾大嫂打人的那只手，无论她怎么撕扯也不松口。 “松开！小杂种！”顾大嫂红着眼扯着她的头发死命的拽，青竹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一直紧咬着，尖尖的牙齿深陷她的皮肉，像是淬了毒一样，暗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出。 “大嫂，放手。” 沈氏和林小云一齐掰着顾大嫂薅着青竹头发的那只手，企图让她松开些。眼看着青竹的脸都发白了，她害怕。 “大嫂，我求求你，松开。” 沈氏几乎要跪倒地上求她了，但顾大嫂此时疼的发狂，哪有心思理她。 “滚——”终于，疼痛超过了忍耐的限度，她疼的两眼泛白，一甩手挥向沈氏。 只听”咚“的一声，世界安静了几秒。 下一秒，顾绿水惊慌的声音传来，”娘，娘，你醒醒啊娘。” “快来人。”林小云慌乱的声音也响起，“快叫大夫，三嫂晕倒了！” ”哦，好，好。“ 不知是谁的声音传来，随即又是急促的脚步声。 第十五章 沈氏受伤 ”娘——。” 青竹也顾不得咬顾大嫂了，松开没有知觉的牙齿，跑到沈氏跟前，哭着喊她。 早上喝了灵茶，脸色好转的沈氏这下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之前更严重，她嘴唇乌紫，脸色蜡黄，连生机都在快速流失。 顾大嫂见出事了，看也不看，吓得领着顾宝生仓皇的跑回家去了，顾不上鲜血直流的手掌。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让让，快，让开！” 被托去找大夫的人，领着赤脚大夫拨开人群，挤到厨房里。 “来，让我看看。” 胡子花白的赤脚大夫推开趴在沈氏身边的青竹，搭上沈氏的手腕，又掀了她的眼皮查看，然后一脸凝重。 “大夫爷爷，我娘怎么样？”青竹躺在他身旁，焦急的问道。 虽然她可以感觉生机流失，但却不能确认沈氏内部到底有啥事。 “唉，咳嗽、郁结于心，过度劳累又加上精神上的刺激，不太好呀！” 赤脚大夫摇了摇头，他说的还是有些含蓄，这病呀，要是不好好躺着，进补吃药，怕是命不久矣。 “你就说该咋治！”两个孩子小，不知道事儿，林小云直接了当，打断了大夫装神弄鬼。 “哎，你这···”大夫叹口气，“我先给她开两幅药，先喝着，记着病人不能劳累，要一直歇着，也不能受刺激。” 大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起身离开。 “小绿，去跟大夫一起去取药，钱先记着，明天我去给。” 顾绿水还在沈氏身旁跪着，听到林小云的话，低低应了一声，跟在大夫身后。 见人都走了，林小云垂下眼帘，弯腰抱起沈氏，围在厨房门口的众人让过身，让她过去。 沈氏瘦弱，林小云力气大，是以很轻松就抱起沈氏了。 青竹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不吭声，眼眶里盈满了泪水，都怪她，要不是她，娘就不会昏迷受伤了。 “三哥，你这是······” 林小云抱着沈氏进了西屋，却见顾大河倒在地上，一直在挣扎，没有被棉被覆盖，腿上的血迹渗出，流到地上，原来健硕，意气风发的男人仿佛老了几十岁，一片颓态。 顾大河是听到了外面的争吵，想要出去，却无法动弹，挣扎间掉到了地上。 他在村子里风光了半生，没想到中年却落到这个地步，妻儿被辱，他连简单的说句话都没有机会，只能像泥潭里的臭鱼，无助的希冀、祈求。 “爹。”青竹看出他眼眸中的不甘，连忙上前握住他的大手。 顾大河回过神，看着满脸泪痕的闺女，勉强的笑了下，“青竹乖，爹没事。” 林小云将沈氏放到床上后，又赶紧跑回家叫了她男人来，两人合力将顾大河给移到床上，又收拾了厨房的残局，修了院门，将顾绿水带回来的药煎好才走。 走的时候还叮嘱青竹和顾绿水，不要害怕，明天还来看他们。 林小云夫妇俩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顾绿水摸出一盏油灯，点上，两兄妹就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默着，没有一个说话。 顾大河瞅瞅身侧昏迷着的媳妇儿，又看看两个不说话的孩子，轻咳一声。 “爹，怎么了？”两个小人儿一齐紧张的看向他。 顾大河强笑着说，“爹饿了，咱们吃饭。” “好。” 两人又一起应声，去厨房端熬好的鸡汤，沈氏鸡汤熬的多，就算洒了一些，顾大嫂盛了一些，也还有许多。 一人盛了一碗，三人静静的喝着鸡汤。原来期待的鲜美鸡汤，此时却食之无味。 顾大河本来是想让两个小娃开心一些，结果，连他自己都装不出开心的样子。 吃完饭，青竹又和顾绿水一起去厨房刷碗。 刷完碗，两人一齐蹲在温着的柴炉旁。 “哥哥，我们想个法子赚钱！” 青竹突然出声，语气里没了对娘的依赖，像个小大人似的。 “行。”顾绿水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爹娘都躺在床上，大伯娘又步步紧逼，顾绿水知道现在才晓得没钱的痛楚。 不能自己掏钱给娘买药，不能给爹买补品，甚至还被人欺负，吃个肉都要小心谨慎。 “要是大哥在就好了。”顾绿水感叹，“大哥力气大又聪明，大伯娘肯定不敢欺负咱们。” 要是顾青山在家，顾大嫂还真不敢去顾老三家找事，顾青山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要是他在，顾大嫂估计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家。 当然，青竹在，顾大嫂也没完好无损。 顾大嫂家。 乌漆嘛黑的房屋内，顾大嫂和顾宝山一声接一声的叫着，顾大福躺在床上，听着这娘俩一个接一个的嚎叫，不耐的说到，”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睡睡睡，就知道睡，我这受伤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家！”顾大嫂委屈，自己为了家里多进些银钱，才去顾老三家闹得，结果回来还没个好脸。 那老三家得贱丫头不知道啥做的牙，疼死她了，被锄头磕到都没这么疼。 顾大嫂不知道，青竹可不是个正常人，作为一个妖精，在紧急时刻激发一些体内得潜能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好巧不巧，青竹因为心中得恨，灵魂与本体融合，强大得神魂之力覆盖了她整个手掌，带着恨意滋生，她这手，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娃能咬多疼？我看你是没事找事！” 顾大福翻了个身，离顾大嫂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好啊，顾大福，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自从我嫁给你后，啥时候享过福，每天不都是为你家这破事忙活着，还要照顾你那老不死的娘，我容易吗我！现在可好了，儿子也生了，女儿也养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顾大福坐起身，斜横了她一眼，“你要不想过来你就滚回你娘家去，你自从嫁给我顾大福，接了老三多少银钱，我心里可是有数着，谁家媳妇儿有你这样送钱的小叔子。” 听了顾大福的话，顾大嫂闭上了嘴。 自从分家后，她可没少从顾老三手里拿东西，她还想着以后还去呢，可不能回娘家。 顾大福下床，踢拉着布鞋去茅房，走到门口又说了句，”最近别去老三家闹，等个半年一年了再去，顾忌着点咱家的名声。” “哦。” 顾大嫂不情愿，她坚信顾老三家还有余钱，最近不去不是都让那两个没用的花完了吗！ 第十六章 进山 翌日一早，清亮的鸡鸣声从村落里传出，日头刚从山的另一边露出个小角，山间的薄雾还未散去，青竹和顾绿水就醒了。 一睁开眼，两个娃娃就按昨天晚上商量的，青竹煮饭，顾绿水熬药。 站着只到锅台那么高的青竹搬了个小椅子，站到上面，往里面添水，淘了些糙米丢到锅里，然后学着沈氏做饭的样子，划火石点火。 从没有用过火石，也没见过的青竹用这个很是费力，最后还是顾绿水看不下去，教她咋点火。 点上火，不一会儿，水就沸腾起来了，青竹爬上凳子，又往锅里搅了些玉米面。 没办法，早上她看了，家里的糙米也没剩多少，顶多再吃个顿就没了，现在没钱，只能省着用了。 等到米和面混合变得粘稠，玉米面独有的香味冒出，青竹熄了火，向锅里卧俩荷包蛋，然后盖上锅盖。 青竹做饭这会儿功夫，顾绿水已经把两份药都给熬好了。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天已经大亮了，青竹和顾绿水乘着汗巾，将冒着热气的饭和药都端进屋里。 这时顾大河也醒了，看着做好的饭和熬好的药，顾大河惊诧，挣扎着坐起来。 “这是你们做的？” 家里以前宽裕，沈氏在家操持着家务，两个娃娃可从没插过手。 “嗯。”青竹点了点头，吹凉了熬的杂粥，递给顾大河。 “好好好，都长大了！”顾大河感叹着，接过粥喝起来。 沈氏昨个夜里醒过一次，所以几人放下心，也没叫她起来，只是把粥晾着，等温了再叫。 大夫交代过，不能劳累。 吃完饭，青竹垫着小脚，去了后院洗刷碗筷，而顾绿水去杂物间里面找出两个小背篓。 小背篓是以前顾大河带还是小孩子的顾青山河顾绿水两兄弟进山时背的，已经在杂物间里堆很久了。 不过还好，没坏！ 等整理好所有的东西，青竹和顾绿水才去跟顾大河说他俩的计划。 “你们要去采野菜去卖？” 顾大河听到他们的话第一反应是否认，但，他默然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家里如今这状况，只能靠两个孩子了。 但所有的压力也不能都靠在孩子身上，他考虑着，想找一个合适的事做，多少赚一点。 得了父亲的同意，两个娃娃背上背篓，出发！ 走到门口，青竹又伸着脑袋交代，“爹，记得喝柜子上放的热水，娘醒了，让娘也喝。” “知道了。” 出了门，青竹跟着顾绿水想南边进发。 她说谎了。 她和顾绿水去的是山上，而不是去田间，山坡找野菜。 哥哥说野菜太便宜，到处都是，根本卖不上价钱，所以他们想的是进山，找些蘑菇，运气好了，逮只兔子或者野鸡。 “妹妹，走这边。” 顾绿水带着路，找出以前上山的人们踩出的小道。 走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到了山边儿，青竹虽然昨天受了惊吓，有些虚，但一路上也没啥事。 只是，路过她掉过的那条河时，脑袋疼了那么一瞬，脑子里出现了一些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 是顾青竹的记忆！ 青竹看着走在前面的顾绿水，感觉更加亲近了，虽然以前他老欺负自己，但也是为逗自己开心，嗯，值得原谅。 “哥哥。” “怎么啦？”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青竹就是顾青竹，顾青竹就是青竹，不同时空，前世今生，现在也不过是，归位而已。 两人进了山间，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很快就找到找一簇平菇。 “妹妹，快点来。” 顾绿水开心的叫青竹，手机也不停，摘了平菇就往背篓里装。 青竹则是悠闲的慢慢走着，就算她想跑快，她的小短腿也不允许。 而且，根本不用急。 她是植物，能感受到附近植物的气息，只要她见过，就能在附近感应到，是一个天然的导航。 一个时辰的功夫不到，凭着青竹的感觉，两人的背篓都装的满满的。 “妹妹，你真厉害！你咋知道哪里有蘑菇？” “猜的，猜的。”青竹敷衍着，打着哈哈。 这咋说？难道说她是妖怪，可以感受到？ “哦。” 顾绿水还是天真，轻易就信了青竹的话，怪不得青竹一直觉得自己比他聪明。 “那妹妹，咱们回家。” 采了这么多蘑菇，应该可以卖不少了。 “行，回家。”青竹点头，背篓都装满了，再找也没地方装了。 青竹和顾绿水手拉手，慢慢的下山，他们都是在山的外围转，并没有深入，所以也不害怕有猛禽。 “哎呦” 就在顾绿水扶着树往山下去，不知道踩着啥，砰的一下摔倒，滑了下去。 他拉着青竹，青竹也没能幸免，摔倒在地。 “哥哥，你没事？” 青竹坐在地上喊顺着山坡滑到下面的顾绿水。 “没事，没事，咱们走。” “哥哥，等一下！”顾绿水着急回去，青竹却捡起让顾绿水摔倒的罪魁祸首。 “妹妹，你干啥呢？这东西不好吃，你别捡。” 顾绿水瞅见妹妹捡每年都烂在地上的果子，赶紧阻止，这东西难吃的很，猪都不吃，妹妹不会是想吃过果子，想傻了！ 青竹却不理他说的话，捡起果子就往背篓里装，“哥哥，这是好东西，我能用这个给你做好吃的！” “嗯？”顾绿水半信半疑，妹妹早上还不会用火石，用那难吃的果子做好吃的，能行吗？ “哎呀，哥哥，回去就知道了。” 青竹知道他不信，决定回去给他一展身手，她看了云姐姐做了几十年美食了，早都将她的手艺给学会了。 “那好！”看着妹妹兴致勃勃的样子，顾绿水也跟着捡，捡完地上的又在旁边不远处的树上摘。 那树一两米高的样子，青绿色色的果子长的密密麻麻，压垂树的枝丫，两人很轻松就能摘到。 “好了。”摘了又二三十个，青竹就罢手了，背篓都满了，再摘就没地方放了。 “行。”顾绿水也不摘了，两人就一起摸索着回到家里。 他们回去时，沈氏也醒了，躺在床上，而林小云正在说她。 “三嫂，大夫可说了，你这不能再劳累了，在累要出人命的，你可带好好的，不说为了三哥，就是为了俩孩子也待好好的。” 林小云不敢说青山，怕说了又刺激她。 “可…”沈氏叹气，她也想好好歇着，可她歇着了，家里的两个娃娃咋办！ 林小云知到她的意思，说道：“家里你别担心，我看早上的饭青竹和小绿不是做的很好嘛？ 他俩能照顾你们日常生活就好，别的有啥事去找我，我闲的很。” 沈氏神色郁郁，不说话。 “爹，娘，我们回来了。” 青竹和顾绿水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放下背篓就跑进屋里，连口水都没来的及喝。 “回来了，赶紧歇歇。” “来，喝点水。”顾大河将床头的水递给她们，顾绿水仰头一口气喝完，青竹却摇了摇头，“我不渴。” “青竹，你爹说你们去采野菜了？你们多采点，明个儿上午你春林叔去镇上有事，正好带你们去把野菜卖了。”镇上的富户见野菜新鲜，一文钱一斤应该会有人买，不论多少总有个进项。 “嗯，谢谢婶婶。”青竹点点头，嘴甜道谢。 下午她和哥哥再去山里摘点蘑菇，明天一齐卖了。 第十七章 冰粉儿 “青竹小嘴真甜，是不是偷吃蜂蜜了？”林小云调笑青竹。 青竹抿着嘴笑着，屋里的气氛也好多了，沈氏和顾大河面上也又了些笑容。 “小云，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家里没事。” 沈氏看着将近晌午，想着林小云还要做饭，就说道。 “哎，是到时候了。”林小云瞅着外面的大太阳，赶紧起来，“那我先回去了，三哥三嫂，你们也放开点心，有这么孝顺的俩娃娃在，啥困难都会过去的。” “嗯，晓得了。” 沈氏点头，她懂得。 林小云走罢，沈氏起身想要下床，青竹立马拦着她，“娘，你干啥？” “青竹乖，娘去做饭，都要晌午了。” “不行的，娘，大夫爷爷说了，你要好好休息，不能操劳，你看你额头都冒汗了。”青竹指着她的额头道。 沈氏带着倦意的脸上挂着虚汗，脸色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孩他娘，你歇着，让青竹去做，青竹会做。” 顾大河也劝道，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坐下。 刚起来就一阵眩晕的沈氏看着他们俩，点点头，也是，等好一点再做，现在下去，晕倒了又该惹他们担心了。 想起昏迷时，俩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她就心疼。 “好嘞，娘，你们歇着，我和哥哥去给你们做饭。” 青竹说罢，就拉着凳子上的哥哥跑出去。 中午许是看不下去早上青竹烧火的磨蹭劲，顾绿水要自家烧。 有人帮忙，青竹自然乐的高兴。 中午做的是鸡汤面，昨天没喝完的鸡汤和肉块，青竹把它都放到了一个干净的瓦罐里，然后泡在水盆里。 夏天天气热，顾绿水说怕鸡汤坏了，青竹就舀了凉水，将鸡汤泡在里面。 第一次做手擀面，青竹还不熟练，和面时水放的多了，面有点软，擀出来的面条粘着。 她又多撒了点玉米面裹着，然后下锅，放盐，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就做好了。 饭做好了，青竹和顾绿水还照着早上的做法，裹着汗巾，将惹瓷碗端到西屋。 “真香，青竹这是你做的？”沈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闺女竟然会做饭了！ “我和哥哥一起做的。”青竹一个人可不敢居功，拉上顾绿水。 虽然顾绿水就烧了个火。 “好。”沈氏靠坐着，眼眶微微湿润。 “爹，给。” 顾绿水一直没说话，在认真的吹凉饭，吹完他先递给顾大河，然后又给沈氏吹。 中午是带着鸡肉的鸡汤面，虽然青竹这才算真正第一次做回饭，但有鸡汤的加持，味道竟然出奇的不错，几个人都吃的饱饱的。 吃完饭刷了碗，青竹终于明白了爹不愿多喝水的缘由。 哭笑不得的两人找了个有靠背木椅，拆了中间的坐板，然后将刷干净的尿桶放到下面，搁到床头。让他双手使力，就能轻松的移过去。 虽然这样上茅房很羞耻，但再也不想尝试憋着的顾大河还是黑着脸同意了，不同意也没法子，只能憋着。 弄完这些东西，天还早，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屋里也热的不行。 顾大河躺在床上，用蒲扇给沈氏扇着风。青竹则和顾绿水在厨房里待着。 “妹妹，这是弄啥？” 顾绿水看着青竹洗净那些放了半晌有些变黄的果子不解。 青竹神神秘秘的靠近他，“做冰粉。” 冰粉这一做法，也是青竹跟云姐姐偷师的，凉凉滑滑的冰粉，热天吃起来刚好。 “冰粉？”顾绿水皱眉，这是啥？没听过。 “哎呀，哥哥，等我做好了你尝了就知道。” 青竹现在凳子上，拿起菜刀，将果子都从中间劈开，然后拿个碗，将里面的冰粉籽都挖出来。 一粒粒黑褐色的冰粉籽堆积在碗里，三十多个，就挖出半碗的冰粉籽。 “哥哥，家里有石灰粉吗？”青竹问顾绿水，这石灰水可是做冰粉的重要部分，原先她没有考虑到，现在才想起来。 “啊？石灰粉？”石灰粉不是止血的吗，妹妹要这个干啥？ 但，家里是备有石灰粉的，顾大河打猎难免会受伤，所以家里一直都存着。 “我去给你拿。”顾绿水跑出厨房。 青竹也跟着去了堂屋，青竹是要找个布，用来装冰粉籽，她翻了一会儿，在沈氏的绣篮里找出一块薄纱一样的帕子。 拿到厨房洗干净，青竹用小手抓了三把冰粉籽，用帕子包紧，扎住，然后放到一个大陶碗里揉搓，分了两次才揉搓完。 瞧着碗里透明的带着点黄色的冰粉，青竹弯起眼眸。 这时顾绿水也找到了石灰粉，青竹将石灰粉泡到碗里，然后就静静的等着它沉淀。 顾绿水一直在旁边看着青竹操作，等石灰沉淀完，青竹搅拌着冰粉，边将上层的石灰水倒进碗里，用锅盖盖着。 做好这些，太阳稍稍下去些，青竹瞅了瞅天色，端着大陶碗去了屋后，将碗跑到阴凉处的溪水里。 “好了，哥哥，我们去山上采蘑菇，等回来，就可以吃了。” “好。” 顾绿水看了全过程也没明白妹妹到底在做什么，但谁让他是哥哥呢，妹妹想做就做，做不好也没关系。 于是两人就又背着小背篓去了山上，不过这次去的山比较远，等他们俩回来天都快黑了，顾大河和沈氏也是急得不成。 “娘，我们就是稍微走的远了些，你看，没事。”青竹伸开胳膊让沈氏看，沈氏瞧了一圈，看确实没事才放心。 “你们摘的啥野菜？”沈氏问，俩娃娃说是摘野菜，可她还一点都没看到，以为没有摘到，沈氏又安慰道，“没摘到算了，娘明天开始再绣些帕子托你小云婶婶到镇上卖了，也有不少了。” 青竹和顾绿水站在屋里互相使了个眼色，点点头。 他们没敢告诉爹娘，他俩是去山上摘蘑菇了，因为爹的事儿，现在沈氏对山怵的很。 晚上青竹还是熬的粥，加两个鸡蛋，不过，她又给顾大河和沈氏热了碗鸡汤。 吃完饭，青竹还没说，顾绿水就跑到后院，将冰粉给抱回来了。 因为青竹下午又跟他说了冰粉有多好吃，惹的他都惦记了一下午了。 拿来盖子，顾绿水就迫不及待的要吃，“哎，哥哥，等等。” 青竹拦住他，将油纸包的饴糖放了两块进去，又搅了两下。 这饴糖还是刚醒时，林小云给的呢。 顾绿水端着大陶碗去了西屋，青竹则拿了四个吃饭的碗。 “小绿，你这端的什么？” 沈氏和顾大河正在商量做个啥手工伙计呢，就瞧见顾绿水端个大陶碗进来了。 “嘻嘻，好吃的。”青竹从后面窜出来，笑嘻嘻的说道。 好吃的？两人都疑惑。 青竹拿着勺子，一人盛了半碗。泡在水里的，凉，可不能多吃。 “好凉，还甜甜的，软软的。” 顾绿水只吃一口就爱上了，连着又扒了几口，连糖水也喝光了。 “确实！” 顾大河也尝了口，这种没见过的东西吃起来确实爽口，就连喝完鸡汤有些腻的胃也清爽了。 “这是青竹想出来的？”顾大河问道。 他知道他儿子的样，出了读书有些天赋，别的都不成，当然，除了吃。 “嗯嗯，妹妹做的。” 顾绿水连忙答道，这可是她妹妹想出来的，别人都不会呢。 青竹有些羞哧，这不是她想出来的，是跟云姐姐学的，在原来的世界，很多人会做的，但她不能说，要是被追问了就没法解释了。 “青竹这么聪慧。”沈氏显然有些开心，拿着勺子又尝了几口，夏天的晌午或午后吃一碗，凉爽又解腻。 几人都对这冰粉夸赞不已，吃完后，青竹让顾绿水把陶碗又抱回去，放到溪水里冰着。 又熬了药，烧了水，等顾大河和沈氏喝了，沈氏又处理了顾大河的腿伤才会房间。 第十八章 去镇上 躺在床上，两个人都睁着眼睡不着，今天可算把他俩累坏了，又是上山又是做饭，还做了冰粉儿，现在一躺倒这儿，那浑身哪哪都疼，腿也困得发酸。 青竹是疼，而顾绿水则是有一个一个计划。 “妹妹。” 顾绿水突然出声。 “嗯？”青竹扭头，昏暗的房间饶是青竹比一般人看的清，也只看到他的一个轮廓。 “咱们去镇上卖冰粉儿。” 他坐起来，语气兴奋。 顾绿水自从吃了冰粉后就在想了，这冰粉儿制作简单，材料也简单，在夏季肯定能卖出去。 他在镇上读书时，镇上的人虽富裕，但也不是能用上冰块降温的，每年夏天都只靠一把蒲扇度日，难耐的很，饭都吃不下。 若是去镇子上卖这新鲜又开胃的凉粉儿，肯定热销。 “啊？卖凉粉儿。” 这个青竹倒没考虑，因为她的今天刚恢复的记忆中，梨花村离柳溪镇是很远的，早晨天不亮出发，翻过一道山，在走两三个时辰才能道到。 他俩细胳膊细腿的，咋能把东西运到镇山，而且运到镇上，光路上的暴晒，凉粉儿都不凉了。 青竹跟他说了自己的担忧，顾绿水歪着头，想了一刻。 “去镇上没事，翻过山就有牛车，我们可以做牛车去。”就是翻山的时候，东西没法拿。 顾绿水又想了想，可以找春林叔帮忙，春林叔每日都会去镇上找活干。 顾绿水将所有的都打算了一遍，青竹也有这个心思，就点点头。 ”那明天，咱们和春林叔去镇上时看看！” 就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盘算好第二天的一切。 第二天，寅时。 天还是漆黑一片，顾绿水因为惦记着昨晚商量的，早早就起床洗漱，青竹因为实在太累了，等顾绿水来叫她才醒。 “哥哥。” 青竹揉着眼睛坐起来，迷糊的看着他。 “起床了，你忘记还要去镇上了？”顾绿水给她穿衣服，又拿了鞋子。 “嗯~”青竹还是迷糊的，嘟着嘴穿上鞋子下床。 她实在太瞌睡了，做竹子的时候可不会早起，她还是有些受不了。 走出去洗把脸，青竹才彻底清醒。 青竹走出去时，顾绿水把饭和药都熬好了。 青竹心里有些愧疚，哥哥都把饭做好了她才起来，赖床真不是个好习惯。 青竹和顾绿水因为怕吵着顾大河和沈氏，就在厨房吃了饭。吃完饭又盛了饭和药端饭屋里。 “小绿？” 顾大河在屋里有动静时就醒了，他喊了声顾绿水，顾绿水在黑暗中应了一声，“爹，饭放到了瓦罐里，保温。等早上了你和我娘记得吃。” 喝了两天灵茶，顾大河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他坐起来，“嗯”了声。 “早去早回，别贪玩。” 顾大河交代着，叮嘱了一番。 “知道了。” 说要，顾绿水领着青竹，向村头走去。 青竹和顾绿水一人背了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满满的平菇。 本来是有四背篓的，但是隔了夜，平菇都有些蔫了，就装成满满的两背篓，冒出尖儿的，用布裹住，刚刚好，也不会掉。 走到村口，大槐树下，一个人影已经立在那里。 “春林叔。” 顾绿水拉着青竹喊道。 “哎，来了。”顾春林听到声音，转过身看过来。看到小小的青竹，他问，“怎么青竹也来了。” 青竹一个小娃娃，走那么远的路，哪能受的了！ “春林叔，我也想去镇子里看看。”青竹看着顾春林，声音奶奶的。 “青竹也想去呀？那叔带你。” 顾春林瞅着可爱的青竹，只以为小孩子贪玩，二话没说，接过她身上的小背篓提上，然后拉着她。 小娃娃嘛，就是喜欢去集上玩，青竹愿意出去，他挺乐意的，总比一直憋在屋里强。 要翻的山不高，天蒙蒙亮时，他们就到了大路，顾春林拦了牛车，三人坐上，一个时辰就到了柳溪镇。 柳溪镇不大，也没有什么城墙，多的是半泥板砖的房屋，路上也是灰突突的，跟青竹想的不一样。 下了牛车，顾春林又将两人带到集上，找了个位子，交代几句才离开。 他今日来镇上是要办事的，所以不能看着他俩，帮忙卖。 顾春林走后，青竹瞅了瞅四周，这里倒是比来时的房屋好多了，都是青砖瓦房，来集上卖东西的都已经铺好摊子，摆上物品了。 “哥哥，这能卖出去吗？” 青竹看着这片街道摆满了各类蔬菜农具的街市，就是没有蘑菇之类的，歪头问顾绿水。 顾绿水也是第一次来卖东西，啥也不知道，他有些尴尬，咳了下说，“应该可以，我们卖五文钱一斤，已经很便宜了。” 以前雨后，村里人都会采蘑菇去卖，一般都是十文钱一斤，贵了一倍呢！ “可是，哥哥，我们没有秤……” “啊！！！”竟然忘记带秤！ 顾绿水顺着青竹的目光瞅像隔壁，一个大娘正好将秤拿出来。 两人一齐流泪。 许是两人的目光太过强烈，大娘扭头看过来。 看见是两个小娃娃，大娘和善笑了笑，“你们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们两个小孩在？” 青竹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娘，“我爹娘都生病了，我和哥哥来卖蘑菇，给爹娘买药，可是我们忘记带秤了。” “爹娘都病了，哎呦，这、这就俩小孩子的，乖，来，大娘的秤借你们用。” 大娘听了他们的遭遇深表同情，没等青竹再开口，就要将秤接给他们用。 “谢谢大娘！”青竹满脸笑意，露出甜甜的酒窝。 “哎呦，这小娃娃长的真好看，嘴也甜。” 大娘碎碎念着，将秤递过来，她今日的菜是成捆卖的，用不用秤都无所谓。 青竹耳尖，被大娘夸了，又是美滋滋的。 “哥哥，咱们也学他们叫。”青竹瞧着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自家的摊位却还没来一个客人，碰了碰顾绿水。 “啊？叫？行！”顾绿水也不是拘谨的人，扫了一圈，看别人都在叫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喊。 “都来看看了，昨天新采的蘑菇，便宜卖了，只卖五文钱一斤，五文钱一斤，便宜了！” 青竹跟着，也喊起来。 “美味的平菇，好吃的很，亏本大甩卖，炖汤，炒菜都鲜香爽口。” “平菇多少钱一斤？” “五文，超级便宜，平日里都卖十文的，婶婶要不要来一斤？” “行，给我秤两斤！” 两个娃娃清亮的声音在街上传开，混在一群低沉或尖锐的声音中很是显眼。 加上又卖的便宜，不一会儿两背篓满满的平菇就卖的只剩一斤多了。 这时天也开始热起来，太阳光直射，慌的人眼都睁不开。 青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将剩下的平菇拢起，和秤一起送给隔壁摊的大娘。 顾绿水对此举并无异议。 要不是大娘，他们今天还不知道怎么卖呢。 “这怎么成！拿走拿走。”大娘推开青竹送来的平菇。 本来两个小孩子出来卖菜就已经够可怜了，她可不能贪这点。 “大娘，你就收下，要不是你帮我们，我和哥哥都不知道要咋回去交代了。” 青竹撅着嘴，又推了回去。 知恩得图报。 “行！” 大娘看她态度，最后还是收下了，心里对青竹的好感又上升了。 这么一个娃娃，又孝顺又聪慧，要是她家的多好。 “大娘再见！” 收拾好东西。青竹和顾绿水就背着背篓，准备去买东西。 “再见！” 大娘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道，才又继续叫卖。 “哥哥，我们卖了多少钱？” 手拉手走在路上，青竹还在惦记到底卖了多少。 “嗯，我算算，我们卖了十四个五斤的，六个两斤的，一个五斤的，一共是二十五斤，我们卖了一百二十五个铜板！” 顾绿水压低了声音，凑在青竹耳边说，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 “哇，这么多，比奶给的还要多。” 奶给了四十个铜板娘就开心的不成了，这一百多个娘肯定更开心！ “嗯，妹妹听话，咱们去买点肉！再买点糙米和黑面。” 家的的米面都不多了，该添置了。 顾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不同，没有地，吃米吃面只能靠买。 “哥哥，再买点大骨头，我听说受伤了要喝骨头汤好的快，爹多喝骨头汤，说不定就好了。” “行。” 两人就这样手拉手，去粮铺买了五斤糙米，六斤黑面。又去猪肉摊上买了一斤肥瘦正好的五花肉和几个大骨棒。 糙米是五文钱一斤，黑面三文钱一斤，猪肉十文钱一斤，大骨棒因为没人买，没人买，一文钱，老板就全给他们了。 所以一趟一共花了五十四文。 背着背篓，青竹有些蔫蔫的。一下子就没了快一半，她感觉动力不足了。 顾绿水也没先前那么高兴了，但这些东西都是必备的，也不能不买。 “妹妹，快点，咱们玩去找春林叔呢。” “哦。”青竹有气无力的哼哼两声，但步子却加快了。 “哎，这不是青山他弟弟吗！”一道青年男声传来，随即一个身影也跑过来，挡在两人面前。 “你是？” 顾绿水眯眼，打量来人。 “嗐，我是布庄的，跟你哥哥认识，你上学时来找过你哥哥，咱们见过的。”青年人介绍自己，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 “哦，有什么事吗？” 顾绿水的态度并不热情，哥哥就是因为去运布才会失踪，下落不明，他心里还在记恨着。 青年人也懂，挠了挠脑袋，拿出一个荷包，“我正巧要去你们家呢，这是掌柜托我给你们的银子，算是给你们的抚恤金。” 顾绿水盯着那荷包，迟迟不接，仿佛接了，就认定大哥死了。 “谢谢叔叔。” 青竹不管那么多，伸手将荷包接了过来。 “妹妹，你——”顾绿水有些生气。 青竹没有理他，而是对青年男人说，“叔叔，我们拿了，你回去。” “好好。” 青年男人任务完成，没事了，自然就赶紧回去给掌柜的复命去，立马就走了。 “哥哥～”青竹拉着顾绿水的手撒娇。 “哼！” “哥哥～，我知道你不想接，可爹娘买药都要花钱，咱们赚的钱就只够买一些吃的，等药喝完了，爹娘咋办办？总不能再问婶婶借！” 小云婶婶是心善，愿意帮他们，可他们也不能像吸血鬼一样吸着她呀，人家不过日子吗？ 顾绿水沉默了。 “走。” 顾绿水叹口气，拉紧妹妹的手，往约定好的镇口走。 都是穷惹得祸！ 两人到镇口时，顾春林还没有来，青竹和顾绿水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咕～” 一道声音从青竹肚子里响起，青竹不自在的看了眼哥哥，捂住脸。 好丢人呀！ 早上吃饭吃的早，又翻了座山，叫了半晌，她早就饿了，可她没想到，肚子竟然还会叫！ 小竹子表示从来没有遇见比这更尴尬的事！！！ “妹妹，你呆在这儿，我去给你买个包子。” 顾绿水虽然小，但读过书，银子挣来不就是让花的，再说，妹妹在家一直都是被爹娘疼宠的，他可舍不得妹妹挨饿。 顾绿水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 “给，妹妹，你快吃。” 他掏出一个热腾腾，散着香味的包子递给青竹，自己拿了一个馒头啃起来。 油纸包里还有一个包子，是给春林叔买的，早上的车钱是春林叔付的，他要给春林叔不肯。中午这时候，他肯定还没吃饭，拿个包子也能垫垫肚子。 青竹抱着包子看着顾绿水，眨眨眼睛，将包子分成两半，一半递给他，“哥哥，你吃。” “哥哥不······”吃。 顾绿水话还没说完，青竹就将包子塞到他怀里。 然后，青竹抱着半个包子，笑得眉眼弯弯，“我们都吃。” 青竹今日穿的是一件玫红的的短衫，此时笑起来，衬着白净的脸庞，如瓷娃娃般可爱，竟不像寻常的农家孩子。 此时里离他们不远的茶摊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指着那边，跟身旁的少年道，“你看那女孩儿，就一个包子，值得笑那么开心吗？” 清俊不羁的少年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你管的着，碍着你事了？” “哎，这就生气了，我就说说而已。” “喝你的茶！” 少年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开心与不开心，从来都不是由钱财来决定的，山珍海味又如何，若是可以，他宁愿抱着包子笑。 第十九章 炕鱼干 青竹和顾绿水又等了一会儿，顾春林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三人又一起坐牛车回去，路上顾绿水将包子给了顾春林。 开始顾春林还死活不愿意接，后来还事青竹磨他，他才勉强接受。 几人到家时，已经下午过半了。 一到村口，青竹和顾绿水跟顾春林道别后，就赶紧往家赶。 他们还记得，中午没人给爹娘做饭。 “爹，娘” 一进屋，青竹顾不得放下小背篓，就喊顾大河和沈氏。 “哎，青竹回来了。” 沈氏在屋里应声，青竹掀开遮光的帘子，一眼就看到坐在窗户跟前绣帕子的沈氏。 “娘~”青竹扑倒沈氏的怀里，仰头看着她，“我好想你呀。”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青竹这才见到沈氏。 “娘也想你！” 两个孩子走后，她一直担忧到现在，直到他们回来才把提着的心放下。 顾绿水没跟青竹一样，赖在娘怀里撒娇，而且掏出剩下的铜板，“娘，给，这是买完东西剩下的，六十六个铜板。” “这么多？” 沈氏接过装铜板的荷包，倒出来，数了数，果真是六十六个。 “娘，还有这个。” 青竹站起来，将怀里青年男人给的荷包拿出来。 她和哥哥偷偷看了，里面有五两银子呢！ 五两银子，在以前，除去每月给顾老大家五百铜板的赡养费，给顾老太一百铜板，他们半年就能存下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五两银子，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沈氏接过荷包，打开看了一眼，脸色一变，问道：“这是哪来的？” “这是布庄掌柜给的抚恤金，我们正好在集上碰见了，就给我们了。” 抚恤金…… 沈氏捏着荷包，神色悲苦，看来，掌柜的放弃青山了，真的，是、没希望了。 “孩他娘······” 顾大河出声，想要安慰她，动了动嘴，又不知说些啥。 青竹抱住她，拍拍她的背，“抱抱，娘不伤心。” “嗯······，娘不伤心。” 沈氏也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重要的是眼下这两个孩子。 看着昨天大嫂的嘴脸，她有感觉，若是她和当家的不在了，大嫂真有可能把两个孩子赶出去。 沈氏一想到，两个孩子无家可归，在寒冷的冬天瑟瑟发抖，挨饿受冻，就忍不住又想流泪。 她要振作起来，就算不为自己，为两个孩子。 ”青竹，娘不伤心。”沈氏摸了摸闺女的头，努力扬起笑容。 ”娘，你们吃饭了没？“ 顾绿水也挤了过来，关心的问沈氏。 ”吃了，你小云婶婶惦记着我们，知道你们回来的晚，中午来帮忙做了饭，还把小鱼干给炕了。“ 小鱼，青竹一拍脑门，她给忘了还有小鱼这会事了。 幸亏小云婶婶帮忙炕了，不然辛苦抓来的鱼都臭了。 “小绿，你去厨房，把案板旁边的瓦罐抱来。”沈氏指挥着顾绿水，“今天是小青竹的生辰，娘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把你小云婶婶炕的鱼干拿来，算是给青竹过生辰了。” 往年孩子们生辰，顾大河都会去山里打猎，沈氏去镇上买些糕点果子之类的，让孩子们吃好一些。 但今年青竹的生辰赶上这个时候，她也没法子再弄些好吃的了。 “鱼干！”青竹笑起来，“我喜欢。” 中午她和哥哥一人吃了半个包子、半个馒头，又走了好长时间。她现在饿的啥都能吃下，跟何况是小鱼干。 说实话，林小云的手艺比沈氏的手艺要好上许多，小鱼干焦焦脆脆的，青竹和顾绿水都吃的很开心。 吃了一些鱼干，两人又喝了一些热水，这才好多了。 之后，沈氏又靠在窗边绣绣品，而顾绿水则是把他俩想要卖冰粉儿的打算跟顾大河和沈氏说了。 原本两人是不同意，也不放心的，但他们拿出今天就很不错，没有危险，还有冰粉确实能卖出去，可以赚钱，两件事。 最后架不住两人的软磨硬泡，最终沈氏和顾大河点头同意了，不过又叮嘱了好多要注意的事。 因为要做冰粉儿，那冰粉果就是必备的，凉快些时，青竹和顾绿水就又去了山上，摘果子。 因着这遭，顾大河和沈氏也知道他俩是跑到山上去了。 不过因为他俩就在山的外围晃，没有到里面，他们也就放心了。 他们村这几座连绵不绝的山通称为苍翠山，因山顶一年到头都是翠绿而得名。 苍翠山虽危险，但大型动物一般是不会出现到外围的。 顾大河受伤，是因为进了山的深处，正巧碰见大黑熊发疯，不知道在追什么，没有躲避及时，才被伤了。 若不是那天他是和顾春林一起去的，恐怕他这条命都捡不回来。 青竹和顾绿水趁着天黑回来的。 满满两背篓的黄色或绿色的果子，和蘑菇不一样，压的两人都直不起腰了。 回家将果子都倒进柴房的空地上，两人才赶紧打水洗脸做饭。 原来沈氏是要做饭的，但青竹和顾绿水一致要求她好好休息，连顾大河都说了。 所以晚饭还是由青竹做的，药是顾绿水熬的。 摘果子时，他们顺便又摘了些蘑菇，所以晚饭是新鲜美味的蘑菇汤，配上香香脆脆的小鱼干，几人都吃的满足。 顾大河喝着汤，笑着说，“青竹这汤熬的可比你娘做的好喝多了，又鲜又香的。” 青竹闻言笑着，“好喝了，爹多喝点。” 沈氏也点头，面带浅浅的笑意，闺女确实做的比她好吃。 吃完饭，劳累了一天，青竹和顾绿水早早的就去休息了。 今天他俩可没少出力。 坐在窗前，沈氏透过窗户，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和璀璨的星月。 “现在家里可只靠两个孩子了，青竹，那么小，唉。” “小绿和青竹都是聪慧的，以后咱家会好的。” “嗯，会好的。 第二十一章 卖冰粉 第二日还是寅时，青竹和顾绿水起了个大早，开始忙活。 将特意托春林叔带的红糖倒进锅里，青竹不断搅拌着，让红糖化作液体，才将红糖盛到瓦罐里。 将熬好的红糖还有昨天晚上做好放在溪水里的一大桶冰粉儿放到推车上。 青竹又装了些洗干净的野果，准备等到了集上，切了放到冰粉里，也能卖个好价钱。 野果不外乎是着木通子、野葡萄、沙果之类的，都是青竹稍稍往山里走了一点才找到的。 但因为怕爹娘担心，她也没敢深入，只摘了有半篮子那么多。 走的时候，沈氏也跟上了。 原是只有青竹和顾绿水的，但沈氏实在不放心，就一起跟着了，只留了顾大河一人在家，又托了林小云午时来将兔肉汤热一下。 天还没亮，娘仨就推着推车往镇上去，路上和早起去镇上干活的顾春林一起。 顾春林知道他们要去镇上做生意时，也是很惊讶，但很快又为他们开心。 有了赚钱的门路，日子就好过了。 和顾春林一起，翻过山，就到了大路。 因为拉着板车，青竹他们无法做牛车，但为了快一点到集上，避免冰粉被暴晒，沈氏掏了二十文，租了一头牛，让牛拉着板车。 看着沈氏掏钱给赶车的人，青竹的心都在滴血，只去一趟就要二十文，若是卖不出去，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但显然，青竹的担心是多余的。 燥热的夏天，新鲜的吃食一亮出来，就围满了人。 沈氏按着青竹说的，先让众人试吃一下，再决定买不买。 果然，尝过滋味的人都被这清凉解暑的东西给馋住了，开始迫不及待的问价格。 价格是熟悉市场价格的顾绿水订的。 只要红糖冰粉的，一律卖七文钱一碗，加了水果的，十文钱一碗，价格都比得上猪肉了。 虽然贵，但胜在新鲜。 来逛早市，买吃食的，也都是不差钱的人家，所以贵就贵了点，都买了一碗尝尝。 家里有父母孩子的，也都加了陶碗的钱，多端了几碗回去。 到了晌午，一大木桶的冰粉，竟只剩了个桶底。 “娘，赚了多少？”青竹问道。 沈氏也是笑意盈盈的，偷偷的跟青竹比划一下，示意她回去再说。 “老板，还有那个冰粉吗？”一小厮模样的男人着急忙慌的跑到板车前问道。 “还有一点。” 沈氏见来了客人，也不跟青竹说话了，连忙挂上温和的笑容。 “我都要了。”男人大手一挥，直接包圆。 “好好。”青竹更是乐了，帮着沈氏装碗。 那人却不要碗，拿出一个食盒，里面摆放着整齐的白瓷碗。 整整五碗，刚好装下。 见他买的多，青竹好心提醒，“若喜欢吃些凉爽的，回去先放到井水里冰一下。” 见说话的是个小娃娃，男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扔下一块银子拎着食盒就跑，像是后面有人追似的。 沈氏和青竹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 虽然不解那人的行为，但好在东西卖完了。 青竹开始帮着沈氏收摊。 顾绿水老早就被沈氏派去割猪肉，买棒骨去了。 上次青竹做的东坡肉，熬的大骨汤吃起来很不错，又加上顾大河身子好多了，沈氏就以为是大骨汤的作用，一直都在念着要再买些回去。 收完摊子，沈氏去卖女儿家玩的小玩意的小贩那买了几只粉嫩嫩的头绳和绢花。 女人爱美是天性，沈氏自觉自己老了，就把重心放到闺女身上，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个可爱的女孩就行了。 沈氏到底是被青竹剥兔子吓着了，想买些女孩子家的东西，让她转转性。 买完所需的东西，又等了顾绿水回来，青竹他们就又租了牛车，往家赶。 这次租牛车是青竹提议的，原来沈氏想着东西卖完了，就不急了，慢慢走回去就行了，但青竹忧心她的身体，非要租车。 青竹这会子是不心疼银钱了，因为光那走的飞快的男人就给了足足一两银子。 柳溪镇背街的住宅区。 出去买东西的纪云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就怕那位爷又闹腾。 “纪哥，回来了。”守着门房的李大瞅见纪云热情的打招呼。 纪云却像没听到似的，飞一般的掠过，掀起一阵尘土。 急着干啥这？ 李大看着消失在假山的背影，一脸迷惑。 “来了，新鲜的冰粉儿。” 纪云将食盒放到八仙桌上，挑眉看向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的少年。 “没劲儿，不想吃。”少年蔫蔫的，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吃一些，好歹也是我亲自去买的。”纪云劝道。 “不吃，心烦。” 纪云急了，“大爷，这是你要的！我快马加鞭给你买回来，你又不想吃了，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吃就不想吃了，你火什么。” 少年不耐烦的坐起来，撇了一眼桌上的食盒，随即拿起架子上的长枪到院子里舞的虎虎生威。 “艹”男人低骂一声，拎起食盒准备扔掉。 经过水井，他忽然又想到那个小女孩睁着水灵灵的眼睛，认真的说冰一会更好吃。 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将食盒放到水桶里，坠到井里。 不吃算了，老子自己掏钱买的，老子自己吃。 梨花村。 青竹一家三口已经到家了，正挤在一起数钱。 四百四十七个铜板，加上那一一两银子，再减去租车用的四十文，买肉和大骨的四十一文，头绳绢花的八文钱，还剩一两零三百五十八文。 “这么多！” 顾大河听他们算着，也觉得不敢相信，就只有这冰粉儿，一天就卖这么多？ “哪有，那一两是一个看起来很着急的叔叔给的。” 青竹撅嘴，向顾大河解释。 嗐，原以为有多少呢，也只不过比卖蘑菇要好一点。 沈氏和顾绿水倒是很开心，他们晓得赚钱的不易，一天赚这么多，已是好的了。 像顾春林，闲暇时去镇上做工，一天也只有五六十铜板，加上吃饭，赶路，也只能剩四十多个。 卖冰粉可比做工强多了。 接下来的半月，每天沈氏都会去集上卖冰粉，天气热，买的人多，销量很快就上去了，冰粉的名气也打响了。 附近的人都晓得，柳溪镇上有家卖冰粉的，卖的老贵了，但味道却是独特。 自从能熟练掌握冰粉的技巧，沈氏就不怎么让青竹插手了，平日里就是让她在家玩，别晒黑了。 但青竹闲不住，等沈氏和顾绿水去镇上后，除了给顾大河想着法的做好吃的，就是去山里闲逛。 今日，青竹吃过饭，安置好了顾大河，就按着老规矩，上山寻宝。 “小竹。” 青竹正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中把玩，顺着先前的线路悠悠的晃着，就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在叫她。 她扭头看去，一个少女聘聘袅袅的站在远处的草丛里，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这是谁？ 青竹努力从记忆中调取这个少女的信息。 原来是顾宝琳，大伯娘的女儿，青竹的堂姐。 记忆中，这个堂姐与顾宝生不同，每次去她家都会笑着跟她打招呼，有时还会给她糖吃。 “琳姐姐。”青竹喊道。 “哎，小竹来山上干什么？一个人可不能乱跑，山上很危险的。” 顾宝琳笑着走近，揉了揉青竹的脑袋，又看着梳着双丫髻，带着粉色绢花的青竹道，“小竹最近漂亮了不少呢，琳姐姐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青竹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大伯娘那日疯狂的模样还印在她脑海里，每每想起，都只觉的头发疼得厉害。 “小竹是不是生姐姐的气？” 顾宝琳叹口气，她也知道她娘闹的那些丢人的事，却也阻止不了，再怎么无耻，那也是她娘。 “小竹，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看青竹一直不回答，顾宝琳换一个话题问道。 “我去山上看看，想摘些果子吃。”青竹乖巧的回答，一半真一半假。 寻果子是顺便，找灵药才是目的。 青竹自从融合了本体，灵力进步很快，她能感觉到，这做大山里，有她想要的东西，让顾大河恢复更快的东西。 顾宝琳听了她的话却误会了，以为她是饿的不行，才去山上找野果吃。 她更加愧疚了，看着青竹的眼神都是怜爱。 若不是她家的拖累，三叔家怎能落到这个地步。 “小竹，走，去姐姐家，姐姐给你拿点糕点吃。” 顾宝琳牵起她的小手，就要带她回家。 因着要议亲，顾大嫂买了些糕点在家，好请媒人吃茶，给她找个殷实些的人家，多得些彩礼。 是，多得些彩礼，好给家里盖新房，让弟弟结亲容易些。 顾宝琳合上眼眸，掩去眼里的悲伤。 “不去，青竹不去，宝生哥哥打，不去。” 青竹是真的不愿去，那天只吃了两块肉，大伯娘就闹的她娘当场昏迷，若是再去她家吃拿来待客的糕点，她有理由相信，大伯娘要剥下她一层皮，还要去村里哭诉。 顾宝琳身子一僵，转过身蹲下，轻轻楚楚的看清青竹的不愿，沉默了片刻。 “好，不去。” 不去也好。 “那姐姐先回去了，你要小心些。” 顾宝琳说罢，转身拎起装着猪草的背篓，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子里走，浑浑噩噩，好似失掉了灵魂。 青竹看着她的背影，莫名的自责，她，她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青竹甩头，忘掉这件事，继续往山里走，心里却总是不安。 第二十二章 事发 青竹这日在山里待了一上午，却是灵药的毛都没见。只寻了些酸酸的野果。 青竹是除了苦，别的都爱的。 所以一些酸酸的果子倒也没让她白来一趟，是以虽然没找到想要的，青竹还是很高兴的背着小背篓回家。 “爹爹～”因为被被沈氏说了太粗实，青竹便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每日一撒娇，也成了必备的。 “哎。”顾大河这几天也习惯了闺女突然间甜腻的叫他。 闺女跟他亲近，他也乐的高兴。 这几日沈氏和顾绿水都在镇上吃饭，所以青竹也不等他们，直接去厨房做饭。 顾大河吃不得辣，所以青竹每次都是做清淡的饭菜。 中午的汤饭也简便，拍了瓣蒜，清炒了盘蕨菜，又用剩下的蒜做了份蒜泥白肉。 从炉子上取下一直温着的骨头汤，合着骨头汤炖的是青竹好不容易找来的茶树菇和从药铺买来的枸杞。 青竹一人盛了一碗，又切碎些芫荽丢进去，午饭就做好了。 醇香的骨头汤，配着爽口的清炒蕨菜，和荤腥的蒜泥白肉，醉人的很。 今日沈氏回来的晚些，将将天要黑下来，一大一小的身影才从村子里穿行过来。 “娘，哥哥” 青竹迎上去，帮忙推着板车。 沈氏看起来有些疲惫，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青竹心里有些担心。 “不妨事。” 沈氏知到她在想啥，柔柔的笑了一下。 到了家里，青竹连忙去沏茶，给两人晾着，又偷偷的凝了滴灵液在里面。 沈氏坐到椅子上，喝了杯茶，才感觉好受些。 “孩他娘，今日为何回来的这么晚？”顾大河和青竹一样，都等的焦急，若是能走，他估计就要去镇上寻他们了。 顾大河这话问出，屋里一片寂静，向来和善温柔的沈氏也冷着脸了。 青竹这才发现，自回来到现在，顾绿水一句话都没说，此时正低着头，站在沈氏身侧。 明显顾大河也发现了，他看了一眼站着的顾绿水问道，“怎么了？小绿，你惹你娘生气了？” 还是不吭声。 沈氏闻言，叹了一口气，“今日我去卖冰粉，遇见了宋家的凉星，这才知道，学堂已经正式开课一旬多了！” 不但如此，她还特意去了学堂一趟，果真，学堂早已开课，夫子见了她还问，为何迟迟不见顾绿水去上课。 一旬多。 顾大河的默念一遍，也冷下脸，“小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记得几天前他问，什么时候开学，顾绿水面不改色的说今年的假期久，要再晚些才开学。 面对爹娘的质问，顾绿水咬紧牙关，憋住肆无忌惮往外冲的泪水，闷闷道，“我不想去。” “不想去？” 顾大河陡然暴怒，拍向柜子。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平日里牢固的柜子，在他的掌下，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 青花白瓷茶壶掉在地上，迸向四周，四分五裂，刚刚沏好的茶水也洒在地上，冒着热气。 “爹，”第一次见人发怒，还是亲近的爹爹，青竹有些害怕，瑟缩着了一下。 顾绿水也被暴怒的顾大河给吓着了，抖了一下。以前，父亲话虽不多，很严肃，却从不会冲他们大吼的。 青竹瞅着明明很怕，很委屈，还依然站的直直的哥哥，走上前挡在他身前。 顾大河听见青竹弱弱的声音，也发觉自己有些过了，收敛了神情，伸了伸手，想要安抚她，又见她挡在顾绿水面前，最终放下胳膊。 沈氏也没想到他会生这么大的气，还把青竹吓得脸色发白，沉默着抱住青竹。 “爹，哥哥不是不想去学堂，是他怕去了学堂，家里就没有银子给您抓药了。”青竹忍不住，哭着说，“哥哥说，爹吃得药不好，要多存些银子，去县城给爹爹抓药，爹不要凶哥哥。” 青竹眼泪哗哗的往下流，竟比挨凶的顾绿水哭的还要厉害。 她说的话，确实是顾绿水说过的，是以说起来也理直气壮的。 顾大河闻言，微微一怔，泄了气的躺在床上，沉默着。 沈氏一手拉着儿子，怀里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闺女。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又凝固起来。 顾大河翻个身，侧身面向妻儿，闷闷的看向顾绿水，“是爹错了，爹给你道歉。” “嗝~”还在哭的青竹从沈氏怀里抬头，顾绿水也没想到爹会给他道歉，也有些愣怔。 他急忙摆手，“爹，是···是我的错，我，应当与···爹商量的，不应该瞒着爹······” “该道歉，该道歉的，也怪娘，娘应该先了解清楚的。”沈氏也接腔，连声说着，很是自责。 他们做父母的竟不知道儿子有这样的心思，还怪他，真是不该。 ”娘。”顾绿水知道爹娘都是关心他，以为他学坏才恼怒的，也没真生他们的气。 说开后，几人都算是解开心结，更亲近了。 青竹自己擦干眼泪，跑到厨房，接了凉水洗脸，然后端饭。 她和顾大河也都没吃饭，正等着他们回来一起吃呢。 吃饭时，顾大河还是率先吃完，等都停下筷子，他才开口。 “小绿明日便去学堂上课，家里的事先放一放。” 顾大河经过深思熟虑，拍板决定。 明年开春，小绿就该县试了，县试后若是中榜，便是秀才了。 有这个脱离泥腿子的机会，他是怎么也要孩子试一试的。 虽然平常家里的事情大多由沈氏做主，但顾大河在家里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也好。” 沈氏点头，家里再困难也不能苦了孩子，读书可是件大事，不能半途而废。 顾绿水低头扒饭，他知道去学堂这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吃完饭，青竹回房。 顾绿水已经在床上躺着了，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 青竹爬到他身旁，拉住他的胳膊，今天为了帮他解围，自己可是下了大本了。 第一次哭兮兮的，就是为了他。 青竹都敢自己进山，哪里还会怕顾大河生气！只是为了借机解救他罢了。 顾绿水扭头，看着她，“我不想去学堂。” “我知道。” “但是哥哥，听说，上学堂可以当大官，哥哥当了大官，大伯娘就不敢欺负我们了，而且，还可以去找很厉害的大夫给爹爹治腿。” 青竹掰着手指头说，反正读书的好处可多了。 顾绿水瞅着妹妹，看她认真的模样，似是真的知道，读书有很多好处。 ”可是，若是我去镇上，家里可就只剩你一人了。” 妹妹和村里的同龄人都不熟，一个人多孤单啊。 青竹闻言不文雅的白了他一眼，“以前也是我一个人在家呀。” 顾绿水摸摸鼻子，以前和妹妹不太亲近，竟然忘记这回事了。 “哎呀，哥哥你就去，你去后，我就可以跟娘一起去镇上了，要是有时间，我会去学堂看你的！” “真的？” “真的！” 最终，顾绿水决定回学堂，当然，他不同意也没用。 临睡前，他恍惚的想到，或许，他该努力向妹妹说的那样，当个大官，请最好的大夫给爹治腿。 第二十四章 顾宝琳 沈氏将青竹早上说的话放到心上了，回家吃过饭，没来得及休息，就去了林小云家。 林小云家离村口近，也离村里的大喇叭刘婶子近，若是有个什么消息，她必定会知道的。 原是去顾大嫂家直接问是最方便的，但沈氏心中膈应，自从上次顾大嫂来闹了一番，说出那样的话，沈氏就不想同他们来往了。 若不是顾宝琳小时，沈氏养过一阵子，知晓她的性情，恐怕也会跟着不待见她。 沈氏来时，林小云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做工穿的衣服，污泥草液，难洗的很，一直耽误到下午才堪堪洗完。 “三嫂，你咋来了？” 林小云见到沈氏很惊喜，连着好几日，沈氏去镇上卖冰粉，早早就走了，所以她也几日没见她了。 “今日闲着，来看看你。”沈氏将手里拎得瓦罐放下，笑着走上前，帮她将衣服搭在麻绳上。 闲着？林小云打完衣服，擦了擦手道，“可是生意不好做？怎么就闲着了，我前些日子回娘家还听家里得小娃娃们缠着要吃呢。” 林小云家是离柳溪镇不远得林家村，日子比梨花村过得好些，倒是会狠狠心，买上一碗。 “没，生意还好。”沈氏随着林小云进屋，坐下说，“今日偷个闲，去镇上送小绿入学，又在街上逛了逛。” “小绿去学堂了？”林小云有些惊讶，“昨个我还听宋家婆子说小绿不上学了呢。” 宋婆子说时，她还信了呢。 说到这个，沈氏微微叹气，“哪能让他不去了，只是在家多帮了几天忙罢了。” 沈氏没说发生的那些事，糟心的自家知道就行了。 “也是。”林小云认同的点点头，农家孩子除了学个好手艺，就靠读书谋出路了，她也想着明年将自家娃送去读书哩。 就算只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两人正聊着，一道小身影从外边跑回来，跑到屋里倒一杯凉茶咕咚咕咚的喝下肚。 林小云见从外面野回来的儿子，皱眉说道，”又去哪疯了，见你三伯娘也不叫人。” 瞅着她严厉的样子，沈氏笑着，“小孩都喜欢疯跑，我家青竹也是，自从好了，就老往山上去，怎么说都没用。” 又向喝水的顾明山招手，”来伯娘这儿，伯娘给你带了冰粉。” 前几日沈氏也送了些过来的，顾明山知道那滋味，噔噔跑过来，乖乖的叫三伯娘。 “就会贪嘴。”林小云恨铁不成钢呀。 要是这破孩子能有青竹和绿水一半懂事她就满足了。 “嘿嘿。”顾明山接过瓦罐，丝毫不怕瞪着他的林小云，咧开嘴笑着，露出一整排白牙。 “小山这体格，看起来真壮实。” 沈氏看着皮肤晒得黝黑，结结实实的顾明山夸赞道，语气里还有些羡慕。 要是小绿长得这么结实健壮就好了，可惜，顾绿水那小身板，一辈子也壮不起来。 “他也就这点优点了。” 林小云闻言，看着自家壮实的儿子，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娘，我带些冰粉去给姐姐吃去。”顾明山从罐子里舀出满满一碗沈氏来时就放了野果，红糖的冰粉，小心的端着，跟林小云交代。 说完，他又道，“三伯娘，我走了。” “好。” 沈氏笑着点头。 林小云见他终于会说话了，也笑骂道，“去去，就惦记着你姐，你老娘就在这儿坐着也没见给端一碗。” 虽是这样说，林小云还是高兴他们关系好。 来这一会儿也没见顾明丽，又听顾明山要送去，沈氏疑惑的问道，“这是要送去哪里？” “去小清溪呢，村里的娃娃这几日都爱聚在一起去小清溪里逮些鱼虾，再在野地里煮了或煎了吃，玩的不亦乐乎呢。”林小云解释道。 小娃娃们愿意，她也乐的自在，抽出空多去地里打些猪草，捡些柴火。 原是这样，沈氏点点头。 终于，聊了半晌的沈氏想起来的正事。 她将凳子移过去，坐到林小云身旁，问道，“小云，你可知晓大嫂家这几日有啥动静不？”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林小云不解，但她还真晓得一件事。 原来因着两家关系破裂，她没敢说，现在沈氏自己来问，林小云就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原来，宝琳最近在议亲。 顾大嫂自己晓得闺女长的好，想将闺女嫁到镇子上，可镇子上看的上宝琳的，她嫌弃人家家里穷，看不上宝琳一个贫家女的，她一个劲的往上凑。 宝琳再稳重，也只是跟女孩儿，脸皮薄，被顾大嫂这番弄得天天在家里哭，精神头也不好，家里都快闹翻了。 而前日，顾大嫂终于给宝琳定了人家，是镇上一个丧妻的员外，愿意出十两银子，取宝琳做继室。 但那员外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儿子都能当宝琳爹了，宝琳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会愿意，顾家老太太，虽是重男轻女，但也是有闺女的人。不愿这门亲事，让顾大嫂去退婚，顾家大嫂不愿，两人吵了一架。 后来，不知道顾大嫂跟宝琳说了啥，宝琳竟然同意了。 只是昨日晌间回家，不知又怎么了，忽然就晕倒了。 听了这些，沈氏心里有了些分寸，多是青竹昨日说的话不对，惹的那孩子伤心了。 这边，林小云还在叹息，“你说宝琳这好好的孩子，大嫂非要逼疯她才肯罢休。” “是呀。”宝琳干活勤快，在当家的刚伤着时还帮了几次忙呢。 但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她们就算想管，也管不着。 两人聊着，又扯到青竹身上，知晓青竹去医馆里买药材要做东西，也是好奇的很。 沈氏知晓她想讨个新鲜，也热情的邀请她，承诺等青竹琢磨出来了，给她家送些。 “三嫂，若是闲着，也让青竹去跟村里的孩子玩些，小绿现今不在家，青竹憋坏了可不好，小孩子还是有些童真的好。” 沈氏闻言，点点头，。 她也有这个意思，但青竹与村里的人都不熟识，若是被欺负了，她又该担忧了。 听了这话，林小云哈哈一笑，让青竹有空来她家，让明丽带着她去玩。 都是女孩子，年龄也相当，准保合得来。 沈氏又谢过她，这才回了家。 第二十五章 卤猪肉 “娘，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呀。” 鼓捣出来新东西，想要邀功的青竹，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满心的失望。 “娘和你小云婶婶多聊了些，问了你宝琳姐姐的事，就晚回了些，对了，你今天拿着那些药材做出啥了？” 沈氏一进门就闻到屋里飘着的香味了，解释完，她揉了揉青竹的小髻，便笑着问道。 “做了卤肉，爹都吃过了。” 卤肉？这又是啥？ 青竹在这儿生活了也有快一个月了，发现这里的人只做炒菜或是汤水之类的。并没有卤肉，凉菜，腊肠，腊肉。 所以她就想尝试着先做一下卤肉，若是可以卖的上价，卤肉就能替代冰粉了。 冰粉虽有人买，但只是个闲暇玩乐是的甜品，卖不了多少钱。 而且临秋，做冰粉的材料也没了，将剩下那些做完，家里就又回到原先了。 青竹和沈氏去了厨房。 “娘，你尝尝。” 青竹从锅里捞出一块卤好的猪肉，切成片状，放到碗里递给沈氏，期待的看着她 沈氏抽出一双筷子，夹起薄薄的肉片放进嘴里。 软烂滑嫩，带着一股药材香味，这是沈氏的第一感觉。 第二口，鲜香不腻的猪肉入口，沈氏吃的胃口大开，又夹了几块。 “好吃，好吃。”沈氏连连点头赞叹，“青竹是怎么琢磨出这个做法的？” 小闺女每天在家，怎会晓得用药材入药？而且还看起来熟练。 知晓自己的行为确实怪异，青竹笑了笑，准备找个机会，跟沈氏坦白从宽。 当然，她会修饰一下。 这会儿她却是不急，抬头问，“娘，你看这些拿到镇上卖如何？” 沈氏一怔，随即心喜，若是到镇上卖，这又是个进项了。 且这味道也是不错的，她虽不知酒楼的菜式如何，但小饭馆她是去过的，味道是绝比不上青竹的手艺的。 “若是去镇上卖，凭借这个味道，应是卖的出去的，不过···”沈氏又有些思量，“要是卖猪肉的话，就算做的好吃，要是价格太高的话，也是卖不出去的，要是价格低，今日买的药材就有两百铜板了，除去成本，就所剩不多了。” 沈氏幼时乃至少女时期，都在镇上长大，虽是在镇子最外围的土屋中，却也学到，知道不少事情。 这阵子做买卖，卖冰纷，她又学到许多，很了解镇上人，或村中百姓的想法。 这卤猪肉，要和冰粉一般，卖上高价是不可能了。 耳熟能详的东西，底价都知晓是多少，买的时候就会思忖着，有多少利，值不值得。 柳溪镇不比县里，街上走的，十个有五个都是有家底的，不在意这些小钱。 青竹早就准备好了，她可不能只卖猪肉，猪肉算的上啥，又贵又没有卖点。 她搬起小凳子，站到上面，小小的身子才到沈氏胸口。 小凳子腿有些折了，青竹没发现，差一点就栽倒在地。 沈氏连忙放下筷子，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蹙眉道，“怎么也不小心点，凳子都坏了，还要往上踩！” “娘～”青竹不好意思的笑笑，她一激动就给忘了。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要给沈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娘，我们可以去市集上卖猪下水，猪头，猪蹄，还可以买些猪皮回来。猪下水，猪头肉，猪蹄可以在卤水中卤着，猪皮做猪皮冻，都是好吃又新奇的东西呢！” 青竹和顾绿水去过几次猪肉铺，亲眼看到卖猪肉的屠户将猪下水，猪蹄，猪皮，给贱卖，和猪骨头一般，一文钱一副。 这里的人都喜欢吃五花肉，肥肉，除却家中富足，常年能吃上肉的人爱些瘦肉，平常百姓都喜欢些有油水的东西。 是以猪蹄，猪皮都是没有半点滋味，又难侍弄，没人愿意买。 连他们家，每次沈氏或者她哥去买肉都是只卖五花肉，或肥肉，最近在青竹的要求下，又会买些大骨头熬汤喝。 青竹是见过，卤肥肠，卤猪蹄，卤头肉的。 虽然不能吃，没尝到味道，但那滋味勾的青竹半个月没好好修炼，直杵在厨房里吸着香味。 在弄出冰粉后，青竹就又这个想法了，只是苦于调料不足，家里只有盐，辣椒之类的简单调味品。 偶然她发现顾大河的药中有味药和香料极为相似，这才确定这个世界有做卤味的原材料，所以才央求沈氏去医馆，给她买些药材。 今日一到手，她便动手做出来了，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结局还是不错的。 当然，曲折的过程，青竹是不会让沈氏知晓的。 因为她浪费了好多盐和药材！ 盐就不说了，老贵老贵的！ 药材，比盐更贵！ 青竹想着，沈氏却震惊了。 猪下水，猪皮，猪脚······ 这东西都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才会买些解解馋，处理起来艰难，吃起来也难吃！ 她不由得摸摸青竹的额头，“青竹，你是不是哪不舒服，让娘看看！” 闺女可不能因为操心家里，烧坏了脑子！ “娘？” 青竹显然一点也不明白沈氏的意思，扒开她的手，亮晶晶的眼眸盯着沈氏，满是期待。 “我们就去卖这个，卖便宜点，肯定有人买的，娘你不是也说好吃吗？” 沈氏轻咳一声，她自然觉得好吃，但她吃的是猪肉的，闺女说的她没尝试过，但想着也不好吃，不好吃，就算再便宜，能便宜到一文钱一斤？那不是做赔本买卖吗。 “娘，行不行~” 青竹站在小凳子上，拉住沈氏的双手摇晃着，软软的请求着。 “哎，小心点。” 沈氏怕她摔倒，抱起她，微微思考片刻，“你明日去卖冰粉时，娘先去买一些猪下水，和猪蹄，猪皮，你先试一下，好吃了咱们再做决定，好不好？” 沈氏说的很温柔，也一直看着青竹，猪下水这些买来试试还是可以的，几文钱而已，青竹闺女愿意，就买给她试试。 若是实在不好吃，也死了她这条心。 青竹当然同意了，她又决心做好吃，自然也不惧。 原本她是想做卤猪下水的，但家中没有，她有急着想尝试才用剩下的猪肉做了一点。 青竹趴在沈氏怀里，点点头，“娘，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卖冰粉！” “好。” 现在小绿去学堂了，青竹去了也能给她稍微帮个忙，乘着这阵子能多挣就多挣着，到了秋冬，有银子趁手，也能支撑着家里。 第二十六章 送冰粉 得了沈氏的承诺，青竹从她身上溜下来，又端起盘子递给沈氏。 “娘，你吃。” 沈氏瞅了瞅她殷勤的模样，摇摇头，打趣道，“得了便宜就卖乖，娘不吃了，拿去给你爹吃。” 说着就要将她往外撵。 青竹伸了伸舌头，认真道：“爹吃过了。” “吃过了再吃些，不想吃了就放到桌上，娘先熬些粥，晚上就着吃。” “好，那我去给爹吃。” 青竹说完，端着盘子走出厨房。 沈氏看着她的小小的背影柔柔的笑了。 青竹去了屋里，顾大河正在喝水。 原来的青花白瓷茶壶碎了，今天去镇上也没再买，就只能就着吃饭的碗喝了。 顾大河放下碗，刚巧瞧见进来的青竹，还端了个比她脸还大的盘子，忙伸出长臂，要接过来。 “爹。” 青竹看见他的动作，快走了几步，递给他，然后找个凳子坐下，说，“爹，这是娘给你吃的，你再吃些。” 顾大河也瞅见盘子里切好的，油亮诱人的猪肉。 他放下盘子，往床上靠了靠，“爹不吃了，一会儿再吃。” 他这傻闺女刚做好就给他端了一大碗，好吃是好吃，但吃的多了，把他渴的都喝了几碗水了。 “哦。” 本来就知道他已经吃过，不怎么会会吃了，青竹也不失望，拿起沈氏的绣篮，摆弄起来。 沈氏因着要做生意，这阵子倒是没绣绣品了。 但沈氏的手艺确实是好，青竹抚摸着帕子上那些好看的花朵，逼真的叶子，爱不释手。 “青竹。” 青竹正入迷，顾大河忽然叫了一声，粗眉皱着，眼神纠结。 “嗯？爹，咋啦？” 青竹疑惑的看向顾大河，就看见他纠结的模样，不由的莫名。 她爹的性子，这么多天，她也了解了，平时不咋爱说话，看着像整天板着个脸，凶神恶煞的，其实心思细腻，思虑良多，青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 顾大河望了望窗外，向青竹招了招手。 青竹更疑惑了，咋这么神秘？ 她皱着小眉头走近，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顾大河，不会是叫她干坏事，她看的电视剧里，要干坏事就是这样神神秘秘的。 “闺女，你来帮爹个忙。”顾大河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在青竹耳边说道，带着几丝请求的意味。 青竹自觉不妙，警惕的看向他，“什么忙？” 顾大河一看就知道想岔了，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别紧张，不是叫你干坏事！” 他指了指装冰粉籽的袋子，“咱家做这个生意也有段时间了，爹想着这味道不错，你做着，给你奶送点，让你奶尝尝。” 顾大河心疼自家老娘，想着这段时间，啥都没送，哥嫂也不知道咋对她，刚好自家有了新鲜的吃食，给娘送些，就当孝顺了。 上次大嫂来闹，他也是气的很，对着大嫂那一家也没了好脸色。 他知道沈氏也是不待见的，所以就小心些，不想让她知道，虽然沈氏不会阻止，但他也不想让沈氏去了平白受气。 青竹不同，是个小娃娃，还有娘在，大嫂总归不会当着娘的面对青竹咋样，至多也不过说两句。 原来是这样，青竹明白了。 她从记忆中抽出关于奶的记忆，那是个干瘦的老太太。 青竹记得，她以前和两个哥哥去看过她，但老太太不喜欢她，会给哥哥们好吃的炒黄豆，她只能看着。 因为受的冷待多，加之以前又沉默自卑，所以渐渐的就不愿意去了。 青竹不愿意去，她一想起那些记忆，就委屈，想流泪。 她才不要去给奶送东西呢，奶又不喜欢她！ 见她沉默，顾大河微怔，恍然想起，青竹很久之前就不愿意去大嫂家了。 他原以为是顾宝生欺负她了，所以才不愿去。 现在看来，不尽如此。 “青竹，不愿意就算了，乖。” 顾大河笨拙的摸着青竹的小脸，粗糙的指腹划过脸颊，弄得青竹忍不住侧头。 因为自已不愿，爹就可以妥协，青竹的心暖暖的。 她看了看顾大河，又想自己有了新鲜好玩的东西都会惦记着爹娘，想必，爹也是这样的心情。 青竹忽然有些释然，她抬头道，“爹，我去！” 不就是送个东西嘛，有什么可怕的，奶虽然不喜欢她，但除了无视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爹想尽孝，她总不能拦着。 “那你送完就回来，你奶和你大伯娘说啥了，你别听，啊。”经过刚才，顾大河也有些不放心了，害怕闺女受委屈。 “嗯，好，我知道了。” 青竹出门，取了瓦罐，去后院弄出一些冰粉，又去屋里的桌上倒了点融好的红糖。 这些东西都是中午刚刚做的，给小云婶子家送一些，剩下的自己吃，要去给顾老太送也不用麻烦。 装好后，青竹拎着陶罐出门。 出了门，她又有些忐忑。 不是因为顾老太，而是顾宝琳。 她总觉得顾宝琳情绪不怎么稳定，很怕她出事，毕竟她是除了爹娘和哥哥之外，对她最好的了。 青竹有时就在想，为什么琳姐姐不是她的亲姐姐呢，为什么偏偏是大伯娘的女儿。 算了，不想了，一会儿去看看琳姐姐，把冰粉儿也给琳姐姐分些。 青竹加快脚步，循着记忆，向村中走去。 沈氏从林小云家回去，也没给青竹说那些糟心的事，是以青竹还不知道，顾宝琳将要嫁人了。 “造孽的，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赔钱的玩意儿，哭哭哭，就知道哭，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去做饭，想饿死你爹和我吗!” 青竹还未进门，就听见她大伯娘那狼嚎似的大嗓门屋里嚷骂，不时还伴有摔打的东西的声音。 青竹踌躇了一下，抬手敲了三下，一块木板制成，破破烂烂，裂了几个大口子的单扇门。 “谁呀！”屋里的骂声停了一小会儿，随即又响起顾大嫂不耐烦的声音，“敲什么敲，这都啥时候了，自己进！” 青竹闻言，推开小木门，探出身子。 “原来是你这个小崽子。”顾大嫂看到青竹登时起身，手指着她，“我就说还有哪家不长眼的，半夜了还到别人家里，原来时顾老三家的赔钱货，我可事先说了，我家可没你吃的饭，要要饭滚远点要。” 顾大嫂还在记恨着之前的时，对着一个小孩子，言语间没有丝毫客气。 “娘，你怎么能这样说青竹！” 顾宝琳听着她娘口里的一口一个小崽子，赔钱货，不由得皱眉。 顾大嫂扭头，竖眉，“怎么，还做你老娘的主，皮痒痒了是不？” 顾宝琳闻言，后退了几步，看着顾大嫂的目光悲凉，又无奈。 她娘怎就是个这样的人，无耻贪婪，无情无义。 虽说做女儿的不好说父母的不是，但她实在忍不了了。 从小就是这样，稍有不顺就骂骂咧咧，什么肮脏的话都可以说的出来。 每日嘴上说着最疼她，说前几天去三叔家要银子是为了给她攒嫁妆，但真正如何，作为女儿，一起生活十几年，她能不知道她的真实意图吗？ 不就是想给她找个有钱的卖了，又不想出找媒人的银钱，就想着去三叔家扣些。 顾宝琳不想看她那副丑恶的嘴脸，扭头走向青竹，轻声问，“小竹来这里干嘛呢？是要找奶吗？” 青竹点点头，轻嗯一声。 “那姐姐带你去。” 顾宝琳拉住青竹的小手，也不管怒视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抽骨的顾大嫂。 反正一辈子都逃不过这个深渊，就让她任性一回！ “你这个小蹄子，老娘养你就是让你顶撞我的，要不是还等着你嫁人，老娘今天非揍你不可！” 顾大嫂气的在院子里哼哼，两人却始终没有回头。 不过，青竹却听到了，嫁人！ 她看着顾宝琳因听到嫁人而变得难看的脸色，微微垂下头不语。 这所谓嫁人，嫁的肯定不是良人，不让琳姐姐不会这样没有一点欣喜的模样。 青竹是知道的，嫁人是要嫁心意相通的人，才会幸福。 第二十八章 谈话 “奶，青竹来看你了。”。青竹还在想，顾宝琳就拉着青竹进了屋子。 青竹看着屋子皱眉，土屋破破烂烂的，土墙屋顶上还有几个洞，虽不大，但对老人来说，也够难受的了。 “嗯，来了呀。” 顾老太原就听见动静了，此时看到她们，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青竹也不在意，把瓦罐放到屋里唯一一张缺了根腿的小破桌上，道，“这是我爹让给奶一些新鲜的吃食，让奶尝尝。” “嗯，放那！” 顾老太浑浊的双眼这才有了亮光，对青竹点点头。 然后，屋里一片寂静，两相无言。 还是顾宝琳打破尴尬，拉着青竹道，“奶，你休息着，我先带青竹出去，一会儿回去做好饭来叫你。” 顾老太抬了抬手，又放下，“好，你将你妹妹送回去，天黑，不安全，顺便去看看你三叔。” 她这么一个月了，因着腿脚不方便，没去成。 顾宝琳也因为顾大嫂的严厉禁止没有机会去看，得了顾老太的吩咐，顾宝琳颔首，“知道了，奶。” 说罢，就要拉着青竹出去。 青竹回头，暗影中的顾老太萎靡的靠在椅子上，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没了精气神似的，常年搓着的麻绳也拿在手里，没有动作。 “奶，你要注意身体，等爹好一些会来看你的。” 倏然听到青竹的话，顾老太抬眼瞧了她一眼，点点头，又在黑暗中挫起麻绳。 青竹说完也没停留，就跟着顾宝琳走了。 她愿意多说这一句，只不过是看着顾老太太可怜，又是真的心疼她爹和哥哥。 不然，青竹才不会多管闲事。 顾宝琳领着青竹往外走，顾大嫂本来坐在屋檐下，看着两人出来，又径直往外走，不由得嚷嚷起来。 “大晚上的，上哪去，不做饭了？” 顾宝琳回头，蹙眉道：“奶让我送青竹回家。” “送什么送，那么大个了，还能掉河里淹死不成，用的着你送！” “娘——” 顾宝琳是真生气了，她娘又不是不知道小竹掉河里差点淹死，怎么能这样说！ 顾大嫂指着青竹，不依不饶，“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老娘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青竹听不下去，回道，“大伯娘，咒人可是要遭报应的！” “你个小贱人，竟然敢咒我，老娘打死你。” 顾大嫂听到这话怒了，举着巴掌就要甩过来，却在临近时，停了手。 青竹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杂质，明明是最纯净不过的，却好像有魔力似的，让人害怕。 顾大嫂被她的眼神注视着，手掌又钻心的疼起来。 “哎呦，哎呦，我的手，疼死我了！” 手掌心的疼痛让她顾不得害怕，抱着左手哀嚎起来。 她心里暗骂着，不知中了什么邪，这手掌时不时的就疼的要命，简直遭殃到家了。 见她肥胖富态的脸惨败，脖子上层叠的赘肉颤抖着，顾宝琳有些担忧，想要上前去看看。 “滚，看什么看，想看你老娘热闹是不？” 顾大嫂恼怒的骂道，看不见的小眼满是厌恶。 赔钱的玩意，净会给老娘找气受！ 她将今日受的罪都怪到顾宝琳身上，要不是她让顾老三家的灾星进来，也不会惹她这么痛苦。 顾宝琳瞧见她眼中的厌恶，犹疑了一刻，止住步子。 “老大媳妇儿，嚎什么嚎，还不赶快去做饭，一会儿我乖孙回来饿着咋办！“ 顾老太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 一听到顾宝生饿着，顾大嫂也不嚎了，忍着痛起身，准备去做饭。 再怎么也不能叫她家金疙瘩饿着。 临走时，还狠狠瞪了顾宝琳和青竹一眼。 “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顾宝琳漠然的看了顾大嫂一眼，紧攥着青竹的手。 青竹的手被攥的生疼，不由得出声，“琳姐姐？” “啊，小竹，抱歉，姐姐弄疼你了？” 顾宝琳蹲下身，手忙脚乱的捧起青竹得小手轻轻得揉了揉。 青竹看她紧张的模样，摇头道，“没事，青竹不疼，姐姐，我们一起回家。” “好，姐姐送你回家。” 顾宝琳推开木门，带着青竹出门。 山中的夜晚很冷，冷冽的风吹拂起披散的长发，青竹侧脸看去。 少女满怀心事，温婉灵秀眉目间含着忧愁，漆黑总有笑意的眼眸沉寂无声。 青竹扯了扯她的一角，“琳姐姐。” “嗯，怎么了，小竹。” 顾宝琳总会在没人的时候叫她小竹，声音如春风般温柔通透，抚慰心灵。 “琳姐姐，大伯娘要让你嫁人吗？”青竹问出了她心里的疑问。 顾宝琳眼睛暗淡下来。 她们现在已经走出了村子，四周都是田野和山峦，杂草混着露珠在月光下看不清形状。 过了好一会儿，顾宝琳才轻声“嗯”了一下。 青竹从她口里得出答案，这才真正相信。 她也不敢去问，那人怎么样，因为若是琳姐姐愿意，此时应当是欢喜的。 “小竹，你知道吗？姐姐有欢喜的人了，他没有那人银钱无数，家财万贯，却朴实淳厚，会给姐姐摘山上最美的花儿，会帮姐姐拾柴搂草，平日里只是憨憨的笑着，不及你大哥好看，也不及他灵巧，可在姐姐心中，他就是最好的，若是有可能，姐姐愿意嫁给他，就算做一辈子的农妇又如何。” 可能是把青竹当小孩，也可能是想要倾诉心中的无奈与不愿，顾宝琳说了很多话。 青竹也只是侧耳，做个很好的倾听者，不过多言语。 顾宝琳许是发泄完了，她擦了擦不自主流下的眼泪，有些抱歉的对青竹说，“姐姐说多了，没吓着小竹？” “没有。”青竹摇摇头，若是她愿意，青竹宁愿她大哭一场，那也好过憋坏了身子。 两人说着，顾家的小院就出现在眼前，门口的竹篱前还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不停的张望。 青竹看到那人影，就松开顾宝琳的手，朝她跑了过去，便跑还边叫道：“娘。” “哎。”沈氏接住闺女，抱了起来。 她做好饭找不到这小娃娃可是着急了一番，后来是当家的说让她去送冰粉了，她才放心。 不过还是担心，所以一直在门口等着。 她也不敢去找，村中的路又好几条，她怕刚好错过。 抱住自己白白嫩嫩的小闺女，沈氏看到后面走来的顾宝琳笑道，“是宝琳来了，可麻烦你送青竹回来了，婶子刚做好饭，来吃些。” “婶子，不用。” 因着自己娘的缘故，顾宝琳并不想多麻烦沈氏。 婶子从小就对她好，她实在有愧。 第二十九章 关心 “来，进来坐坐。” 沈氏抱着青竹，一手拉住顾宝琳。 “婶子，不了，我还要早些回去呢。” 顾宝琳推辞着，敛起悲伤，笑意盈盈的看着温柔和善的沈氏。 顾宝琳不愿，沈氏也无法强求。 本来她是想问一下那事，看她家能不能帮上忙。 虽嘴上说着是别人家的事，但她也不忍心让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深陷泥潭。 青竹看看沈氏，又看看顾宝琳，伸手拉住顾宝琳的衣袖，“琳姐姐，你进来，我今天做了好吃的，爹娘都说好吃呢，你也来尝尝。” “青竹会做好吃的了？”顾宝琳诧异。 青竹颇有些自豪，“是呀，我会做好多好吃的，琳姐姐来尝尝，今日给奶送的也是我做的呢。” 顾宝琳本想走的，但看到青竹骄傲的神色，心下有些好笑，“那姐姐就尝尝小竹做的怎么样。” 早晚回去都要挨骂，还不如晚回去一些。 “好。” 青竹高兴了，跳下沈氏的怀抱，拉住顾宝琳要往屋里去。 沈氏笑着瞧着两人的背影，忽而又想起什么，变了脸色。 青竹将顾宝琳引进屋内，顾宝琳先去了西屋看顾大河。 “三叔，你好些了吗？” “是宝琳啊！” 顾大河听到声音，忙直起身子，又连声道：“好多了，好多了。” 顾宝琳原放心不下，但瞧着顾大河虽不能行走，但面色倒是红润，与刚被救回来时苍白的脸色好了不止一点，便松了口气。 顾大河指了旁边的凳子道，“宝琳，坐。” “嗯。” 顾宝琳坐在小板凳上，沈氏端了冰粉和卤肉进来。 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顾宝琳扭头，“这么香啊，闻着就好吃。” “是呀，可香了，宝琳你尝尝，我去端饭。” “琳姐姐，你快尝尝，这是我做的，爹娘都说好吃呢！” 青竹殷勤的递给她一双筷子和一个木勺。 又指着冰粉道，”这个是甜甜的，也好吃，姐姐先吃这个。“ 顾宝琳看着那一碗晶莹剔透的东西，也是好奇的紧，听到青竹极力推荐，就用木勺挖了一勺。 “怎么样？”青竹紧张的看着顾宝琳。 虽然她知道很好吃，但还是很在意别人对冰粉的评价。 “好吃。”顾宝琳肯定的点点头，她还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甜甜的，软软的，还弹弹的。 “好吃就多吃点！”顾大河看着她道。 “嗯，多谢三叔。” 青竹看着顾宝琳端着小碗，一口一口的吃着，索性坐到她身旁。 “来，饭来了。” 沈氏端着煮好的粥，走了进来。 她做的粥刚刚好，够四人的量。 “三婶。”顾宝琳起身，想接过沈氏手中的碗。 沈氏笑道，”不用，不用，宝琳你坐着，三婶能端的住。“ 饭菜全部上桌，沈氏也坐下来。 今日没想着会有人来，沈氏只炒了些青竹从山上摘回来的野菜，配着下午的卤肉。 虽然简单，但也不错，肉可是个金贵东西，要不是顾大河病着，照现在的家境，沈氏也舍不得买。 ”来，宝琳，多吃些。“ 沈氏不停的给顾宝琳夹菜，青菜卤肉混着，顾宝琳的碗里已经堆的冒尖了。 顾宝琳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看着面前的碗，认命的吃下去。 吃着香软滑腻的卤肉，顾宝琳忍不住流下眼泪。 肉在家里她是吃不上几块的，娘总说女孩子少吃点肉，胖了不好看，肉一般都进了弟弟的碗里。 “琳姐姐。” “宝琳，这是咋了？” 青竹和沈氏都看向顾宝琳，眼里掩不住担心。 “没事，没事。” 顾宝琳连忙擦了擦眼泪，抬头对着沈氏笑了笑。 沈氏瞧着她这样，心里也难受，她又夹了一块头肉放到顾宝琳碗里，轻声道：“多吃些，女娃娃脸上有些肉才好看。” 顾宝琳实在太瘦了，除了那张脸秀气好看些，身子瘦弱的可怕。 顾宝琳闷声嗯了一声，低头吃饭，眼泪落到碗里也不敢抬头。 沈氏无奈，她本想问一下，可眼下这样，她也实在问不出口。 沉默着吃完饭，顾宝琳帮着沈氏去厨房收拾。 沈氏将碗筷放好，顾宝琳还在拿着块抹布擦着灶台。 沉默了一会儿，沈氏拿过她手中的抹布，“宝琳，你有什么事了，跟三婶说，三婶能帮上你的肯定会帮你的。” “三婶……”顾宝琳看着她，眼眶微红。 她想跟三婶说，她不想嫁给那劳什子员外，求三婶帮帮她。 可是她不能，三婶家现在已是不堪重负，她不能任性的给他们增添负担。 而且，还有她娘…… 若是三婶帮她，她娘失去了赚钱的机会，定要来找麻烦的，她不能只顾自己。 最终，顾宝琳摇摇头，声音微哽，“我没事。” “宝琳……” 沈氏看着她欲言又止。 顾宝琳强牵起笑道：”三婶，真的没事，若是有事，我肯定会找三婶帮忙的。“ ”那，好！” 沈氏叹了口气，她不愿说就算了。 ”三婶，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和三叔早点休息！“ 顾宝琳跟沈氏道别，转身走出厨房，正巧碰到来寻她的青竹。 ”琳姐姐，给。” 青竹又拎了一个瓦罐，递给顾宝琳。 原来她去大伯娘家给奶送冰粉，想着给顾宝琳分些，但到了后，她又觉得分出来好像又些不妥，所以就没给。 刚好顾宝琳送她回来，她就装些，让顾宝琳拿回去，全了她一片心意。 “这是给我的？”顾宝琳惊讶，随后轻笑一声，“那姐姐急谢谢小竹了。” 青竹抿唇笑了，拉住顾宝琳道：“琳姐姐可要多来看看我，哥哥不在，都没人跟我玩了。” “你还缺人玩儿，每天跑得不见人影，找都找不到。”沈氏靠在门口，揭穿她的真面目。 “娘~”青竹有些脸红，当即不愿了。 “哈哈，姐姐听小竹的，有空了就来看看你。” 顾宝琳笑着答应，眼睛却没有波澜。 她应是没机会再出来了。 “好，那姐姐可一定要来呀！” “嗯，有机会回来的。” 第三十章 买糖 夜深，小山村中一片寂静。 沈氏躺在床上叹气，“当家的，你说大哥大嫂亏心不不亏心，宝琳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把她葬送了！” 沈氏是一想到就心疼，可顾宝琳憋住不说，她也没法子。 顾大河对他大哥大嫂这行为也看不过去，好歹是自己亲生的闺女呀！ “你说，咱们能想个啥办法，让大哥大嫂改了这想法，别让宝琳去受罪。” 沈氏实在放心不下。 顾宝琳和顾青山同岁，两人小时，顾老大家里种的地多，顾大嫂又隔三差五的生病，没法照看顾宝琳，是沈氏一个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一直养到三岁，才回顾老大家。 是以，沈氏对顾宝琳的感情，绝不至侄女那样。 “别担心，现在不是刚有苗头，说不定过几日就又转机了呢。”顾大河安慰道。 “明日你去镇上了，打听一下那什么员外，先瞧瞧他人怎样，若是人好的话，大不了退了聘礼。” “嗯，也好。”沈氏也不做声了，默默在心里计算，家中还剩多少银子。 若是退婚，这钱大嫂家肯定是不会出的，到最后，也只能他们出了。 出钱，为了顾宝琳，沈氏是愿意的。 但她不甘心，就白白让大嫂一家这样占了便宜。 沈氏秀婉，好脾气，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得这么多年的磋磨，加之上次生生想要了他们一家的命，沈氏现在是一点也看不上顾老大一家了。 沈氏急躁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也没想出更好的法子来解决。 第二日一大早，薄雾刚晕散开来，沈氏就起身烧火做饭。 因着昨夜思虑过多，一夜都没睡好，沈氏精神也不太好，两个黑眼圈印在眼旁，哈欠一个接一个的。 “娘~” 青竹倒是没多忧心，也不知道顾宝琳到底要嫁给谁，有些心大，睡了个舒坦。 “哎，怎么今天起的这么早？” 往日青竹若是没事的话，可是一觉要睡到天明的。 “嗯~”青竹揉着眼睛，凑到沈氏身旁，“今天要去镇上，我答应哥哥要去看他的。” “昨日才去的，今日便担心上了？”沈氏笑着拉过她，给她洗了脸。 青竹闻言，一本正经道：“哥哥要的，要是不去，哥哥会哭的。” 沈氏自是不信，“那就让哥哥哭！” “啊~” 沈氏瞧着青竹皱起的小脸，“噗嗤”笑了，小娃娃什么的可太好玩了。 看到沈氏笑了，青竹才发现上当了，娘是故意逗她玩呢！ 她假装生气，跑出厨房，“我不和娘玩了。” “哎！” 沈氏看着她的背影好笑，但也没跟上，继续做饭，今日还要去镇上呢，再次个几次，这东西就该卖不动了。 ······ 坐在牛车上，青竹掰着手指头算，今日能卖多少。 开始卖的几日，沈氏是只卖一桶的，只不过后来买的人多了，沈氏就一日卖两桶。 每日虽说有些剩余，却也不多。 “娘，今日要记得去买猪下水，猪蹄，猪头肉……” 青竹不放心，又叮嘱一遍，怕沈氏忘记。 “好，娘记得呢。”沈氏不厌其烦的应道。 闺女喜欢的她不会忘的，而且她也期待着，到底有多好吃。 牛车平稳，母女俩一路聊着，待太阳冲出薄雾，她们也到了集市上。 此时，镇上的包子摊，面摊也都在收拾着东西准备开张。 一旁卖包子的大娘见沈氏来了，笑着打招呼，“沈娘子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昨日可是来了不少人来问你呢！” “是呀，昨日家中有事，便没来，这不，今日一大早就赶来了。”沈氏卸下板车，付了银钱，转身道。 因连着半月都在这里摆摊，沈氏同卖包子的刘大娘也熟络起来，闲着没客人时也回闲聊几句。 “哟，这是你闺女，长的真俊。” 刘大娘看到沈氏身侧的青竹，夸赞道，目光又环着青竹打量了一圈。 “大娘。” 青竹见状，也甜甜的叫了声。 “哎。”大娘笑得牙不见底，连声应道，“这娃娃真乖，可比我那小孙子乖巧多了。” “哪里哪里。”沈氏客气的寒暄着。 “老板，来三碗冰粉，两碗红糖冰粉，一碗带野果的。” 两人正在聊着，沈氏的客人就上门了。 “好，您稍等。” 沈氏应着，拿起三个碗，舀满三碗，又淋上熬好还热着的红糖，一碗上又放了半勺切碎的野果。 女人数了二十四块铜板递过来，随即坐在摊前的凳子上。 沈氏在摊前支了两张桌子，供来买冰粉的客人休息，吃东西。 不然，站着吃着实又些尴尬和不自在。 沈氏将冰粉端过去，就又回了摊前站着。 他们这摊子不像卖吃食的，早中晚都有客人，只有临近晌午的时候，客人才会多起来。 今日一开业，就有了个客人，沈氏也是不躲闲休息了，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观察着。 “娘，好无聊！” 青竹坐在沈氏准备的小凳子上，捧着小脸，嘟着嘴，双眼涣散。 干巴巴的等着客人上门，真的很无趣。 青竹在心里哀叹，她好想去找哥哥，没人一起玩，果真没意思。 沈氏低头，看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笑道，“就知道你受不住。” 说罢，她又皱眉，这才刚开始，到晌午还有一段时间呢，去哪里找个新鲜玩意儿让她玩。 让她自己去玩，沈氏自是不放心的，但看着青竹无聊，她也心急。 “卖糖果了，麦芽糖，饴糖，一文钱一块，一文钱一块。” 沈氏本来还在思索，听到叫卖声抬起眼眸。 远处一小贩挑着货担，走街串巷的叫喊着，向街上走去。 沈氏掏出两个铜板，拍了拍青竹垂着的脑袋。 “嗯？” 青竹正在发呆，被娘拍了一下立马支起脑袋，疑惑的看着她娘。 怎么了？好端端的拍她做什么？ 沈氏笑着蹲下身子，将青竹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将铜板放到她手心，“娘给你两个铜板，你去前边买两块糖块吃。” 糖块？ 青竹攥着手心的铜板，立马站起来。 糖块她好久都没吃了，上次小云婶婶给的她只吃了一块，给哥哥一块，别的都放到冰粉里被吃了。 “谢谢娘～” 青竹仰头，对着沈氏甜甜的笑了一下，就跑出去，顺着声音寻去。 “慢点——”沈氏在后面喊道。 青竹扭头，边跑边笑着道：“知道了，娘。” 沈氏守着摊子，盯着青竹的小身影，不敢分神。 卖糖的小贩走的不快，一直晃悠着吆喝，但是却往背街的居民区晃去。 青竹想要追上，奈何腿短，催动灵力，她又怕大庭广众下引人注目，只好以正常速度跟着小贩。 唉，吃个糖就这么艰难。 青竹又怀念在现代的日子了，虽然吃不上东西，但只要她想要的，鹰鹰都会给她带回来，虽然，回来的太慢。 住宅区与街市不同，青砖绿瓦，石阶小路，各户门前还摆着几盆应季的鲜花吊兰，道显得有些僻静。 此时正是早间，各户大门紧闭，偶有些人家升起炊烟，青石板路上飘散着炒菜粥米的香味。 因此地太过僻静，虽是背街，但街市上的声音也没有传过来，青竹也不好意思大声喊叫，扰人清静。 只能追着人跑。 那小贩也是，追了这么久，竟也没回头看过半分，还在不停的吆喝着。 嘹亮的声音穿透一整条长巷。 呸！不道德。 青竹心想，这人大吵大闹的，要是像自己这样爱睡懒觉的，岂不被他搅得不得安宁。 但吐槽归吐槽，糖还是要吃的，买两块糖，哥哥一块，自己一块，刚刚好。 眼瞧着快撵上那卖糖的小贩，青竹面上浮起一抹笑容，加快脚步。 “哎，卖糖的，等等。” 第三十一章 拐子 青竹声音小，但因离得近，那小贩也听得清楚，扭头看向青竹。 原是个小娃娃。 他站在原地，等着青竹上前。 “叔叔，要两块饴糖！” 青竹伸手拿出被攥的湿热的铜板。 “好嘞！” 小贩倒是利落，放下担子，从包裹的紧紧的牛皮纸里拿出两块饴糖，裁出一小块油纸，将饴糖包住。 他看青竹只有一人，便笑着问道：“小妹妹怎么就一人，你家人呢？” 青竹闻言，睨了小贩一眼，本来挺正常的话，看着这陌生的小贩，哪哪都觉得奇怪。 她没应声，反而将饴糖装进自己的小兜兜里，转身离开。 青竹的小兜兜是沈氏闲来无事缝制的，淡绿色的布料，绣着几根清雅的竹子，很是别致。 小贩见青竹要走，忙拦住她。 “小妹妹，你家大人不在，你一个人可危险了，要不叔叔送你回去？” 说着，小贩露出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他可是故意将这娃娃引过来的，这娃娃找的可真俊，能卖不少钱呢！ 小贩挡在青竹面前，黑黄的牙齿参差不齐，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青竹忍不住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想干什么？难不成看自己一个人想要欺负自己？ 青竹想到这里，掀开眼皮看了小贩一眼，一个还没有爹和春林叔强壮的男人，胆子还挺大。 青竹自是不怕小贩的，小贩特意选了个僻静的地方，方便动手，殊不知也方便了青竹使用灵力。 她身体素质本来就恢复的不错，加上灵气的滋养，比一般人矫捷强壮的多。 青竹一直不说话，清润的眸子里也没任何害怕，小贩心里有些慌张，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环视了四周，也不再迟疑，伸手准备捂住青竹的嘴。 他对付了不少的娃娃，比这个大的也不少，这细胳膊细腿的，还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小贩想着又有一大笔银子要到手，笑得眼都眯到一起，看着青竹的目光贪婪又激动。 青竹看着他伸来的手，仰头一笑，准备教训教训这个坏人。 这人做这事看这模样，应不是临时起意，怕是做恶多端，早就瞄上了她，被他抓走的也不知几何。 “哎呦！我的腿！我的腿啊！” 还没等青竹动手，那小贩就“砰”的倒在地上，抱着大腿哀嚎。 “柳溪镇的小贼还真是猖狂，光天化日就诱拐小童！” 青竹眼珠骨碌一转，扭头看向说话的人。 不高的墙头上跨坐着一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一身墨色暗纹锦袍，鸦黑色的乌发高束，面白如玉，桃花眼满是兴味的瞧着地上翻滚的小贩和抬眼直视他的青竹。 见青竹毫不害怕的盯着他，许燕戈笑了，蹦下墙头，走到青竹身边，捏捏她软软的小脸道， “你哥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 嗯？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哥哥？ 青竹疑惑，张口想要询问，那地上哀嚎的小贩却已经爬起来，举着扁担，恶狠狠的往他头上砸去。 “小心！” 青竹扯着他的额衣服，一把把他拉过去。 许燕戈没想到一个小孩儿竟然能拉动自己，惊讶的看了青竹一眼，但脚上也没闲着，一脚将小贩踹飞。 “砰！” 小贩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口吐鲜血，挣扎着爬起来，想逃脱。 今天也是倒了血霉了，往日从没失手的，偏偏今日碰到了厉害的，小贩心里憋屈，但也无暇多想，逃跑才是王道。 要是被抓住了，可没人保他。 ”站住！” 许燕戈冷喝一声，手中的玉珠出手，直击小贩腿窝。 小贩再次摔倒在地，青竹冷眼瞧着，并未阻止。 若是这人是惯犯，可就真该死了，更何况这人还想对她动手。 “怎么了？” 听见院外的嚎叫声和许燕戈的声音，纪云打着哈欠从推开门，“大清早的，不睡觉，吵啥呢？” 看到倒在地上的小贩，纪云又转头看了一高一低站在不远处的两人，皱眉道：“许三儿，怎么了？” 许燕戈抬了下下巴，“那东西你去把他绑了，送到县衙。” 纪云还未有动作，那小贩便被吓的颤抖，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两位大爷，放过我，小人是猪油蒙了心，才干出这等事来，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小儿，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拐卖在燕朝可是重罪，若是进了县衙，他可就没命了。 小贩好似这会儿才发现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哀求哭诉。 许燕戈冷哼，“做的时候怎不想想后果，那些被你拐卖的小孩，他们的父母姐妹难道就不会担心吗？纪云，带走！” 听了许燕戈的话，纪云再笨也猜出了原委，原是这胆大包天的竟诱拐小姑娘，还被许燕戈给看到了。 纪云自认为也是个正直善良的人，见了这事也不会袖手旁观，当即走过去，又给了小贩一脚，厌恶的提着他的领子，转身进了院子。 柳溪镇去县衙还有一段距离，纪云准备先把小贩绑了关在柴房里，下午云阳回来，去县里办事，刚好带去，也省的麻烦。 纪云拎着小贩走后，青竹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快就被提走，她应该也上去踢几脚的。 若她还是原来的青竹，定是逃脱不过，也不一定有人相助。 她能想想道，她若丢了，爹娘和哥哥该有多伤心！ 许燕戈见她懊恼的表情，扯了下她的头发，“怎么，不解气？要不你进去揍他一顿？” “干什么？” 青竹瞪着他，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一会儿捏她脸，一会儿又扯她头发。 不过她还真想再进去揍那小贩一顿。 可是，青竹思来想去，还是算了！犯罪的人自有官府来惩罚。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倒是很厉害的样子，也愿意出手救她，应该算是个好人，值得信任，应该不会包庇小贩，青竹迟疑的想。 许燕戈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好玩，道：“我救了你，你应该感谢我的，你这么凶，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模样！” “什么是救命恩人？”青竹眨着懵懂的双眼，装傻。 没有他，青竹自己也能逃脱，只不过费些劲，也不能将人弄死而已。 青竹装傻，还有一番缘故，这人一看就富贵，自家没什么东西报答，只好当不知道。等以后有机会了，大不了还他就是。 见她这般赖皮的模样，许燕戈也无语了，这小孩儿可真精！ 但许燕戈也是逗着她玩，没想真的要报答，他更好奇的是这小孩儿力气怎这般大，单手就能拽过他。 不过，许燕戈低头看着刚到他腰际的女孩儿，觉得自己肯定是错觉，这么丁点儿大的小孩儿，怎么可能能拉动他，一定是错觉，错觉。 “好了。” 纪云绑完小贩，就推门出来了。 一大早的起来，还没吃早饭呢，这会儿饿得慌。 “唉，这小孩儿是谁家的，怎么送回去？” 纪云本想叫许燕戈去吃早点，却又瞧见被许燕戈挡着的青竹，随即又苦恼了，这往哪儿送啊！ 青竹闻言，探出头道：“我自己能回去。” 笑话，自己走来的，再回不去，那不真成小傻子了。 “是你！” 纪云认出青竹，有些惊讶。 “怎么，你认识？” 许燕戈也好奇，纪云和她一样，也才来柳溪镇一月，且两人一直一起，没道理纪云认识这里的小孩呀。 他记得这小孩儿还是那日在茶摊，云阳调笑是指给他看的。 青竹也一脸迷惑，她可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大叔。 第三十二章 买方子 纪云笑道：“那日买的冰粉就是她家的，偶见过一面罢了。” 原来那日买冰粉的是他。 青竹也想起来了，毕竟那一两银子对她家也是不少数目。 瞧着青竹恍然大悟，纪云笑道：“你家那冰粉很独特！” 这是自然，青竹在心里暗道。 许燕戈听到青竹家卖的那味道奇特的冰粉，来了兴趣，看着青竹道：“喂，小孩，你家卖的冰粉吗？昨日怎么没来？” 那冰粉，他在燕京都没尝过，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竟然会有这种宝藏。 那日他听说镇上有个新鲜的吃食，就让纪云去买，结果因为接到阿姐的来信，异常烦躁，就没有吃。 最后，纪云那小子分给云阳和守门的李大，他一口没吃着。 隔日又听云阳说，那冰粉好吃解暑的很，才想起来，又去买了一份，结果上瘾的很，连着每日都派李大去买回来尝尝。 昨日，他本想亲自去，多买些，送给阿姐，但却扑了个空。 今日被外面的叫卖声吵得不行，起床来看看，却刚好看见小贩行凶，就出手救了这见过一面的小孩儿，没想到竟然是卖冰粉的那家的。 许燕戈也不知说什么了，只能感叹，真巧！ 青竹闻言道：“昨日家中有事，就耽搁了。” 那便是今日卖了，许燕戈当即对纪云道：“随我去买些冰粉，明日你回去送给阿姐。” 阿姐孤苦无依，送些新鲜的玩意吃食想必会高兴的。 纪云正色道：“是” 给大小姐送东西，可要严格挑选。 青竹听他们要去买冰粉，眸子一亮，“你们要去买冰粉吗？看在刚刚救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便宜些！” 赶紧卖完！卖完了就可以去买猪下水，开始新的征程。 青竹最近有些急躁，买冰粉赚的钱大部分都被花光了，不用沈氏说，青竹也知道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她要多挣些。 最好能找个神医，将顾大河的腿治好。 “便宜些？你能做的了主吗？”许燕戈看着小孩儿小大人的模样，戏谑道。 “当然能了。” 青竹对自己很自信，就便宜他一两文又如何。 “好啊，那我就去看看。” 许燕戈说完率先走在前面，纪云看看青竹，然后跟上。 青竹小短腿比不上一个少年和一个大人，只得跑着追上，边跑还边道：“一会儿不要和我娘提我差点被人贩子抓的事，我怕她担心。” 闻言，许燕戈停下脚步，转身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一个小孩儿想的还挺多的，还知道不让家人担心。 许燕戈慢下脚步，青竹这才慢慢的能跟上。 这方，青竹久去不回，还没了踪影，沈氏吓的心头直跳，连上门来的客人都无暇顾及，摘下围裙，对卖包子的大娘道：“婶子，你先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去找下我闺女。” “哎，好，你去！” 大娘也知道她担心孩子，忙应下来。 最近听说县城里丢了不少孩子呢，可要抓紧去找，不然丢了，哭都没地哭。 沈氏急着往青竹走的方向寻去，没走几步，就瞧见青竹跟在一少年和一男子身侧，正在往这边赶。 她松口气，咚咚直跳的心这才平复下来。 青竹也瞧见沈氏了，见她站在街中央，知晓她着急了，忙迈着小腿跑过去，大喊，“娘。” “哎。”沈氏笑了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青竹到沈氏身侧，沈氏拍拍她的脑袋，略有恼怒道：“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嘻嘻。” 青竹掏出包着的饴糖，递给沈氏道：“买糖。” 又回首只了指远处的两人，“他们刚刚帮我了，要来买冰粉，娘给他们便宜些。” “好。”沈氏点头，倒没问帮她什么了。 帮了闺女，自然就是帮了她，便宜点有什么，就算是送，她也乐意。 许燕戈瞧着小孩儿如燕归巢般欢快，墨色的眸子闪过艳羡，又很快消失不见。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没了青竹这个小麻烦，很快就到了摊前。 因着青竹给沈氏交代过，沈氏很热情，面带笑意道：“两位需要多少？” 纪云不语，看向许燕戈。 许燕戈扫视了一圈整洁的摊面和擦得干净的桌子道：”全要了！“ “全要？” 沈氏的笑意也僵住了，随即又欣喜。 全要就全要了，青竹早就闹着无聊了，早些卖完收拾，也能早些回家。 “好，好，”沈氏应道，只是又想到什么，面色有些为难。 这怎么送过去呀？ 听到全要，青竹再心大也震惊了，她看向许燕戈，“全要？都送给你阿姐？太多吃不完会坏的！” 而且，青竹突然想起来，还没问他是要送哪里呢，万一地方远，坏了，那不是砸了自家的招牌嘛！ 她又问道：“你要送到哪里？太远了，隔得时间长了，也会坏的，而且，冰粉并不适合运输，现做现吃是最好的！” 虽然青竹渴望卖出去，可也不能坑人，该告诫的青竹都给许燕戈说了，接下来还要不要就是他的事了。 不要也没事，多等一会儿就卖完了。 “没想到你这小孩儿还挺良心的！”许燕戈瞅了一眼青竹道。 一般的人巴不得把东西都卖完呢，这小孩儿还一脸认真的解释，怕他们吃亏。 不过，青竹的解释还真给他提了个醒。 燕京遥远，若是送过去，怕是迟了，阿姐也吃不上新鲜的了。 他桃花眼微眯，掸了下衣角道：“不若，你们将配方卖与我，我也省些时间。” 他虽是请求，语气却不容置疑。 闻言，沈氏思考都没思考，脱口而出，“不行！” 这做冰粉的法子现今是支撑他们一家生存的唯一途径，若是卖了，以后该怎么办？ 虽青竹一直说，她的卤肉方子可行，但没见到食物，没尝过，沈氏是不敢下决定的。 青竹倒是与沈氏不同，她心中还有许多法子，自是不缺这一个的。 她仰头看着许燕戈道：“你要出什么价？我们这方子可是独一份的，整个燕国都没有，且这材料也是独特，若没有我们指引，你是寻不着的！” 卖方子可以，但卖方子可与卖冰粉不同，没有合理的价格，青竹是不会轻易舍了。 “青竹！” 沈氏着急的拉了她一下，这方子怎能说卖就卖，卖了以后可怎么办！ 青竹回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又抬头看着许燕戈，等他开口。 这一切，自己都说的明白，他若是真想要，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沈氏接到青竹的眼神，虽然不放心，但也没再说些什么。 罢了，这法子是青竹想出来的，她有处决的权力，自己还是不要阻拦的好，况且，青竹应有自己的想法。 许燕戈和纪云对视一眼，见沈氏竟真听了青竹的话，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许燕戈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开口道：“照你这么说，这方子你要多少？” 青竹伸出三个指头，“三十两！” 三十两，还挺便宜的，许燕戈当下就要应下。 青竹又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们还有方子的使用权！” 青竹又想了一遍，怎么都觉得卖出去可惜，卖方子一般都是连使用权一起卖出去的。 但若是自己家不能卖了，那还真有些遗憾，毕竟青竹新开发了一个梦想，就是开一家食肆和糕点铺，在满足她吃嘴的欲望下，还能赚钱，一举两得！ “使用权”许燕戈本就没想着自己垄断，不让她们卖。 他也只是想讨阿姐欢心而已，又不做生意。 听他低声道，青竹以为他不愿，又道：“方子已经够便宜的了，若是没有使用权，我可是要加价的！” 这个方子若是拿到县城的酒楼食肆里卖，怎么说也能卖个六十两。 沈氏听闺女这样说，也松下一口气，有使用权就好。 许燕戈瞧她认真的的样子，忍不住压压价，他双手抱胸看着青竹道：“二十五两，便宜一些，我就要了。” 若说许燕戈却这五两吗？他还真不缺，只是想逗逗小孩儿罢了。 青竹脑瓜子飞转，哥哥入学交了五两，除去这几日的花销，家中大致还剩七两银子，二十五两，能给爹买药，还能给哥哥买些笔墨，也还行。 “行！就二十五两。” 她点点头，一副便宜了你们的样子。 没想到小孩儿竟然同意了，许燕戈奇怪的看了青竹一眼。 青竹咧开嘴笑，“那五两就算你帮我的费用了，以后我可就不欠你了！” 五两银子换一个人情，许燕戈险些被气笑，他许三公子的人情就这么好还的吗！ 第三十三章 大笨蛋 沈氏对这个结果也挺满意的，单二十五两就够他们两年的收入了，更遑论他们还有使用权。 纪云看着许燕戈和一个小孩儿较真的模样，颇为头疼，这三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像二公子一样能撑起家业。 许燕戈不说话，青竹就当他默认了。 许燕戈也不想多做纠缠了，谈了这么一会儿，他都饿了。 “纪云，你回去写张字据拿来。” “是！” 纪云转身离开，许燕戈挑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 青竹瞅瞅他，舀一大勺冰粉端了过去。 “砰！”冰粉放在许燕戈面前。 青竹也坐在他对面，“给，送你一份。” 先前那个大叔就说要去吃饭，青竹猜着这人肯定饿了，就大发慈悲的送他一份，虽然这人并不是吃不起。 许燕戈也不客气，拿起勺子就吃了一口，见青竹还坐在这里，问道：“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上次见她啃包子啃得开心，还以为是个软萌的小女孩儿呢，结果竟是个精明的小丫头！ 许燕戈想了想自己这个年岁，还在跟师父一起扎马步呢。 “我叫顾青竹。” 青竹也没瞒着，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顾青竹，嗯，不错，就是”许燕戈扫了青竹一圈，“就是和本人不太搭。”一点儿也没有竹子那样清隽文雅，倒像个泼猴子，胆大的很。 和本人不太搭？啥意思？ 青竹这回没理解他话里的机锋，疑惑的看着他。 “青竹，过来！” 青竹本来还想问下他叫什么呢，沈氏就出声叫了青竹，向她招手。 青竹果断地放弃，绕过摊子，走到沈氏身旁，“娘，叫我干什么？” “没事，娘想和你聊聊。” 其实沈氏也没有什么话给青竹说，只是那少年看穿着非富即贵，虽然是出钱买方子的大客户，沈氏也不想青竹和他过多接触，万一闺女被骗了怎么办！ 可惜青竹一点也没理解沈氏的慈母心肠，还真以为沈氏单纯的想和她聊聊。 青竹原来生活在山林里，鹰鹰交她的也是众生平等，来到这里，记忆中最远也没出过柳溪镇，没见过世俗险恶，自然也不知道，沈氏所担心的。 两母女在摊子后面聊着，许燕戈在凳子上坐着，倒是谁也没打扰谁。 沈氏叫走青竹，许燕戈自是懂得一些的缘由的，但他也不在乎，像他这种人，越是想的多，就越过不好。 凭心而活便好！ 纪云来的很快，将字据递给许燕戈后许燕戈大致瞧了一眼，就拿去给青竹。 在他看来，擒住这小孩儿应该是识字的，不然一个小丫头怎么懂这么多。 不过，让他失望了，青竹在现代时，只学了些简体字，还是鹰鹰偶尔教她的，到了这边，以前沈氏闲时教过她，不过教的很少，只有几十个常用的字。 青竹瞅了一眼，根据记忆能认出个一大半，但还有许多不认识，只好苦恼的递给沈氏。 “娘，你看。” 沈氏的父亲是秀才，在幼时母亲在时，也熟读过几本书，家里的几个孩子启蒙都是她教的，所以看个字据还是轻而易举的。 沈氏接过字据，细细读了两遍，点点头，“可以。” 纪云抬头看了沈氏一眼，像是没想到一个农妇竟然识字。 许燕戈却不语，这家人挺奇特的，女儿鬼精鬼精的，母亲竟也读过书识得字，都不像普通的农家人。 “没问题了，就签。” 许燕戈率先拿起纪云拿来的印泥，按了一下，在上面印上指印。 沈氏也没犹疑，将自己的手印按到旁边。 一切都谈好了，反悔也不可能了，况且，顾家的人本分，自是不会做出这样出尔反尔的事，坏了名声。 签好了，就该说方子了。 一般的应该是一手交方子一手立字据，但许燕戈不在乎这个钱，也不觉得青竹这小孩儿会骗他，直接先立了字据，画了押。 冰粉的做法简单，青竹也没想写下来，就算让她写她也不会写。 她像许燕戈招了招手，走到一个角落处，确认没人可以听到后，将步骤一一说出。 “就这么简单？” 许燕戈有些不太相信。 诚然他不会做糕点，糖酪之类的，但这么简单的做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对呀，就这么些，超级简单的，不会的人岂不是大笨蛋！” 许燕戈：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与青竹走回来，许燕戈道：“那你说的冰粉籽，你可还有？” 她说的那果子，他根本没听过，而且照她的说法，现在这个季节也没有了，所以许燕戈只能从她手里买了。 “还有，不过不多了，不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匀些。” 冰粉的生意到现在其实就可以结束了，剩下的一些，青竹还想做反季节销售，所以有些不情愿。 但人家都买了方子了，总不能叫人家看着方子干着急，所以青竹就大发慈悲，匀一些出去。 “行。”许燕戈就等她这句话，“那明日你们就送来，该给的钱我一样都不会少。” 见他这般利落，青竹点点头。 许燕戈和纪云在谈妥后就走了，沈氏拿着一式两份的字据，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所以，他们不费一丝一毫，就白得了二十五两，想罢，她又摸了摸腰间那鼓囊囊的一块儿。 果真，不是梦。 太好了，有了这钱，不但当家的的药可以换好一些，就连顾宝琳的婚事，似乎也可以解决了。 “娘，来客人了。” 青竹见沈氏呆愣愣的，不由的碰了碰她。 “哦，好，来了。” 沈氏回过神，将字据塞进怀里，赶紧招呼着客人。 卖包子的大娘看着沈氏没由来的高兴，一脸疑惑，这沈家娘子不会得了癔症。 许燕戈与她们商讨时，声音压得底，一旁的大娘倒是没听到什么，只是隐约知道他们在谈事情。 这番操作，也直接解决了青竹她们的后顾之忧，不怕被人知道，遭到觊觎。 沈氏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卖完了冰粉，然后连忙收摊，和青竹拉着板车一起离开街道。 第三十六章 暴雨 青竹走到后院，蹲在溪边，就着溪水将猪下水翻开+揉洗一遍，然后又将猪皮，猪头，猪蹄都简单的清洗一遍。 猪头多是在节日祭祀时才能卖出去，平日里没有多少人会买，恰巧就便宜了青竹家。 清洗完东西，青竹跑回去，喊了沈氏过来帮忙拿回去。 “你看你忙的，放那儿让娘洗不行吗！”沈氏擦了擦青竹额头的汗，有些责怪道。 青竹吐了吐舌头，“没事，我不累。” “你呀！”沈氏揉了揉她的脑袋，拎着猪下水，猪头在前面走，青竹则用小背篓背着猪皮和猪蹄。 将东西放到台上，沈氏道：“走，先去吃饭，吃完了再弄。” 下午才吃不久，晚上三人都不太饿，都只吃了一点，沈氏也考虑到了，晚上做的很少，刚好够几人吃完。 吃完饭，沈氏洗刷完碗筷，就和青竹一起收拾买来的东西。 沈氏在青竹的指挥下，用面粉搓洗猪下水，青竹则坐在灶前烧火。 刚青竹说要用面粉洗猪下水，沈氏还心疼，面粉可是贵重的东西，怎么能用来洗猪下水！ 但耐不住青竹的花言巧语，磨的她无奈之下答应了，家里的进项都是青竹做出来的，用一点又如何？ 不过，沈氏还是心疼，用的是便宜的黑面。 揉搓洗净后，又用清水洗干净，这时青竹的水也烧开了，让沈氏将猪下水全部放进锅里焯了五分钟捞出来，又用淡盐水泡上。 此时经过处理的猪下水味道已经淡了很多，沈氏也笑着看着泡在锅里的猪下水欣喜的说，“这个法子果真有用，味道淡了不少！唉，就是太费面粉了。” 青竹没有回答，拿出灶上烧红的火钳蹲到地上，烫猪蹄、猪皮和猪头上的猪毛。 “来，放下，让娘来。”沈氏看着通红的火钳，心里一惊，连忙夺过，推攘着让她过去，“这太危险了，你上边上去看着就行了。” 青竹拗不过她，只好蹲在一旁，看着沈氏动手。 毛发皮肉烧焦的味道传出，青竹吸吸鼻子，好奇妙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烫猪蹄、猪皮和猪头上的猪毛都被清理干净了，猪下水也泡好了，沈氏又用清水将几样都又冲洗几遍，然后将东西全收拢好。 暮色沉沉，弄完所有东西已到亥时，两人都哈欠不停，沈氏就让青竹洗完澡就让她回屋睡觉，自己也随意清洗一下锁好门回屋。 至于别的，明日再说。 青竹是在轰鸣的雷声中醒来的，窗外雨滴砸在檐下的积水下，声音沉闷。风声呼啸，雷电闪烁，漆黑的夜里格外阴森恐怖。 青竹爬下床，瞅了一眼外面的电闪雷鸣，关上窗户，又跑到西屋。 沈氏也被惊醒，正准备起床看看，就见青竹跑过来关上半开的窗户，又把窗下的凳子，绣篮移开。 “青竹，你怎么不套个外衫就过来，赶紧回去，别冻着了。” 沈氏也没料到今日会下雨，还这么大，催促着她回去，自已又披了件衣服，找了蓑衣穿上，开门出去。 板车和桌椅木桶还在外面放着，她要赶快拿回去，不然雨水泡过再晒一下就要裂了。 “嗯，娘，你也快点，别淋雨了。” 青竹听话的回屋，临走前透过沈氏打开的屋门，看了一眼辽阔的群山。 一道紫色的雷电闪过，山顶好似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快速闪过。 青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难道看错了？青竹拍拍脸，回到床上躺着，可能是眼花了，哪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此时，群山之巅，一个黑梭梭的小团子慌乱的攀着粗壮的枝干，嘴里还吱吱的叫着，它身后，一道道的闪电狠狠朝它身上劈去，没有丝毫留情。 沈氏将桌椅等东西都搬到养着几只兔子的棚子里，又将板车盖上油布，才回到屋里。 “这雨真是，说下就下，没有丝毫征兆。”沈氏拿了个毛巾，将身上的雨水拍尽擦干，嘴里念叨着。 这个天气，明日不知还能到镇上吗？还要去送冰粉籽，若是不去，恐要失信于人了。 沈氏思索着，又回到屋里。 顾大河也醒了，忍着腿部的疼痛呼了一口气。 “腿又疼了吗？”沈氏听到，连走过去，轻柔的给他揉了揉腿。 顾大河闷哼了声，“这雨一下，腿就又疼了，原来没这般疼的。” “许是夜凉刺激的，你躺好别动，我给你按按就好受些，上次买的棒骨还有，知道你爱喝青竹做的，明日让青竹再熬些，你多喝些。” “我这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明日一熬汤，又去不了镇上了。”顾大河有些自责。 “别想的多了，你看这天气，谁知明日会不会停，再说，我晚上和青竹商量了一下，决定最近先不做生意了。”沈氏坐在床边，控制着力道给顾大河按摩，安慰着他。 “为何不做了？” 闻言，沈氏低头，趁着夜色笑了，“还不是青竹保证说新研制出来的卤肉铁定好吃，家里的冰粉籽不多了，匀出去一半，也做不了两天，还是留下来自家人吃。” “也好，那你们就多歇几日。”顾大河拍拍沈氏的手，眉毛舒展开。 进来看着他们娘几个每日劳累，他也苦于帮不上忙，心里愧疚。 沈氏点点头，心里却叹口气，闲不得，要忙的事还多着呢，不过面上却是不显。 夜间凉意慎重，加上屋外的瓢泼大雨，沈氏盖上被子，边按边与顾大河聊些松快的话题，两人倒是温馨和乐，像回到没出事前。 这厢，青竹睁着眼睛望着屋顶，一点睡意都没有。 窗外雨水还在下，宁静透然，听着雨声发呆，倒是舒展心灵。 青竹深吸一口凉气，将整个人都蒙到被子里，在黑暗中自娱自乐。 这时候，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青竹对他的睡相可谓是记忆犹新。 每天夜里都被压醒，是个人都会记忆深刻。 丝毫不知道被吐槽的顾绿水此时正四仰八叉的睡在铺上，整个身子都压在隔壁同窗的身上。 “顾绿水，你给我起来！” 被重力压醒的人死命的推着睡死的顾绿水，可被推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同窗：“” 第三十七章 人贩 第二日辰时，青竹搬着板凳坐在堂屋门口，瞅着连绵不绝下个不停的大雨，苦兮兮的。 今日本来要去送东西，去木匠坊找刘木匠，还要跟娘一起去大厅那员外的情况，结果，因为这一场雨，全部泡汤了。 柳溪镇。 许燕戈翘着二郎腿吃着纪云去镇上唯一的酒楼里买来的饭菜，赏着雨。 纪云拿着一个包子吃着，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外面的大雨，“今日那小姑娘估计来不了了。” “什么小姑娘？” 云阳从内间出来，拿着他那常年不离手的白玉扇摇晃着。 纪云看到他，一脸嫌弃加看智障的表情，“云阳，这大雨天你不冷吗？看你骚包的样！” “哎，你这话就说错了，爷这叫风流倜傥。”云阳掀起袍子坐下。 “对了，什么小姑娘？你们俩趁我不在干什么了？” “就昨天那拐子要拐的小姑娘，咱三公子在她家定了些东西。” “昨天那人贩子？” 云阳微楞，又好似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这是昨天晚上收到的密信，燕戈，你看下。” “这是什么？”纪云略微疑惑，问道。 昨晚传来的，难道家里来消息了？ 许燕戈没说话，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然后蹙眉，“那小贩招的？” 云阳一摊手，“是呀，县里最近丢了不少小孩儿，官府的人都寻不到踪迹，昨日送去的那个虽只是个小喽喽，但还是有些线索的。” 许燕戈思索片刻，凝眉道：“雨小些了备马，我们走一趟。” 县城的案子他也有些耳闻，丢失的都是五六岁、六七岁的小孩儿，闹的挺大的，只是没想到都已经蔓延的乡镇了。 “嗯，好。”纪云点头。 云阳看着他，“不会，你要插手呀？” “我要是不插手，祖父知道在云安府出了这事，不要打断我的腿。” “也是。”云阳点点头。 纪云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他与许燕戈既是朋友也是从属关系，有些事他不能插手。 “那，要是那小姑娘来了怎么办？”纪云道。 “所以你就留在这里。”许燕戈放下碗筷对纪云道。 “好。” 纪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下。 唉，本来还想去参与一下，满足一下他的武侠梦。 “公子，你要小心呀，可别暴露了身份。” 纪云苦兮兮的叮嘱道。 “用着你说。”云阳用扇子敲了纪云一下。 一行人在雨停后就策马离开，只剩纪云一个人守着家，无聊至极。 “青竹，别发呆了，赶紧进屋，雨飘进来要受凉的。” 沈氏端着药从门口经过，叫道。 “好。” 青竹点点头，搬着小凳子又进了屋，沈氏正用勺子搅着药，又凑近细细吹着。 “爹，你吃药苦不苦？”青竹明知故问道。 顾大河正在用湿毛巾擦脸，闻言顿住道：“青竹尝尝便知。” 本来和顾大河玩玩，结果她爹竟不按套路出牌。 “爹，你” 这还是他老实沉默的爹吗？ “哈哈哈哈。” 噎住闺女，顾大河显得很开心，竟然大笑起来。 “当家的” 沈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开心的大笑了，此时眼泪忽地就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真好，真好 “娘，你怎哭了？” 青竹跑过去用自己的小手帕给沈氏擦擦眼泪。 “没事，娘开心。”看着你们都好好的就开心。 顾大河沉默，过了一会儿道：“梅娘，选个日子给青山建个衣冠冢，不能让他无家可归，做个孤魂野鬼。” “好。” 沈氏知道没希望了，布庄是云安府连锁的大型商铺，他们都找不到，那就是真没可能了。 青竹低眉，想着长相豪爽、身材粗壮，和顾大河有些相似的少年，内心哀伤。 死亡，命运，生命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青竹，青竹。”沈氏唤道，“走，和娘一起去收拾东西，顺便看看灶膛里的火咋样了。 沈氏拉着青竹，避着雨，走到厨房对面的那排屋子，打开第一个房间。 这是顾青山的屋子，屋子里简便整洁，一张单人床，一个柜子一个箱子，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摆着临走时顾青山写的做账心得。 沈氏打开箱子，收拢了他平日穿的衣服，又将床上的薄被，床单扯下，一样一样的叠好，重新放到箱子里，又拿过写过的纸张，抚摸了一会儿，放进箱子。 沈氏定定的坐在床边，面无表情，“青竹，你先去厨房看看火，别把水熬干了。” 青竹默默的看她一眼，缓缓走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房门刚关上，压抑又悲痛的哭声从屋里传来，青竹手顿了一下，冒着雨跑到厨房。 哭一哭，或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青竹想着，自己的眼泪也流下来，脑海里闪现，每次顾青山从镇上回来，都会给她带糖果，糕点，和小女孩儿喜欢的玩意儿。 明明那么鲜活的人，却突然就消失，死在了远离故土的地方，尸身也不知葬在哪里，或者，连最基本的安葬都没有，暴尸于荒野。 青竹向灶膛里添了几根木柴，沉沉的看着灶膛里摇曳烧的通红的火光。 不多时，青竹放轻脚步，走到窗下，听了一番，发觉没声音了，才推门进去。 “娘，收拾好了吗？” “好了。”沈氏擦擦眼角，“来，这是你大哥给你买的珠串，你带上。” 沈氏拿出一个透明石头和粉色石头穿成的珠串，套到青竹手上，珠串大小刚好套进，像是给青竹量身定做的一般。 凉凉的石头触及皮肤，青竹忍住瑟缩，用另一只手摸着。 沈氏看着她手上的珠串，目露温柔，“那日你大哥回来的晚，说是第二日要去和掌柜的运货，高兴的不得了，本来说要送你一个好东西的，但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没想到，这个珠串在柜子里放着。” 沈氏叹口气，“你就留着这个珠串，当作我们最后的念想！” 青竹重重的点头，“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的。” “嗯，娘知道，青竹最是乖巧的。” 第三十八章 顾明丽 收拢了顾青山的所有东西，锅中的肉也熬好了，青竹为了更入味，味道更好，还在卤水里放了辣椒。 肉味顺着蒸汽溢出，辛辣咸香的滋味混着肉味飘满整个院落。 “娘，来尝尝。” 虽然沈氏和顾大河都吃不了辣，但今日做的是为了试一下味道，增了辣椒，明显就比上次的更香。 猪下水在下锅时，沈氏就将大肠小肠肝脏都分开了。 沈氏打开锅盖，升腾起的雾气迷了她的双眼，她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到碗里，等温了后用刀切成小块。 然后尝了一小口，辛辣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之后，就是浓郁的肉香，竟比平常的炒肉还好吃。 不过这辣度对她来说还是太辣，她连喝了两口水，压下喉咙处的刺激，惊喜道：“味道不错，肯定能卖出。” 这味道比食肆里的卖的好吃的多，而且食材还便宜，若是出去卖，就算别人知道是什么，但看在价格便宜，味道好的份上，肯定有不少人来买。 青竹也捻了一块放到嘴里，眯上眼睛，真的好吃，不亏她每日细细揣摩观察。 因为辛辣，所以两人就没有给顾大河拿，但后面的小锅中，青竹也在里面放了没有辣椒的卤水煮了一部分。 猪头肉，猪蹄等也在两个锅里分别放了一半，都已浸入味道。 中午，三人就切了几块猪头肉，一人一只猪蹄，猪蹄劲道，猪头肉软糯 ，配着糙米饭，吃的满足。 雨下到下午才停，沈氏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就不去了。” 已经太晚了，若是此时去，晚上要赶不回来了，刚下完雨，山上湿滑，夜间行路会有危险的。 青竹点点头，和沈氏一起坐在窗下，看着她绣帕子。 “三婶，三婶，我来了。” 还未进院子，一道欢快明丽的声音就传进来。 沈氏顺着窗户看过去，笑道：“明丽来了，快进来。” “三婶，我来找青竹妹妹。” 顾明丽刚好比青竹大了半个月，叫妹妹也是合情合理的。 “青竹在家，你快进来。” 沈氏也想起前个儿林小云的话，热情的招呼顾明丽。 青竹：？？？ 找我干啥？ 顾明丽进来，青竹这才好好打量她一番。 比自己高一点，长得和小云婶婶很像，大眼睛，微黄的皮肤，穿着朴素的灰布衣衫，看起来利落干练。 “明丽姐姐。”青竹唤道。 顾明丽飒然一笑，“青竹妹妹，我来找你玩儿，咱们去小清溪逮鱼，刚下过雨，鱼多的很呢。” 沈氏也想她多出去玩玩，就笑道：“去，跟明丽一起去玩一会儿，家里的饿事我收拾就行。” 青竹犹豫了一番，看着沈氏殷切的眼神，点点头。 她知道沈氏是想让她多交些朋友，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梨花村说到底都是故土，要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还长着呢。 青竹站起来冲顾明丽笑道：“明丽姐姐，走。” “嗯。”顾明丽点头，又对沈氏和顾大河道：“三叔三婶，我们走了。” “小心些啊，别摔着了。”沈氏嘱咐道。 顾大河也道：“别去深水区，还有青竹，别领着去山上。” 顾大河怕青竹兴起，领着娃娃们上山，这刚下完雨，山上可不是个好地方，说不定还有深山里的野兽跑出来。 “嗯，知道了。” 青竹是有分寸的，自然不会这时候带他们上山。 顾明丽是个活泼的性子，青竹也不怕生，两人一路走着聊着，很快就熟悉了。 青竹喜欢顾明丽的性子，和林小云一样爽快耿直。 顾明丽拉着青竹朝村口走去，到村口又拐了个弯，穿过一片竹林。 没等看见人影，热闹噪杂的声音就响起，都是小孩子的嬉闹声。 “顾明丽，你快来，栓子哥逮了一条大鱼！”眼尖的小女孩儿看见顾明丽连忙叫道，还往这边跑了几步。 顾明丽看了一眼那女孩儿说，“她叫春梨，你大伯隔壁那家的，和咱们同岁。” 青竹也看了过去，女孩瘦瘦小小的，头发枯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着还没有青竹高。 春梨接触到青竹的目光，微楞，然后赶快移开，不敢看她。 他们都知道顾明丽是去找青竹一起玩的，顾明丽虽然小，却也是他们这群孩子中的小霸王，加上家里的条件比他们好，所以在孩子堆里很有话语权。 春梨走到两人面前，揉搓着手指，低声说，“我是春梨。” 胆怯却又淳朴的小女孩儿，青竹笑道：“我是青竹。” 见青竹跟她说话了，春梨看起来很高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你说栓子哥逮了大鱼，在哪？”顾明丽问道。 春梨这才想起来正事，指着斜前方道：“在那边放着呢，他们准备串起来烤着吃呢。” “烤着吃？”顾明丽皱眉，一手拉一个走过去，“上次一条鱼都烤糊了，这次还烤！” “姐，你来了。”顾明山也看到顾明丽了招呼道。 青竹看着面前比他们院后宽一些深一些的小清溪，复而又瞅向哗哗冒水的地方。 那是一个水潭，清澈见底，水深大概到青竹胸前，里面有不少鱼在游窜，但几乎都是一指长的，最大的也就成人手掌那么大。 除去春梨和其他两个个年纪小的，别的大大小小都见过青竹几面，是以也不用顾明丽一个个的介绍。 青竹性子也算开朗，又爱笑，不一会儿，就和小孩们玩到一起了。 而且，青竹抓鱼的功夫学的不错，不一会儿就抓到了好几条。 更引的小孩们崇拜了，连抓到大鱼的栓子都瞪大眼睛看着她。 几个小孩在小清溪里抓了一会儿鱼，又开始嬉戏玩闹。 小清溪里的水清澈见底，石头也奇形怪状，吸引孩子们去捡拾，拿回家在院子里堆个小石堆，不能出来玩的时候就在家玩石头。 青竹对石头不感兴趣，就坐在岸边瞧着他们争抢嬉笑。 “好了，够了，咱们上岸上，去那去弄鱼。” 最大的栓子开口，阻止了小孩们继续在水里扑腾。 第三十九章 未知生物 要做鱼，那要先取出内脏和苦鳃，栓子和几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跑到溪边清洗鳞片，苦鳃，内脏。 而女娃娃们都坐在溪边的鹅卵石上，堆石拢火。 青竹问顾明丽：“要怎么做？烤吗？” 刚春梨说要烤，顾明丽很不情愿的饿样子，所以青竹又问了一句。 “烤，烤。”反正他们都喜欢烤的，不好吃也该他们受着。 干柴火是他们一人几根从家里顺的，昨天和今天上午下了那么大的雨，他们也拾不到干柴火。 青竹莫名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什么也没带。 栓子和顾明山一起将洗好的鱼拿过来放到石头上，然后让众人一人挑三条。 除了那条大的，别的都是半斤八两，没人都一样，故也没人抱怨，自觉地拿了三条，围坐在拢好的火堆旁。 他们一共就九个人，一人三条，刚刚好。 围坐在一起，青竹学着他们将鱼串到细木棍上，戳在火上轻轻烤着。 “哎呀，糊了。”六岁的顾明山惊叫道，赶紧把鱼从火上拿下来。 可惜已经晚了，他那条小鱼已经变的焦糊。 “笨！” 顾明丽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姐”顾明山委屈的扁扁嘴，忽而又幸灾乐祸道：“姐，你的也糊了，哈哈，你的也糊了！” 顾明丽扭头一看，果然，自己的鱼也焦糊了，上面还冒着黑烟。 她瞪着眼看着顾明山，一只手拧住顾明山的耳朵，“还笑，还笑！” 顾明山脸皱成一团，求饶道：“姐，我错了，我错了，你松手！疼！” “疼？”顾明丽疑惑，她没用力呀! 顾明丽一走神，顾明山就像泥鳅一样，刷的挣脱她的手，跑到竹林下警惕的看着她。 “好啊，你敢骗我！”顾明丽丢下烤焦的鱼追了过去。 “我不敢了，不敢了，姐，你轻点！” 众人看着他们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哎，青竹的你的好香呀！”春梨动了动鼻子，闻到香味凑到青竹跟前。 青竹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他们的，确实，自己的比他们的卖相看起来好的多。 闻言，坐着看热闹的几人都凑过来，栓子看着青竹焦黄的小鱼，深吸一口气，“真的比我们烤的好！” “是呀，青竹姐姐，你是怎么烤的？怎么这么香呀！”扎着羊角辫的初雨眨着眼睛问道。 初雨是栓子的妹妹，都是村东头王家的，今年五岁。 青竹默了，她也不知道啊，一烤就这样了。 难道是这些天饭菜做的多了，做出经验来了？ 她也解释不清，不过她大方道：“我不知道怎么弄得，但我可以帮你们烤。” “好呀，好呀。” 初雨听到不用吃烤糊的鱼，开心的拍着手。 几人听了觉得好，感激道：“谢谢青竹！” 春梨得了青竹的承诺，赶紧将还在打闹的姐弟俩叫回来，都坐下看着青竹烤鱼。 擒住一手两个，一次四个，将所有的鱼都烤好，九个人都吃的肚皮鼓鼓的。 经着这场事，几个孩子都接受了青竹这个外来的，开心的将她规划为自己人，还约着下次一起玩。 玩累后，青竹看天色不早了，就同几人告别，自己走着回家。 顾明丽原是想送她的，但青竹识路，也不想麻烦她，就拒绝了。 拎着没吃完的烤鱼，青竹穿过竹林，往家赶。 灰蒙蒙的天空沉闷压抑，青竹看了看天，皱着眉头，昨天那场大雨下的不明不白地，今天天还是这样，压得人心头烦闷抑郁。 经过临河的草丛，青竹远远就望见了自家的房屋，正准备狂奔，忽然，一道黑影从草丛里窜出，直奔青竹扑来。 青竹看着未知的黑影，心头一跳，下意识手一抓，拎着那东西的后腿。 湿杂黏糊的手感让青竹头皮一阵发麻，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她低头看去，那黑乎乎的一团正抱着她的烤鱼啃得欢畅。 在一个挚爱美食的人面前偷她的东西吃，是可忍孰不可忍。 青竹拉着它的后退，一手又使劲拉着自己只剩个头的烤鱼，恶狠狠道：“松口，这是我的！” 那东西却不为所动，一口吞下鱼头，任由自己头朝下的下垂着，活像一只死兔子。 “不就是吃你一条鱼嘛，等小爷恢复了，给你抓一筐的鱼。” 懒洋洋的声音在青竹耳边响起，青竹目光锁定在手里这只死皮赖脸的未知生物身上。 “你是妖精！” 青竹是妖，本该对同类的气息敏感，奈何因为强制将体内灵气转化为灵液，个方面都有些衰弱。 而她手里这东西，青竹仔细感受一下，它应该是被雷劈了，奄奄一息，灵力都溃散的不成样了。 “你能听到我说话？” 未知生物语气终于有了起伏，看起来很惊讶，惊讶中又掺杂着些许喜悦。 “怎么不能！你这个鬼东西，干嘛偷吃我东西！” 要是它能端端正正的走出来，问她要，她还没那么生气，还会送给它，可它偏偏要抢。 自己的东西被抢走，还被吃了，是个人都会生气！ 未知生物被她的语气吓到，也好像知道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对，小声道：“抱歉嘛，我太饿了。” 听着它弱小可怜的声音，青竹假装起来的强硬消失了。 算了，同为妖精，就当送它了。 青竹松开手，将它放到地上，“你快走，别让人发现，给你吃了。” 这里的人都不常吃肉，遇见个活物肯定要剥皮吃了的，青竹此时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不是动物，鹰鹰是保护动物，不然，哪里还能化形呀，早就被人活剥了。 青竹放下它，自认为好心叮嘱后，就要离开。 谁知那只黑漆漆的未知生物前爪抱住她的腿，“你带我走，我没地方去了。” 可怜兮兮的，还有小奶音。 青竹顿住，“你声音怎么变了？” 明明刚还是少年音的。 妖精善伪装，有时会将面貌，声音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未知生物哽住，糟了，暴露了。 青竹却笑了，抱起未知生物，“原来是只幼崽！” 青竹她忘了自己也是只幼崽，还是只化形失败、惨遭天雷毒手的幼崽。 青竹准备把这个东西抱回家。 妖精界习俗，珍爱幼崽，人人有责！ 鹰鹰都照顾她很多年了，她总不能看见一个幼崽被吃掉，或者惨死，无动于衷。 “呜呜，你要收留我嘛~，你收留我了，我以后一定给你抓好多小鱼” 察觉到她意图的未知生物感动的泪流满面。 “行了！至于吗？当初鹰鹰哥哥收留我的时候，我可没哭成你这样，没一点当妖精的气概。” 说实话，青竹看不上这个老是哭哭啼啼的幼崽。 “嗝~，我不哭，我只是感动~，终于有人愿意收留我了！” 青竹不再理它，准备等这个妖精成年，或者懂事了，赶紧送走，怎么脑子不聪明的样子。 第四十章 小狸 沈氏在院子里清理积水，远远的瞅见青竹怀里抱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疑惑的看了一眼。 到走进，才看清是个不知名的野物。 “这是什么东西，逮来吃的？” 青竹怀里真高兴的未知生物：“” 这会儿走来不来的及！ 沈氏没多想，毕竟白白软软的小兔子青竹都养来吃，更别说她手里的丑八怪了。 青竹尴尬的笑笑，“路上捡的，拿来养着玩儿，这个就不吃了。” 说着，还往怀里护了一下。 养？沈氏狐疑的看她一眼，见她没有异样，真的是想养的，又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山上的凶兽多的很，别看她怀里的小小一团，万一突然攻击她了怎么办？ 想着，沈氏摇头，拒绝道：“不能养，既然不想吃，就送出去。” “娘，它不会咬人的，你看，我抱着它可乖了。” 未知生物也配合的蹭了蹭青竹，从黑色毛发里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珠。 湿漉漉带着讨好的眼神让沈氏心地一软。 她看了一眼看起来弱小无助的小黑球，还有它身上绽开的皮肉，同情心也开始泛滥，“行，那事先说好，要是它伤人了，就把它丢了。” “好！”青竹弯起眼眸，答应道。 要是敢伤人，不用娘说，她自己都不会再收留它了。 青竹揪住它一只耳朵，“听见了没，你要是敢伤人，就把你赶走！” “知道了。” 怀里的未知生物虚弱的吭了一声，随后就软趴趴的窝在青竹怀里不动弹了。 青竹把它抱进屋里，找个薄被抱着它，然后就坐在它旁边。 过了一会儿，青竹又把自己的小手放到它的脑袋上，缓缓的输了一点灵气。 被灵气滋养的未知生物动了动脑袋，沉沉的睡着了，没有一点该有的警惕和防备。 果然是幼崽，真蠢！ 看它睡着了，青竹就出门，收拾明日去镇上要带的东西。 顾大河也知道青竹养了个小东西，但他却不担心，山里的动物有灵性，不会随意伤害人的，更何况是救它的人。 晚饭后，青竹帮沈氏收拾完碗筷，就回自己屋里去看那未知生物了。 青竹进屋时，它已经醒了。 “你叫什么名字？”青竹问道，总不能一直叫未知生物啊。 狸蔫蔫的躺在软和的被褥中道：“我叫狸。” “小狸，昨天晚上的雷是劈你的吗？” 青竹猜想狸是该渡劫了，但是失败了才这么狼狈。 成功了就不会这么狼狈的。 “你怎么知道？”小狸显得有些惊讶，声音都大了些。 这个人类娃娃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你饿不饿？” 青竹这会儿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转移话题道。 小狸点点头，虽然偷吃了这个人类小孩一条鱼，但它还是饿的厉害。 青竹扭头去厨房，将给顾大河熬的骨头汤给小狸端了一碗，还弄了一碗肉。 小狸也不嫌弃是啥肉，前爪抱着碗咕咕噜噜的喝完汤，又将肉全部塞到嘴里，连赞叹好吃。 它以前只敢躲在山里，这次实在是受伤严重，不敢呆在深山了，才出来，没想到竟然有人收留它，呜呜，太感动了，以后它也是有家的崽了。 青竹在它吃完后，趁着夜色将碗洗刷干净，就回房睡觉了。 这一日，她玩的很开心，也很累，睡得昏沉。 小狸在她身旁睡着，老老实实的裹着被子，也睡得香甜。 … 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力，青竹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许燕戈的住处。 因为才下过雨的缘故，青石板阶湿漉漉的，积水在不平整的地面映出碧蓝的天空，鲜嫩的芽儿从壁缝冒出。 沈氏站在门口，轻轻了敲门。 不一会儿，院中就传来悉悉索索的生音，像是在穿衣服。 青竹拉着沈氏，有些无语。 不会，还有人比她还能赖床。 “是呀？” 纪云从门缝中探出脑袋，待看到沈氏和她身旁的青竹，连打开大门。 沈氏站在门口，轻轻了敲门。 不一会儿，院中就传来悉悉索索的生音，像是在穿衣服。 青竹拉着沈氏，有些无语。 不会，还有人比她还能赖床。 “是呀？” 纪云从门缝中探出脑袋，待看到沈氏和她身旁的青竹，连打开大门。 沈氏将背上背篓取下，拿出装好的冰粉籽，“纪公子，这是一斤的冰粉籽。” 沈氏前日听到许燕戈叫纪云的名字，是以记住了。 纪云打开白色的小布袋，看了一眼，然后合上，“我家公子走时说了，一两银子买您一斤，这是银子，您拿好。” 一两银子，沈氏连忙摆手，”要不得那么多，半两便可。” 她们卖方子本就占了人家得便宜，怎么能在这方面还占便宜呢。 纪云却不理解她的心思，将银子硬塞给沈氏。 这是许三儿临走时交代的，办砸了就是他的责任了。 而且，一两银子买，在燕京是算不食物贵的。 单说那一张方子，也值一百两了。 所以两方都认为自己占个便宜，互相推脱着。 青竹看沈氏不安的样子，摇了摇她的手臂，“这冰粉籽找的麻烦，处理晒干也费力，值得的。” 又悄悄的对沈氏道：“娘，若是心里过不去，下次再买时，多送他们些便可。” 她看纪云分明是领了命的，若是娘不要，恐怕他也没发交代。 沈氏闻言，这才松了口，道：“多谢公子！” 接了一两银子，沈氏带着青竹直奔木匠铺。 今天沈氏可是揣了银子来的，就是想定做一个轮椅。 木匠铺是有轮椅的，但不像青竹描述的那般厉害，只是一个普通的椅子，加了和板车一样的木轮子，并不平稳，若是没人照看着，很容易摔倒。 沈氏将青竹描述的一一复述给李木匠。 李木匠听了连连称奇，“妙呀，绝妙，这法子好，稳定轮椅的平衡，又加固了轮椅与轮子的协调，在加上自己便能控制，这样，就算是自己也能轻松的控制。” 李木匠连连点头，拉着沈氏到后院的茶室聊了很多。 幸亏走之前，青竹连比划带说的，给沈氏解释清楚，不然，沈氏一时还答不出来呢。 最终，李木匠答应下来，还保证一做好就通知沈氏。 第四十一章 不愿 沈氏和青竹走后，李木匠急匆匆的往后院木工坊里走，正在指挥搬货的管事见他脸上掩都掩不住的笑意，拍拍手，背到身后，走过去道：“李掌柜，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乐？说出来给让兄弟们参看参看！” 李木匠敛起笑容，摆手道：“哪有啥好事，还不是一年出死力气挣点钱，刚来了个订货的，自然高兴些！” 孙家的人，李木匠并不想多打交道。 孙管事见他不愿说，眼里的笑意散了些，“这次我们员外娶妻，可真是麻烦李掌柜了。” “哪里，哪里，不麻烦！” 李木匠看着众人忙上忙下从后院搬出的家具，眼含欣慰。 这些都是他和徒弟们没日没夜赶出来的。 不过，若是孙家再有，他是不会再接了！ 想要上好的木材，最时兴的款式，却只愿给最劣等的价格，还执意缩短工期，弄得他们木匠铺鸡飞狗跳，不得片刻安宁。 若不是他侄儿有把柄在这孙管事手里，这单他也不愿接。 孙管事也不看着来来回回的工人，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回事。 …… 出了木匠铺，沈氏就开始在街上打听，哪家的员外最近要结亲娶妻。 镇子虽然说不大，可人也算不少，像沈氏这样打听，是获取不到有效信息的。 而且，沈氏只知道对方是个员外，别的一概不知，更是难上加难。 无法，寻了一上午的两人只得回家。 且沈氏也突然想到。 她只知道宝琳不愿，但到底身份在那里放着，她只是一个婶婶，哪有什么权力去退婚。 说到底只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些事，最终都要顾宝琳自己决定，而不是她这个分了家的三婶。 原来是她误了，自以为是，觉得是拯救宝琳免受劫难。 沈氏想明白这些，心里豁然开朗。 回去问问宝琳的意见，宝琳若愿意反抗的话，她自然愿意借钱，若不愿，她也无法。 回到梨花村，沈氏就派了青竹去寻顾宝琳。 青竹现下也大致了解到情况了，她也觉得这事还是由琳姐姐自己做主的好，自己的选择，纵然不好，也不会怨恨。 这回青竹运气好，碰到了顾大嫂没在家，顾宝琳在院子里绣帕子。 少女坐在避光处，手里拿着针线却迟迟未下手，侧头眼神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琳姐姐！”青竹叫道。 “呀，是小竹呀，赶紧进来。” 顾宝琳看到，眼眸聚出光彩，看着扒着门框的小孩儿微笑。 青竹迈着小短腿进去，蹲在顾宝琳身旁。 “别蹲着，来，你坐这个凳子，姐姐再去搬一个。“ 顾宝琳起身将凳子递给青竹，转身就要进屋。 青竹拉住她，摇摇头，“琳姐姐，我不多待，传完话就走。” “什么话？“顾宝琳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疑惑道。 一个村的，话见面就说了，还需要传？ 青竹不说话，示意她蹲下。 顾宝琳看着青竹，虽然不解，但还是蹲下了。 青竹趴到她耳边，“娘说，若是琳姐姐不愿那员外，娘给琳姐姐十两银子退婚。“ 这话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了。 退婚，顾宝琳想都没想过。 顾宝琳惊异的看了青竹一眼，随即眼眶红红，似有泪珠流下。 她实在没有想到，三婶会为她筹谋到这个地步，现下她脑子一团乱麻，心里也慌乱的不成。 她看着小小的青竹，忍住泪水，摇头道：“姐姐愿意，小竹，你回去告诉三婶，不用麻烦了。” 十两银子，是梨花村普通村民三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的，她不能让三婶出，三婶家已经够难的了。 若她娘知道三婶家有钱，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三婶家在镇上卖冰粉的事，娘也知道了，她那晚在窗外听到爹说，再等等。 若不是如此，娘早就又要闹了。 还有，她不能退婚，不管愿或不愿，她必须要嫁出去，就算嫁给一个老鳏夫。 “琳姐姐，可是……” 青竹没想到她不愿。 她以为琳姐姐痛恨这场婚姻，毕竟那时她说过，她有欢喜的人。 “小竹，不要说了！三婶愿意帮我，是她心善，可这桩婚事，我愿意嫁出去，这便足够了。” 青竹默默的看着她，清丽的脸庞挂满泪水，声音哽咽，却还是坚持说，她愿意。 青竹不知道为何，明明她就是不愿的，为什么要说愿意？ “小竹，你回去，一会儿我娘回来会说你的。” 顾宝琳开始赶客，青竹看到她紧握的手，鲜血从指尖流出。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那琳姐姐，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保重。” 顾宝琳却背过身去，“别再来了……” 我懦弱胆怯，连自己都护不住，更何况你呢。 青竹顿了一下，扭头错过她，眼角扫过她斑驳布满疤痕的手臂。 “……” …… “宝琳不愿！” 沈氏错愕，却又想，幸亏她没有冲动。 青竹点点头，眼眸微闪，小声说，“琳姐姐好像不太对劲。” 沈氏却没听到，她叹口气，“罢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愿意嫁，我也不说什么了。” 说完，沈氏抱住青竹，心有戚戚，“女人这一辈子，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她若不是嫁给当家的，此时不知身处何方，飘零何处呢。 青竹不懂这些复杂的情感，她摇摇头，窝在沈氏怀里。 “琳姐姐会好好的吗？” “不知道，若是嫁的是个心善的，不缺吃短喝，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算好，若嫁的不是个好想与的，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青竹闻言，抬头望着沈氏，“为何女子就一定要嫁人，自给自足，自己过自己的不行吗？女子自食其力，不一定过的比男子差！” 沈氏闻言，心下一怔，确实，若是凭着自己，女子不一定过的比男子差。 但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氏严肃的看着青竹，“以后这话在外面可不能说，娘宠着你，不会说什么，可外面的人却不一定。” 若是传开了，青竹指不定被一些自以为是的人抨击。 青竹点头，这是封建制度下的国家，依附好像是常态。 “嗨，小竹。” 青竹正听着沈氏的嘱咐，小狸突然从她屋里溜出来叫道。 青竹鼓着脸瞪它一眼，什么小竹，应该叫姐姐。 可是沈氏在，她不敢开口，万一被当成中邪了就倒霉了。 小狸无视青竹愤怒的瞪视，顺着青竹的腿爬到她怀里，嗷嗷叫两声，“我饿了。” 青竹用眼睛传达，怎么又饿了，你午饭时不是刚吃了两碗糙米饭，一碗肉，一碗骨头汤。 “嗷嗷、嗷嗷。“ 就是饿了嘛，人家还小，正在长身体。 最后，还是青竹败下阵，又给它舀了碗骨头汤。 第四十二章 花生糕 下午，沈氏去村中林小云家送了些卤好的猪下水和猪头肉，又和她说了给顾青山立衣冠冢的事。 林小云开心他们能走出来，点点头道：“明个儿是个好日子，看着天也好，我给春林说一下，让他别去镇上了，先给青山挑个好地方。” 沈氏想笑却笑不出来，擦了擦眼角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嗐，麻烦啥，都是一家人，再说春林打猎的手艺还是三哥教的呢。”虽然春林没啥天赋，但好歹会个手艺，偶尔能给孩子们逮住个野鸡兔子啥的。 林小云自知顾大河家以前帮了他们许多，区区小事而已，自然要帮忙的。 而且，她也怜惜三嫂，原来三哥没出事，家的是都不用她担心，但现在却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忙活，她看着都心疼。 商量好了日子，沈氏便准备回家，临走时，林小云给她装了半袋子的花生，要让她带回家给青竹煮了吃。 沈氏路过顾宝琳家刚好听到顾大嫂的大嗓门。 “再过两日人家孙员外就来人接你了，别板着你这个死样子，让人家说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尖利的声音穿透耳膜，顾宝琳却坐在床头，低着头，动都没动。 顾大嫂最见不得她这副死样子，火气腾的冒上来，“整天呆呆呆，人家孙员外愿意娶你是你的福气，去那享福还不行？你知不知道你老娘我费了多大劲才给你搭上的，别家的想要这份福气还没有呢，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告诉你，林家那小子，你想都别想！嫁人了要守妇道，别赛脸！要是污了家里的名声，让你弟名声受损，你看我不整死林家那老不死的！” 顾大嫂掐着水桶腰，唾沫横飞，对着默默无语的顾宝琳，顾宝琳始终没有抬头，只用指甲狠狠抠着手心。 “娘，我饿了，赶紧给我做饭！” 顾宝山被顾大嫂的大嗓门吵醒，光着脚跑进屋里，不耐烦道。 顾大嫂见自己宝贝儿子醒了，也顾不得骂顾宝琳了，连忙安抚，“生儿，你坐着，娘去个你做饭。” “快点！”顾宝生随意坐在床上，催促道。 “好好，娘去做。“ 顾大嫂掂着时不时揪着疼的左手，连忙进了厨房。 顾大嫂走后，顾宝山瞅着漠然不语的顾宝琳，语气不善，“喂，你要是不想嫁就跑呗，跑的远远的，谁都找不到不就行了，用的着哭哭啼啼的！” 顾宝琳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顽劣的弟弟。 “你不懂！” “懂什么懂，我当然不用懂，我跟你又不一样！我只用等着娘给我娶媳妇儿就行了。”顾宝山一脸无所谓，也不顾脚脏不脏，倒在顾宝琳床上。 顾宝琳看他瘫在自己床上，柳叶弯眉皱起，默默的往边上移了移。 沈氏在门外听了个大概，蹙眉离开。 青竹正偷偷的拿顾大河珍藏的烈酒给小狸清洗伤口，将腐肉割掉。 虽然是腐肉，但到底是自己身上的肉，青竹刚用顾大河平时剥皮用的刀挖掉腐烂的肉块，小狸尖锐的嚎叫就划过天幕，凄惨尖利，吓得青竹拿刀的手抖了抖。 “别叫！不然就把你的嘴巴绑起来！“青竹故作凶狠。 小狸眼泪汪汪，“疼……” 顾大河被突如其来的凄厉兽声吓醒，他望了望四周，又想起青竹，“青竹，你在干什么？” 此时他心想，不会是闺女想吃肉了，把昨天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杀了！ 青竹听到顾大河的喊声，连忙用两只手捂住小狸嚎叫的嘴，“没事，我在和小狸玩呢！” 然后压低声音，“别叫了，让我爹知道我偷他的酒给你消毒，万一他就不让养你了怎么办！” 小狸听到青竹的话，因为怕被抛弃，乖乖的闭上嘴，不乱嚎了。 顾大河听到青竹的解释，也不再多问。 可能就是小孩爱玩，一起玩游戏呢。 小狸委委屈屈的看着被挖掉的腐肉，青竹拍拍它的背，然后撸起袖子，继续挖。 还有好几处呢！ 之后小狸谨记青竹的话，紧紧咬住牙，一声也不吭。 青竹看着它疼的小眼珠都翻白，偷偷的用灵力帮它舒缓。 最后一处伤口处理完，青竹长出一口气，放下刀，用小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她也是第一次处理伤口，心里也紧张不行，害怕误伤小狸。 小狸在伤口处理完后就睡着了，青竹将它的伤口包住，然后给它放到昨天晚上它盖的被子上。 没办法，小狸身上实在太脏了，中午被他趴的衣服上已经是黑乎乎的一团污泥和血迹，脏的不成。 青竹刚出堂屋，准备透透气，就瞧见沈氏拎着个小袋子，快速的往家赶。 “娘~”青竹迎了上去。 沈氏看见青竹，拉住她的手往屋里走，然后问，“怎么出来了？不是在家玩吗？” 青竹摇摇头，“在家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沈氏温声道：“闷了就去找明丽去玩，我刚去你小云婶婶家，明丽还问你了呢！” “不想出去玩，想在家陪着娘。”青竹蹭了蹭沈氏的手臂。 “贫嘴！”沈氏对于闺女的甜言蜜语现在已经免疫了。 小娃娃，惯会说好听的。 她将手里的小布袋递给青竹，”这是你小云婶婶给你的花生，从地里摘不久，你煮煮吃！“ 花生？青竹连忙拿过袋子，解开绳子往里看。 花生可以做花生糕，花生酪，花生汤，好多甜点呢。 青竹跑到放杂物的柴房，拿出簸箕，将花生倒在簸箕中摊开，放在阳光地下。 林小云给的花生是精挑细选过的，个个颗粒饱满，果实壮大，更白白胖胖的娃娃似的。 不过，花生是刚从地里摘的，还太湿。 青竹跑到放杂物的柴房，拿出簸箕，将花生倒在簸箕中摊开，放在阳光地下。 现在太阳已经西移，差不少一个时辰就要落山。 沈氏看着她麻利的动作，问道：“青竹，一会太阳就要落山了，你这会儿晒是晒不干的！那些花生煮煮就能吃了，不用晒，一会儿天黑会受潮的。” 摆弄着花生，闻言扭头道：“娘，我知道，我就先晒一会儿，天黑就收起来啦。“ 说完，她放下手里的花生，跑到沈氏跟前，“娘，我想试试用花生做花生糕！” 沈氏本来想问你会做吗？但一想到闺女已经做出那么多她不会的东西，这会儿说起来，应该是会做。 这本来就是给青竹吃的，是以沈氏也没想，答应道：“好，你做些，做好娘也尝尝。” 沈氏答应的这般干脆，青竹也没想到。 她小脸上绽开笑容，抱住沈氏“唧”在沈氏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娘！” 沈氏：“……” 第四十三章 租房 午间，沈氏留顾春林和林小云在家吃饭。 因为自家的事，耽搁了顾春林一天没有收入，自家总要表示一下。 顾春林没在，去房里陪顾大河说话去了。 林小云拒绝道：“别麻烦了，就是个小事。虽然青山不是我瞧着长大的，但也是我侄子，跟我客气啥！“ 沈氏笑道：“虽然你说的在理，但今天必须留下来，你三哥跟春林也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咱们就当在一起热闹热闹，让他们哥俩好好聊聊。” 青竹在一旁看着，适时插嘴道：“就是呀，小云婶婶，你难道不想尝尝我做的饭，娘还说要杀个兔子，做香辣兔丁呢。” 林小云对青竹的手艺早有耳闻，毕竟她们吃的冰粉、卤肉都是青竹做的，而且，沈氏还一直在她，面前夸青竹的手艺。 林小云有些心动，而且，麻辣兔丁，听起来就很好吃。 林小云也是无辣不欢的，沈氏送去的辣卤很对她胃口，所以她更想尝尝了。 最终，在青竹的诱惑和沈氏的极力挽留下，林小云两口子就留了下来。 沈氏特意挑了一个肥大的兔子，拿出来。 林小云手起刀落，将兔子放血剥皮。青竹蹲在灶台前，在竹篓里扒拉着，挑选干辣椒。 顾春林和顾大河在屋里喝茶聊天。 中午做了四菜一汤，麻辣兔丁，清炒蕨菜，蘑菇炒肉和一盘猪下水，放了芫荽、葱花的骨头丸子汤，青竹掌勺，林小云烧火，沈氏备菜，几人忙的团团转。 蕨菜和蘑菇都是在后院采的，刚下过雨，蘑菇和蕨菜都水嫩嫩的，吃起来口感鲜脆。 丸子是活着韭菜，鸡蛋，肉沫，稍兑些面粉搓成的，融入骨头汤的香味，光是闻起来，就勾的人馋虫冒出来。 菜上齐，沈氏又添了些柴，才去饭桌前坐下。 林小云看着面前一桌子味美料鲜的饭菜，不由夸奖道：“青竹的手艺真不错，没吃呢，我的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沈氏笑笑，“除了会捣鼓个吃食，别的啥也不会。上次教她做绣活，不是扎手，就是串线，绣跑，半天绣不出来个叶子。” “娘~”青竹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很不满意沈氏将自己的丑事抖出来。 虽然自己确实在绣花这方面每有天赋。 “哈哈。”林小云看着青竹爽利的笑了，“不会绣花咋了，就凭着青竹的手艺，到时候在镇上开个食肆，一辈子也不愁着落了，这多好。” 顾春林抬筷夹了一块兔丁，尝了一口，爆辣的滋味在口腔爆开，舌尖的辣度与兔肉的香味融合，奇异的好吃。 他喝了一口茶，点点头，”我说也是，照着青竹的手艺，你们去镇上开个食肆，那肯定能赚钱，不说跟那大掌柜，员外家产丰厚，但也比在咱村里强。“ 顾春林在镇上做工的时候去一家有名的食肆帮过工，中午食肆的老板请厨子给他们炒了菜，那菜虽然好吃，但味道远没有青竹做的味道好。 沈氏给顾大河说过在镇上租房的打算。 顾大河道靠在床上，低声道：“你三嫂说过，先去镇上租房，摆个摊，卖卤菜，猪下水，顺便还能照顾小绿，可是你看我这身子，要是去了，所有活计都落到你三嫂身上，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唉！“ 沈氏闻言，低头擦了下眼角，她知道当家的不像让她太累，可这就是生活呀。 未出阁时，她在家里也是做惯的，那时，洗衣，担水，做饭，砍柴都是她做的，跟现在比起来，也没什么差别。 青竹看了看沈氏，又看了看顾大河，道：“爹，你这就想差了，咱们去镇上做生意，娘就不会这么累了，也不用每天一大早就起床翻山了。” 顾大河只想到了每日做吃食拿去卖，劳累沈氏，却忘了，翻山越岭，才是她吃不消的根由。 若是去镇上，就不用每日翻山，还要顾牛车，午饭吃到下午。 “就是，我觉得青竹说的对！” 顾春林碰了下顾大河，“你看你闺女都懂得比你多，去镇上三嫂可轻松不少呢！” “是呀！是呀！”林小云接过自家男人的话，“三哥，三嫂，你们看，去镇上发展，总归比在村里好。要是你们银钱不够，你们说一句，我跟春林肯定会支持的！” 顾春林也点头，”三哥三嫂，你们有需要就说，凭着咱们的关系，我肯定会尽力的！“ 林小云两口子是真心为顾大河一家好，他们俩想着在三哥三嫂在村里除了房子也没别的牵挂的，还不如去镇上。 至少，镇上的大夫也比村里的那个赤脚大夫的医术好，或许三哥调理调理就能好了。 顾大河和沈氏默默无言，他们也没想到两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远亲不如近邻，这句古话果真没错！ 青竹看了看对面的两夫妇，暗自点头，以后小云婶婶和春林叔能用的到她，她一定会像他们一样，不搀私欲，热烈炽盛，毫无保留。 半晌，沈氏先笑着对顾春林道：“最近卖冰粉赚了一些，家里还有些余钱。就是，我和你三哥都咋租房，也不知道镇上有哪几处适合。咱们生人，容易被骗。” 镇上也是鱼龙混杂的，沈氏自己去怕被骗，也确实不知道怎么租，怎么找合适的牙人。 顾春林闻言，像是突然想去什么，一拍大腿，道：“这倒是巧，我半个月前咱镇上帮工，正好是帮一家搬家，据说那家祖籍不是咱这里的，开了个杂货铺子赚了些钱，就想回乡认祖归宗，走的及，那房子被牙人买下了，可租可买。而且，那地界儿也好，里早市不远，就隔了条街，环境也好，正适合三嫂你们的需求！” 顾春林原先没在意，现在看他们确实是想要租，猛然间就想起来了。 沈氏闻言也欣喜，追问道：“那，你说的牙人怎样？人品可行？” 离早市近，就代表去卖卤菜就轻省了许多，青竹也能稍微歇歇，不用每日跟着她奔波。 青竹不知道，沈氏最担心的还是她，一个小娃娃，再聪明也刚满七岁，受不了太多苦！ 顾春林看沈氏心动，解释道：“靠谱，那人的风评是咱镇上最好的，叫王识才，绝对错不了。” 顾大河点头，王识才的名号在他也有所耳闻，确实不错，很的镇上的人尊重。 沈氏见当家的点头，定下心来。 思索片刻，沈氏抬头，“行，那明天我去看看，要是合适了，咱就定下来，为日后方便些。” “好，三嫂英明！“林小云调侃道：“这以后，三嫂可就镇上的大掌柜了。” “惯会说笑！”沈氏笑着打了一下笑得东倒西歪的林小云。 顾大河和顾春林也笑着，几人一边吃菜，一边商量去镇上该如何。 青竹在一旁侧头听着，看他们吃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去厨房下擀好的面条，待面条熟了又丢了些野菜烫熟。 去镇上…… 青竹觉得，她该加快速度去山上寻灵药了，不然以后至少半年都没机会了。 吃完饭，林小云两口子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别。 沈氏也没多留，刚薅花生，家里忙着去拉秧，拾掉落的花生，忙的很。 顾春林去镇上干活还是忙里偷闲去的，今日半天都没干活，她娘该唠叨了。 送走林小云两口子，沈氏去厨房收拾，青竹又蹲在簸箕旁，翻着她的宝贝花生。 第四十五章 孙员外之死 “小竹！”小狸从窗户中窜出来，蹲在青竹身旁眼巴巴的看着。 青竹看了它一眼，面无表情，“怎么啦？” 她现在已经知道，这是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幼崽，没有事情，绝对不会凑过来。 “就是……”小狸动了动爪子，嗫嚅着，有些犹豫。 青竹腾出一只手抓了抓它头顶的软毛，“有什么事你说，如果合理的话，我会答应你的。” “那我就说了啊?” 小狸悄悄的看了眼青竹，像是下定决心，“我想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山上！” 它的宝贝还在山里藏着，太久不去会被别的动物偷走的。 苍翠山上有灵性的动物很多，喜欢它宝贝的动物也很多，那可是它存了好多年才存下的。 去山上？ 青竹瞅了它一眼点点头，反正她也打算去山上，带着小狸也行，毕竟是渡过天劫的妖精，虽然没成功，对一般的动物也有威慑性。 小狸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愣了一下，露出白牙，蹭蹭青竹的衣衫，“我就知道小竹最好了！” 它想青竹跟它一起去也是察觉青竹不一般，可以保护受伤柔弱妇人它。 不得不说，同为妖精，一人一动物的想法都一样，都希望对方能保护一下自己。 “那我们一会儿就去！”小狸已经急不可耐了，它怕晚去一步，它的宝贝就没了。 青竹摇头，“不行！，明天再去，今天太晚了。” 就算她胆大，也不敢在深林里过夜。 况且，爹娘会担心的！ “好……” 小狸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了青竹的话，谁让人家是老大呢，唉，狸生艰难！ …… 沈氏换了一套半新的细棉布短衫，挎着篮子，看着背着小背篓，脚边趴着小狸的青竹，再次确认，“你真的不和娘一起起镇上吗？” 今日一大早，青竹就跟沈氏说好了，自己要去山上采些新鲜的野菜，蘑菇，不去镇上了。 沈氏以为青竹只是想着玩儿，没想到真的不去了。 往日干什么青竹都跟上，还能给她提建议，讲价格，今日青竹不去，她心里还真没个底。 青竹点点头，“是呀，娘，今日就麻烦你自己了，爹说那王牙人性子和善，绝对不会坑人的，你放心去！” 沈氏闻言，嗔怪道：“娘哪有那么胆小。不去就不去，不过，去山上可要小心，别往深处去。” “好，我记着呢！”青竹心虚的回道。 她今日还必须要去深山一趟，不然爹的腿没有足够的灵力温养，会彻底坏掉，以后再治，就难了。 到了门口，青竹和沈氏拜别后，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青竹带着小狸按照她往日上山的路先到山脚，然后才往上上。 小狸快速爬到树上，低头对青竹道，“小竹，咱要快点，不然，中午也不能到山顶。” “嗯。”青竹知道，所以暗暗聚灵。 一人一狸飞快的冲山顶狂奔，快的只能看到残影。 若是此时有人看见，恐怕会被吓晕，因为那根本不是人该有的速度。 曜日东升，青竹和小狸没浪费一丁点时间，在露水中穿行。 此时，沈氏也刚翻过山，坐上牛车。 今日沈氏没有租王年的牛，是跟着别的村赶集的妇人一起挤着牛车，两文钱一趟，比租牛便宜多了。 车上除了沈氏，大多都是一个村相识的妇人，妇人们热热闹闹的凑堆聊天，沈氏挤在角落，默默听着。 “嗐，要我说，有钱搁着也没用，谁知道哪日就没了，存的钱再多，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一领着小孙儿的老妇人搂着乖孙，对看起来同龄的妇人道。 她身旁的妇人闻言，啐了一口，“你老太婆还敢说，咱村里有哪家能有你家富足，银子都攥在自己手里，将五个儿媳制的服服帖帖！每日就只用逗弄孙儿，连饭都不用你做！就这，还不舒服吗！” “我哪说的是这。”老妇人辩解道：“我说的是那没儿孙的！” “你说，这没儿没女的，可不是家产都便宜了别的吗！我这一辈子打拼的可是要留给我儿子孙子的，算不得便宜别人！“ “我咋感觉你想说别的呢？”她身旁的妇人缓过劲，疑惑的看着她。 “没头没脑的说些这话！” “嗐，还是你能！”老夫人压低声音，精明的双眼扫了一圈，见差不离都是自己人，才说，“我家四儿不是在镇上食肆当跑堂的吗！昨天回来的晚，听说镇上出事了！那经营粮铺的孙员外，死了！死的可难看了！ 据说，前一阵子还在忙着娶媳妇儿呢，你看，媳妇儿还没取，就死了！“ “唉，不对，婶子！”一年轻妇人问道：“我记得那孙员外都大几十了，儿子都一把年纪了！” 娶亲，大几十，还有儿子。沈氏心中一惊，攥紧篮子，侧耳听着，不敢露半点惊诧。 老妇人闻言，冷哼，“娶妻，这孙员外也不是个好人，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娶小姑娘，你说这不是害人吗！原先看上我娘家侄儿的闺女，我那侄儿气得举着棍子把他们那管事的赶出去，三天都吃不下饭！这会还不知道要糟蹋那家闺女，真是老天有眼！” “婶子，那你不是说，孙员外有儿子吗，那为啥还说他的财产都便宜了别人？” 年轻妇人继续追问，看来是不问出来个名堂，不罢休！ “那不是儿子死了呗，一个多月前，他儿子跟着儿媳妇回家省亲，都死在半道上，这才没了后，据说，孙员外一死，他那家产都成了那管事的了。” 老妇人絮絮叨叨，将自己知道的都讲给年轻的妇人。 “原来如此！”妇人点点头，恍然大悟。 老妇人旁的妇人道：“也算他活该，恶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这不就来了。” “是呀！这孙员外看起来也不是个好人！” 众人附和着，沈氏却再也没心思听了。 孙员外，应该就是宝琳要嫁的。 孙员外死了，它本该高兴，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在接亲的前天死了，不管到底为啥，宝琳这一辈子就毁了，克夫的名头想摘也摘不下来了！ 第四十六章 白狐狸 这方，许燕戈将长枪横在来人面前，侧眸望去，冷冷道：“还不束手就擒！” 对面络腮胡大汉，攥紧手里的大刀，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屑的吐了一口痰，“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管你爷爷的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那就让你看看黄毛小子的厉害！” 许燕戈翻身而上，枪头直取大汉喉咙，杀机尽现。 毫无人性之人，不配活着！ “笑话！”大汉举起大刀迎上，丝毫不将眼前之人放在心上。 “铿锵”一声，枪头与大刀相撞，擦出金黄的火星。 许燕戈冷眼瞧着大汉，翻转长枪，扫过大汉的双腿，巨大的冲力将大汉掀翻在地。 随即，许燕戈趁大汉没反应过来，长枪冲锋而上，定在大汉肩头。 “呃啊——“ 长枪从肩头穿过，定在地上，大汉躺在地上，捂着肩头，动弹不得，只能痛呼。 “孟安，你可知罪！” 许燕戈踩上大汉的胳膊，俯身冷声质问，笑起来柔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淬满冷意。 “我呸！”孟安昂着头，梗着脖子问，“你爷爷犯了什么事，有本事你找出证据来，给你爷爷看看，不然，你爷爷可要上京去告御状！ 我告诉你，我姐可是严国公大公子的宠妾，严国公是何等人家，他家的大小姐可是宫里的杨妃娘娘，天家的宠妃！你敢伤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是吗？”许燕戈拿起枪身，又使劲戳了一下，笑道，“本公子可不怕那劳什子宠妾和娘娘。” “啊，你——” 大汉瘫在地上，被许燕戈又一下，折磨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的盯着他， 孟安也是没想到，眼前这看起来不大的小孩儿，竟然不怕他。 “阿许，速度挺快呀！” 云阳摇着他那骚包的扇子，带着一众捕快赶来，看着眼前被踩到地上的孟安憋笑。 他在外面都是叫许燕戈阿许，防止暴露身份，燕这个字，可不是谁都能用！ “来了。” 许燕戈应了一声，兴致缺缺的移开脚，走向云阳。 “去，把他抓起来！” 李中挥手，指挥着捕快动作迅速。 “是！” 捕快们有序的围住孟安，上手绑住他的双手。 云阳举着扇子动了动肩膀，“三天了，终于干完了！累的我这几日都吃不下饭，阿许，你可要请我吃顿好的！” 许燕戈撇他一眼，“这几天除了吃和睡，你还干了些什么？” “阿许，可不能这样啊，用过了就丢掉！”云阳不愿了，“这几日要不是本公子，劳心劳肺给你分析出这主谋，你还不知道要花几天呢！” 许燕戈闻言，眸间闪过青凌，低声问道：“你难道真的觉得，幕后之人就是这孟安吗？” “啊？”云阳迷惑了，“不然还能有谁？” 除了孟安这爱财如命，啥都不要的，还有谁能干出这样的蠢事。 许燕戈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哎，你说说呗！难道是严国公？不对，他还没那个胆做出这样的事，拐卖儿童，胁迫卖淫，可是重罪，杨妃再得宠爱，圣上也不会姑息的！” …… “小竹，快，就在这儿。” 小狸爬到一颗主干粗壮，看起来有百年的大树上，冲着青竹低叫。 青竹右手拿着顾大河猎野物剥皮的细刃，将四周的藤曼和比她高的草树枝给砍掉，抬头看了它一下，“好，你先去拿，我马上就过去。” 这枝条，藤曼缠的太密集，她上的麻烦，一不留神，双脚就被绊住。 “嗯。”小狸也压着声音回复，快速攀爬到它藏宝贝的树丫间。 从一堆干草中翻出几个人参，几个绿色的果子，几个青皮蛋，一根树枝，小狸抱着自己的所有身家，后爪攀着树干，慢慢往下滑。 小狸安全的滑下来，青竹也移动到树下了，她赶紧将背篓放下，把小狸怀里的东西都埋在蘑菇下面。他们俩这一路可遇见不少凶兽，光是老虎，狼、豹子、野猪就见了不下十只，个个精敏强悍，小狸和青竹还不过它们塞牙缝的。 “小竹，咱么走。” 小狸猫着腰，眼睛不舍得望着大树，这可是它从出生就生活的地方，现在却要走了。 青竹摇摇头，“先别走，咱们往南边去，那里有我要的东西。” “好！” 小狸点头，这个准备动，青竹却一把拉着它，慢慢退到后方大草堆里。 “嘘，有东西过来了！” 小狸点点头，不再动弹，原来它好好的自然不用躲，但现在不但带个青竹，它自己的内伤还为完全恢复，不能冒险。 一人一动物扒着草缝，探头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一个白毛狐狸探头探脑的从藤曼间钻出来，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动静后，“腾”的跳起，爬上小狸藏宝贝的那棵树，直直往藏宝贝的那枝丫爬去。 “我就知道有妖精会觊觎我的宝贝，小竹，幸亏咱们来的早。” 小狸压低声音庆幸道。 这可都是它的宝贝，若是来晚一步，让那白毛狐狸给偷走，它要后悔一辈子。 青竹闻言瞥了它一眼，“你认识这狐狸？” 不认识的话，这狐狸不可能知道它藏东西的地方。 小狸看着书上失望而归的白狐狸，愤愤的道：“我之前看这白狐狸可怜，收留过它几天，没想到它惦记我的宝贝，要不是我走的时候在树下留了印记，宝贝早就被偷走了。” 愤怒的小奶音弱弱的，却很能展现主人的气愤。 嗯，原来是个忘恩负义的。 青竹歇了把白毛狐狸拐回家的想法，虽然白狐狸很可爱，那白毛一看就很好撸，但她也不想养个随时会叛变的。 虽然那白狐狸看起来只是稍开了灵智，并没有成精的迹象。 直至白狐狸消失不见，青竹才站起身，将身上的藤曼，草枝扒下来，又将埋到下面的小狸拉上来。 “走，咱们去南边！” 青竹将将衣袖和裤脚上粘着的苍耳摘下来，朝着灵力波动的方向寻去。 小狸跟在她腿边一步不离。 青竹是第一次进到深山中，心里略微还是忐忑的，这毕竟不是她从小生活的深山，未知的东西不知几许。 就像小狸这样成精的妖精，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不过，妖精化形自古艰难，真的能活下来的，应该不多。 “小竹，你要找什么？” 小狸迈着四肢灵活，加上从小就在这里生活，攀驳的藤曼和高大灌木并不能阻拦它的步伐。 青竹羡慕的看了一眼在树上自由自在，没有丝毫阻碍的小狸，拿着细刃缓慢前进。 “不知道。” “嗯？” 小狸疑惑，不知道，怎么确定就在南边呢？ 青竹是真不知道，她只能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波动，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是什么，就更不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 红莲 密林深处，到处都是湿滑的苔藓，藤曼缠绕着百年大树，阴郁森凉，憋得人透不过来起，越往深处，越阴森，光线也越来越暗，四周的景色也看不清晰，若非青竹和小狸都不是常人，怕是早已迷失方向。 青竹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气息，拧眉制止了还在往前走的小狸。 “怎么啦？” 小狸从树上蹦下来，到青竹身旁问道。 “快到了，小心点！” 一般有灵物的地方都会有东西守护，这守护不是因为灵物是它的，而是它也觊觎。 自古以来，宝物哪有没人觊觎的，所以小心一点才好。 至于谁能拿到，自然各凭本事！ 有了青竹的叮嘱，小狸的步伐也放慢了。 它灵活的从缝隙间穿过，小心翼翼，不弄出声响。 “小竹，是大熊！” 跑到前方探路的小狸突然拐回来，声音中有些害怕。 它跑的快自然不怕大熊，但小竹是个人类小孩，怎么可能逃得过。 “小竹，咱们走！别过去了！” 小狸心里焦急，用爪子抓着青竹的腿。 青竹也已经看到那水潭边饮水的黑熊，更重要的是黑熊对面崖上盛开的九瓣莲。 红莲幽幽，在深暗的林间也不谢芳华，舒展九片花瓣，九瓣花潋滟，无风自动，如惑人的女妖，引人缠绵。 来都来了，东西也见到了，青竹自然不愿意无功而返。 况且，以后，不一定还有机会再来，所以这次，青竹是下定决心要取那九瓣红莲的。 青竹稚嫩的小脸闪过几丝凝重，然后，摇摇头，对小狸说，“我必须要这个莲花。” 这莲花肯定是特殊的，说不定，爹吃了后，身体就能恢复了，这可比她每日强行凝灵液好的多。 说完，青竹小手紧握细刃，深吸一口气，探出头去。 若不是小狸看到她微抖的双手，还真以为她不怕呢。 见她执意要取红莲，小狸握了握爪子，对青竹道：“小竹，我去引开大熊，你快点去摘红莲。” 它受伤这几日，虽然小竹有时会不耐烦，还偷偷笑它，但小竹是从小到大对它最好的了，它不想看到她死！ 青竹没想到它会这么说，错愕的看着它。 看到它那瘦弱的小身板，又摇摇头，“你不是黑熊的对手，不能去。” 说着，青竹在心里叹息，若是鹰鹰在，她便不用如此纠结了，鹰鹰轻而易举就能将黑熊击败，不像她只是个半吊子，想摘个红莲都害怕犹豫。 “小竹，放心，我跑的快，大熊追不上我的，只要你快一点拿到红莲，咱们就可以走了！” 小狸在逃跑这方面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青竹犹豫的看它一眼，见它信誓旦旦的模样，只好开口道：“那你要小心，等咱们回去了，我将花生糕做好了，第一个给你吃。” 经过几日的观察，青竹发现，小狸也跟她一样馋嘴，所以就用它最喜欢的东西来报答。 “说好的，小竹，你可不能骗幼崽！” 小狸从草丛间一跃而起，冲着黑熊扑去，嘴里还在不停的嘱咐青竹可不能忘。 小狸飞扑出去，黑熊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看着自己领地蹿出来的小东西，黑熊怒从心起，笨拙的站起身，扑蹬着想要抓住小狸。 哪知小狸身姿灵活如燕，从它爪间逃脱，瞬间攀附到树上，还扭头望着树下暴怒的黑熊，嗷嗷叫起来。 “有本事来追小爷呀！你这个笨大熊！略略略~” 黑熊自知被挑衅，竟开始以头撞树，企图将小狸撞下来。 黑熊体积庞大，力气也不小，百年的老树竟被它装的摇晃，枯枝和树叶哗哗的往下掉，呼呼啦啦，一阵鸟雀惊起，四散无踪。 小狸见大熊的注意力全然在自己身上了，看了一眼青竹藏身的草丛，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黑熊见猎物逃跑，也扭头跟上，而它所过之处，遍地狼藉。 青竹扒开草丛，见黑熊确实消失，没有回来的迹象，麻利的爬出来，跑向水潭。 红莲在水潭上方的崖壁上长着，她将细刃换了个方向别在腰间，背篓放到水潭旁，游过水潭。 岩壁下边因为常年泡在水中，且环境阴暗，长满青苔，滑溜溜的，根本没有办法爬上去。 青竹焦急的看向四周。 忽然，看到岩壁上挂满的藤曼，她心生一计，扯开几条藤曼，将藤曼缠在一起，拧成一股手臂粗的藤曼。 拧好后，青竹使劲拽了几下。 不错，挺结实的！ 她放下心，抓住藤曼，脚掌踩上湿滑的石壁，一步一步往上爬。 尽管手心被勒的通红，疼痛难忍，她也咬牙，紧紧拽着藤曼，丝毫不敢放松。 大概过了一刻钟，青竹终于看到那株耀眼的红莲，她忍住喜悦，松开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伸向红莲。 握住红莲的根茎，轻轻一扯，整株红莲便被青竹攥到手里。 拿到红莲，青竹单手拉着藤曼，缓慢的往下滑，慢慢的，双脚碰上冰凉的潭水，她呲牙，却将红莲举起来，举过头顶，防止红莲沾上潭水，坏了药效。 “小竹，快走！” 青竹刚将红莲放到背篓中，就听到小狸的惊呼声。 她抬眼，就看到腹部一道浅红疤痕的黑熊，往这边追来，而小狸正跟在它身后。 顾不得思考，青竹拎起背篓背上，就慌忙往来时的路冲去。 来时的路几乎都被她清理过，阻碍与其它方位的少些，也方便逃脱。 青竹在前方快速飞奔，黑熊在后面紧追不舍，小狸追上黑熊，在黑熊身上又抓又挠，还伸出尖利的牙齿，毫不犹豫的咬上黑熊的脖子。 “吼吼吼。” 小狸再说也是个成精的，尖齿直接穿透黑熊的皮服，刺进肉里，黑熊痛呼，停下来开始挥动前爪，想要将脖子上那恼人的家伙个扒下来。 小狸怎么可能如它的愿，它在黑熊身上乱窜，这边咬一口，那边咬一口，就是不从黑熊身上下来。 足足纠缠的两刻钟，小狸看青竹彻底消失，才松口，跳上树干，逃之夭夭。 “吼吼吼——” 黑熊不甘心的冲着小狸逃跑的方向怒吼，追了几步，却找不到一个人影。 “呼——” 确定黑熊没追上，青竹靠着树喘着粗气，心咚咚直跳，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她也顾不得擦。 实在是太惊险了，她跑的都没力气了。 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一口气，青竹这才察觉脚上的疼痛。 她低头望去，粉色布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细白的小脚黑乎乎的饿，脚底刺痛，黑泥，枯叶掺血液，都糊在脚底。 “唉！” 青竹叹气，抱着自己的脚将脚底扎的枯枝拔出来。 好疼呀！ 青竹忍不住痛呼，眼眶红红，眼泪就想往下掉。 第四十八章 租赁契约 “小竹！” 小狸循着来时的路一路寻过来，就看到青竹红着眼眶抱着小脚，一根一根的拔着刺。 浑身湿透，梳好的发髻散落下来，发丝都黏在脸上，原来白净的小脸也沾上泥灰，衣服被挂的破破烂烂的，裸露的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划开的伤口。 来时白白嫩嫩的娃娃全然变成一个小乞丐，还是惨的不成样的小乞丐。 小狸瞬间心疼起来，凑近青竹，用头蹭蹭青竹，默默安慰。 在它眼中，小竹就是小天使，怎么能这么可怜无助，好心疼！ 拔完了脚掌上的刺，青竹抱住毛茸茸的小狸，“没事，疼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她又扒开小狸，仔细的摸了小狸全身，“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突然被人摸，小狸愣住，随即脸爆红，躲闪开，断断续续道：“没、没、没受伤！小竹，你、别、别摸我！” 它还是个小幼崽呢，怎么能动手动脚。 “又不是没摸过。”青竹满不在乎，拉住它继续检查。 前天给它剔腐肉的时候，它全身都让她摸过了，那又怎样？再说，就是个小崽崽，怕什么！ “小竹！” 小狸再次从青竹手中逃脱，低着头看着爪子，“咱们快走！赶紧回家，你不是怕沈阿娘担心吗？” 因为不知道怎样称呼沈氏，青竹就让小狸随她叫沈氏阿娘，这样平日交流也方便些。 当然，顾大河就叫顾阿爹。 青竹闻言，点点头，他们在山里也不知外界什么时辰了，若是天黑还没回去，会让爹娘担心的。 当下，青竹也没犹豫，背上背篓，随意捡一根树枝，就站起来。 小狸和来时一样，跟在青竹或走在前方探路，收获满满的一人一兽避着深山中的野兽，往山下走去。 速度虽比来时慢了很多，却也平稳。 沈氏此时刚从镇上回来，她欢欢喜喜的推开门，却发现本该在家里逛的青竹不见了。 沈氏也没想那么多，将篮子放到堂屋，进了西屋。 “回来了？” 顾大河睡眠浅，沈氏推开堂门，他就醒了。 “嗯。” 沈氏点头，将怀里的字据拿出来，递给顾大河。 “这是？” 顾大河不识多少字，就连自己的名字还是沈氏教他的。 “租赁契约。”沈氏绽开笑颜，坐在床头。 顾春林所说的王牙人的确是个品行端良和气的，听说沈氏要租房，当下就给个实诚假，一月租金三两半两银子。 沈氏去之前打听过，早市那方的大都在三两快四两一月，所以当即就和王牙人立了契据，租了四个月的房。 沈氏算着现在已经八月，四个月后就十二月份了，小绿也该休假了，刚好就回村过年，至于还续不续租，就等过完年再看。 “对了，青竹呢？还没回来？” 沈氏又扫视了一圈，问道。 顾大河展开带着墨香的纸，虽然不认识字，却也觉得开心。 闻言道：“没回来，估计山上蘑菇多，舍不得回来了!” 前些日子，青竹也会回来晚些，而且，都平平安安，所以顾大河没有意识到此时天色已晚，只当闺女摘得入迷了。 “那你午饭也没吃？” 青中午没回来，顾大河又动不了，可不是没吃。 但顾大河笑笑，拿起身边的油纸包道：“青竹走时在我床头塞了肉饼，饿了吃些刚好。咱村里哪家不是只吃两顿饭，就咱们吃三顿，我满足啊！” “吃过就好，还是你你闺女惦记你！” 沈氏略有些吃味，她走时闺女也没记得给她塞个。 不过见顾大河也没饿着，便放心了。 沈氏在家里捣拾着搬去镇上要带的东西，边等着青竹回来。 眼看太阳越来越底，隐下山头，沈氏急了，扔下箱子和被褥衣衫，边擦手边往外边走，还对屋里的顾大河高呼，“不行，当家的，我要去找一趟！一会儿天就黑了，咋还没回来！” 顾大河这时也不轻松了，心态没有先前轻松，他直起身，冲着外面道：“孩他娘，你小心些，找不到去找村长家，让村长找人帮着一起找，千万别心急。青竹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嘴里虽然是这样说着，但顾大河的眉头却紧锁，眼里掩不住的担忧。 一个小娃娃，怎能不担心，这几日是他大意了，他应该早些反应过来，去找的。 沈氏应了声，急匆匆的往屋外走，正巧撞上旬休回家的顾绿水。 “娘，怎么了？” 顾绿水见沈氏火急火燎的模样，拦着她问道。 “青竹上山还未回来，我去找她!” 见是小儿子，沈氏快速说明原委，又急着往外走。 妹妹没回来！ 顾绿水闻言，将装书的布包放到竹篱下，跟上沈氏。 “娘，妹妹肯定没事的！” 顾绿水边跑着跟上边安慰沈氏，怕沈氏急出毛病，而且，冥冥中，他确信妹妹一定好好的。 “嗯。” 沈氏敷衍的应了一声，没有心思再说些什么，继续往山那边赶，平日半个时辰的路程，今日两人一刻半就赶到了。 黄昏远霞在遮盖整个天空，烈焰的红色好似要将山峰吞灭，晚风轻轻拂动，却没有抚平沈氏焦灼的内心。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顾绿水身后，目光紧紧扫视周围，就怕错过那熟悉的小人儿。 突然，远处的灌木晃动，呲呲啦啦，传出几句声响，和痛呼的声音，还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树梢上跳来跳去。 顾绿水紧绷神经，拉住还要往前走的沈氏，“娘，小心！” 他不敢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只好先护住沈氏。 沈氏听到动静，扭头一眼就看到树梢上蹦来蹦去的小狸，她终于松了口气，大喊，“小狸，过来！” 小狸和青竹这几日都寸步不离，小狸出现，青竹肯定也在附近。 果然，她话音刚落，灌木丛中探出一个脑袋。 “娘！” “妹妹！” “青竹！” 三人的声音一齐响起，语气中都是欣喜。 沈氏和顾绿水快速走过去，扒开灌木丛。 青竹赤脚站在灌木丛后，小脸脏兮兮的，若不是亲近的人，恐怕根本认不出她。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了！” 待沈氏看清青竹的模样，心只觉揪成一团，当下抱住青竹，低低啜泣。 “娘，我没事，就是看起来脏！你看好好的。” 青竹掩住胳膊，露出小白牙，安慰沈氏。 顾绿水见找到妹妹了，也安心了，仔细看了青竹一圈，替她遮掩道：“娘，我看妹妹没什么大事，我们赶快回家，一会儿天黑下来，就看不见路了。” 沈氏抱着怀里的青竹，六神无主的心神才缓过来，她点头，“对，咱们先回家，来，娘抱着！” 青竹原不想沈氏抱的，但她脚伤实在太严重了，疼的动不了，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没回去，惹得爹娘担心。 沈氏抱着青竹，一脚一脚的往回走，顾绿水跟在她身后，看着撒欢的小狸目露深思。 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跟在妹妹后面，而且，娘看起来也很放心。 小狸没理会顾绿水的打量，只顾跟在沈氏后面兴奋，终于回来了，宝贝也拿回来了，这一路太惊险了，它差点都以为小竹回不来了。 第四十九章 克夫 三人一兽很快就回到顾家的小院，踏进小院，院中焦灼踱步的人影就朝沈氏冲来。 “三嫂，出事了！” 沈氏心中一紧，以为顾春林出事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小云理了下思绪，紧抓着沈氏的手愤怒道：“村里不知道谁说宝琳将自己的未婚夫婿克死了，是个煞星，还说这只是个开始，以后不仅要克死她未来的夫婿，还要将她爹娘兄弟都克死，大嫂听了，正在家里闹呢，要将宝琳赶出家门，村长都去了！” “什么！” 沈氏是知道孙员外死了的，但她以为最多是名声有碍，没想到大嫂做的这样绝，单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就要将宝琳赶出去。 “我说的是真的，家里正在闹呢。”林小云拉着沈氏往外走，“虽然咱们不想去掺和大嫂家的事，但宝琳一个女孩儿，被赶出家门可咋活呀！咱们去看看，也能帮忙说句话！” 沈氏被拉着，眉头紧皱。 “琳姐姐怎么了？”青竹在沈氏怀里听的清楚，却不由得再问一句。 她也没料到大伯娘如此心狠，琳姐姐怎么说都是她的亲生女儿。 “……青竹就在家里，娘一会儿就回来。” 沈氏想起怀里的青竹，弯腰准备将她放下。 这再说也是大人之间的事，青竹年岁小，沈氏不想知道她知道这样腌臜的事。 “不要！”青竹伸出盘上沈氏的腰，“我也要去，琳姐姐现在肯定伤心，我要去看看琳姐姐！” “娘。”顾绿水也有些意动。 琳姐姐出事，他也该去帮忙的。 “行了，三嫂，就让他们去，再晚一会儿，宝琳就被赶出来了。” 林小云这会儿实在是着急，当下接过青竹，抱着就往外走。 沈氏见状也不拒绝了，连忙跟上。 顾绿水偷偷跟在身后。 …… “怎么？你是村长就了不起了吗！拦着不让赶这孽女，出了人命你负责吗！” 顾大嫂丝毫不畏惧老村长的权威，挡在门前推搡着门口的顾宝琳，唾沫星子喷了来劝说的村长一脸。 “你……” 村长再说是个男人，对顾大嫂撒泼式叫嚣也无措，只能伸手指着顾大嫂，胡子颤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指了半天，村长看了呆呆的，跟个木头似的顾宝琳，朝屋里粗声粗气喊道，“永焕媳妇，你不出来说几句？” 顾永焕是顾家已逝老爷子的名字，也就是顾老太的男人。 这顾家的遭殃事，村长是实在不想管，可要是真眼睁睁看着顾宝琳被赶出家门，他们梨花村全村的脸都要不得了。 别人不会说什么克夫，灾星，只会说，梨花村的都没人性，将一个刚成年的女娃娃赶出来，不给活路。 梨花村本就穷，娶媳妇艰难，这名声再传出去，以后谁家还敢将闺女嫁过来？ 听见村长这样说，围在一起的男人女人都盯着屋内，等着有人出来说话。 顾家老太可是个厉害的，这会子儿媳妇要赶孙女，她应该不会不管。 但，这么会儿，顾老太都没出来，会不会真的不管，他们也猜不准。 众人屏气，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顾婶子，你这是咋了？”有好事的问道。 村民们也互相看了一眼，这不对劲呀，前天还看见顾老太在门口晒太阳，精气神儿还可以，今天怎么就变成这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了。 顾老太掀起眼皮，爬满皱纹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 她扶着门框，佝偻着婶身子，对村长说，“村长，见笑了，我们怎么会赶宝琳走呢，顾宝琳只要一天姓顾，就是我顾家的女儿，顾家的人，容不得外姓人欺负！” 众人目光微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挡在门口的顾大嫂。 这外姓人，一看就是指的顾大嫂。 顾大嫂闻言，脸黑了下来，不过还想着昨日当家的嘱咐，不敢妄动，陪着笑脸道：“娘，不是我心狠，宝琳也是我的闺女，我也心疼！只是你看宝琳这命格，再呆在家里是要克死人的，就算娘你不在乎我和当家的，也要顾及着生儿呀！他可是我们顾家大方唯一的男丁，顾家的根呀！” 顾大嫂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好似自己真的是为家里好，而不是嫌顾宝琳晦气，还吃白食。 顾老太嗤笑，“行了，你和大福打的啥主意，我心里清楚的很，今个只要我在，宝琳就必须留下，若是非要赶的话，就将我老婆子一起赶走算了。” 这话说的，一点面子都没给顾大嫂留。 顾大嫂咬牙，看着身边的老不死的，只想一脚踹过去，但想着那笔未知的银钱，她硬生生将气吞进肚子里，肥胖的脸上堆起假笑。 “娘，你这是干说啥，就是我走，也不能让娘你走呀！” “那你就走！” 顾老太眯眼，看着远处晃动的人影。 “……” 众人都没想到顾老太如此干脆，都楞住，看着面如猪肝的顾大嫂。 “娘。”顾大嫂从牙缝里挤出个字，紧紧攥着另一边的门框，才没发飙。 她调整好表情，委屈道：“娘，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好歹我也为当家的生了一个儿子。” “奶，你不用劝了，我走！” 顾宝琳从地上站起来，拿起顾大嫂扔出来的包袱，擦擦眼泪道。 众人的目光又转到顾宝琳身上。 瘦弱的少女背着干瘪的破包袱，明明柔弱无力，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含着坚韧。 顾宝琳此时也明白，她娘是铁了心要赶她。 她目光看向远处扶着老太太的少年，失望的垂下眼眸。 谁都不可靠，爹娘，爱人，在自己的利益面前，永远选择的是自己，从未有人为她考虑。 因为一个克夫，克兄的名头，他便退怯了，亏她，为了他屈服，愿意嫁给一个老鳏夫。 真傻！ “宝琳！”顾老太训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赶出去，以后她就无家可归，任人欺辱。 顾老太自己也承认自己重男轻女，可她也不愿让孙女就此了却残生。 自古被赶出家门的，有几个能善终？ 第五十章 银圈 “奶，我心意已决，你别劝了。” 顾宝琳跪下来，朝着顾老太磕三个头，“宝琳多谢奶的爱护，今此一别，后会无期！” 虽然顾老太平日对她委实不算太好，但与自己亲娘相比，已经好太多，她也从未奢求过有人能真心爱护。 “要走就快走，别再这里站着，一会儿克着你弟我可饶不了你！” 顾大嫂见她自己要走，自然欣喜，言语间催促着。 众人目露鄙夷，那怕养条狗，撵走也会难受愧疚一下，这人竟直白成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将亲闺女视作洪水猛兽！ “林姐姐！” 青竹和沈氏刚到，就遇见这副场面。 青竹从林小云怀里滑下来，忍着脚底的疼痛，跑到顾宝琳身边。 “小竹，你怎来了？受伤了吗，让姐姐看看！” 就算是就着夜色，顾宝琳也看到了青竹满身泥污的模样，目光在她身上探寻，又不敢动，怕弄伤她。 “没事，不疼！”青竹摇摇头，对着顾宝琳道：“琳姐姐，大伯娘不要你，我要!你跟我回家，娘肯定喜欢的。” 沈氏跟在她身后，闻言，无奈的笑笑。 小家伙可真懂她的心思，她来时就盘算着，不行就将宝琳带回家，当亲女儿养着，反正那孙员外也死了，以后，在为宝琳寻个老实靠谱知心的夫婿。 原本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突然窜出来的泥娃娃是谁，听顾宝琳叫她名字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顾老三家的小闺女。 不过，怎么这副模样，不会是家里惨的吃不上饭了，去山上寻野菜了！ 众人想着，心里也为顾老三家可惜。 这山他们也只敢在周围找些干柴，猪草，逮个兔子野鸡啥的，往里面进，除了顾老三和跟着他的顾春林，他们梨花村就没有敢进的。 “吆，我说哪来的小鬼，原来是老三家的。” 顾大嫂见青竹和顾宝琳亲密的模样，又瞧见后面跟着的沈氏，眼珠子一转，带着笑道：“想要你琳姐姐行呀，让你娘拿出来十两银子，大伯娘这就让你林姐姐跟你回家！” 十两银子！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真狠！ 原来说啥也要赶走，现在一有人要就狮子大开口。 十两银子啊，可不是小数目，谁会用十两银子换一个别人家的灾星。 “顾嫂子，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响！” 林小云站在人群中嘲讽。 顾大嫂在她喜宴上那贪婪的样子，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所以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是呀，在人牙子那儿买个女婢也才四五两银子，你当你闺女是仙女儿还是千金大小姐，十两银子，还不如去抢！” 顾老三家惨的都让闺女上山找野菜了，把他们一家卖了也凑不够十两银子。 况且，亲娘都能干出卖闺女的事，人家婶婶凭什么为你掏钱。 “女婢能比得上我家宝琳，我们家宝琳差点就嫁到镇上当员外娘子，怎么就不值十两！” 顾大嫂丝毫不惧众人的议论，掐着腰，眼中贪婪的精光顿现。 “啧啧，顾宝琳投生在顾老大家真是瞎了眼！”刘婶子咂着嘴，看热闹的往前挤。 宋婆子看了一眼前面跪着的顾宝琳，“女娃子，本来就该是这个命。” 刘婶子闻言，默默往边上移了一步。 她闺女她可舍不得。 这宋婆子平日看着行，怎的也是个这般眼皮子浅的，有闺女多好，娇娇的小棉袄，撒起娇来，她一天的疲惫都散了。 刘婶子虽然嘴碎，但自认为自己还是个好心肠，看不上顾大嫂钻进钱眼的贪婪样。 “李氏，你别得寸进尺，宝琳有人收养是好事，你难道非要把人逼死不可，她可是你亲闺女！” 村长见青竹来要带顾宝琳回家，还松了一口气，有人收养总比无家可归强，但转眼又被顾大嫂的骚操作给弄的一口气梗在脖子里，差点没喘过来。 “村长，正是我亲闺女，我才愿意只要十两银子，若是别人，我可要翻倍的！” 顾大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要钱到手，别的她管它什么。 “够了！老大家的，你还嫌闹得不够！”顾老太拄着拐杖敲了敲门，喘了几口粗气道：“就让宝琳去老三家，人家老三替你白养闺女你还不乐意吗！” “李氏，你别得寸进尺，宝琳有人收养是好事，你难道非要把人逼死不可，她可是你亲闺女！” 村长见青竹来要带顾宝琳回家，还松了一口气，有人收养总比无家可归强，但转眼又被顾大嫂的骚操作给弄的一口气梗在脖子里，差点没喘过来。 “村长，正是我亲闺女，我才愿意只要十两银子，若是别人，我可要翻倍的！” 顾大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要钱到手，别的她管它什么。 “够了！老大家的，你还嫌闹得不够！”顾老太拄着拐杖敲了敲门，喘了几口粗气道：“就让宝琳去老三家，人家老三替你白养闺女你还不乐意吗！” 顾大嫂闻言，“娘，不是这个理，我这是养了十五年的闺女送给老三家，可不是要收钱？精细的养了这么多年，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钱！” 精细！我呸！ 众人默默在心里吐槽，顾宝琳这么多年过的什么样，谁不知道，还精细，没饿死就是好的了。 年纪大的还有印象，顾宝琳小的时候过的是精细，可那是人家顾老三养的，可不关你老大家啥事。 沈氏闻言，默默瞧了眼气的发晕的婆母，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顾宝琳道。 “十两银子，可以。” 众人瞪大眼睛，顾大嫂满心喜悦。 “但……” 沈氏又道：“既然大嫂你们连宝琳都养不起，那娘就随我们一同回去，娘身体本来就不好，住在柴房身子会更差，反正当家的也卧床，我照顾一个也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 沈氏顺势扯出了顾老太的赡养问题。 她虽不知为何大嫂一直拘着婆母不放手，但因当家的惦念母亲，她多少也要进份力，而且，若是生意做起来，多养上两个人也无事，左右不过多两张嘴的事。 “不行！” 顾大嫂跳出来，指着沈氏道：“宝琳你可以领走，娘必须要留下。” 顾大嫂怀疑沈氏也知晓了婆母手中还有存银，想借接走的幌子筹谋，将银子夺取。 沈氏不想她反应如此激烈，后退一步道：“那我便出不了这个钱了。” 沈氏这一个多月来被生活逼的长了些心机，故意退缩，想要反悔不要，以此来威逼顾大嫂。 果然，顾大嫂脸色变了，“不行，哪里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十两银子，今天你必须拿出来！” “大嫂……” “够了！”沈氏话还没说出，顾老太就拿起拐杖回屋，叫道：“老大，你给我出来！” 沈氏不解，却没有跟上，转而扶起地上的宝琳。 顾宝琳站起来，垂着头，低声道：“谢谢三婶！” “客气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咋了，娘？” 一直在屋里装鹌鹑的顾大福探出头，看着怒气冲冲的顾老太笑道。 “咋了？你还有脸问我咋了！”顾老太索性丢了拐杖，颤颤巍巍的往正屋的墙角走去。 “你们夫妻俩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的啥？你是从老娘肚子爬出来的，你一撅屁股老娘就知道你拉的是啥，不就是惦记你四弟那两串圈子吗？今天老娘给你，以后，咱们啥关系都没了，我要跟着老三去住！” 顾老太育有三子二女，排行老四的，自小体弱，顾老太怕他活不下来，所以就打了两幅银圈，让他带在身上驱邪。 没想到，四儿子丢了不说，这银圈也让老大惦记的茶不思饭不想。 她本想将这两幅银圈带到墓里的，但现在，她无法忍受老大一家了，破财消灾，让她后半辈子过的敞亮些，等到了地下，老头子也不会笑话她了。 “娘，怎么能这样说，儿子是心疼你!”顾大福好似毫不知老娘的悲苦无奈，拿起锄头冲着顾老太指的地方挖起来。 “等儿子有钱了，一定让娘享福，四弟没尽的孝道，儿子替他尽！” 挖了有一指长，地面露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 顾大福丢下出头，忙把盒子挖上来。 盒子上的铁锁已经锈的不成样子，顾大福轻轻一掰，锁就断了。 他打开盒子，拿出红布包裹着的一团解开，四个银圈子就三个银圈子就完完整整的暴露出来。 虽然有些老旧，但那银圈子的分量却十足。 不过，只有三个，顾大福脸色一变，“娘，怎么少一个？” “少的那一个，你弟走丢的时候带着。” 顾老太不想与他多说，言简意骇解释。 顾大福神色微变，看来是信了。 顾老太也确实没骗他，那一个确实是顾大平走失的时候带走了。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顾大福没有再纠缠，走出去对顾大嫂道：“让娘去跟老三他们住些日子，也好宽慰宽慰娘！” “你不是……” 顾大嫂瞪眼，不是说要找银子吗？怎么就放走了。 顾大福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回家！” 顾大嫂不敢反抗，只好扭着肥胖的屁股，转身。 “哎，大伯娘，你不是说不要琳姐姐了，那断亲的文书总该要有，不然若是因着关系克到大伯和宝生哥哥，那可怎么办？” 第五十二章 搬家 青竹的上恢复的很快，第二日就结痂了，穿上鞋袜和衣衫，基本看不出来受过伤。 早上，青竹将前些天冷好的猪皮冻捞出来，切片装盘。浇上蒜汁和鲜辣椒碎。 猪皮冻虽然软弹，与冰粉类似，吃起来味道却大不相同，辣椒，蒜汁提味，吃起来清凉可口，虽然早上吃有些凉，但总体还是不错，很新奇。 就连不吃凉食的顾老太也吃了两块，顾绿水更甚，就着猪皮冻喝了两碗熬的软烂香甜的米粥。 青竹看了些剩下的，还够吃两三顿，就装了一些，拜托顾绿水送给林小云。 吃完饭，除了送东西的顾绿水，一家人全部围坐在西屋。 昨日因太晚，加上刚发生了那些事，沈氏就没提要去镇上的事。 但，房子已经租好了，早晚都要去的，今日一家人都在，就将这事摊开了说。 “什么？去镇上！”顾老太震惊的道，看着顾大河。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去镇上住，而且，老三家里不是没钱了吗，哪来的银子租房，镇上的房可不便宜。 顾宝琳则不动声色，默默的盯着脚尖。 看着顾大河点头，顾老太虚做在靠椅上，感觉一切都不真实，“你们想好了？要是想好了，你们就去，我和宝琳在村里看家，你们不用担忧！” 去镇上发展总比村里好，顾老太活了半辈子，自是晓得的。 “娘，我和当家的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 单留这一老一小在家，别说顾大河，她也不放心。 “我们一起？”顾老太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沈氏。 顾宝琳也抬起头来，不可置信。 她原以为，自己和奶待在家里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啊！”顾大河肯定道：“昨日梅娘去镇上租房了，两间正房，一间厢房和一个仓库，到时将仓库改了，让小绿住，刚好就住下了。” 原来沈氏是打算将仓库改改，当柴房或者放货物的，现在家里又添了人，原先的想法就弃了。 “娘，咱们收拾收拾，今天下午，就开始搬。”沈氏想着家里人多，用钱的地方多着，要早些将生意做起来，越耽搁，越麻烦。 “好好好！”顾老太点头，眼睛湿润。 顾宝琳咬了咬唇，对沈氏道：“三婶，要不我就留下来，家里不能没人!”主要是，她不想给三婶添麻烦，本来三婶收留她，她已经够知足的了。 沈氏闻言，拉着顾宝琳的手拍了拍，“说啥呢，咱们一家都去， 今日将东西搬去，晚间拿了断亲书，你就是跟着三婶，咱们去镇上做生意，还愁没好日子过？到时，三婶托人给你找个好人家！” 嫁人，顾宝琳是不敢想也不想想了。 沈氏手心的温暖让顾宝琳心头触动，她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以后一定要报答三婶。 沈氏对顾宝琳好，并不是想要她报答或是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她，心疼她。 不管众人心里咋想，搬家这事，已经定了。 当顾绿水回来，见板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瞬间傻眼。 他拉过青竹，“妹妹，这是怎么？咱家不会穷的要卖家具被褥了！” 搬家这事，家里现在可不就顾绿水不知道。 青竹笑着指了指板车，“咱们要搬去镇上了！” “哈？”顾绿水不明白，“搬去镇上？咱们在镇上买房了？” 不会，他就去学堂五天而已，家里就已经富得能买的起房了吗？ “笨！” 青竹坐在藤椅上，翘着小脚，“咱们是租的房，是去做生意的！” “对了。”青竹又凑近顾绿水，“明日午间休息，娘去学堂接你，你将被褥都拿回家，以后，咱们就又能住一起了！” 顾绿水呆愣愣的看着青竹，还没反应过来。 好神奇啊，他们要去镇上住了，每日还能回家！ 这些，在以前，他也不敢想。 “怎么？哥哥，你傻了？”青竹坏心眼的猛地站在藤椅上，俯视顾绿水。 “确实有点傻。”顾绿水默默念道。 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他晕头转向。 “不过，咱们要做什么生意？” 做生意，除了冰粉，家里还有什么能做的？ “当然是卤菜呀！” “什么是卤菜？”新的吃食，顾绿水眼睛一亮，追问道。 青竹看他一脸激动的模样，又想起他不爱吃猪下水，“等到时候做了，你就知道了。” 顾绿水还想再问几句，就听到沈氏叫他，连声应着跑过去。 青竹摆脱了追问，又瘫在藤椅上。 小狸见缝插针，爬到青竹身上窝着。 “你的宝贝收好了么？” “我都藏到你衣服下面了，嘿嘿。” 青竹自已是有一个小箱子的，里面装着四季的衣服，满满当当的。 “坏了！” 青竹从藤椅上跳下去，往屋里跑。 沈氏要拿秋冬穿的衣服，必定要动箱子，那样箱子里的东西就暴露了。 “怎么啦？” 小狸不明所以，宝贝藏到那里很安全啊！ “娘，你放着我来！” 青竹进屋，拦住沈氏要打开箱子的手。 “你又不知道带哪些衣服。”沈氏挪开她的手，“你先出去玩，娘收拾好了再叫你。” 青竹紧张的按着，“娘，你就让我收拾，我知道拿哪些的。” 小狸跑进来，看见沈氏拿着箱子，跳到床上，眼巴巴的看着沈氏。 它的宝贝，可不能被发现。 沈氏见这一人一兽都看着自己，不由得狐疑，她看向青竹，“你是不是做坏事了？”不然怎么怪怪的。 “没，就是……” “娘，你来帮我一下，我找不到那件灰袄了。”顾绿水适时的出现，打断了青竹的话。 沈氏放下箱子，“怎么会找不到，我记得就在箱子下面压着？” 顾绿水摇摇头，“没看到，我找了几遍了。” “走，我去看看。” 沈氏掀开帘子出去，顾绿水像青竹眨眨眼，然后也跟出去了。 门外还传来沈氏疑惑的声音。 青竹见两人都走了，赶紧打开箱子，在箱子的上层的衣服下，四根人参，六个果子，和三个青皮蛋，树枝都大大咧咧的摆在上面。 青竹无语，“这就是你藏得地方？”这也太明显了！ “嗯啊。”小狸点点头，有什么不对的吗？ 青竹看着它懵懂的眼神，放弃了与它交流，将东西与红莲放到一块。 红莲是在一个小匣子里放着，又用布包裹着，青竹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全装进布包，塞到床下，等走的时候再拿上。 紧赶慢赶，中午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 主要都是顾大河、顾绿水，青竹和沈氏的东西，顾老太和顾宝珠一人只有一个小包袱。 第五十三章 离开 下午，沈氏和顾绿水，顾宝珠推着板车，去了镇上。 顾大河，顾老太和青竹则留下来。 家里多了个不熟的人，真的很尴尬。 平日里，青竹无事，会坐在顾大河身边，听顾大河讲民间志怪。 但顾老太在，她也不敢凑上去缠着顾大河讲，主要是，顾老太一直冷着张脸，看着着实不太好接近。 没了乐趣，青竹索性拿出小篮子，将晒好的花生一颗颗剥开。 小狸则躺在她身旁晒太阳。 忽然，面前伸出一只粗糙皱巴的手。 青竹抬眼看过去，是顾老太。 她拿着花生，拇指和食指捏住花生前端，“卡擦”一捏，花生壳就分开，露出浅红的花生仁。 顾老太没搭理青竹，只是一个个剥着花生，手速极快，不一会儿就剥了一大把。 本来青竹一个人要一个时辰才能弄完的花生，三刻钟，两人就剥好了。 花生剥好，顾老太又去了别的地方，擦擦扫扫，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样子，偶尔也和顾大河说几句话。 因为知晓沈氏三人回来的晚，晚饭青竹特意晚做了些。 做饭时，顾老太本来要做的，被青竹拦下，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明日好赶路。 不是青竹找借口，不愿她做饭，是她实在不忍心使唤一个老人，明明都瘦弱成那个样子，还一直忙活，青竹都怕她突然摔倒。 晚间，沈氏还未回来，村长就先一步到了。 不过，却皱着眉头。 青竹直觉没好事，抱着小狸站在厨房门口。 “村长来了，快进！” 顾老太堆起笑容，将村长迎进门。 “唉！”村长叹口气，拿出两张纸契。 莫不是衙门不愿盖印？青竹猜测。 顾老太也是这样觉得，她直接问了出来。 断亲书她本就不愿让宝琳签的，但那时候，老大答应的利落她也没法子再说啥。 若是没签，还挺好的。 毕竟，人老了都希望合家团圆。 村长摇摇头，胡子都气翘起来了，“衙门是签了，可你们家老大却是不见了。” 他刚顺路准备送契书，结果却发现顾老大家的屋门紧锁，问了隔壁的春梨娘才知道，今早一大家子就穿的光鲜亮丽的出门了，还说不回来了。 不见了。 顾老太伸手将断亲书拿起来，叠进怀里，“我知晓了，多谢村长了，进来喝杯茶！” “不了，你们忙！”他还要赶着回家呢，而且，看顾老三家也是忙的紧。 人家不愿，顾老太也没多挽留，将沈氏给的一块碎银塞给村长，亲热的将村长送到门口。 村长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起码有半两了。 去县衙劳心劳力要一天的时间，还要打点关系，他看着顾老三人可以，还给他送过几只兔子，所以想着帮他们一次，没想到，人家倒是挺舍得的。 反正，最后两相满意。 村长还准备日后再多照顾照顾顾老三家。 等沈氏三人回来，顾大河说了这事，又将断亲书交给顾宝琳。 但几人再三思索也想不通，大房的为何一走了之，家也不要了。 问顾宝琳和顾老太，两人也不知晓。 久而久之，顾老大一家在众人眼里就是怕被顾宝琳克，连夜搬走了。 因为重要的物件已经搬走，只剩一些锅碗瓢盆和晚上盖的薄被，所以第二日，几人走的几位方便。 拉上顾大河和顾老太，顾家一家迎着朝阳出发。 顾绿水到了镇上就离开了队伍，他早上还要赶往学堂上课，所以不能与众人一同去新家了。 看着越走越熟的路，青竹面露疑惑，“娘，你不会是在早市后面租的房！”而且，还在纪云家附近。 青竹是不知道许燕戈的名字的。 “好像。”沈氏忘记那天去送冰粉籽的是哪家的，只知道他们现在在一条街道上。 随着板车越来越靠近，然后停到纪云隔壁，青竹望天，不雅的翻了个白眼，真巧啊！ 沈氏熟练的打开门，将板车推进去。 院子的构造很简单，进门是一间堂厅，然后左右两间房，右侧是厨房，仓库，左侧一间厢房，旁边是水井和一片空地。 四四方方的小院，不大，几人却很满足。 先将所有房间都收拾好，沈氏、顾老太和顾宝琳三人合力将顾大河抬进屋里，然后才开始打扫院子，擦桌子家具。 一行人风风火火，连青竹也被安排去喂兔子。 兔子还是以前的兔子，还剩三只，都被装笼运了过来，放在屋檐下。 到了中午，虽然还没收拾好，沈氏却停了手，拉上板车去接顾绿水。 青竹看了看忙碌的众人，跑过去做饭。 因为刚搬来，只带了米面和最普通的辣椒葱蒜，没有一块肉。 所以青竹只好掏出瓦罐里最后的四个鸡蛋，简单的做了些鸡蛋面。 长时间的练习，青竹擀面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赶出的面劲道弹牙，配上小葱鸡蛋，再加上两滴香油，一锅饭也是美味无比。 吃过饭，顾绿水去在家温习功课，而沈氏和青竹则去了猪肉铺。 去猪肉铺前，两人还顺道去木匠铺问了一下。 轮椅已经有了雏形，再过一两日，就可以去拿了。 最后，两人又买了一副猪下水和两副猪蹄，才开开心心的回了家。 沈氏已经能够掌握处理猪下水的技术，所以这些都不用她操心了。 药铺里，青竹踮着脚，看着小学徒称药。 小学徒比以前强上许多，能够迅速的记下药名抓出来药了。 他看着青竹，手上的动作飞快，像是在展示自己不是以前的小学徒了，要洗刷屈辱。 青竹歪头看着他，并不作评价。 第五十五章 卤肉 “卖卤肉了，卤好的猪蹄，猪下水，鸡蛋，香喷喷的，都来尝一尝。” 沈氏站在摊前吆喝，招呼着众人，褪去了原先的柔弱，利落的包起头发，微微晒黑的脸颊却洋溢着幸福。 或许，原来她就不是软弱的人，作为长姐，母亲去世后，她就担起家中重任，照顾弟妹，无论多苦，也从没抱怨过。 就算是为父还债被卖，她也能鼓起勇气，逃出来。 沈氏叫的声音不大，却够清晰，早市上来吃饭的，都能听到她的叫卖声。 听到猪下水，众人都摇头，纷纷散开。 猪下水又腥又臭，就算闻着味道不错，吃起来也不会好吃。 往年不是没人做过猪下水来卖，可那味道，一言难尽，连干苦力的劳工都不愿多尝一口。 但还有几个穿着普通的壮年汉子，站在不远处的面摊前，吸着鼻子。 “哥，好香啊，跟咱们过年吃的肉一样香”陈生狠吸一口气，闭眼品味，黝黑粗糙的脸上满是回味。 这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他快一年都没吃上肉，实在是太馋了。 陈水看起来年长一些，三十四五的模样，他眉心紧皱，却并未对弟弟的行为不满。 家里太穷，还要给小妹治病，根本没余钱买肉，小妹身体弱，他也只能给她吃鸡蛋。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不仅护不住小妹，连一口肉，自家弟弟也吃不上。 陈水望了望叫卖的妇人，又闻着香的直浸入味蕾的肉味，握着手里的一串铜板，狠狠心，“走，咱们去买一碗尝尝，若是好吃了，给家里的娃娃和小妹也带一份。” 猪下水，不值钱的玩意，想着也不值几个钱，应该还承受的起。 陈水家里也是买过猪下水做过的，不过家里的婆娘不会做，做的难吃的紧，连陈生这个啥都吃的，生生都给吃吐了。 至此以后，他就没买过了。 他闻着这味道这么香，看那妇人也够面善，心里想着，味道应该可以，不会和他婆娘做的一样难吃，不然，咋个会出来卖。 “哥！”陈生惊讶，他也知道家里没钱了，不然大哥也不会天不亮就带他和堂弟陈原来镇上找活计做。 陈水回头，粗裂厚实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背，“走，咱们去问问，要是不值得，就不买了。”问问反正又不吃亏。 于是，沈氏就看到三个魁梧的大汉，挺着腰，站在摊子前。 沈氏瞧着压下来跟座大山似的三个黑影，心里虽怵，却还是陪起笑，“猪下水，三文一碗，要么？” 忙活着洗碗擦桌的顾宝琳也注意到了，连丢下抹布，跑了过来。 看着面前看起来和三叔一样的大汉，她心里属实有些怕，不过，她紧握住颤抖的手，挡在沈氏面前，“你…们、要、干什么！” 面前的女孩吓得发抖，此时陈生也觉得他们三个大汉站在这里有些不妥。 他挥了挥手，“你们俩先过去坐着，买完我端过去。” 陈生憨憨的笑了一下，陈原赶紧拉着他过去，找了个板凳坐下。 顾宝琳也听明白了，原来是买东西的，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是来闹事的。 陈水见两个弟弟走了，才转身，“猪下水三文一碗吗？” “对，三文一碗。”顾宝琳展开笑颜，沈氏看了三人身上补满补丁的衣服，又道：“不过，您是我们开张的第一位客人，买一送一，三文两碗。” 一文钱可以买一个馒头，本来陈水攥着手里温热的铜板有些犹豫，一听沈氏说还送一碗，陈水从口袋里抠出三文钱，“来一碗。” “好，您稍等！” 沈氏接过沾满汗水的铜板，顾宝琳也去炉子旁，揭开氤氲着热气的两个大锅。 “您要辣的还是不辣的？”顾宝琳问道。 竟然还分口味，陈水没有思索，开口道：“要辣的。” 他们干活，需要些有滋味的。 顾宝琳点头，拿起两个陶碗，盛的慢慢的，还浇了些汁水，然后用托盘端到桌子上。 “你的卤肉，请慢用！” “哥，真香！” 陈生吸溜着口水，眼睛盯着碗里的肉，眼冒绿光，他真的好想吃。 一旁的陈原就没有他那么迫不及待了，他家境好些，不至于见着肉就迈不开步，而且，他也不跟陈生一样，脑子却根筋。 陈生是有些憨傻的，不过并不明显，若是不说话，和常人无异。 沈氏见他们都坐着，笑了一下，继续吆喝。 她相信，只要有人尝了，肯定就能卖的出去。 陈水将筷子递给陈生和陈原，“吃。” 陈生听到大哥发话，立马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塞到嘴里。 “烫烫烫。”陈生“啪”的将筷子丢下，用手扇风，企图让嘴里的肉凉下来，尽管舌头被烫的发红，他也舍不得吐出来。 陈水皱眉，担忧道：“烫了就吐出来，别把舌头烫坏了!” 陈水努力将嘴里的肉咽下去，又拿起筷子，“不烫，好吃，哥，你也吃!” “你吃。”虽然这味道着实很香，但三文钱一碗，也很贵了，他舍不得。 说罢，他又看向迟迟不动筷子的陈原，“你也吃，吃完咱去北边看看那里要泥瓦匠不要。” 陈原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摇头，“我不饿，拿回去让娟儿吃，城儿身子也不好，也该补补，虽然是猪下水，但这也算是肉。” “对，给娟儿，娟儿吃了就好了。” 陈水也听到了，丢下筷子不吃了，将碗推给陈水，“哥，带回去，给娟儿。” 陈水看着他看似大方却不舍得眼神，又推了回去，“你吃，等咱们赚了钱，回家得时候再给娟买。” 这话说的也在理，他们这次是要在镇上呆两三天的，等回去，这东西都坏了，吃不得了。 陈水看陈原还不动筷子，将筷子往他跟前塞了赛，自己也拿起一双，“咱们一起吃，让我也尝尝这猪下水得味道。” 对于这次陈生没吃吐，陈水也很讶异，又闻着这香味，勾的肚子直作响，也起了尝尝得念头。 陈原见陈水动筷子了，这才也拿起来，夹了一块。 他并不认为会有多好吃，只是想着好歹也是花钱买的肉，吃了才不亏。” “唔，好吃！” 陈原与陈水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惊喜。 他们没想到，一个小摊上买的猪下水如此美味，又香又辣，猪下水的异味都没除去，汤汁全部浸润到肉里，吃起来比猪肉还好吃。 他们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是那又臭又难吃的猪下水做成的。 两人加快速度，一同夹着另一个碗里的，不断赞叹着好吃。 一旁想要看好戏的路人面面相觑。 这，不该是这个结果啊，难道真的好吃？ 三人这狼吞虎咽的吃法，让众人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陈生不识滋味，只要不是难吃的太狠，都能吃的下，好吃的更能吃的下了。 他一人吃完一碗，舔唇看着两人。 陈水和陈原也吃完了，看着碗底剩余的汤汁，陈水略微有些不舍，他思索了片刻，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干裂的窝头。 一人一个窝头，沾着浓郁香辣的汤汁，吃的三人浑身冒汗。 窝头的个头极大，陈生终于吃饱了。 他抱着鼓起的肚子，舒服的叹谓一声，“好吃！哥，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好吃了等咱挣钱了，咱再买！” 陈水被这美妙的滋味给征服了，这样独特的秘方做出来的，就算卖三文钱也值得，更何况摊主心善，还送了他们一碗。 吃饱喝足，三人起身离开。 他们走后，早就被吸引的路人走过来一看，好家伙，那碗干净的跟洗过的一样，若不是他们一直盯着，还不信有人能吃的这么干净。 顿时，有人心动了。 三文钱一碗，虽然却是有些贵了，但若好吃，也不是不可以，这可比猪肉便宜多了，食肆里一盘红烧肉都要三十文了。 第五十六章 热卖 “给我来一碗尝尝！”穿着细棉布衣的男人豪气的掷出三枚铜板，随即走过去，“要辣味的！” “好，您稍等！”顾宝琳拿起大勺，盛了一碗。 男人吸了吸不断涌入鼻腔的香味，舔了舔嘴角，远远的闻着不太惊艳，这一靠近，香味简直要冲进胃里了。 香，太香了。 男人不再犹豫，不等顾宝琳动手，自己端起碗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筷子，来不及吹气，就放到嘴里。 本来就蠢蠢欲动的路人，一见他这模样，也不犹豫了，纷纷过来，要买一碗尝尝。 “哈~，辣！好吃！” “操，这真是猪下水？我咋不知道猪下水能这么好吃！比猪肉还好吃！” “老板，再给我来一碗，不，三碗！” “我也要，我要四碗辣的!” “两碗辣的，一碗不辣的，再来四个卤蛋！” “我要两个猪蹄，啧，这猪蹄滑腻软糯，还入味，我要带回家给老娘尝尝！” 不断有人涌入，不一会，小摊就坐满了。 来的晚的，本来不感兴趣的，看着小摊前挤满的人也不由得挤进去，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这么好吃！ 沈氏和顾宝琳忙的脚不沾地。 沈氏看人多，就让顾宝琳去收钱，自己来盛。 人挤得的多了，看别人吃的香，排队的人也不等沈氏端去，自己就端起来寻个空子去吃去了。 有的吃着不过瘾，还去隔壁的馒头摊，买了馒头，甜软的馒头，配着热辣的汤汁，吃起来满足又饱腹。 “三婶，真的好多人啊！” 没到晌午，辣卤就卖完了，只剩一些不辣的，但也剩的不多，还能卖五六碗的样子。 沈氏微微一笑，手里忙着将辣卤的炉火熄灭，“味道好，自然就有人光顾了。” 她早就吃过，对自家东西很自信。 顾宝琳接过空木桶，放到板车上。 “那三婶，下午还卖吗？” 生意这么好，顾宝琳是想抓住机会多卖些的。 “下午就不卖了。猪下水不易处理，咱们下午去猪肉铺多买两副，明日再卖。等卖两日，去布庄扯点布，给你和你奶都做两件衣服。” 沈氏这几日发现两人的衣服都破旧打着补丁，往后天稍冷些，就没衣服穿了。 顾宝琳拎桶的手一顿，心中晦涩，“谢谢三婶。” 她好像欠三婶家的越来越多了。 “你这孩子，谢什么？都是应该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别跟三婶客气。” 沈氏擦了擦顾宝琳额头上的汗珠，边招呼着客人。 一家人，顾宝琳感觉眼眶热热的，她用袖子沾了沾眼角，轻笑道:“行，三婶，以后宝琳不跟您客气，咱们是一家人！” 对于赶自己出家门的父母，若是说她原先还有些在意，在他们毫不犹豫的离去后，她就已经放下了。 以后，顾宝琳就只是顾宝琳，与顾家大房无关。 放下大房的事，顾宝琳当即觉得浑身一轻。 最后两碗也卖完了，沈氏开始收拾桌椅。 顾宝琳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帮着沈氏收拾。 “怎么开始收摊了？我才刚来！” 来人不满的看着收拾一半的摊位，他刚听说早市这边新来一家卖猪下水的，味道极好，紧赶慢赶的跑来，想尝一口，却还是来晚了。 顾宝琳闻言，起身面带微笑，“客人可以明日再来，明日还是辰时，我们还在这里。” 在早市摆摊，沈氏是交过摊位费的。 因着要长时间做，沈氏一口气交了一个月的。交了摊位费，这一个月的使用权就是他们的了。 卖完了男人也没办法，只好悻悻的离开，嘴里还抱怨着，“有这样做生意的吗？卖吃食也不多准备些！” 沈氏和顾宝琳无奈一笑，第一日，可不得少做些试试水。 太阳越升越高，沈氏瞧炉火都灭了，将最后的连个炉子装车，和顾宝琳一起推车离开。 卖馒头的大娘瞧着两人离开，心里默默羡慕，看看人家的生意多好，前些日子冰粉卖的火热，今日新出的猪下水，也还不到晌午就卖完了。 她怎么就没那个脑子，也琢磨出新奇的法子来做吃食! 大娘守着馒头摊叹息，不过她也有高兴的，今日因着沈氏卖猪下水，她的馒头也多卖了好几笼。 瞬间，大娘转而高兴起来，每日多卖两三笼，一个月加起来也有不少了。她祈祷着，沈氏能日日来卖，也能给她带些生意。 青竹在厨房，用擀面杖擀碎锅中烤好的花生，翻烤过的花生剥皮碾碎，花生独有的香味窜出来，萦绕在厨房，小狸蹲在案旁，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花生碎。 青竹瞧着她它眼巴巴的模样，给它拨了一捧，“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要做花生糕，做好了再吃。” “唔，窝资道辣。”小狸往嘴里塞着花生碎，边咽边说。 青竹笑了笑，熟练的划过火石，将锅烧热，然后将新买的白糖倒入锅中， 别看糖不多，可是花了她五十文钱，这里的糖简直贵的离谱，不论是白糖还是红糖。 白糖化成稀装，青竹忙将花生碎放进去，然后不停的搅拌。 白糖的香甜，花生的酥香融合在一起，飘飘荡荡在院落里，又飘到巷外。 青竹看着差不多了，灭了灶火，连将冒着热气的花生糕放到案板上，百城四方形，用案板擀的薄薄的，切成小块。 “哇，小竹，好香啊！” 小狸扒在岸边惊叹，嘴边有可疑的透明液体。 青竹待切成小块的花生糕放温，捏了一块给小狸，自己也吃了一块。 甜甜的花生糕不仅闻起来香，吃起来味道也不错，比买的饴糖吃多了，和糕点铺里买的红豆糕的甜腻也不同，酥脆的花生和带着点焦甜的糖浆融合，吃起来既不粘牙，也满足了味蕾。 连着吃了两块，青竹感叹，“要是有芝麻就好了，加上芝麻，一定会更好吃的！” 小狸闻言，瞪大圆滚滚的眼睛，还有更好吃的！ “小竹，我要吃，我可以拿我的宝贝跟你换！你给我做好不好！” 人类的食物真的太好吃了，它怎么吃也吃不够。 青竹拍拍它毛茸茸的脑袋，“你的宝贝还是自己收起来，明日我再琢磨些新的，保准比这个还好吃！” 小狸好不容易才存起的宝贝，青竹不想要，虽然，小狸的人参拿到药铺中能卖四五十两银子。 “谢谢小竹！” 小狸高兴的蹦起来，爬到青竹怀里。 第五十七章 试水成功 猪下水第一日试水成功！ 众人围坐在桌前，沈氏将铜板放在桌上，一串一串的穿成吊。 四串外加五十多个零碎的铜板，除去成本和香料，差不多净赚四百文。 香料虽然贵，但能用很长时间，除去之后，一次也花不了多少钱，至少比起赚的不值一提。 青竹端着花生糕放到桌上，看着沈氏和顾宝琳掩都掩不住的笑意，问道：“娘，赚了多少？” 沈氏让她在家玩，她也不知道生意怎么样。 沈氏拿了一块花生糕，由拉过她的小手，眼中都是喜意，“赚了四百文！” 四百文虽然和卖冰粉差不多，但这次是准备的少，而且，着和冰粉不同，并不会却材料，至少每日三四副是能买到的，柳溪镇十里八乡，买肉都会来镇上买，一天最少也会杀个四头，若是谁家有喜宴啥的，也会托屠户杀猪，那会更多。 青竹闻言，眯起眼笑，“娘真厉害！”然后又看了看顾宝琳，“琳姐姐也厉害!” 顾宝琳捏了捏青竹的脸颊，“哪有小竹厉害，能做出这样好吃的东西！” 沈氏却道，“宝琳你别自谦，我看你有做生意的料，算账算的比三婶快多了！”沈氏在闲的时候看过顾宝琳算账，还没见她怎么算呢，结果就出来了，她事后算过，一丝不差。 “哇，琳姐姐算账算的好，以后岂不是能当帐房先生！” 帐房先生可是个好活计，不用风吹日晒，收益可观。 沈氏笑道，“确实，宝琳有当帐房先生的料，等来日咱们开店了，就请宝琳来给咱们当账房！”沈氏现在也是有大志向的。 “三婶。”顾宝琳被夸得有些害羞，“要是三婶开店了，宝琳去帮忙就行了，做不得请不请的。” 顾老太现在还沉浸在沈氏赚了这么多铜板没回过神，又听到沈氏说开店，心头砰砰直跳。 她磋磨了几十年，拉扯几个孩子长大，最多也就是种个田，卖个手搓的麻绳，或编个竹篓在集上卖，开店这事对她来说有些遥远。 顾老太看了看一派轻松的三人，动了动皱裂的嘴唇，最终也没说出打击的话。 以前她因为沈氏的过往看不惯她，但这么多年，沈氏对老三的好她也看在眼里，三个孩子，沈氏也教养的很好，有些事，她不必多嘴，想必沈氏有自己的考量。 想通了，顾老太也笑笑，虽然瘦小，皮肤萎缩干裂，但这几日，许是见着儿子了，心里头舒服，脸色也好了许多，走路也不需要拄着拐杖。 沈氏余光看到顾老太笑，微怔了一下，笑着将盘子递给顾老太，“娘，你尝一块，青竹做的，酥脆的很。” 她的记忆中，顾老太很少笑，总是板着脸，眸中都是看不懂的沧桑，年轻时，因为顾老太的冷眼，大抵心中也是有怨的，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心底的那一丝怨早就被岁月抹平。 况且，顾老太与村里那些动淄打骂儿媳妇的不同，她只是冷眼旁观，偶尔拿话刺几句罢了。 顾老太看着沈氏的笑脸，拿了一块轻咬一口。 之前顾老太就听到青竹在厨房鼓捣东西，味道香的很，沈氏回来刚好凑着青竹做好，是以青竹没来得及给顾老太送。 顾老太虽然身体不好，但牙口好的很，她感受口腔里的甜香，“不错，很好吃。” 有多少年没尝过糕点的味道了，大概自当家的死后。 “好吃了奶你多吃点。”青竹端着盘子走到顾老太身旁，自顾老太帮她剥完花生，她就觉得奶也不是那么冷漠嘛，对自己好的人，青竹都乐意亲近。 顾老太浑浊的眼眸看了青竹一眼，过了片刻，她伸手接住青竹递过来的盘子 “好。” “娘，咱们端饭。”青竹见顾老太接过自己递的盘子，弯了弯眼眸，蹦蹦跳跳的往厨房去。 沈氏也歇够了，就连忙去帮着端饭。 猪下水第一日的名头打出来，接下来的几日，小摊一开长久人满为患，一部分是尝新奇的，一部风是爱上这个味道，还有一部分就是和陈水们一样来镇上做工的，一碗猪下水，配着家里拿的干粮，让老板多盛些汤，沾起来吃，比吃面条还划算饱腹，而且味道还好，最重要的是，猪下水也是肉啊。 赚了不少钱，沈氏就开始了很早之前的计划，先去布庄买布。 因是下午去的，沈氏将顾宝琳和顾绿水都带上，当然还有青竹，轮椅早就做好了，沈氏推着顾大河，轮子做的细致，沈氏不费多大的劲就推动了。 因为是受伤以后顾大河第一次出门，顾大河的心情也好上许多。 一家人乐呵呵的压过青石板路，木轮滚动的声音哗哗作响，顾绿水随手在墙角摘了一朵野花，递给青竹，“妹妹，送你一朵花。” 花儿鲜艳明亮，像极了天上的太阳，青竹一手捏着花，一手拉着顾宝琳，回头望着顾绿水，“谢谢哥哥~” 对于青竹的甜甜的感谢，顾绿水显然很满足，他忍住想要摸妹妹的手，拐回去搀着顾老太。 沈氏和顾大河看着两人的互动，默默的笑着。 布庄和早市隔了两条街，几人走了一刻钟就到了。 布庄所在的地儿是整个柳溪镇最繁华的一条街，酒楼食肆林立，医馆，酒馆，还有银号，银铺都位于这里。 镇上唯一的酒楼，庆云楼高高伫立，两层的高楼和周围一层的铺子看起来格格不入。 青竹好奇的朝里面观望，虽已过了饭点，庆云楼中还有不少食客，看来庆云楼的生意很好。 顾宝琳注意到她的目光，以为青竹羡慕，“以后我们也会开一个大酒楼，到时候小竹就能每日都研制新菜了。” 青竹每日有新的食材就变着花的给他们做好吃的，顾宝琳早已被青竹的手艺折服，在她心里没有人的厨艺能比过青竹。 青竹闻言侧头笑道，“琳姐姐，我最想开个食肆，小小的就行了，大酒楼还是算了，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先不说开酒楼所需的启动资金比较多，而且酒楼若是没有后盾，恐怕很难经营下去。 做惯了妖精，现在拥有了亲情，她只想一家人好好的，安心平淡。 “好，小竹说的算。”顾宝琳点点头，对于她的想法赞同。 第五十八章 小狸不见 说着，一家人进了布庄，布庄的掌柜正扒拉着算盘，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见后面跟上的沈氏，忙迎上来，“沈娘子来了，顾大哥这是？” 顾青山和顾大河几乎是同时出事的，之后掌柜的也没见过顾大河，是以还不知道顾大河出事，见此，掌柜的目露担忧。 顾大河毫不在意，“进山遇到黑熊了，还好，捡了条命。” “唉，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掌柜的一边往里面进，一边道。 他对顾家这一家人印象很好，是以对他们的遭遇同情，更何况，青山是因为他的举荐才出事的，虽然他是好心。 “沈娘子，沈大哥今日是来买布？正好上面刚播下来一批细棉布，花色，质量都不错，我拿给你们看看？” 镇上只有这一家布庄，属于垄断产业，来他家可不是只有买布嘛。 掌柜的吩咐青竹上次见过的那个男人去拿布，自己拿了糕点给青竹，又给他们到了茶。 对于掌柜的热情，顾大河一家很吃不消。 以前来掌柜的虽热络，但也不至于这样，心知掌柜的是愧疚，顾大河和沈氏没有开口拒绝。 毕竟当初掌柜的确实是为青山好，现今虽出了事，两人也没理由怪他。 很快，新进的布匹就被拿过了，沈氏起身挑布，青竹拿着掌柜的给的绿豆糕，也凑过去看。 掌柜的给的确实是好料子，花色齐全，比摆在外面的好看多了。 “娘，这个。”青竹指着一匹浅绿色夹着稍深一些暗纹的布匹，“琳姐姐适合这个。”温温柔柔，细腻宁静。 沈氏也是属意这匹的，颜色很浅，向春日刚冒头的细芽，若是不观察，根本瞧不出，最适合顾宝琳温柔恬淡的气质。 但一匹太多了，她是想和宝琳做一件秋装，一件冬装的，这颜色虽适合，但也不能做两件一样的。 问过顾宝琳属意的颜色，沈氏估摸了一下，“绿色的要四尺，鹅黄的要五尺。” 女孩子要穿的鲜活些，鹅黄的鲜丽，做冬衣，冬日里穿着也好看些。 因为掌柜的实心意，拿的都是好的，沈氏也没挑多久，拿了一匹灰蓝色的，给顾老太和顾大河，又给青竹和顾绿水也挑了一样，虽然上次刚买过，但衣服不嫌多，两人也都在长身体，多买些无妨。 所有人都挑好，沈氏才给自己扯了五尺靛蓝色的。 顾大河见她只挑一样，劝道，“梅娘，再挑一样，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起买了。” 沈氏摇头，“我衣服的多，够穿。” 说着问掌柜的，“刘掌柜，您算一下。” 刘掌柜看了一眼扯好的布，算盘打的啪啪响，不一会儿笑着道，“三两四十文，给三两就好了。” 这么多都是细棉布，三两很便宜了，沈氏掏了银子给刘掌柜。 “沈娘子，你们怎么回去，这么多布，要不我派人送到车上？” 刘掌柜还以为几人是专门来镇上采买的，想着他们行路不方便，又没拿背篓啥的，就想着送一把。 沈氏摆摆手，“不用，我们搬到早市那边，在早市摆摊卖吃食，没坐车。” 刘掌柜一怔，舒展眉头，“在镇上卖吃食？沈娘子卖的什么？改日我也去尝尝。”原先他看着一家的老弱，心中愧疚难安，现今听到沈氏说卖吃食，还搬到镇上，也明白他们过的还可以。 “不值一提，卖的些上不得台面的猪下水。”猪下水虽然很多人爱吃，但富贵人家还是不怎么吃的。像刘掌柜这些，独掌柳溪镇的布庄，更是富足。 猪下水，刘掌柜倒是听说过，他儿子还跑过去吃过，直说好吃，不过因为嫌弃猪下水脏，刘掌柜并未吃过，“原来是沈娘子你家卖的猪下水，前几日我就听闻了，改日定会去尝尝沈娘子的手艺。” 刘掌柜这回是真的起了兴趣，他了解沈氏，自然知道沈氏做事不会糊弄，拿出来卖的猪下水肯定干净好吃。 沈氏也笑，“那就等候刘掌柜光临了。” 最后，刘掌柜问了沈氏地址，说什么也要帮忙送过去。 沈氏拗不过，最后接受了刘掌柜的好意。 顾家一大家子还有别的事，原先是想安排，顾绿水和宝琳先将布送回去，但因着刘掌柜的好意，也免了两人多跑。 出了布庄，天色还早，沈氏推着轮椅，侧头看向顾老太，“娘，你累嘛？若是累了，让小绿送你回去？” 一路走来，又在布庄耽误这么长世家，她害怕顾老太身子吃不消。 “无事，还能走。”顾老太还是淡淡的，她最近精神头好多了，在外面转转反而舒心。 见顾老太拒绝，沈氏又看了她的脸色，发现确实可以，就点头，“那娘我们去杂货铺。” 杂货铺离这边就有些远了，在粮铺旁边，几人又走了一番，买了些糯米和日常吃的粮食，白面，大米是必不可少的，这几日生意好，沈氏买东西也大方。 托了粮铺的人晚些送去，一行人才又到街市上，此时，天也渐渐暗下来，店铺两侧都点上灯，微黄的灯笼在空中飘荡，远远望去，一排的光影温馨又平淡。 几人是一路逛一路玩，走下来所有事情都办完，青竹手里拎了一摞糕点糖果，还有瓜子花生。 街边的小玩意儿沈氏也给她买了些。 顾老太几次想要出口，却又咽了下去。 “林姐姐，你看，它还会动！” 青竹抱着一个竹编的猫头鹰，眼眸中散发着光彩。 这个猫头鹰好像鹰鹰呀。 顾宝琳看着翅膀灵活的猫头鹰，抿唇笑道，“手艺确实好，难怪小竹喜欢。” 青竹闻言，想起自己死缠烂打要这个主编的猫头鹰，小脸微红，好丢人啊！ 回到家，累了一下午的顾老太和顾大河回屋休息，顾宝琳和沈氏着手整理东西，做饭。 青竹进了屋，又急匆匆的从屋里跑出来，“娘，小狸不见了！” 小狸从来不会乱跑的，今日出门，因为怕被外面的人伤着，青竹就没带小狸，结果，原本应该在屋里睡觉的小狸就不见了。 “什么！” 刚回屋温书的顾绿水听到后跑出来，小狸有灵性还听话，顾绿水也是喜欢的不行，他脸色焦急，“不会是被人捉去吃了。” 人们向来爱新奇，小狸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黑乎乎的一团，若是被抓去，再聪明也逃不了！ 青竹闻言，也急了，站在院子里开始喊小狸的名字，声音颤颤的，夹杂着哭音。 顾宝琳见状，擦了擦青竹的脸，轻声道，“小竹，别担心，小狸那么聪明，可能是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绿水自知说错话，拍了拍自己的嘴，赔笑道，“哥哥说错了，小狸肯定好好的，咱们一起去找!” 青竹吸吸鼻子，点头，“嗯，我们出去找。” 沈氏也焦心，但她不放心两个孩子晚上出去，沈氏对两人道，“你们在家里找，或许小狸在角落里睡着了呢，我去外面寻。”说完不顾两人出门。 顾宝琳见状，连忙跟上。 “怎么了？” 听见动静，顾老太从屋里出来，她走了一下午，本想休息一下，结果屋里乱糟糟的，刚入睡就醒了。 第五十九章 道歉 顾绿水道，“奶，小狸找不到了，我们在找，您回去休息。” 顾老太点头，又回去躺下，她也帮不上忙，还是别添乱的好。 “小狸，小狸，你在哪？” 青竹在院子里掀开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顾绿水则一个屋一个屋的寻找。 而此时，小狸正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几人吃饭，身体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 “嗷嗷嗷。”我也要吃! 云阳听着嗷嗷叫的小东西，拿扇子好奇的戳了戳，“这黑貂看起来也太丑了，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嗯，燕戈，要不带回去送给韵儿，虽然丑是丑了点，挺聪明的。” 云阳又戳了一下不满被说丑的小狸。 “嗷嗷，嗷嗷嗷!”你丑！你最丑了！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丑的了！愚蠢的人类！小狸愤怒的呲起尖牙，眼中冒着凶光。 “嘿，你瞧这小家伙，还不满我说。”云阳收回折扇，一副有趣味的模样。 许燕戈不想理他，“把它放了！”这黑貂毛色干净，一看就是有人养的。 纪云闻言，立马放下筷子，准备解开绳子。 “别呀，玩玩再呗，说不定韵儿会喜欢呢。” “这是有主的。”许燕戈眸光微转，“你的爱宠丢了你不着急？不问自取，拿人东西，可不是你云阳的风格。” 云阳被说的脸皮发烫，“好好好。服了你，放了！” 纪云上前解绳子，小狸听懂他们的话，收起牙齿，任纪云在它身上动。 忽然，它耳朵动了动，眼睛睁圆。 小竹发现它不见了，在找它！ “嗷——”小竹，我在这里！ 三人也听到隔壁的喊声，许燕戈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青竹也听到隔壁的传来的声音，她急得不行，顾绿水搬来梯子，青竹连忙爬上去，趴着墙头，青竹正好看到小狸被五花大绑，纪云还拿着匕首在小狸身上比划。 “住手！” 青竹只觉得怒气从胸腔中涌出，她爬上墙头，跳了下去。 顾绿水扶着梯子，看的心惊肉跳，想要抓住她却抓了个空。他看了看上面，咬咬牙也爬上去跟上。 青竹跑进屋中抱起小狸怒视纪云，“你干什么！” “我…”纪云被小女孩呵斥，尴尬得动了动嘴唇，“我只是想把绳子解开。” 真是冤枉啊，他听到有人叫，想加快速度，就拿了匕首想要割开绳子，没想到被人家主人逮了个正着。 原先活泼可爱的小孩现在凶得他都不敢动了。 青竹不信，她先入为主觉得纪云就是想伤小狸，她低头问小狸，“他说的是真的嘛？” 小狸在房檐上睡觉，无缘无故被绑，此时也委屈，“他是要帮我解开绳子，可是那个穿白衣服的绑我，不给我吃饭，还说要将我送人。” 青竹闻言，看向云阳，原来是那日那个奇怪的人，她抱紧小狸，脸皮紧绷，“是你绑了我家小狸。”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小狸不会撒谎，它说是谁就一定是谁。 云阳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妹妹。”顾绿水瘸着腿跑进来护在青竹身前，怒视三人。 许燕戈看着脸皮涨红的小孩，自知是云阳做的过火，“小阿竹，是云阳做错了，我代他给你和小狸道歉。” 若是以往，许燕戈才懒得替云阳收拾烂摊子，但这人是青竹，她给的方子极好，阿姐吃了也赞不绝口，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对青竹是有些感激的。 “关你什么事!”青竹指着云阳，“我要他给小狸道歉，你凭什么绑小狸，又凭什么要将小狸送人！” 青竹不接受，许燕戈侧身，踢了一脚云阳，“道歉！” “让我给一个小畜生道歉？”云阳自诩勋爵世家，被一个农女指着鼻子骂，他都受不了，更别说给畜生道歉了。 许燕戈闻言皱眉，冷声道：“若是不愿，明天你就收拾东西回去，祖父那边我来说。” 云阳哽住，看了看青竹，又看了看冷着脸的许燕戈，“好好好，我道歉，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要绑你的宠物的。”他出去看着檐上趴着的黑貂，觉得好奇，才会绑了回来。 青竹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到，她还想说话，被顾绿水拦着。 “哥哥！” 青竹不情愿，顾绿水却摇摇头，看着不似悔改的云阳，“公子既已道歉，我和妹妹也不在多说，只希望公子能管好自己，莫要有下次。” 纪云保证，“绝对没下次了。”本来就是他们的错，纪云也没觉得青竹不对。 “哼！” 青竹撇了一眼纪云和面带笑意看着她的许燕戈扭过头。 “那就告辞了。”顾绿水像模像样的抱拳行礼，“小妹年幼，请多包含！” 顾绿水拉着青竹往外走，纪云连忙跟上开门。 “再见，小姑娘！” 纪云站在门口招手，顾绿水颔首。 青竹气冲冲的走在前面。 小姑娘气性大，纪云瞅着两人进了隔壁，才悻悻的回去。 云阳见纪云回来，没声好气的问道，“走了？” 纪云点头，又看向许燕戈，“小姑娘看起来气得不轻。” 许燕戈改了冷冰冰的模样，靠在椅子上，轻笑，“到底是个小孩儿，对了，纪云，你没说人贩子的事。” “没。”纪云摇头，“我们接触不多。” 这倒是了，“以后也别跟她提。”万一吓到了就不好了。 “你怎么这么关心那小姑娘，这可不像你燕京小霸王的个性？”云阳也忘了许燕戈凶他，颇感兴趣的问。 许燕戈是犯什么事被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纪云不知，云阳可全部都晓得。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反思一下自己。”偷人家小姑娘的宠物还被抓个正着，他辈子都没干过这么无语的事。 “我…我以为这貂是野物，哪家小姑娘养貂，还养黑貂。” 许燕戈转身进了屋子，没理会云阳的碎碎念。 他对一个小孩儿自然是没什么心思的，只是觉得她特别，与见过得农女不同，且看起来与韵儿一般大，多照顾一些罢了。 想起青竹因为生气无端凌厉得眼神，他弯起唇角。 第六十章 爬墙 青竹气冲冲得回屋，抱着小狸坐在床上，也不理顾绿水。 “妹妹。” 青竹扭头，将后脑勺留给他。 “妹妹，别生哥哥的气。”顾绿水叹口气，“我也不是帮着那个人，那院里的人穿着与言语明显不是这方的人，若是我们咄咄逼人，他们恼羞成怒，伺机报复，就凭着我们如何能斗的过。” 顾绿水忌惮他们报复，他无所谓，可以和妹妹抗争，可若是有心人使些手段，他们一家在柳溪镇就生存不下去了。 青竹闻言气消了些，想了想许燕戈，青竹反驳，“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俗话说眼睛通人心，许燕戈的眼睛明亮有光，绝不会是背后使坏的小人，而且，本就是他们做错了，她也只不过是想为小狸讨个公道。 妹妹如此相信隔壁的人，顾绿水张了张嘴，“你认识他们？” 若不是认识，依着妹妹的性子是不会为他们说话的，还是在气头上帮他们说话。 青竹点头，“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买咱家方子的人。”许燕戈在青竹心里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 卖方子后来顾绿水也是知道的，既然能花二十五两买一张方子，就说明他们非富即贵。 顾绿水不明白，他们为何住在早市这边，富人一般住在酒楼呢边的大宅院中。 虽然认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顾绿水还是保持警惕，“别离他们太近。”能做出抓小狸的事，顾绿水不信他们是好人。 青竹想了想，点点头，若是今日她未发现小狸不见，小狸说不定真的被那个穿白衣服的送人了。 一想到自己养了好长时间的小狸被抓走送人，再也见不到，青竹就很生气。 顾绿水叮嘱好青竹就出去寻沈氏和顾宝琳。 本来今日他们买猪下水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些肉，晚上青竹做馄饨吃，但被这一耽搁，众人也没了吃东西的劲，简单吃了饭就休息了。 青竹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小狸，死死不松手。 顾宝琳拉了拉滑落的被子，给她盖上。 她知道今天青竹吓坏了，小狸聪明懂事，还能听懂话，一家人都很喜欢，若是真的丢了，青竹又将它当作一家人，日日照顾着，若是真的丢了，青竹会自责一辈子的。 幸好找到了。 顾宝琳放下悬着的心，摸了摸青竹被热气聚的红红的脸蛋，沉沉睡下。 …… 知道隔壁是青竹家，且心里有愧疚，许燕戈和纪云出现的次数变多了。 原来半个月都没见一面，现在一天最少见两次。 青竹望着墙头上的许燕戈，有些无语，“你干什么？”这几日熟悉后她发现她觉得许燕戈的根本不是她原来印象中的笑起来好看的少年，这人太恶劣了，天天爬墙头不说，还来蹭她做的饭。 许燕戈扫了一眼院子，见老太太没在，从墙头上跳下来，前日他翻院子正巧碰上顾老太，被顾老太平淡无波的眼神看的发毛，吓得歇了两日才敢过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顾老太一个村中的老太，眼神怎么那样，看的他心虚。 青竹一看就知道他想的什么，撇了撇嘴，“我奶去外边和我娘一起看摊去了，你放心。”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原以为许燕戈是小说中深藏不漏，隐匿民间的那家公子，没想到只是一个混小子，脱去贵公子光环，跟一个普通的人一样。 许燕戈点头，站到青竹身后，“今日做什么吃食？” 青竹晃了晃了手中的芹菜，“干锅排骨。” 许燕戈颔首，掏出一块银子扔个青竹，“老样子，给我来一份。” 虽然顾绿水交代过，不要和他们过多接触，但有钱送上门，也不能不赚，青竹就借了这个活，一份是做，两份也是做，青竹这几日已经存够了一两银子了。 青竹大方的接过碎银子装起来，又看了看杵在原地的许燕戈，“你怎么还不走？” 第一次被赶的许燕戈，“…我看一会儿怎么了？” 青竹无言，想看就看。 “你那个穿白衣服的朋友不是一直在找你？” 云阳就是许燕戈的跟屁虫，几乎他走到哪，云阳就跟到哪。 “他回家了。”说起这个，许燕戈冲青竹眨眼，“怎么样，我这可是为你和小狸报仇了，要不要感谢我，明日就不要收费了。”他被老爷子断了花销，私房钱都快见底的，幸亏房子是刚来时买的，不然他和纪云就要流落街头了。 赶回家？青竹不解，“为什么赶回家就是为我报仇了？”回家不是好事嘛？ 许燕戈神秘一笑，“那当然是因为他不愿回家啊！” 任务没完成就回去了，可不是要受到惩罚。 “咦。”青竹端起摘好的芹菜，去井边洗菜，“你说话神神秘秘的，好难理解。” 青菜本就干净，青竹在水缸中舀水洗了两遍，又进厨房，看着还未走的许燕戈，“你来帮我添柴，添得好了，明日就不收你银子了。” 她想着自家确实许燕戈跟前赚了不少钱，他们有困难也要帮助一下。 许燕戈坐在板凳上，看着火石和干柴，手脚无措，他盯了一会，还是决定求助青竹，“小阿竹，火石怎么用？你教教我，我不会。” 许燕戈表现的很是虚心，青竹看到许燕戈这个样子，就想起了自己刚用火石的模样，感同身受。 放下红椒，青竹擦了擦手，给他做示范，“你看，拿一把秸秆，将火石这么一碰，就着了。” 许燕戈看着燃气的火苗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和纪云从未自己做过饭，一直在外边吃，厨房从房子买来到现在都没打开过，若不是存款被吃穷了，加上外面的饭食实在没有青竹做的花样多，好吃，许燕戈想，自己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做到灶前烧火。 许燕戈烧着火，青竹就开始冷水下锅焯排骨，排骨焯好，重新在汤锅中加葱姜盐八角，为了去腥，青竹又到了一点点白酒。大火熬制，小火慢炖。 排骨熬好，放葱蒜辣椒爆香，放排骨，再放酱油芹菜煸炒均匀就可以出锅了。 青竹做了两份，将许燕戈的那一份装好，就推着他出去，“快点，我娘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今日一家人都没在家，连顾大河也自己出去转悠了，等会回来撞见许燕戈，她可就不好解释了。 许燕戈虽不想偷偷摸摸的，但他不想碰见顾老太，也怕遇见沈氏尴尬，所以拎起青竹给他装的食盒，纵身一跃，回到隔壁。 青竹对他飞檐走壁的样子已经熟悉，并未惊讶。 第六十三章 喝酒 “姐姐，我和哥哥亲耳所听，错不了。” 青竹也不愿相信大哥是因为被人陷害死去的。 “可…可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顾青山在布庄做活，与粮铺和孙家都没干系啊。 青竹拧眉，“我也不知，所以就拜托姐姐了，若是林业再来找你，你伺机敲问一番。” “好不好啊，琳姐姐。” 顾宝琳耐不住青竹撒娇，再加上林业确实有嫌疑，她点头答应。 若林业真的有参与，她不介意送他入狱，为青山报仇。 两人在商讨，顾绿水也睡不着，他穿上衣服，走到院外。 夜晚星空璀璨，月色皎洁，只可惜顾家永远失去了重要的人。 “嗨！怎么，睡不着？” 许燕戈拿着酒壶，坐在屋顶，看着星空。 顾绿水轻轻点头。 许燕戈拍了拍身旁，“来，上来一起喝点？” 喝酒？ 顾绿水从未喝过酒，他犹豫了一瞬，看着许燕戈点头。 许燕戈轻笑，跳下来提着顾绿水的衣领，将他提上去，扔给他一壶酒，“喝，不开心的事，喝完就忘了。” 顾绿水掂起酒壶，猛灌一口，“咳咳咳咳！”辛辣的滋味从喉口往下，呛得他满脸通红。 许燕戈给他顺顺气，“一看你就没喝过。” 缓过来，顾绿水看着许燕戈，明明也不大，和他大哥一样的年岁，此时看起来却老成许多，那双眼里好似蕴含了许多。 顾绿水又喝了一口，从未喝过酒的他，眼前一片迷蒙，他望着远方，脸上露出痴笑，“我大哥才十五岁，若是好好的，他就要过十六岁生辰了，可惜…可惜世间再无他……” “我没有大哥了，呜呜，大哥，我好想你……” 许燕戈伸了伸手，想了想，又放下去，神色低迷，漂亮的眼眸垂着，“我大哥也没了，我爹，我娘，他们都离开我，都不要我……” 满身桀骜，耀眼鲜明的少年沉寂下来，侧头一同望向天空，沉谧的夜空弦月高挂，月影枝头，满目悲哀。 顾绿水此时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他摇摇头想听清楚许燕戈说的什么，脑袋却嗡嗡作响。 “来，喝！喝完…喝完就…就不难过了！” 最后，喝的烂醉的两人躺在房顶，一同仰望星空。 “愿山河无恙！九州盛世……”爹娘，大哥，你们所求终有所得。 …… “哥哥，哥哥，开门！”一大早青竹就拍着顾绿水的房门。 “嗯？干什么啊？”顾绿水沙哑着嗓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问。 昨夜宿醉，他还未反应过来。 青竹透过门缝大喊，“今日还要去学堂呢，迟了夫子会责罚的！” 按照往日，他此时应该起来洗漱的，青竹认为顾绿水想要偷懒。 “嗯，学堂？去学堂……”顾绿水猛的惊醒，慌乱的穿上衣服，给青竹开门。 完了完了，昨日偷偷喝酒，竟然差点误了时辰。 不过，他是怎么回来的？顾绿水皱眉回忆，却没有一点印象。 青竹钻进来，扒着顾绿水左闻闻右闻闻，“你喝酒了？”对于特殊气味，青竹格外敏感。 “啊，就，就稍微喝了一点，一点点……”顾绿水心虚的解释。 青竹捏着鼻子，“赶紧去洗洗，一会儿娘出来揍你。” 顾绿水闻言赶紧出去洗漱，又回来换一件衣服，将沾满酒气的衣服藏起来。 青竹说的纯粹是吓唬他的，沈氏知道后，会生气，却不会动手。 顾绿水心急，收拾好才反应过来，当即追着青竹，要挠她痒痒。 “娘，哥哥要欺负我——”青竹自知不敌，直接请求外援。 顾宝琳率先出来，看着两人玩闹，微微一笑，“好了，快来吃饭。” 今日是b顾宝琳做的早饭，沈氏刚起来梳洗，也笑道，“别闹你哥哥，赶快吃完，咱们还要出摊。” 生意越发好了，他们就又添了青菜之类的，掺着卖，因为价格便宜，味道又好，来赶集的村里人也会买上一两文的，所以每天早上沈氏都会赶着时间去。 听到沈氏说，顾绿水也不追青竹了，帮着端饭。 吃完早饭，顾老太出奇的又跟着沈氏一起去，应该是还防备着林业再来寻顾宝琳。 青竹锁了门，跟着顾绿水去学堂，顺路买砚台。 “哥哥，我和琳姐姐说了，她愿意帮忙！” 顾绿水背着书兜，拉着青竹的小手，“此事我们要从长计议，娘不是说孙员外突然就死了，我觉得蹊跷，咱们要小心些。” 青竹晃着他的手，一荡一荡，“好。” 顾绿水还是愁，他比青竹知道的多，也晓得在镇上要找到孙掌柜那些有权势的把柄不是容易的，更何况他们两个在镇上两眼一抹黑的。 秋末，凉风四起，晨日的秋风挟着凉意钻入脖子里，青竹被激的打了个颤，缩了缩脖子。 顾绿水察觉到，紧了紧她的外衫，将衣领裹紧她的脖子。 书局的门大开着，小二正在整理书册，见有人上门，很是激动，又见是两个小孩儿，又兴致缺缺的打着哈欠。 顾绿水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拉着青竹径直走过去，“要一块砚台，一根墨条，普通的就可以。” 顾绿水用的也是普通的墨锭，平常写字练习，用普通的墨锭就可以了。 小二懒懒的应了声，就去后边拿货。 青竹期待的等着属于自己的砚台和墨条。 “小绿？”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顾绿水抬眼，便笑起来，“我想着是否能遇到你，没想到真的遇到了。” 青竹也望过去，宋凉星还与往日一般，收拾的清爽干净，只不过眼底乌黑，像是熬夜了。 见青竹看他，宋凉星轻笑，“青竹，早上好啊。” “嗯，早上好。”青竹也扬起笑脸回应。 宋凉星一愣，这还是青竹第一次认真回应他。 “您要的砚台和墨条。”小二动作迅速，看到宋凉星与他们一起聊天，微愣，“小宋，你们认识？” “嗯，我们一个村的。” 小二一拍手，“原来是小宋的熟人，那小宋，你来忙，掌柜的叫我去后院帮个忙。”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宋凉星无奈一下，看了两样东西，“二百文。” 付完款，宋凉星细心的用纸将砚台和墨条包起来，递给青竹。 他和顾绿水是同窗，顾绿水的墨锭还多着，稍微一想，就知道是买给青竹的。 青竹笑着接过，小心的装进自己的小包。 见她装好，宋凉星对顾绿水道，“稍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学堂。” “行，你快点。”刚好顺路，顾绿水自然乐意。 宋凉星去后院交代了些事物，刚才那个小二很快回来，宋凉星打了招呼，就一起离开。 第六十四章 罚抄 书局离学堂很近，三人走成一排，顾绿水靠着宋凉星走，青竹跟着顾绿水。 看着宋凉星眼底的乌黑，“你又晚上抄书了？晚上抄书对眼不好，还是要顾着你的身体。” 宋凉星赚得的银子交了束修便没多少，虽说在书局住着，不费银钱，但平日的吃喝也是要钱的。 顾绿水曾见过宋凉星每日只食一个干硬的馒头，就着热水饱腹。 宋凉星听着他的关心，心中微暖，“我会注意的。” 见他听劝，顾绿水心中还是不太放心，不过也没多说。 到了学堂，外住的学生都已陆陆续续的到了。 顾绿水冲青竹挥手，说了几句注意安全，又道，“莫要轻举妄动。”待青竹点头后才离开。 宋凉星也含着笑和青竹道别。 回家的路上，青竹脚步轻快了许多，她哼着曾经听云姐姐哼唱过的歌谣，往家的方向走。 路过药铺，青竹瞧见了那个小学徒，小学徒正站在药铺门口抓耳挠腮，看起来很是着急。 应是感受到青竹的目光，小学徒望过来，见是青竹，他瞪了青竹一眼，随后又想起什么一样，跑了过来。 莫名其妙被瞪的青竹一脸疑惑，干什么嘛，她又没惹他。 小学徒喘着粗气，“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为什么瞪我？” “……”没想到她抓住这点，小学徒有些尴尬。 他拉过青竹往药铺里跑，“先不说这个，你帮我个忙，急事，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青竹被拉扯着进了药铺内室。 内室的床铺上躺着一个妇人，模样苍白，却难掩秀丽，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和老大夫也在室内。 “师父，人找来了。”小学徒将青竹往前一推。 “是你呀，小娃娃。”明显老大夫还认得这个隔几日就买些药材的女孩儿，“来，你用这些将她全身擦一下。” 老大夫拿过已个瓷碗，里面应该是酒，碗底还一些黑色的灰烬。 青竹扫过三个男人，确实擦身子这事不适合男人做。 举手之劳的事，青竹没有思索便答应了。 几人出去，青竹沾了烈酒，擦拭妇人的身体。刚触碰到妇人青竹就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来不及细想，青竹赶紧给妇人擦拭去热，一遍两遍三遍，在青竹累的气喘吁吁时，妇人的身体终于没原来那么烫了。 又过了一会，青竹打开门出去。 外间焦急的壮汉见青竹出来立马冲过去，抓着青竹的肩膀，“我妹妹怎么样了？” 青竹不舒服的动了动，“好了。” 男人察觉不妥，松开青竹道了声谢，便急匆匆的进去。 老大夫摸着胡子，“多谢小友帮忙。”不然，他们三个大男人也无法帮病人散热。 “举手之劳。”青竹并未居功，反而问小学徒，“你瞪我干什么？” 老大夫闻言，扫过想要辩解的小学徒。 小学徒秒怂，“我，我只是……”他只是因为在青竹跟前吃瘪了几次，心里不舒服，想瞪一下解解气，没想到被发现了。 “还不道歉。”老大夫看了小学徒一眼，然后进屋，“今晚将《伤寒论》抄写一遍。” “啊——，求放过啊。”小学徒瞬间萎靡。一个晚上抄写《伤寒论》，他就是长十只手也抄不过来。 老大夫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再嚎就抄两遍。” 小学徒立马闭上嘴，神色哀怨的瞧着青竹。 青竹捂嘴偷笑，“多抄几遍才能记得清楚。” 青竹没多留，顺带又买了一些药材就离开了。那个妇人不用担心，虽然体弱，但身上并未有死气，肯定能挺过去。 打开门，一道黑影就窜了过来。 “小竹，你终于回来了，那个人又来了。” 青竹抱起小狸，抬眼就看到许燕戈在她的藤椅上坐着。 “今天没有好吃的。”青竹要琢磨大哥的事，也没心情去做饭了。 许燕戈靠着藤椅悠闲地晃着，“我来找你们说一下昨天的事，你哥哥呢？” “哥哥去学堂了，对了，你怎么没去学堂？”看他的穿着，按理说这个年纪应该是在读书的。 许燕戈这才想起小孩儿还要读书，对于青竹的疑问，他懒懒道，“没兴趣。” 读书还没兴趣，青竹觉得奇怪。 青竹将药材放到厨房，就准备出门，“我要出去，你去不去？” 青竹本是客气，许燕戈却难得有事情做，当即应下，“好啊。” 孙员外家不知道在哪里，粮铺确是好找的很，青竹绕过街道，往粮铺的后门去。 他们去买粮食时并未见到林业，想必林业不在前院做活，采买的车一般也从后院过。 跟着青竹到了粮铺，许燕戈也知道她要做这么了。提着青竹的衣领，许燕戈翻身上了对面的屋檐。 “呼～”青竹拍了拍小胸脯，趴在房顶往对面的院子里看。 站在高处就是看的远，青竹小小的人儿，将院子里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遗憾的是，院子里没有人，也没有林业的身影。 许燕戈倒是不急，悠闲地靠着，手里捻着玉珠。 青竹看不见人，也坐了下来，看见许燕戈手中的玉珠疑惑道，“你怎么那么多玉珠？”从初见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见他用过多少玉珠了。 许燕戈从怀里掏出一把，“你想要？” “……” 绿的，白的，红的，还真是精彩。 青竹摇头，“不要，我又不会用。” 许燕戈收回玉珠，将手放到头下，长腿微曲躺在瓦上，“小孩儿要学着保护自己，不然以后没人在身边，很容易出事的。” “我能保护自己！”青竹反驳，不满的嘟嘴。 许燕戈轻笑，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孩，突然想揉揉青竹的小脑袋。 青竹看着笑起来的许燕戈，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好笑。 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青竹觉得自己有些花痴了，连忙移开眼。哼，她自己也很好看的嘛！ 青竹看着许燕戈的衣服，锦缎制成的黑衣，暗纹低调却难掩华贵，也许，他认识人可以治疗爹的腿呢。 “哎，你知不知道哪个大夫擅长骨科？” 许燕戈也知道她父亲有腿伤，“骨科好的是有，但你爹的腿伤的时间长，可能没有希望了，而且，诊金贵的吓人。” 许燕戈实话实说，虽然青竹年纪小，他也不想骗她。 “诊金不是问题，慢慢凑嘛。”青竹心里有个底，眼底燃起希望。 时间长也不是问题，红莲青竹已经分段给顾大河服下，应该能维持到攒够钱。 第六十五章 未婚夫？ 看着青竹信心十足的模样，许燕戈没有打击，有希望才有动力。 “哎，对了，你几岁了？” 青竹突然想起，自己只知道他的姓名，别的一无所知。 “十五岁，新年的前一天便是我的生辰。”许燕戈出生漫天飞雪的冬日。 “那你比我大哥小，我大哥是十一月中旬，也是十五岁。”青竹摸着腕间的彩石。 许燕戈也注意到了，“石头挺好看的。” “那是，我大哥送的，当然好看。” 青竹臭美，许燕戈说的也无言以对，他扭头望向对面的院子，“来了。” 青竹闻言立马伸出脑袋，“在哪？” 许燕戈指了指门后，青竹看过去，果真看到林业弯头哈腰，跟在一个人身旁。 “你能听见他们说的什么吗？”青竹努力伸着耳朵，却还是听不清。 许燕戈摇头，“太远了，我也听不见。” 本来以为占个好位置，结果听不到，青竹有些失望，她往里面看了看，只见林业一直在说什么，而微胖的男人说几句话，林业便转身出来了。 “怎么办？”青竹看向许燕戈。 “跟上！” “哦，好。”见林业走远，青竹也站起来。 “准备好，我要下了。”许燕戈又提着青竹的衣领，飞身下去。 一路跟着林业，不止青竹觉得不对，许燕戈也察觉到了。 “他是要去早市！” 这人胆子还真大，顾老太还在，他还敢去，不怕顾老太剥了他的皮。 林业一路走着，心里也发颤，祈求顾老太不在摊位上，不然这次又白费了。 完不成孙掌柜的交代的，他到手的银子就要飞了。 林业咬牙，狠了狠心，往摊位那里冲去。 远远看见顾老太在招揽客人，他一怂，又缩了回去，坐面摊上。 “客官，来碗面？”面摊老板热情的过来。 林业扫了一眼，肉疼的点了一碗素面。 既然林业来了这里，估计抱着必定要见顾宝琳的目的，青竹也不跟了，大摇大摆的拉着许燕戈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摊子上。 “小竹，你怎么来了？”顾宝琳率先看到青竹。 她扫过许燕戈那张精致的脸，又看了看青竹，冲她眨眼。 青竹立马会意，丢开许燕戈，将他推过去。 被推过去的许燕戈迷惑的看着青竹。 刚推过许燕戈，顾老太就看过来，看见青竹，顾老太向她招手。 “奶。” 青竹乖乖的过去。 “你怎么来了？这边忙，你快回去，别烫着了。” 顾老太难得关心，青竹受宠若惊，“我来看看就走。” “那好，你去边上，等卖完咱们就回家。” 临近中午，最热闹繁忙的一段就要到来，沈氏忙的都脚不沾地，连青竹来都没发现。 青竹走到顾宝琳身旁，悄声道，“林业来了。” 顾宝琳收钱的手微顿，随即笑着道，“找您的钱，您收好。” 来人收好钱便离开，顾宝琳也轻声道，“现在我走不开。” 人一会儿就越来越多，她走不开，而且顾老太也在。 青竹理解，她转眼看了看，见一旁等着许燕戈，突然有一个主意。 “走，我们先回去。” 许燕戈跟在她后面，看青竹迈着小短腿狂奔，也加快速度。 到了门前，青竹停下，“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行啊，你说。” 青竹瞪大眼睛，“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就答应。”这也太草率了。 “都帮你跟着林业了，别的还能拒绝？”许燕戈想探查一下事情的真相，毕竟是人命关系。 说的也是，青竹点点头，后退一步，“你开门。” “你回去换一件衣服，要普通的，就纪云叔叔穿的那种。”他这身衣服太张扬了。 “你是计划让我假扮你阿姐的未婚夫？” “对啊，一会儿咱俩一起去寻林业，让他不要纠缠琳姐姐，然后再探问一下。” 青竹年龄小，林业不会设防，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也容易些。 许燕戈很迅速，穿了纪云的衣服就出来，他虽十五岁，却很高，纪云的衣服穿上刚好合适，不过他没有纪云壮，衣服显得有些宽大。 农家人像他这个年龄，衣服普遍做的大，所以宽大一些也没问题。 青竹看着大变样的许燕戈，忍不住笑，原来竖起的长发用布带扎住，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衫，长裤，若不是长瞪的好看，还真像农家的孩子。 看见青竹笑，许燕戈不自在的拽了拽衣服，这衣服剌的他难受，纪云也不知道在哪里买的这衣服。 青竹捂嘴，“好了，就这样，咱们赶快去，别让他找琳姐姐了。” 许燕戈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就这么容易答应她了，假扮人未婚夫，要是阿姐知道了，他一个月的零用就要断了。 青竹察觉他情绪变化，拉着他道，“你答应过的，可不能反悔。” 自己答应的，捏着鼻子也要往下吞，“放心，不会反悔。” 青竹和许燕戈坐在林业对面，两个人同时看着他，一动不动。 林业有些尴尬，笑了笑道，“青竹找我有什么事？你姐姐怎么没过来，说着还往摊位上看了一眼。” 顾宝琳还在忙碌，堆积的人将摊位围住，他看不见一丝人影。 青竹清咳一声，坐直身子，老成道，“你别找我姐姐了，我姐姐是有未婚夫的，你们是绝对没可能的。” “未婚夫？”林业看向青竹旁边的人，“是他？” 林业不信，依照他的想法，顾宝琳是没人要的，只能等着自己屈尊，顾念着往日的情分，给她一名分。 何况，林业上下打量许燕戈，这么个弱鸡小白脸，他不信顾宝琳能丢下自己不要，嫁给他。 青竹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不然一定给他个大白眼，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是啥样，瘌蛤蟆还看不上白天鹅。 白天鹅当然是许燕戈了。 许燕戈被林业露骨的目光盯得不耐，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希望你以后别缠着我未婚妻。”说着，捏碎了手中的玉珠。 林业没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就见到一团粉末，他心下一凉，攥着发抖的手放到桌下。 徒手将东西捏成粉末，这小白脸不简单，他赔笑道，“我只是想找阿琳说几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言下之意，没有纠缠顾宝琳。 第六十七章 阿燕 青竹还是第一次认真的看他们的院子，和自家的院子格局差不所，但装饰可雅致多了，不过，两人都不是会打扮的主，估计是雇人来做的。 青竹将饭菜摆上桌，纪云去里屋叫许燕戈。 摆完饭菜青竹打量的周围，一个漆木柜子引起了青竹的注意，那柜子看起来与别的摆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但细看下来，柜子的与墙壁紧贴，没有一丝缝隙，柜子也是没有支脚，与地面紧贴，看着着实奇怪，她眨了眨眼睛，最终坐在那里没有动。 这里不是她家，随便动人家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许燕戈很快就起来了，看见桌上的饭食眼前一亮。 青竹做的都是普通的农家食物，炒南瓜，凉拌莲藕，青椒炒肉，还有香软的白米饭。 许燕戈动了动鼻子笑道，“还算你有良心。”不枉他跑前跑后的，还白给人当未婚夫。 洗漱之后，纪云和许燕戈都坐下来开始吃。 看着青竹不动快，纪云提醒道，“你也吃，我们吃不玩的。” 青竹摆手，“你们吃，你们吃，我在家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们留的。” 她做的时候特意多做了些，就是为了给他们留一些。 “小阿竹，这次我可没钱给你了。” 许燕戈咽下一口辣椒炒肉，看着青竹道。 他手里还有十两银子，纪云手里也不多了，两人都是穷鬼了，实在没钱再付饭钱了。 现在他只期待着阿姐能想起他这个可怜的弟弟。 青竹闻言怜悯的看着他，“没事，白送你的，多谢你帮忙。”没想到他已经穷的吃不上饭了，真可怜。 许燕戈看见青竹的眼神，直觉她误会了。 三下五除二吃完饭，他道，“别那样看着我，还能活。” 纪云也点头，“只要三儿认个错，我们马上就能回去。” 给老爷子认个错，老爷子指定原谅他。 许燕戈闻言，拿水杯的手一顿，脚上狠狠的踩了纪云一脚。 “嘶~” 纪云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委屈巴巴，“我说错了吗？” 难道不是认个错就能回去了？ 许燕戈看着他，认错是不可能认得，这辈子他宁愿呆在这里，也不可能认错。 本来就不是他的错。 看在纪云不知情的面子上，许燕戈松开脚，不过脸色明显不太好。 纪云自知又说错话，默默吃饭。 青竹对他犯了什么错不感兴趣，她拿起一根干净的筷子戳了戳许燕戈的胳膊，“别不开心嘛，我家买了糯还没用，我明日做些糯米糍给你送些。” 青竹坚信，甜食使人开心。 她不开心的时候，买一颗饴糖就开心了。 青竹有些稚气的话，引得许燕戈勾起唇角，“好啊，若是不收钱就更好了。” “哪里问你收钱了。”青竹有些生气，她明明是关心他，怎么老提钱，她就那么像喜欢钱的人嘛！ 但是看着许燕戈带笑的眼睛，青竹仔细想了想，好，她是有些喜欢钱，毕竟钱能买食材，还能给爹爹治病。 看见青竹生气，许燕戈忍不住笑了。 青竹察觉上当，瞪了许燕戈一眼，“明天不给你送了！” “哎呀，小阿竹，我错了。”许燕戈拦着暴走的青竹，纪云吃完了，忙将碗筷收拾一下，去打水洗碗。 不能人家送饭还让人家给洗碗啊。 最终，青竹坐在椅子上翘着小脚，看着纪云笨拙的刷着碗筷。 许燕戈也没了睡意，并排和青竹一起坐下。 青竹笑嘻嘻道，“纪云叔叔，不是那样洗的，你那样洗不干净，多洗几遍。” 纪云急得脑门冒汗，他们以前是在酒楼打包好带回来，用完再送回去，根本不用自己洗，他洗的手足无措。 “你为什么叫纪云叔叔，每次喊我就只叫哎？” 许燕戈觉得青竹区别对待了，难道他就不配拥有称呼吗？ “嗯，纪云叔叔好叫啊，我不叫你哎，那叫你喂？”青竹觉得叫名字实在不礼貌。 那叫哎，就礼貌吗？哈哈哈。 “你可以叫我哥哥啊，你问林业都叫哥哥了。”许燕戈不满。 她不是说他和她哥哥同岁，算起来也当叫一声哥哥了。 青竹有些犹豫，“可是我有哥哥，叫林业哥哥是迫不得已的。”若不是想让林业信任，她也不愿叫林业哥哥。 “好啊，小阿竹，我都帮你查案了，叫声哥哥都不愿吗？不叫哥哥叫我阿燕也行。”忽然，许燕戈特别想让她叫一声阿燕，以前云阳要这样叫他都没同意。 不叫哥哥就行，算是对的起自家哥哥了，青竹爽快的叫道，“阿燕!”清脆的童声回荡，许燕戈笑眯眯的应道。 纪云注意到这边，心想，许三终于有个称呼了。 不过，为什么自己事是叔叔，他们就能叫哥哥什么的！ 青竹提着食盒回家，就看到檐下纳鞋底的顾老太，她将食盒藏到身后，小跑着将食盒放到厨房，才笑盈盈的走到顾老太身旁叫一声，“阿奶。” 顾老太淡淡道，“回来了。” “…回来了。”看来奶很清楚她干了什么，青竹突然有些羞愧，她还偷偷的瞒着奶。 顾老太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粗针穿透厚厚的鞋底，她用牙齿咬住针头，将针拽出来，“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顾及着你姐姐，林业眼神不善，绝非善类。” 青竹惊愕，心怦怦的跳，她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知道了，奶。” 顾老太别的也没多说，若是真的聪明，就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青竹跑回房间，用被子捂着脸，奶怎么什么都知道，那她会不会知道大哥的事。 青竹心中思绪变化，最终忍住了去问的冲动，大哥是奶的亲孙，奶若是知道真相，应该不会这么平淡，况且，大哥出事时，奶还在村里窝着，怎么也不会知道外界的事。 顾绿水下学回来，青竹就一头钻到他屋里，跟顾绿水说奶的异状。 谁知顾绿水很平淡，他笑道，“你和奶接触不多，奶虽然话少，但很厉害的，大哥跟我说，奶也会打猎的手艺，还会很多奇怪的故事。” 第六十八章 小姑姑 顾老太见多识广，他们都知道，不过后来她上了年纪，就爱呆在家里，默默的搓麻绳，默默的发呆。 凭着看过的小说，青竹觉得自家奶一定是个了不得人物，或许是隐居山村的绝世女侠，或者是厌倦尔虞我诈的回归自然的世家贵女。 青竹脑海里胡乱想像，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这些无厘头的剧情好搞笑。 顾绿水敲了敲她的脑门，“好好写，你看你写的跟鬼画符似的。” 青竹垂眼看去，一团糊糊粘在纸上，根本看不出来它是个“青”字。 青竹抱怨，“好难写啊，笔它自己跑了，我、我没让它去那边！” 好好的毛笔在青竹手下就不听使唤，到处乱跑。 在练费了第五张纸后，青竹气馁的扔掉毛笔，“不练了，不练了。”果然自己不适合写字。 顾绿水捡起毛笔放到桌上，皱眉，“怎么会这么难？”他练字时跟着夫子，很快就掌握了如何运笔，没有青竹这么艰难，宋凉星就更快了，他们从没觉得写字有什么难的。 青竹萎靡不振，“不知道，好难，不想学了。”自信心都消耗完了。 她从没想过练字这么难。 小狸从门缝钻进来，跳到青竹怀里，安慰她手上的心灵。 “嗷嗷嗷啊嗷嗷嗷啊。”小竹咱们不学了，咱么去做好吃的糕点，练字有什么好的。 听到前面青竹还挺开心的，听到后面。青竹扯着它脖子那块厚实的肉，“你是贪吃了，亏我还以为是关心我！没良心的小狸！” 小狸梗着脖子，“嗷嗷嗷嗷。”你不是不想练字，去做糕点不是两全其美吗? “不做，做了也别想吃！” 青竹狠狠的揉了一把它的肚子，邪恶的笑笑。 顾绿水见怪不怪，甚至加入了撸貂的队伍。 练字什么的就放到后面。 …… 青竹依言，送了自己做好的糯米糍到隔壁。 刚做好的糯米糍热气腾腾，空气中飘荡着香甜的滋味，许燕戈先尝了一个，随即纪云也吹了几口气，也开吃。 他猜青竹这时会来，正留着肚子呢。 软糯的滋味入口，檽米的清香滑入唇舌，夹着甜甜的滋味，好吃的灰暗的心情瞬间明亮许多。 许燕戈瞧着笑意盈盈的青竹，塞给她一块。 青竹刚好也没来的急吃，就毫不客气的接受，狠狠的咬了一口，不知是不是自己做的原因，青竹觉得口中的糯米糍格外好吃。 吃了两块，许燕戈给青竹到了茶水，糯米糍虽然好吃，却不适合多吃，吃两块刚刚好。 坐在凳子上小口喝着茶，青竹眯着眼，很满足。 等他们吃好了，青竹才问，“我们要不要再去粮铺一趟，或者打听一下孙掌柜的住处？” 对于大哥的事，青竹还是很伤心的。 不过，奶提醒过，不要卷进琳姐姐，所以她不想利用林姐姐接近林业了。 许燕戈却摇头，“林业只是个小喽喽，你哥哥的事…你、你还是先别查了。” 许燕戈的声音不大，青竹却听得清楚。 “为什么？”青竹的情绪有些激动。 为什么哥哥死的冤枉，却不能查，让罪魁祸首伏案。 许燕戈沉默片刻，哑声道，“他们后面的人不简单，还是先护好你爹娘，若是他们察觉，我也没有能力确保你们安全。” 这是他昨晚突然想起的，突如其来的山匪，看似合理的迁店，还有莫氏布庄遭劫，他突然想起走时祖父说的话。 要磨练磨练他的性子，今日看来，怕不只是性子。 “你先回去，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你这几日别再找林业了，也别去粮铺，我怕你被盯上。” 青竹不明所以，但看着许燕戈的眼睛，她咬唇点点头，“我信你。” 信他不会骗她，信他如他的眼睛一般赤诚，没有血脉之间的联系，只因为信他。 青竹拎着食盒回家，脑子里乱的纷杂。 许燕戈心里也是乱的一团遭，祖父和阿姐知道什么，为何要让他来这里，山匪一事与陈王有关吗？ 若不是青竹昨日青竹提起糯米糍，他想起莫氏乃前朝宫中御厨，最善作糕点，得先皇宠爱，他还想不起这其中关联。 陈王，皇帝，没一个好东西，自相残杀便是，管他作甚！ 就是因为政见不合，与祖父大吵，他才来到这里，他想不明白，皇帝忘恩负义，为何祖父还要全力支持。 许燕戈想的艰难，青竹却在门口瞪大了眼睛。 “你们是谁？来我家干什么？”刚遭到许燕戈的嘱咐，青竹小心的很。 面前的女人提着一篮子鸡蛋，一条猪肉，后面还跟着俩十一二岁的男孩。 男孩见青竹凶巴巴的模样，拉了拉女人的衣角，“娘，咱们可能找错了。” 女人没回头，“先问一下在说，咱们都问一路了，还怕再问一边。” 说着女人笑问道，“这里是顾大河家吗？” 找爹的？青竹细细打量女人，浓眉挺鼻大眼，看起来与顾大河有些相似，应该不是坏人。 青竹答道，“是顾大河家，请问你找谁？” 女人松了口气，看着青竹想摸摸她，却发现手松不开，又热情道，“那你就是青竹，我是你小姑，你满月时我还抱过你呢。” 顾秋桃看着长大的侄女，一脸欣慰，又推过后面的两个男孩，“这是你两个表哥。” 两个男孩一脸终于解放了的表情，他们从自家先翻山越岭到了梨花村，发现没人，去堂舅家打听了才知道三舅搬家了，又来这里一家一家的敲门，嗓子都快说哑了。 青竹见他们不想做假，就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院子里，沈氏三人正在择菜洗菜，洗猪下水猪蹄鸡蛋，见到女人，沈氏楞了一下，揉揉眼睛，似有些不相信。 女人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老娘，丢下东西，就跑过去抱着顾老太，“娘，女儿回来了，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您。” 顾老太颤颤的抬起手，紧盯了女人一会儿，才抱住女人，“秋桃，真的是你。” “是我，娘，我回来了，以后女儿就在你跟前尽孝了，再也不走了。” 顾老太眼泪从浑浊的眼眶中流下，“好，好，不走了。” 沈氏看着两人母女相见的场面，这才发现，真的没认错，小姑子确实回来了。 看着一旁站着的两个男孩，她擦了擦手过去，“你们就是知溪和知霖，这里脏，来跟舅母进屋。” 王知溪和王知霖点了点头，跟着沈氏进屋，青竹孤零零的站在门口，转了转眼珠。 突然多出了一个姑姑，又来了两个小孩儿，她感觉自己失宠了，悲伤。 顾宝琳瞧着青竹呆呆的站在门口，也放下手头的活，拉着她，“走啦，赶快进屋，别冻着了。” 顾宝琳的手心冰凉，青竹抱住搓了搓，然后进了堂屋。 沈氏安排好王知溪和王知霖就又出去，将顾老太和顾秋桃带到屋里。 顾大河此时也穿戴好坐着轮椅出来了。 顾秋桃一见他就激动的立马站了起来，又看到他的腿，眼泪哗的就流下来，“三哥，你这是…你的腿怎么了？” 顾大河笑道，“没事，这不是好好的。” 他这个小妹性子柔弱，还嫁的远，未出嫁时，顾大河是最疼她的。 顾秋桃蹲在轮椅旁，摸着他的腿哭着道，“怎么可能没事，你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给我来封信。”三哥是打猎的，丢了腿怎么会没事。 顾秋桃哭的快晕厥，沈氏连忙扶起她，“你三哥最近好多了，莫要哭了，你哭，你三哥心里也不好受，这大喜的日子，咱们都开心些，晚上咱们做桌好吃的来给你们娘仨接风。” “是，是大喜的日子。”顾秋桃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说起来咱们都有七年没见了，今天看见青竹我都不认识。” 顾老太嗔怪，“这么多年没回来，我都当你死在外头。” 对于闺女，顾老太似乎多有包容。 也是，顾秋桃是顾老太最小的孩子，多疼爱些也是应当的。 顾秋桃连忙站过去，撒娇道，“娘，我可是年年记挂着你呢。” “记挂我也没个信回来！” 顾老太不吃她这一套，哼了一声。 青竹看着顾老太，发现每次在子女面前，顾老太就精神许多。 顾秋桃听了这话可不愿了，“娘，你可不能错怪我，女儿每年都给你急了棉袄和信的。”顾秋桃远嫁，婆婆在世时，她回不来，所以每年都托人给大哥三哥和娘都寄了东西。 屋里一室沉默，最后是顾老太骂了声兔崽子。 东西她和老三见都没见过，那不是老大给吞了还能是咋了。 顾秋桃看着众人的表情，也明白了，跺脚道，“大哥怎么越来越……”剩下那俩字，好歹是亲大哥，顾秋桃说不出来。 沈氏打圆场，“好了，不说大哥，咱们都坐下来好好聊聊。”然后又对顾宝琳道，“宝琳，你带着青竹和知溪知霖出去玩会儿。” 看来大人是有话说，顾宝琳点头，拉着青竹，王知溪和王知霖跟在他们身后。 “等等！”青竹叫道，“我去拿个东西。” 回房将自己的小包背上，青竹才又拉着顾宝琳。 第六十九章 双生子 王家的两兄弟是双生子，长得一摸一样，脾气秉性顾宝琳也不知道，索性领了他们去街边玩，顾宝琳也是有些闲钱，给几人买了饴糖，就边走边吃。 王知溪是大的，性子老成些，他指着自己道，“我叫王知溪。”又指着王知霖，“这是我弟弟，王知霖。” 青竹咬着饴糖，口齿不清道，“我是青竹，这是我姐姐顾宝琳。” 王知溪五岁时虽然回过梨花村，但年纪太小，也记不得顾宝琳，听青竹介绍，叫道，“表姐。” 虽然他没听娘说过，三舅舅家还有个表姐。 顾宝琳印象中隐约有过小姑姑的身影，她看着两个表弟笑着应声。 王知溪因为父亲职业的问题，见过太多阿谀奉承的人，面上和善可亲，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背地里却恨不得他们家早点消失，对于多年来没有一丝讯息的外祖家，他也没抱期待。 不管闺女死活的人，还能有什么善心。 但表姐眸光纯粹，他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信任娘的家人。 王知溪还在犹豫，青竹就和王知霖跑远了。 顾宝琳对着王知溪笑一下，“快走。” 王知溪点头，迈开步子。 王知霖对学堂很感兴趣，跟着青竹追问，“你们这里有几个夫子，学问好吗？” 他娘准备让他和大哥来这里念书，虽然不喜欢念书，他对学堂还是很感兴趣的。 青竹听顾绿水说过学堂有两个夫子，一同负责他们日常学习，便道，“有两个夫子，学问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毕竟她又没去念书，她现在连字都写不好。 王知霖对她的回答不满意，看了眼后面追来的两人，瞬间堆起笑，“表姐，咱们去学堂看看，我想去看看这里的学堂是什么样子的。” 学堂虽远一些，但天色还早，去一趟也能赶回来，说不定还能接到顾绿水，顾宝琳稍微考虑一下就同意了。 王知霖瞬间就高兴起来，“走喽！”然后跑过去让青竹带路。 王知溪看着兴奋至极的弟弟，叹口气。 他这弟弟，打小脑瓜子就不好，只顾着玩，爹娘交代的东西转眼就忘。 青竹对去哪里也没有意见，出来就是陪着他们玩的。 而且，去学堂还能看见哥哥。 等孩子们都出去，顾老太才问，“王珉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见闺女回来，顾老太一开始欣喜，可后来心不断下坠，自己领着俩孩子回来，怎么能不让她多想。” 沈氏也是担心小姑子被人欺负，紧张的望着她。 顾秋桃听懂顾老太的话，又看到沈氏担心的目光，扑哧一笑，“娘，三嫂，你们想啥呢，我先回来是想你们想的紧，王珉过几天就回来了，他被调到柳溪镇了，以后咱们就能日日相见了。” 说起这个，顾秋桃心里就甜滋滋的，男人知道她想家，特意申请了调到柳溪镇，让她离娘家近些。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乡。 “这感情好啊。”顾大河欣喜道，“以后你和妹夫带着连个孩子就住在镇上，虽然咱们镇比不得县城，但该有都有。” 沈氏面上也是高兴，她和顾秋桃性子相近，以前处的就好，现在顾秋桃回来，她也多个说话的人。 顾老太则没想象中的激动，她问，“王珉为何会被调到这里？” 王珉的是在浔州府下县城做捕快的，无缘无故的，为何会下调，还个隔府调。 这个顾秋桃就不知道，她只想着能回家。 顾老太也知道闺女无甚心机，问过后又找过话题掠过去，顾秋桃也没放到心上，她又高兴的坐到沈氏身旁，姑嫂叙旧。 顾大河却在心里记下。 王珉原来也是柳溪镇的人，和顾秋桃成亲后就到各地闯荡，误打误撞在浔州府做了捕快后，就举家迁了过去，此次回来，也算荣归故里。 林小云特意提醒了顾家的事，是以顾秋桃知情识趣，没在沈氏和顾大河面前提顾青山的事。 聊了一会儿，顾秋桃突然提起，“大哥家去哪里了？” 林小云只说了三哥家的事，大哥家没人，从门上的锁看，应该是很久没在家了。 她其实也不想提顾大福，这些年她陆陆续续寄的东西少说也有二十两了，大哥全拿走了，不给三哥就算了，连娘的那一份都吞了，简直不可理喻，但好歹是大哥，她象征性的问一下。 得到的答案当然是不知道，顾大福一家一夜之间消失，没有踪迹，顾大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能去哪里。 顾秋桃也没多问，大哥精得很，无利不起早，偷偷的离开，说不定是去享福去了。 顾大福确实是在享福，住着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大院子，吃着山珍海味，还有人伺候，以后儿子还会娶大家小姐，他纵使再贪，此刻也满足了。 王知霖很活泼，一路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与王知溪截然相反，青竹摸着被震得发麻的耳朵，默默离他远点。 观察敏锐的王知溪看到青竹的小动作，动了动嘴角，看来他弟的功力小孩都受不了。 几人来到学堂门口，小小的四合院显然不满足王知霖的期望，王知霖看着这么个麻雀大的小地方，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学堂。 顾宝琳贴心的解释，“柳溪镇地方小，也不富裕，唯一的学堂也是镇上的秀才自费开的。” 虽然有过心里准备，王知溪还是被小小的学堂给震惊了，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四人站在外面，青竹掐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学堂里面渐渐传出噪杂的声音，不多时，大门打开，下学的学子鱼贯而出。 青竹他们站在在一旁往院里瞧，青竹是瞧顾绿水，王家两兄弟是瞧环境，他们似乎不太满意，特别是王知霖，眉头皱的老高。 顾绿水毫无疑问的和宋凉星一起走在队伍的后面，两人在说着些什么，相谈甚欢。 “哥哥，这里！”青竹挥舞着小手臂，在一众人中并不显眼。奈何顾绿水耳朵灵，一下子就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顾绿水好奇，又看向疑惑的看着他的两人，“他们是谁？” 青竹给了他一个就知道你不认识的眼神，“他们是小姑姑家的表哥，小姑姑今天回来了，娘叫琳姐姐带我们出来玩。” 原来是小姑姑家的，顾绿水冲着他俩颔首。 王知溪许是听过他，也颔首道，“表弟好！” 家里来客人，顾绿水放弃了叫宋凉星去家里吃饭的念头，与宋凉星告别。 第七十章 钟情 久别重逢，顾家租的小院子热闹的很，沈氏特意去割了肉，买了新鲜的鸡鸭鱼和新鲜的蔬菜，美美的做上一大桌子的菜。 回锅肉、红烧鱼、沸油鸡、炸肉丸、冬瓜鸭肉汤…… 香气扑鼻的滋味馋坏了顾家一家和隔壁的两个孤家寡人。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团圆饭，晚上，顾秋桃缠着跟她娘睡，两兄弟就被按排去和顾绿水睡。 不安分和自来熟的王知霖在顾绿水身边叽叽喳喳说了一晚上，很幸运的，第二天早上三个熊猫眼一同出门。 沈氏扫过整齐的三人，和整齐的黑眼圈，欲言又止。 王知溪狠瞪了王知霖一眼，去井边洗漱，顾绿水打着哈欠，也离他远远的。 他这辈子都没见这么能说的，一晚上话题不断，你不搭理他，他自己也能说一晚上。 两人如见洪水猛兽一样逃走，王知霖默默看天，怎么了？ 不自知的王知霖看见灶前烧火的青竹又凑了上去，“表妹，你在干什么？好玩吗？要不要我帮你烧？我可是很厉害的。” 青竹翻弄着灶膛里最后的两根柴火，“烧火，不好玩，不要。” 完后又将三个胖胖的红薯塞到里面，用灶灰埋起来。 红薯是沈氏刚买的，这里的红薯结的又大又多，每家每户种了不少，卖的也便宜，沈氏买了一背篓，用来熬粥做饭。 “烤红薯！” 王知霖咂咂嘴，他们在浔州府的下辖县住着，红薯虽便宜，到了县城也翻了一倍的价，不能尽兴的吃，今年的没下来，他就跟着娘来了云安府。 看见青竹烤红薯，实在嘴馋。 青竹见他想吃，很大方的许诺了一个，只求他少说些话。 “知霖，怎么在这儿呢？你娘在找你，快过去。”沈氏将王知霖推出厨房。 沈氏不知靠的什么方法，很轻松的能辨别出王知溪和王知霖。 青竹是根据话多少，才能辨别出来。 “娘。”青竹委屈巴巴。 王知霖话多，沈氏也是深有感触，她揉了揉闺女的脑袋，“你表哥刚来，新鲜着，等过几日就好了。” 吃完早食，王知霖如愿吃上烤红薯，青竹和其他几人一人吃了半个，热乎乎的烤红薯，甜软香糯，吃上半个浑身都暖和了。 顾秋桃知道沈氏在卖下水，也起的早，帮着沈氏收拾东西，赶着去摆个早摊。 七八年没有干过重活，顾秋桃的显然受不了，不过她能忍得住，穿着厚厚的衣衫，忙前忙后。 薄雾渐起，沈氏三人便出发，开始了雷打不动的买卖。 顾宝琳今日穿的是沈氏给她做的秋装，因为天气渐冷，沈氏还在里面夹了薄薄的棉花。 里面穿着护心的短衬，外面套着薄袄，既不显臃肿，又展现了顾宝琳姣好的身段。 淡淡的青色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纤细柔美，远远看着林业眸色浓重。 “三嫂，这炉子怎么放？” 顾秋桃第一次做，却有模有样。 顾宝琳上前帮着顾秋桃搬货，顾秋桃看着顾宝琳一身新衣，摆手推开她，“让小姑来，穿的这么好看，别弄脏了。” 她没有闺女，对娘家的闺女们也稀罕的紧，看着漂漂亮亮的侄女，舍不得让她动手。 顾宝琳点点头，却有去搬车上的别的。 隔壁卖馒头的大娘看见顾秋桃打趣道，“沈娘子家来客了？又多了个帮忙的，可轻省了许多!沈娘子气运好，每日客人不断不说，这来帮忙的也一批一批的。” 她指的是顾老太和顾宝琳和顾秋桃，开始卖冰粉时只有沈氏和顾绿水。 “可不是嘛，家里人多，能走的动的都抢着要来。”沈氏和善的笑笑。 顾秋桃听了也是抿嘴一笑。 早间雾气还没散开，摊上就来客人了，顾秋桃闻着香气给添汤水。 顾宝琳和沈氏也忙的脚不沾地。 “老板，三碗猪下水，两个鸡蛋！” 粗野欣喜的声音响起，沈氏忙应着，“好，客官稍等一下。”手上的动作也不停，翻搅着大锅，从锅底捞了三勺又夹了两个蛋。 沈氏忙着，男人也找了个座位让身边的女人和少年坐下，自己去结账。 “舅舅，我们一起。”少年站起来。 男人应了声好，然后将钱袋扔给少年，“你去结账，我去端饭。” 男人来的次数多，也不等着沈氏送过来了。 沈氏这时也注意到男人了，“原来是陈家大哥，我说怎么听着耳熟。” 陈水来的次数多，渐渐的，他们也熟悉起来，偶尔会说几句话。 “嗯，沈老板生意还是这么好啊！”陈水是开摊后的第一位顾客，也算是看着他们的摊子从冷清到络绎不绝。 两人没有多说，就各自忙着了。 陈落玉拿着钱袋结账，顾宝琳在陈水说时就已经算好了，她道，“三碗猪下水，两个鸡蛋，十一文。” “啊，哦，十、十一文，给！”陈落玉数了十一个铜板，手忙脚乱的递给顾宝琳。 十五岁的少女已然娉婷渺渺，耳边细小的绒毛软软的招摇，陈落玉只觉得心跳加速，扑通扑通的，红色自耳尖蔓延到脸颊。 顾宝琳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慌乱的少年，拿过铜板放到一旁的匣子中。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心，陈落玉瑟缩一下，转身不敢再看。 “玉儿，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发热了？让娘看看！”陈娟冰凉的手心覆上他的额头。 陈落玉躲开，眼神躲闪，“没、没事，风吹的。”“怎么会没事！”他越躲闪陈娟越觉得他生病了，拉着他要摸他额头。 陈水也不赞同的看着他，“让你娘看看，别得了病还不知道。”但心中却奇怪，刚刚还好好的，发热这么快吗？ 陈落玉不再挣扎，让陈娟摸着，“奇怪，没发烫啊。”陈娟不解。 “就是风吹的红了，没事，我们快点吃，一会儿还要去医馆呢。” 陈娟闻言，放下心，拿起筷子开始吃。 陈水给她剥鸡蛋。 少年人的心思，谁都不懂。 第七十一章 细雨 今年秋日的雨格外多，不似夏日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雨，细细密密的雨丝挠在脸上，似情人间的玩闹，温柔缱绻。 这天气放在炎炎夏日铁定人人欢喜，可这是秋末，衣衫被细雨打湿，再被秋风吹过，透骨的凉意便袭遍全身，冻得人直打哆嗦。 秋雨绵绵，早市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迷蒙的雾气又散开，笼罩着整个小镇。 沈氏搅了一把锅底，还有三分之一没有卖出。 新增的两张桌子，加上原来的，四张桌子稀稀拉拉做了几个人，都缩坐着，几口吃完就火急火燎的离开。 摊下虽打了个简陋的棚子，也挡不住风往里面灌。 顾宝琳拢了拢风吹乱的头发，搓了搓冰凉的双手。顾秋桃也觉得冷了，去问沈氏，“三嫂，这天儿也太冷了，咱们何时回去？” 沈氏也觉得冷了，四周的摊贩大多都开始收摊，只有卖馒头的大娘缩在凳子上，没有走的意向。 “等最后的人走了，咱就回去！”沈氏赚了钱，也不在乎这几文钱，钱是小事，生病了就难挨了。 今日天气冷的怪，青竹怕冷，早早的钻进屋里。 顾老太在屋里坐着，边纳鞋底，边和顾大河说着话，那鞋底小小的，看尺寸像是给青竹纳的。 顾大河最近找了个新活计——编竹筐。 竹条是在杂货铺买的，价格便宜，十文一大捆，能编两三个。 一个竹筐最少可以买十二文。 编竹筐是个手艺活，会的人编的又密实又好看，比如顾大河；不会的人，编出来了就是一坨散竹条，比如青竹。 顾大河从小就是学什么都很快，顾老太觉得她三儿子的脑子是最像当家的的，可那相貌确实一点都不沾边，性格也不像。 顾大河长得或许像顾老太些。 尝试了无数次，青竹丧气的瘫了下来。 “别做了，出去找你表哥们玩。”顾大河时不时的看青竹一下，给她指导，奈何青竹在这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编个竹条，手上都是血痕。 青竹也确实耐不住了，但她更不想和王知霖待在一块。 顾老太也注意到她的手，“出去玩，你最近不是在认字，让你知溪表哥教你，你小姑说他学问好的很。” 奶都发话了，青竹只好放下手里的一团竹条，道，“好。” 再说王知溪，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一脚踹到王知霖腿上，才止住了王知霖疯狂问为什么的嘴。 他们两人如今都在顾绿水的房里，房间里的小桌子刚好够他们坐下。 被王知溪踹过后，王知霖委屈巴巴的翻着《孟子》，薄薄的纸张被他翻得哗哗作响。 调令下来还要两天，王珉最快还要五日才能到柳溪镇。之后，入学，分房，置办家具这些才能定下来，是以现在他们出了学习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青竹敲门进来，就看到王知霖转着毛笔，眉头紧皱。王知溪端端正正的坐着，手中迅速的在纸上写着。 闻见动静，王知溪抬头打了声招呼，又低下头写着，笔锋不曾停顿，流畅的一气呵成，而王知霖一见青竹，丢下手中的毛笔就从椅子上跳下来，亲热的叫道“小表妹。” 青竹这才发现他竟然是蹲在椅子上的，对于王知霖咋咋呼呼，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风格，青竹了然于心，她避过王知霖到王知溪身旁。 白纸上写满了字，与顾绿水的风格不同，字体清瘦，干净又带着悠长的意味，像山间的风，细密绵长，自由自在。 青竹不由赞叹，“写的真好看！”看来她要抓紧时间练字了，身边的人字都写的好看，她的狗爬字似乎太丢人了。 青竹虽不知道许燕戈的字，但纪云写的契书字也很好，虽然比不上顾绿水和王知溪，绝对秒杀她一万遍，纪云和许燕戈一起的，那他的字一定也很好。 王知溪闻言抬头，“青竹练字吗？听表弟说你最近在练字” 因为事自己兄弟，顾绿水很快就跟他们混熟了，三两句就把自家妹妹卖了，好在他还顾及着青竹的颜面，没有说她的字练的怎么样，只说她最近发奋图强要离练字。 青竹虽然想练字，可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狗爬字体，当即摇头，“不要不要，我一会儿回自己屋里练。”说完又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这里都没空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们读书了。小姑姑说，你们明年要参加院试，院试距今没有几个月了，表哥你们好好准备！” “无妨！”考试又不差这一会儿，若是因为练字的功夫考不上，那就事自身的问题，与练字有何关系。 王知溪将手中的笔递给青竹，王知霖因为青竹躲开他还在伤心，这会儿见青竹要写字，也凑过来看热闹。 “表妹，让我看看你的字写得怎么样？我跟你说，我娘得字写得，哈哈哈，像一条蚯蚓，哈哈哈哈哈！” 王知霖笑得不能自已，没觉得笑话他娘是个怎样的事。 青竹尴尬的笑笑。 王知溪似是明了，拿过笔，“算了，外面下着雨，舅母和娘快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接一下。” 说着站起身，见王知溪还在笑，瞟了他一眼，小声对青竹道，“你霖表哥有些傻，你别搭理他。” 待两人出去，王知霖才止住笑，嚷嚷道，“你们干什么呢？是不是出去玩？我也要去！昨日路过主街还没过去看看呢，咱们一起去看看……” 说巧不巧，三人冒着细雨刚走到巷口，就遇到回来的三人。 青竹和王知溪一一叫人，然后跟在帮忙的帮忙。 青竹抱着顾宝琳怀里的小匣子晃了晃，“哗哗啦啦”一阵响声，引得王知霖回头。 他对什么都好奇，原来在县城就好奇摊贩赚的是不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此时看到小匣子更高兴了，“表姐，摆摊赚钱不，是不是有好多银子？我也想去赚钱，开好多好多的铺子，赚数不尽的银子！以后能在咱们家乡买好多的地，当个土地主。” 顾宝琳笑道，“赚钱，但却不是银子是铜板，摆摊不赚钱谁还愿意去做？” “哦。”王知霖一听是铜板就没了兴趣，他觉得赚钱就该赚大钱，铜板再多，比不上几块银子。 第七十二章 糖葫芦 卖猪下水猪蹄，辅卖青菜等本就卖的便宜，一份只有几文钱，原材料便宜，利润大，虽是铜板，这俩月他们也赚了不少。 不过钱大部分都在沈氏手里，青竹也不知道有多少，也没去问，顾宝琳大概知道，她瞧了王知霖一眼，知晓他看不上，也没说。 男孩子小时候都是有大梦想的，成年了，结婚生子了，就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剩下的猪下水和猪蹄，沈氏没想到中午就能解决了，王知溪和顾绿水喜欢吃猪蹄和卤蛋，而王知霖却爱极了猪下水的味道，吃了三大碗还要吃，要不是顾秋桃拦着，青竹觉得他还能再吃一碗。 沈氏念叨着能吃是福，又承诺明天做了给他留一点。 大概当父母的都喜欢孩子多吃一点，看着青竹吃的一点点饭，沈氏有些发愁。 原来觉得女孩子胃口小，吃不多正常，她和顾宝琳也都是小胃口，可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吃的太少了是不是不太好。 吃多了不太好，吃少了也不太好，把沈氏愁的，晚上给青竹和顾宝琳都盛了满满一碗。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吃不下，于是娘三个看着王知霖吃了两碗饭，默默的扒着自己的饭。 王知霖太能吃了，顾大河都没他能吃，他来的这几天，沈氏刚买的米面就见底了。 因为没有米面，青竹和顾宝琳不得不肩负起去买米面的责任。 昨夜又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清晨，到处弥漫着水汽，青竹穿着旧布鞋，拉着顾宝琳的手，踩过浅浅的水洼。 顾宝琳含着淡笑，拉了拉她，“小心些，别着凉了。” 青竹跳过水洼，嗯了一声，又欢快的跳过前面的水洼。 因为是石板路，水洼中的水清澈的能映出碧蓝的天空，所以青竹的布鞋上只边上被微微润湿。 今天大概是个好日子，早早的，微黄的大圆盘就挂在天上，照出温柔的光，晒在身上暖暖的。 走在主街上，周围也是不少的摊贩，但他们卖的不是吃食和新鲜的菜品，而是或小巧或奇特的小玩意，还有草编的蚂蚱，糖水做的糖人，小孩儿穿的虎头鞋，还有红彤彤的糖葫芦！ 糖葫芦，青竹一看到就移不开眼。 十月多，山楂成熟的季节，又大又圆的山楂挂上焦黄的糖浆，看起来比糖人还要吸引人，一年之中，只有在山楂成熟的季节，小山村中的小孩儿才能吃到写新鲜的。 顾宝琳也看到了，笑了笑，拉着青竹去了挤满小孩的卖糖人得小贩那里，捆在竹竿上的草垛，扎慢了一串串，红艳艳的糖人。 顾宝琳要了一串糖葫芦，递给青竹，在小孩子们的一片羡慕中离开。 一串糖葫芦两文钱，比饴糖贵，但味道比饴糖好。 青竹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蔓延，青竹眯着眼，品味舌尖上的舒爽，吃着还将手中的递给顾宝琳。 一串糖葫芦有五个，她吃不完。 顾宝琳用帕子包好竹签，重新递给青竹，“我不喜欢吃，你吃！”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吃。 明明小时候渴望的，长大了却不喜欢了，有时候，一切就是这么奇怪。 青竹拉着她的胳膊，“尝一个嘛，很好吃，又酸又甜！”青竹爱极了这个味道，好吃的东西就应该一起分享。 “姐姐~” 顾宝琳最终还是吃了一个，圆圆的果子裹着糖浆，与幼时的那个糖葫芦一摸一样。 顾宝琳吃完，眼底湿润。 她幼时同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喜欢吃甜甜的饴糖，喜欢每年冬季独有的糖葫芦。 七岁那年，三叔卖了猎物从镇上回来，带了三串糖葫芦，给青山一串，她一串，宝生一串。 她高高兴兴的带着两串糖葫芦回家，准备一人一串，却被李氏打骂了一场，骂她一个糖葫芦就能收买的赔钱货，夺了两个糖葫芦全给了顾宝生。 李氏当时的狰狞的神色和眼底的贪欲，她一直记到现在，有时做梦都会梦到。 两个糖葫芦都进了顾宝生的肚子，顾宝生却因为肠胃问题发了热，那天晚上她被关在门外，苦苦哀求了一晚上。 冬至那天，天寒地冻，一早三叔接了奶吃饭，当晚就在那里住下，她哭的嗓子哑了，被冻得瑟瑟发抖，只得了个，谁让你害你弟生病，活该！ 记忆深刻至此，她一辈子都不会忘，后来是送奶回来的三叔发现了她，不然，她可能当时就被冻死了。 “姐姐，有看，有人成亲！” 青竹惊喜的声音将顾宝琳从回忆中唤回，顾宝琳擦擦没流下来的眼泪，抬眼望去。 满眼的红色从穿行在主街，吹吹打打，一派欢愉，最前面的是媒婆，面上堆满了奉承的笑，富态的身躯扭来扭曲。 青竹疑惑，“姐姐，她扭什么？一点也不好看。” 顾宝琳，“…可能她高兴。” 可不是高兴嘛，说成一对就有钱拿。 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青竹看清高头大马上坐的男人，额，或者是少年。 她更疑问了，“姐姐，那不是哥哥学堂的同窗吗？他怎么成亲了。” 顾宝琳去过几次学堂，也认出来马上春风得意的少年。 走在吃瓜前线的群众闻言，扭头一脸得意，“小娃娃，你这就不知道了，正是因为他是读书的，才入了刘员外的眼，娶了刘员外家的千金，不然就一个穷小子，哪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啊？”青竹觉得自己有些不懂。 顾宝琳却是懂了，古往今来，都看重文轻商，商人是下九流，所以要在好苗子未成长起来，先抓在手里。 至于怎么抓，自然是联姻了。 吃瓜群众面对青竹的疑惑，更加热心了，许是觉得自己颇有指路人的架势，他豪情万丈，“我听说啊，这刘员外原先看重的不是这个赵文，而是一个叫宋凉星的，奈何那娃娃太小了，今年刚刚过十一岁，那刘员外的千金今年都十六岁了，等到那娃娃长大都成老姑娘了。 本来，岁数小但人家长得俊，刘员外家的千金也是愿意的，可人娃娃不愿意啊，人家宁愿吃苦，寒窗苦读也不愿走捷径，所以刘员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吃瓜的大叔遗憾的咂咂嘴，似乎不够过瘾。 “哇，那你说那娃娃长得有多好看，人千金小姐都愿意等！”一人惊叹！ 又有一人道，“我看他就是胡吹，人家千金小姐凭什么等一个娃娃。” “对啊，要我说肯定是员外家的千金嫌弃那娃娃年纪小，哈哈哈哈啊哈” 看热闹的人群你一嘴我一嘴，青竹和顾宝琳趁乱寄了出去，才得以逃生。 第七十四章 买粮 从人群中挤出来的青竹看了一眼拥挤的人群，舒了口气，“好挤啊！怎么都喜欢看热闹！” 顾宝琳也有些后怕，拉着青竹往后有。 迎亲的队伍已经行至他们面前，两侧的家丁从红布口袋里掏出瓜子喜糖掺着铜板往外扔。 聊的热火朝天的人们，立马蜂蛹过去，你抓我抢，也不说吃瓜了。 用那吃过大叔的话，谁跟钱过不去。 青竹个顾宝琳没去凑那个热闹了，绕了远路，从粮铺面绕了过去。 大概是都去凑热闹沾喜气的缘故，绕了路以后，空旷的路面上没有一个人。 青竹有些郁闷，她刚吃了一口的糖葫芦被挤没了，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 看来，看热闹需谨慎啊！ 顾宝琳看着与前面截然不同的街道，也舒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人挤人了！ 不过，宋凉星？她有些耳熟。 青竹也想起吃瓜大叔说的，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会，是她知道的那个宋凉星吗？古代真开放，十一岁才多大啊，按照云姐姐说的，不过是个小屁孩。 小孩娶亲，太可怕了，幸亏没成。 青竹瑟瑟发抖，并且抱紧自己。 “怎么了？”顾宝琳看着突然紧张起来的青竹，疑惑道。 青竹抬头看着她，“没事，就是想到他才不是很大就要成婚就很可怕，琳姐姐，是不是男孩子都要那么早成亲啊？哥哥也是嘛？” 要是哥哥成亲了，以后会不会不和她一起玩了？成亲后哥哥肯定要对嫂嫂好的，就没空理她了。 顾宝琳一笑，“你这小脑瓜想什么呢，男子一般十五六岁定亲，十八九岁的时候成婚，女子则十五六岁就可以成亲了。不过像小绿这样读书的，成亲要排到很远呢，一般都要到二十多岁。” 原来是这样啊，青竹兴奋起来。 顾绿水今年九岁，二十多岁从现在算，起码她还能和哥哥玩十一年，够了够了！ 以后的日子就让嫂嫂陪他！ 青竹想的美滋滋的，若是让顾绿水知道她天天就想的这，指不定要嘲笑她一翻，然后默默感动。 顾宝琳领着青竹靠边走，然后从小巷道绕道前面。 粮铺的后门静悄悄的，林业等人似乎不在，青竹放心了。 前阵子许燕戈说不要去在探查了，她也就没有再和林业接触，也就不知道林业到底想找顾宝琳做什么。 避着林业，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今日来买粮不该是顾宝琳来的，可家里实在腾不出人手。 王珉回来了，沈氏收了一天的摊，带着他们去王牙人哪里买房，因是长期住的，所以要挑选好地界。 沈氏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左思右想，觉得王牙人厚道，于是就引荐了过去。 王珉被调到柳溪镇其实是分走住处的，但那住处太过窄小，只有两间房，一个厨房。 家里王知溪和王知霖都要念书，王珉自然想让他们住的宽敞舒适些。 王珉和沈氏，顾秋桃，王家两兄弟都去看房了，顾绿水去了学堂，顾老太这几日又着了凉，总不能让青竹一个人来。 所以顾宝琳就接了这个重任。 青竹常跟着沈氏来买粮食，店里的小二也记得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一见青竹过来就迎了上来。 “青竹姑娘，来买粮食啊。” “嗯，我们要三斤白米，三斤白面，再来两斤粟米。”粟米熬粥滋味好，青竹爱喝。 顾宝琳笑着点头，将手中的布袋递给小二。 “好嘞！您稍等！” 小二利落的接过布袋开始称装。 青竹他们是吃一阵买一阵，没有存粮的习惯。一者是拿不动，二者是怕买的多了放坏。 粮食可是很贵的，放坏了一家子不得心疼死了。 两人正无聊的等着，青竹常来，小二也是个活泼的，就对提醒道，“近来掌柜的有转让粮铺的意思，你们还是多买一点粮食放家里。” 转让粮铺？不是说继续开，在县里重开一家吗？青竹不理解。 顾宝琳也是一头雾水，“转让粮铺？难道粮铺不开了？”那以后他们去哪里买粮食。 集上是不卖粮食的，农户里存够了一年吃的粮食就会将剩下的全部卖了，换成银钱存起来。 顾宝琳这会有些着急。 小二却是笑笑，没再说话。 他提醒到就行了，别的他也不能说。 他也是好心的提醒，虽未说明白，顾宝琳却记在心里。 直到晚间，沈氏一行人才回来。 王家买了主街那边的房子，是富人区。买了房，又去定了家具，被褥，日常用品什么的，所以才回来的这么早晚。 顾家的院子虽然挺大，但却住不下太多人，王珉和顾秋桃吃过晚饭就去了分配的房里。 因为是分配的，所有东西都一应俱全，去那里倒是方便。 等人都回房歇息，顾宝琳才去了沈氏房里。 沈氏正在给顾大河按摩，见顾宝琳掀开门帘，惊讶的看着她，“宝琳，怎么了？” 顾大河也直起身子，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若是没事，顾宝琳应不会这么晚过来。 顾宝琳近来，将白日里小二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虽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长辈知晓，总会做个决断。 顾大河听罢，沉默了半刻。 沈氏心里也没底，“当家的，你说咋办？” 粮食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是这话只是那小二顺嘴说的，自是没事，可若真的缺粮呢？ 这一家人的命全在这儿呢，他们没有地，也没有存粮，真的缺粮了，怕是活不过一个月。手里就算有几个钱又如何？抢也抢不过富家大户。 “那就多买些存起来！”顾大河开口。 粮食只可多不可少，就算是假的，好好讲粮食存起来，以后还能卖出去，卖不出去了，一家人慢慢吃。 世事变化无常，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顾宝琳点头。 沈氏见他做了决定，有了主心骨，“那明日还不去出摊了，我和宝琳去多买些粮食，再叫上秋桃和妹夫！他们才搬来，粮食这些东西肯定也没准备。” “好，明日小心些，若是真的缺粮，恐怕咱们会被盯上。” “放心。”沈氏知道轻重。 第七十五章 顾宝琳去了爹娘屋里，青竹想她一定是去说白日里的事，自己也没了睡意，去了顾绿水屋里。 顾绿水和王知溪还没睡，点着灯挑灯夜读，时不时写些什么。 王知霖书本倒扣在脸上，睡得香甜。 “哥哥。” 青竹小声道。 “你怎么过来了？” 顾绿水放下笔，起来关上门，让她做到床上，用被子裹住她。 “天多冷，奶都生病了，你还乱跑，小心也生病了吃药！” 青竹是最怕苦了，酸甜苦辣，唯独苦味她受不了。 她噘嘴生气道，“还不是想跟你说说话，你白日里老是去上课，晚上吃完饭就回房，旬休了也不归家。” 顾绿水最近极为认真，旬休了也不休息，而是去书馆找宋凉星，两人一起探讨学业。 顾绿水一怔，随即咧开嘴笑，“原来是我带你去玩了。” 他的语气兴奋，不安分的手还掐了一把青竹被埋在被子中的小脸。 “哪有！” 青竹扭开脸，逃脱他的魔爪。 顾绿水不放弃，又探进被子里将她的发髻揉乱。 王知溪也停笔，看着两人打闹。 顾绿水被繁重的课业和到来的院试都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他再怎么说也比王知溪，宋凉星年岁小，对于到来的事，虽然夸下海口，心里还是微怯的。 如今青竹来这么一闹，他也开心了很多，压在身上的那些东西似乎轻了。 “嗯？表妹，你怎么来了？” 王知霖被吵醒，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坐起来。 青竹掀开被子，“我来找哥哥玩呢。” “玩！”说到玩，王知霖兴奋了，也不觉得瞌睡了，“表妹，你怎么不找我玩呢，咱们去郊区去玩，我还没去过呢！你也没去过！咱们去跟舅母和舅舅说，然后一起去！” 自从知道郊区有山有溪，王知霖就一直惦记着去，只不过都被王知溪无情的拒绝了。 “王知霖。” 王知溪淡淡的喊到。 差点手舞足蹈的王知霖蔫了。 除了王珉，他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哥哥了。 王知霖自己又回去，拿着书本凑着光，昏昏沉沉的默读。 青竹觉得他挺可怜的，被管的严严实实，小姑父来的时候，他就乖的跟个鹌鹑似的，小姑父走了还要听哥哥的支配。 不过，青竹也没办法救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哥哥，我听说你们学堂有人成婚了？”青竹突然想起早晨的事。 “是有这么个事。”赵文归家成亲，夫子还特意给他批了五日的假。 不过，夫子似乎有些失望。 青竹念念道，“还真是啊！” “我今日和琳姐姐去买粮食，然后遇见他成亲了，街上好挤，我的糖葫芦都挤掉了！”说起糖葫芦，青竹心疼的不得了。 “他们还撒铜板呢，不过我和琳姐姐没有去，太挤了！听说是取的是刘员外的千金，哥哥，刘员外是谁？和孙员外一样的人吗？” 青竹平日里也不在意什么员外的，是以也不太了解。 孙员外，她也没了解许多。 不过，继上次许燕戈说完之后，青竹就再也没见到他了，隔壁也只有纪云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唉，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青竹是把他当朋友的，第一个朋友，很重要的！ 顾绿水重新将青竹塞回被子里面，思索道，“刘员外与孙员外不同，很是和善，待人温和，逢年过节还会给学堂捐些被褥，笔墨。” 刘员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人，顾绿水曾在学堂见过两次，那时是刘员外送笔墨纸砚，小林夫子和林夫子去接待，而他和凉星去恰巧去请教问题。 赵文虽家穷，但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刘员外看上他，也合乎情理。 “原来他那么好，跟孙员外不一样。”青竹道。 “孙员外怎么了？” 两人一句不离孙员外，听语气也厌弃孙员外，引得王知霖好奇。 王知溪出奇的没有说王知霖，而是看着顾绿水，似是等他解释。 顾宝琳的时，沈氏说过，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人再提过。 青竹在顾绿水说话前抢先道，“街上的婶婶们说，孙员外一家因为作恶多端，遭了报应，所以一家才死光了。” 可大人做了坏事，为何小孩会遭报应呢，孙员外的小孙子，也还未成年。 因果报应，王知溪心里是不信的，在浔州府，多的是犯下罪恶的人逍遥自在，而遭受迫害的人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王知溪不感兴趣，王知霖却极为感兴趣。 “表妹，表妹，怎么遭的报应？跟我说说。”他最爱的就是奇闻轶事，遭报应也勉强算作一桩。 这青竹还真讲不出来，她又没见过。 她忽悠道，“可能是天道看不过他们的作为，所以就让他们暴毙了，据说死的时候可恐怖了，七窍流血，全身浮肿！” 死的是啥样，青竹也不知道，她是胡编乱造的。 王知霖配合的惊叫一声，然后倒在床上。 “……” 三人无语，见没人被吓到，王知霖又坐起来，“一点也不可怕，还没话本子上写的精彩。表妹，你要不要看话本，我有许多，都拿来了。” 王知霖的话本藏在行李下面，平安的到达了柳溪镇，现在在顾绿水的床头。 青竹摇头拒绝他的好意，“我要练字，没空看。” 恐怖惊悚本，她不敢看！ 青竹的勤奋学习有了结果，字体逐渐有了雏形，不似原来的一团墨迹。 反正比王知霖的好多了。 继王知霖嘲笑他娘后，青竹有了机会看到王知霖写的字，怎么说呢，惨不忍睹。 青竹梗了半天，吐出了一个字，“丑！” 虽然能看清是什么字，但那粗劣的字迹以及沾满了墨迹的纸张，真的辣眼睛。 王知溪也道，“别用你的审美来揣测别人，自己藏着掖着看就行了。”他爹是见一次打一次，奈何他这个蠢弟弟死性不改，挨揍后继续我行我素。 “对对，我家妹妹不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 顾绿水将王知霖推开。 “别把你的傻气传给我妹妹了！” 第七十六章 锦鲤吊坠 买粮是大事，沈氏一夜都没睡好，早起将饭做好，就等着顾秋桃两人过来。 王珉是个长相正气的中年人，眼睛锐利，看人总有股审视的意味。 他穿着灰色细棉布衫，乍一看与普通人无异，但细细一看，身上有股沉稳的气质。 青竹和王知霖排排坐在大门口，各自抱着热气腾腾的红薯，瞧着檐边飘落的细雨。 大门这里有遮掩，坐在门槛上也不怕淋到。 王知霖啃了一口手里的红薯，眼神瞟了一眼就瞧到远处的王珉和顾秋桃，大叫，“爹！娘！” 平日里王知霖虽然怵王珉，但这么多天没见，心中的思念也抑制不住，昨日寥寥的说了几句话，就赶着看房买家具了。 王珉抬眼，就见自家傻儿子举着东西拼命的像他招收，他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家人都回来了，顾秋桃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看着活泼的儿子，她也抿嘴笑笑。 两人并肩走过来，青竹看了看王珉，道，“小姑父。” “哎。”王珉应了一声，在身上摸索一番，找出了一个银吊坠，弯腰递给青竹，“来，姑父给你的见面礼。” 银质的小锦鲤拇指大小，做工精致，鱼眼睛雕刻的活灵活现，憨态可掬，像真的一样。 见小锦鲤，王知霖有些手痒，暗搓搓的想要拿到手里把玩一下，不过看了一眼他爹，他歇了心思。 青竹掂了一下，起码有二两银子，看着王珉，青竹想要拒绝，顾秋桃却先一步拉着她进院，“你姑父给你们都买了礼物，昨天忙东西多也没来得及拿，今天才给你，可不能拒绝你小姑父的好意。” 顾秋桃来之前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匹布，昨日跟着王珉的马车来了，她也没想到王珉还准备了礼物。王珉对娘家上心就是对她上心，顾秋桃没生气他自作主张，心里还甜了许多。 可这也太贵重了，村里的人哪有见面就送银饰的！ 青竹没机会拒绝，只好将小吊坠给了沈氏。 沈氏看了一眼，也没有接，“你自己装着，娘不要，不过别能丢了。”王珉送吊坠，恐怕也不只是礼物的意思。 王家隔了这么多年才回来，当初的田地，宅基地什么的都没有了，以后，衣食住行，邻里交际什么的都要重新做，这番，估计是让沈氏帮衬些顾秋桃。 沈氏心里明白，自然也没拒绝。 都是亲戚，更别说血缘在这里，不说这礼，就是看在当家的面上，她也会帮衬着。 顾宝琳和顾绿水也得了礼物。 顾宝琳的是一个银质的镯子，上面刻着紫藤花的花纹，而顾绿水则是两套文房四宝。 王珉买了两套，原来是予顾宝山一套的，他回来才知道顾老大一家走了，所以就便宜了顾绿水。 顾绿水也很喜欢王珉的礼物，笔墨纸砚皆是上乘，比他日常用的好多了。 王珉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为了媳妇和儿子，他也是拼了。 顾大河和王珉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想，又说了买粮的事。 原以为王珉不会信这些谣言，没想到王珉沉吟了片刻就道，“那就去多买些，秋儿，我们也多存些。” “行！”顾秋桃很干脆。 她只要信自家男人就行。 这些事是背着几个小的说的，顾大河不想小孩子跟着担惊受怕，也怕他们不小心泄露出去，遭人注意。 王珉拉着板车，沈氏和顾秋桃跟着，几人从行人稀少的小路过去，直接到了粮铺。 他们去的早，此时粮铺门前空无一人，沈氏与小二交谈，“小哥，给我装两百斤白米，两百斤白面，一百斤玉米面，一百斤粟米，黑面也来一百斤。” “啊？”小二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日的小二并不是昨日提醒青竹的那个，他只对沈氏的行为震惊。 沈氏解释道，“这不是快入冬了嘛，家住在山里，到时候大雪封山不好出来，家里人又多，所以多买些，想着吃到明年开春。” 小二闻言，也附和着点点头，“确实该多买些，我听说去年山里饿死不少人家呢！” 说起这些，小二感同身受。 那饿死的是他姐的婆家，听说可惨了，早上起来，一家人全被冻死饿死了。 沈氏也听过一耳的，去年的冬天也是难熬的很，若不是去年顾大河身强力壮，冒着雪开了条路，他们指不定也被饿出毛病。 受饿的一般都是没地活着地少的人家，没闹出什么大事，县里也就没派人来管。 没遇上什么人，小二去后院找了人，从后门装上沈氏要的，不到两刻钟，粮食就装上车了。 王珉就在后门等着，他不适合出去，以后任职，免不得被人识得，若被认出，沈氏的遮掩就不奏效了，还是小心为上。 王珉力气大，还是在前面拉车。 虽是拉车，做力气活，王珉的表情丝毫未变，衣服也是整齐匀妥。 走了几步，沈氏忽然想起，顾老太的药好像喝完了，“秋桃，你和妹夫先回去，我去给娘买点药！” 顾老太染了凉，原来以为就是常见的秋凉，吃了一包药，又咳嗽起来了，她早上还说再去买两包药，给顾老太熬上。 “行，嫂子，你快去快回，我扶着就行，王珉力气大，不用担心。”顾秋桃也担心顾老太的身子，若不是粮食这边离不开人，她说什么也要去问问大夫。 沈氏快步离开，绕到大路上。 早间的小雨已经停了，太阳也渐渐从云缝间露出，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开始多了起来。 不做停留，沈氏直奔药铺。 药铺里人挤满人，小学徒忙前忙后，一会儿抓药，一会给老大夫递东西，给病人熬药，停歇不下来。 不过忙的要死，他眼尖看到沈氏还热情的打了招呼。 “沈家婶婶好，青竹怎么没来？” 上次被罚，他抄了整整三天，手指酸疼，都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可记得清楚。 不过，他也没有怪罪青竹的意思，只是嘴上说说，嘴是自己没把门，怨不得别人，而且，他还挺喜欢青竹的。 他是个孤儿，要不是师父收养就只能露宿破庙，只是师父手下就他一个徒儿，他还挺想要个妹妹的。 “青竹在家呢，小大夫想找青竹玩可以去我家里玩。”沈氏被人群挤着，左右倾斜。 沈氏这声小大夫可把小学徒闹个脸红，他连忙摆手，“婶婶谬赞了，当不得小大夫的称赞。”说罢，还偷偷望了一眼给病人诊脉的大夫。 他师父要是知道他以大夫自称，还不要把他的皮剥下来。 学艺不精，岂能为医！ 沈氏笑笑，“怎么当不得，都是做的治病救人的活。” 小学徒见沈氏站都站不稳，停下手里的活，从柜台里面出来。 “婶婶先进来，今日发热着凉的人多，排到还需一阵子，后院有椅子，婶婶先进去休息。” “这怎么好，你忙你的，我排着就好，不碍事。”沈氏摆手。 她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无事，师父说顾家阿奶的病还需一贴药就能好了，药方我记在脑子里呢，稍等我将前面的药抓好了就给你抓。” 老大夫一生致力于医药，他对沈氏再来有预测，还以顾老太为例考察了他的药理。 沈氏拒绝不过，就跟着小学徒去了后院。 第七十八章 受伤 不同于顾家空旷露天的院落，医馆的后院是一个宽大的房间，还隔了许多的小房间，是救治病人用的。 医馆确实是忙的不可开交，小学徒刚带沈氏去了后院，老大夫就又开了一张药方。 病人着急的找人，小学徒报了声歉就回了前堂。 后院的人很少，几间小房间的们大开着，坐在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脸色都不太好。 沈氏朝她们笑了一下，就在外间找个凳子坐下。 单是坐在那里也是无聊，妇人们闲着躺着也难受，就与沈氏聊起来。 沈氏含蓄的应着，只是细细的听着，不发表看法。 一个男人从前厅进来，沈氏还以为是小学徒来了，站起身来，却发现认错了。 不是小学徒，但也是个熟人。 沈氏暗暗思索，他怎么会来这里。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纪云。 青竹几日未见的人正在最里面的房间。 纪云接到信件就忙着赶过来，他推开门，许燕戈正斜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精致的脸庞虚汗连连，桃花眼黯淡。 纪云看到他这模样，皱眉问道，“怎么伤成这样了？你不是去县城了吗？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前几日许燕戈说去趟县城，给大小姐传封信件，没想到一脸几日没有消息，刚接到消息就见到他掉了大半条命的模样。 纪云说着就要动手，许燕戈捂着腰间的伤口摇头，“无事，上了药用不了几日就好了。”伤口也不太严重，只是躲避追捕，又淋了雨，伤口发炎腐烂了。 城中查的严，眼线众多，他没在城中治疗，躲藏了几日才来到医馆。 阿姐来信，严大夫可信。 将怀中油纸包裹着的信件给纪云，许燕戈道，“拿着信件回京，越快越好！” 纪云迟疑一下，接过油纸包，“那你保重，照顾好自己。” 许燕戈也是个五谷不分的，纪云怕自己走了，许燕戈照顾不好自己。 “放心，死不了。”许燕戈半开玩笑与纪云道。 又想起自家的老头子，“对了，回去给祖父说，我好着呢，再说…我没错！” 看许燕戈开的起玩笑，便知道他没事，纪云放心的将油纸包塞进怀里，点头道，“我会带到的。” 看着纪云离开，许燕戈才真正放松，躺在床上，晶亮的眼睛盯着屋顶，“阿姐，我一定能救你的！” 吐了口气，许燕戈才觉这几日心中得郁气完全散出，想起几日未见的小姑娘，许燕戈勾起唇角，“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又在鼓捣新的吃食。” 平淡又温馨的日子，他太期待了。 沈氏一直盯着纪云进的那扇门，不一会儿，纪云又匆匆的离去，临走时像是察觉沈氏的目光，朝这边颔首。 聊天的妇人也发现了沈氏的目光，问道，“你认识那屋里的人？” “不认识，只是看着好奇。”妇人们话多，沈氏秉着不沾染是非的原则，当即否认。 问话的妇人显然不信，撇了下嘴，还想说却被另一个妇人截了话头，“那屋里是镇子南边村里的，据说得了重病，不能见人呢！刚来的那个八成是他家里的兄弟，你看刚刚那匆忙的模样，铁定没治了！” 妇人说的一脸保重，让沈氏也差点信以为真，若不是知道纪云不是这里的人的话。 话说，纪云他们住巷子里是极安静的，她卖冰粉的时候，若不是饭点，几乎不见他们的身影，之后搬来镇上，连吃饭也不见踪迹了。 沈氏虽脑海里想着，面上还是点头。 “婶婶，你的药好了。” 没等那开头的妇人再说些什么，小学徒就掂着药来了。 沈氏结了钱道了谢就准备走，临走又拐回来问道，“小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总不能一直叫人家小大夫啊。 小学徒愣了一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严意，我叫严意，师父给我起的。” “严意，好名字。“沈氏含笑道，然后与严意道别。 回到家中，王珉已经将所有粮食放到地窖里了。 是的。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地窖，在顾绿水的床下。 顾绿水的房间原来是仓库，想来是前主人为了储放东西，特意挖的。 “娘，你终于回啦了！” 青竹跑过去，脖子上挂的小锦鲤吊坠随着她的步子晃动。 沈氏刮了刮她的鼻子，“臭美，这么快就带上了。” “是小姑姑给我带的，好看！” 顾秋桃也出来，“我们青竹带什么都好看。” 沈氏笑着和她们一起进屋，“快别夸她了，再夸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青竹鼓着嘴，将小锦鲤塞到衣服里面，反驳道，“翘不到天上，我还不会飞呢！” “妹夫呢？”聊了一会，沈氏才发现没有王珉的身影，就脸王家两兄弟也没在家里。 “刚有小吏来找，说今日便上任，他便去了。知霖拉着他哥去新房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不是说后日才上任吗？”沈氏不解。 “可不是嘛。”顾秋桃也不满里长的做法，这家里的一套套还未置办下来，说上任就上任，一点也没个章法。 但顾秋桃又道，“那来找他的小吏看起来很着急，许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回到这里，顾秋桃是放心的，再大的事能比与歹人拼命坏，她只要佑着夫君平安编号。 “或许真的有什么急事。”沈氏也道。 “青竹，进来。” 青竹正在脑海中组织调配新的食谱，猛然听见顾老太叫她。 沈氏推了推她，轻声道，“快去，你奶找你。” “哎，来了。” 青竹飞奔而去，就见顾老太递了双鞋子。 鞋子是用给顾宝琳做衣服的边料做的，简简单单的，没有图案，青竹接过鞋子，上脚试了试，甜甜道，“谢谢奶。” “可合适？”顾老太盯着她的脚问道，浑浊的眼珠转动。 青竹连连点头，边走几步边道，“合适，合适。” “嗯，你回去。” 顾老太没让她多待，青竹麻溜的出去，回自己的屋里换回了鞋子。 顾老太除了顾秋桃回来情绪外露了些，这几日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突发奇想给青竹做鞋子，青竹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可真的太难受了，脚憋得疼。 脱了鞋子，青竹好多了，顾宝琳在旧草纸上练大字，见状放下笔，轻轻得给她揉了揉脚，“奶从来在家都不做鞋子的，幼时听爹抱怨过，只有爷愿意穿奶做的鞋子，没想到今日又轮到你了，不过是奶的好意，你就将它放起来。” 顾宝琳有些羡慕，孙辈的，大抵只有青竹得了奶的一双鞋。 青竹点头，“让娘改改，说不定还能穿，我没给奶说不合适。” 奶的一番心意，怎么说也不能辜负了。 第七十八章 例行检查 王珉上任，头一天就忙的脚不沾地，接下来也没时间打理家里的事，沈氏就彻底停了生意，准备先将家里的所有都摆弄好再出摊。 沈氏连停五日，可急坏了每日等这吃这点肉解馋的食客，最挠心的是刘掌柜，他自从去尝过一次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每日一定要派自己小子去买了两三份来下饭吃。 沈氏停了两日，他想着不急，或许是家里有事，可是这都五天了，他嘴里都淡出味了，想了又想，刘掌柜等不及，派了上次送货的伙计来问问。 伙计来的时候，沈氏刚将一切收拾妥当，连带王家两兄弟入学的事宜。得知对方来意，沈氏哭笑不得，连道，“明日就出摊。” 伙计又问了几遍，得了沈氏肯定的答复才回去复命。 不止刘掌柜，陈水陈生来摊上买陈生心心念念的猪下水，发现没有人后失望也是难以掩盖。 陈落玉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失望的垂下眼眸。 没人陈水也不能去强让人家老板去做，无法三人就又离开。 “猪下水，又香又好吃的猪下水喽！客官来尝尝，包你吃了还想吃！” 三人还未走远，耳尖的陈生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叫卖，听到猪下水，陈生一下就走不动路了，他拉了拉陈水的衣袖，“哥！” 陈水是不想去的，先不说能不能做出沈娘子的味道，人家沈娘子隔三岔五都会送他们几样吃食，这会儿她刚没在几天他们就另去他家，不仁义！ 无视陈生殷切的眼神，陈水大步向前，见大哥不同意，陈生转向陈落玉，“玉玉！” 陈落玉一向对二舅舅有求必应，这次却沉默了。 隔了好久，陈落玉安慰道，“二舅舅，明日咱们再来，你不是说最喜欢吃沈娘子家的猪下水了吗？那家见沈娘子没来便仿制，几日的成果，粗糙至极，不一定好吃的。” 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嚷闹声，“什么破东西，就你这还称吃了还想吃，艹，老子隔夜饭都吐了，一股腥臊味，好吃你自己去吃！”接下来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咒骂声和女人的心疼的哭叫。 “……” 陈落玉没想到自己的话这么灵验。 吃陈生是不吃了，他拉住陈水的胳膊，“哥，咱们快走！”好吓人啊！ …… 远方斜阳埋入云层，雾气渐起，雨也毫不畏怯的落下，劈里啪啦，携凉风入阵。 青竹撑着油纸伞敲开了隔壁的门。 随着“吱呀”一声，青竹歪头，“晚上好！” “小阿竹，晚上好啊！” 许燕戈也学着她的模样，稚气的模样引得青竹大笑。 随着许燕戈进了院子，青竹拿起食盒，“新研制的云片糕和紫薯糯米糕，尝尝！” 许燕戈接过食盒，随手将它放到桌上。 青竹扫视了一圈，没见纪云，就问，“纪云叔叔呢？” 纪云也很喜欢她做的吃食，每次都吃很多。 做的东西被人喜欢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是以青竹没见纪云第一时间就问许燕戈。 “他回家了。”许燕戈道，又假装伤心，“怎么一见面就问纪云，我没在的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关心关心。” “这不是给你做糕点了，第一屉，都给你拿来了。” 青竹随意坐下，弯着月牙似的眼睛。 “那就原谅你了。”许燕戈大方道，揭开食盒捏了一块紫薯檽米糕。 青竹来自然不是单单送些糕点这么简单，见许燕戈吃了一块，青竹便问道，“我大哥的事你查出来了没？” 他消失了这么长时间，青竹思索着，应当是查事情了，所以就直接问出来。 这么直接，许燕戈不告诉她倒不好意思了，他道，“你且等几日，纪云回来后，或许就有结果了。” “真的吗？”青竹难掩喜色。 许燕戈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水，“柳溪镇将有大变，和你爹娘交代一下。” “好！那……” 青竹的话还未说完，敲门声就又响起。 这时候会有谁来？ 青竹看了一眼许燕戈，却发现他神色严肃。 “怎么了？”青竹小心问道。 许燕戈没有回答，只道，“一会儿你什么也别说，我来应付。” 青竹不明所以，只好点头。 许燕戈打开门，漆黑的夜色下，明晃晃的佩刀在黑夜里闪着寒光。 “例行检查，公子，打扰了！” 虽是说着客气的话，手里的佩刀却丝毫不客气。 许燕戈神色微冷，看了一眼几把横在面前的佩刀，道，“几位半夜来扰，似乎不太合规矩！” 王珉扫过一看就贵气不凡的少年，神色没有变化，抱拳重复，“奉命行事，有劳公子！” 许燕戈不为所动，目光凝视着比他高了些许的王珉。 两人中的气氛随着越来越大的暴雨逐渐冷凝，后面披着蓑衣的捕快冷的发抖，拽了拽王珉小声道，“王大哥，走，查与不查与我们有何干系，咱们快查完赶紧回去复命，好回家休息。” 剩余的两人神色也有些松动，白日里还好，这会儿又下雨又刮风干这些活简直吃力不讨好。 他们分了好几队去查，别的队要不是早早的就回去了，要不就是根本没查，虚报了无事，只有王珉较真，一家家的查过去，跟着他的人满身怨气，对于这个县城来的人也多了几分不满。 许燕戈映着火把的光看清了几人的神色，似是思索了片刻，松了口道，“既然大人秉公办理，那本公子也就不为难你们了，进来。” “呼~” 几个捕快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站在外面淋雨了。 提着刀进院，三个捕快就四散开搜查，王珉看了一眼内室，抬脚走进去。 许燕戈眸光闪了闪，跟了进去。 “青竹，你怎么在这里！” 王珉进来就看到拿着糕点吃的正香的青竹，她懒懒的趴在桌子上，很无聊的样子。 “小姑父!” 青竹腾的站起来，“小姑父，怎么是你啊！” 青竹紧绷的心放下来，刚刚她趴在桌上，满脑都在担忧门外是谁，还怕是有人寻仇，这会儿看到王珉倒是放心了许多。 许燕戈挑眉，小姑父？原来是亲戚吗？这样便不用担心她被牵连了。 第七十九章 胖了 王珉皱眉问道，“这么晚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你娘知道吗？” 在王珉眼里，许燕戈是有绝对的嫌疑的，青竹和他在一起，不是何时便有了危险。 走到王珉身边，青竹解释，“我娘知道的，这是阿燕，我们认识很久了。” 青竹也了解过王珉的职业，知道他是抓坏人的，就又添了一句，“阿燕不是坏人，他还帮过我和哥哥呢。” 王珉看着天真的侄女，暗自摇头，坏人不会把我是坏人四个在刻在脸上，小孩子最容易受骗了，他道，“快些回去，这里的事情你别管，小姑父会处理的。” 这时，外院检查的三人也进来，冲王珉摇头，“没有。” 都没有，王珉有些怀疑，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道，“去内间检查一下。” “是!” 三人又四散开，仔细的搜查，不过却很小心，怕碰坏什么东西，毕竟那少年一看就非富即贵，他们可不像王珉那般胆大，什么人都敢得罪。 许燕戈就噙着笑，看着他们搜查。 王珉在堂内走动，摸着漆木桌子，手碰过架子上的玉器摆件，然后又走到与墙壁紧挨的柜子。 他站在柜子面前，伸手摸了摸柜子上落下的灰尘，在手中搓了搓。 青竹直溜溜的盯着他的动作，许燕戈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我可没做过坏事。”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室内清楚的可以听到。 王珉露出一抹笑，拍了拍柜子，转身回来。 三人也检查完内室，一齐冲王珉摇头。 王珉露出与来时一般的正色，道，“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 然后招手对三人道，“走！” 走时还顺手拉上青竹。 青竹只得乖乖的撑着油纸伞跟王珉出去。 临走时，青竹回头，只见许燕戈开心的笑着，笑容灿烂，眉眼间俱是少年最纯粹的舒心与惬意，好似放下了一切枷锁。 青竹觉得他不一样了，却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他以前不这样笑的。 以前笑，虽然是表达开心，却总是保留一些，将心底掩埋。而此时，却是最真心实意的笑，张扬且自在。 许燕戈看着消失在夜幕的人影，轻声道，“多谢、你相信我！” …… 王珉将青竹送回去又交代沈氏让她别乱跑才离开。 王珉离开后，青竹看着一脸严肃的顾大河，乖乖的凑过去，“爹~，我错了。” 只要错人的快，就不怕受批评。 顾宝琳被她利落的认错给惊到，随后又忍住笑意，清咳了声道，“小竹只是想多交些朋友，隔壁的人我和三婶都见过，他对青竹很好的，三叔不必担心，而且，我相信，小竹自己有分寸。” 顾宝琳看了看沈氏，沈氏也道，“今日小竹去我也是知道的，那孩子才十几岁就一人生活，虽比咱富贵些，但也是个可怜的，一些糕点不值钱，听说他喜欢吃，就让青竹去送些。” 沈氏原来是不愿青竹和许燕戈接触的，但和许燕戈识得久了，也觉得那是个好孩子，加上顾绿水也说了些好话，沈氏就放下了戒心，默许青竹和他一起玩。 其实青竹认错的时候，顾大河就心软了，只是为了维持自己大家长的尊严，他只能绷着脸。 顾宝琳和沈氏来解围，他就顺着台阶下来，“交朋友是交朋友，以后晚了就别去了，你哥哥和表哥他们忙着课业也无法陪你一起玩，但是旬休后，你也可以去找他们。” “嗯嗯，知道了，爹爹~”青竹连连点头，然后学着沈氏给他捏腿。 “就会嘴甜。” 沈氏捏了捏她愈发圆润的脸蛋，嗔怪道。 “还不是娘养的好！” 青竹蹭了蹭沈氏的手，一脸讨好。 顾宝琳看着她悄咪咪的小动作，眉眼带着笑意。 顾大河也看着她和沈氏，黑沉的眸子掠过一丝笑意。 讨好了沈氏和顾大河，青竹用温水洗漱后，急忙钻进厚厚的棉被中。 顾宝琳急道，“小心些，别压着小狸了！” 小狸那家伙贪暖，早早的就钻进暖和的被窝。 青竹坏心的将脚插倒小狸的肚皮，暖呼呼又柔软的肚皮将青竹的小脚包裹住，小狸动了动身子，用爪子抱紧她的脚。 顾宝琳也脱下衣服，单着亵衣躺下。 小狸这些日子睡得实在太多了，青竹有些担心，便问刚躺下的顾宝琳，“小狸要冬眠吗？” 森林里的蛇到了冬天就要冬眠，小狸会不会也冬眠？ 顾宝琳思索，“小狸是貂，应该不会冬眠，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它不想起床。” 青竹闻言动了动脚，小狸翻了个身继续睡，理都不理的，“找些好玩的，有趣了或许小狸就不睡了，它都胖了许多了，该减肥了！” 青竹对日渐发福的小狸表示很嫌弃。 竹子的本性，喜欢一切细长苗条的事物，所以她对小狸很失望，要减肥才是，不然就算能化形了也不好看。 熟睡中的小狸还不知道有人惦记上它的肉，还在做着香甜的梦。 给动物减肥，顾宝琳闻所未闻，不过青竹喜欢，她便赞成，妹控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可以。 西厢房，沈氏轻轻给顾大河揉着腿，一边道，“妹夫这几日忙着就是去挨家挨户的查人吗？” 今晚青竹被拎着送回来，沈氏还有些懵，接着一行人进来象征性的翻找，查人，她才反应过来，王珉是在执行公务。 “嗯。”顾大河点头，“但可能不止查人！” “那还查什么？”沈氏吃惊，总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顾大河虽直觉不止如此，但真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他握住沈氏的手，“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他的坚定给了沈氏安慰，沈氏回握住他的手点头。 还有什么能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值得关心的呢？ 谈了心，沈氏也不再烦恼，和衣躺下，沉沉的睡去。 不过梦境却并不如意，梦魇缠身，她猛然惊醒，坐在起来好久缓不过来，梦里的惨状压得的她喘不过气，一闭眼就是家破人亡，尸骨无存的，任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沈氏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呆呆的，满眼无神。 第八十章 梦魇 青竹被小狸当暖脚炉，一觉睡到天明，睡得神清气爽。 顾宝琳起的早，青竹在她刚起就醒来，她自己穿好衣服，眼巴巴的看着顾宝琳。 顾宝琳看着她坐在床上乖巧的模样，会心一笑，拿起木梳为她挽了两个花苞头。 穿戴好，青竹将小狸从暖和的被窝中拉出来，抱着它出去。 “娘，你眼睛怎么了？” 一出门，青竹就被沈氏惊呆了，忙丢下小狸跑过去。 突然被丢下的小狸直觉眼前一圈星星，晕乎乎的倒下，过了一会儿又猛然爬起来，“嗷嗷嗷嗷嗷嗷嗷——”小竹！你怎么能这么对你最亲爱的好朋友—— 青竹没有听到小狸的惨叫，眼里都是沈氏苍白的脸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没有睡好罢了。”沈氏看着活蹦乱跳的闺女，才真的放下心。 昨晚的只是一场梦，她娇娇的小闺女还在他们面前，活泼伶俐，而不是孤苦伶仃，遭人欺侮。 沈氏蹲下身子，稳了稳心神，笑道，“青竹回屋，娘去做饭” 顾宝琳道，“三婶，你回去休息，我来做饭。” 沈氏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不但脸色苍白，双唇也毫无血色，顾宝琳怕她没做好饭就晕倒了，是以极力阻止。 青竹也道，“娘，你先休息，生病了我们都会担心的。” 顾老太也从里屋出来，“老三家的，回去休息休息，你看看你的脸色，不是惹人担心吗！” 都关心她，沈氏也不好意思，便点头，顾老太道，“青竹，你陪你娘回去。” “好。”青竹扶着沈氏回房，让她躺在床上，拉着她的手。 顾大河坐在轮椅上，编着竹篓竹筐，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沈氏。 沈氏梦魇，他是知道的，她哭着说梦境中的惨状，他也被震慑倒，只能不停的安慰，可惜并没有效果。 顾大河望向沈氏，手中不察，竹条的毛刺刺进手指，他眉头微皱，拔出竹刺，鲜血涌出，形成一大滴血珠。 用帕子擦掉血液，他放下编了一半的竹筐，推动轮椅，“睡，一切都是假的，醒来我们还在。” 沈氏转动眼眸，看了自己的夫君和闺女，放心的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就沉沉的睡去。 见她睡着，青竹小声问，“爹，娘怎么了？” 一大早起来就不对劲，看她的眼神也好奇怪。 “梦魇了，做了些不好的梦。” 沈氏被梦境吓醒，语无伦次，他只知道大概，具体他也没明白。 沈氏很少梦魇的，这次没想到这么严重，顾大河眼中是遮不住的担忧。 “梦魇。”青竹低声念道，看了眼熟睡的沈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样可怕的事，让她恐惧悲伤，以至于不敢睡觉。 沈氏彻底睡熟，顾大河道，“出去吃饭，今日出摊，你去帮一下你宝琳姐姐，说好了今日，总不能失信，你娘这边我来看着。”幸好昨天晚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也不让她们两个费力。 顾大河自己倒是想去，可他去了只能添乱，还不如在家守着沈氏。 无法，青竹点头。 吃完早饭，青竹和顾宝琳看着一大板车东西，面面相觑。 这…可能推不动…… “妹妹，我来。” 顾绿水挎上包，让青竹站在边上。 但他的力气似乎也不太够，试了几次，板车纹丝不动。 “……”可能是因为尴尬，也能被憋的，顾绿水面色通红。 顾宝琳拉开他，“别试了，快去学堂，一会儿该迟到了，我出去寻个人来帮忙，给几个铜板的事！” 掏几个铜板找个人就能解决，顾宝琳不想他因为这累出毛病，他的手可是要写文章的！ 实在拉不动，他歇了心思，但想着沈氏每日都拉着板车去出摊，顾绿水心中涩涩的。 在他在舒适的学堂中读书的时候，娘受了这么多苦。 “小阿竹，在干什么？” 青竹闻声抬头，又看到许燕戈坐在墙头上，不由得无语，这人真爱爬墙。 她道，“去出摊，不过我们拉不动车。” 顾大河在看了眼沈氏，确定她没有再梦魇，便推着轮椅出来。 见到许燕戈，他眼里划过惊诧，随即又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隔壁的那个少年。 身长玉立的少年身上有股少年的意气风发，嘴角噙笑，似是很高兴。 顾大河推着轮椅过去，交代顾宝琳，“宝琳，你出去到路边寻个人，叫人将车推过去。” 顾宝琳自是离开，顾绿水急着去学堂，既然家里的事有了安排，他就跟顾大河说了声和顾宝琳一起离开。 许燕戈和顾绿水得关系不知何时变得很好，顾绿水走时，许燕戈还和他打了招呼。 人都走了，院子里就剩青竹、许燕戈和顾大河三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许燕戈开口，“见过顾家叔叔。” 顾大河点头，“青竹顽劣，麻烦你照顾她了。” 顾大河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却不觉得的，他家闺女是天底下最乖巧的姑娘了，怎么会顽劣。 许燕戈心虚。 他好似并没有照顾什么的，倒是青竹会给他带些自己做的糕点。 当着面说自己顽劣，青竹心里气鼓鼓的，但很给面子的没有反驳。 顾宝琳雇的人很快就到了，帮忙将板车拉到摊位上，顾宝琳付了他七个铜板。 男人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娃，热心的帮忙将东西卸下来摆好。 旁边杵着的许燕戈他当只当是食客，没想过他们是一起的。 东西摆好了，许燕戈走过来，拿起勺子搅了一圈，问顾宝琳，“怎么做？” 许燕戈跟自己说话，顾宝琳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要帮忙，忙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今日许燕戈换了衣服，不是多好的料子，和青竹顾宝琳穿的一样，都是细棉布做的，但就算换了衣服，看起来也不像做活的人。 青竹放好装着一些铜板的小匣子，就听到顾宝琳拒绝的话。 青竹跑过去，“姐姐，就让他做。”又踮起脚尖，悄声道，“白来的苦力为什么不用？” 习武之人，青竹压低的声音和大声说话没区别，许燕戈发笑，他好心帮忙，小姑娘把他当苦力，一点也不客气。 盛饭菜本来就简单，只需频繁的动动胳膊，让顾宝琳做吃力，许燕戈做起来就简单多了，记好了所有的菜名，许燕戈很快就上手了。 青竹无事可做，就在客人走后，收拾桌面。 三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第八十二章 机关 “许公子，尝尝这个烧鹅。” 沈氏将切好的烧鹅推到许燕戈面前。 许燕戈点头，夹了一块，道，“沈婶婶不必叫我公子，就和阿竹一起叫我就好。” 沈氏也觉得许公子许公子的叫着生分，想着他和青竹和小绿算是朋友，沈氏含笑道，“好，那我们就跟着青竹一起叫。” 顾绿水也道，“就是啊，叫公子什么的，太难受人了。” 顾大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起叫阿燕多好啊。”青竹也跟着道。 许燕戈笑着颔首。 顾老太没在家，所以这顿饭吃的很顺利。 顾秋桃借着新房需要人气，午饭前来将顾老太接了过去，说是去住两天。 沈氏懂她想念顾老太，想亲身照顾的心情，收拾了衣服送过去。 都在一个镇，住哪里都是，顾秋桃是亲闺女，沈氏和顾大河都不用担心。 吃完饭，顾绿水热情的介绍了他的房间。 简洁大方。 这是许燕戈给的评价，一张书桌，一张床和一个柜子，他实在没有什么可夸的。 不过，看到顾绿水写的字，许燕戈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夸奖，“写的不错。”虽是稚嫩，却也初现风骨。 顾绿水飘了，他又拿出一本书，“这上面的字怎么样？” 那本书是宋凉星手抄的，他因为有处不懂，就借了宋凉星的，来看看他的笔记。 “比你的好。” 许燕戈中肯的评价。 不爱读书，是和燕京的名流公子比，和顾绿水比，他可能比他的夫子水平还要高上许多。 顾绿水有些失落，不过转而却为宋凉星高兴。 “那阿燕你在看看我妹妹的。” 顾绿水来了兴致，就要去拿青竹的。 “不要！” 青竹死死的抱住他。 她的字虽然好看了不少，但还是比不上顾绿水，青竹不想被拿出来鞭挞。 顾绿水被青竹死死的扒拉着，无奈道，“好好，我不拿，你松开。” 许燕戈眼睛却亮起，很感兴趣的模样，“阿竹，让我看看。” “不行不行。” 青竹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就看一眼。”许燕戈承诺。 “一眼也不行！” 青竹推着他出去，“出去，这屋子太小了，憋的难受。” 许燕戈被推着，回头看了一眼宽大由仓库改成的屋子，淡淡的笑了一下，并没有拆穿。 出了院子，顾绿水顺手拿上自己的书，就与青竹和许燕戈道别，“我先走了。” “拜拜~” 青竹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 许燕戈看了院子里，顾宝琳和沈氏都没在，许是在屋里，他对青竹道，“要不要去我家里玩，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青竹好奇。 “去了就知道了。” 许燕戈神神秘秘的，青竹更好奇了。 “好，我去和我娘说一下。” “去。” 院子就那么点，沈氏听的清楚。 刚进屋沈氏就道，“去玩，早点回来。” “谢谢娘~” 青竹急转了个弯，扭头又跑出去，“走。” “嗯。”许燕戈夹起青竹，从院墙上翻过去。 “……” 合着这院墙就是门啊。 脚沾到地，青竹站稳，看向许燕戈。 许燕戈拉起她的胳膊，推开没挂锁的堂门，绕过桌子走到柜子面前。 那柜子极高，但比许燕戈要矮了些。 青竹仰头，不明所以。 虽然这柜子有些奇怪，青竹不觉得这里好玩。 许燕戈弹了一下青竹的小发包，“看着怎么开！” 青竹眨眼，有机关吗？ 许燕戈伸手打开柜门，柜子里面是几套茶具和瓷罐，简简单单的，没有什么特别。 许燕戈绕过茶具，在木柜里面靠墙的地方轻轻一按，木柜微微晃动，停了一小会儿，许燕戈又按了一下柜子的顶端。 柜子微动，放茶具的那片突然脱落回转，消失在眼前，然后精致漂亮的院落就展现在眼前。 不同于前面的小院子，里面的院子占地极大，连廊回转，檐角微翘，虽不是亭台楼阁，却也极尽华丽。 院子里种的都是些花草之类，有的还隐隐有灵气的存在。 许燕戈带着青竹进去，又绕了几条路，才看到眼前的一片竹林。 进入竹林，里面有一个练武场，武器架上摆着长枪和剑，一边还有靶子和弓箭。 一路走来，青竹看的眼花缭乱。 “这…这也是你家？” “嗯。”许燕戈解释道，“这里本是我祖上的地方，一直存放至今，我来时阿姐派人来修缮了一番，不过我并不常来。” 他带青竹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青竹好像很好奇，二是因为他迟早要离开，以后若是许家无人，这座院子送给青竹，他也不必担心被毁坏，做了不孝子孙。 青竹简直要震惊疯了，好大的院子啊，有二十几个她家大了，还是在镇上，原谅她目光短浅了。 她走过去摸了摸弓箭，扭头道，“我家也有一把弓箭，是我爹的。” 顾大河用过弓箭，许燕戈似乎并不吃惊。 他笑道，“要不要学学用弓箭？” 青竹看了一眼比她高的弓箭，又看一眼许燕戈。 许燕戈收回弓箭，看了看天道，“我们去别处看看。” 青竹随着他逛了花园，假山，荷花池和各种房间，所有的地方的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一个院落埋上厚厚的灰尘。 青竹抬眼，从爬满蛛网的匾额上依稀辫出三个字，藏书阁。 青竹停脚站在院子面前。 见她感兴趣，许燕戈道，“进去看看。”然后推开门。 扑扑索索的灰尘涨落，许燕戈拉着青竹闪开，等灰尘落尽，才抬脚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一颗苍松向生而行。 又推开一扇门，空荡荡的屋里只有数架高高的书架，书架上空荡荡的，厚厚的积灰，看起来常年未打理，木梯虽已残破，却被好好的摆在角落，还有长桌，木椅，烛台。 以前应该有很多人在这里读。 一个家族以前的盛况，似乎如画卷一般展现在面前，朗朗读书的少年少女，和温柔舒朗的长辈，眉目慈和的祖辈。 青竹从书架间穿行，似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看尽。 第八十三章 姑祖母 离开了破败的藏书阁，青竹用在院子里捡的小木棍戳着地，“这里的书呢？” 其实青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独独藏书阁没有重新修缮。 偌大的藏书阁书架林立，说明很久以前的人很爱护这里，作为子孙不应该置之不理。 “因为先姑祖母给后人留了唯一一个要求，许家人不可动藏书阁分毫，无论是修缮还是重新使用。” “这么奇怪的要求。” 青竹看着地上的匆忙爬过的蚂蚁，突然抬头问，“那我们进去你姑祖母会不会生气？” 人家都不上自家人修缮使用，她一个外人进去，似乎有些突兀。 “无妨。”许燕戈道，“你又没动里面的东西。” 忽然许燕戈好似想起什么，道，“祖父说过姑祖母年轻时很极为聪慧伶俐，就像你一样。” 许燕戈眼神飘向远处的山峦，似有怀念，也有遗憾。 青竹对许燕戈这个姑祖母感兴趣了，“那你姑祖母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没回来？” 青竹莫名想见见这个奇怪的姑祖母。 “她去世了。” “…抱歉。” 青竹心里有些愧疚，怎么提起人家的伤心事，不过，她真的还以为那个姑祖母还在世。 许燕戈摆手，“姑祖母早已过世，我们早已接受，她去世的时候我刚出生，对她的印象都只存在在想象中。走，我们去前厅。” 他住的院子连着的是后花园，前厅接着的是主街南面。 与许燕戈在晚园中玩了一下午，青竹笑着对许燕戈道别，然后从晚园的正门出去。 许燕戈站在屋顶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展颜一笑，然后去了侧院。 消失已久的云阳躺在院子里，一身狼狈，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和胸膛往下流，洇湿了白色的锦袍。 “哥哥！” 青竹堵在书馆，如愿以偿的逮到了顾绿水。 她没让许燕戈送她的原因就是想来等顾绿水。 “你怎么来了？”顾绿水跑过来，看了看周围，没有熟悉的人影，又问道，“你自己来的？” “对呀！”青竹道，“我来等你。” “下次别来了，街上这么乱，出事了怎么办！” 顾绿水拉住她，声音有些严厉。 宋凉星也道，“青竹最近要待在家里，外面很乱，你哥哥也是担心你。” 青竹待在晚园一下午，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了眼含怒气的顾绿水，又看了一眼温柔的宋凉星，最后还是问宋凉星，“出什么事了吗？” “县城里的千户所派兵围了柳溪镇和柳沙镇，他们说柳溪镇和柳沙镇私藏朝廷钦犯，那朝廷钦犯身染瘟疫，所以要让我们交出那人。” 说这些时，宋凉星眸中划过担忧。 朝廷钦犯，身染瘟疫，这两件事都不是柳溪镇居民能够受的了得，桩桩件件都是要人命的！ 青竹愣住，都快要哭了，“那你们怎么不赶快回去！” 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她拉着顾绿水就要回去。 顾绿水却拉住她，“等一会儿。” 宋凉星眼含歉意，“出了事，夫子给了假，书馆也开不了了，我没有地方住了，小绿邀请我去你家，所以才晚了些，我去将换洗的衣服和书本拿来，我们马上走。” 本来他不想麻烦顾绿水的，但柳溪镇被围，他想回家也回不去。 “那快点收拾。”青竹催促。 真的出事了，娘现在一定很担心，她怕娘一会儿出来找顾绿水出事。 娘以为她在阿燕家，所以她不用让娘担心。 宋凉星见青竹没反对，转身就进书馆收拾东西。 青竹看着外面的空旷的街道，暗暗想自己粗心，她来的路上没有几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还以为是因为天快黑了的缘故。 三人回去的路上，刚好碰到了要去书馆寻人的沈氏和顾宝琳。 “这时候了怎么还在外面！”沈氏声音有些颤抖，也没顾多出来的宋凉星和青竹，赶紧拉着他们回去。 天知道，这一下午的时间，天都要塌了。 先不说钦犯不钦犯的，就光是这瘟疫就要害死多少人啊！ 青竹回到家里，看着满院耐放的蔬菜和活蹦乱跳的鸡鸭，还有厨房里的半扇猪肉，怀疑自己进错了屋。 “娘，这些肉和菜……” 不止青竹震惊，宋凉星的眼里也划过惊讶。 顾绿水则直接问出来了。 沈氏压低声音道，“刚过中午，你姑父让知溪来交代多买耐放的蔬菜，你奶直接回来，带着我和你姐去买的。” 王知溪来传话，沈氏和顾大河商量，买个一旬的放在家里，也不会坏。 但顾老太直接回来，带着他们去采购，当然是悄悄进行的。 沈氏开始还担心这么多的东西要吃到什么时候，现在心里却因为这些粮食和和菜品心里踏实了不少。 “娘，它啄我！” 青竹被一只头上顶红冠的大公鸡啄到手腕，吓了一大跳，赶紧躲到沈氏身后。 “过去，过去！”顾绿水将大公鸡赶开。 “让娘看看！”沈氏心疼的揉了揉她的手腕，昨晚做的梦，睡一觉醒来就忘了，沈氏现在看起来还好。 带着手串的手腕上红了一大片，顾绿水凑过来，大笑道，“大公鸡是想吃啄你的手串石头。” 幸灾乐祸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么严肃。 青竹瞪了他一眼，单方面宣布兄妹情破裂。 顾绿水没再说话，拉着宋凉星去他的屋子。 沈氏看了一眼，没说话。 都是可怜的孩子，若是回去，估计也要遭骂，多一双筷子的事，以后的日子难过，但一个孩子的饭食还是能供着。 沈氏时常愿意结善缘，愿儿女以后有人帮衬。 宋凉星的品性她也信得过，不然也不会让顾绿水和他一直联系。 青竹怒视了那只啄了她的大公鸡好大一会儿，被沈氏哄着，“好了，别和它生气，赶快进屋，你奶回来了，还问你了呢，去屋里给你奶问声好。” 青竹点头，摸着微疼的手腕进屋。 见青竹走了，沈氏的笑容撤了下来。 看着一院子没来得及收拾的菜，她弯腰将东西往顾绿水屋里搬。 “婶子，我来帮你。” 宋凉星放下东西就出来要帮忙。 沈氏也没拒绝，道，“好，咱们两个将这些红薯，地蛋都抬到厨房。” 宋凉星笑着道，“好。” 第八十五章 妄议 一直未说话的顾老太抬眸斜睨了宋凉星道，“你可知妄议圣上也是杀头的大罪。” 宋凉星与顾老太直视，“凉星只是实话实说，为君为官者应当先以黎明百姓，天下苍生为先，如今百姓为奸人所困，凉星无法施以援手，心中愧疚难安，只能分析利弊，无论圣上是否降罪，凉星甘愿受罚。” 宋凉星的不卑不亢，颇有忠贞不坚的风骨。 顾老太移开眼，淡淡道，“不错。” 一向冷漠的顾老太竟然会夸奖人，还是外人，顾家人集体震惊。 王珉若有所思的看了宋凉星一眼，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们想办法传信出去，云州府与浔州府相近，我寻个机会给浔州府的朋友写信，让他帮忙给浔州府太守带个消息。” 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浔州府太守应该不会轻易放过。 “不可。”宋凉星阻拦，“云州府与浔州府两府相近，指不定有所联系，如此不是正送上门，而且，王叔所说，柳溪镇被围的和铁桶一般，消息能不能送出去还未知。” “那该怎么办？”顾绿水问。 “他们既然要围困这里，他们要找的人一定在这里，我们何不等那人自己送出消息。”青竹灵光一现，“能被如此重视的人一定不一般，他肯定有自己保命的方法。” “对对对。” 顾绿水立马支持。 “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只要等到朝廷派人来，就不怕了。” 宋凉星不语。 这个方法现在看来是最好的，但柳溪镇被围困，粮食运不进来，时间短了还可以，若是时间长了，里面的百姓怎么办？ 现在只能期待躲在柳溪镇里的那人能够快点将消息送出来。 着急忙慌的只得了个等的结果，顾家人都很失落。 晚园 许燕戈看着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的云阳，嘲讽道，“怎么，你主子舍了你这把好剑了？” 云阳动了动唇，最终闭上眼睛。 “戈儿。”容华皱眉道。 许燕戈冷哼一声，随意坐下。 许言端着药探头探脑的进来，犹豫的看了许燕戈一眼。 容华抬眼，许言秒懂，端着碗给云阳灌下去。 动作粗暴，虚弱不堪的云阳被他这一碗药灌的差点断了气。 哼，叫你欺负我家表公子和表小姐！ 许言心里恨恨道。 容华此时却当做没看到，自己倒了一杯水在许燕戈面前坐下。 “陈王这一番动作是察觉了，你以后当如何去做？” “纪云不日就会返回，阿姐看了信自然会有所动作。”许燕戈胸有成竹。 容华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眸光温柔。 “戈儿，舅公很想你，你该回去了，舅公顾虑的太多，所以有些地方会忽略，但他终究是为了我们家族好。” 许言口口声声问许燕戈叫着表公子，实际上容华和许燕戈家族的关系复杂的很。 许言是许家的家仆，而容华也本该姓许的。 容华的曾祖父是许家的上门女婿，与许燕戈祖父的三姑姑是夫妻，一直到许燕戈父亲那一辈，他们一家还是姓许。 当今登位，猜疑心重，许家文武并重，自然被疑心，祖父为了消减当今的猜疑，以许容不为一家为名，将容华一脉分出去。 容华自然改回他曾祖父的姓。 容华本该姓许，名许燕安。 思及此，许燕戈虽心软了些，但还嘴硬道，“这么多年，祖父从未回过故里，许家的祖训，祖父已经忘了！” “戈儿！”容华忽然冷了声音，“舅公未归故里，有他思量，莫要多言。” 许燕戈神色莫测。 容华软了声音，“许家与圣上隔阂太深，你想想表姐，若是与圣上翻脸，表姐还该如何。” 提起阿姐，许燕戈将怒气压了下去，“好，我不提了，只是希望有一天，祖父能再回晚园看一眼。” 说完了这些，许燕戈看像瞪着眼的云阳，“他该怎么办？外面的人应该是寻他的！” 容华拧眉，思索片刻道，“先留着，或许还有用。” 云阳听着他们不避讳的在自己面前说这些，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昔日好友如今成仇人，云阳问自己，后悔过吗？ 应该是后悔过的，可家族的未来在他手中，若再来一次，他可能还会这样做。 容华和许燕戈一同出去，路过藏书阁，容华望了一眼，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祖父每日念叨，想不记得都难。” 老头子每日絮絮叨叨的念叨着阿晚，耳提面命的说藏书阁的重要性，他能不记得吗？ 说来也怪，祖父兄妹五个，他却独独念想着最大的妹妹，如一日的宠爱，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想尽办法去得来，捧到姑祖母面前。 容华只笑不语。 “公子，表公子。”许言向两人行礼。 “如何？” 容华派许言去打探消息，想来应该是有了线索。 “柳溪镇外全是陈王亲兵，虽穿着千户所的兵服，但佩刀上的纹路错不了。” 许燕戈和容华笑了一下。 容华道，“若是陈王，就有好戏看了。” “不知陈王为何会追捕云阳？”许燕戈一直以为云阳是陈王的人，难道…… 容华笑着，眸中却萃了冷意，“就是你想的那样。” …… 房中，青竹啃着糖葫芦，一边思索，那人会是谁呢？ 镇里她认识的唯一的外来人员就是许燕戈。 对了，那什么公子！ 出事后才出现，实在是太可疑了。 但是…… 青竹又觉得不太像，那个叫许言的男人见到她一个陌生人，神色坦然，并没有躲闪，不像是被人追捕的样子。 “小竹，小竹！” 小狸从外面跑进来，就要往青竹身上窜。 “打住！” 青竹皱眉看着像是从泥地里滚了一圈的小狸，“你去哪里了？身上怎么这么脏！” 小狸委屈巴巴，“我出去打探消息了。” “打探消息，你打探到了什么？” “我听外面的那些拿刀的人说，三天之后就开始搜镇！要找什么人，而且说许家人也不能放过，格杀勿论！” 许家人！ 青竹第一个想到了许燕戈。 他们要杀人！ 不行，她要去给阿燕说一下，让他赶紧躲起来。 虽然阿燕会武，但也抵不过那么多人。 第八十六章 报信 小狸说的话，青竹记在心中，顾不得给小狸清洗就跑出屋。 院外墨色沉沉，黑云压下，狂风暴雨似是下一秒就要到来。 沈氏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不会出来。 顾大河和顾老太则在屋里编竹篓。 虽说不一定会逃，但准备些竹篓，若真的出事了也能装些过冬的物件。 青竹望了一眼，故技重施，准备将梯子直起来。 “去哪里呢？” 顾绿水的声音从院子中传来。 青竹回头，只见顾绿水和宋凉星站在院子中，顾绿水面无表情，宋凉星眸中含着担忧。 “没、没干什么。”青竹心虚的避开顾绿水的眼睛。 顾绿水大步走到墙角，“我说上次的糖葫芦哪里来的，原来是你翻墙过去拿的，这次要干什么？” “你小声点！” 青竹恨不得跳起来捂住顾绿水的嘴。 万一被发现了，她可能真出不去了。 “你先说你出去干什么。”顾绿水逼问，却依言将音量降低。 青竹皱眉纠结了好久才道，“小狸说三天后那些人就要进来了，我去和阿燕说一下。” “那些人？是外面的千户所的兵吗？”宋凉星问。 他没纠结青竹所说的“小狸说”这三个字。 “是。”青竹道。 宋凉星眉头一皱，转身去了正屋。 顾绿水道，“快点去，我给你看着，不过说完就赶快回来。” 在顾绿水心中，许燕戈应该是和自己同命相连，不，是比他还惨的人，毕竟他的父母还在，而许燕戈却兄弟父母皆失。 而且他对妹妹好，顾绿水没道理不告诉他。 青竹翻过院墙，诧异的看着未锁的正屋，推开门进去，照着上次的方法进去。 晚园内一切未变，外面世界中的腥风血雨似乎从未侵扰到这里。 青竹毫不意外的又遇到许言。 这次见到青竹，许言总算没有说许燕戈没在，也没认错他家公子和表公子的名字。 容华乳名叫阿延，这也是许言以为青竹叫的是他家公子的原因。 青竹跟着许言到前厅后，许言就退下了。 晚园风雅别致，前厅装饰的也是一样的风格极为淡雅。 轻纱随着冷风起舞，如梦如幻，青竹却没心思欣赏。 “小阿竹，找我什么事？”许燕戈匆忙的过来，身上还沾染一些特殊的气味。 青竹嗅了嗅，眼睛睁大。 是血腥味！ 他去干什么了？ “怎么了？” 许燕戈手在青竹面前晃了晃，面上含笑，“怎么了？看见我被惊呆了？” 许燕戈心情很好，眉眼都染上笑意。 青竹哼了一声，道，“我是来给你递消息的。” “什么消息？难道是你家今日炖了鸡，来邀请我去品尝，别人的面子不给可以，阿竹的面子可不能不给。” 许燕戈半开着玩笑，青竹却神色严肃。 “我听说外面的那些人三天后就要进来搜人，而且还要杀了许家的人，我想你姓许，应该不会是你？” 青竹心中是极为不愿意许家人是许燕戈的，但看着许燕戈消失的笑容，心中的侥幸也沉下去。 “阿燕，你快点走。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对于自己认识时间最长的朋友，青竹不舍得他死。 死亡应该是很恐怖的事情，因为鹰鹰的朋友也死了，鹰鹰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说这话事，整个人都沉寂了，被悲伤和孤独淹没。 青竹没见过鹰鹰的朋友，在青竹灵识未开之前，鹰鹰的那个朋友就死掉了。 “阿竹，不会有事的。”许燕戈蹲下身子，捏了捏她被冻得红红的小脸，“我可是燕京最不好惹的小霸王，他们不敢动我。而且，有表哥在，他们也没那个本事。” “真的？” 青竹半信半疑。 许言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他家公子很厉害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青竹看了看许燕戈，勉强相信他。 “三日后来搜查，你家在我隔壁，定会收到牵连。”许燕戈想起这方面，眉头隆起。 听到自己家人可能会被伤害，青竹的心又揪起。 不过又想起自家隐秘的地窖，青竹松了口气。 地窖在顾绿水房中，位置又偏，应该没有问题。 而且那些人找的又不是他们。 顾家的众人也是这样想的。 敲定要躲在地窖了逃过灾难，沈氏和顾宝琳就开始存干粮。 不知他们要搜查几人，吃的要准备足。 做饭沈氏也不敢做味道大的，粮铺在柳溪镇被围的前半晌就转移一空，粮食虽放在铺子里，但也只有表面的一点。 据王珉说，为了粮食，地痞流氓之类的跑到普通百姓家里烧杀抢掠，不过一旬的时间，整个柳溪镇已经乱套。 当人心没有了约束，罪恶便会不断滋生。 沈氏不敢赌，会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做到一半，沈氏放下手中的面团，问顾宝琳，“青竹呢，怎么没见她出来？” 小闺女最爱凑热闹，这会子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出来，肯定有鬼。 顾宝琳顿了一下，刚要说话，顾绿水窜了出来，“妹妹之前困了，和小狸在屋里睡觉。” 沈氏怀疑的看着顾绿水，顾绿水说了谎，心里紧张，眼神飘忽。 眼看着就要暴露，顾宝琳道，“我刚回去看了，小竹确实在睡觉，昨日她睡得晚，这时候该是困了。” 明显沈氏更相信顾宝琳，她扭过来继续和面，边道，“那让青竹多睡一会儿，小绿，别去打扰妹妹。” “知道了，娘。” 顾绿水赶紧又回到墙角等着青竹。 见他一刻都不松懈的模样，宋凉星走过来道，“这么担心小竹，为什么不跟着过去。” “我也想啊，但是我也消失了，我娘不该急疯了。”顾绿水无奈。 宋凉星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眸中却闪过一丝晦暗。“婶子也是担心你。” 顾绿水应是比宋凉星他娘宋婆子还了解他的人，他拍了拍宋凉星的背，“宋婶一定也在担心你。”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不心疼惦念自己的孩子呢。 当然，他大伯除外。 第八十八章 杀人了 “别担心，快过去了。”顾大河道，却也没明确说是什么事。 “那……”顾秋桃张了张嘴，又闭口。 知道了只能干着急，还是不知道为好。 顾绿水房中。 一群同龄的孩子挤在一起。 “诶，宋凉星，你也在呀！”王知霖惊喜道。 王家两兄弟在学堂已经有一段时间，顾绿水和宋凉星关系好，所以他们和宋凉星的关系也不错。 宋凉星颔首，“我出不了镇，无处可去，来小绿家借住。” “好啊。”王知霖凑近道，“那我们能一起复习课业了！” 王知溪略沉稳内敛，他拉住王知霖，“我们是来躲灾的，不是来读书的。” 无论何事永远关注不到重点，该学习时，闹着要玩，该打起精神避开敌人，却又惦记着读书。 “哦。”王知霖站到王知溪身旁。 还不是宋凉星每日不放松一刻，无论何事都在看书，他想拉进关系，才这样说的，没想到却不是时机。 宋凉星笑笑不说话。 王知霖也没了兴致，又跑出去，只剩三人坐在房中。 同龄人待在一块，是不会没有话题的。 顾绿水看着稍微收拾一下，但还有些狼狈的王知溪问，“外面怎么样了？” 他们自从出事后就没有再出去，没有亲眼看到，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街道上的百姓很少，大多是家里实在没吃的，出来找粮食的。还有一些是…是”王知溪露出些不忍。 “那些人闯进普通百姓的家里，逼他们交出粮食和银子，若没有便将人打伤，扔到外面。” 冬至浑浑噩噩的过去，外面天气干冷，打伤扔到外面，若是运气不好，可能就此冻死了。 “所以小姑父去帮忙了。” 依着王珉的能力，他们一路过来，不应这般狼狈才是。 王知溪嗯了声，“爹看不过将那打人的杀了。” 他的声音微颤，近距离看父亲杀人，这还是第一次。 “杀人……”顾绿水想惊呼，却及时捂住自己的嘴，悄悄地问，“小姑父当真杀人了？这可是要杀头的罪。” 捕快也没资格杀人，就算那人罪恶滔天。 宋凉星虽微微惊讶，却没顾绿水那么吃惊，“王叔自有思量，而且，那些人应当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了。” 王知溪看了他一眼，“确实不是第一次，爹说他们手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命。这事你我不说，便没人知道。” 王知溪后面那句话微微加重。 宋凉星明了，点头道，“我自是什么都不知道。” 王叔如此，便是解救了柳溪镇的百姓，他若是去告发，便连人都不是了。 顾绿水王知溪不担心，虽然他有时会跳脱，但该稳重的时候，比王知霖可靠的不止一点半点。 三人谈的融洽，青竹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看着被蹂躏的小狸，她一把从王知霖手中夺过，“你别这样，他会不舒服的。” “表妹，再让我抱一会。”王知霖舔着脸还想抱小狸。 这么冷的天，抱着一个小暖炉一样的小狸，真是人生幸事。 “丑拒！” 青竹将皮肤被养的油光水滑的小狸埋到被子中。 小狸终于逃脱了王知霖的魔爪，握紧爪子躲到墙角，它怕它忍不住给他一脸花。 人和人也是有区别的好吗？它叫小竹可以抱，可这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凭什么抱尊贵的小狸大人。 这世上仅此一只将要化形的黑貂，可不是谁都能抱的。 “啊。”王知霖绝望的叫了一声，“表妹，我可是天天惦记着你，还让爹给你带了糕点，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表哥都快要冻死了！” “去厨房帮琳姐姐烧火，那里暖和。” “……” 王知霖无语，但还是动了。 “偏心的表妹，明明表姐都可以抱。” 王知霖碎碎念着离开，去厨房帮忙。 青竹见他走了，小声道，“小狸愿意让琳姐姐抱，不愿意让你抱，我也没办法啊。” 小狸心中，青竹排第一，顾宝琳一定是排第二的，所以王知霖还真没有可比性。 这一天顾家的小院子中安安静静的，但所有事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王珉重新将地窖中的粮食摆放一下，在地窖中铺了竹席，又垫了厚厚一层的棉被，粮食上面也堆着几床棉被。 沈氏将水缸刷干净，王珉将水缸拿下去，准备储水。 还有沈氏烙的饼都被堆放在地窖中。 地窖不小，却也不大，这么些东西挤在里面，留出来的空隙就很小了，但无论如何，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毕。 累的气喘吁吁的众人在正屋中坐下。 顾秋桃赶紧给众人倒了热水，给他们捧着暖暖身子。 偷偷下去藏红莲的青竹也被塞了一杯水。 青竹愣了一下，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水，甜甜道，“小姑姑辛苦了！” 王知霖不甘示弱，也道，“娘辛苦了。” 顾秋桃被两人说的脸上臊红，“我哪里辛苦，三嫂最辛苦了。” 王珉接过热水，“都辛苦了，只要避过这次劫难，咱们以后就好过了。等到过了这事，我就辞了这份活，咱们做些别的。” 王珉这一番话让屋里的众人都静了下来。 “辞了也好。”顾秋桃先开口。 原先在县城，她每日都在担惊受怕，怕听到哪里有出事了，衙门又死了几个捕快。 调到镇里，她想终于不用再担忧了，可突如其来的祸事，让他又忙起来，每日回来都带着伤。 里长都跑了，别的捕快也躲的躲，藏的藏，只有他非要说自己职责所在，坚持去巡视。 辞了职对顾秋桃来说，是一件好事。 顾大河道，“你想好就行。” 顾老太也道，“自己决定好就做。” 没人会干预他的决定。 王珉抿唇，他为官府做了半辈子事，有些事，不用猜他也能知道，以后得日子不太平，他只想守着妻儿，让他们平安快乐。 别的事，无论哪个府参与，都与他一个贫民百姓无关。 小插曲过去，顾家人又活动开了，各自去收拾自己看中的东西。 青竹的已经藏好，只有小狸着急忙慌的噙着它小包裹急得乱转，不知道藏哪里。 青竹只好又将它的东西与自己的藏到一块。 第九十九章 年三十 顾明丽又跑过去捡起地上没了生机的兔子，举着兔子走过来，“青竹，我就说你很厉害。” 顾绿水也手痒痒了，搓了搓手，“妹妹，让我试试。” 青竹将手里的弓递过去，顾绿水从背篓中取出一根羽箭，瞄着远处的树就射过去，羽箭轻飘飘的，还没到树前就掉下去了。 “哈哈，小绿哥哥，你这也太近了。” 顾明丽本来一脸紧张，没想到他出师未捷身先死，爆笑起来。 顾绿水也不气馁，接连又射了五六根，值得表扬的是，最后一个终于射上了。 “我也要。” 顾明丽抱着捡过来的羽箭，见顾绿水放下，立马接过来。 “青竹，怎么弄？”顾明丽摆弄着弓，发现不好用，立马求教。 青竹只好按着自己射箭是的状态教她，“这样……” 教了一个时辰，眼瞧着到了晌午，顾明丽提着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了。 顾绿水拎着另一兔子，看着青竹神气的背着小弓，突然问，“阿燕什么时候送你的弓？” 许燕戈走的时候，她正在昏迷，除了给她封信，别的什么都没有，青竹让他看过信，所以他记得清楚。 许燕戈提都没提。 他们还有别的联系方式？ 青竹也没想隐瞒，“阿燕还给我一把钥匙，他在家里放了弓和羽箭，还有一个超级漂亮的发簪，还有……” 青竹猛然顿住，那封信她还未给任何人看过。 “还有什么？” “没什么！” 青竹拐回去，拉着顾绿水的手，“就是想阿燕说他不会回来了，可他的家还在这里啊。” 顾绿水以为青竹说的是他们隔壁的小院子，道，“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远方，他只是回家了。” 所有相遇终须一别，顾绿水看的很开。 “哦。”青竹悻悻的闭口。 她也没法解释晚园的事。 “哥哥，那娘说咱们要去县城，你想去吗？” “当然想去。” 考上秀才就可以去县学学习，那里的夫子都称先生，学问比林夫子深的多，林夫子和小林夫子都说过，若是通过县学，再通过乡试，便有可能被选去白鹿书院读书。 白鹿书院是开国皇帝成渝兴办的，为的是广收天下有学识才干的学子，为燕国江山助力，而朝堂上于勋贵子弟分庭抗礼的正是白鹿书院现任山长，明雾，燕国的右丞相。 这些青竹都不知晓，顾绿水也是听林夫子讲的，不过宋凉星对这方面知道的比顾绿水多。 “听起来好厉害。”青竹对顾绿水所说的白鹿书院颇感兴趣，“哥哥，你一定能考上的。” 考上了她就有机会去看看了。 “那就借妹妹的吉言！” 两人前脚到家，沈氏和顾宝琳后脚就回来了。 见到顾绿水手中的兔子和青竹手中的弓，沈氏惊讶的问，“这事你们打的？” 虽然当家的箭术了的，但家里的孩子从未学过，所以不存在顾大河教他们的。 “妹妹打的。” 顾绿水晃着手里的兔子，“娘，今天吃兔肉。” “青竹这么厉害。”顾宝琳看着不太肥硕的兔子夸赞。 兔子和人一样怕冷，到了冬天就会躲起来，他们抓的这只兔子估计是饿极了出来觅食，但运气不好，刚出门就被青竹射杀了。 沈氏进屋将买的对纸和花生瓜子放下，道，“行，咱们中午吃兔肉，不过，青竹，你怎么会弓？” 青竹正吃着顾宝琳给她拿的糕点，闻言茫然地摇摇头，“拿起来就回了。”可能是天赋异禀。 青竹自恋的想。 沈氏看她的神情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想，或许是随孩子爹。 顾大河在弓箭这方面，不说百步穿杨，起码比普通猎人强个两倍。 解锁了新天赋的青竹，每日除了和顾明丽一起去山里打猎，就是练字。 自从顾明丽要和青竹学弓箭，就天天来寻她，又得知她会写字，更缠着让青竹教她。 青竹平日里无聊，索性就和她一起练字，打猎，日子过的舒适惬意，就连春梨家，顾明丽都很少去了。 一晃十几天过去，大年三十，梨花村虽穷，但家家户户也都支起油锅，燃起火炉，煮肉炸鱼。 又是青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半年过去，青竹长高了一些，终于不用踩着板凳才能够着灶台。 青竹围上围裙，拿着木铲在锅里翻铲。 顾明丽在灶前看着火，虽是烧火，眼睛却直溜溜的盯着锅。 今日沈氏请了顾明丽一家来家里吃饭，算是谢过他们半年来的帮衬。 黄昏刚至，沈氏和林小云在外面洗菜，顾大河在屋里招待顾春林和他娘，顾宝琳在一旁切菜，顾绿水去了宋凉星家，给他们送些年货。 小院中忙忙碌碌的，青竹的小脸也被呛得通红。 盐焗鸡，红烧鱼，糖醋排骨，东坡肉，京酱肉丝，凉拌莲菜，炒三丝，蒸酿豆腐，薏米冬瓜排骨汤，配上香菇鸡肉粥，九菜一汤，十全十美。 躲过大人们酒桌上的攀谈，青竹和顾明丽窝在房中，吃着属于自己的小菜。 顾明丽吃了口土豆泥，捏着自己的小肚子叹息，“青竹，我觉得我最近胖了。” 来找青竹的这些日子，她可吃了不少好东西。 别家她娘不愿意让她多去，但来青竹家她娘是不会阻止的，所以这段时间顾明丽彻底放飞自我，在青竹的投喂下，和小翠鸟一起长得白白胖胖的。 青竹大眼扫了一圈，“好像是有点胖了，要不少吃点？” “不行。”顾明丽奋起，“胖就胖，比起胖，我还是更喜欢吃好吃的，青竹，你上次做的沙琪玛还有吗？” 青竹摇头，“没有了，等再做了我给你留点。” “行，那我下次来给你带点芝麻。” 顾明丽从来不白吃，每次都会给青竹带些食材，或者好玩的玩意儿。 吃完饭，顾明丽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突发奇想，“青竹，我们找春梨去，今天年三十，春梨肯定还没睡，咱们去玩。” 年三十的晚上是极热闹的，小孩子们吃饱喝足都会从家里跑出来，携着好友，凑到一起去村口的大槐树下玩。 青竹简单的思考一下，就道，“行，但是要和哥哥一起，不然不安全。” 重点是若顾绿水不去，沈氏大概率是不同意她跑远的。 第九十九章 九连环 顾绿水提着一盏灯站在村口，青竹好奇的看着小孩们玩游戏。 “青竹，快来！” 顾明丽和春梨凑在一起玩九连环，竹篾做的九连环，虽不如外面卖的好，但对小山村的孩子已经够新奇了。 春梨的这个是先生给她做的，她稀奇了好久，趁过年才舍得拿出来和小伙伴们分享。 青竹拉了拉顾绿水，顾绿水提着等过去。 顾绿水一过来，本来眯着眼看都觉得眼前一亮，春梨手中那个小巧的九连环彻底显露出来。 “青竹，你玩吗？”春梨早就已经熟练，很快就解开。 “我看着你们玩就好了。” 天太冷了，虽然很感兴趣，她也不想将手拿出来。 “我要玩，春梨姐姐，让我玩一会。” 一个小姑娘伸长了手，是栓子的妹妹。 春梨大方的递给小姑娘，又嘱咐“小心一点，别划伤手了。” 得到玩意儿的小姑娘根本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好奇的拨弄。 顾明丽早就玩了个过瘾，这会也不感兴趣，跟着青竹跑到大槐树下面。 靠着树看了会儿星空，顾明丽突然对身旁的青竹道，“宋婶婶真讨厌。” 想了好一会儿，青竹才想起来，宋婶婶是谁，“怎么了？” 顾明丽颇气愤，“我听娘说宋婶婶又吵凉星哥哥了！” 时隔快两月，宋婆子从旁人口中知道了宋凉星拒婚的事。气不打一出来，在家中嚷了一天，又被刘婶子到处宣扬，这会儿村子里估计全知道了。 青竹看向顾绿水。 顾绿水提着灯不知在想些什么，应该是知道的。 顾明丽还在碎碎念，“凉星哥哥那么好，要不是凉星哥哥，她只靠那一亩三分地能养活她自己？天天想着人家女儿家家产，真是不知羞！” 春梨拉了拉顾明丽。 “明丽，别说了，让刘婶子听到了，告诉你娘，你娘该说你了。” 顾明丽噤声，想了想，还是不解气，重重的哼了一声。 青竹发现宋凉星的人缘还真好，不管男女老少都喜欢他，就连她家老太太都对他另眼相待。 “春梨！” 不过一个时辰，春梨娘就扯着嗓子叫她。 春梨只好先回去。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虽然大部分人都没有睡，守着一盏油灯守夜，但外面已经没人了。 将顾明丽送回去，顾绿水拉着青竹回家。 “好玩吗？”顾绿水问。 小孩子们的玩意儿太枯燥，而且青竹她们三个女孩儿谈的事，他更觉得无聊。 “还好。”青竹将自己的手插进顾绿水的袖筒，“虽然没什么好玩的，但我喜欢和明丽和春梨一起玩，而且，春梨的先生懂得真多。” 春梨家请了女先生的事，顾绿水也听青竹说过，能自家妹妹这么难缠的小鬼夸赞，看来是真不错。 青竹拿出一块饴糖塞给顾绿水，自己也吃了一块。 仰望着深蓝的天空，青竹想起鹰鹰和云清婉，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在期待新的一年的到来。 …… 初一。 青竹拖着黑眼圈，丝毫感觉不到困意，在院子中跑来跑去，院子里到处都是她讨巧的新年好。 作为顾家最小的孩子，青竹得了所有人给的压岁钱，顾宝琳和顾绿水作为姐姐和哥哥也都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青竹大红包。 “新年好！”青竹随着顾宝琳去林小云家。 “青竹，你终于来了！”一见青竹，顾明丽就从屋里钻出来。 “宝琳，青竹来了。” 林小云见笑着掏出铜板，“来，婶子给个压岁钱，祝你们岁岁平安。” 青竹笑嘻嘻的接过来，装到自己的小包包中。 顾宝琳推拒，“婶婶，给小竹就可以了，我都十六岁了，不需要了。” “只要没嫁人都是孩子，这是婶子的心意，可不能拒绝！” 林小云将包着的压岁钱塞进顾宝琳的口袋里才算罢休。 一个个拜完年，青竹就拜别林小云。 娘说过，今日都忙，家里有客人，要早些回去，别给小云婶婶添乱。 顾家只去林小云一家，所以青竹和顾宝琳早早的就回去了。 过完年初二，等王珉他们来过，对顾家来说，年就过完了。 沈氏的娘家，自从她被卖后来和顾大河成亲，就没有再联系，顾老太据说没有娘家，二姑早亡， 算来算去，他们家真没有什么亲戚。 虽然没有亲戚来往，但顾家的小院也不冷清。 三只小翠鸟每日叽叽喳喳，顾绿水也没有读书，整日陪着沈氏和顾老太说话。 青竹更是个闲不住的，跑来跑去，在院子中墙上的小洞当靶子，jiao准头。 今日青竹穿着沈氏特意买的大红色布料做的棉衣，扎上两个小花苞，又系上红色的发带，整个人喜气极了。 顾大河穿着棉衣，腿上盖着小被子，坐在院子中看青竹练字，越来越满意，对沈氏道，“咱闺女虽随我，你看这一会儿，都射中多少了！” 他的箭术了得，看到闺女遗传自己的天赋，眼神越发骄傲。 沈氏也赞道，“是随你！” 前两个孩子都学不了当家的手艺，没想到，小闺女竟然无师自通。 青竹不知道两人在谈论自己，累的满头大汗，收了弓和羽箭。 “累了！”沈氏拿起手帕，给青竹擦汗。 “不……” 青竹话还没说出，热情的声音就在门口想起。 “沈妹子。” 沈氏惊讶的起身，“陈姐，你怎么来了。” 陈娟拎着篮子向外面挥手，“快点！” 然后对沈氏道，“这不是来给沈妹子拜年来了。” 梨花村难走，他们天不亮就出发，到了中午才到，这还是提前打听过路的情况下。 “来，快进。”沈氏招呼着，又朝屋里道，“宝琳，沏壶茶。” 这时陈落玉也拉着小推车上门了，陈娟身体不好，走到梨花村铁定要生病，是陈落玉推她来的。 “婶子。”陈落玉叫道。 看到陈落玉，沈氏先是一愣，想起那日看到的，眉头微皱，然后又笑起来，“洛玉，快进屋歇歇，这么远累坏了。” “没事，不累！”陈落玉腼腆的笑着。 第一百章 压岁钱 顾宝琳将茶水沏上，又叫了声，“陈婶。” “哎。”陈娟笑着应下，又掏出三个鼓囊囊的荷包，“来，这是婶儿给你和青竹还有小绿准备的压岁钱。” “婶婶，这、我不能要。” 顾宝琳连连摆手。 沈氏也没料到，站起来推回去，“你来这里就是拜年的，我们怎么收你的钱！” 陈娟笑着推回，“这不是一片心意吗，第一次过来，也没给孩子们带东西，总不能吃白食。” 然后又叫恰巧经过的青竹，“来，青竹，婶婶给你压岁钱。” 青竹迟疑。 沈氏叹了口气，点点头。 青竹这才过去接住，顾宝琳也明白沈氏的意思，接过荷包，顾绿水的也被塞给了青竹。 陈娟欣慰的看了顾宝琳，道，“宝琳真是越长越好看，才半个月不见，我瞧着又漂亮了。” 沈氏没有回答，对顾宝琳道，“你和青竹去后院看看，跳几颗白菜，中午留你陈婶吃饭。” 顾老太见来人了，和顾大河一样，点过头就进屋了，顾宝琳和青竹走后，屋里就剩沈氏，陈娟和陈落玉。 陈娟好似知道沈氏要说什么，支开陈落玉，“玉儿，你也很过去看看，别累着两个姑娘了。” “好。”陈落玉笑着，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大步走出去。 “妹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沈氏看玉儿的表情，她就知道沈氏知道他们的心思了。 虽然是为着宝琳来的，但对沈氏，她是真心的，不光是相似的经历，还有共同的志趣。 不过沈氏比她幸运多了。 “你。”她这般坦荡，沈氏倒不知道该质问还是该愤怒。 “你是为着宝琳来的？”沈氏问。 “宝琳性子好，不光我喜欢，我们一家都喜欢。” 她只想趁着宝琳还为定亲，赶快帮她的傻儿子将亲事定下。 陈家一家的人品，沈氏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叹道，“这事须得宝琳自己做主，我虽是婶婶，也不能干扰她的婚姻大事。” 而且之前的那桩婚事虽随着孙员外的死了去了，但终归是有影响的，若是陈家知道了，她不敢猜他们的想法。 陈娟喝了一口茶，“妹子你的想法我知道，一切都尊重宝琳的意见。她愿意了，咱们就是亲家，若是看不上我家玉儿，咱们两家也还是好友。” 自己经历过的事，里面的苦，陈娟知道。 “行，有你这句话就好。”沈氏放下心，想着不该隐瞒，就又说了之前的事。 先说出来，总比之后被质问的好。 “竟有这样的事！”陈娟愤怒出声，“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母，简直不配为人父为人母。” “妹子，你放心，若是玉儿个宝琳成了，我们陈家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对于宝琳的经历，陈娟并没有和旁人一眼，觉得她名声有碍，反而心疼起来。 沈氏看着她的表情不似作伪，道，“我也是心疼这孩子，从小就不得重视，想着或许是我的原因，她小时在我这里养了三年，而大嫂又厌恶我被卖与人为奴过，故而牵连上宝琳。” “怎么能是你的原因！若是宝琳亲生父母真的爱护她，何至因这个原因冷待她！” 陈娟见过太多恶人，知道有些人生性本恶。 …… 顾宝琳和青竹在菜地中选了两个长的最好看的大白菜，一人抱一个。 刚准备走，就看到陈落玉过来。 再次看到陈落玉，顾宝琳内心复杂。 诚然，她心里可能对他有些好感，但上次被三婶误会，她又手足无措，想将内心埋藏起来。 “我来拿。”陈落玉伸手。 青竹毫不客气的将怀里的大白菜递过去。 这是他们未回来时，林小云帮他们种的，一大片地，能吃好久了。 顾宝琳还在纠结，陈落玉已经将白菜接过去了。 一路无言。 顾宝琳看着他将白菜拎进厨房。 知道沈氏她们要说事情，三人也没出去。 磨蹭了好久，陈落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这，这是你托我做的耳坠。” 为了这个耳坠，他两天都没合眼 顾宝琳想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谢谢。 青竹看着，道，“琳姐姐做饭，都已经晌午了。” “那，那我来烧火。” 陈落玉立马毛遂自荐。 顾宝琳看了青竹一眼。将盒子塞给她，“放屋里去。” “好嘞！” “顾姑娘，新年快乐！”陈落玉道。 “嗯，你也新年快乐！” 找话题难，尴尬的找话题更难，陈落玉与顾宝琳两相沉默着。 偷看的青竹心想，“那日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这会儿就不会说话了！” 述说心意的时候猛的不要不要的，可给机会了，有蔫了。 摇摇头，青竹登登登跑去顾绿水屋里。 “哥哥，你的压岁钱！” “什么压岁钱？” 聊过天后，顾绿水就回屋补觉，还真不知道陈娟他们来了。 “就是那个陈婶婶来了，给你的，我也有。” “陈婶婶？”顾绿水想起那个老是喜欢红着脸偷偷看顾宝琳的少年，“陈落玉吗？” 青竹边点头边拆荷包，然后她就震惊了！ “哥哥，这么多铜板！”青竹数了数，有五十个！ 顾绿水皱眉，他记得陈家的家境并不好，一次给这么多压岁钱，是想干什么。 一般走亲戚给的压岁钱最多不超过十个铜板，陈娟这次可是大手笔。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何况是个温柔懂事的儿媳妇。 陈娟对顾宝琳可是满意的不得了。 顾绿水大概猜出陈娟的意图，又想沈氏让接，应该是有了打算，就没去问沈氏。 将荷包放进储钱匣，顾绿水穿上棉衣。 刚起来，浑身还聚着热气，青竹趁他起来，脱鞋上床，钻进了热乎乎的被窝。 “小狸的小鸟一直叫，哥哥，我在你这里睡一会儿。” 原来玩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放松下来，她困的眼都睁不开了。 “那你休息一会儿，吃饭了我叫你。” 顾绿水贴心的给她窝了窝被子，然后关上门出去。 青竹一夜没睡，又练箭，没几乎是合上眼就睡着了。 待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第一百零一章 大雪 黑沉沉的天夹着刺骨的冷风，外面一片莹白。 又下雪了。 青竹裹紧衣服摸索着出门。 “醒了，刚好吃晚饭，快过来！”顾绿水站在厨房门口，刚好看见青竹。 “哥哥，你怎么没叫我！” 一觉睡到天黑，也不知道给小翠鸟喂吃的没。 顾宝琳笑了，“小绿叫你好几次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这可怪不得小绿了。” 知道冤枉了顾绿水，立马道歉。 “快进来！”沈氏举着铲子，“中午没吃饭饿坏了，来洗把脸，吃点粥暖暖。” 青竹钻进暖和的厨房，“陈婶婶走了？” “刚吃过饭就小了雪，怕回不去，你陈婶婶就提前回去了。”说着沈氏又担心道，“昨夜守夜累坏了，一会儿吃完饭再睡一会儿。” 自从青竹发热后，沈氏就一直担忧，怕一不留神青竹就又病倒了。 吃完晚饭，一家人都去休息，青竹白日睡了很长时间，晚上睡不着，就跑到沈氏房中。 沈氏正在铺床，铺好床沈氏才看向她，“怎么，睡不着了。” 虽然嘴上说着让她多睡，但沈氏也知道睡了一下午，晚上估计要睡不着了。 “嗯，今晚我要和娘说说话。”青竹脱下鞋子爬上床，碰了碰顾大河，“爹，暖和不？” 顾大河的腿受不了寒，沈氏给他新打了一床被子。 “暖和。”顾大河将掐着青竹的胳膊将她放到床里面。 半年来，他的心也放开了，不再自怨自艾，真正振作起来，每日做些手工活，供给杂货铺，挣些日常的花销。 看着越来越沉稳的儿子，乖巧听话的闺女，日子就这么过着也挺好。 “娘，上来！”青竹拍拍身侧。 沈氏上了床，用被子将两人盖的密不透风。 顾大河一个人盖着一床被子，看着窝在一起的娘俩个，扯起笑。 “爹。”青竹躺在沈氏的怀里，“你的腿还疼吗？” “偶尔会疼，不过没以前那么严重了。”原先腿疼的厉害，他差点就按严大夫的法子，将腿给截了。 不过，自从好多了，严大夫看过后，又说，若是能去燕京寻得名医，或许有治愈的可能。 顾大河也不求什么名医，只要等他老去，能全乎的走就行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治疗好的机会微乎其微，那就保全爹娘给的身体。 疼倒是个好消息，青竹眯眼，想着许燕戈说的那个神医，若是能赚很多钱，就能早早的只好了。 想到这里，青竹不排斥去远方了，甚至有些期待。 “问这些干什么？” 沈氏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青竹从小就独立，很少会缠着跟她一起睡觉，今日是没了睡意，才想着粘着她。 “想爹能不能好，爹好了，就可以和爹一起去山上打猎了！” 顾大河从小在山上长大，比青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可厉害多了。 听着闺女天真的话，黑暗中，顾大河睁开眼睛，“行，要是爹能好，就带青竹一起去打猎。” 他说的只是个玩笑话，青竹却当了真。 青竹高兴的在被子里扑腾，冰冰凉的东西粘上沈氏的胳膊。 “什么东西？”沈氏伸手拿出来，摸了摸。 青竹摸了摸脖子，“是我的小锦鲤！” 沈氏用红绳将锦鲤吊坠穿起来带到青竹脖子上，没想到绳子竟然断了。 原来是银吊坠。 将吊坠放到枕头下，沈氏道，“明日给你系个结实一点的绳子。” 都说锦鲤能求好运，她希望青竹能岁岁平安。 点点头，青竹道，“都听娘的！” 放下吊坠，沈氏想到顾秋桃，又想到王珉。 王珉早已辞职，以后也不知道找个什么活，以前存的再多，也经不住孩子们读书的花销。 顾大河听了她的话，道，“他是个有主意，想来早就想好退路了，桃儿不会受苦的。” 王珉对顾秋桃，他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放心将妹妹教给他。 “是呀。”沈氏回想，暗道自己瞎操心。 不过王珉也说过在县城租房的的事，他想和顾家租到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若是租到一起，娘见桃儿也方便一些。”顾大河道。 沈氏也考虑到这些，点头赞同。 青竹将头从被子中伸出来，“要是和知霖表哥住隔壁，那不要被他吵蒙。” 知霖那孩子确实过分活泼了，沈氏忍俊不禁。 顾大河假装生气，“不能这样说你表哥，以后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哥哥的好了。” 有兄弟姐妹，遇事也不会孤立无援。 青竹不知道他怎么想，却连连点头。 外面北风呼呼，窗户被刮得啪嗒啪嗒作响，沈氏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拍了拍青竹，“赶快睡，不然明天又睡不着了，明天你小姑姑和小姑父都会回来。” 说罢，沈氏又愁起来，“外面风雪这么大，也不知道山路会不会堵。” 毕竟去年就被堵在山里出不去。 顾大河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不好说，若是风雪封路，桃儿他们进不来，就会回去，咱们之前天天见，也不差这一次。” 上次存的粮食多，就算封路了，一时半会他们也不缺粮，自然不如去年那么紧张。 燕国今年的天气无常，小山村里的人也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和爹娘一起说话，青竹趴在沈氏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熟。沈氏在黑暗中摸了摸她热热的脸蛋，起身将她报到她的房间。 天气太冷，小狸怕小翠鸟冻坏，窝在顾绿水房中，护着小翠鸟睡觉，青竹的床铺冷冰冰的。 沈氏坐在床头，看着她睡安稳才离开。 …… 白日降临，漫山遍野素白将所有色彩淹没，只剩山顶那一抹翠色。 北风呼啸一夜，白茫茫的天边是黑沉的云，家家户户屋檐上挂着手臂粗的冰棱，晶莹剔透。 青竹一早起来就看到院外壮阔的景观，本来顾家的小院就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冬雪铺盖下来，天地间好似就剩顾家这一户人家。 站在门口没飞雪糊了一脸的青竹彭的关上门。 摸了一把脸，青竹觉得还是要将脸围住，就开门这一瞬的时间，她的双手已经开始哆嗦了。 太冷了，甚至比前几场大雪还冷。 若是往日，这时顾家人都该起来了，但院里院外，只有青竹一人的身影。 天冷了，沈氏也难得的赖床了，只有青竹傻兮兮的起床。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臭豆腐 接下来的几天，沈氏和王珉都在外面打听。 沈氏是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摆摊，顺带问问有没有出租的店铺，价钱是多少，王珉则是到各家各府去拜见应聘。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过两日的时间，沈氏便笑了和合适的摊位，铺子的事虽然打听到了，但租金都是按年算的，一年九十两银子，还是位置比较偏僻的。 捏了捏口袋里的银子，沈氏望铺兴叹。 不过她也没气馁，和金源县一家小有名气的沈屠夫签了协议，每日供应六副猪下水。 猪下水镇上的人不怎么吃，县城里的人更不喜欢吃，沈屠夫每日都是将喂给狗吃，若是吃不完了，就趁天黑扔到城外。 沈氏要买，沈屠夫还诧异的问了一嘴，知道沈氏要做生意，沈屠夫连连叹气。 他个屠夫都不知道如何侍弄猪下水，这妇人竟要用猪下水做生意，莫不是痴心妄想。 但沈屠夫还是应了，还对沈氏说，若是卖不出去，协议可以作废。 沈氏提着割的两斤猪五花回家，正巧碰到回来的王珉。 王珉见沈氏笑着提了一提猪五花回来，就知道事情办的差不多了。 “妹夫，回来了！”沈氏打招呼道。 王珉颔首，“三嫂，今日回来的这么早，明日准备开摊吗？” 摆摆手，沈氏道，“明日不行，桌子板凳这些，还没去置办，不过猪下水谈好了。” 说完又问王珉，“你的活计找好了没？” 对于王珉辞了捕快的活，沈氏是觉得可惜的，但又想了想柳溪镇现在的境况，她又觉得幸好辞了。 里长不作为，不顾柳溪镇所有百姓的安危，带着一家老小逃命，已经被免了，新任里长，面上是个为百姓找想的，但也不知道内里如何。 王珉如今远离那些，做事便自由了些。 王珉闻言，道，“找好了，林府的护卫，一月十五两银子，每月还会发点粮食。” 十五两银子，对于王家还有两个读书的孩子来说，在县城中每月也只能凑合凑合，过个温饱。 沈氏有些担心。 王珉看出来她的担忧，在她身侧边边道，“三嫂，其实我还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什么当讲不当讲！” 组织一下语言，王珉张口道，“我手里还有一些积蓄，在想我们可不可以合伙做生意，就是三嫂你说的开食肆。” 王珉知道他们想开食肆，也猜到他们的钱可能不够，在家里他也尝过她们做出来的饭菜，那个味道，做出来应该不会差，愿意买账的人不会少。 沈氏没想到他要说的事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 银子不够是开店最大的阻碍，若是两家一起合开，现在便莫能开起来。 不过沈氏不确定他是不是一时起兴，犹豫的问，“妹夫，开食肆不一定会赚钱，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沈氏怕他一时脑热，以后若是赔本了，两家没得亲戚做。 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沈氏虽然信任他，但也不可避免的担心。 “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王珉没有一丝犹豫，“若是赔了，也只是我们经营不善，三嫂的手艺我是信得过的。” 关于这件事，他也是考虑了好几天，不然也不会今日才提起。 两人边走边聊，没过一会儿就到门前，沈氏微微思索了一下，便道，“行，那我回去和你三哥商量一下。” 开店是大事，无论她心里做了什么决定，告诉顾大河是夫妻间最基本的信任。 听沈氏这样说，王珉知道，这事基本就成了。 推开门，沈氏和王珉进门的动作同时僵住。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沈氏面色不好看，难道是…… 呕！ 呕！ 两道干呕同时响起，然后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在院中响起。 连堂屋坐着的顾老太都不由得捏住鼻子，“青竹，你在干什么？”太臭了！ 顾宝琳被刺鼻的味道熏得皱眉，用帕子捂着鼻子，快步走进厨房。 王知霖正抱着碗扒拉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顾宝琳看见那黑乎乎喝点东西，转身对着泔水桶呕吐。 王知霖抱着碗，看着突然呕吐的表姐，吸了吸鼻子，走过去，“表姐，你怎么了？” “你别过来！” 顾宝琳连连后退，不小心又扫过他油乎乎的嘴，转身又吐了起来。 “怎么啦？”青竹从灶前伸出脑袋。 看到顾宝琳面色惨白，胆汁都要吐出来的模样，丢下木柴就跑过去，拍着她的被，“琳姐姐，你怎么了！” “你…呕……” 顾宝琳扭头闻到青竹身上的气息，又抱着泔水桶吐了起来。 青竹这才意识到，她身上的味道好像有些奇怪！ 青竹拉着端着碗，不知所措的王知霖，“别吃了，快出去！” 刚缓过来的沈氏闻到王知霖碗中的味道，眼中闪过复杂。 “你、你吃”了吗？ 沈氏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那三个字。 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的顾绿水被熏醒，看着他没有顾及，脱口而出，“王知霖，你吃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你说什么，太恶心了，谁吃了，我在吃臭豆腐，你要不要尝尝，可好吃了。” 虽然被人说吃很愤怒，王知霖还是热情的推荐自己手中新鲜的吃食。 太香了，酱汁陪着煎好的豆腐，人间美味。 听到他的话，众人面色复杂。 王珉看着傻儿子，动了动嘴，还是没将训斥的话说出嘴。 都已经够傻了，以后不能再骂了，不然更傻了怎么办！ 青竹没众人的反应都弄懵了，夺过王知霖手里的碗，将碗简单清理一下。 然后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是臭豆腐，虽然闻着臭，但吃着很香的。” 王知霖附和道，“对啊，超级香的，不行你们尝尝！” 他不明白这么好吃的臭豆腐，为什么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咚咚咚！” “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沈氏看了看信誓旦旦的闺女，捂着鼻子去开门。 第一百一十二章 肉粥 打开门，是一个面生的妇人，沈氏放下手，面带笑容，“请问你找谁？” 看到沈氏，来人捂着鼻子，用手扇了扇，面色复杂，“虽然你们才搬进来，但卫生也要注意一下，臭成这个样子，这条街还住不住人！” 虽然很生气，来人还是忍着，没有发脾气。 “抱歉！我们会注意的！”沈氏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你也是面皮薄的，今日我就不说什么了，以后别在这么邋遢了。” 妇人没有多为难沈氏，只是说了几句话，表达不满。 但走时嘟嘟囔囔的，“这是在家玩吗！玩也没有这么臭。” 沈氏听见她的嘟囔，呼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这个味道太独特了，没想到味道飘这么远。 街坊邻居这次都要误会了。 果然如沈氏猜测的那样，陆陆续续有人来敲门，不过后来的就没有第一个那么好脾气，有暴脾气的。指着开门的沈氏就骂。 错在自己，沈氏只好一个一个的道歉。 终于等最后一个离开，沈氏疲惫的坐下，看着站在一起，满怀歉意的青竹和顾绿水。 “娘。” 青竹扣着手指头，她也没想到这个味道这么厉害，她自己闻起来没有这么臭啊。 但错已经犯了，只能想办法补救。 沈氏和顾老太坐在堂屋，看着两人的神色不言。 王知霖看她们不说话，有点急了，到，“那味道真的不丑，不信外祖母，舅母，你们尝尝。” 王知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都会对臭豆腐反应这么大。 青竹闻言，撞了他一下。 王知霖迷惑的看了青竹一眼，嘴里念叨着，“就是好吃啊。” “好了，出去玩。”顾老太开口道，“你够别做了就行。” 她这身子骨，折腾不了。 沈氏拍了拍青竹的手，道，“以后别再做味道奇怪的东西了。” 真的经不住这样误会，他们以后还要长期在这里住下来呢，让街坊都误会，别说食肆了，可就是出门都要遭人嫌弃。 青竹不好意思的点头。 就碰巧再街上遇到一个豆腐放长毛了的老太太，她才买了些，只做了一小碗，以后就算想做也没有材料。 “去，出去玩，娘去和你爹说些事。” 沈氏交代好青竹，便进了屋。 “奶。”青竹搬了个小凳子坐到顾老太身旁，“那个味道真的很臭吗？” 王知霖见状，坐到另一边，有些遗憾，“真的很好吃，不能做了太可惜了。” 一直念叨着好吃，说的顾老太也有些好奇了，本想问一下是什么样的吃食，但想到味道，顾老太睿智的闭了口。 青竹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放心，没有这个，我们可以做别的，好吃的东西多着，不差这一个。” 扰民的臭豆腐，被剔除在小吃之外。 听到还有别的好吃的，王知霖也站起来，惊喜道，“真的还有别的吗？表妹，你太厉害了。” 顾宝琳吐完漱了口，就听到王知霖欣喜的声音，她捂着吐的抽搐的肚子，“做别的可以，但别做奇怪的东西了。” 她整个人都快吐虚脱了，就一会儿没见，两个人竟然造出这样的事。 “琳姐姐！”青竹小跑着过去扶着她，“还难受不？我给你倒点热水。” 抬起虚弱无力的手，顾宝琳掐了掐青竹的小脸蛋，“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主要是离的近，味道突然呛进鼻腔，一时接受不了而已，缓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好了。 青竹看着顾宝琳苍白的脸，觉得不可信，扭头对顾老太道，“奶，我和琳姐姐先回屋了。” 顾老太的目光扫过顾宝琳，“去。” 王知霖见青竹走了，小跑着进了厨房，将锅中声的最后这跟吃干净。 本来这些是给沈氏他们留的，没想到他们都这么敏感，怕青竹一会儿想起来全部倒掉，王知霖关上厨房门，一个人在厨房偷吃。 以后都不会再做了，一次吃个满足，省的想起来后悔。 青竹配了顾宝琳好久，直到天黑，该做饭了，才离开。 因为想到那日在食肆中尝的粥，青竹突发奇想，想做个瘦肉粥，正好沈氏买了肉，一到晚上，青竹便霸占了厨房。 剃了些瘦肉切成细末，将肉腌制起来，青竹熟练的用火石打火，火在灶膛中腾的烧起。 熬上粥，青竹开始洗菜，家中人多，青竹炒菜的分量便多了很多。 “怎么一个人做饭？” 顾宝琳又躺了一会儿出来，就看到青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连忙拿过菜刀。 “我来，别切着手了。” 将茄子快速切好，顾宝琳又将白菜撕开，浸泡在水中。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青竹双手垫在案板的角，道，“今天我们也做个辣炒拜拜，琳姐姐要好好评判一下！” 顾宝琳笑着看她一眼，“原来是想比一下，怪不得着急着做饭。” “才不是，我是想做粥。”做辣炒白菜只是顺带而已。 顾宝琳笑了笑，没说话。 “粥，我的粥！”听到咕噜噜的声音，青竹才想起灶上的粥 拿起木勺，将浮起的浮沫搅下去，青竹看了看米粒，将肉沫放了进去，抽出几根木柴，盖上锅盖。。 辣炒白菜和茄子炒肉，对于青竹来说很简单，顾宝琳切好菜，便帮着烧火。 不多时，两大陶碗的菜和炖的软烂嗯肉粥便做好了。 最后青竹切了点葱丝放到粥里面，肉粥的香味和葱丝的清香混合在一起。令人食欲大开。 本来对来食肆就又信心的王珉，更觉得，开食肆是个不错的想法。 青竹的厨艺都这么好了，沈氏的厨艺不用说，一定比青竹要好上许多。 王珉一直认为，青竹的手艺是跟沈氏学的。 尽管沈氏说过是青竹做的，他也只当是青竹给她打下手。 喝完热乎乎的肉粥，又吃着个在食肆差不多的菜，一家人心里都暖乎乎的。 沈氏问过顾大河的想法，在吃完饭，和顾秋桃一起收拾好碗筷后，就去找王珉做决定。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赚钱 很快，李屯摇摇头，“这么大一份不可能才十块，最便宜的小饭馆里，也得要十五文了。” “这你可就猜错了。”工友得意的笑笑，伸出一只手给他比划了了一下。 “六文！”李屯不信，“你诓我的，怎么可能才六文，这样卖老板不亏死了！” “就是六文，人老板家的小姑娘说，今天前四十名去他们家买吃食的，这面通通只收一半的铜板！”他今日下工的早，刚好抢到了一份。 李屯眼冒红光，咽着口水看着他碗里舍不得吃的肉块，“十二文也很便宜了！” “那是！”工友道，“不说便宜不便宜，这面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面劲道，汤汁也香！就算以后恢复原价，隔几日我也要开吃一次！” 李屯看着他吃，早就忍不住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干馒头，瞬时没了滋味。 咬咬牙，将馒头包起来放到怀里，挤到人堆里。 “哎，你现在去也没有了，人家今天就四十碗。”工友提醒道。 李屯不相信，伸着脖子往密不透风的食肆里面看，“那他们在排什么？” “猪下水啊！”工友很自然的道，“我跟你说，这家的猪下水绝了，好吃的舌头都要吞下去了，而且只买卖五个铜板，我觉得这跟你们镇上的差不了多少，甚至更好吃！” 去年，李屯每次从家里回来都会炫耀他们镇上好吃又便宜的猪下水，惹得众人嫉妒不已。 所以工友这次报复似的故意没有提得味食肆也卖猪下水。 说起猪下水，工友又觉得嘴里没味道了，连忙又吃了一口包裹着酱汁的面。 听到猪下水，李屯犹豫了一下，他们柳溪镇上的猪下水就已经是绝无仅有的美味了，他不太相信，还能有比柳溪镇的猪下水还好吃的店。 不过他很快就没有犹豫了，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时人也少了些，李屯费力的挤到前面，“顾妹子，好久不见，我说上次你们怎么没有去镇上，原来是来这里了！” 低头给人盛猪下水的顾宝琳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李屯，笑道，“李大哥，是你啊！” 顾宝琳对李屯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每隔一旬就会光顾一次他们的摊子，每次还都点三四碗，就着自己带的或者隔壁大娘家买的馒头，一口气吃完。 吃完还不算，还会给家里人拎几份。 李屯呵呵笑笑，“嗯，是我，我在这里做工，没想到得味食肆竟然是你们开的，早知道，我一定第一个赶来！”他已经馋猪下水馋了一个多月了，要不是镇上找不到他们，他肯定还要去大吃一顿。 顾宝琳笑盈盈道，“这会儿来也不晚，我给李大哥装满，就当谢过李大哥今日捧场！” “不用不用！”李屯连忙摆手，虽然他对顾宝琳叫妹子，但他可比顾宝琳大了不少，不能占小姑娘的便宜，“就照往常的就行，给我来两碗！” 他原本是想要三碗的，但是突然想起涨价了。 涨价他也是理解的，以前没有店面，不需要租金，就便宜，这地儿，租金又贵，东西也贵。可不得涨价吗。 “好，李大哥你稍等。” 李屯满足的端走两碗猪下水，给后面的人气的咬牙切齿。 若是他接受了那女娃娃的赠送，他们就也能跟着多蹭一些。 算了，不不添就不添！ 跟李屯相处久了，天天听他念叨，他们这一伙儿工人都知道猪下水有多好吃，一时也不想计较，只想在这鬼天气里吃上一口世上绝无仅有的猪下水。 一直到工人上工，得味食肆的门前才空旷下来。 室内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客人，都是附近的居民，闲逛到这里闻到味道进来尝尝的。 所有食材都准备妥当，第一日，青竹掌勺，将几位顾客都安置好，沈氏仔细观摩。 冬日寒冷，热腾腾的羊肉烩端上桌，将寒气都驱散了许多。 本来客人见着羊肉烩新鲜，试探着点了一份，没想到，竟然被端上一大陶盆。 吸了一口空气中的余味，他尝了一口，霎时觉得身体都暖了几份，胃里热热的感觉涌上全身，喝了一口汤，他慨然，“好久没这么舒服的吃一顿饭了。” 闲逛发现的一家小店，没想到羊肉做的这般好，没有一丝羊肉的腥膻味不说，羊肉的肉质也没有过老过嫩，一切都刚刚好。 顾宝琳站在柜台便上，闻言低头，脸上绽开笑容。 青竹一连做了十几道菜，胳膊酸的抬都抬不起来，坐在厨房的灶前，吃着沈氏给她烤的红薯。 王知霖蹲在地上，尤为贴心的给情绪剥着刚刚烤好的花生。 “表妹！你真的太厉害了！” 一人做了这么多菜，还都收到好评。 青竹眼神涣散，“你再夸我也不会再动了。” “……表妹你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明明他只是暗搓搓的心里想想，还没有说出来！ “你的行动和你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青竹道，“我今天真的好累，明天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运动的缘故，只做了十几道菜，她的身子就跟快散架了似的。 明明以前还能半日登上苍翠山！ “好！”王知霖不情愿的站起来。 他只是也想尝尝羊肉烩而已。 但是表妹最大，他不敢闹腾，不然他爹回来，他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想起王珉今天离开家是放下的话，他就泪流满面。 自己这个表哥竟然没有表妹一个小孩儿值得信任。 中午过去，晚上又卖了一会儿，得味食肆第一日营业就结束了。 点上油灯，沈氏和青竹数着今日的收益。 “猪下水全部卖完，三两半银子，除去香料和猪下水的银子，净赚三两！包子馒头赚了二百一十九个铜板，今日堂食的客人，一共赚了一两半银子。一共除去所以成本，共赚四两零七百铜板。” 沈氏收起算盘，将今日的收入支出写在账本上，然后将银子放到匣子中用锁锁上。 青竹心中默默算着，“五两多，若是天天如此，不出一个月，便能将房租赚回来了！” “是啊！”沈氏也难掩高兴。 猪下水如她预期的一样，十五副全部卖光。 不过金源县城的一半工人都聚聚在这里，这样一想，似乎也不太多。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菜 顾秋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青竹和顾宝琳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相视一笑。 沈氏说做就做，隔日就将萝卜上了菜单，不过这次是切成四四方方的萝卜丁。 青竹切成条是因为懒，想偷个闲，要做出卖，自然不能太敷衍。 萝卜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计算要成本，就收到了个劳务费，一小碟三个铜板，和包子同价。 要说萝卜的来源，倒是牵了个缘分。 林府城外的庄子养了不少佃农，今年种了三十亩的萝卜青菜，准备销往北边，结果就遇上了这百年难遇的雪灾。 道路被封，除了周边的浔州府和相近的榆阳府的边界，商队哪里都去不了，一仓库的萝卜白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烂掉。 林家老爷每日都愁的睡不着觉，尝尝叹气，鬓角都白了。 王珉换班时正好听到其他护卫谈论，又想到沈氏需要萝卜，回去商量了一下，征求沈氏的同意后，就直接找上了林老爷。 林老爷听罢大喜，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他，每日拉去两百斤。 再说这腌萝卜丁，没有别的店里咸菜那么咸，还卖的便宜，一时间，差不多整个金源县城都知道了，东市那里卖一种特别的腌萝卜。 平常人，若是有个闲钱，也会来称上一些。 得味好好的一个食肆，竟然变成了一个专卖萝卜丁的铺子，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要萝卜丁的！ 生意好了，就有人眼红。 腌萝卜丁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没过几日，就有人琢磨出来做法，当街叫卖起来。 市面上的萝卜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一时间萝卜的价格直线上升，没过多久就变成无萝卜可买了！ 王珉和沈氏开始还害怕林老爷反悔，将萝卜卖出去，毕竟商人是做生意的，有钱为什么不赚。 没想到林老爷竟然亲自上门，向他们保证协议一切照旧。 食肆后堂，林囖坐在沈氏和王珉对面，笑眯眯的喝口茶。 林囖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四五十岁的模样，两鬓微白，估计是之前愁出来的。 沈氏忐忑的坐着，看着面前和善的男人。 事情已经谈完，林囖却还巍然不动，王珉也喝了口茶，道，“不知林老爷还有什么事？” 现在两方是合作关系，王珉没有将自己的姿态放低。 合作的时候最忌对对方怀有畏惧的心里，因为这样会导致他们失去主导地位。 林囖赞赏的看了王珉一眼，“在下的确有求于沈掌柜。” 有求于？ 沈氏有些懵，她有什么绝技不成，能让林老爷求她？ 王珉也觉的离谱，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您说的是……” 想到城郊队里的白菜，王珉有了思绪。 “不错，我想求你们帮忙将白菜给销出去！” 本来将萝卜销出去完，他就已经很松了一口气，毕竟本钱赚回来，不赔本就可以了。 但看到他们热火朝天的萝卜丁生意，他又萌发了一个想法。 如法炮制，将白菜教给他们，卖给金源县的人，再不济也可以买个浔州府和榆阳府周边，与金源靠近的地方。 “这不行。”沈氏摆手，“我们没有做白菜的法子，这萝卜还是偶然做出来的。” 王珉沉吟以会儿，开口道，“恕我们无能为力，这白菜，我们确实没有办法。” 林囖见他们两个坚定的拒绝，笑道，“别急着拒绝，这样。我们去衙门立个字据，若是能买出去，我只收白菜现在的市场价，其余的全部给你们。” 看了看他们的神色，他又苦笑道，“我也是不得已才来找你们的，这些白菜，都是我的心血，若是白白烂掉，太可惜了。” 上千斤的白菜，不仅可惜，初级也没地方处理。 沈氏有些意动，看了看王珉。 王珉抿唇，但，“我们知道您的难处，但是真的没有办法。” 林囖闻言，失望的叹口气，“罢了罢了，可能就是命！” 王珉却又道，“不过，我们可以试试。给我们十天时间，若是能做出来，我们便合作，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我也绝无怨言！” 林囖急忙接话，紧着的心松了一些。 只要能销出去，度过此次难关便可。 王珉看着他，“那就按林老爷的话办。” 送走林囖，沈氏扭头，面有难色，“我们去哪里寻方子。” “不愁。”王珉没有丝毫担心，“不是说了，做不出来也不怪我们，我们尝试一下，若是做不出来也没有什么损失。” 王珉是深思熟虑后才答应的，一是他之前就了解过林囖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出尔反尔，以势压人；二是若能靠着白菜再赚一笔，他们就能放心的找两个伙计。 最终沈氏点点头，表示懂了。 因为心里有事，一早沈氏就关了门，和王珉一起回去。 什么新菜都不是她弄的，她哪里能想的出来，只能回家求助她的宝贝闺女。 青竹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听沈氏说完，怀疑的道，“娘，你确定？” 这是怎么想都觉得假，她娘不会是被人骗了！ 不过又想到小姑父也在，而且是他答应的，应该不会又假。 青竹是发现了，别看她小姑父一副正直的模样，心里的弯弯绕绕可不少，不过，也只是为了生活，并没有坑害他人。 将下巴放到枕头上思索了一会儿，青竹抬头道，“好，明天找点干辣椒，我试试看。” 应该能成功的，云姐姐也做过这个，不太难，她试个几次就可以了。 沈氏闻言，怜惜的摸摸她的小脸，“辛苦你了，等忙完这些，娘带你去清远寺去逛逛。” 沈氏心里清楚，若不是小闺女，这个家没有现在这幅光景，不论是冰粉，猪下水，还是各种菜品，都是她想出来的。 青竹早就想出去玩，奈何他们没有时间，若是这次还能赚钱，就招两个伙计，空出一天，带一家人都出去看看。 正好那时小绿他们应该也考完了，也出去放松放松。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送考 白菜的事青竹放在了心上，待沈氏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青竹就在食肆里住下，每日鼓捣这怎么弄。 因为长时间接触辣椒，青竹的手火辣辣的疼，白嫩的手指上红肿着，足足比以前大了一倍。 沈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几次比都想劝青竹不做算了，少赚着银子又何妨，现在的生活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但青竹既然已经做了，就不准备放弃，况且，她也想吃。 忙忙碌碌了三四日，院试那一天到来了，青竹也将罐子封上，彻底结束了这项工作。 带着厚厚的羊毛手衣，青竹和沈氏等人送他们去去贡院。 贡院在县城东南方，天还没亮，贡院门前就人山人海。 青竹他们也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赶早，没想到比他们早的还有。 看着左右檐下铺的简单的床铺被褥，青竹了然，这应该是半夜就守在这里的。 按着日子，这时应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燕国虽没再下雪，冷风和雨却是不少，甚至比冬日还寒冷几分，这时候在外面过夜，不知道是说他们不要命还是心大。 天刚刚拂晓，王珉在前面开出一条道，护着他们过去。 他们也没有靠太近，在贡院不远的茶楼前停下。 站定，沈氏和顾秋桃给三人整理一下着装，看确实够保暖才松手。 沈氏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对顾绿水嘱咐道，“考试时别逞强，身体不舒服就出来，又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下次再考也是一样。” 一连考三天，顾绿水又不壮，沈氏怕他生病了还强撑着。 往年不是没有这样，生病了强撑着，考着考着竟然口吐白沫，还有的被烧成傻子。 今年的天气比以前还要冷，情况较往年来说严酷了许多，不仅是沈氏担忧，来送考的人，哪一个不是忧心忡忡，对着进考场的，一遍一遍的千叮万嘱。 “我知道，娘，你放心就好。”顾绿水正色，沈氏晓得的，他自然也知道，且他心里有数。 “知道就好！”沈氏放下心，又给他检查要带的被褥。 天寒地冻的，被褥是她特意用新棉打的，三人每人一套。 顾秋桃也在耳提面命，王知溪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知道，王知霖这会儿也知道紧张了，不断在脑子中默背，顾秋桃说的一句话都没听清。 将东西都检查完，青竹将食盒推过去，“哥哥，表哥，这里面烧好的姜汤，水，还有一些松软的糕点和饼，你们饿的时候吃着。” 因为要考三天，没有热食，青竹只好和顾宝琳一起连夜做些吃起来不费劲，不容易坏的东西。 姜汤，虽然会放凉，但好歹也能驱寒。 食盒被塞的满满当当，够他们吃三日了。 王知霖闻言，目光绕过顾绿水，暗暗的打量一眼食盒里的食物。 本来就住不好睡不好，在吃不好，他就要绝望了！ 当然，这话他不好说出去，不然，他爹一定要说，你是去考试的还是享受的！ “婶婶！” 远处传来一呼喊，沈氏听着耳熟，扭头看过去。 宋凉星费力的从人群中走过来，冲沈氏笑道，“婶婶，好久不见，顾叔可还好？” 沈氏含笑，“原来是凉星，你顾叔好着呢，倒是你们，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 老远过来又要找地方，又要准备东西，这各处都还要用银子，他母亲又是出不了力气干活的，这情况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不辛苦。”宋凉星道，看了一眼欣喜的顾绿水。 若不是小绿寄给他的银子，今年这届他可能就不参加了。 不过，他并未说出来。 看着沈氏的样子像是不知道的，若是惹了小绿被骂就得不偿失了。 那些银子，他会尽快还上的。 沈氏看着巴巴的顾绿水，让开身，“你们两个孩子先聊，我再去看看。” 沈氏去找顾秋桃，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又蹲下，默默地检查，恐忘了什么东西，耽误考试。 其实所有东西，顾绿水他们都检查过的，奈何两人不放心。 “凉星哥，好巧啊！你们何时来的，我娘还想去寻夫子去做客，不过这几日太忙，一直没找到机会。” 宋凉星笑笑道，“不巧，我想着你们还来了，特意来寻的。夫子在另一边，昨日还念叨你们呢。” 临近考试，林夫子也对顾绿水惦念的很，毕竟顾绿水和宋凉星都是他看好的学生。 “那考完你和夫子都先别走，去我家，我们谈谈！”这些日子，柳溪镇的情况，他也在惦念着。 宋凉星点头，“好。不过这些等考完再说，先将心思放到考试上。据说，今年的学政似乎很严格。” 学政便是京城来的监考官。 大雪封路，想必来的学政也受尽磨难。 顾绿水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寒暄过后，宋凉星又分别和王知溪，王知霖打了招呼。 当然，还有可怜兮兮，手上套着厚厚手套的青竹。 她的手肿的不成样，抓握都困难，只好挥了挥笨重的双手。 见她这幅模样，宋凉星惊诧，“青竹妹妹，你着是……” 虽然天很冷，可带这么厚的手套也说不过去。 且，在他印象中，青竹下雪都能活蹦乱跳，不戴手套这类东西。 “她啊，最近和我娘鼓捣怎么将白菜腌制起来，手被辣肿了。” 顾绿水解释，但青竹觉得还不如不解释。 辣肿这个词，真的好丢人啊！ 被辣椒辣肿手，估计宋凉星也闻所未闻，愣了一下，宋凉星关心道，“青竹妹妹多休息一下，或者用温水泡泡手，应该可以消肿。下次可以用皮类做一个薄手衣，这样就不会被肿了。” 皮类做手衣，青竹恍然大悟，对啊，可以做一个手衣，这样就不会再辣到手了。 “谢谢凉星哥，凉星哥好厉害，我回去会试试的！” 青竹热情的表达感谢。 宋凉星含笑，“青竹妹妹喜欢就好。” 他面颊微红，受不住青竹的夸奖。 青竹没再看他，低头思索该怎么做才合适。 如果成功了，她以后虽然不会做，但可以给沈氏他们做，如果不成功，她估计还要去探索。 总之，就是一句话，少不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面人 林夫子他们第二天一早便从客栈离开，匆忙赶回柳溪镇。 顾绿水和王知溪在考完，也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平日里在家逗逗袅袅他们，或者蹂躏小狸。 至于王知霖，呵，一直哭丧着脸。 青竹为了表示关心，还特意去问过，结果，据说是有一场考试时不小心将砚台打翻，墨汁将稿纸浸了个大花脸。 “……”如此低级的错误，可能也只有他能犯了。 王珉和顾秋桃也知道了，但并没有责怪，可能是因为本来就不抱希望了。 王知霖不喜读书，在学业上插科打诨，丢三落四，他们也都习惯了。 读不了书，还有别的出路，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抑郁了两天，王知霖就恢复正常了。 此时离十日之期，还差两天。 林囖派人过问，沈氏只道已经有法子，但在腌制中，还不知成果。 因为不放心，林囖又找上王珉。 王珉此时正在府上，也方便找。 王珉随着小厮进了书房，便看到林老爷站在书案前。 见到王珉，抬头笑道，“来了，快坐！” 待王珉坐下，让小厮上了查，他才开口询问，“不知那腌制白菜的法子可行不可行？” 主要是已经二月多了，虽然天气冷，白菜可以多放些天，但这么些天，味道已经大不如前，若是再耽搁，可真要坏掉了。 “应该是可行的，老爷再等几天。” 王珉已经知道所有菜品和那个风靡金源县的萝卜丁都是出自青竹的手。 虽然不信小孩子能做出这么些菜，但按照之前的，青竹能做，便意味着没有问题。 虽然心中笃定，王珉却也没满口应承下来。 若是有意外，岂不是夸了海口，平白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这样啊！”林囖坐回去，喝口茶，叹息道，“按说十日之期未到，我是不该来催你们的，可今天庄子上的人来报，白菜已经开始腐烂了。” 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种地的佃农不愿让它坏掉，他也不愿。 “这……”王珉是见过仓库里存的白菜的，此时也觉得极为心疼，粮食是老百姓的根，他们没困柳溪镇时，有些人家，别说粮食了，菜都吃不上。 王珉从书房离开后，已经到了轮班的时候，他同来接替的人交代了一声，便直奔食肆。 晚间工人们大都是不吃饭的，饿了就啃口干粮，所以食肆这里，只有零散的几个食客。 王珉从后门进去，顾秋桃在后院洗菜，听见动静扭头，看到是他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往日应该迟几分的。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王珉走到她身旁，“白菜怎么样了，能拿出来了吗？” 顾秋桃摇头，“不知道，不过青竹说等她过来才能拿出来。”青竹这会儿没有过来的意思，就是还不能拿。 往日也没见他这么关心，顾秋桃怎，“林老爷找你了？” “嗯，今日来问我能不能做出来。”王珉淡淡道，“确实也该急了，白菜现在过季了，味道不好，就算雪化了，也没法销出去。” 若是做成腌菜就不一样了，腌菜放的时间长，味道被各种香料腌入味，本身的味道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林囖把腌菜当做他翻身的最后一战。 王珉搬了个凳子坐下，拿着刀给萝卜削皮。 顾秋桃低头想了想，“要不今晚你回去问问青竹，若是坏了，她不是白费力气了。” 为了腌这个白菜，手都被辣中了，若是赚不到银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青竹不知道他们这么操心，此时正和顾大河他们一起逛集市。 顾绿水推着顾大河，青竹走在里侧，王知溪走在外侧。 白日里的金源县比晚上的早热闹的多。 除了匆匆而过的上元节，金源县的晚上实在很无趣。 纸扎的纸鸢，小孩儿最爱的小木剑，女娃娃们喜欢的发绳，绢花，满满一条街，都是有趣又好玩的东西。 青竹在一家摊前停下，好奇的看着摊主灵活的双手。 “小姑娘，要不要来个面人，只要你能说出来，不管什么，我都能捏出来！” “什么都能捏出来？骗人的！”王知霖拐回来，一脸不相信。 青竹则推开他，眼睛亮晶晶的，“真的什么都能捏出来吗？” 摊主拍拍胸脯，胸有成竹，“小姑娘，你放心，我捏了十几年面人，没见哪个不满意的。捏出来不满意，包退！” “想要面人？”顾绿水走过来。 “嗯，哥哥，你还记得大哥的样子吗？我们给大哥捏个面人，以后就能天天看到他了。”青竹小声道，“也可以捏个鹰鹰，我想他了。” “什么？”顾绿水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青竹回过神，“我说捏一个大哥！” 顾绿水想到被雪埋没的梨花村，点点头，“好。” 顾绿水将顾青山的面貌描述出来，摊主拧眉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捏出来。 等了两刻钟，终于捏好，青竹又过去，描述鹰鹰的面貌。 久远的记忆被翻起，青竹发现鹰鹰的面貌好像有点模糊。 顾绿水拿着和顾青山想象的面人，疑惑的问，“你捏的是谁？” 按青竹描述的，他将熟识的想了个边，也没有人跟她说的一样。 青竹眨巴眨巴眼睛，“我在梦里看到，觉得他好看，就捏了。” “…梦中啊。”顾绿水揉了揉她的脸，“梦中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捏，好看有什么用！” 一个面人，顾绿水也没在意，等到摊主将另一个捏好，青竹结了账，便开心的捧着面人走在前面。 王知霖兴致勃勃的看过来，看到青竹面人，奇怪道，“我怎么觉得这个面人好熟悉，感觉在哪里见过。” 顾绿水推着顾大河笑道，“难不成你和我妹没希望，在梦里梦到过。” 青竹闻言，将面人藏起来，“怎么可能见过，你迷糊了。” 鹰鹰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王知霖肯定没有见过。 若是鹰鹰有机会来这里，早就来找她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扯 得到面人后，青竹他们又去卖纸鸢摊子。 柳溪镇的雪开始化了，金源县城郊外的露出点点翠绿，春暖花开的季节已经到来，有闲情雅致的文人开始相约去郊外的十里亭吟诗作赋。 东风吹过，天气变得温暖起来，春风徐徐，正是放纸鸢的好时机。 手艺人已经掌握了扎纸鸢的诀窍，每个纸鸢都是栩栩如生。青竹爱不释手，挑了好几个，最后在这几个中，选了一只翠绿色蝴蝶纸鸢。 绿色的蝴蝶，古怪又好看。 顾大河他们已经适应青竹奇奇怪怪的脑洞和审美，没有一个说它不好看。 王知霖倒是想说，但想想就算说了青竹也不会还，说不定还要嘲讽一遍自己，求生欲极强的选择了闭嘴。 选到满意的东西，又逛了一会儿，一群人便满意的回家了。 顾大河虽然什么都没买，但和孩子们一起相处，心情舒畅了许多，身子也觉得有劲了。 待到王珉来找青竹的时候，青竹正在拉着小狸训它。 自从来到金源县，小狸隔一阵便会消失一天。 这次更离谱，离家出走了两天，回来就抓着不知什么东西，非要袅袅它们吃。 乱跑也就算了，青竹不担心，但为袅袅它们乱吃东西就不行了。 小家伙们胃都娇弱，吃坏肚子也没有给它们吃的药。 王珉进来看到蹲了一排的一狸三鸟，又看到青竹叉着腰训斥，怔了一下，轻咳一声。 青竹这才停下，扭头看过去，见识王珉，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姑父，找我有事吗？” 王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我来问问，腌的白菜什么时候可以开封？” 青竹在外边都是乖巧可爱的，凶巴巴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哎呀，还有白菜！ 青竹一拍脑袋，她给忘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青竹道，“明天下午先打开看看，若是不行了，在封两天。” 王珉本就是只是要问问白菜的事，问到了也就要回去，他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青竹要早点睡。”说着又看了一眼陈青竹不注意，跑到自己窝里蒙着头，假装不在的几只鸟道，“养鸟还是不要放在外面，改天我给你带个笼子。” 听到笼子，三只鸟瑟瑟发抖。 难道以后注定失去自由，做一只躺平的笼中雀了吗！ 啊，青竹愣住，“要笼子干什么？”随即又反应过来，是要将三只关起来。 摇摇头，青竹道，“小姑父不用那么麻烦。”除了偶尔不听话，它们还挺好的。 王珉见她没有要的意思，叮嘱他早点睡，便离开了。 王珉离开后，小小扑棱着翅膀飞到青竹怀里，“小竹姐姐，以后我们再也不会不听话了，别关我们。都是袅袅贪吃，要关就关袅袅！” 袅袅闻言大怒，“你也说好吃了，怎么只怪我一个人！” 翠翠看着两鸟弩剑拔张，缩到小狸身旁。 青竹拎着两只鸟的腿，将吵个不停的鸟给扔到小窝里道，“再吵我就去找小姑父要个笼子。” 听了这话，两只都不敢再说话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青竹才爬上床。 “说，又去哪里了？” 小狸站起来，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钻进被子里面。 “我发现了天雷果！” 青竹迷茫了一下，从记忆中扒出一点天雷果的信息。 天雷果，吃了以后，天雷的作用就会减弱三成。 虽然只有三成，但对要化形的妖精来说，可谓是天赐的神药。 化形九死一生，若是减弱三成，那成功的几率就会大上很多。 特别是小狸这种化形失败过的。 “小竹，我可能会消失个十天半个月，要是化形成功了，我就来找你。要是失败了，你就帮我照顾一下袅袅它们。” “这么快！你不是半年前才化形失败吗？”按理说，失败一次，就不会这么快了，最迟也要等个十年八年。 小狸躺在她身边，闷闷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等小爷化形成功了，一定回来找你的。” 有些事迟了会酿成大错，他也有他的使命。 青竹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道，“你走！我会照顾好他们还有自己的。” “但是……”青竹翻身按住它两条腿，坐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天雷果的用处。” 在小狸眼中，她应该是人类才是，可它方才的话，明显就是知道。 小狸看着青竹气势汹汹的模样，缩了缩身子，“我猜的，你能听懂我说话，还能听懂袅袅他们说话，身上还有灵力的气息，所以我就猜你也是妖精，不过，不知道怎么上了人类的身。” “什么——”青竹松开它，不满道，“这就是我的身体，从来没有占了别人的身体，前世今生懂吗！” “前世？你的意思是你记得前世的事！” 小狸腾的跳起来，激动的问道。 “对啊，我以前就是个妖精，不过化形失败就回到了前世。” 虽然有点遗憾，但总有了爹娘哥哥还有朋友，做妖精与做人，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再见到鹰鹰。 小狸闻言，萎靡了下去，“你是来到了前世，并不是记得前世的事情。” “你很奇怪啊，小狸。”青竹直视小狸的眼睛。 “怎么奇怪了！”小狸理直气壮挺身，“小爷就是想知道你前世有什么有趣的事没有！我也想知道我前世是什么人！” “说不定你前世也是个妖精呢。”青竹道。 “妖精又怎么，小爷我就想做妖精！” 青竹被怼的无话可说，揉了揉他柔顺的毛发，“你怎么又开始小爷了。” 自从初遇被青竹识破后，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自称了。 小狸哼哼，没有答话。 青竹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睡觉的三只鸟，“你给它们屏蔽了？” 不然依它们粘人的性子，知道小狸要走，还不闹翻天。 小狸点头，“太闹腾了，我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它们的母亲，养它们。” 年纪轻轻，就喜当爹。 这一晚，一人一狸聊了许多。 青竹不知何时睡着，等醒来时，枕边已经没有小狸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败 “哥哥，你怎么吓人！”青竹控诉！ 顾绿水叹口气，“我长得吓人吗？连自己哥哥都认不出来，还说我吓你。” “呃……”青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算来算去，倒是她的不对了。 青竹嘟嘴，不满的抬头，正巧看到他偷笑，气的站起来。 “你又骗我！” 顾绿水看着他气的红彤彤的脸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快起来，昨天晚上小姑父他们将腌咸菜开封了，但看起来好像和腌萝卜不一样，让你去看看。” 青竹本来还在生气，闻言，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昨天忘了什么事！ 她本来要去看白菜腌好了没，结果练了一天箭，全给忘完了。 青竹立马穿上外套，鞋子，洗漱，吃饭。 然后同顾老太说一声，跟着顾绿水出门。 顾绿水拉着她往食肆那边去，边走边问，“你昨天干了什么？睡的那么早？” 青竹一直是顾家的熬夜冠军，从来是她最后一个睡。 昨日他回来便要找青竹的，到门口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青竹看了他一眼，神神秘秘道，“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奶好像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昨天爹特地叮嘱过她，不让她跟别人说，就算是娘也不可以，更别说顾绿水了。 顾绿水见她神色坚定，也学着她不满道，“什么秘密，哥哥都不能说！” 一想到妹妹都有秘密了，他就觉得很失落。 青竹拉着他，认真道，“真的是秘密，不能说的，等能说了，我再告诉你。” 见她实在不会说，顾绿水放弃了。 一路走到食肆，他都没有怎么说话，也没有再问。 他在思索，到底是什么秘密，家里只有阿奶和爹，秘密应该是关于他们的。 青竹不知道他想的什么，一到食肆便去了后院。 腌菜的缸子在仓库放着，仓库很暗，顾宝琳给青竹点了个油灯，让她拿着。 青竹拿着油灯，凑近看了看，又闻了闻味道。 “怎么样？”顾宝琳问道。 别看就这么一点东西，惹着不少人担心。 青竹点头，“差不多了！” 原本她以为还需要几天才能好，没想到现在的这个样子刚刚好。 走出来，沈氏和顾秋桃也围上来。 顾宝琳冲她们点点头，沈氏会意，眼中迸发光彩。 哆哆嗦嗦的问，“真的…成了？” “成了！”青竹道。 她知道沈氏每日为这个，愁的睡不着觉。 这么多天，连家都没回，日日都在食肆守着，唯恐出一点差错。 “成了，成了。”顾秋桃也惊喜的说不出话。 真的成了！ 日后，不但多了种菜品，他们得味食肆的名头，在金源县也能占个位了。 这是个极大的好消息。 王珉匆匆赶来，尝了青竹用腌菜做的菜，又急匆匆的去林府。 腌菜出来了，之后便该大批量的腌制了。 林囖愿意给价，沈氏他们也不能白占便宜，白菜不比萝卜丁，它的配方不好琢磨。 只要将配方捏在手里，就不怕没银子赚。 所以，顾家王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后，又同林囖谈了协议。 白菜，人工，材料，林囖出。 得味食肆出配方，当然，酱料的调制，还是得味食肆负责。 得出的利润，林家和得味食肆五五分。 林囖自从尝了，便知道这腌菜不愁卖，现在道路已经开通，只要腌菜不坏。 别说周边府县，就算是拉到燕京，翻两倍卖那都是可行的。 他原有后悔的心思，毕竟现在白菜价几文钱一斤，若是按市场价卖给得味，他嘴上不说，心里也眼红。 他是个商人，虽然道德底线比旁的商人高了这，归根结底还是和商人。 正在内心挣扎时，得味便给了这个选择，他自然是欣然同意。 也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羞耻。 做了半辈子的生意，一直打着良心的称号，没想到差点在金钱中迷失。 两方都已经同意，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制备。 林府庄子上召集了所有闲暇的佃农，处理白菜。 得味，也请了工人，处理初级材料。 青竹将配方比例和做法写下来交给沈氏。 自从上次手被辣肿，沈氏就不愿意再让她扔辣椒了。 所以，在众人都忙着的时候，青竹被扔回家。 被扔回家的青竹，“……” 好在她还有事。 天天跟着顾老太练箭。 就在青竹箭术愈发精进时，西北传来喜报。 西北军大败氐羌和戎族，戎族大王子被俘！ 这似乎今年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 青竹出门买米粮，满大街都是关系鼓舞的人们。 他们奔走相告，庆祝燕国大胜！ 青竹看着人们溢满笑容的脸，也开心的笑笑。 氐羌和戎族兵败，至少有两年不会再有动静了。 这是说书先生说的。 青竹提着一手提着米，一手提着面，想许小将军是谁。 她太敏感了，听到姓许的就在想，那人会不会是阿燕。 但他们口中那英姿勃发的少年，似乎和许燕戈有些不符。 戎族大王子被俘，势必要押解燕京，沿途百姓，日日守着官道，准备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就等押解的人经过。 本来林囖还愁剥下的菜叶往哪里扔，这下可有了去处。 林囖干脆在闹市区竖了个牌子，让有需要的人去城郊自取。 不过短短三日，堆积如山的烂白菜叶被清理一空。 当然，并不是全部都拿去扔人了，有些是村民拿回去喂猪了。 这些还是王知霖给青竹说的。 送酱料的时候，他和王珉一起去的，刚好瞧见。 要说这林老爷也是个性情中人，就连王珉听到这个说法都愣了一会儿。 守没守到他们不知，但据说，押送的官兵闻言，连夜赶路，甚至还起了绕路的想法。 毕竟百姓是无差别攻击！ 青竹和王知霖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些百姓也可爱了！ 不过，当事人大王子并没有感觉可爱，并且内心多了愤恨。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飞快。 顾绿水三人每天被抓壮丁，勒令去食肆帮忙。 青竹避着他们没日没夜的练箭，顾老太有时看着他，也会赞赏几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放榜 今天是个好日子，顾家王家整装待发，金源县沉寂后，又热闹起来。 不怪人们热情，因为今日是院试放榜的日子。 顾家的还算稳重，吃完早饭，慢慢赶过去。 心急的，早就去贡院门前等着，将各路神仙念叨个遍，让他们保佑自己榜上有名。 顾家到时，正巧碰上差役在墙上贴榜。 人群一阵骚乱，哄的全往前面挤，没来的急退出来的差役骂骂咧咧，好久才被同伴找出来。 青竹看着自己身旁没有动作的顾绿水，“哥哥，你不去看？” 顾绿水道，“我不急！”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青竹若不是拉着他，发觉他手心溢满汗液，估计就信了他这副说辞。 青竹又问一旁的宋凉星，“凉星哥，你也不急吗？” 宋凉星是昨日赶过来的，为的就是今日来看榜。 其实他本不用来的，但林夫子不早日看到结果心里不安，特意托人将他送过来。 林夫子更想自己来的，但小林夫子娘子生产，虽然他无甚作用，还是被夫人勒令在家。 宋凉星凉星含笑，“不急！” 他们不急，沈氏可急了，若不是她一介妇人，和男子一起挤，有失体面，她早就跑过去看了。 他们不急，沈氏也没办法，站在人群外面，目光焦灼。 “舅母，这儿！” 王知霖的声音远远传来，沈氏抬头，便见王珉跟在王知霖和王知溪身后，面带喜色。 从那个方位看的出，他们刚看完榜出来。 王珉带着王知霖他们早走一步，按时间算，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看到结果了。 沈氏神色一喜，快步迎上去，“结果怎么样？中了没！” “舅母，别着急。”王知霖喘口气，“都中了，全都中了！” 王知霖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全家最没希望的他也中了，虽然是最后一名。 王知霖很有自知之明，没对自己期望很高。 “真的！”沈氏悬着的心放下，轻舒口气。手心的汗意让她回神，她这才发觉，手心和发间已经被汗液浸透。 这时王珉也走过来，罕见的脸上露出笑容，“恭喜三嫂！小绿得了第六名的好成绩！” 此次院试录用三十二人，第六名确实算的上不错了。 而且顾绿水在食肆开张时还耽搁了一段时间没有复习课业。 顾绿水也走过来，对于自己的成绩他没有在意，而是追问，“小姑父，凉星哥是多少名？” 他没有问宋凉星中没中榜，而是问他第几名。 在他心中，就没有宋凉星没中榜这个概念。 王珉闻言，看了一眼眉眼含笑的宋凉星，停顿了几秒，“凉星是案首！” 案首！！！ 这句话就像惊雷，砸在众人耳边，惊起一阵吸气声。 王知溪和王知霖早就知道，这会儿虽没有沈氏和顾绿水那么惊讶，心中还是起了波澜。 案首啊，第一名，还是他们认识的人！ 以前都是听别人谈论，谁得了好成绩，谁中了榜，但他们身边还真没出过案首。 就连镇定的宋凉星眼中都溢出几分欣喜，不过，很快就被隐藏起来了。 “凉星个，你是案首！”顾绿水过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晃着宋凉星的胳膊。 “嗯，我知道。”宋凉星道。 青竹也弯起眉眼，道，“恭喜凉星哥哥高中案首！” 宋凉星低头，看着到他胸前的青竹，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些青竹妹妹！” 揉完，他快速收回手。 果真去想象的一样，软乎乎的，绒绒的，手感极好。 被揉乱头发，青竹被愣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算了，就这一次，就当今日高兴，便宜让他揉了。 科考就是这样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看完榜的，有的四五十岁的年纪，当场嚎啕大哭，有的则高兴的又叫又跳，半分没有读书人的风骨。 但也能理解，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功名加身？ 只是，这才是科举之路的开始，以后还有日子要熬。 为了亲眼看到名次，沈氏一直等人都有的差不多，才拉着他们凑单榜下。 自己不亲眼看到，心中不放心。 沈氏先从首行看起，果真，宋凉星，案首！ 接着视线往下滑，三个墨色的大字占据了她整个眼眶。 “小绿，小绿，你真的中了。”她缓缓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开心，难过，都不是。看到榜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受的所有苦难都有了意义。 “娘。”顾绿水扶着沈氏。 沈氏擦了擦眼眶，“好，咱们回家，今天娘给你们做好吃！让你妹妹也给你们做些糕点铺中没有的糕点！” 沈氏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 宋凉星案首，顾绿水第六名，王知溪第十名，王知霖第三十二名，整整齐齐，一个都没落下。 其实王知霖的这个三十二名，来的实在是幸运，本来，他是够不上名次的，但他前面有三个成绩差不多的，被人举报有作弊嫌疑。 无论是真是假，按燕国的规矩，此次成绩就被取消了，日后若是查明，没有作弊，也可以重新考试，若是真的作弊，便会被判刑。 这些，只有县衙内部人员知晓。作弊不是个好名声，县衙便将它压下去了。 毕竟，传出去，不但对金源县有影响，对应试的学子也有影响。 回到家，沈氏就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顾老太和顾大河。 顾老太闻言，目光划过顾绿水，点头道，“不错！” 不错，就是满意了。 顾绿水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都是爹娘一直不放弃，我才有机会中榜。” 家中出事时，他是准备放弃的，若不是爹生气，娘负担起家中的事务，给他提供好的学习环境，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再厉害也没有用。 顾大河听罢，摇摇头，“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他和沈氏都不会揽功劳，学业上的事，他们确实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顾绿水闻言，反驳道，“若不是爹和娘，儿子哪里会有现在的成绩，虽然现在我们过得很好，但这都是娘个爹努力的结果。” 第一百三十一章 梨花村 “奶！” “顾阿奶！” 青竹与宋凉星叫道。 只是听马夫说的，便已经叫人心惊胆战了，再主动凑过去，说句不好听的，那不是去送死吗！ 青竹拦在门口，不让顾老太过去。 那些人杀人不眨眼，谁知道会不会对一个老太太动手！ “青竹，让开！”顾老太厉声道，随手便让青竹拉到一旁。 青竹小小的身子被推开，撞到墙上，顾老太步子一顿，随即离开，冲进雨幕。 “这……” 马夫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模样，现在门口，看看捂着胳膊的青竹，又看看外面。 “没事。”宋凉星走过来，给她揉了揉胳膊。 青竹呆呆的站着，想不明白，为什么阿奶要这般对她。 那个和她有五分相像的女人，很重要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对于和自己相像，青竹下意识以为是巧合，但顾老太的反应，却让这个巧合不再是巧合。 青竹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青竹！”宋凉星在后面叫道，见她没有回头，也一头冲进雨幕。 马夫看着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往上赶，犹豫一番，关紧门。 他不能死，死了一家老小怎么办。等在这里不跑，就已经全了这一趟的情意了。 青竹去跟着脚印赶到时，原地别说锦衣人和女人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顾老太站在林子中。 地上的一摊血迹，提醒着她，之前这里发生的事。 “奶。”青竹颤颤道，她感觉到顾老太的心情很不好。 久久之后，顾老太才动了动，“罢了罢了，都是命。” 宋凉星看了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差不多的血迹，上前扶着顾老太，“顾阿奶，我们回去。” 回到山神庙，顾老太沉默着，一语不发。 青竹冲出去，被浇了个透心凉，浑身湿淋淋的，喷嚏一个接一个。 无法，宋凉星和马夫出去，让她们先将衣服烤干穿上。 马夫蹲在庙中，磕着三月枣，问，“你们看到了什么？遇到那群人了没有？” 那群人狠的啊，得亏他心里强大，不然都回不来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先是暴雨又是目睹杀人现场，扫把星都没他倒霉的。 马夫一个枣一个枣的啃着，掩饰内心的慌张。 他到底是个人，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他连猪都不敢杀！ 宋凉星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叔，是你看错了。” “什么都没有？”马夫站起来，“你骗我的，我分明看到……” 马夫撸起袖子就要争个明白，看着宋凉星含笑的目光，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叔，今天晚上，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也什么都没看到。你是说书的故事听多了，迷糊了。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和命案掺上干系。” 马夫微愣，“许是我看错了，这荒天野地的，哪来的人！” …… 青竹默默的将衣服烤干，换上，站到顾老太面前，“奶，将衣服换换。” 顾老太嗯了声，“你出去，我自己来。” 青竹闻言点头，转身出去，将门带上。 阿奶瞒着他们的是什么，那个女人是谁，青竹感觉一条线将自家人紧紧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但青竹可以确定的事，她与那女人没有关系，亲缘之间的联系，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且，虽然与那女人有五分相似，但，她与她娘相似的更多。 因着这回事，在庙里这一夜过得极为安静，就算狼群的叫声接二连三，也没有动弹。 第二日一早，雨便停了，马夫慌忙架上马车，将他们送回去。 到了柳溪镇，宋凉星就不与他们一起了，她要先去给林夫子报喜。 青竹和顾老太先去了王珉买的宅子。 因为当时顾春林一家无处可去，王珉就将宅子便宜租给了顾春林家。 敲门后，青竹站在一旁。 “明山，不许开门！”顾明丽气势汹汹道，“一定是表哥他们，他们一来就要银子，不知廉耻！” 接着就是顾明山附和的声音，“我知道了，阿姐！不给表哥们开门！” 青竹听着里面故意大声说话的顾明丽，又跑过去敲门，“明丽，是我，青竹！”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明丽眼睛一亮，立马忘记了刚刚自己说的话，绕过顾明山就将门打开了。 顾明山见她不假思索就开了门，扁扁嘴，“说好的不开门的。” “青竹！你终于回来了！”顾明丽打开门便飞扑上去。 青竹被顾明丽撞得后退了几步，笑着道，“你慢点！我都要被你撞飞了。” 抱够了，顾明丽才松开手，又看到顾老太，立马站好，抿唇微笑，“顾阿奶好！” 顾老太淡淡应下道，“你爹娘在家吗？” “我娘出门了，我爹在家待着呢。”说罢，又扭头朝屋里喊，“爹，顾阿奶来了！” 顾春林在家正好，顾老太说明了来意，顾春林立马爽快的应下。 不过，他思索过后又道，“婶子，虽然雪化了，但咱们的房子大部分都塌了，若是找东西，恐怕找不到了。” “不找东西，去你叔坟前看看。” 顾春林以为顾老太回来是专程来看顾阿爷的，笑道，“婶子和叔的感情真好。” 平常的，谁还能为另一半死后二十多年后还能惦记着。 顾老太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说出发就出发，顾春林扛着铁锹，单手扶着顾老太。 据顾春林所言，梨花村的房子大部分都毁了，只有青竹她大伯顾大福家，还有村长家没有被毁。 顾春林边走边道，“都是同一个窑出来的砖土，村长家的愿意和大哥家的院子都没倒，真是奇怪！” 青竹也点头，“确实奇怪。” 顾春林闻言，看了看青竹，笑道，“青竹最近可是长高了，我看着比以前可高了不少。” 青竹揉揉耳朵，“应该是。” 可能开了食肆，吃的更好了，长的就快了。 泥泞的山路不好走，直到下午，青竹和顾老太才赶到梨花村。 看着面目全非的梨花村，青竹心中也去破败的村落一般，凉意遍布全身。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木箱 又走了好一会儿，绕过弯弯绕绕的小路，避开从房子上滚落在地上的石块，木头，青竹赤着脚，站在竹林旁。 一路泥土翻飞，她再小心，还是不可避免的粘上许多泥点。 顾春林很自觉站在竹林外，“婶子，我就不过去了，我外面等着你和青竹。” 顾老太点头，“辛苦你了，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便叫了青竹一起，进了竹林。 这片竹林是青竹和村里的小孩烤鱼的那片，虽然大雪将竹林压弯，纤细的竹竿在雪迹消散后，自然不屈不挠，傲然屹立。 青竹从未想到，阿爷竟然在这里埋着，她亦步亦趋的跟着顾老太，走走停停。 最后顾老太停在一个鼓鼓的小山包前，小山包低矮，若是不注意，就将它当做一个小土堆。 无碑无字，单单一个土堆。他们家以前这么穷吗？连一个像样一点的墓都立不起。 不管青竹想的什么，顾老太随手折了根竹子，将尖端劈开，在地上挖起来。 “奶，你这是干什么！”青竹震惊，不会，要挖墓！虽然她不太懂，但这里不是讲究入土为安，再挖出来是不是有点丧心病狂。 奶是不是被昨晚刺激到了，青竹下意识想。 顾老太没有停顿，继续挖着。 青竹看了一会儿看明白了，顾老太挖的是墓边缘的那一块，没有碰到小土堆。 原来不是要挖墓，青竹松口气。随即找了个棍子也开始挖，便挖边心里边道，春林叔不是拿有铁锹，为什么还要费力用木棍挖。 不过她也只能心里想想，昨天晚上，她真的是被吓到了，想起来那鲜红的血水，就发怵。 他们妖精都是不杀生的，杀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虽然只是见到一摊血水，也不妨碍她在心里下意识复原场景。 挖着挖着，手下的木棍微顿，青竹看去，褐色的泥土下露出一个小角。 “奶，你看！”这里原来埋有东西，原来如此。 青竹加快动作。 顾老太看过来，用木棍翘住角，微微使力，泥土色的木盒便破土而出。 不过，它的体积超出了青竹的想象。 青竹原以为应该是个不大的木盒，结果，这盒子竖起来估计都有她高了。 将上面黏腻的泥土刮掉，顾老太也不嫌脏，弯腰将长木箱抱起来。 又将墓前的土填上，顾老太道，“给你阿爷磕个头。” 青竹闻言，抬眼看着小土堆，郑重的跪下，磕了个头。 虽然没有见过，但血脉亲缘在这里放着，她没有任何抵触。 顾春林看到顾老太抱着这么大个箱子出来，眼底的震惊掩都掩不住。 一路上动了好几次嘴，最终也没将话问出来。 回到柳溪镇，已近戊时。 夜路难走，他们走走停停，才赶了回去。 林小云竟没有睡，听见动静，便立马来了门。 “婶子，你们终于回来了！”她回来便听说顾春林和顾老太回村去了，还带着青竹，便拾掇着做菜，等他们回来吃上。 结果，天都黑了还没回来，她这心啊，紧张的不行。还好最后回来了。 几人都累的很，林小云将菜热了一下，让他们吃完就赶紧睡了。 知道他们回来，林小云白日已经将床铺收拾好，只等着他们入睡了。 青竹躺在床上，看着床尾竖着的木箱，久久不能入睡。 这里面的是什么？为何要赶回来这一趟，只为拿这个木箱，为什么会将木箱埋在墓前？ 又太多问题想问，可是，青竹看了看已近睡熟的顾老太，闭上眼睛。 既然带她来，那便不急，总会有解惑的时候。 连着赶路，回梨花村，青竹这一觉睡得的很香，直到顾明丽来叫她，她才睁开眼。 “青竹，吃饭了，今天我娘要去买肉，咱们一起出去玩！”顾明丽眼眸放光。 青竹穿上衣服，余光看到床尾的木箱已经不见。 眼睛闪了闪，青竹笑着点头，“好啊！” 早饭时，顾老太也没在，林小云看青竹像是找她，便道，“你阿奶去村长家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也不明白顾老太一大早抱着个木箱去村长家是干什么。 青竹点走，吃完饭便被顾明丽拉出去玩。 走出巷子，远远的，青竹还能听见林小云让顾明丽站住的声音。 顾明丽一副心惊肉跳的模样，拍了拍胸脯，“吓死了，幸亏没被我娘逮住。你是不知道，我娘她管的严着呢，我要出去玩都不让！我好羡慕你，你娘都没说不让你出去玩。” 闻言，青竹但笑不语。 她也被管的很严好不好，一个人从来都不背允许出门。 跑出巷子，随意逛了一会儿，顾明丽又觉得无聊了，央着青竹讲讲县城里的事。 “你和春梨都不在，又不能和在村里一样，好玩的东西多，这两个月我都快憋坏了。”顾明丽闷闷不乐的抱怨。 “春梨也不在吗？”青竹疑惑，“那他们去哪里了？” “唉，我娘说，春梨他爹托人在县城找了份活计，她娘也寻了个洗衣的活，就都搬去县城了。” “说起来，你是在县城，有没有碰见过春梨？” 春梨还真没遇见过，不过，陈落玉倒是遇见不少次。 每次遇见她不是问琳姐姐，就是问琳姐姐，青竹很郁闷啊。 顾宝琳是她亲姐姐，当然要向着她，可是，对于陈落玉的热情，她也不能敷衍了事。 顾明丽闻言有些失落，但又转念一想，“县城那么大，也不一定就能遇上，青竹，你说一下你们在哪里住着的。等春梨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告诉她，然后你们就能一起玩了。”虽然三个人不能一起玩，顾明丽还是想撮合两个小姐妹一起。 青竹道，“好，我回去写给你。” 在街市上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久，青竹感觉有点累了，便对顾明丽道，“我们回去。” 顾明丽也玩够了，正准备点头，却突然用手肘碰了碰青竹，“你看，那不是你阿奶和村长吗？原来村长爷爷在这里住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清远寺 青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顾老太与村长站在一座屋子前，在说些什么。 顾老太的表情看不清，但村长似乎很激动，用手比划着什么，比划完，又说了一大串。 许是她们的目光太过明显，顾老太和村长都看过来。 被发现了，顾明丽和青竹也没扭捏，走过去道，“村长爷爷好！” “奶。”青竹又道，然后站在顾老太身旁。 顾老太嗯了声，对村长道，“就这样了，我们不知何时会回来，一切都交给你了。” “嗯，我记着！”村长一把年纪了，头发都白完了，眼中却闪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和顾老太回去的路上，顾明丽比青竹还忍不住，率先问道，“顾阿奶，村长爷爷怎么这么高兴？” 她疑惑也不奇怪，村长从来都是不怒自威的模样，小孩儿们都惧他，哪里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模样。 顾老太看着顾明丽笑了笑，“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不急。” 没问出来，顾明丽有些泄气，但很快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在柳溪镇又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青竹他们就联系了马夫回去。 索性回去的路上没出什么幺蛾子，不过，马夫在经过山神庙那段路时，恨不得让马车飞起来。 青竹被马车晃的头晕眼花，反观顾老太，精神极了。回到家里还多吃了一碗饭。 青竹将自己关到房间中，点起油灯。 床上赫然是顾老太从墓旁挖出的木箱。 怪不得要亲自走一趟，青竹痴迷的看着箱子中的东西。 那是一把弓，青竹盯着它，内心无数赞美的话闪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想起临行前的那晚，顾老太郑重的将箱子交给她，说这是她的。 还道，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不要着急。 虽然这把弓很合青竹心意，可这是把成人用的弓，她这小胳膊小腿，用不了。 青竹迫切的想要长大，然后试试这把让她神魂颠倒的弓。 弓旁边还放着一个袖箭，一把匕首，精致小巧，不限岁数。 青竹看了一眼，将箱子合上，藏到床底。袖箭和匕首她都没有用。 她只喜欢弓。 回柳溪镇干什么这回事，没有人开口再提。 待白菜的分成到手，食肆也被整顿的差不多，沈氏如约带着青竹去了清远寺。 清远寺是金源县最有名的寺庙，香客不断，尤其是逢年过节。 青竹抬眼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欲哭无泪。 怎么没人说，寺庙的台阶这么多啊。 费力爬上去后，所有人都累的弯下腰。 今日来的只有顾宝琳，青竹，沈氏，顾绿水。 顾秋桃说她无事可数，王知霖被王知溪压着准备开学事宜。 所以到了最后，只有顾家这一群能动的来了。 “来，喝点水。”顾宝琳将竹筒递给青竹。 青竹喝了一口，又递给沈氏，“娘，你喝。” 顾绿水也抱着水喝了几大楼，才缓过来气。 都休息了一会儿，直至热意消退，才起身往里走。 因着不是节日的缘故，此时的香客并不多，只有一些挎着篮子的妇人，带着孩子，闺女。 带着闺女来的，多半都是求姻缘的，求拜佛祖给自己闺女安排合乎心意的郎君。 沈氏也拎着篮子，里面放了些香烛，她是来为顾宝琳求的。 眼瞧着翻过年就十七了，若是再不急，她怕以后挑不下好的，况且，先看着而已，又不是现在就嫁出去。 陈落玉她也想过，毕竟陈香都开口了。但瞧着宝琳没有那意思，她就将心思压下了。 “娘，你在想什么？”青竹拉着顾宝琳跑到前面，又回头叫沈氏。 “来了。”沈氏回过神，理了理衣服，抬脚跟上。 神佛向来是百姓寻求庇护，心灵安宁的一种方式，闲来无事，总是要来拜拜，小到几根针线，大到科考中榜，婚假迎娶。 来到清远寺，沈氏首先带着几个孩子去给佛祖上香。 鬼怪神佛，信则有，不信则无。 青竹像模像样的跟着沈氏拜了几下便跑出去，求人不如求己，更何况是不理凡事，高高在上的鬼神。 “哎，这孩子！”沈氏叹气，来寺庙必定是要抽一个签，才算圆满，她还想让闺女也抽一个。 青竹跑出去不久，顾绿水就也跟了上来。 “慢点，就在这里等娘她们。”顾绿水道。 青竹不闻，左瞅瞅，右看看。 清远寺在金源县算是最大的寺庙了，里面的僧人沙弥也不少，这一会儿就看到了好几个。 青竹看着殿前噘着嘴拿着扫帚扫地的小沙弥，不由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跟她一样的年纪，为什么愁眉苦脸的。 小沙弥抬头看了青竹一眼，于是觉得同龄，有人能理解自己的心思，叭叭便说出来了。 “师父不让我吃糖！还罚我扫地！” 在小沙弥声泪俱下的诉说中，青竹才明白，原来小沙弥的一个师兄下山化缘，得了一包饴糖，便带回来给最小的师弟。 结果被他们的师父发现，只言出家人不能贪图享受，将饴糖没收了，还罚他扫一个月的前殿。 吃个糖也不算贪图享乐，青竹摸摸吐槽，不会是他师父贪吃，才没收弟子的饴糖。 小沙弥眼泪汪汪，本来每日只食素斋就已经没有滋味了，没想到吃个糖也要被罚。 青竹一见他要哭，顿时就慌乱了。 “别哭啊，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我不、想哭，只是忍不住了！”小沙弥委委屈屈，眼泪汪汪。 好奇害死猫，果然。 顾绿水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无奈走过来。 “怎么哭了？” “没、没事。”小沙弥抽噎。 “你别哭了，我给你糖吃。” 青竹看着他，突然想起包里还有用三月枣熬的糖块。 青竹回来后，在集上遇到了卖三月枣的两个比她还小的小姑娘，临时起意，买了一篮子三月枣。 因为太多，没吃完，就熬成糖块了。 用帕子将糖块都包起来，递给小沙弥，“呐，别哭了。这些都给你。” 小沙弥果然不哭了，怯怯的看着她。“都是给我的吗？” “嗯，都给你。”青竹将手往前递了递，“快点收起来，别让你师父在瞧见了。” 闻言，小沙弥快速接过，塞进怀里，掀开笑容，“谢谢小施主！”然后又做贼心虚的看了看周围，生怕有人看到。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青竹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摆手，“不用谢。”这些糖而已，不值一提。 这个年纪爱吃甜食，也没有错。 “戒清。” 小沙弥抱着扫帚呵呵傻笑，便听到有人叫他，立马站直身子，拿起扫帚开始打扫。 青竹抬眼望去，便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僧人走过来，穿着最寻常的僧衣，捧着一本佛经。 僧人身高七尺有余，步履从容。他眉目柔和，那双清明的双眼好似含着对世间万物的悲悯。 “师兄。” 待僧人走到跟前，戒清才乖乖叫了声。 僧人颔首，“厨房给你留了斋饭，做完便回去。” 戒清双眼发亮，“今日还留了斋饭！” 犯错的僧人是允许吃斋饭的，他还以为今天吃不了饭了。虽然已经吃够了斋饭，但他也不想饿肚子。 说罢，他才想到，师父下令，师叔他们定不会徇私，这斋饭想来是师兄给他留的。 “谢谢师兄，师兄你真好！” 僧人点头，“快去，莫让师父再罚你了。” “嗯。”戒清胡乱的点头，“师兄那我回去了。” 又对青竹和顾绿水道，“小施主再见！”便抱着扫帚朝殿后跑去。 青竹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眼前，才收回目光。 小孩子可真好哄，一顿饭就打发了。 “小施主。”僧人对着两人行了礼。 青竹和顾绿水连忙合手行礼，“师傅。” 戒缘看着两个不大的孩子，道，“师弟给两位小施主惹麻烦了，戒缘在此替师弟向施主赔罪。” “无妨。”顾绿水摆手，虽然戒清小师傅爱哭了些。但说惹麻烦，那还真没有。 青竹看了看戒缘，又看了看戒清离开的方向，认真的问，“你们寺里不允许吃饴糖吗？” 戒清小师傅吃一块饴糖都要被说贪图享乐，那不是糕点果子什么都不许吃，当和尚也太可怜了。 还好她给戒清小师傅的不是饴糖，青竹机智的钻了个空子。 戒缘微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道，“清远寺未曾有过不许吃饴糖的规定。”想是因为戒清的缘故，他解释道，“师弟前一阵已经吃了不少饴糖，师父忧心吃糖坏了牙齿，才断了他的糖，遣他来前殿打扫。” “原来是这样。”青竹小声道。 没想到竟然上当受骗了，她还误会是戒清的师父贪吃饴糖。 太丢人了，青竹脸上烧红。 “寺内并未苛待弟子，望小施主理解。” 青竹闻言，脸上又是一红。 她道，“是我理解错误了。” 戒缘点头，看向两人，“两位小施主可是与家人失散，是否需要贫僧帮助？” 顾绿水听着他的话，觉得不对劲，他好像以为他们两个人是与家人失散了。 摇摇头，顾绿水道，“多谢师傅，我和妹妹在外面等着家人。” “如此贫僧便告退了。” 戒缘合上佛经，双手合十拜道。 看着戒缘离开，青竹蹲下，不满的画圈圈。 亏她还为戒清打抱不平，结果，竟然是他自己贪吃。 顾绿水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揉了揉她的脑袋，拉她起来，“怎么了，唉声叹气。小师傅在寺内没有什么可吃的，贪吃些也情有可原。” 别说戒清了，他这个岁数隔几天便吃次肉也觉得饴糖好吃。 青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戒清小师傅不能吃太多糖，她却给了他那么多…… 可现在也不能再追着人去要回来啊。 希望不会有事。三月枣熬的糖也没有那么甜，少吃一点，应该没事。青竹自我安慰。 顾绿水闻言，怔了一下，“确实是个问题……” …… 待沈氏和顾宝琳出来，青竹和顾绿水都已经快发霉了，前殿所有品种的树都已经被他们两个数了个遍。 青竹和沈氏汇合，走在吃斋饭的路上。 这时候赶回去，不说时候晚不晚，来来回回的路程消耗的体力就让他们受不了。 今日太阳格外好，青竹穿了一身粉紫色的百迭裙，走起来，裙角翻飞，像一只快乐的蝴蝶，在园中自由自在飞翔。 手腕上的彩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娘，你怎么不说话了啊？”青竹叽叽喳喳说了不少，却发现沈氏愣愣的，一句话都未回答。 好像从前殿中出来就成这个样子了，青竹走到沈氏身旁，仰头看着她。 “娘没事。”沈氏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怎么可能没事，家里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顺遂了这么长时间，险些忘了，活下来的难处了。 下下签，尽管沈氏已经努力调节自己的心情，也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胆寒。 “三婶。”顾宝琳走过来，坚定道，“三婶，我不信命，什么签都是骗人的！大不了此生不嫁人，那什么灾什么难便来不了。” 原是顾宝琳求姻缘，求了个下下签，无父无母，无夫无子，早亡。短短几个字将她一生道尽。 掏了一百文，得了个这结果，谁都不愿相信，可结果明明白白在面前摆着。 顾宝琳想起陈落玉，她可能要辜负他了。无夫无子，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生子，非要嫁人也会克死夫君。 灾星，这句话，最终还是要应验了。 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包括陈落玉，就算她原本想，嫁给也不错。 青竹闻言，眉头皱起，“为何要信这随手扔出来的结果，命运不应该是自己说的算吗？” 一个竹签便断定一个人的一声，青竹不信，虽然她回到前世本就是一件玄学的事，在有些方面，她还是认定，一切都靠自己。 若是她没有来，现在这个家是什么模样。青竹不敢多说，但按照原本的发展，哥哥会离开学堂，娘也不一定会来县城开上食肆。 一切都能改变，所有的事情不一定要按着既定的轨道发展。 “命运在自己的手中握着，对。”沈氏拉住顾宝琳的手，“谁也决定不了你的人生，你想做什么，想嫁谁都行。三婶一直在你身后。” 一根竹签能决定什么，一切要考自己才好。 无父无母不见得就是克父克母，不然和大哥一家生活了十几年都没见克到他们。所以，一切都能改变。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说歹说，两人才将签文的事给抛下去，通通快快的去吃斋饭。 落座后，青竹看着碗里只有一片菜叶点缀的白水面条，咽了咽口水。 斋饭就是这个样子？难怪戒清小师傅说斋饭吃够了，这般没有滋味的饭食，亏他还能忍受这么长时间。 顾绿水递给她一双筷子，将她看着饭碗，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问道，“怎么不吃？” “吃，吃。” 青竹接过筷子，在素面中扒拉一下，全是面。 看了看周围几大口就吃完的香客，青竹人命的低头扒饭。 面条就是白水煮面的味道，加了少许的盐，一点油水都没有。不过，面却是白面，面条也劲道。 寺中的斋饭是不需额外花费银钱的，想到这里，青竹也能理解众人为何吃的那么香了。 这个时候来拜佛应是农闲的妇人，平常人家，哪有人能顿顿吃白面。清远寺中的素面，虽说没有油水，却也是顶好的吃食了。 顾宝琳和沈氏没有皱眉，细细咀嚼，将面条全部吃完。 在寺庙中浪费粮食是对佛祖的不敬，就算有了签文的事在前，她们心中对神佛还是心怀敬意的。 青竹吃完一整碗面，肚子撑的圆滚滚的。 偷偷吐了口气，青竹捂着肚子。 打饭的师傅真实在，慢慢一大碗，她都快吃吐了。 白水煮面的味道，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了。 吃完，众人寻了个凉亭休息。 捂着肚子躺在沈氏身侧，青竹数着树上冒出的芽儿。 细小的嫩芽，在枝丫间伸展自己，密密麻麻，将整棵树笼罩。 柳树的枝条也随风摇曳，微风吹呀脸上，柔柔的，痒痒的，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 青竹就在微风中闭上眼睛。 “让开！让开！” 嘈杂的声音将刚进入睡眠的青竹吵醒，青竹刚睁开眼，就感觉沈氏身形一晃，然后她就在地上了。 快速爬起来，扶起沈氏，青竹怒气面前的男人。 小厮模样的男人见青竹还敢瞪他，像赶什么脏东西一样，挥着手，“赶紧滚，扰了我家主子的清净，不是你们这帮平民可以担待的起的。” 顾绿水和顾宝琳也连忙走过来，听到他的话，顾绿水怒道，“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家主子想休息，找别的地方便是，在佛门重地欺辱妇孺，你家主子也不算什么好东西。” 这人冲进来便将他娘和妹妹推倒，口口声声给他家主子腾位，任谁也不能平白受了辱。 他这话说的急，又不经脑子，语气也中，刺的男人脸色涨红，变了又变。 “伶牙俐齿的小屁孩。”男人面色阴狠，伸手便要去抓顾绿水。 青竹察觉他的意图，弯腰从地上捡了颗鹅卵石。 “你想干什么！”沈氏堵在顾绿水面前，一手护着青竹，另一只手护着顾宝琳，“这里可是清远寺，众人都在看着呢。” 凉亭位置不算偏，偶尔也会有僧人和香客经过，她不信这人就这般胆大，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孩子。 “呵呵。”男人冷笑，撸起袖子，“你看这里还有人吗，今天就算你们都死在这里，也不会有半分透露出去。” 青竹准备动手的胳膊顿了下，看着男人手腕上黑色的图案。 “那个锦衣男人腰间带了一块墨色的玉佩，是一个颇为神气的雄鹰。” 马夫的话在她脑中不断回放，黑色的雄鹰。 他说的主子和锦衣男人，是什么关系。 思索过后，青竹没在犹豫，夹着灵力的鹅卵石从指尖飞出，重重击在男人的膝盖上。 “啊——” 男人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腿打滚。 “我的腿—！疼死我了！救命！救命！” 沈氏看着突然倒在地上痛呼的男人，后退一步，拉着青竹道，“我们赶紧走！”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 一直跑到前殿，四人才停下来。 迎面而来的戒缘看到气喘吁吁的私人，念了声阿弥陀佛后道，“几位施主遇到麻烦了吗？” 青竹抬头，看到戒缘连忙道，“师傅，亭子里有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抱着腿说疼。” 戒缘看了一眼他们过来的方向，颔首道，“多谢小施主提醒，贫僧这就去看看，几位施主自便。” 说罢，便朝着亭子那边走去。 待他离开，顾绿水愤愤的敲了下青竹的脑袋，“那人迟早会被发现的，你这会儿说了，一会儿她追上来怎么办！” 青竹揉了揉脑袋，反驳道，“那人说给他主子让处儿，说明他的主子很快就去了。让他主子先发现还不如让戒缘师傅先过去。只是为了寺庙，戒缘师傅也要帮我们隐瞒一下。” 若是闹来了，有人在清远寺仗势欺人，以后还有人敢来这里吗？ 青竹思路周全，让顾绿水哑然。说起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沈氏闻言，也点头，“青竹说的对，我们快下山。” 本来是为了在亭子中消消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糟心的事。 顾宝琳也道，“对，快回去家，下了山，那人就不好找我们了。” 几人匆匆忙忙下山，做了马车便会到金源县。 …… 清远寺 闹事的男人躺在地上，颤颤的，动也不敢动，哪有白日那份嚣张跋扈的气焰。 上首的男人走过来，一脚踩上他受伤的关节。 “啊——唔！”男人惨叫了声，忽然咬紧牙关，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打出声音。 “怎么不叫了？”上首的男人往下压了压，似笑非笑，“叫啊！你不是比我这个主子还嚣张吗？给你个机会，好好的叫！” “唔，主、主子！”浑身汗津津的，男人从牙缝透出几个字，连连摇头，“主、主子，属、下、没、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被称为主子的男人蜀锦做的长靴在他伤口上辗转，“清远寺的戒缘，你都敢得罪，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瞧你是敢的很！” “属…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 他移开脚，背对着地上的男人，“来人，让这没用的东西去伺候小雪。” 地上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目露惊恐，“主上，饶过属下这一次！”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男人不断求饶，却没有换回他口中主子的回头，直到声音彻底消失，被成为主子的男人才回头。 他是笑着的，二十五六的年纪，脸却苍白的过分，若不是呼吸匀长，出手狠厉，所有人都会把他当作一个将死之人对待。 男人放空心神，定定的看这面前的屏风，屏风上绣的是先元礼大师在大相国寺讲经的场景，数千僧人，从全国各地而来，虔诚而渴望的仰视高台上的僧人。 高台上传授佛法的僧人，身披白色袈裟，目光悲悯，唇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似叹众生，似叹自己。 男人嗤笑，一脚踹上屏风，屏风应声而倒，瞬间四分五裂。 “什么得道高僧，世间千千万，哪一个不是俗人！” 再说青竹一行，匆匆下山，坐上回县城的马车才松了一口气。 青竹掀开帘子朝后看，确定没有人跟上才放下。 她还真怕那人的主子会怀疑他们。那道灵力直接能废了那男人的腿，虽说他们一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孩子，但难免他们会丧心病狂。更何况，他们还有可能是那晚山神庙附近杀人的凶手。 沈氏搂住青竹，“别看了，娘就是拼了命也要护着你们。” 那男人佛门重地就如此嚣张，身份恐怕不简单，若是牵连到家人。 想到这里，沈氏心缩了一下，若是牵连到家里的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察觉到沈氏的担忧，青竹趴在她怀里，“别担心，没事的。”既然此时未来，以后就不一定再来了。 顾绿水此时也后悔逞强了，若不是他不经脑袋，便骂了那人，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那男人为何突然倒地，他是怎么也想不通的。难道有英雄看到他们可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顾宝琳紧紧抓着沈氏的手，“三婶，现今为防外族，每日都有捕快巡逻，知县大人也注重戒严，便是有贼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戎族大王子是下一任储君，被俘后，戎族定不会善罢甘休。押解回京的路上，奉命看守的人已经遭了数十次埋伏。就算人已经到了燕京，圣上也下令，全国戒严，尤其是金源县这条必经之路。 这戎族大王子倒给他们行了方便，沈氏听了她的话，总算稍稍安心。 接下来一连几日，沈氏未见有什么风声传来，便真的放下心了。 也是，那些个大人物，哪有空来理他们这些市井小民。且，也是那小厮先欺辱人的，若是好声好气的说，他们自当相让。 放下这段事，沈氏又投入到食肆的完善中。 新找的两个伙计都是手脚勤快的，传菜迅速，也有眼色。沈氏身上的担子瞬间就轻了些，还能有些空闲的时间回家。 原来没有人手，怕食肆有事，每日晚上又忙着准备第二日的食材准备，故很长时间都没能回去睡个安心觉。 今日，安排好食肆中的事，沈氏和顾秋桃、顾宝琳便第一次早早的回家了。 推开门，一张含笑的脸从门内露出来。 “沈妹子，你可终于回来了！” 陈娟走过来，挽上沈氏的胳膊，“若不是你家小闺女说你今日肯定会回来，我可就要去找你了。” 顾宝琳走在后面，见到陈娟道，“婶子。” “哎。”陈娟笑着应道，又上下打量她一番，“许久未见，宝琳还是这么漂亮。” 陈娟直白的夸赞让顾宝琳脸上一红。 顾秋桃看着他们在门口说话，拉着顾宝琳道，“都进屋说，屋里有热茶。” “对，进屋说。”沈氏应道，和陈娟一同进屋。 “娘。”青竹看到沈氏站起来，“你终于回来了！” 陈娟来时，家里只有她和她奶和爹，顾大河陪着青竹和陈娟聊天，可到底不怎么熟，也说不上什么话，常常冷场。后来陈娟就一直打听顾宝琳的事，青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纠结的很。 她再笨也能猜出陈娟看中她姐姐了，一个陈落玉就够难缠了，又来一个，青竹苦不堪言。 沈氏捏了捏她皱着的小脸，“去找你琳姐姐玩去，娘跟你陈婶说会儿话。” “嗯。”青竹巴不得远离，立马点头离开。 沈氏看着她的背影笑笑，摇摇头，与陈娟进了房间，仔细关上门。 陈娟坐下后，连拉着沈氏，“我今日来还是为着上次的事来，听玉儿说他与宝琳相处的挺好。沈妹子，你帮帮陈姐姐，去探探宝琳的口风。”陈娟是真的希望儿子能够得偿所愿。 “这”沈氏顿住。 若是陈娟前几日来，她肯定二话不说就应下，可那签文在明明白白的放在面前，她也不能明知道有异，还瞒着。以后落玉出了什么事，若是怪到宝琳身上，她她不敢想，也不想让宝琳经历这些。 “怎么了，妹子？”陈娟看着她，不由的着急，“你家有什么，都可以提出来。能做到我们一定做到，宝琳嫁到我们陈家，绝对不会让她受半分苦。” 她这番话信誓旦旦，就差指着天发誓。沈氏动了动唇，“也不是有什么要求，只是” 将寺庙的事说清楚，沈氏道，“你也知道，我当宝琳是亲生闺女。若是以后你家因为这事为难宝琳，我定是要让她合离。与其那个时候闹翻脸，还不如不开始，全了你我两人的饿情分。” 神佛之论，世人皆信。就算他们一家人不在乎，别人在乎。陈家又能坦然，说不在乎吗？ 闻言，陈娟愣住，神色犹豫。 她只有一个儿子，本就亏欠他良多。若是顾及这点，玉儿可能就没法娶到欢喜的女孩儿；可是若不顾及，签文真的应验了，她该如何自处。 “沈妹子，我回去同玉儿聊一聊，会给你各答复。” 陈娟急急起身，她不在乎顾宝琳灾星的名头，也不在意签文如何说，可她在意她的儿子。 “陈姐姐，若是、若是不愿，以后就莫让落玉再与宝琳相见了。” 他们两人私下见过几次，沈氏都是知晓的。原本求签便是求个喜，却成了悲。可是，她也没法去怨怪陈娟。 事项若是小绿喜欢的人命格孤煞，她心里也会犹豫。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陈娟笑眯眯的来，却又行色匆匆的离开。和她撞了个对面的顾秋桃一头雾水，道，“陈姐姐留下来吃过晚食再走。” “不麻烦你们了。”陈娟收敛神色，笑着道，“突然想起来有时没和玉儿说，我就先回去了，改日一定去食肆尝尝你们做的饭食。” 顾秋桃也没再拦着，看了看昏沉的天色道，“那陈姐姐路上可要小心。” “无妨，一刻钟便到了。” 陈落玉在琳琅阁提供的院子里住着，只和他们隔了两条巷子，这也是她能等到快天黑的缘故。 顾秋桃将手上的米筛放下，看到沈氏走过来，问道：“嫂子，你们谈的什么？”陈娟走的那般急，难不成两人闹矛盾了。 不过，她又否决掉这个想法。沈氏的脾气好，轻易是不会和人红脸的，而且，她就在外面，也没有听到争吵的声音。 沈氏笑笑，“没什么。” “三婶。” 顾宝琳从厨房中出来，表情淡淡的，已经到了知世故的年纪，她能想到陈娟是来做什么的，急着离开应是没有了决断。 看到顾宝琳过来，沈氏走过去，“青竹呢？”刚刚让她来寻宝琳，这会儿却没见人影。 “娘，我在这里！” 青竹从厨房中跑出来，“娘，我可没有偷听你们说什么。” “谁说你偷听了。”沈氏笑道。也不知那里来的歪脑筋，觉得怕她偷听。 她们谈事情谈的光明正大，有什么怕听到的。 顾宝琳也道，“小竹确实很乖，一点都没有偷听。” “嗯哼。”青竹点头，看着沈氏。 “好了，知道你没偷听。”沈氏侧身从青竹身旁经过，“让娘看看今日做的什么饭食，你去找哥哥们出来吃饭。” “做的肉羹，还炒了羊肉。”青竹道。 吃了几日清淡的，顾大河觉得口中没味道，顺嘴提了一句。青竹作为小棉袄，自然就上心了。 “羊肉？”沈氏道，“哪里得的羊肉。”她记得最近没拿羊肉回来。 因为食肆有特定的供货渠道，家里吃的菜肉都是沈氏送回来的。然而，这几日羊肉贵了很多，食肆都不够用，就没有拿回来。街市上的羊肉也不好买，青竹不可能是去街市上买的。 “陈婶婶带的。”陈娟来是带了礼的，四五斤的羊肉，大几十文，也不少了。青竹原以为陈娟会留下来吃饭，就将羊肉切好炒了。 沈氏闻言，道，“你陈婶婶也是上心了。” ------------------------------------- 日子平淡的过着，一直到了县学开学。 因为决定不在县学住宿，这次开学，对于顾绿水和王知溪等人来说，简单的很。 三人各自用书袋装了些常用的物品和笔墨纸砚便一起走去县学。 院试都过了，开学，沈氏和顾秋桃也不担心，直接让他们一起去，中午会给他们送饭。 县学与小学堂不同，午间是不允许随意出入的。故此，只能安排人去送饭。 这种事自然就落到了没有事情做的顾宝琳和青竹身上。 自从找了伙计，顾宝琳就轻松了。沈氏一般都不会给她安排重的活，只是偶尔让她帮忙算算帐，记记银子。 一到时间，沈氏便将准备好的食盒给顾宝琳。 四个人的午饭，分量不轻。 沈氏想着既然答应了林夫子要帮衬着，左右都要准备饭菜，多准备一份也无妨。况且要学习，总要吃好了才能全身心投入。 所以，一早就让顾绿水同宋凉星说，不用在县学交食费。 县学比小学堂可要恢弘许多，碧瓦朱檐，檐角飞翘，如展翅的雄鹰，气势宏大;朱漆的大门，朱砂红墙与高高的门槛，将内外分成两个世界。 门外排排站着许多服装统一的仆童，接了食盒，便从角门进去。 顾宝琳将手中的两个食盒递给最近的仆童，“甲班的顾绿水。”仆童闻言，接过食盒，便转身离开。 这是县学的特色，来送饭的人并不能进入县学，而是由县学统一安排的人送到。只需在送饭菜时报上班级名字便可。 宋凉星和顾绿水都在甲班，王知溪在乙班，王知霖在丁班。几个班离的不远，故顾宝琳只报了一个。 青竹在外面就能感受到里面的严苛，读书真是个技术活，没点本事，估计都受不住。 送了饭，两人没有去食肆，直接回了家。 食肆用不上她们帮忙，便只能回来歇着了。说是歇着，顾宝琳也没闲着，将冬日的被单都拿出来凉洗一番。 青竹将三只翠鸟放出来，三只翠鸟不知是被圈养的久了还是疲懒，怎么也不愿意飞，只会在院里刨坑，将浑身上下弄的脏兮兮的。 青竹蹲在地上，强制拉着小小，“不学飞就不许吃晚饭。”作为一只鸟，怎么能不会飞呢。 “不要！”小小别开脑袋，“我不想飞。” “为什么？” “人家的翅膀还没长好呢！”小小理直气壮。 青竹揉了揉它肥嘟嘟的身子，“骗我可没用，今天不学可就没饭吃。”说完又看向幸灾乐祸的袅袅和瑟瑟发抖的翠翠，“你们也一样。” “呜呜，人家不要飞，人家怕。”翠翠小声抽噎。 袅袅则不同，飞上天空，在空中盘旋几番，飞速俯冲下来，落到青竹身旁，“我可是会飞的，哪像它们两个，那么笨！” “你说谁笨！” 小小闻言，立马不愿了，扑腾着翅膀要去袅袅。 袅袅立马展翅飞起来，徒留小小在地上咋咋呼呼，“会飞就了不起了，你等着，我肯定能学会的！” 小小气呼呼的开始学，翠翠见状，也跟着学起来。 “小竹？” 顾宝琳疑惑的看着蹲在地上听几只鸟叽叽喳喳叫着的青竹，“你在干什么？” 青竹指了指它们，“它们在学飞翔。” “飞翔？”顾宝琳闻言笑道，“既然它们在学飞翔，那我们就回去，小心晒黑。”虽然天还不热，但太阳也是极大的。 “好。”青竹起身，临了还交代，“不许偷懒！” 顾宝琳微笑，青竹和小鸟说话的场景虽然奇怪，却有一种大人的气势。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陈落玉捏着信，一字一句的读完，眼眶湿湿，纵然一字一句都写着她的担忧，但最后还是道，一切由他自己做主，若是愿意，她便去寻人提亲。 可怜天下父母心，陈娟时常觉得她缠绵病榻，给儿子带来压力，她的身份，给儿子带来不幸，是以不愿阻挠他的得偿所愿。 ------------------------------------- 再说青竹，因为下午发生的事，也不在院子中看着三只学飞翔了，早早的回到房间，抱着枕头睡觉。 这个时候，顾宝琳最需要的是安静，青竹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她。 男女情爱果真最难理解，青竹抱着软乎乎的枕头，默默的想。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一晃第二天就到来了，青竹看着床头的银子，疑惑的皱眉，哪来的银子？娘给的吗？但沈氏虽然会给零用钱，也不会一次性给这么多啊! 青竹数了数，整整五两银子。 银子下压了张纸条，是顾绿水抱怨她睡的太早，还睡懒觉，一点也不没有小姑娘的朝气。 在纸条最后他写道，“床头留的银子是上次问你借的，起来了便收起来，莫要丢了。别在睡懒觉了，琳姐姐好像心情不太好，你陪着出去逛逛。还有！不要在我的食盒中放花椒了！！！”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语气。 青竹心虚的将银子收起来，放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放花椒不是因为他自己说爱吃嘛。 若是顾绿水在此，定会扯着她的脸怒道，“喜欢吃也不是放一大把生花椒在菜里面啊！” 天知道啊，他昨天是怎么过的。 虽然顾绿水老说她睡懒觉，但她平日里起的真不算晚，一般辰时就起了。但沈氏和他们起的更早，所以对比起来就显得青竹起的晚。 走出房间，青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起来了。”顾大河推着轮椅出来，正巧看到青竹边打哈欠，边关门。 “嗯。”青竹轻快的应道，又问，“爹，琳姐姐呢？” “在你阿奶屋里呢。”顾大河过来，“先去洗脸吃饭，吃完再去找你奶。” “噢。”青竹应道，迅速去厨房盛了小碗的粥，捧着喝。 “怎么不吃菜？”顾大河看见她端着碗，皱眉道，“给你留了菜在另一个锅里面热着，快去吃了。” 青竹喝了一口粥，皱着小脸，“吃不下了，留下中午吃。”早上她胃口小，吃不下太多，半碗粥下肚就饱了。 见她真吃不下，顾大河也没在勉强，道，“今日应该是结算腌白菜分成的日子，若是想去看了，一会儿和宝琳一起去看看。” 小孩儿爱热闹，顾大河知道憋在院子里难受，特意提醒。 分成，青竹心念微动，喝完最后一口粥道，“爹你和我们一起去。”说起无聊，没有谁比他更难受，身强力壮，正值壮年，却只能窝在院子中，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我不去。”顾大河摇头，“我在家陪你阿奶，你阿奶最近身子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奶怎么会不舒服呢？”青竹将碗放回厨房，略显焦急的问道。 顾大河摇头，用眼神安抚她，“老毛病了，不用担心。过几日便好了。” 从他记事起，顾老太便是这样，每到三月中旬，身子便乏力，浑身酸疼，不过只要熬过五日，自己就会痊愈，也不需要喝药。 “真的没事？要不我去医馆请大夫来看看？” 顾大河继续摇头，大夫不是没看过，但每个大夫都会说一样的话，什么都看不出来。渐渐的，也就这个样子了。 无法，青竹去厨房中将碗筷洗刷干净，推着顾大河进屋，“爹，咱们去看看奶。”腌白菜分成，只要没出意外就不着急，重要的是顾老太的身体。 走到顾老太房门前，青竹叫道，“奶，我进来了啊。” 过了一会儿，屋内传出声响，是顾老太沙哑的声音，“进来。” 顾老太端坐在床上，神色平淡。顾宝琳在床尾坐着，眼眶有点红，看到青竹推着顾大河进来，赶紧起身，让出位置，“三叔。” 顾大河点头，看到她微红的眼眶问，“怎么了？” “没事。”顾宝琳摇头，“眼睛有点不舒服，揉了一下。” 青竹松开轮椅，走到顾老太身旁，“奶，爹说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身体不会无缘无故的难受，一定是有病因的。 “老毛病了，不用管。” “那不行。”青竹细白的小手搭上顾老太的胳膊，“老毛病也要治，不管大毛病小毛病，都要治好了才能安心。” 闻言顾宝琳也道，“青竹说的对！阿奶，你不愿意出门，那我去医馆请大夫来家里给你看看。县城的大夫和镇上的大夫相比，肯定有过人之处。” “对对对！”青竹头点的飞快，“上次我的手肿了，看了大夫，只涂了一日的膏药，手就消肿了。” 两人一唱一和，让顾老太无法推拒。 顾大河看着顾老太哑口无言，也觉得新奇，甚至想笑。不过为了维护母亲的面子，还是打断两人，“没用的，你们别小瞧严大夫，他比县城的大夫厉害的多。”若不是他追求安静，凭着他的手艺，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这些话是顾大河幼时，他爹告诉他的。 算起来，严大夫在柳溪镇已经待了有三十多年了。 “严大夫这么厉害啊？”青竹瞪大眼睛，“那，他为何治不好爹你的腿？”若是真的想他说的那样，根本不应该会这个样子。 “这个”顾大河顿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严大夫不擅长这方面。” 顾老太闻言，下床穿上鞋子，“再厉害的人也有不会的，严大夫不是神。”下床后，顾老太又道，“出去说，都挤在这里憋得慌。”说完便自顾自的出去了。 顾宝琳赶紧推上顾大河，对青竹道，“我们出去，奶既然不愿去看，应该就没什么大碍。”顾老太这个样子是不耐烦的表现，她不敢再追问了。 “好。”青竹乖乖的应道，闭口不提去找大夫的事。 待转过身，青竹看着手心一团黑色的灵力，歪头，随手揉了几下，灵气骤然消散。 第一百四十章 顾老太不愿让人提去看大夫的事，之后三人便再也没有提过。 只不过私底下，青竹稍稍问了一下顾大河，顾老太犯病的症状。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腌白菜分成，虽然青竹并未去现场看过，但到了晚上，她还是知道个七七八八。因为沈氏和顾秋桃笑得都合不拢嘴，王珉心情也看起来非常好，尤其是在对待王知霖的态度上，那叫一个温和，王知霖都差点以为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王珉正暗搓搓的想怎么收拾他呢。 就连顾老太听到他们分得的银钱也吃了一惊。 一百二十两银子，这还是抛去人工和原料的成本之后的净利润。 先前萝卜赚了不少，再加上这两个月的利润，净赚有两百两银子。两百两，是以前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却没想到在县城只用了两个月。 掏出一部分作为食肆下一年的租金，沈氏将钱分成两份，一份递给顾秋桃，“秋儿，你数一下，看够不够。” 顾秋桃抱起银子，笑眯眯的，“不用数了，别人信不过，你还能信不过。错不了。” 这事他们自己靠劳动换得的，抱着沉甸甸的银子，顾秋桃觉得这段日子所受的苦累都是值得的。 王珉看着笑的真心实意的妻子，抿唇笑着。如此看来，当初的决定很是正确。 王知霖他们几个因着明日要去县学，便都早早的睡下了，是以也不知道众人的欢欣。 青竹搬着小凳子，捏住冰冰凉凉的银子，似乎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开心。 不过，青竹低头，刚刚因为得意，不小心使了灵力，银子上赫然多了两个指印。 青竹内心：糟糕！ 趁沈氏不注意，将那块银子混在银子堆中，青竹掩饰性的笑笑。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我的事！ 索性沈氏正高兴着，也没有注意到那块不起眼的银子，只是拢了拢，将银子装进银匣。 得了这么多银子，在放在家里就不安全了。所以王珉提议，“明日寻个时间，将银子存入银号。汇通银号遍布全国各地，取出也方便。” “这是个好主意。”顾大河道，“放家里确实不安全，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有个好歹，你们不在家，只有我和娘，也护不住。” 这边巷子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们家在东市市尾开了食肆，且得味食肆的名头，在县上也叫得出名头，若是真的有人存了心思，稍打听一下，便能知道他们的住处，之后的事，便很简单了。 “好。”沈氏抱着匣子，“明日妹夫和我和秋桃一起，去将银子存到汇通银号。若是需用，随时去取便是。” 顾秋桃也认同的点点头，其实她胆小的很，在王珉刚提出的时候，她下意识便要点头。只不过想要看一下哥嫂的意见，才强忍着。 汇通银号就是顾宝琳存银子的银号，不过和沈氏和顾秋桃的相比，她的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再攒个一两年，存够应急的，我们便将这房子买下来。”沈氏将手放在顾大河膝盖上，含着期待。 没有房，总是租住，心里不踏实。加上老家的房屋已经倒塌，回去也没地方住，她心里就更加不安。 顾大河附上她起了老茧的手，道，“好。” “买房子可要不少银子。”顾秋桃道，“等闲下来了，我们还回去不？” 梨花村是她成长的地方，若是就那样白白的丢弃，她是舍不得的。 “回去，怎么能不回去。”顾大河道，“虽然砖土不好运，但全算下来，十几两便够了。若是回去，简单修缮一下便可。” 沈氏也点头道，“等小绿这边适应好了，咱们的食肆有值得信任的厨子，就回去。”说完又看向顾秋桃，“咱们村里的地基多，若是你们也想住在村里，可以在隔壁也起一座。” 顾秋桃抬眼，“嫂子说的有道理，回去和村长申请一番，花不了几个银子，就能起了。” 王珉闻言，点头道，“你决定便好。” 掐定主意，沈氏和顾秋桃来了性质，竟然将打什么样的新柜子和拔步床都想好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大刀阔斧的开展计划。 王珉和顾大河无奈的对视一眼，但眼底没有丝毫不耐。 青竹被两人的构思吸引，睁开昏昏欲睡的双眼，大眼睛闪着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好悠闲的生活，可惜要存够银子才可以。 顾宝琳也期待的听着。 他们都不是有太大野心的人，只希望能过上安安稳稳，不愁吃喝的生活便好了。 乐融融的一晚，很快就溜走了。 该忙碌的忙碌，该划水的划水，小院中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很快便又热闹起来。 因为，陈娟又又又来了。 还是以往的满面的笑容，陈娟带着媒婆，热热闹闹的敲开顾家居住的小院。 她来时便做了准备，是以拂晓之时便到了小院，正赶上沈氏他们出门。 “陈姐姐，你这是？”沈氏刚打开门，便被眼前这大红大绿的人吓了一跳，定睛看到是柳溪镇上有名的媒婆，才松了一口气。 “沈妹子。”陈娟走到媒婆前面，“我又来了，不知沈妹子还欢不欢迎？” “陈姐姐说的什么话，快进，快进。”沈氏迎两人进门。 沏上茶，沈氏坐在，“陈姐姐考虑清楚了？” 陈娟带着媒婆来，这屋里的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以这次都没回避，一大家人全在待客的前厅站着。 陈娟看了一眼屋里的人，没见顾宝琳，便问道，“宝琳不在家吗？” “青竹昨夜着了凉，有些害怕，宝琳去陪她了。”沈氏道。 实际上，青竹躺在床上，看着认真绣帕子的顾宝琳，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在她叹了无数次气后，顾宝琳放下绣帕，问道，“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刚刚看到媒婆来，沈氏便让顾绿水来通知顾宝琳先别出来。对于那天的事，虽然知道不怪陈娟，可事后，沈氏心里还是有点舒服。 自己闺女被嫌弃，虽然确实是那命格的缘故，她心里还是不得劲。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孙女婿 闻言，顾秋桃点点头，“确实如嫂子说的，但娘那个人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挑剔的很。”虽然是亲娘，但不碍着顾秋桃吐槽。 将锅盖盖上，沈氏笑笑，“娘只是思虑过多，到底都是为了咱们好。”虽然顾老太冷脸冷面，但沈氏确实也挑不出错处来说。 就做婆婆来说，顾老太就做的很不错。沈氏她自己都不敢肯定，以后小绿结婚生子，她能不能做到不伸手，对于任何事都由着儿女们决定。不过，她会学着做好的。 顾秋桃撇撇嘴，“娘那个人啊，奇怪的很，谁家有孙儿不是喜欢的紧，只有娘，爱答不理的样子，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还以为是外人呢。” “好了，别抱怨了。”沈氏递了个凳子给她，然后坐下来择菜，“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看大哥，宝琳是她亲闺女，他都能狠下心将她赶出门。千千万万的人有千千万万中活法，没的去炙脍。” 提起顾大福，顾秋桃更生气了，坐下拿了把小葱，边择边道，“我大哥他从小就爱财如命，连娘都骂过他进了钱眼了，可他还是我行我素。后来娶了李氏，就越发嚣张了。你没来的几年更过分，克扣伙食，明里暗里说三哥和我吃的多，三哥打猎的来银子全进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口袋，三哥给我打的嫁妆簪子，都被李氏连哄带骗的要走了。” 顾秋桃的簪子，沈氏有印象。 那时她怀着青山，时常孕吐，顾大河就每隔两日便上一次山，将猎物卖了后，给她买些酸枣。因为存着银子了，又趁着顾秋桃开始谈亲事，特意跑了县城给她打了只桃花簪，映着她的名字。 但刚给她不久，顾秋桃就哭着来找她，说大嫂贪了她的簪子。等到顾大河找过去，李氏已经将簪子卖了。沈氏要理论，李氏就掐着腰说他们欺负孕妇。 那时，李氏也怀着宝琳。无法。顾大河连着去了一个月的山上，打猎凑够了银钱，重新给顾秋桃打了一个。 说起这些，顾秋桃满眼怀念，“那时候娘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还会训斥大哥、大嫂。” “是啊。”沈氏也道。不过，她并不怀念，那时候日子过的苦，还时常被大哥大嫂打秋风。因为她的身份，婆婆也不怎么待见她，青山生出来的时候，只有小小的一团，哭起来细声细气的，她一直担心他活不了。 说着说着，沈氏便叹起气。只有顾秋桃这种被哥哥护在羽翼下的女孩儿才会觉得以前美好。 陈娟离开第二日，陈落玉便带着礼品来了。 听了陈娟传达的话，他特意请了一天的假，来顾家拜访顾老太，顺带见见顾宝琳。 恰好，今日是旬休，顾绿水、王知霖、王知溪也在，还有宋凉星。他是来感谢沈氏的，顺带付了饭钱。 不过，沈氏不收，只言让他在学业上帮着顾绿水便是回报她了。 无法，带来的银钱只好原路返回。 青竹和他们四人排排蹲在檐下，青竹两侧是顾绿水和宋凉星。 “你们说，阿奶她会不会认可落玉哥？”青竹问道。 陈落玉正在前厅，等候顾老太的审阅。 要说不说，陈落玉是个胆大的，昨日说了要顾老太同意才可，今日便提了礼品上门，且那礼品一开就是花了心思和银钱的。 给顾老太温养身子的药膳，给顾大河的活血化瘀的药酒，沈氏的锻料，顾宝琳的胭脂等等等。最后当然少不了青竹的，不过，青竹有些嫌弃，为什么要给她带一个小风车！她已经是大人了好不好，虽然小风车很精致。 “应该可以。”顾绿水道。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王知霖摇头，“不知道。” 王知溪默默，“听天由命。” 宋凉星抬头，“这个要根据很多方面来判断。首先是他能不能给予宝琳姐稳定的生活；第二，要看他的态度、品行、以及人格魅力；第三，” 顾绿水、王知溪、王知霖：“” “停！”青竹站起来，“我觉得，咱们可以不用考虑这些” 在外面又看不到，而且，考察也不能只靠着一面就能判断出来那什么人品、人格魅力。 什么鬼的人格魅力！ 确定这是在相看孙女婿，而不是在挑偶像！ 察觉青竹炸毛，宋凉星眼梢掠起笑意，轻咳了两声，他仰头看着气鼓鼓的青竹，缓缓道，“那是达官贵人挑女婿的方法，咱们寻常人家，自然是按着儿女的心意，和那人的人品来看。” 青竹缓和了，面对面蹲下来，“那你说落玉哥行不行？” 青竹最在乎的是这个。当她姐夫的人，若不是琳姐姐喜欢的，不要也罢。而陈落玉好像是她姐姐喜欢的人。 “有一半以上的几率可以成。”宋凉星刚刚估算了一下，根据顾家阿奶的性格来看，陈落玉对宝琳姐有感情，且性格人品都不错，最少也有六成的可能。 “一半以上。”青竹嘟唇，有点不满意，“这也太少了。” “六成已经不错了，十成八成的，世间估计也没有几个能够符合。”宋凉星安慰道。 顾阿奶是个怪人，梨花村的人都知道。 青竹一想自己阿奶的脾气，对自己的儿孙都没那么亲近，对别人肯定更加严苛。这样一比较，六成的把握确实不少了。 “好。” 在门口听了一大会儿的顾大河推着轮椅过来，看着蹲了一排半大的小子和皱着眉头的青竹道，“叨叨说什么呢？一会儿你阿奶便出来了。”说完还暗示的看了一眼前厅。 几人闻言，立马站起来。 顾大河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不由哑然失笑。 脚步声从前厅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陈落玉同手同脚走出来，脸颊发烫，看着站了一排的人和顾大河，摸着滚烫的脸傻笑了片刻，才回过神。 “三叔！”陈落玉傻笑着叫道。 闻言，几人对视一眼，成了！ 青竹呆呆的站在原地，这么容易吗？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牛乳糖 陈落玉并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傻笑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分给站在檐下的少年。 糖被油纸包着，浓郁的奶香味不但没被遮住，反而更加浓厚。 送到鼻尖嗅了嗅，王知霖发光，立马剥开一个，扔到嘴里，边吃边道，“落玉哥，你在哪里买的牛乳糖？”牛乳糖稀奇，味道香甜，卖的极贵，差不的一两银子半斤。 牛乳糖是外域传来的，本就少。家中有女眷，爱吃甜食的，早早就在铺子中预定下来，到卖的时候，也不剩多少了。普通人家就咬咬牙，想要买些个尝尝，也买不到。以前在武罗，他也只吃过两块，不过那股奶香味，他一直记到现在。 陈落玉笑着，将剩下的全部给青竹，“我师傅给的。” 陈落玉的师傅是琳琅阁镇阁的大师傅，是各家争抢的对象，为了讨好他，自然会送些稀奇的。恰巧知道陈落玉要说亲，顺手就给他了。 当然，陈落玉也没白要，帮着他师傅做了好几个大单，喜得他师傅合不拢嘴。 青竹抱了一怀的牛乳糖的味道飘得她晕乎乎的，想吃一块，又没有多余的手去剥开，只能怨念的捧着，看着王知霖吃的香。 站在青竹身边的宋凉星好似感受青竹的怨念，低头看了看青竹，伸手剥了一块，送到青竹面前。 青竹只觉的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的目光，抬头便看到宋凉星含笑看着她，又看到他指尖白白的牛乳糖，立马笑眯眯的张口。 牛乳糖入口，香味便散开，奶香浓郁，甜味和奶味裹着舌尖，自然纯臻。 宋凉星将油纸包起来，攥在手心，看到青竹吃的开心，便加入到谈话中去了。 青竹因为吃到了糖，怨念立马消失，抱着怀里的牛乳糖，心中默默算一会儿要给宋凉星多分几个。 这么多，当然不能一个人独吞啊。 陈落玉此时沉浸在喜悦中，急切想要去见顾宝琳，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时候。按耐住心尖的激动，陈落玉与几人交流。 青竹因为个子够不着，只能看着他们的后脑勺，只好抱着牛乳糖进屋去。 顾宝琳一如既往的在绣帕子，但今日绣的与往日却不同。两朵莲花同枝而生，淡粉色的花瓣摇摇曳曳，水碧色的帕子干净无瑕，莲花如同活了一般。 “琳姐姐！”青竹将怀里的糖放到床上，又拿了两个走到顾宝琳身旁坐下。 顾宝琳抬头，“怎么了？” 青竹剥了个牛乳糖送到顾宝琳唇边。顾宝琳闻到奶香味，看着眼前微黄的小块，疑惑的看向青竹。 青竹将糖块塞到她嘴中，道，“这是牛乳糖，落玉哥给的。”说完又问道，“好吃？” 感受着口腔中香甜的滋味，顾宝琳点头，“好吃。” “琳姐姐，你怎么不问我奶答应了没呢？”青竹还等着顾宝琳问她，结果，顾宝琳稳稳的绣着帕子，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顾宝琳闻言，扬起温柔的笑意，“因为，我早就知道结果了啊。” 那天她眼眶红，根本不是眼睛不舒服。而是因为顾老太告诉她，只要陈落玉能来，她便同意。别看顾老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心里门清。 “啊！”青竹惊讶，“琳姐姐你早就知道了。”那他们蹲在那里猜来猜去，岂不是很蠢。 想到刚刚他们排排蹲在檐下，青竹捂住脸。 “怎么了？”顾宝琳看着她，关心的问道。 青竹闷闷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太傻了，看不懂奶的套路。 “是不是怪姐姐没有告诉你？”顾宝琳摸了摸她道，“姐姐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只是阿奶不让乱说。”因为那时候，陈娟还没有上门，她也不知道陈家会不会接受她。 “不是因为这个。”青竹将头轻轻的放在顾宝琳膝上，“琳姐姐如尝所愿，我肯定是开心的。只是”青竹将刚刚的蠢事说给顾宝琳。 “也不知道奶听到了没。”太社死了。 顾宝琳掩唇轻笑，不过还是安慰道，“没事，奶应该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会当作没听到。但她可不敢现在说出来。 青竹抑郁了一小会儿，便听到院子中嘈杂的声音，应该是陈落玉要离开了，必竟时间已经不早了。 将软趴趴的身子直起来，青竹问刚将帕子绣好的顾宝琳，“琳姐姐，你不出去送送吗？”她娘每天出门去食肆，她爹都会推着轮椅，到门口相送的。 闻言，顾宝琳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摇头道，“不去了。”不知怎么，一旦确定了，反而不敢相见了。 那厢，陈落玉站在门口，看了良久，也没见顾宝琳出来，只好掩下心中的失落，同众人道别。 “三叔，下次再见。” “好，回去路上慢点，有空了过来玩。”顾大河颔首道。 “好，三叔也要保重身体！”虽是知道顾大河说的是客气话，陈落玉还是忍不住开心，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顾绿水几人跟着，将他送到巷口。 他走后，顾宝琳从房里出来，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顾宝琳摇了摇头，企图将这种莫名的情绪从脑海中消失。 最近，她好像越来越奇怪了，还多愁善感起来了。离开爹娘以后，她已经快一年都没有这种情绪了。 送走陈落玉，顾绿水几个又结伴回来，进门就瞧见顾宝琳脸上纠结不解的表情。 “表姐？”王知霖在顾宝琳面前挥了挥手。 顾宝琳抬头，见是王知霖道，“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表姐你在想什么，我们回来都没发现？” “没什么。”顾宝琳摇头，然后道，“对了，晚上要吃什么饭？或者你们商量一下想吃什么，明日给你们送过去。” 一听到吃，顾绿水也走过来，“我想吃麻辣兔丁！要妹妹做的。” 困难时期妹妹做的兔丁，令他记忆犹新。可惜，自从离开梨花村，妹妹再也没做过，他也没再过。 麻辣兔丁，不是青竹不想做，而是因为没有原材料。从梨花村带到柳溪镇的兔子早就被炖汤喝了，过年时抓的兔子是死的，而且，家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吃不了辣，就没做。到了金源，县城都没出去过，自然没有兔子可吃。 第一百四十四章 错了 这个愿望有些难了，顾宝琳思考片刻，“明日我和青竹去集市看看，若有卖兔子的，就给你们做。”县郊一些村民闲来无事也会猎些野味在集市上卖，赶巧的话，能碰到不少好东西。 “嗯。”顾绿水点头，“若是没有就不用麻烦来了。”他也是一时嘴馋，才提了这个要求，若是麻烦姐姐和妹妹受累就不好了。 顾宝琳含笑道，“不麻烦，只要你们好好读书，吃些什么都是小事。”顾宝琳自然懂得读书是好事，所以她希望这几个弟弟都能往上走，以后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表姐，我们一定会好好读书，听先生的话的。”王知霖积极道。 王知溪走过来，“是吗？我怎么听说先生又批评你了？”在县学，学子一般称任课的夫子为先生，以示尊重。 “哥！”被揭穿，王知霖的脸皱成苦瓜脸，怨道，“我平日是很听先生的话的，那天要不是那公子哥找事，我才不会被先生批评！” “怎么了？”闻言，顾宝琳以为他在县学种受欺负了，连忙问，“和同窗闹矛盾了吗？” 青竹刚将牛乳糖分成六份，出来便听到顾宝琳的话，快步走过去，急吼吼的问道，“表哥，你不会被人欺负了？”但又想想王知霖那和谁都能玩到一起的自来熟的劲儿，不应该啊。 宋凉星看着青竹和顾宝琳慌慌忙忙的模样，解释道，“我听说是两人在课上说话，才被吴先生批评的。”宋凉星将自己知道的原委道出。 “课上说话？”顾宝琳询问的看着王知霖，青竹也盯着他。 王知霖被两道视线看的头皮发麻，嗫嚅道，“不是说话，是他非要缠着我让我给他讲故事，我不愿意，才说了几句，哪想到就被先生发现了。” 王知霖也觉得自己倒霉，遇到个执拗打要死的人，不给讲就扰的他不能专心听课。还好这次先生只是轻微斥责了一下，若是要罚他抄课本，他就惨了。 顾宝琳面色缓和，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以后能改就行。青竹则灵光一闪，“是不是表哥你又到处吹嘘你有一箱子的话本！”若不是他四处吹嘘，谁会知道他看过许多。 王知霖刚松开的心又紧起来，他垮着脸，萎靡不振，“也就提了那么一会儿，我哪知道他就上了心。” 说完又紧张兮兮的看了看几人，“你们可别告诉我爹，不然我这屁股就保不住了。” “哼！”青竹扭头，不去看他。 王知霖又求助的看向顾宝琳，顾宝琳微笑，“看你表现。” “哥——” 顾绿水和王知溪一起后退一步，“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至于宋凉星，他没点头，也没摇头，但王知霖觉得像他这样的好学生，应该是不会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几个人没有一个人给明确的答复，王知霖垂头，保证道，”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青竹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动了动唇，还为说话，王知霖就猛的抬起头，“表妹，你就原谅表哥。” “好、好。”青竹被吓了一大跳，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等她反应过来，王知霖早就跑远了。 “王知霖！” ------------------------------------- 待青竹将牛乳糖分给几人，王知霖还偷偷的屋中躲着，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沾沾自喜。 王知溪拿着青竹分给他的一小包糖走进房内，将糖放在书桌上，然后随意坐下来。 浓浓的奶香味窜进王知霖的鼻腔，他翻身一跃而起，看着桌上的糖，眼巴巴问道，“哥，你的还没吃完啊？” 陈落玉给的不少，奈何他吃的快，一会儿一块，一会儿一块的，没过多长时间就将陈落玉给的吃完了。 王知溪瞥了他一眼，“这些是表妹给的，每个人都有份。” “那我的呢，我的呢。”王知霖急切的问，伸手收要去碰桌上的糖，“表妹肯定也给我了？”他太喜欢牛乳糖的味道了，若是能买到，一定会把小金库拿出来，去买一大堆，吃个够。 王知溪一把打过他伸过来的手，声音冷酷无情，“没有你的，每人都有这个分量，一份也没有多出来。” “没有我的，不会！”王知霖绝望，“表妹不会这么无情。” “你做的什么事，心里没有数吗？”王知溪反问。 “表妹那么小，怎么能经得你那么吓。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故意吓她？”王知溪语气严厉。 “我——” “就算表妹平日胆大，但到底是个孩子。你平日里连表妹都不如，借着表哥的身份吵闹，也无人说你。但你该清楚。若不是表妹，你现在的生活哪来的，每日比同窗好上几倍的饭菜哪里来的？若不是小绿，凉星哥会给你补习功课？不说这些，平日里你闯的祸也不少，那一次不是表妹给你遮掩，爹娘看在表妹的面子上不提，你也真的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了？” 王知溪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说的口干舌燥，倒了杯水，看着王知霖呆呆愣愣的表情，王知溪恨铁不成钢。 将怀里的小包拿出来扔到桌子上，王知溪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这是表妹托我给你的，我希望你能想明白，学着做一个哥哥，而不是永远长不大的模样。” “我知道了。” 王知霖看着王知溪的背影，第一次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错了吗？我只是和表妹开个玩笑，没想怎么着”他呢喃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晚风。 青竹站在灶台前，瞅着熬着甜粥的锅，剥了几颗牛乳糖丢到里面，用木勺搅了几下，直至牛乳糖完全融化。 发现青竹眼也不眨的盯着锅里的白粥，顾宝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王知霖那一下是真狠，不说青竹，就连顾宝琳也被吓的不轻。 “不是。”青竹继续盯着粥，“表哥还吓不住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大叫。我只在想，我们能不能做牛乳。” 第一百四十六章 婚期订了 “？？？”青竹迷惑的看着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以前也会有玩闹，可也没见他这样啊？ “你是不是发热了？” “” “没，你走！” 王知霖生无可恋，躺下用被子蒙住脸，觉得自己着段话鸡同鸭讲。 “哦。”青竹闻言，转身就走了。 出门后，青竹回头看看身后的房间，笑了笑。 ------------------------------------- 因为那天陈落玉得了顾老太的肯定，之后的日子便又忙碌了起来。沈氏和顾秋桃除了要顾着食肆，还要挑出时间，给顾宝琳准备嫁妆之类的东西。 陈娟得了儿子的消息，就又带着孙媒婆，乐颠颠的来到县城，和陈落玉、陈水一块儿，买了纳彩要用的礼。 糖果、红枣、茶叶、肉类、糕点一应俱全，且都是双数。自然，沈氏和顾秋桃也准备好了回礼，给足了面子。 接着就是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请期就是选日子，六礼中的第五礼。 早早的，陈水就亲自赶过来，告知择定的良辰吉日。 时间为六月初一，宜嫁娶、祈福。 因为前六礼零零碎碎花了有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到了四月份，算算时间，便只有两个月了。 沈氏拿着陈水送来的帖子，心里不舍，日子过的这样快，还没觉得怎么了，就要出嫁了。还好，陈落玉答应，等成亲后，在县城租个小院子，能时常见着。 纳征时，陈家家底虽不丰厚，但下聘的礼丝毫不含糊，这也是陈家的日子定的这么赶，也没有微词的原因。 顾秋桃清早起来，就看到沈氏坐在桌前叹气，走过去问道，“三嫂，你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没事。”沈氏摇头，看着碗里的粥道，“人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没定亲的时候，急得害怕定不了。现在可算落到实处了，由舍不得了。总想着，孩子还小。” 顾秋桃看着外面顾宝琳的袅娜的身形，也感叹道，“确实舍不得。”一想着屋里少一个人，心里就有股空虚感。 “姑娘大了总归要嫁人的，嫁了良人总比日后遭磋磨强。” 顾老太不知什么时候出来，洗了把脸，做下来淡淡道。 “娘说的对！”顾秋桃看见老娘，殷勤的乘了饭放到顾老太面前，“落玉可是说了，就在县城安家，三嫂，你可别担心了。” “嗯，是我钻了牛角尖了。”沈氏答着，给顾老太递了筷子。 “想明白就好。”顾老太接过筷子，“安生的日子，过的才舒心。” 虽不明白她的意思，沈氏和顾秋桃还是点头道，“娘说的对。” 顾老太身体有问题，青竹给她们说了。顾秋桃和沈氏也知道她的老毛病没有治疗的方法，只好就一直顺着她。 顺心了，便思虑的少了，少了身体负担就不那么大了。 “奶、娘、小姑姑。”青竹和顾宝琳一道走进来。 “哎，快坐。”顾秋桃道，“咱们快吃饭，吃完，一会儿去西市挑两匹好布。”因为快成亲了，沈氏和顾秋桃就想着给顾宝琳买些好料子，做两身衣服。 顾宝琳闻言，站起来，“用不着那么麻烦的，小姑姑。”西市的布不便宜，这些日子，小姑姑和三婶给她置办了不少的东西了，她不好意思再让她们破费了。 “出嫁总要有两件看的过去的衣服，等买回来了，我和你小姑姑按着现下最时兴的样式给你做两件。新嫁娘就是要漂漂亮亮的。” 沈氏目光温柔的看着顾秋桃，她有父母就如无父母一样，她们做婶婶的姑姑的，肯定要给她最好的。 “三婶~”顾宝琳忍不住哽咽。现在的日子，是以前做梦都没想到的，她以为她的婚姻定是刻板无趣，被爹娘逼着嫁一个有钱的鳏夫，一辈子抬不起头。 而如今，别的女孩儿渴望的，俊朗的夫君，慈蔼的婆婆和平淡却又安然的生活，她触手可及。 “傻孩子，哭什么。都快成婚了，应该高兴。”沈氏笑着安慰，眼眶却也忍不住红了。用手擦擦眼，沈氏低着头道，“快吃饭。” 青竹一直默默的扒饭，心里也有些难受。原来高兴是因为她为琳姐姐能够幸福而开心，但是她下意识忽略了顾宝琳会离开这个家，重新融入另一个家庭。 愤恨的吃了一碗半饭，青竹摸摸肚子，站了起来。 见状，顾宝琳问道，“吃饱了吗？” 青竹点头，“吃饱了，奶、娘、小姑姑，我先出去了。” 又对顾宝琳道，“琳姐姐，再见。” “好，慢点。”顾宝琳道。 回到房屋，青竹就蔫了。这些日子，为了六礼之事，家里忙成一团，牛乳大业也没来得及开展，连合适的牛奶都没找到。 制作牛乳要用水牛奶，但云州府属于北方，耕地多用黄牛，找出一只水牛，难上加难。就算有，也不一定在产奶期。没有奶，就没有原材料，制作路途的第一步就被阻断了。 而且随着顾宝琳的婚期定下来，她对牛乳的想法就淡了，满心满眼就是她的琳姐姐。 “唉。” 沈氏一进来就瞧见小丫头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笔，垂头丧气的坐在桌前。 “怎么了？”沈氏走进来，“不开心了？一会儿去西市给宝琳买东西，你去不去？” “娘。”青竹用书本将桌子上写满了字的纸盖上，扭头看着沈氏，脑袋慢半拍回想到沈氏的话，青竹点头，“去！”能凑热闹的事，为什么不去。 沈氏假装没看到她压住白纸，走到里面，从柜子里找出件衣服给她，“将衣服换换，咱们一会儿就走。” “嗯！”青竹用力点头，待沈氏走后，才拿出自己的计划书。 她也不是故意想要瞒沈氏，实在是她还没理出来个头绪，怎么样才能找到水牛奶，空欢喜一场，不是青竹想见到的。 沈氏隔着窗，看着青竹，淡淡的笑了笑。儿女总会长大，有自己的小秘密。做父母的总有一天要放手，让他们成长。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吃醋 “小太子？”青竹疑惑的问。 “是啊。”见青竹是个小孩儿，肯定不知道这天子家的事，特意解释道，“太子为陛下的发妻，当今皇后所出。今年将将十四岁，听说是个文韬武略，不可多得得奇才。就脸明丞相也夸赞其钟灵毓秀，乃燕国之福。”伙计的语气中掺杂着遗憾，“陈王叛乱，侵害百姓，还是太子殿下请愿，为云州府百姓解冤。这才不到半年，就” 原来如此！ 几人心中有了眉目。云州府本就为陈王封地，陈王叛乱，当今陛下没有降罪于云州百姓，还派钦差安抚，原来是这位太子殿下给的福源。 可惜，可惜。众人心中哀叹。 “那太子为何会薨逝？”青竹继续问。 伙计愤愤，“太子是被刺杀而亡的！不过，燕京封锁了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封锁的再严密，也有些许风声透出。” “刺杀！”顾秋桃惊呼，发现众人都看着她，连忙捂住嘴。 “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刺杀当朝储君？”沈氏敛眉震惊。 “据说是陈” “行了！”另一个伙计听着，忍不住落泪，碰了碰讲话的伙计，“别说了，让掌柜的听见了该挨罚了，咱们心里晓得太子殿下是好人就行。” 陈。莫不是陈王，青竹默念道。 若真是他，那可真该死，先是害了大哥，这次又害了太子。 但陈王不是早死了吗？ “唉。”伙计应着，心里也有些怕，便闭上嘴，拿起仓库中积压的布匹，“两位夫人来看看，这虽是去年积压的布，但花样今年还时兴，且便宜着呢！” 知道他为难，沈氏她们也不再追问，让伙计惹下祸端，便整理好情绪。 摸着柔软的细棉布，沈氏疑惑，“这细棉布摸起来比我们那里卖的还好，怎么会积压？”柳溪镇的细棉布向来是不愁卖的，从没有积压这一说。金源就更不该有了。 “嗐。这不是该我们东家倒霉嘛！”伙计也是满脸心疼，“这批细棉布是往西北那边的州府运的，哪成想路上遇了山匪，前边的人死光了。后面一队侥幸得了消息，连夜逃了回来。几车的细棉布就被堆到我们金源这块儿了。” 一听山匪，青竹就知道要遭，果不其然，沈氏颤声问，“可是七月运布的那一批。” “是啊！夫人怎么知道。”伙计疑惑的问，这事其实极少有人知道，若不是他也算掌柜的的亲信，那里能知道这样的大事。 应着众人担心的目光，沈氏整理一下情绪，沙哑着声音道，“听别人说的。” 顾秋桃扶着沈氏，“三嫂，要不我们” 沈氏知道她的意思，摇摇头，悲哀的看着伙计拿来的布匹，“我们挑几批。”这是青山最后护送的东西，虽然不是同一批，可看着，也能聊以慰籍。 “好。” 沉默着挑了四匹合适的花色，众人早早的就跟着回家去。 沈氏在房里缓了一个时辰，才又面带笑意的走出来。 顾大河一直在门口坐着，见沈氏出来，抬起头扫过沈氏与年轻时比苍老了几分的脸，眼中闪过几分心疼。 “怎么这样看着我？”沈氏摸着脸，难道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顾大河笑了一下，沈氏顺势推着他的轮椅，“放心，我没有那么娇弱，只是很久没提过青山了，突然听到，有些伤感。” 闻言，顾大河目光飘向远方。是啊，她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姑娘，不论是被父亲抛弃，还是被生活折磨的弯下腰，都不会放弃。 青竹站在院子中，看着爹娘温馨的一幕，也荡起笑容。 ------------------------------------- 王珉晚间一回来，就被顾秋桃拉住质问今日是不是去了莫氏布庄。 王珉被她的操作的弄的迷糊，但还是认真的回道，“今日我和邱宇他们一起去布庄接了林老爷的女儿和外孙女，有什么不妥吗？” 青竹看着顾秋桃在小姑父面前凶巴巴的模样，笑着说，“我们今日也去了布庄，还遇到了玉夫人。” “你们今日也去了？”王珉道，扭头看着顾秋桃，“要买什么？怎么不叫我？”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两块银子，“上月的月俸，若是有什么想卖的就买。” 原本一肚子话被憋到肚子里，顾秋桃将银子扔回去，“谁喜欢你的银子！”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王珉借着银子，目光茫然。 顾绿水他们下学回来，刚巧碰上这一幕。都憋着笑，跑回房间。不过屋里王知霖夸张的笑声隐约可闻。 请住也愣了一会儿，随即想起来今日小姑姑听到小姑父也在时的脸色，猛然笑起来。 王珉眼神询问青竹，青竹憋住笑，正色道，“小姑姑可能是吃醋了！”看见自己的男人与一个漂亮貌美的夫人在一起，就算知道他们没有什么，心里估计也不舒服。 王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而后反应过来，立马转身跟上。 青竹看着一向稳重的小姑父急匆匆的模样，捂着嘴偷笑，笑得肚子都开始疼。 “笑什么呢？”顾宝琳收拢了绣篮，出来便见青竹笑道的捂着肚子，打趣道，“难不成捡着宝了？” “没。”青竹忍住笑，悄悄说给顾宝琳。 顾宝琳闻言，也愣了半晌，才脸红道，“小姑姑也是性情中人啊。” 整理好情绪，青竹问顾宝琳，“琳姐姐，你的嫁衣绣好了没？”燕国的待嫁女子都是要自己准备嫁衣的。大红的料子，陈家买好了早早就送过来了。 青竹如此直白的问，顾宝琳又不好意思了，她别扭道，“只绣好了盖头。”嫁衣繁琐，一个盖头，也花了她很长时间。 ”那琳姐姐可要加油了哦！”青竹道。 原是想找了机会和顾宝琳出城去城郊的农家寻一番，看看是否有水牛，但看后面巨大的工程，还是先不了。一件嫁衣，只有顾宝琳一人，怕是短期完成不了，比起牛乳，还是嫁衣要紧！ 看着青竹振奋的模样，顾宝琳笑笑，“好。”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旧制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青竹涂涂改改，按着自己的想法将方子改了一遍又一遍。偶尔呆在顾宝琳身旁，看她绣嫁衣，时不时添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元素。开始时顾宝琳以为青竹时闲的没事，随便说的，后来按着青竹的思路将飞雁绣上去，才信了青竹的话。 大雁双飞，象征着至死不渝的爱情。青竹将这份期待，藏进嫁衣中，望她的姐姐能够永远幸福。 当然，有时候，青竹也不耐烦呆在家中。于是，就偷偷的跑出去，到食肆中去找沈氏，偶尔也帮忙做做饭，炒炒菜，热的熟客来说，怎的饭菜有时好吃的不像店里做的。听到这样的话，沈氏只能尴尬的笑笑，然后去后厨，勒令青竹以后不要来帮忙了。 若是客人吃了她做的菜，日日抱怨，她这店还开不开的下去！ 沈氏的手艺时青竹教的，说差也不差，但说不差，还是有一大截的区别。所以后来青竹也不在食肆做饭了，闲下来就研究怎么给县学那几个做饭，一个月下来，四人竟生生胖了一圈。 青竹看着面前的人，猛然发现，王知霖的身姿不再矫健，就连顾绿水的身子骨也健壮了不少，才问道，“哥哥，你们是不是胖了” “是吗？”王知霖回头，扭了扭身子，“我怎么说这衣服最近怎么紧了。” 顾绿水扯了扯自己的脸，默默道，“好像确实胖了。凉星哥，你呢？” “我还好。”宋凉星笑笑。 他的身子抽条的极快，伙食又赶上来，身子也没有了以前的单薄，加上常年读书养出来的冷白皮和书卷气，更显翩翩少年郎，一笑生花。 此时，他低着头，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整个人笼罩起来，暖暖的光晕从他身上晕开。温柔的眉眼，含笑的薄唇，挺立的身姿。有翡君子，如切如磋，大概就是这副模样。 青竹在心里打了个标，道，“哥哥、霖表哥，你俩似乎该控制食欲了，在胖衣服就要穿不下去了。” 王知溪有没胖多少，可能是因为一直早起运动的缘故。总而言之，就他俩胖的明显。 “啊！” 王知霖瘫坐在椅子上，“我不想减肥。”说着拍了拍肚子，“胖怎么了！这是富贵的象征，先生说过，不能以外貌定人心。让表弟减。” 看着耍赖皮似的王知霖，青竹笑眯眯，“不减就就伙食减半哦。” “不带这样欺负我——” “那有欺负你，这是为你好，太胖的话身体就会不好，我这是为你着想！”青竹信誓旦旦。 闻言，王知霖坐起来，手搭在两侧，“表妹，这又是哪里来的歪理，我怎么没听过。” “没听过自然是你孤陋寡闻了，是不是，凉星哥。”青竹拉过宋凉星做后盾。 “我不信！凉星，你来评评！我在武罗长大，也没听过这样的说法！” 宋凉星看着两人吵架似的，状似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青竹妹妹说的对，严大夫曾劝谏过病人，要合理饮食。”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王知霖气呼呼的站起来，“你们是一伙儿的，我不和你们争论了！” “那减不减？”青竹看着他的背影叫道。 “依你了！” 王知霖被气走。 王知溪看着王知霖气呼呼的背影，抿唇笑笑。又转过身，“凉星，你是不是该去钱府了？” “是了。”宋凉星看了看天色，点头。“那我就去了，明日见。” 钱府有个正值启蒙的小公子，生性顽劣，气走了好几任夫子。小林夫子闲暇时也去教导过，也被气走了。林夫子便想着宋凉星或许能升胜任，特意让小林夫子帮忙引荐。那小公子也是怪，见别人都又哭又闹，见了宋凉星便乖了。 于是，他就长期担任了给小公子上课的重任，但也不是每日都要去，只要隔两日去一次，钱夫人便谢天谢地，将宋凉星当作恩人对待了。 顾绿水看着天，走过来道，“时候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正好和凉星哥一起走过去?“ “好耶！”青竹第一个赞同。 王知溪点头，“也可以。”学业繁忙，他也很久没有放松过了，出去逛逛，就当是放松心情了。 “那我去叫霖表哥。”顾绿水道。 再次出现在街道，一行五人迎着微风，闲闲的看着四周的景色。 街上还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几人奇特的组合不那么显眼，沿着街道走到尽头，几人才站定。 “凉星哥再见！”青竹挥手。 “嗯，你们回去要小心些。”说完，宋凉星便转身。 迎面走来了几个差役，挎刀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便走边道，“官府办案，无关人员速速远离！” 宋凉星和几人避开，看着差役过去，青竹才问道，“怎么回事？“往常这些差役也不会这么凶啊。 “不知道。”宋凉星凝眉，“你们快回去，别惹上麻烦。” “好！”顾绿水和王知溪也知道街上不宜久留，便道，“你也快去。” 告别后，青竹又急忙和他们一起急着回去，却不想，被堵在半道上。 看着前面挤满的人群，王知霖垮起脸，“这怎么过去？” 青竹却道，“他们好像在念什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好像是陛下什么的。” 陛下。几个读书的当然知道是什么，对视一眼，顾绿水紧紧拉着青竹的胳膊，“我们去看看。” “太子被逆党所刺，骤然薨逝，朕心悲痛。太子之悲，为天下之悲，天下人应为太子守孝三年。然，念及百姓艰难，特赦燕国百姓可不恪守严规，太子仁慈，此心为君心之望。” 一人读完后，人群中猛然有人大声道，“陛下真乃真龙天子，燕国百姓之父。痛失太子，还挂念百姓，特赦了我们不用遵从旧制！” 一道声音响起，接着就是另一道，下一道。 “燕国有此君主，实乃燕国之幸！” “陛下真是个大好人，我家儿子今年再不娶妻，就要及冠了，后日便要成亲了。我还以为要再拖三年，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是啊，可省了咱们不少银子。供奉的香烛贡品也不用买了。” 燕国旧制，帝后与储君之死，天下同悲，不设红白喜事，凡属燕国之民，皆应供奉石像，每日添新，直至三年之期至矣。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成婚 顾宝琳开口，倒是让众人噎住。 顾老太定定的看了她几眼，才道，“想好了吗？”毕竟一个女孩儿，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嗯。”顾宝琳捏着袖子，点头道，“我想好了，既然要避太子的孝期，便只能这样。”她是有私心的。若是和陈家商量，他们虽然为难，但大概率会被被陈落玉说服，但陈落玉也少不了被责怪。 她不愿他为难，也不愿让他等太久，提延后，也是没想到这个法子。 顾秋桃不知道她无意见点开了顾宝琳。 “那好。”顾老太对王珉道，“桃儿家的，明日你有空了给陈家小子带个信，看他们怎么想。” 王珉应道，“好。” 沈氏叹着气，走进顾宝琳房中，“你真的要这样？若是你想，便是遭人唾骂，三婶也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宝琳，不必委屈自己。” 顾宝琳闻言，水眸润湿，擦擦眼泪，她道，“三婶，我不想你们为难，也不想他为难，能不能风光的出嫁，我不在意，只要他待我如初别的我都不在意。” 她急着嫁出去还有另一层，若是真的等到三年后，等她二十岁了，不知情的人怕是要背地唾骂三婶了。苛待侄女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任凭再解释都无用了。人们只想知道他们乐意看到的。 “唉。”沈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遭一遭的事涌着，想了一会儿，沈氏道，“你想好了就行，明日看陈家的回信。” 沈氏私心是不想顾宝琳就这么潦草的嫁了的，但真耽搁她三年，她又舍不得。 ------------------------------------- 陈家的效率很快，几乎是王珉询问陈落玉的第二日，陈娟和陈水就上门了。 陈娟坐着，斟酌着道，“沈妹子，不瞒你说，我做娘的肯定希望越早越好。但现在条件不允许，陛下虽说不必忌讳，咱们还是要注意些。这日子，看你们的。” 什么都能缺，但人家闺女的一辈子成亲一次，总不能叫毁了。 得了陈娟的话，沈氏笑笑，“陈姐姐，我们也不是要拖。两孩子也不小了，三年后，落玉就弱冠了。我们思虑了许多，还是按原来的日子。但不能按原来的规制办了，只请两家亲近的变好，你看怎么样？” 陈娟当然觉得好了，她是没脸提，但人家主动给台阶，自然是要接住的，“好，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样会不会委屈宝琳了？” “我与宝琳说过了，虽然紧促了些，但宝琳那孩子善解人意，会懂我们的苦心的。”沈氏将主意都揽在自己身上。 “是啊。”陈娟点着头。 陈水适时出声，“前些日子我和玉儿去看了一户房子，离这边不过两刻钟的时间。若是简单些，可以直接在那里成婚。” 沈氏闻言，不由笑起来，“陈大哥费心了。”到底是熟识的人，不用讲也知道他们的心思。 “不费心，都是玉儿找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陈水连忙道。他对县城不熟悉，两眼一抹黑，只是出了个参考而已。 “那”陈娟和沈氏相视一笑，“就这样办了。” 六月一日，宜嫁娶。 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满门的宾客。 只有喜气洋洋的媒人和各家的亲友。 顾宝琳穿上亲手绣好的嫁衣，盖上红盖头，由媒婆掺进院子。 鲜红的嫁衣讲窈窕的身子包裹起来，虽看不见盖头下是何模样，只看背影，便知道是个美人。 众人屏住呼吸。 媒婆高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陈落玉牵着顾宝琳的手，面色通红。婚前他们恪守礼仪，这还是他第一次牵上顾宝琳的手。看着面前自己的新婚妻子，他暗下决心，定会一辈子待她如珠。 “怎么不动了？”媒婆扭着花花绿绿的身子，“新郎莫不是害羞了？哎呦！看这脸红的，是不是被我们新娘迷倒了。这还没见到脸呢？等见到还不要被迷晕~”媒婆一甩手帕。 “哈哈。”众人被媒婆逗笑。 陈落玉脸色爆红，小声道，“顾姑娘，抱歉。”然后抱起顾宝琳，慌乱的走进房内。” “表哥！你快点出来，我们要看新嫂嫂！”陈水的一双儿女嬉笑着在后面喊。 陈落玉步子迈的更快了。 沈氏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眶红红，嘴角却翘起来。 林小云碰了碰沈氏，“三嫂，你哪里找来的女婿，长得也忒俊了。” 闻言，沈氏扭头，“我说事自己找上门的，你信吗？” 可不是自己送上门的嘛。若不是他傻愣愣的就来表明心意，或许，就没有之后的事了。 众人都笑嘻嘻的，青竹却十分不是滋味的盯着屋子。以后，琳姐姐就不属于她一个人了，每天醒来也不会有人温柔的叫她小竹了。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青竹妹妹可不要哭鼻子。”宋凉星递过来一张帕子，调侃道。 青竹吸了吸鼻子，接过他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哪有哭鼻子了。我才不会哭鼻子！” “既然没哭，要不要和凉星哥哥一起去正屋吃饭？”宋凉星看着她肿的和核桃似的眼睛笑道，“小绿说今晚有核桃酥，青竹妹妹定是爱吃的。” 青竹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的发觉宋凉星在拿她眼睛开玩笑！ “吃！”青竹看着他含笑的眼，恨恨道，“怎么不吃！” 滤镜碎了！ 原来以为是温柔的大哥哥，没想到竟然还会捉弄人！ 吃尽宴席，青竹便和沈氏一起回家了。因为记恨宋凉星嘲笑她，青竹竟然没有再想着顾宝琳的事了，晚上也没有沈氏预想的睡不着。 天还没亮，青竹就听到院子中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懈的在院子中响着，摸了摸身旁，青竹才坐起来。 明丽呢？ 昨夜的记忆回笼，她记得顾明丽跟他们一起回来了，怎么没见人？青竹从床上爬起来，连忙穿上衣服，走出去。 院子中，王珉和顾春林在院子里敲打着地面，硬生生在院子的一角撬出一片空地来。 顾明丽则蹲在一旁，捧着脸念念有词。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为奴 时间过的很快，顾明丽三日回门的日子到了。 青竹一大早就蹲在门前，望着巷口。若不是因为沈氏说这三天不能去打扰顾宝琳，青竹估计老早就跑去看顾宝琳了。 “小竹？怎么蹲在这里？”青竹发呆的间隙，陈落玉带着顾宝琳，就已经到了眼前。 “琳姐姐！”青竹高兴的跳起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顾宝琳连忙拉稳她，边道，“别摔着了。”说完，捏了捏青竹的脸颊，“琳姐姐也想你。”第一次离开这里，她也是适应了很长时间，才将心中的不舍掩盖。 陈落玉看着两姐妹叙旧，一边笑一边道，“我们快进去，别让三叔三婶久等了。” 沈氏和顾大河都在院子中坐着，看着顾宝琳面色红润，陈落玉对她体贴呵护，也终于放下心。 沈氏和顾大河笑着喝下两人敬的茶，沈氏道，“宝琳，等过几天你和落玉也去陈家村走一趟，认认乡亲们。”成亲就在县城，再不回去，怕是要遭人口舌。 顾宝琳点头，看了陈落玉一眼，“我们商量过的，明日去买些礼品，后日便回去。” “嗯。”沈氏点头，“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三婶。你三叔三婶虽然本大能耐，但能帮上的一定会帮。” “三婶，我知道。”顾宝琳倚在沈氏身旁，“您说的我都记着呢。” 陈落玉看着两人母慈子孝的模样，连忙保证，“三叔，三婶，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宝琳，让她过上好日子！” 顾宝琳看着他，扑哧一笑。 沈氏晓得两夫妻正甜蜜着，道，“什么好日子的不重要，只要你能一直这样对她就好。” “三婶~”当然众人的面，顾宝琳还是有点害羞的。 “好了。”沈氏笑道，“去见见你阿奶。”顾老太今日起的极早，沈氏是个明白人，也不多留着两人。 青竹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沈氏见状，摸了摸她的头，“舍不得啊？” 青竹反问，“娘，你舍得吗？” 沈氏望了望天，低下头，目光温柔，“舍不得也不行啊。”总要有放手的一天。 顾大河推着轮椅到沈氏身旁，“日子还长着呢。你看青竹才七岁，八月才过第八个生辰，咱们还有一辈子要过。” ------------------------------------- 等到顾绿水他们下学回来，金源县城的上方已经飘起雨沫，青竹将木盆放到檐下，等着大雨倾盆，将木盆装满水。 ”妹妹！”顾绿水和王知溪、王知霖冒着雨跑回来，看见青竹便叫道，“要下暴雨了，娘和小姑姑回来了没？” “没有。”青竹道，“娘还有一段时间才回来，若是回来不了，小姑父回来便顺路去接了。” 然而，直到沈氏和顾秋桃回来，王珉还未归来。 “怎么办啊！”顾秋桃看着漆黑的天幕，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往日再忙，这个时候也回来了。” “娘。”王知溪上前搀着顾秋桃，“爹会些拳脚，不会有事的。”王珉是他们一家的主心骨，现下他失踪，王知溪心里也有些虚。 正在说话间，院门便响起来了。 “是你爹回来了，一定是你爹！”顾秋桃挣开王知溪就要去开门。 青竹见状，先行跑出去，打开院门。 “落玉哥，怎么是你？” 陈落玉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鼻尖落下，眼睛也被雨水糊的差不多。看见是青竹，他道，“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沈氏的心噔了一下，连忙问道。 陈落玉喘了几口气，喝了顾绿水给他倒的热水才缓过来。“小姑父在的那林府出事了，来了好多官差！” “什么！”顾秋桃几乎要晕过去，她拉着陈落玉的袖子，“你说的不是真的，你小姑父早间还说过，今日要早早回来的！” 陈落玉也不忍心，但还是道，“今日来拜访我师傅的客人说，林府私藏朝廷的罪犯，是要杀头的。” 闻言，青竹抬起头，看着顾秋桃，“小姑姑，我记得小姑父和林府只是雇佣关系，并不属于林府，小姑父应当没事。” 听到青竹的话，顾秋桃才停下，站起来道，“对，你小姑父是并没有卖身林府，一定没有事的。我去找他！”说罢，顾秋桃就要往有雨中冲。 “站住！” 顾老太不知何时出来，厉声道。 顾秋桃扭头，看着顾老太，眼泪哗的就流出来，“娘，我担心！” “急什么急。”顾老太缓缓道，“既然是来捉拿罪犯的，就是燕京来的。朗朗青天，他们还没那个胆子滥杀无辜。左右审个两遍，就放出来了。你这样出去，不仅见不到人，还会给他添麻烦。” “那我该怎么办，娘？”顾秋桃抽噎着问。 “回去休息，明个儿一早再去衙门接他。”顾老太说完，便背着手走了。 顾秋桃看看众人，憋住泪水，转身回了房间。大事上听她娘的，准错不了。 沈氏松了口气，看着浑身湿透的陈落玉，连忙进屋拿了一套顾大河的衣服，“快穿上，别冻着了。” 陈落玉见状，知道没什么大事，也松了一口气。 刚听到这个消息，急的他冒雨便赶过来，路上还遇到两批巡逻的人，心惊肉跳的。 浑身暖起来后，陈落玉便起身告辞，“三叔三婶，我先回去了。” 沈氏想要留他，话到嘴边又咽下，“我去给你找身蓑衣穿上，路上要小心点，别让宝琳担心。” “嗯，我知道了。”陈落玉穿上蓑衣，便冲进雨幕。只要一想到顾宝琳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担忧，他便心疼。 陈落玉走后，屋里的气氛又沉闷起来，烛火一直在灯台上摇曳，直到天慢慢亮起。 迈过积水，脚步声在寂静的巷中格外明显。 “爹！”照长上学的王知溪和王知霖飞跑过去，“爹，你没事?” 只一夜过去，王珉的唇边便长满了青白的胡茬，看着焦急的儿子，他神色显得略有些平淡。 “爹，你怎么了？”王知霖焦急的问。 “无事。”王珉叹口气，“只是，觉得命运无常罢了。” 昨日还鲜明亮丽的人，今日便成了阶下囚，有些悲叹而已。 林家私藏的罪犯，便是林囖的女婿，据说是参与了太子之事，无处可逃，只能来了岳丈家，却没想到，毁了林家满门。 “那那位妇人呢？”青竹还记得那位端庄华贵的妇人，和略有些骄纵的小女孩儿。 “充为奴籍。”女子的下场，在这个时代，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了。 青竹心里发凉，那样骄傲的人，若是为奴，怕是没有几天的活路。 林家的事。来的突然，去的也快，不过一月的时间，便再也无人记得，这金源县还曾有一家林姓的老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六年后 靖安十七年三月，太子薨逝。同年七月，左相勾结乱党，九族及其党羽尽数被诛。 靖安二十年，皇后因太子之事，疯癫无状，不堪为国母，移入国寺修行。 靖安二十一年，皇后母家叛乱，被圣上镇压。第二年，贼子被诛，世上再无许家军。 靖安二十三年，十一月，容家有女，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 大雪纷飞，整个云州府被晶莹的雪花埋葬，银装素裹下，云州府却不显冷清，反而人声鼎沸。 家家户户将火红的灯笼挂起，迎接陛下大赦天下，为陛下迎娶新后欢呼。漆黑的夜幕下，通明的灯火如一条巨龙，在暗处窥视，看过世间的黑暗。 云州府，顾府门前。 身穿黑色圆领交襟长袍的，背着长弓的少年跨上马，对着门前面色担忧几人道，“爹娘，莫要担心，待办完事我就回来了。” 少年眉眼清俊，长发高高束起，杏眼明亮，鼻尖小巧而挺立，唇色薄红，此时正轻轻勾起。因着这抹笑，将整个人都带的鲜活起来。 这少年，便是青竹。 沈氏看着丝毫不输男儿的闺女，挥挥手，“快走。路上听你表哥和姑父的话。” “知道了。”青竹笑笑，对站在门前，不愿说话的小姑娘道，“小月儿别生气，姑姑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的灵州的缎子做衣服。” 小团子一样的姑娘闻言，躲在沈氏怀中，紧紧拽着沈氏，眼眶红红，却死活也不愿看青竹。 “好了。”沈氏拍拍小姑娘，嗔怪道，“要走快走，可别惹我们家月儿哭了。” 有了外孙就不要亲闺女了。青竹撇撇嘴，对着顾大河道，“爹，我走了。这次一定会把神医带回来，给你治腿。” 顾大河穿着沈氏给他新做的棉衣，含笑，“找不到了，也要回来。我和你娘在家等着你们。” “再过一月，你哥哥便从书院回来了，你可要看着日子，我和你娘可劝不动他。” “好，青竹答道，“爹，您就放心。我的话哥哥会听进去的。” “表妹！” 王知霖牵着马，从偏门出来，“快走。我爹午时就已经去了。” “好。”青竹点头，对着门口三人道，“爹娘，快回去。小月儿经不得冻。” “知道了。”沈氏点头，“你先走。” 青竹闻言，对着王知霖点头。 王知霖翻身上马，“舅舅，舅母，再见！” “哎，再见！” 青竹扭头看了三人一眼，腿夹上马腹，“驾！” 直至背影消失，小姑娘的才抬起头，眼泪嗒嗒的往下落。 沈氏见状，心疼的不得了，连抱上小姑娘，“月儿乖，姑姑是有事情要做，等做完了，就回来陪月儿了。” “月儿、想、姑姑！”小姑娘不连贯的说，脸蛋红扑扑的，惹人怜爱。 “姑姑很快就回来了。”沈氏轻声哄着，便将斗篷给小姑娘遮的严实。 门后侍立的小厮见状，连忙上前，推上顾大河，向院子中去。 离了顾府，青竹和王知霖便慢了下来。王知霖看着街道两岸的灯火，和熙攘的人群，笑道，“月儿又缠着你了？” 小姑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除了青竹，他还没能想到哪个人能惹月儿伤心。 青竹默默无语。 月儿是琳姐姐的女儿，今年将将四岁，爱粘着青竹，寸步不离。 这不快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顾宝琳和陈落玉先是来云州府看看沈氏，过上一月，再回陈家。 结果正巧碰到青竹要出门，死活就不愿意了。小小的年纪，竟然收拾包裹，要和青竹一起去。 外面天寒地冻，路上少不了要露宿街头，青竹可不敢带，轮流劝过之后，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见她不说话，王知霖就知道他说对了，叹息着，“唉，要是月儿粘的是我该多好。” “是你，你也不敢带！”青竹赶上去，和他并排走。 马蹄声哒哒哒，王知霖瞪了青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青竹露齿一笑，“那不是因为我最懂表哥嘛。” 调笑了王知霖一会儿青竹抓紧缰绳，正色道，“好了，说正事。神医真的在灵州吗？” 自从存了差不多的银子青竹便开始打听神能治顾大河腿的大夫，原来燕京是有一个。结果，风尘仆仆带顾大河去了燕京才发现，那大夫是御医，还因为参与皇宫密辛，没了。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之后青竹都是先去先找到人，再带顾大河去，或者请人回家中。 来来回回，银子花了不少，找回来的一个也不行。都没能治好顾大河的腿。 若不是青竹一直盯着，好有差点把他腿彻底治坏的。 然而，五月的时候。灵州出现了身子陆川子的身影。神医陆川子，据说是那位宫廷御医的师父，妙手回春，可解天下顽疾。 然而派人找了五个月，却都是一无所知。青竹料理了生意上的所有事，才腾出空，和王珉一起去灵州。 自从五年前研制出牛乳，顾家食坊便开始极速扩张。各种各样新奇的吃食，和牛乳制成得的各类甜点，饭食。 顾家的牛乳的配方，和那些新奇吃食的房子，一出世便惹人觊觎。不过，那时，青竹他们早已和官府打成协作，那些人再眼馋，也不敢在多事之秋，去出手。 除了官府，青竹其实能感觉到，有人在背后帮忙，只是一直猜不到是谁而已。 “来了！”远远的，李三哥看到晃晃悠悠的两人，搓了把脸，呼出一口热气，将手里的荷包递给守门的差役，“陆哥，麻烦了。” “嘿！麻烦什么。都是兄弟，以后咱还要承蒙李兄弟关照呢！” 陆峡江掂了掂荷包，感受这沉甸甸的重量，将银子塞到怀里。 看着迟来的两人，陆峡江疑惑的问，“你们东家也出门？” 那清俊的少年，他认得，是顾氏的掌门人，年纪轻轻就手段了得。不过，不怎么出门。 陈三哥咧嘴笑笑，拍了陆峡江一下，“陆哥好眼神，我们东家要去灵州谈笔大生意。可不得亲自出马。” “灵州！”陆峡江震惊，“你们是疯了，灵州那是什么地界儿，你们也敢去。” 声音太大了守城门的士兵侧目。 陆峡江察觉到目光，怒斥，“好好守门，看什么看！”又扭头，对陈三哥道，“听兄弟的一句劝，放弃这单生意。”毕竟钱多的是，赚不完，可命只有一条。 第一百五十五章 灵州 陈三哥知道陆峡江是好心，道，“多谢陆哥关心，这灵州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我与掌柜的去过，虽苦寒了些，别的与咱们云州并没有什么不同。” “怎么可能没有不同，那许家军……”陆峡江急的话不经脑子。 “陆三。”王珉从从车队后面走过来。 看到王珉，陆峡江闭上嘴，拍了拍陆三哥，“听兄弟一声劝。”然后笑道，“王掌柜怎么亲自过来了，马上开门，马上开门。” 王珉淡淡的点头，然后对陆三哥道，“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今个夜里，咱们冒雪赶路，争取明日一早到柳溪镇。” “是，大哥！” “快开门！”陆峡江指挥士兵。城门缓缓打开，两盏明灯挂在城墙上，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几欲坠落。 陆三哥挥手，车队开始动起来，蜿蜒了一整条街。棉布围起来的货物码了整整十车。 等车队出了城门，早已按耐不住的窃窃私语很快响起。 “不会是十车牛乳！那得多少银子才能买下！” “屁！你以为都和你一样目光短浅，冬天什么最值钱，棉布棉衣啊！尤其北边，年年冻死人。” “顾氏的东家真年轻啊，看起来也不像个男孩！” “冻死了，大冷天还要守门。想我媳妇儿和暖和的被窝了。” “你瞅你那出息！” 窃窃私语的声音低低的在车队后方，不一会儿就被雪落下的声音声音掩埋。 青竹披上斗篷，带上惟帽，将风雪抵挡在身外。 夜幕下，深深的落雪反出白光，一望无际的白和周界的黑，像是一座牢笼。 王知霖冻得打哆嗦，裹上棉衣，驾着马停下来。 青竹跟在车队最后面，看到王知霖一个喷嚏接着一个的惨样，道，“你先去马车里歇歇。” “不用！我能忍！”王知霖直起身，将手缩进袖筒，一脸不认输。 然而，不过半个时辰，他颤抖着，“咱们为什么非要晚上出行啊！”不怕冻死人呢！ 王珉刚过来，就听见王知霖说的蠢话，抬脚踹了他一脚，“让你好好读书不读，什么事都看不明白。” 王知霖叫着躲开，“我读书时也不聪明啊！” 在县学读了三年，王知霖不负众愿的落榜了。本来就不爱读书，落榜后，就更不愿意读了。 顾秋桃本来也没对他报太大希望，反正家里有银子了，就帮着他求王珉。王珉无法，只能让他跟着自己做生意。 没想到，虽然读书没脑子，做生意还有一套。于是，被简单培训两个月，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王知霖就加入到王珉一手组建的商队中了。 青竹噗嗤一笑，“表哥聪明，有自知之明。” 闻言，王知霖气的跳脚，但王珉在这里，他也不敢说什么混不吝的话。 王珉不搭理他，转身和青竹并排，道，“雪下的太大了，鹿尾关那里估计过不去。我和陈三商量，从云锦绕过去。”鹿尾关一到冬日，便会被积雪堵住，长长的一条峡道，飞禽走兽，都被隔绝。 鹿尾关是通往灵州最近的一条路，若是绕道，恐怕要多花半个月才能到。 但青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便道，“都听姑父的。” 王珉掉头，看着青竹裹得严严实实的脸，含笑，“一晃，六年都过去了。青竹都成大姑娘了。” 当年青竹研制出牛乳，可把他们给震惊怀了，连着一个月都和在梦中一样。小小的姑娘，拿着牛乳的方子，信誓旦旦的说，这是他们成功的契机。 一行人都不敢动，也不敢办。牛乳的方子，一张薄薄的纸，便能将燕国所有的牛乳制品垄断，甚至是皇宫的牛乳供应。 然而，对于他们那样的贫民人家。若是不好，假的，或许还能保住性命。若是真的，便是无尽的争抢。 那时，王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头脑一热，便热血沸腾，拿了方子。 第一批牛乳很快就被制出，开始出售时，有人还不信。直到王珉给每个府里送了一份，众人才争抢着要预订。 生意火爆，便有人嫉妒。不过，还没等他们出售，青竹就带回来消息，云州太守愿与他们合作的。 当然，合作共赢。 王珉不知道她怎么找到太守的，怎么谈的合作。只知道，一个月后，牛乳便成了云州的特产。 而太守，也一举得了圣上的欢心。连提两级。 王珉回忆过往，摸了摸鬓角的白发。 青竹也想到了，感叹道，“其实，我原先也没有想做这么大的。”她只想和父母兄弟姐妹一起，好好的生活。命运使然而已。 若不往前冲，便会死。她不愿得到那个结果。 王珉没理解她的意思，叹道，“确实没想到。”虽然如今商场上尔虞我诈，竞争激烈，但能给妻儿吃喝不愁的生活，也是值得的。 “对了。姑父，莫家那边联系了没？”青竹问道。 “莫家昨天来了信。”王珉闻言脸色不好，“这趟咱们可能不好过了。” “无事。”青竹丝毫不担心，“燕京那边还要用咱们，暂时没有危险。等到了灵州，我给莫叔叔回个信。” 灭了人家不说，还年年要去镇压冤魂。青竹撇嘴，果然是做贼心虚。 这次去灵州，不只是找神医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埋东西。 王珉也道，“好，听你的。莫家待咱们好，咱们也该回报他们。” 王知霖听着，发现自己一句话没听懂，打了个哈欠，将马拴到后面的马车上，便上了马车。 王珉看着，皱眉，“一点苦都受不了，以后……” 车轮压过白雪，留下一地的车辙。青竹拍了拍怀里乱扑腾的袅袅，“安生点！” 王珉见惯不怪。看着无边的的夜色，忽然想起了那个雨夜，“青竹，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哪个？” “靖安十六年，我去搜查那天。你们家隔壁的那个少年。” 王珉对他印象极深，平凡人家，绝对不可能养出那样气度的孩子。而且，柳溪镇脱困那日回来，他看到院子中的尸体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许 靖安十六年，青竹顿住，看着无尽的风雪，捏紧手中的缰绳。 过了好有一盏茶的时间，王珉才听到青竹的声音，“他姓许。”早在食坊开到燕京时，她便知道了许燕戈的身份。 当年一别不知便是永别，若是知道，她一定会再找个机会，与他见上一面，全了他们朋友的情谊。 王珉沉默，燕京许姓的贵族如今已经死绝，一个活口都没有。此行去灵州，也与他们有着莫大的关系。 青竹则释然，笑着道，“人已经没，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王珉看她真的不在意，才点头，“咱们是做生意的，只管好咱们一亩三分地就行了。”下令诛杀许家的是皇帝，许家谋反也是世人皆知。现下，明哲保身是最好的法子。且，他们也只是那人手中的利爪罢了。 雪夜急行，快马加鞭走了一夜，才到柳溪镇。王珉吩咐陈三哥，让众人歇歇脚，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又给众人准备了驱寒的饭菜。 柳溪镇自然也是有分店的，众人吃下热腾腾的饭菜，喝着香气扑鼻的羊汤，才觉得身子暖和过来。 青竹站在客栈二楼，远远望着晚园的方向。 这几年来，她也去了几趟晚园，想知道那日的线索。可惜，一无所知。所有关于那日厮杀的痕迹全部被抹去。 王知霖在客栈休息了半晌，整个人才活过来。正准备下楼，看到青竹站在冷风中，走过来，“看什么呢？” 青竹回神，摇头道，“没看什么？” “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你不去看看明丽？”王知霖道。明丽那丫头，自从会自己写信，隔一两个月便会给青竹写一封信，念叨着她什么时候找她玩耍。 “不去了。”青竹转身，“姑父可不想再带个累赘。而且，她身子受不住。” 要是见了顾明丽，他们就要多带个人，一路上凶险非常，若是出了事，她不一定能护住她。所以稳妥些起见，就不去见她，杜绝一切可能。 “再带个累赘？表妹，我爹可没把你当累赘！”王知霖道。 青竹看了王知霖一眼，道，“我自然不会是累赘。” “那谁是累赘？”王知霖疑惑。 “你猜！”青竹从他身边走过，“表哥，你的三脚猫功夫是时候该提升提升了。” 闻言，王知霖算明白了，原来累赘是他。 他想反驳，但一路上确实是他的事最多。若不是他爹是商队的头儿，早就把他给赶走了。这么一想，王知霖看着青竹的背影，“早晚有一天我要超过你！” 王珉在客栈后院清点货物，一车的货物留在柳溪镇，其余的要带上继续前进。 青竹走过去，看着稻草下面的箱子问道，“姑父，东西没事？” “没事。”王珉检查完，松了口气，“都没进水，能交差。”说完又对青竹道，“得到这个机会不容易，若不是莫家，咱们纵使再厉害，也拿不到这个差事。” 青竹看着王珉小心谨慎的模样，小声道，“进水了也没事。”左右也不会被用。 王珉没听清，抬头问，“你说的什么？” “没什么？”青竹摇头，“只是觉得姑父你太细心了。” 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下手的人，王珉和青竹进了大堂，“不仔细，咱们食坊能做到现在？”王珉最注重细节，经他手的货物，从未出过错。 青竹闻言笑道，“所以咱们食坊能走到今日，姑父功不可没。等这趟回来，叫上姑姑和琳姐姐他们一家，我们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王珉摆手，“可别说好话哄你姑父了。”食坊如何走到今日的王珉心中门清儿。这么多年过去，两家虽然分开住，但心里都视彼此为亲人，早已不分彼此。所以，说话方面也不会顾及。王珉找了个靠角落的桌子坐下，看着窗外道，“若不是那些方子，就算再有心思，也做不到如今的地步。” 青竹倒了两杯热茶，道，“姑父别提这些了。最近的各处的账单折磨我头疼。要不事寻着这次机会出来，我还要在家里愁呢。” 现在出来可好，等顾绿水和王知溪回来，这些就是他们的事了。 知道她躲懒，王珉喝了口茶，道，“你两个哥哥都只知道读书，算账他们可没有你擅长。” 两人都在白鹿书院求学，念书策论就够他们头疼的，若是知道家里还有一堆摊子等着他们，估计宁愿在白鹿书院遭受先生的摧残。 青竹知道他们所想，所以贴心的给他们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他们回来，痛并快乐着。 当最后一点光明散尽，车队便又开始征途。 鹿尾关果然被雪给堵住了，看着不远拖着马车原路返回，疲惫不堪的商队，青竹感叹，幸亏有先见之明。不然，干粮被吃尽，有没有县镇补充，在风寒料峭的冬日，整个车队都会有冻死饿死的风险。 “是周家的车队。”王知霖骑着马过来道。 青竹看着远处青白的旗子，道，“不用管。”周家向来看不起他们平民发家，又因为他们掌握了牛乳的方子，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 “好。”王知霖点头，“我爹也是这个意思。”对于仇人，视而不见就可。省的惹了一身腥还没人念你的好。 顾氏的车队加快速度，看的后面的人一阵窝火。 “大哥！”宝蓝锦袍的男人狠狠的甩了一下手里的马鞭，“顾家的是什么意思！一群泥腿子，周家能用他是他们的福气，竟然” “哼！” 骑着马走在第二排，身披狐狸毛斗篷的中年男人见状，不耐的看了男人一眼，“若不是你非说鹿尾关是如何让如何的方便，我们何至落到如此地步。我看你这三十多年是白活了，连王珉都不如。” 被斥责一番的男人悻悻闭嘴，瞪了远处的车队一眼，裹了裹身上的棉服，殷勤的走到斗篷男人身边，“大哥，据说顾家的和莫氏关系好，若是” 周家二当家，周愿不看他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冷声道，“你想做什么和我无关。” 男人一听，喜上眉梢。和他无关，意思不就是，随他怎么弄，只要不败坏周家二当家的名声就好。 男人阴阴一笑，计上心头。 第一百五十七章 跟踪 尽管商队都喜欢走鹿尾关，不喜走云锦，也不能否认云锦是个好地方。 甩掉周家商队，青竹们这一路过的惬意至极。 若是赶路累了，青竹背着顾老太送的神弓，在山林里穿梭，打几只野味，慰籍众人疲惫的心灵，加上顾氏独有的酱料。寒冬腊月之下，也没有人有过任何抱怨。 有体恤人心的东家和每月比别家高出一倍的银子，他们是傻子才会不满。 只有王知霖微微不满，那么宝贝的弓用来打猎，真是暴敛天物。但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好好的宝贝被糟蹋，谁让这不是他的呢。 唉，羡慕jpg。 于是，一路欢声笑雨。顾家车队半个多月后，就到达了云锦。 到了云锦这边，雪基本就消了个干净，找了个最近的客栈，青竹立马吩咐伙计送来热水。 泡上热水澡，青竹舒服的叹谓一声，将整个身子缩进浴桶。 一路上只顾着赶路，遇上的也是小镇，歇了脚就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泡澡了。 泡完澡，青竹换了一身与之前那身一摸一样的男装穿上，又将头发晾干束起，带上沈氏给她准备的发冠。 看着镜子里的人，乌发红唇。青竹拍了拍自己的脸感叹，真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 ------------------------------------- 云锦原是灵州下的县，但因为几年前许小将军叛乱，占领灵州。云锦县令假意归顺，带领云锦百姓与朝廷里应外合，诛杀了十万叛军。陛下念其功德，恩典云锦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县，脱离灵州府，不受任何府的管辖，享有与府同等待遇。 如今的云锦县令还是先前的那个，青竹走在街道上，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百姓，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位县令。 于公，这位县令为君忠心耿耿；为民，看着百姓，也便知道他定是一位不错的父母官。但于私，抛开自己燕国百姓的身份，青竹其实心里不太舒服。阿燕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而且，阿燕是绝不可能叛乱的，他那样的人，最想要的就是国泰民安，怎么可能伤害这个国家呢！ “想什么呢？”王知霖举着一串糖葫芦，递给青竹，“我跟你一路了，什么也不看，直愣愣的往前走，是不是有心事了？来告诉表哥，表哥给你出出意见。” 青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糖葫芦，嫌弃道，“不要，我都十五了。不吃小孩子吃的东西。” 王知霖嘿了一声，将糖葫芦硬塞到青竹手里，揽住青竹的肩膀，“三个月前刚过了十四岁生辰，现在就十五了？你小时候吃糖葫芦吃到吐的事，我还记得呢！人家邻居哥哥送的就喜欢，亲表哥送的就不喜欢了？” 王知霖十七八岁，身量随了王珉，长得又高又壮，压在青竹身上，青竹差点没站稳。 青竹一手捏住他胳膊上的软肉，一手推开他，“起开！” 胳膊上一阵刺痛，王知霖立马甩开胳膊，揉着疼痛处，苦着脸道，“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我可是你亲表哥！” 青竹不看他，啃了一口糖葫芦，“姑姑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姑姑。”糖葫芦又酸又甜，比云州卖的好吃了两三倍。青竹又吃了一个，问道，“你哪里买的？味道和以前吃的好像。” 好像啊。青竹想起原来吃吐的糖葫芦，也是颗粒分明，又大又圆，比集上卖的好吃。 “什么？”王知霖揉着胳膊，怪异的看着青竹，“你傻了，糖葫芦不就这个味道。”说完，还砸砸嘴，“没有什么不同啊。 “所以，这根糖葫芦是你吃剩的？”青竹阴恻恻的看着王知霖。 “啊？不、不是啊。”王知霖无辜的看着青竹，然而，在青竹眼神的逼视下，他举双手投降，“我嘴馋了，就想尝尝。不过你放心！这串是好的，我没吃过。” 青竹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呵，我就知道，若不是剩下的，也不会给我。” “”你这是跟谁学的。 两人说话这一会儿，便走到了街市的尽头。 此时已近正午，看着眼前的酒楼，青竹对还一脸懵逼的王知霖道，“我要进去吃饭，你去不去？” “去去去，怎么不去！不过先说好，你请客！”王知霖捂紧钱袋，深怕青竹要他请客，他的银子是要留着娶媳妇的。 白了她一眼，青竹抬脚走进去，“我还看不上你那点银子。” 扎心了！ 王知霖松开自己的钱袋，可不是嘛，表弟一心只读圣贤书，顾家的财政大权早就由舅母交给青竹了。现在青竹说不定比云州的首富财富还多。 “说好的，你请！” 坐在大堂的角落，王知霖看着青竹点完菜，不解道，“怎么不去雅间？”青竹出门为了不惹麻烦，一直都是要的雅间，这次怎么例外了。 青竹把玩着手里的筷子，目光扫过楼上，面带微笑，用平常的声音道，“咱们被跟踪了。” “什么！”在惊呼声未出口时，王知霖学聪明了，捂住嘴巴。看了两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不会是周家那群孙子！” 青竹看着他衣服做贼的样子，无语道，“好好说话。” “你小声点！”王知霖低声急道，“这可是大事，快跟我回去。”不让青竹出事，这是他娘在他临走时吩咐了一遍又一遍的。 “你这样说话，他们也能听见。”从他们到云锦便跟着的人，还会识别不了王知霖的小伎俩。 “啊，你怎么不早说。”王知霖恢复了音量，破罐子破摔，“那还吃不吃。” “钱都付了，你想让我做冤大头？”青竹丝毫不在意那些人，将手中的木块折断，“果然是忘记吃个红薯就满足的日子了。我记得” “停！”王知霖伸手，“我吃还不行嘛！陈年往事，记那么清楚干什么。”不就是吃得多，拉的多嘛。 说完还嘟嘟囔囔的抱怨，“小时候多可爱，怎么长大了就变这么凶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灭魂符 云锦的酒楼，与云州的不大相同。 灵州一片，算是西北苦寒之地。其境内常年风沙，环境恶劣，以至人们对灵州的印象，只有光秃秃的黄土山丘。 西北百姓如这边的气候一般，热烈豪放，是以酒楼的装饰皆以简洁利落为主。食客入座，也都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无所拘束。 青竹他们左对面那桌，是几个拿刀的大汉。长相符合灵州人的面相，应是本地人。为首稍壮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脸上从颚骨到鼻梁，一条深可见骨的疤痕盘旋其上。 端着酒碗，喝了一口，似是不够尽兴，一手拎起酒坛子，仰头倒了下去。酒水顺着脖子流进单薄的衣衫。 “好！大哥豪气！咱兄弟们一起干了！”一大胡子男人眼睛发光，也拎起酒坛，“来来来，咱们兄弟今日，不醉不休！” “好！来！”一众人起哄起来，“今日让兄弟见识见识什么叫千杯不醉！” 领头的男人爽快的笑笑，抹了把嘴边的酒水，“今日你们大哥我心情好，就陪你们玩玩儿！”说着，将手中的坛子扔下，又拎起一坛。 酒坛子落地，在热闹的酒楼声音不算小。众人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就扭头不理会了。有的与那领头的男人认识的，热情的让伙计上了几坛子烈酒，加入到他们的队伍。 见青竹目不转睛盯着那边看，王知霖敲了敲桌子，“咱们赶快吃完走。”灵州果然乱，只是边陲就在酒楼旁若无人酗酒，到了无人管认的储镇，那还不更无法无天了。 储镇就是他们此次最终的目的地，也是许家军最终的埋骨之地。不过这些，王知霖是不知道的，就连王珉也不清楚。 青竹扭头，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模样，道，“要不你先回去，我想再出去走走。” 本来急的上火的王知霖闻言，腾的坐好，“不行，咱们一起回去！”他可不敢留青竹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在知道有人跟踪他们的情况下。 看他打定主意不走，青竹有些失望，“好。咱们回去。” 结了帐，青竹走出酒楼，王知霖与她并排，看着难得晴朗的天气，笑道，“咱们快点将东西送到，请徐川子回云州，说不定还能和外祖母一起过年。我哥也快回来了，好久不见，竟然还有些想念。” 虽然王知溪平日在家管教他管教的严，也遮不住他是不是的想念。 闻言，青竹摇头，面上有些严肃，“神医哪有那么好找的。” “也是。”王知霖道，“神医都是行踪不定，之前派了那么多人都没找到。希望咱们运气好。” 青竹当然也希望运气好，这样顾大河的腿就能好了。 红莲只剩三瓣了，若是再寻不到，怕是以后再也治不好了。 王珉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在他们回去后就叫了青竹去他房间。 “姑父。”青竹叫道，视线从王珉身上移开，看向陈三哥，“陈叔叔。” “东家。”陈三哥笑着应道，然后看着王珉，“大哥突然叫我们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王珉示意他们坐下，面色凝重，“今日客栈附近似乎多了些人。” 闻言，陈三哥正色，“其实自从进了云锦，我也觉得有些不对，身后左右，好像一直又几双眼睛在盯着咱们。” “可走云锦是半路做的主意，那些人是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这里过，还刚好在这里等着他们。”王珉没有想明白。 若是仇家，似乎只有周家那群人最看不惯他们。 但若是他们有能力预知，也不会自己走了鹿尾关，又原路返回，白白损失了物资。 陈三哥紧锁眉头，手扣着桌子，仔细思索以前在道上有没有得罪过人。 他们行事向来张弛有度，和各家也秉承着别人敬我一寸，我让人一尺，从未和谁闹过不和，除了周家。 青竹看着两人苦思冥想，抬头道，“不会是周家。”周家大当家是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废物，二当家心思深沉，却也没有太大的手段，守着周家还行，若是更进一步，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原来想会不会是为了那批货物来的，但那里面的东西，怕是只有莫家和他上头的人知道，两人都不会泄露。况且，那货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偶然知道，她也不会从莫家接过。 “那会是谁？”王珉看向青竹，等着她往下说。 “可能是灵州这边的，以为咱们是块肥肉，就上赶着来了。”青竹猜测。 “但不管是什么人，这批东西，必须守住，安全的到达储镇。” 王珉看着青竹坚定的神色，道，“我知道。” 安静了片刻，陈三哥站起来，“大哥，东家，要不咱们今晚就启程，只要将东西送到，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没有货物，就不会有人盯着咱们了。”他已经确定，那些人就是为这批货物而来。 “我没意见。”青竹也站起来，“听姑父的。” 闻言，王珉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叹口气，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好，通知下去，两刻钟后出发。” 连夜赶路，再强壮的身子也受不住。王珉决定在这里休整，是打着让众人缓缓的意思。但如今的情况，还是先走为好。等回去了，再给众人些补偿，安抚安抚罢了。 陈三哥下去准备，王珉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青竹，缓缓开口，“青竹，你告诉姑父，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这是极为重要的东西，甚至和皇家有关，却从未见过里面是什么。 青竹微愣，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哎呀，姑父你就别担心了。等送到了咱们就不管了。” “是吗？”王珉的声音严肃，“你可知道，若是这批货物在路上出事，我们顾王两家要担多大的责任！” 王珉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青竹也沉默了。 许是觉得自己太严厉了，王珉放缓音调，“青竹，你总要姑父知道里面是什么，再做决定。你姑姑，你爹娘的命，都在我们手里攥着呢！” “是灭魂符。” 第一百六十章 先擒王 为首的人像是知道他们的答案，也不恼，只是不着痕迹的看着了青竹一眼，“早就听闻云州顾家的东家是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你想做什么？”陈三哥警惕起来，将青竹护在身后，“云锦虽不受各府管制，但始终是燕国的疆土，听令于圣上。我顾氏虽无权势，但也不是随意就能欺辱的！” 青竹看着挡在她面前的陈三哥，心中感动。不过，她从陈三哥背后走出来，目光平静的看着为首的男人。 “东家！”陈三哥叫道。 青竹冲他笑笑，轻咳了两声，扬首看着男人道，“敢问诸位是哪方的英雄豪杰？我顾氏虽是商人，却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诸位若是寻仇，可是找错人了？” 这些人眼神清明，身上虽有煞气，却不像穷凶极恶之徒。而且，看这样子，是在这里等候多时。除非，他们有地方得罪了这些人。不然为何费尽心力，吃力不讨好。 云锦得了圣上恩典之后，圣上就再没关注过这里，若是他们的货物在这里被劫，只要上面的人稍稍说几句，云锦定然不会平静。 没有人会这么蠢。 为首的见青竹态度还这么温和，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不愧是能在商场上混的如鱼得水的顾家二公子，如此沉得住气。 青竹在外面都是以顾家二子顾离的身份行走，众人只知顾家有两子，一子求学白鹿书院，一子手握顾氏的生意命脉。 僵持了一会儿，后面被青竹射伤的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顾氏伤天害理的事干的还少吗？二哥，别跟他们啰嗦，将货物抢了便是！”说完就松开胳膊，拎起武器。 一人出声，剩下的没有任何犹豫，举起武器，只待二哥一声令下。 “小兄弟这话从何说起？空口白牙便污蔑人，难道你们是做土匪出身的！”王知霖冲上来，怒目瞪着说话的人。 “再说。”王知霖嗤笑一声，嘲讽的看了几人，“就你们这点人，还来劫货，是不是穷的连人都养不起了。” 别的不说，王知霖拉仇恨的能力是杠杠的！这话说完，为首的男人也变了脸色。 “怎么？让我说中了？好好的人做什么土匪，回家种地不行吗？说我们干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劫货就是好事？我们好歹每年给灵州捐五万两白银，你们干什么！杂碎！” “你！” 受伤的男人气的满脸通红，持剑冲过来，身边的人见状，也不拦了。 “小掌柜！”陈三哥皱眉，抽出刀挡住男人的剑。 为首的男人见状，道，“不伤人，只取货！” “是！” 许是因为王知霖的嘲讽，对面的人下手极为干脆。不过几息，车队就有一半的人倒下。 青竹皱眉，这些人都是练过的。而且，还不是平常的土匪，招式套路都整齐划一，纪律性极强。 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必败！ 不行，货物绝对不能被抢走！要想个办法！ 陈三哥正与为首的男人缠斗，两人势均力敌，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青竹想了片刻，冲过去。 “东家。”陈三哥分神，差点被男人伤到。 “你回去。我来对付他。” “什么？”陈三哥震惊的看着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青竹的身份他一清二楚，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娃娃，对付一个成年会武的男人，简直天方夜谭。 “陈叔，快去！表哥一会儿就没命了！”青竹急道。 陈三哥扭头，那受伤的男人正举着剑朝王知霖砍，王知霖别的没学到，逃跑的功夫倒是足。不过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一会儿就要败下阵了。 青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陈三哥思绪飘转，退开道，“东家小心。”然后冲过去挡住受伤男人的剑。 “顾二公子，你打不过我。”男人道，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青竹弯唇一笑，“我知道啊。不过只能先擒王，我们才能离开啊。” 被青竹灿烂的笑容晃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便发现面前的人不见了。 身后传来冰冷的触感，还没等他惊讶，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一秒，只听到青竹含有歉意的声音，“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咱作弊的。但是，实在是——打不过啊！” 男人昏迷前心中微凉，这还能作弊！ 绿色的灵力在青竹食指盘旋，收回右手中的匕首，男人也没了支撑力，“砰”的一下应声倒地。 青竹蹲下，看了看他的面巾，绕过去，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 “你们还不停吗？”青竹学着男人挑眉，扬起声音。 “二哥！” 先前想拉住那受伤男人的男子失声叫道，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空旷的道路上鸦雀无声，只剩呼呼的风声携裹落叶。 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大高个，又看了看蹲在中间，拿着匕首在男人脖子上比划的小个子少年，众人神色难辨。 “放了我二哥！我放你们走！” 男人开口，目光戳在青竹身上，恨不得戳个洞，看看这是个什么怪物，竟然能将他二哥败北。 衬着男人的面巾，青竹擦了擦匕首，慢条斯理道，“现在可不是你们讲条件的时候，曹垣，将这位大叔搬到马车上。” “哎，东家，来了！”曹垣面带笑容，得意的跑过来。 “我来！”王珉不知何时出现，走到青竹身边，“你小心点。” “放心，姑父。我有分寸。” 王珉弯腰，将男人扛起来，向马车走去。剩下的护卫，举刀围着王珉，谨慎的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黑面人。 见状，黑面人也都沉不住气了，看向青竹。 “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竹认真道，“不干什么啊。老话说，擒贼先擒王，我把他抓了，你们不就不敢动手了嘛。”说着，眼神还扫过不敢有所动作几人。 看，我说的对！ “你……，顾家二公子，果真名不虚传！”受伤男人咬牙切齿，看向青竹的目光狠厉，恨不得将她扒皮抽骨。 “那是，不让你们见识见识，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呢！”王知霖冲出来，现在青竹身旁，“站在该让路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先生 “…让！”受伤的男人站开，让出路，“不过，先将我二哥交出来！” 此言一出，车队的人悄悄松了一口气。而刚说话的男人则不赞同的看他一眼。 受伤的男人察觉，道，“四哥，先救二哥。” “不行！”青竹想都没想就拒绝掉。 以为她是傻子吗？放了然后让他们继续抢货？ “那你想做什么？” “你们且先回去，等我们货物交付了，回来将人给你们送回来。”毕竟人家都说了只取货不伤人，给他们兄弟留了活路，这边自然也要还回去。 而且，青竹也不喜欢杀人，那是犯法的。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被称为四哥的男人开口，“若是你路上将人杀了，不从云锦回去，我们岂不是吃了哑巴亏。” “啊呀！” 闻言，青竹惊叫一声，赞同道，“你说的也对，毕竟我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敢做的顾离，说不定路上无趣了，将你家二哥哥抽皮扒骨，拿去做小玩意儿。听说外域有一种独特的酒壶，用头骨制成，你们也知道，顾氏的清梨酒最为闻名。若是有一件这样的人骨酒壶，也是不错的。” 青竹的眼神无辜而真诚，加上惟妙惟肖的表情，似乎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似的。 “你敢！” 受伤男人眼眶充血，狠声道，“若是你敢伤我二哥分毫，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好了，别玩了。” 王珉从马车中出来，打断两人。 青竹恢复正常表情，走过去。王珉转身对着黑面人道，“这些货事关我们兄弟的性命，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带走的。这人我们带走，半个月之后，我们会放了他。届时，你们可去储镇寻他。” 放人是不可能放的。从这些人的身手他就看得出，他们是打不过的。所以只能用些非常手段。 说完，王珉下令，“将晕倒的兄弟弄醒，咱们出发！” 青竹翻身上马，王知霖则接了青竹的活，拿着匕首上了马车，将匕首横在昏迷不醒的男人的血管。只要外面的人有任何异动，他便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车队缓缓启程，看着车队快要消失，受伤的男人低落道，“四哥，难道只能这样吗？” 四哥闭目，过了一会儿，冷声道，“回去。” “所以你们就这样回来了？”披着暗金色披风的男人站在院子中，背对着几人。他身边是一个十几岁模样的稚气少年，浅绿色的瞳孔，映出一丝愉悦。 “你们败在她手上，不亏！” “先生！你怎么帮他们说话，你是不知道那顾离有多过分，你看我胳膊，差一点就废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捂着胳膊不满。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一个却问另一个叫先生，说不出的怪异。 “不是你们先出手的？”少年转身，妖异的瞳孔划过一丝暗沉，“以后遇见她就避开。不然，我们的合作也可以结束了。” “先生！” 少年掐了院中一只梅花，抬脚离开，苍白的近乎透明的唇瓣勾起，“小竹，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四哥，先生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避着他！”他捂着胳膊，气呼呼的，看着院中来的倔强的梅花，也没了好心思欣赏。 四哥不语，而是看向院中的男子，“主子，先生他……”若是先生不愿，他们怕是不能再对顾家出手了。 “就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中响起，声音中似乎含着什么情绪，但很快消失不见。 “那二哥怎么办……” 男人又想了很长时间，望着院中的红梅，缓缓道，“去一趟储镇。”再去见见他们最后一眼。 “是！” 待人都离开，背对着的男人才转身。不似灵州这边粗犷的长相，也不似四哥那样板正，是一张独具中原特色的脸。长眉没入鬓角，鼻梁高挺，绯色的薄唇紧抿。本该是一位惊艳岁月的美男子，那双本该含着世间万物，骄傲肆意的桃花眼，却古井无波。 夕阳西下，男人的身影却格外孤独，似与世间隔绝。 确定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了，王知霖才放松下来，将昏迷不醒的男人浑身摸了个遍，直到没有任何利器，才用绳子将男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捆人的手法是陈三哥交他的，只要被绑住，如果不是绑的人去解开，不论武功再高强的人也挣脱不开。 “表妹！”终于能出来透气，王知霖欢快的很。然而刚出来就碰到脸色不太好看的王珉，他瞬间就怂了。 “爹…” “我听说你很能说？”王珉看了他一眼，“既然能说，到了灵州，多出来的一车货，你就出去卖。” 来的时候，他们特意多带了一车，准备带到林州的食坊。现在走了云锦，货自然也送不过去了。 “表妹……”王知霖向青竹求助，让他出力气可以，让他谈生意，他怕把家底赔进去。 青竹也知道他不善谈生意，解围道，“姑父，货又不会坏，等咱们回去从林州过也能送回去，您就别难为表哥了。表哥说话不好听，也是因为他们污蔑我。” 青竹自然晓得王知霖为什么说话刻薄。那是他故意气那人，为她报仇的。 听到是为了维护青竹，王珉松口，“行，看在你表妹的份上，饶过你这次。但以后要注意措辞。” 毕竟是个秀才，王珉不求他斯斯文文，但也不能跟个土匪一样，说话不过脑。 “我知道了。”王知霖连连点头。 王珉叹气，“好好跟你表妹学学，高不成低不就，再多的家业都不够你折腾。” 王珉离开后，王知霖才敢凑到青竹身边，“多谢表妹救命之恩！”王知霖作揖，嬉笑着道。 白了他一眼，青竹放松下来，“唉，快点到储镇。去了储镇，就能去灵州府了。” 爹还等着他去劝哥哥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跟的上。 “大概还有十天，就能到储镇。”王知霖算算时间道。 “那么个小镇，被我朝除名，也不知道爹为什么要去哪里。”王知霖嘟囔。 被国家除名，除非有别的国家愿意接收，不然就是被西北各处蛮夷搜刮，民不聊生，活下去都是问题，更别说有银子买牛乳这样富裕的消遣。 青竹不语。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第一百六十二章 储镇 除却来时的一场雪，之后倒是很少下雪了。只有几场细雨一般的，飘飘洒洒的落下，衣襟都未沾湿。 行至第十五日，储镇便到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众人神色难言，而那心肠软的，早已红了眼眶。 残垣断壁的房屋，几捆稻草铺成的床铺。吱声门框的院门，每座房屋门前都摇摇晃晃的挂着两个纸糊的灯笼。 灯笼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烟火熏过的痕迹倒是明显。两个灯笼皆是破破烂烂，一阵风吹过，便呼呼作响，像极了冤死之人的哭嚎。 街面上杂乱无章，寥寥有几个瘦骨嶙峋的孩童，睁着凸到眼眶外的眼珠，蹲在墙角打量他们，本该纯真无邪的眼中皆是看到闯入者的惊惧。若不是进来时看到那只剩一半的储镇二字，他们还以为找错了地方。 尽管已经见惯了世间百态，王珉和陈三哥看到这个场面，两个大男人还是于心不忍。 青竹眼睛闪了闪，看到王珉要开口，提前道，“姑父，我们先寻个地方歇下。” 闻言，王珉诧异的看向青竹，不过片刻，他便明白青竹的意思，转身挥手道，“走。” 储镇不是燕国的管辖地后，各部落的流民，被驱逐的，犯了重罪的人都流落在此。若是分发粮食，不但落不到好，还可能诱发人的贪欲，造成哄抢、甚至杀人的场面。 在无界之地，杀人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一直到太阳沉下来，他们才找到了一个客栈。同样两个灰扑扑的灯笼挂在门前，破了个大口的门半掩着，昏暗的烛光从里面透出来。 车队在客栈门前停下，曹垣极有眼色，跑上前小心的拍了拍门，“店家在吗？我们来住店！”他不敢使力，惟恐这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下一刻便四分五裂。 过了好一会儿，客栈里才传来声响。 残败的木门发出沙哑沉闷的‘吱呀’声，一颗灰白的头颅探了出来，苍老而衰败的声音自头颅口中传出，“进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青竹这才瞧清，那人好似身有残缺，每个步子都行的非常吃力，他佝偻的身子，花白的头发团成一团，还有一些黏成一缕，跟烂成布条的衣衫缠在一起。 “表妹。”王知霖下马，站在青竹身边，犹豫的看着里面，“要不我们再找一家。”这也太破了，估计连口热水都没有。他倒是没问题，但青竹是姑娘家，总不能和他们大男人挤着。 “你觉得还能找到别的客栈么？”青竹抬脚走进去，“就将就一下。明日咱们就回去。” 虽说客栈外面破败，里面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三张四方桌子，几条长椅。还有一个小台子，小台子旁放了一把三只腿的椅子，那老人就缩在椅子上，露出一双浑浊无光的眼珠打量他们。只眼白占了整个眼眶四分之一，若不是细细观察，怕是以为这人没有眼珠。 将货物卸下来，堆在大堂，王珉便吩咐护卫们歇下来。 护卫一窝蜂的堆在几条板凳上，疲惫的打着哈欠，或是打量着周围，或窃窃私语，还有几个胆大的，回盯着小台子旁的怪人。 货物一路过来，其实所剩不多。出了要带到储镇的那车，就只有两车了。一车是一路上的补给，另一车便是送到林州的牛乳。 “干爹，我听说镇上来了生人” 穿着灰布秋装，打了一身补丁的青年冲进客栈，看到一屋子的人呆楞住，扫了屋子一圈，又在熟悉的位置看到那坏人，他才松了口气。 正巧陈三哥也在愁怎么烧水给兄弟们做饭，问那怪人是不可能了。自从进来后，那人就所载断了条腿的破椅子上翻白着眼看着，怎么问也不说话。 “小兄弟。”陈三哥走上前。 本来要去找怪人的青年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陈三哥，“你叫我吗？” 陈三哥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小兄弟，请问灶房在哪里？我这弟兄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想借用你们厨房一用。” “灶房啊？”青年挠挠头，看了怪人一眼，指着后面的破门，“后院里有一个陶罐，我们就在那里做饭。”说完便快步走到怪人身边，警惕的看着他们。 陶罐，王知霖闻言，走过去扒着门框看过去，三根木头上面被绑着，支成一个架子，架子上吊着一个豁口的陶罐，陶罐的底端还有一道半指长的裂纹，估计再用一次就破了。 “”算了，还不如啃干饼。 青竹看王知霖闷闷不乐的回来，就知道肯定不怎么样。她站起来，道，“将我们的厨具拿出来。” 青竹认为大家吃好了，才更有力气干活。所以每个车队出发，都会带上厨具，虽然和东西齐全的灶房比不了，但简单的做些好吃的，还是可以的。 王知霖显然也想起来箱子里的宝贝，招呼曹垣和几个护卫去拆箱 一个大铁锅，熬汤的大瓦罐，还有油盐酱醋，一样俱全。 因为没有青菜，青竹撸起袖子简单的炒了一大锅腊肠，又用路上没吃完的羊肉，炖了一道羊汤。在铁锅中焖了一锅白米饭。 饭菜做好，一群人已经都蹲在锅前流口水了。 曹垣闻着羊汤的香味和米饭的清香，露出和王知霖一样的目光。 王知霖则直溜溜的盯着炒腊肠，眼珠子一动不动。这些菜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腊肠了，还是表妹亲自做的腊肠，香透了。 腊肠是去年才开始制作，王知霖一年到尾没在家几天，故此没吃到几回。 王珉也觉得太香了，看了看门外，又冲陈三哥示意，王珉便拿上武器出了门。 青竹也考虑到香味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悄悄将小客栈用灵力包裹起来。 三年前，青竹彻底融合了本体。自那以后，灵力在使用后，很快就能恢复。所以，她也不拘着，怕将灵力用完了。 不过，虽然和普通人不一样，青竹也没仗着特殊，做害人利己之事。 确定味道传不过去，青竹站起来，拍拍手道，“你们先吃。”说完又对曹垣道，“给他们也送一份。”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怪人和青年。自家人吃着让别人看着，她可不好意思。 “哎，稍等。我马上去。”曹垣手忙脚乱的喝了口羊汤，拿了干净的碗筷给两人盛了满满一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姑娘 孟元纬闻着和肉一样的香味，还有香的恨不得将舌头吞下去的羊汤咽了咽口水。看了身旁巍然不动的干爹，他动了动蹲麻的双脚。 储镇这些年，每年都会有一只商队从中原过来，然后在这里呆上一晚。以前是一个长的十分斯文的青年过来，每次都会给干爹和他留一个月的粮食，每年的这个时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因为能吃到肉。可是今年，竟然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肉没有了，孟元纬很伤心。 正在他低头悼念他的肉时，曹垣端着饭菜过来，将饭菜放到台子上，笑道，“多谢店家收留，这是我们东家派我送过来的，两位尝尝？” 羊汤的香味从鼻尖冲进味蕾，孟元纬咽下口水，捂着痉挛的肚子看像椅子上的男人。 怪人终于动了，他掀了掀眼皮，粗噶如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响起，“放下，替我谢谢你们东家。” 听到回应，曹垣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人要拒绝，毕竟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得了回应，曹垣话也多了，指着腊肠道，“这是我们家的新吃食，只有云州有，两位尝尝，绝对比普通的肉好吃！” “你们是云州来的？”怪人颤了颤手指，“云州山高水远，你们来这里，废了不少了力气？” “可不是！”曹垣想起一路的惊险，就忍不住心惊肉跳。 “曹垣，再不过来就没饭了！”后院传过来一道声音，是曹垣相熟的一个护卫。 曹垣歉意的笑笑，扬声道，“好哥哥们，给我留些！” “谁抢到是谁的，你不来可就真没有了！” “来了来了！”曹垣无法，急忙挤进人群。这群人为了吃的可是说到做到。毕竟能吃到东家做的菜，那可不容易。 听着后院一众人嬉闹玩乐的弄出来的声响，孟元纬眼中涩然，他也有朋友兄弟，可惜全都死了。 “吃，没毒。”怪人动了动，抬手端起一碗米饭，吃了一口，他却顿住，粗粗喘了几口气。 “干爹，你怎么了？”孟元纬一惊，连忙站起来想要扶着怪人，奈何他脚蹲麻了，刚站起来，身子就不受支撑，往地下倒去。 闭上眼睛，孟元纬紧紧护着怀里的饭。这么香的白米饭，要是撒了，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胳膊被拉住，以为必倒无疑的孟元纬睁开眼，就瞧见那小少年拉住他的胳膊，歪头看着他。 “嘭！“ 孟元纬被晒的黑溜溜的更黑了，立马站起来，摸摸了滚烫的脸颊，孟元纬抱着饭碗呆呆的看着唇红齿白的少年。 他的手怎么那么暖，隔着衣服就能感受到。常年只和干爹一个人生活，孟元纬反射性的贪恋那点温暖。 青竹奇怪的看了一年黑瘦的青年，道，“小心点。”见他连摔倒也要护着碗，青竹又笑了笑道，“若是不够，再去后院让曹垣给你盛些。用了你们干柴，实在不好意思。” “没有。”孟元纬连忙摆手，急急道，“你们给了很多银子，一点干柴算什么。”只是两捆干柴，他一会儿就能拾来了。他们给的银子，在储镇能买二十车干柴了。 这会儿人家这样说，还这么温柔。孟元纬突然觉得收人家那么多银子有点不道德了。 温柔，若是王知霖知道他的想法，定会毫不犹豫的嘲笑他眼瞎。除了长了副好皮囊，哪里温柔了，她这辈子都和温柔沾不到边。 青竹见他没事，便同两人告辞。往客栈外去。 “公子，外面不安全。晚上、晚上还是别出去为好。”孟元纬提醒道。 “我知道了，多谢！”青竹颔首，却还是转身出去。 “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怪人突然嘲讽，挂在骨头上皮肉动了动，干裂的嘴角勾起，在昏黄的油灯下，阴森而诡异。 孟元纬对他这副样子见怪不怪，他只是震惊的看向外面，“他是姑娘！” “也就是你蠢。”怪人冷哼一声，哑着嗓子道，“那些人虽然和她玩闹，却一直保持一步的距离。就连那叫曹垣的，也不会和她有肢体接触。” “可能是因为他是东家。”孟元纬反驳，“干爹，你别看人家长的好看就觉得人家是姑娘，你忘记六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结果怎么样？” “闭嘴！”怪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怒喝道，脸色也变了又变。最终，他冷冷道，“你信不信与我何干！” “干爹”孟元纬无奈。这么多年过去，一提这个，他干爹还是如此暴躁。 ------------------------------------- 外面漆黑一片，除了唯一亮着光的客栈，别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一丝光亮也没有，更别说人了。 想到白日看到的情景，青竹鼻头酸酸的。 一个国家，为何要抛弃他的子民，就算叛乱，也怨不得他们，何至于此。幼时家里穷的买不起药，唯一的四十个铜板是阿奶偷偷塞过来的。她和哥哥也没饿成那个样子。 “青竹？怎么出来了？” 闻言，青竹转身道，“姑父，你回来了？外面怎么样？” 她看到王珉出去，猜测他是观察情况去了。 王珉边和她走边道，“很安静。安静的不正常。”许家军在时，氐羌和戎族被打的龟缩在自己的辖区，不敢动作。如今许家军全数被诛，魏家的军队还未成熟。按理说，此时是氐羌和戎族进攻的最佳时机。但他们却至今没有动作。 是在忌惮什么，还是在谋划什么更大的阴谋。 青竹和王珉都不相信，氐羌和戎族会善罢甘休，尤其是戎族。他们的大王子在燕京被杀，戎族的王怎么可能不为他最疼爱的儿子报仇？且，这也是一个不落世人口舌的起兵理由。 客栈里的青年和怪人已经不再，碗筷被洗干净放在台子上。青竹笑笑，和王珉陈三哥坐下来吃饭。 热乎乎的羊汤喝进胃里，身子瞬时就暖和了。陈三哥擦擦汗，看向角落道，“那人怎么办？” 这段日子，除了给他喂饭的时候让他清醒着，其余都是打晕带着。这会儿也该放了。但储镇这么偏，难道让这人跑着回去？这里可没卖马的。 青竹顿住，看了看角落里的麻袋道，“将他弄醒。两日未吃饭了，别饿坏了。” 闻言，陈三哥爽快的起身，走过去将袋子解开，然后扛着男人过来。 一碗凉水上去，人瞬间清醒。 睁开眼男人毫不意外的看着三人，“到了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黎先生 给男人称了碗羊汤，陈三哥豪爽的大笑，“兄弟，等明日我们便放你走。山高水阔，以后咱们再不相见。” 男人不语，看向青竹，问出了他的疑惑，“二公子学的哪家的功夫？怎么从未见过?”他的功夫也算数一数二的，败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上，还没看清人家出手，实在令人挫败。 早知道他会问，王珉截住话，道，“并无师承，只是随手练了些罢了。” 知道王珉拿话搪塞他，不愿说实话，男人也不气馁，喝了口热汤道，“二公子果真武学奇才，不知和我家主上比，哪一个更胜一筹？” 闻言，三人都看向他，这还是他第一次提上面的人。主子？看来不是土匪。青竹默默念到。 难道是阿燕他表哥的人？可是容相，圣上的岳父、皇亲国戚，是否还会记得，他那惨死的表弟、外甥和被逼疯的表姐？ 娶了姑姑又娶侄女，青竹真的不理解当今陛下的脑回路。 容华比先皇后小，他的女儿今年也才堪堪十七岁而已。 众人都不知道青竹的碎碎念。男人连喝四碗羊汤，才擦了擦嘴道，“我叫戚正卿。” “原来是戚兄弟，我姓陈行三，大家都叫我陈三哥。”陈三哥抱拳。 “陈三哥。”戚正卿也抱拳。 王珉淡淡道，“王珉。” 青竹笑，“我就不用介绍了，你应当知道。” 戚正卿想到自己小弟骂人家的话，尴尬的咳了声，“小弟鲁莽，二公子见谅。”一路上，顾家车队的人除了将他打晕外，别的还真没亏待他。 不过想起正事，戚正卿又肃了神色，“你们的货，我必须拿走!”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冷凝。 “不可能！”王珉冷声道。 陈三哥见状也道，“我们不过是做小生意的，你何必盯着我们的货。周家那才是金钵钵，你们去找他们去，他们有银子。”将锅甩给周家，陈三哥理直气壮。 周家害他们不是一次两次了，该让他们吃吃苦头。 青竹则抬头，静静的盯着男人，许久，青竹开口，“货也不值什么钱，若是戚兄想要，倒可以给。只不过，戚兄知道我等身份，我等却对你的身份丝毫不知，是不是不太公平？” 戚正卿卡壳，他不过无名无姓之人，哪有什么身份。 “既然说不出来，看来，就没必要给了。”王珉站起来，“戚兄弟还是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好出发。” 王珉并不担心他能抢走货。因为，在之前，他就给他下了软筋散。 今晚的事，谁都不能阻断。 戚正卿自然也是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才想用语言劝服他。不然，他早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看着曹垣将戚正卿带走，青竹也站起来，道，“开工！” 其实这事挺难的，既要让该看到的人看到，也要悄默默的进行。不然，让人不明真相的人记恨他们，可就不好玩了。 青竹架着马车向储镇最令人恐惧的地方——万骨窟。万骨窟事十万将士埋骨的地方，而他们要做的，是让十万将士，彻底从世间消失。 能想到这种法子，青竹不知道那人是单纯的恶毒还是恨极这些将士。 万骨窟说的难听点，就是乱葬岗。西北荒芜，而这里入目却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马车压过石块，轱辘声惊起一阵鸦叫，成群的乌鸦树丛间哗哗啦啦飞出，将整个天幕遮盖，宛如压城的黑云。 停下马车，青竹下车，将箱子从马车上搬下来。 青竹举着火把，行走在阴气环绕树林中。形单影只的一人，在充斥着黑暗的林中，显得渺小而孤独。 寻了个合适的地方，青竹停下，将箱子打开。箱子中满满的都是黄符纸。一打开，黄符纸便被阴风吹起，飘散滚落，不过一息，黄符纸就撒满整个树林。 雾意弥漫的树林中，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弯腰，捡起一张黄符纸，仔细辨认一番，对视一眼，将黄符纸塞进怀中，转身离开。 没有生人的气息了，青竹才笑笑。挥挥手，黄符纸上的痕迹瞬间消退，变成一张普通的白纸。 真正的灭魂符早就被替换了。这些只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与灵则散。而那两人手中的，是唯一一张真的。 青竹拿出佛珠，闭上眼睛，念下戒缘交与她的咒法——往生咒。 佛珠自她掌心浮起，缓缓的晕散出金光，金光如丝线攀延上树木枝干，枝条枯叶，细细的，将所有树木牵连起来。 金光乍现，佛珠化为吝粉，化成无数光点，阴风呼号，王珉和陈三哥扶着身边的树干，才堪堪站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风才消停下来。 青竹揉了揉眼睛，呼了口气，看着与正常别无二致的树林才弯了弯唇。 “去，来世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的便好。” 青竹走后，林中走出两人。 若是戚正卿在，必然会认得两人是谁。 “黎先生心情很好？”带着银纹面具的男人看着林子，看了好久，才问道。 少年压压翘起的嘴角，装出正直的模样，道，“你的心情难道不好吗？” “当然好。”男子薄唇轻抿，“就是不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顾二公子是何来头。”得黎先生护着便罢，连国寺的戒缘也愿出手帮他。 他派人寻了无数次戒缘，也没有见到戒缘一面。 夜半而出，天亮回归。 刚回来就发现人全被轰出来了。 “怎么了？”青竹刚回来，就见自家的兄弟都站在门外，愤愤的看着客栈。 “东家。”见她回来，众人让开一条道。 曹垣和王知霖跑过来，还没到，就听王知霖奋激道，“那两人也不知怎么了，大半夜就将我们赶出来，不让住了。兄弟们在这里站了半宿了！” 银子都给了，还请吃了饭，这样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这储镇的人果然不可信。 青竹看了一眼紧闭的客栈门，问道，“姑父和陈叔呢？”这两人若在，怎么也不肯能让他们被赶出来。 “正要说这事呢！”王知霖更焦急了，“你前脚刚走，那什么卿就追上去了。我爹和陈叔去拦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青竹皱眉。王珉和陈三哥不是没有分寸的，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他们不至于到现在还未回来。 青竹背上长工，拉过一匹马翻身跨上，道，“你们收拾东西跟上，我先去寻他们！” 第一百六十五章 灵州府 “表”王知霖看着青竹已经消失的背影，暗自着急。 看着一车的粮食，又想起昨天的商议，王知霖命人将粮食留够五日的，剩下的都放下，然后催促众人套马跟上。 一直寻到林子周围，也未见一个人影。青竹心里更慌了，她就不该把戚正卿给弄醒，还让他吃饭，吃饱了没事干，净惹麻烦了。 骑着马在周围转了两圈，青竹眼神微凝，跳下马，拾起地上的一条布条。是陈三哥衣服上的。 故意被丢下的布条，青竹将布条展开，“灵州府？好巧。” 那方，戚正卿带着王珉和陈三哥坐在车上，l蓝海骑着马跟在马车旁。 “我一日不见，你就去干了这事！先生说的什么你们都忘了吗！”蓝衣男人带着面具，边走边训斥。 而他身后的一群人聋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蓝海见状，忿忿不平，“是他们先将二哥抓走的，我们抓回来，有什么错！况且先生不让动顾离，又没有说不让动别人。咱们将他们带回灵州，让那顾离付出代价，也算为咱兄弟们报仇了！” “还狡辩！”蓝衣人看着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的磨牙，“先生和主子已经赶去，那顾离再厉害，能比主子和先生厉害？什么报仇，有本事你去皇帝的金銮殿里将皇帝给绑了，这样我还敬你是个英雄！” “……那已经绑了，大哥你说怎么办？”蓝海焰鼓旗息，让他去燕京闹，他倒是敢，可到不了燕京，只是路上盘查的人，他就通过不了。 “将人送回去！” “可现在都快到灵州了，我们消息也放出去了，顾离他们，应该也在往这边赶了。”蓝海弱弱道。 他怕人追上，出了变故，带着兄弟们绑了人便跑了。连主子也没通知。若不是大哥追上来，他早就将两人押回灵州，关进地牢了。 “那就到灵州再放了！”蓝衣人道，说罢又看了一眼蓝海，“回去你跟主子交代。擅离职守，不服从命令，若是先生走了，你便是有十条命也还不了。” 听到事情如此严重，蓝海情绪更低沉了。他以为先生只是说着玩的，他们在一起五年，经历了那么多事，先生一直是爱玩闹的性子，也纵着他。 许是知道他的想法，蓝衣人道，“我明明白白的跟你说，顾离比你重要多了。若是你们两者二选一，他必定不会选你，就连先生也不一定有他重要。” 赶来的路上，他明显察觉到先生按耐不住的欣喜，这是对任何人都未曾表露出来的痕迹。 “是…，我知道了。回去…我会给先生赔罪。” 披星戴月，半月的路程青竹他们硬生生走了七天便到了。 站在云州府城门前，王知霖跟上来问，“怎么办？” 青竹看了一眼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众人，“先进城，找个地方歇下。” 为了追上人，他们已经精疲力尽，路上也几乎没合眼，再累下去，怕是要出事。既然到了灵州，还怕找不到人？ 率人进了灵州最大的客栈，青竹付了五天的银子，洗把脸便下楼去。 曹垣站在蹲在门口，见青竹出来，忙站起来，“东家。” 青竹颔首，“叫伙计上些好酒好菜，都先吃着，吃完了便去休息。我去外边瞧瞧。” 青竹说罢，便要出门，曹垣见状赶紧跟上，“东家，你也吃些饭食歇息歇息。不然身子受不住的。” 青竹的身份他们都知晓，一路赶来，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受不住，体虚无力，更别说女孩了。 “掌柜和三哥不会有事的，戚正卿若是想杀他们，在储镇就动手了，何必带到灵州来。” 青竹自然知道这个，但一日找不到他们两人，她的心就放不下。若是让姑姑知道姑父失踪了，她该如何交代！ “曹垣，别劝了，你劝不动她。我跟她一起去。” 王知霖换了身衣服从楼上走下来，“你们歇些，若是我们没回来，就先让兄弟们去寻徐川子。” 曹垣面色为难，让两位当家的出去找人，他们这些手下在客栈歇息，实在不合情理。 “好了。”王知霖拍了拍曹垣的肩膀，“剩下的兄弟可都交给你了。放心，有我在，表妹出不了时。” 就是有你在，我才更怕出事。曹垣心中念叨。 不管曹垣怎么说，青竹和王知霖还是出门了。 王珉失踪，纵然王知霖不怎么说，青竹也知道他心中必然担忧。 走到僻静处，青竹从口袋中掏出袅袅，笑道，“靠你了。” 袅袅扑闪着翅膀飞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脆声道，“保证完成任务！”睡了一路，它都快要睡懵头了，终于能出来转转了！ 袅袅这小家伙虽然是只鸟，却灵的很，只要是熟悉的气息在附近，它便能循着味找过去。 跟着袅袅走了一段路程，青竹和王知霖都发觉不对劲了，怎么往客栈那边去了呢。 那些人住在客栈？看那偷偷摸摸，脸都不敢露的模样，也不会敢出现在客栈啊。 虽然吐槽，青竹和王知霖却还是跟着袅袅过去，袅袅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错的。 果然在客栈门前停下，青竹和王知霖对视一眼，走进去。 两个失踪了的人，竟然就在客栈里端端正正的坐着！ 见两人回来，曹垣眼睛亮起，“东家，小掌柜！掌柜的和三哥回来了。” 陈三哥和王珉同时看向两人，见两人疲惫的神色，也晓得让他们担心了。 “爹…”王知霖揉揉眼睛，就怕是出现了幻觉。 “回来了。”王珉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 青竹有些奇怪，问道，“姑父，戚正卿没有为难你们？” 虽说将他们绑到灵州，应该不会伤他们性命，但这样完好无损的回来，青竹也不敢想。 闻言，陈三哥站起来，张口笑着道，“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将我们带到灵州城门口就丢下了。你说是不是知道我们来灵州，特意不让我和大哥累着！” 第一百六十六章 爹爹 都知道陈三哥是开玩笑，众人围着也都笑起来。 “可不是嘛，这才几天，咱们就到灵州了。看这样子，年前我们就能赶回去，过个好年！” “往年都是在外地过年，今年说不定还真能赶回去呢！” “嘿，要是回去了，今年都来我家吃饭，让我家的给你们整两个好菜，咱们哥几个喝几盅！” “想什么呢，天天在一起还没喝够！我是不去，今年说说什么也要带我儿子去清远市，沾沾戒缘大师的佛气！” 众人皆是敞开了说，笑着推搡，乐的满身的疲惫也不觉辛苦了。 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挣着银子给妻儿老小好生活。跟着东家，虽然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但银子总是少不了。这么多年下来，包里鼓起来了，心里也踏实了。 王珉和陈三哥闻言，也展开笑容，“行了，今年回去给你们放一个月假，都回家好好陪陪妻儿。” “掌柜说的可当真？”曹垣被怂恿着上前，忐忑的问。虽然他没有妻儿，但他有未婚妻。本来早就该成亲的，但车队一直忙，他也不好意思请假，就一直推着。 “掌柜说的还能有假。”陈三哥一巴掌拍上曹垣的背，“我知道你小子急着娶媳妇，到时候记得请我啊。我贺礼早就给你备着呢！” “哎！一定！”曹垣疼得呲牙咧嘴，却高兴的连连点头。 “曹垣你竟然要成亲了？”青竹不可置信。 “我都十八了东家，再不成亲成亲就没人要了。”曹垣苦兮兮的，和他同龄的孩子都报上了，他还是光棍一条。若不是他与未婚妻心意相通，愿意等他，他估计真的没人要了。 “十八了？”青竹扭头看向一旁的王知霖，“表哥，你好像也十八了？”姑姑和姑父好像一直都没有很着急。 “我今年才十七！十七！”王知霖强调。“过完年才十八，别平白无故给我涨一岁。” “离过年也就不到一个月，也算十八了。”青竹挥挥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没动静。 青竹看向王珉，王珉知道她心中所想，道，“我和你姑姑在武罗曾给他订过一门娃娃亲。后来断了联系，这几年一直在找。”顾秋桃和王珉都是守信之人，不会单方面毁约。 “哦～，娃娃亲啊～”青竹促狭的看着王知霖，“表哥不会是在等你的小未婚妻！”这些年，也没见王知霖和什么姑娘走的近，这样还真有可能。 王知霖一张脸爆红，大步离开，“你说什么胡话，哪家姑娘是你这样的！” “小掌柜害羞了！”曹垣跟着起哄。 “这还是小掌柜第一次害羞，真难得！”搓手准备回家的一群汉子笑哄哄的。 王珉抿唇笑道，“别打趣他了，一会儿又该要报复你了。” 王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个儿子了，一和青竹闹起来，就非要赢了不可，不然决不罢休，一副小孩子的性子。 “好好。”青竹深知，立马闭嘴。 众人都去休息，青竹摆弄着手里的筷子，问道，“姑父，你们是怎么被抓的？” 戚正卿一个人，还中了软筋散，不可能打得过他们两个人，除非还有人帮他。 说起这个，陈三哥就羞愧，不过两招，他就败在那些人的手下，太丢人了。好歹他陈三哥在道上还叫的上名号，败给一群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唉…… 看陈三哥连声叹气的模样，王珉知道他开不了口，张口道，“我们追上戚正卿时，来了一队人，他们有五六人，且武功都与陈三差不多。”王珉下意识忽略了蓝海这个学艺不精的。 陈三对上戚正卿两人差不多能打个平手，若是一个人当然轻而易举，可遇上的是一群。 陈三哥的身手，青竹是见识过的，让他败下来，那群人不是等闲之辈。反正已经解决了货的事，青竹也不纠结。只盼不在遇上他们。现下最着急的事是如何找到徐川子。 “姑父，徐川子最后的消息真的是在灵州吗？” “灵州这边的人说的是在食坊也见过神似徐川子的人，若是不放心。明日我们去问问。” 灵州这里也有顾家的食坊，若不是如此，他们也得不到消息。 “好。”青竹点头，抱着袅袅，对王珉道，“姑父，我就先回房了。” “去。”王珉摆手，嘱咐道。“好好休息休息，你看看脸都黑了。” “知道了。”青竹笑道。 一进房门，袅袅就挣脱青竹的怀抱，飞起来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姐姐，姐姐。我感受爹爹的气息了！” “什么？”青竹还还未坐下，就被炸起来，看着袅袅紧张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小狸自从那日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青竹也去寻过，但都没有见过。这些年，她都以为…… “嗯嗯。”袅袅落在桌案上，拍着胸脯打包票，“虽然很久没见过爹爹，但爹爹的味道，我记得可清楚了。”说完，情绪又低落起来，“爹爹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是不是不要袅袅了……” 顺了顺它的毛，青竹安慰道，“或许是有事情绊住了。你不是能察觉他在哪里嘛，他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去找他！” 青竹最害怕的就是他化形失败，所以不愿来见他们。或者，更严重的……，青竹摇摇头，将坏想法抛到脑后，给袅袅抓出一把特制的鸟粮，“快吃，吃完了，休息休息。我们便去找他。” “嗯嗯！”袅袅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啄起案上的食物，“袅袅一定要找到爹爹。” 小狸活着，算是个特大的好消息。青竹坐在床上，擦着长弓，一边思索，为什么他不回去。 金源县的那间小院他们买了下来，还雇了人守着，若是他回去，青竹第一时间就会得到消息。 而且，沈氏和顾大河时不时的也会回去住一段时间，去看顾宝林和陈落玉。 当初说好的一个月便回。结果一个消息都没有，青竹想着想着，竟然有些生气。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家都不回了。亏的他们一直的惦念他。 第一百六十七章 黎府 不论怎么抱怨，第二日青竹还是带着袅袅出门。有袅袅在，虽然在找徐川子上帮不上什么忙，但在找小狸上，它可是一把好手。 青竹和王知霖去了食坊，而王珉和陈三哥则出城去郊外查看。 一般这种神医什么的，都是世外高人，住在郊外的可能性大于在城内。 食坊是商铺和食肆的结合体，既可做吃饭的场所，也卖各类顾氏旗下的半成品食材，例如牛乳，熏肉，灌肠之类的。 和王知霖到的时候，正是食坊人最多的点。早食与云州一样，卖的是各类的粥品和药膳。食坊里面坐满了人，青竹和王知霖抬脚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哎，两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的饭食卖完了，还请两位改日再来。”伙计歉然道。 “卖完了，这才刚刚辰时！”王知霖上前，不相信伙计的话。每个店铺规定是卖到巳时三刻，也难怪他不信。 伙计见他质疑，一脸难色，“确实是没有了，不若两位明日来，小的给两位留一份。” “好了，表哥。”青竹道，“卖完了就卖完了，那么激动干什么。说不定是生意好呢。” 王知霖自知失态，挺直背，扯了个笑容，“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你们掌柜的呢？” “干什么？”伙计吓得一哆嗦，带上了哭腔，“不是不卖你们，是真的没有了，小的也没办法啊！你们要找就找厨子，他做的不够，可不关我的事！” 看来是忽略了他前面那句话，青竹踢了王知霖一脚，看着他，你惹的，你解决。 王知霖第一感到无奈，看着众人一副他欺负人的样子，僵硬道，“我没说你不对，我们是来找你们掌柜办事的。” 伙计抽噎着，看来是真的怕他们找掌柜告状。闻言，他念道，“办事？” “是谁！是谁在我们店里闹事！” 还未等伙计思考完，一个微胖的男人就举着扫把冲了出来，喘着粗气却依然昂首怒道，“瞎了眼了，敢在我们食坊闹事，腿不想要了是，……东家。”待看清面前含笑看着他的少年，趾高气扬的男人，吓得也是一哆嗦，手里扫把也掉下来砸在地上。 “哎呦，东家你们来前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快进，快进。”说罢，又扭头瞪了一眼伙计，“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东家。” “啊，我…我不知道。”伙计后退一步，连连摇头，“我以为他们要闹事。” “好了，别演了。”青竹随男人去了后院，看着一脸凶相的男人，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男人讪讪的笑笑，直起身子，“这伙计是新来的，性子软，我怕他受欺负，心急了点。” “那真不是一点软。”王知霖咬牙道，站在外面那些人估计都以为他仗势欺人了。 “嗐，这娃娃身世惨，小时候受了太多苦，太害怕了。”给两人上了茶，男人给两人作揖，“我老吴替他给小掌柜赔罪了。” “哎哎哎，你可别折煞我了。”王知霖弹起来，连忙扶起男人，“吴叔，我只是抱怨一下，哪用吴叔你大动干戈。” 青竹见状，笑道，“吴叔这是养了个儿子？” 男人站起来，在旁边坐下，叹口气，“可不是嘛，人老了，就希望有个后。高谊去了这么多年，我也该放下了。”吴高谊是吴叔的儿子，和青竹的大哥顾青山一样，死在了那场祸事里。 闻言，几人都无话。 “看我说了什么话。”吴叔抹了抹眼角，正色道，“东家来可是打听徐川子的事？” 青竹点头，“我想知道徐川子最后一次出现在灵州府的时间，他离开的时候，是往哪边去。” “时间…”吴叔眉毛高高拱起，“我记得最后一次应该是十月二日，那日他来食坊买了许多食材，跟进货似的，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怎么说呢，徐川子和那年轻男子的关系好像太过亲密。”吴叔老脸红着，给青竹解释。 “亲密？”青竹看了一眼吴叔不太正常的脸色，疑声问，“徐川子不是一个男人吗？”而且还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男人。这关系是不是有点复杂了。 “咳咳，是男人。”吴叔也不怎么相信，但那一幕在眼前一直晃，他越想越像是那种关系。 世外高人真会玩儿。 青竹默默吐槽，但面上很正经的问，“那吴叔有他们的地址吗？”既然知道他们要寻徐川子，吴叔应该会打听地址。 “唉。”说起这个，吴叔又叹气，“我让宏业去跟上，跟丢了。只知道他们往城郊那边去了。”毕竟是没有功夫的普通人，吴叔也是侥幸想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的住处。 “宏业不会是吴叔你干儿子！”王知霖问。 吴叔愣了一下，苦笑道，“我哪敢让他去，他都不敢见生人。宏业是店里的另一个伙计，人机灵又能干。” 青竹瞪了一眼王知霖，“先闭嘴。” 王知霖见状，捂住嘴，“你说你说。” 青竹扭头，问道，“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了吗？” “没来过？”吴叔摇摇头，“他们只来过两次，两次只间隔了十五日，许是察觉我们跟踪，就再也没来过了。”吴叔懊恼道，“应该等东家你来再说的。” 之前东家派的人过来时，他就留意了。第一在店里看到徐川子，别提有多激动了，他直接就给云州寄信了。哪想第一封信还没到云州，徐川子就又出现了，他怕徐川子不再来了，就让伙计跟上，结果好心办了坏事，徐川子彻底不来了。 当时去找徐川子的人也没在灵州，若是在，或许也能牵制一二。 “无妨。”青竹站起来，“徐川子不希望有人打扰，行踪一向隐秘，吴叔你做的已经多了。” “对了。”青竹又问，“店里早食卖的怎么这么快？”吴叔是不可能偷工减料，所以一定另有缘由。 提起这个，吴叔站起来笑道，“今日有个大主顾，天没亮就定走了一半的量，我想着怎么都是卖，就给那人送去了。” “一半的量？”青竹诧异，一半的量可不少，够两三百人吃饱了。 “所以才说是大主顾。城东黎府定给府里的小厮侍女吃的。咱家的粥食不便宜，黎府算是灵州对下人最好的了。”吴叔感叹。 “黎府吗？”青竹默默念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黎青 出了食坊，青竹看了一眼东边，对王知霖道“先回去。”姑父和陈叔去了城郊，若是有消息，也该回来了。 “姐姐。”袅袅从青竹怀里伸出脑袋，激动的要从怀里出来“我又感受到爹爹的气息了，就在附近！” 闻言，青竹眸光闪了闪，看向对面的。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消失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合上的窗户，青竹笑这揉了揉袅袅的脑袋，抬脚向对面走去。 “走，我们去看看！” “哎，看什么？”王知霖迈步跟上，“袅袅又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青竹懂鸟语，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一听到袅袅叽叽喳叫了一通，他就知道，定是那小家伙发现什么了。 “好事！”青竹跨入店铺。 进入铺子才发现，这里竟然是酒坊。灵州风气豪放，男女老少都会饮些酒，且酒的种类繁杂，适宜各个年龄阶段，这里有个酒坊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酒香醇厚，飘满整个铺子。铺子里或杂乱或整齐摆放着半人高的大酒缸，红绸布包裹着，喜气洋洋的。每个酒缸上还贴着酒的名字。且清梨酒竟然也在其中。 清梨酒酒味并不浓厚，回味甘甜，是用每年最甜的一批梨子制成的，一般在南边流通，没想到独爱烈酒的灵州也有。 王知霖也看到了，笑道，“没想到灵州人也爱这甜口的清酒。” 这时，一中年男人掀开帘子，从后院过来，闻言笑道，“两位也知晓这清梨酒？听口音不是灵州府之人。我们灵州虽独爱烈酒，但美酒定是不会错过，别看这酒喝起来甘甜，后劲可大了。” 青竹弯唇，笑道，“掌柜的识货。”旁人一闻味道，便不愿再尝，这位看起来倒是有经验，不知尝了多少。 “哈哈，萧某人别的不爱，就只爱这扫愁帚！”掌柜的走进柜案里面，拨了两把算盘，“两位需要什么酒，保管我这里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寻不到的。” 这掌柜倒是有趣，青竹颔首，“那就将灵州最烈的酒给我们打十坛。” “呦，十坛！小公子是同道中人？”掌柜停下手，面色红润，目光灼灼的看着青竹。 王知霖拉了拉青竹的胳膊，低声道，“你疯了！”她可不会喝酒，还烈酒，喝上两口估计连门都出不了了。 青竹安抚了一下王知霖，对掌柜摇头，“我是喝不得酒，但我家叔叔都是嗜酒之人，或许与掌柜能成为至交好友。”陈三哥对酒可是馋的很，每日都要饮上几杯。这段日子忙的脚不沾地，他也已经很久没买到好酒了。 闻言，掌柜也不失望，反而兴致勃勃问道，“那你家叔叔可有空，我这里还有二十年的女儿红，若是又一知己同饮，绝对是人生乐事！” 青竹面有为难，“实在不巧，近日我家叔叔在忙事情，恐怕是没有时间了。” “唉。”掌柜叹气，复而笑道，“无妨，遇到了是缘分。今日将我这女儿红送你一坛，带回去予你叔叔，也算是交了朋友。” 说着就要往后院去，“我这酒可藏了好久呢。” 青竹拦下他，“不必麻烦。我今日过来，是想问掌柜的打听一件事。” “打听事？”掌柜的站住，“你这可算是问对人了，云州府的事”指了指耳朵，他道，“尽在我耳中。” “那掌柜可知，楼上是何人吗？” “楼上楼上无人！”掌柜的面色微变，“楼上放的是一些杂物，怎么会有人呢！” 青竹看他不愿说，也不恼，笑道，“我今日见我家小狸上了你家楼上。故此来问问，若有冒犯，还请掌柜见谅。” “小黎？”掌柜看着面前笑的真诚的少年，动了动嘴唇。 “姐姐！姐姐！爹爹过来了！！！”怀里的袅袅猛然兴奋起来，在青竹怀里横冲直撞。 “别试探了，小竹。”如珠如玉的声音落下，一抹白色的身影自楼上缓缓走下来。 白色的金丝瑕锦袍与米白的云锦飘带首先映入眼帘。鸦羽色的长睫在白玉的脸颊上投入阴影，琉璃翡翠一般的眸子含着无奈的笑意，他挥挥手，漂亮的唇角勾起。 “看傻了！” “小狸！”青竹猛然睁大眼睛，“你变”成人了。察觉时机不对，身边还杵着两个大活人，青竹立马闭上嘴。 王知霖比青竹还震惊，手指颤颤的指着对面明显是个人的少年道，“你叫叫他什么”小狸不是一只貂吗？还是一只黑貂。他一定是听错了。眼前这人一身白，哪里是黑貂了！ 少年浅绿色的眼眸动了动，道，“在下黎青。” “原来是小黎啊！吓死我了！”王知霖紧悬着的心放下来，拍了拍胸脯。不是小狸就行，不然他还以为遇到妖怪了。 “爹爹！”费劲从青竹怀里挣脱出来，袅袅看着眼前的人也呆楞住，顺着黎青飞了两圈，又委屈巴巴的飞回来，缩在青竹肩头，“不是爹爹！”虽然眼前的人和爹爹一样，但它记得爹爹是黑色的，不是白的。 袅袅可聪明了，绝对不会认错！ ------------------------------------- 支开王知霖，青竹带着小狸跟着黎青去到二楼。 站在窗前，看着对面已经没什么人的食坊，青竹问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回去？”明明已经化形了，明明没有事了，却一直不回家。 眼前的人早已没有当初小团子那样的稚嫩，性子却一如既往的执拗，知道今天每个解释是过不去了。黎青拉了拉青竹的胳膊，“小竹，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的，我有事要办。你看，我一知道你在云州就来找你了。” “什么事那么重要！你明明说了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原来都是骗人的！”青竹甩开他的手。从金源到云州府，这么远都能过来，却不能回去看看。 几年来的心中积攒的情绪彻底爆发，“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青竹蹲下来，强忍着眼泪，“每天都怕你被别人抓走，又怕你化形失败，没人照顾你。袅袅说它感受到你的气息，我还想无论你化形没化形，我都要找到你，带你回去。结果你根本就不在乎。” 第一百六十九章 倒霉 “我在乎的！”黎青蹲下来，袍子沾了满地的灰尘也不在意，给青竹擦擦眼泪，他也有些哽咽，“小竹，我也天天都在想你们。”想念阿奶、娘和爹，还有温柔的姐姐。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如家里温暖，若是能回去，他早就回去了。 可是满腹的心事不能诉说，他只能压抑起来。天知道他得知这次青竹会和车队一起来灵州有多开心。 只是远远的见一面，也是值得的。 但他还是贪心，想要更多的温暖。所以故意让袅袅发现他。知道他们来了食坊，就特意等在对面。他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记得他吗？有没有忘记他。他贪心的很啊。若不是要守护的东西太多，也不用有家不能回。 两人面对面蹲着，都红着眼眶。掌柜上楼送茶水，乍一下见到这场面，尬尴的关上门。转身却暗搓搓的笑，黎先生这般的人还会这样哄人，稀奇稀奇。 发泄完了，青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又开始多起来的人，问，“你在灵州还好吗？” 让掌柜端来一盆温水，黎青沾湿帕子，递给青竹，“擦擦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我才不在意好不好看！”青竹仰头，“我在问你过的好不好，若是不好，咱们就回家。”不呆在这里，回到我们的家。 “哪有什么好不好。”黎青坐在青竹身旁，“小竹，我一直在。若是将来，我们都还在，我就回去，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闻言，青竹扯了扯嘴角，“琳姐姐已经嫁人了，就在你走后没多久。她和落玉哥还有一个女儿，叫小月儿。” “嫁人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只要有小竹的地方，就是家。”黎青展颜笑道，“小竹，你原谅我了吗？” “不原谅能怎么办？你欠我的烤鱼还没还呢，可不能赖账！”青竹气哼哼的，想逃债，没门！ 黎青闻言，浅绿色的眸子亮起来，“我就知道小竹最舍不得我了。放心，我一定还你一筐烤鱼，小爷说话从来都作数的！”模仿着从前的语气，黎青神采飞扬。 “嗯，那我可不要别人烤的，要你自己烤的才行。”青竹抱着膝盖，笑着道，“当初你吃的可是我亲自烤的。” ““啊~，那看来要加紧练习厨艺了。”黎青皱起眉毛，“要是不好吃，小竹也不能嫌弃。” 两人好似又回到了初识那晚，小小的女娃娃拎着烤鱼趁着夜色回家，却在半路被草丛里蹿出来的小贼偷吃了烤鱼。女娃娃愤愤的拎着小贼的一条腿，让它赔自己的烤鱼。小贼也不甘示弱，信誓旦旦的要赔女娃娃一筐烤鱼。 转眼，小娃娃变成容色姝丽的少女，一颦一笑间皆是无边春色。只不过，黎青看着她一身黑色男装，有些不满，“小竹怎么不穿漂亮衣服，一直穿男装。”他想了许久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俏丽的，飒爽的，却没想过她穿着一身黑梭梭的男装到处跑。 别人家姑娘有的，他家的也该有。 “打住！”青竹看着他蠢蠢欲动的神色，不知道他的注意就是傻子了。她耐心解释，“穿男装在外行走方便，你也不想来了人抢劫，我提着裙子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 说起抢劫，黎青微顿。蓝海他们在云锦去抢货的时候，他不知道那人是他们，不若根本不会有那么一出。他知道时，蓝海他们已经吃了败仗回来了。 “你不对劲！”青竹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逼近他，“你是不是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坏事？” “没有！”黎青快速否认，“我怎么可能做坏事呢。我只做对小竹好的事。”只要对她好的事，就不会是坏事。 “真的没有？”青竹逼近他，盯着他的眼睛。 黎青看着越来越近的青竹，双手撑地，后仰身体，屏住呼吸，坚定的摇头，“绝对没有！”要是让她知道云锦那批人他认识，就算没参与，他也没有好果子吃。小竹刚原谅她，不能再惹她生气了。 要是青竹知道，一定要说他。她看上去就那么不通情达理吗？ “没有就算了。”青竹退回去，从地上站起来，将已经凉了的帕子放到桌子上，伸出手，“小狸，无论何时，都欢迎回家。” 黎青看着那只带着细茧的手，笑着将手放到她的手心，“嗯，我会回家的。” 拉起黎青，青竹晃了晃还晕乎乎的袅袅，“确定不给你爹爹说话吗？我们该回家了。”这只傻鸟，一直认为变了形的黎青不是它的爹爹，神情恹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掀开眼皮看了黎青一眼，袅袅闭眼转过身子，将屁股对着黎青，“他才不是我爹爹。我爹爹是世上最英俊的貂了，怎么可能是这个白的鸟都不喜欢的人类！” “” 青竹拽着它的鸟毛，掰直它的身子，让它看着黎青，“他就是你爹爹，别人不能相信，我还不能相信吗？” “哼！”袅袅倔强的瞪着黎青，绿豆大的眼睛闪着倔强的光芒，“随你怎么说。” 瞅着一副叛逆模样的袅袅，黎青道，“不是就不是。”反正他也不想有人叫他爹爹，不对是有鸟。太奇怪了。年少无知养了鸟，不代表他想喜当爹。 “姐姐，你看到了。我爹得是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小傻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青竹无法，将它塞进怀里，“你别后悔！” “窝绝对不后悔！” 倔强的让人心疼，青竹却不客气的笑起来。黎青也忍不住笑道，“袅袅怎么越来越傻了。” 青竹一脸正经，“可能是随爹。” 下楼时，正巧碰着有人来寻黎青，青竹看着一脸紧张的男子，对黎青挥挥手，“我和姑父在云来客栈，若是找我，就去云来客栈。” 黎青点点头。 青竹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一定要来找我！若是不来，你懂的！”青竹握紧拳头，半威胁道。 “知道了。”黎青面上绽开笑容，让一旁的男子心胆颤了颤。 黎先生每每要搞事情，就笑的这么灿烂。那小少年不会要倒霉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杀猪的 第二日随王知霖买给月儿买了缎子，又买了一些小女孩喜欢的小玩意儿，青竹和王知霖提着大包小包便回客栈。 因为怕黎青来寻她，找不到她。青竹特意起了个大早，出来买了东西。 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回到客栈，黎青便在客栈等着了。 看到他被自家的兄弟围了一圈，想离开又犹豫的样子，青竹笑着将东西全堆在王知霖怀里。 “哎！”王知霖看着自己怀里堆的跟小山一样的东西，欲哭无泪。 “有了朋友就忘了表哥！” 正在王知霖愤愤不平事，曹垣跑过来，将东西接过来一半，对王知霖笑道，“东家让我来帮你。” “算她还有良心！”哼哼两声，王知霖将东西搬道楼上。 青竹挥开围在黎青身边的人，“都围着做什么？快去吃饭去。” 捧着饭碗的男人们笑道，“东家，从哪里拐来的小公子，长得也忒好看了。” 青竹板起脸，“你们东家张的就不好看了吗？” 众人哄笑，“好看。我们东家当然是最好看的。”推搡着，几人笑着回到饭桌上坐好。 青竹对着黎青笑笑，“他们就是这个样子，爱开玩笑。” “嗯，我知道。”黎青站起来，他能感受到他们没有恶意。 进了房间，青竹将给月儿买的糕点分给他一份，“现在不方便，我也没做什么吃食。给你拿着糕点先尝尝，若是有机会，我给你做你最爱的花生糕。” 黎青打开油纸包，捏了一块红豆酥道，“只要是小竹给的，都好吃！” 青竹检查了门是否关严，走过来坐下，“你来的时候碰见姑父了没？”王珉的直觉太敏锐了，虽然他不可能猜出黎青就是小狸，但也绝对会怀疑的。 黎青颔首，道，“遇到了，姑父变了好多。” “那他没说什么？”青竹紧张的问。 “没有。”咽下最后一口红豆酥，黎青道，“小竹放心，除了你，没有人会知道的。” “那就好。”青竹放下心。 看着他吃完，青竹给他倒了杯清茶，问道，“今日来的怎么这么早？”虽然她威胁他必须来，但也不至于早食不吃就来。 闻言，黎青有些扭捏，瞟了两眼屋子里的摆设，慢吞吞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想找小竹帮忙。” 青竹一瞧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有事。果不其然，青竹眨眨眼，问道，“什么事？若是能帮，我自然不会拒绝。” 待黎青说完，青竹笑起来，“这么简单，还叫你为难这么长时间？不过是多两个人罢了，我与姑父说一声就行了。” “小竹。”黎青脸颊红了红，蝶翼一般的睫尾扫过脸颊。 青竹忍不住摸了一把他的脸，“小狸，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好！” 虽然以前常被青竹抱着摸，但那时是原形，两人也都习惯了。这会变成人了，黎青觉得有些不妥，动了动身子。 “小竹，不能随便乱摸人的。” 青竹杏眸微瞪，“我没有乱摸人啊，我摸的是我们家小狸，怎么算是乱摸呢！” 黎青愣住，竟然觉得她的逻辑挺对。 青·逻辑鬼才·竹：骄傲jpg 青竹看他愣住，眉开眼笑，“开玩笑的。” 久别重逢，虽然换了物种，两人也没有生疏，青竹看着眼前容貌稠丽的少年，开心的昂首，看，这是她养出来的幼崽！ 看着她高兴，黎青也忍不住开心，浅浅淡淡的眸中流光溢彩。 中午吃了饭，青竹拉着黎青出门。 豪气的掷出银子，对着眼冒金光的伙计，青竹道，“将你们这里合适的成衣全部拿出来。” 有个一个超级超级漂亮的朋友，就应该给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他们来的这家，是灵州府最大的成衣铺，各种款式的衣服，应有尽有。 黎青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收回了纤白的手指。 试了两个时辰后，黎青有气无力，“小竹，我觉得够了。” 然而他的意见并不重要，青竹又搜罗了一堆放到屏风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小狸，以前我们没有银子，买不起好的衣服。现在有了，若是不给你买最好的，我会难受的。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难受而不管。” 在她眼神的威视下，黎青哪里敢说不敢。于是只能苦兮兮的继续试衣服。 青竹也颇有一掷千金的意思，只要合适的，就买。到结束时，已经整整十五套衣服被青竹买了下来。 青竹结完账，对掌柜道，“送到……”突然想起来不知道他住哪里，青竹扭头。 黎青会意，道，“送到城东黎府便可。” 城东黎府，竟然是那里。青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黎青，按下微动的心神。 出了成衣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灵州的夜晚远没有云州灯火辉煌，晚夜的街市虽有几人，但也皆是匆匆忙忙。 将青竹送回客栈后，黎青沿着街道直走。 太不真实了。 他曾想着陪她长大，一起看看最盛大的烟火，也曾想与她回到那个闭塞的小山村，只享受宁静悠然的生活。 却从未想过，他会离开她，错过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年。 虽是无奈，但所幸情意未变。他们还会是朋友。等这些事都结束，还有很多很多年，能一起度过。 一听是青竹的朋友，王珉对于多带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异议，只当是他们想搭车而已。 只是等见到蒙着面的男人，王珉眼神暗了暗，将青竹拉到一边。 “你那位朋友是做什么的？”绿眼睛的那个还能说正常，可黑衣的这人，一身煞气，绝对不是普通人。 青竹这时也察觉不对了，哀怨的看了黎青一眼，“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杀猪的！” 黎青接收到青竹的眼神，心虚的别过头，对男人道，“把你的煞气收收，别吓到人了！” 王珉被她这杀猪的噎的说不出话。看了看整装待发，只等他下令的兄弟。 王珉道，“出发！” 随后提着王知霖到前面，压低声音道，“吩咐下去，一律称她为东家。尤其是你！”除了王知霖一口一个表妹，没有会主动暴露青竹的身份。 “为什么？”王知霖不解。 王珉看了他一眼，没解释。那人煞气极重，有不是青竹熟识之人，他少知道一些，他们便安全一些。 都来了，王珉也无法再将人赶走，只好让自己人闭嘴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通灵 青竹和黎青将猎物丢下来，道，“野猪不好吗？拾掇拾掇，今晚我们吃野猪肉。”不光今晚的吃食有了，明日的也不愁了。 曹垣乐呵呵，“当然好，我去叫人。” 不用他叫，众人已经围过来了。看着地上的野猪，有人不确信的问，“这野猪得有一百斤？”他更想问的是，这荒天野地，寒冬腊月的，上哪打这么大的野猪。 曹垣蹲下来，拉住野猪得两条前腿，“别问了，快帮我抬过去，东家说了，今晚吃烤野猪。” “哎，我来！”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野猪抬起来，又拎起兔子和狍子，闹哄哄的往溪边去。 青竹看着众人高兴的模样，对黎青笑道，“多亏你了。”若不是黎青说出哪里有猎物，她也打不到。 “所以今晚我要尝尝烤兔子！”黎青立马报出自己想吃的。 “好，你是大功臣，想吃什么都行！” 等收拾好野味，已经月上中天。青竹将烤好的两只兔子递给黎青，“大的是你的，小的都给你朋友！” 明目张胆的偏心，让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黎青也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站起来笑道，“多谢顾二公子！” 青竹手上动作不停，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黎公子不客气！” 依言将小的给了车厢里的男人，黎青得意的坐在马车上，浑身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过了许久，男人受不了他这模样，开口道，“你能去一旁高兴吗？一只兔子就欢喜成这样了！” 黎青优雅的吃了口兔肉，感叹道，“只是觉得世事无常罢了。” “有话直说！” “没～话！”黎青笑眯眯道。 听出他话中的幸灾乐祸，男人看着手里的烤兔子，解下面具，吃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黎青问道。 咽下口中的兔肉，男人冷酷道，“一般般。” “你过分了啊。”黎青炸毛。小竹做的是世上最好吃的，能让他吃就不错了，还挑！ “黎先生与顾离是什么关系？”男人错开话题，问道。若说是朋友，两人之间太有默契了。若说是亲人，却比亲人还的感情还要炽烈。 端端坐好，黎青沉吟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男人微愣。 五年前与黎青相遇，他便调查过他。结果便是，这人如同凭空出现一般，世间没有关于他的任何痕迹。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他已经放弃了查找他从何处来了。有时候，从哪里来，是什么人，不重要。 吃完兔肉，男人擦了擦手。本来想夸赞比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又想到这样不太礼貌。只能道，“不错！” 黎青哼了声，“倒是说了句人话。” 一路上，天亮了便出发，天黑了便停下来。十天以后，一行人到了鹿尾关。 鹿尾关险阻，群山连绵，悬崖峭壁矗立，时不时传来几声鸦叫，弄得人心惶惶。 鹿尾关王知霖也走过几回，虽然艰难，却从未有今日这样，走的人头眼发晕。 用凉水拍了拍额头，王知霖避开散落的山石，走到前面。 “爹。” “怎么了？”王珉回头。 王知霖看了看山顶上葱绿的树木，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今日我总感觉有事要发生，心里难受的很。” 他的运气一向好，平日里不会有什么头疼脑热，今日实在反常。 鹿尾关险要，至少两天才能走完。王珉闻言，也皱起眉。不管他的感觉是真是假，都要提高警惕。 “吩咐下去，都打起精神。咱们先出鹿尾关再做歇息！” 陈三哥闻言，招呼起来，“都听好了，咱们在鹿尾关就不休息了，出了鹿尾关，据林州就不远了。安全了，咱们再休息。” 陈三哥话一出，曹垣便应道，“好嘞！三哥咱们只管走！” 眼看着众人打起精神，认真应对起来，陈三哥调转方向，跟在车队后面。 青竹打量了周围一番，问道，“小狸，你可感受到什么？” 摇摇头，黎青道，“没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青竹察觉到，立马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这里有问题，我感受不到任何生灵的气息。”黎青正视起来。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这里是死灵之地，本就没有生灵。二就是，我们被人算计了，有人要在这里，要我们的命。而且，那人还知道，我不是人！”绝灵就是为了阻止他施展灵力。 青竹杏眸闪了闪，“这么说，我们已经中计了。” 黎青颔首，“我原以为，除了戒缘，世间再无通灵之人，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他思索片刻，道，“小竹，你和姑父他们先走。即是通灵之人，便绝不会杀害无辜百姓，否则是要遭天谴的。” 闻言，青竹握紧手中的匕首，“那你怎么办？”没有人知道她身通灵力，那么这场声势浩大，屏蔽了整个鹿尾关的计策，便是只为对付他了。 黎青笑了，眉眼皆是亮色，他道，“他们还对付不了我。只是，小竹，给你添麻烦了。”那些人若知道小竹和他的关系，怕是会针对她。 青竹也想到了，她很快就想到了来路上的那群人和黎青的身份，“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论做什么，青竹都不想他和那群人再搅在一起了。若是一直在她身边，哪会处境如此危险。 黎青安抚的笑笑，翻身下马。 见他停了下来，王珉问道，“黎公子可是有事？” 黎青拱手，“多谢王掌柜捎我们一程，但我等今次还有事未做，就不叨扰王掌柜了。” “不必客气。”王珉摆手，下马道，“既然如此，就此拜别。” 王珉本来就担心两人会给车队惹事，现下两人主动离开，不论如何，他心里也放下了几分。 “小狸！”青竹跟了上去。“我留下来帮你。”虽然她对灵力的使用没有他那么精通，但也能掣肘一二。 黎青拒绝，“爹娘还等着你回去呢。且你不是说，小月儿最爱哭了，若是你不按时回去，岂不是食言了。” “可……”青竹想说什么，黎青架上马车，便掉头离开。 走的这么急！青竹拽了一把枝繁叶盛的野草。 第一百七十四章 被抓 车队行了一个时辰，青竹心不在焉，心里总是有些担心。 她试了试，伸开掌心，一缕淡绿色的灵气从葱白的指尖溢出，无人发现，源源不断地的生机从灼热的上空丝丝缕缕牵染下来。 青竹合上掌心，许是因为她与小狸不同，在鹿尾关，她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灵力也充沛，没有被限制。 青竹慢了下来，随口与曹垣交代一声，便跟在车队后面，伺机离开。 看着车队缓缓离开，青竹驾马，转身而去。 别人可以不管，小狸不行。虽然她以前说过，等他长大了，就不养他了。但那只是童稚之言，更何况，此行危险，她不能明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狠心舍弃。 远处一道黑色的雾气缓缓升起，覆盖在鹿尾关上空。青竹看了一眼，便朝着那方向而去。 青竹到时，两人正与一群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一男人身穿黑色僧衣带着诡秘的笑容看着他们挣扎，笑的太过阴郁，脸上黑色的纹路被撕扯，更显可怖。 见青竹过来，黑衣僧人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露贪婪，“好纯净的灵气。正好为我神功献出一份力！” “你怎么来了！”黎青闪过身，来到青竹身边，“快回去，这人是邪僧，你不敌他！” 青竹摇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听清楚她的话，黎青让开，道，“我配合你，你小心些。” 僧人的那批手下，着实不算厉害，没过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当然，也可能是两人太强的原因。 原就没指望他们能杀了两人，僧人手持佛珠，弯腰念道，“阿弥陀佛！”随即眼皮抬起，阴阴的朝黎青笑道，“施主，贫僧寻尔良久！” “何来的妖僧，佛家的东西，你配用吗？”青竹站出来。“正好我与戒缘大师能说上几句话，你说，我要不要将你送给戒缘大师处置？” 一听到戒缘二字，僧人的脸色就变了，阴郁的眼中闪过浓烈的恨意，“戒缘不过是个明不其实，沽名钓誉之辈。世人都眼瞎，才信了他是救世主。通灵又如何，凭什么他高高在上，安坐殿堂，我却如阴沟之鼠，处处躲藏。” “不过，他很快就会被取代了。”黑衣僧人双手合十，闭上双目，嘴里快速的念道。激烈的动作平复下来，青竹也看清他脸上的黑纹，一只黑鹰。 黑鹰，她瞬时就想起了六年前在清远寺的那个男人，他的手腕上也有这个痕迹。 但来不及多想，僧人就攻了上来。 阵阵诡异的梵音震人耳膜，黎青倒是不急，看了一眼僧人，边躲边嫌弃道，“你想的倒是美哦。一介妖僧，还想当救世主。” 僧人不把青竹和男人放在眼里，只是与黎青纠缠在一起。 黎青不正面与他对抗，而是刺几句就闪开，他身法极快，僧人有再大的能耐，也无可奈何。 若是没有身边这个男人，青竹想，他应该很容易就能脱身。 “喂，你叫什么名字？”青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葫芦一般的玉瓶，倒出一些透明的液滴，擦在箭尖。 男人看着他的动作，诧异了一瞬，看着缠斗的两人道，“无名氏。” 青竹默然，不想说就算了，还无名氏。 拉弓瞄了几下，青竹将弓放下来，速度太快了，根本瞄不准。 箭尖上涂抹的是青竹凝成的灵液，她有将凝灵液带回去给家里人养身子的习惯，所以随身都会带着玉瓶，想起来了，就凝几滴。 世上极净与极浊之物，本就相克，只要将箭射中僧人的心脏，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见青竹迟迟没有动作，黎青看了过来。 青竹摇摇头，默声道，“太快了。” 黎青会意，动作慢了下来。 因为这一错身，僧人看到青竹手中的弓，双目凝住，暮然攥紧手中的佛珠，嘴角微动，“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说罢，五指成爪，直冲向黎青心脏，尖长的指盖上溢出丝丝黑气。黎青下意识躲闪，却给了僧人可乘之机。 青竹突然道，“拜托你了。”她身侧的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僧人已经来到眼前。 几乎是一瞬之间，他一手拉过青竹，一手持剑，挡在僧人面前。僧人不欲与无用之人纠缠，一个闪身，便移到他的身后。同时，剑光凌冽，划破长空。 “噗。”僧人双目瞪圆，看着腹部，不可置信。腹部的刺痛，刺激的他眼球暴起。竟然被一个普通人伤到！ 不过倏然一瞬，他就又恢复过来，一手掐着青竹的脖子，狠声道，“乖乖将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他。不然，哼！” 青竹呼吸不顺，脸涨的通红，只得悄咪咪的掂了一点脚尖，适时还可怜巴巴的求助道，“黎青、哥哥救、我！” 黎青面色冷然，“我为什么要束手就擒，你抓便抓了。我们都是一路人，你觉得我会为不相干的人去死吗？” 一旁的男人动了动手腕，看着青竹鼓足劲，憋红脸演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形象。明亮的剑尖还在滴血，滴答滴答，僧人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虽然那么一大个黑鹰纹在脸上已经很黑了。 僧人想了想，似是觉得若是自己也不会平白葬送自己的命，阴沉的目光从青竹脸上划过，道，“如此，这人就归我了。”布了这么大个局，耗费他些多精力。黎青看起来根本就不受阵符的影响，此次算是失败了。 得不到黎青的命，眼前之人似乎也是不错的养料。僧人感受着纯净的气息，眼底愈加疯狂。 待僧人带着青竹离开，黎青咳出一口鲜血，脸上的血色尽退。 “追上去。”努力平复好内息，黎青道。 无感尽被裹挟，体内的灵气全盘被遏制，每动一下就如在针尖上行走，哪里会没有事。他只是强忍着罢了。 男人颔首，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追了上去。虽不知道他们到底设的什么计，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定是有把握杀了那邪僧的。 一直跑到山顶的背阴处，僧人才停下来。 青竹一路被颠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扶着树站稳，不解的问，“你为什么就觉得我好欺负？” 虽然她看起来比一般的少年瘦弱了些，但敢在鹿尾关行走，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受伤 掏出一个浅金色的方盘放在地上，僧人看着青竹，如看一件稀世珍宝，眼底溢出疯狂。 “等我吸干你体内的灵气，再去吸干黎青的。这世上，便在无人能奈我何了。就算是戒缘，也只能俯首称臣！” “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青竹站稳身子，颇为无可奈何的指了指他，“你就没感觉不舒服吗？” 渗人笑戛然而止，僧人闭眼，不过一瞬又睁开，“你做了什么！” 青竹站的远远的，看着他道，“有些东西碰不得，你不知道吗？”她只是很不小心的将戒缘给的符贴在他的背后，又输了点灵气罢了。 说起来还多亏他中计，主动来撸了她，不然还真没法接近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浑身的灵力被抑制，他惊恐的拾起地上的方盘，便准备跑。 青竹凝神，触动机关，袖箭便从袖口飞出，直射入僧人的小腿。 青竹走过去蹲下，看着狼狈的倒在地上，还要努力站起来的僧人，不解道，“戒缘是如何惹了你，让你如此恨他？你既通灵，便知世事皆有缘法，掠夺他人的灵气，便是成为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又如何，又有几时可活。”作恶多端者，天理昭昭，总会有报应的。 僧人爬起来，嗤笑道，“你们这些生来便通灵者又懂什么！”自知不敌她，他也不再挣扎，拔掉腿上的箭，便道，“能夺来，是我的本事。强肉弱食而已。” 他的眼中欲望奔腾，全然没有了机智。 青竹忽然也不想与他说了，从身上撕了一条布带，将他捆起来。 “小…”竹。 黎青与男人过来，就见青竹把僧人捆的跟个粽子似的。 “你们来了啊。”青竹站起来，“诺，人在哪里。多亏戒缘给我的符，不然咱们今天真要折到他手里。” 戒缘倒是真不愧为国寺的镇寺之宝，什么妖魔鬼怪，到了他手里，跟玩儿一样。 无名氏上前，提上捆的结实的僧人道，“走。” 看着跟货物一样被提着的僧人，青竹为他默哀半秒钟。 夜晚的山上冷的透心凉，尤其冬日，更是冻得让人牙齿打颤。 青竹坐在篝火旁，看着挂在深蓝天空上的几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星。 捧了一捧果子回来，黎青坐在青竹身旁，将果子递给她，“想什么呢？” 啃了一口果子，青竹道，“那个无名氏呢？” “无名氏？”黎青转头，“你问的是……”想了片刻，他转声道，“去看情况了。” 说来也怪，他们竟然在山上迷路了。若不是因为迷路，这会估计都能跟上王珉他们了。 青竹泄气，拿了根木棍在地上画圈圈。 蓦然，她停了下来。 “你听，是不是有别的声音。” 闻言，黎青停下来，侧耳倾听。 一旁被捆着的僧人忽然笑了起来，看着两人，势在必得。 “坏了！”黎青站起来，“是打斗的声音，我去看看。小竹，你呆在这里，若是有危险就先走。” 看着黎青离开，青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僧人，“你以为你还能逃吗？回去便将你交给戒缘。” 并没有被她激怒，僧人印在脸上的黑鹰如同活了一般，阴毒的目光盘旋不散。 一日未食，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斗不过他们的。”原以为黎青并未中计，所以才舍了黎青，转而抓这个少年。但经过一下午的观察，他确定，黎青的身子已经不行了，根本不可能再经历一场刺杀。 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青竹起身封住他的嘴巴。 黎青确实伤的不轻，白衣染血，他用剑撑着身子，缓了一口气，擦掉嘴角的鲜血。 男人一剑解决掉他身后的黑衣人，道，“你先走！” 看着源源不断的黑衣人，黎青呸了一声，“你死了，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咽下口中的血腥味，头一次恳求道，“你一定要活着。” 男人被面具覆面，看不清神色。 过了好长时间，直到黎青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男人才郑重道，“好！” 黎青释然的笑了，剑光划过一个又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一击致命。 冷冽的破空声传来，顺着声音看到倒下的黑衣人，两人都看向声音发出处。 青竹三箭齐发，黑夜中，尽管看不清楚目标，她仅凭着声音，便一箭穿心，将黑衣人击中。 射完身上所有的箭，青竹拔出匕首，加入进去。 “不是说不让你来吗！”黎青有些急。 青竹晃了晃匕首，“我能保护好自己。” 死的人太多了，黑衣人加快攻势，急切的想要结束战斗。男人勾唇，身形如鬼魅，穿行在人群中，与夜色融为一体。 青竹拿着短匕，虽然慢，但胜在灵巧，耍的黑衣人团团转。 黑衣人攻势激烈，三人被逼至崖边。阴冷的凉风呼呼而过，青竹下意识看向风吹来的方向。 “你……” 话还未说出口，胸口便是一痛。随即向后倒去。 “小竹！” 黎青回头，便见到青竹从崖边消失。他转身便要跳下去，却被来人缠住。 “黎青，这次没人帮你了。”阴森森的话语，彻底激怒了他。 黎青眉目森然，淡绿色的眼眸转为赤红，烈烈狂风吹动与雪色混为一体的衣袍，“逢生，你该去死了。”语调平缓，却步步杀机。 丝毫不知上面的情况，青竹紧拽着匕首，看着身旁的人，“好巧，你也下来了。” 男人看不出神色，看了她血流不止的伤口，道，“你过来，我带你上去。” 山崖陡峭，青竹的匕首卡在石缝，她看了看男人与自己的距离，道，“稍等！” 寻了个能踩上的石块，青竹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身子，山崖下面黑乎乎的，只觉得有冷风往上窜，看不出有多高。 但根据来时的路程，青竹也能大致的估摸出，这山崖不低，若是掉下去，只有粉身碎骨这一条路可走。 她一点也不想死，所以极为坚强的往男人那边移。 血液顺着脚踝往下滴，青竹晃了晃脑袋，直觉的头晕眼花。她唾骂了那僧人几句，不得不分出几分心神，将灵气往伤口处引。 屋漏偏逢连夜雨，突然，脚腕一痛。青竹低头，一直拇指粗的红白花纹的蛇挂在她脚腕，还没来得及离开。 “我觉得我不行了。”青竹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沉，手也使不上劲儿。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看不见 不行了的青竹再次醒来，眼前一片黑暗。不是白天黑夜的那种黑，是茫茫无际的虚无。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青竹伸手摸了摸眼睛。不会瞎了！ 眨了下眼睛，确定什么都看不到，青竹默默放下手。 “哎，你醒了。”略微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竹感受到一双粗糙的手伸了过来，掖了掖被角，然后又快速的走了出去。 接着，就听到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大了很多，“老头子，快！那娃娃醒了，赶紧去炖碗鸡蛋羹端来！” 然后，就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好嘞！马上就好！” 哒哒的脚步声再次传来，青竹摸了摸硬板床，努力直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胸口的伤口一阵钝痛，扯的头脑发昏。不止胸口，全身都和撕裂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传入神经，疼的痛呼一声。声音干涩沙哑。 “哎，哎。别动！你这个女娃娃，作甚呢！那么多伤都不疼啊！”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青竹被按住，躺了下来。 来人应该是个老妇人，青竹思忖。她真的从崖上掉下来了？这么倒霉吗？ 那个邪僧，别再让她看见他，不然一定要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不管心底如何咒骂，青竹现在只能接受现实。 身旁的妇人就势坐了下来，“这些年俺们这捡了不少人，还是头一次捡了个女娃娃呢。”妇人有些稀奇，嘴里啧啧道，“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娃娃。”说着还上手摸了摸青竹的脸。 “你别吓到人家了。”一道男声传来，应是妇人的夫君。 “我这是稀罕！别说了，快把蛋羹给我！三天都没吃饭了，别饿到她了。”妇人急急道。 “给你！给你！”男人叹气，“可把你给高兴的。” 妇人不理他，吹了吹蛋羹，才发现刚刚把人给按躺下了，又吩咐男人去拿两个枕头。 终于坐起来的青竹，艰难的吞咽下蛋羹，嗓子才润湿了些，她默默尝试的张了张口，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听妇人所说，今日是她昏迷的第三天，加上她走的那天，已经四天了。若是不赶紧回去，家里定然要乱套了。 都怪那条蛇！若不是那条蛇，她现在不会是这个处境，吃饭都让人喂。她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小，也没让沈氏喂过。 听到她说话，妇人温言道，“这里是郑家村，你放心，没有人能找到这里，你是安全的。”妇人以为她是怕人找到，毕竟发现她的时候，她一身的血，胸口还破了个大洞。 “”其实我是想让人找到的。 若是小狸没事，他定会来找她的，还有姑父他们。 对了！ 青竹猛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起掉下来了。 “婶婶，你知道和我一起的一个很高，带着面具的男人在哪里吗？” 妇人对青竹的称呼很受用，笑眯眯的看着青竹，想了半天，摇头道，“我前天带着我孙子去溪边抓鱼，只瞧见了你一个人。” 其实她内心在想，带着面具，脸都不敢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好。”青竹有些失望。过了一会儿，她又恭敬道，“多谢婶婶相救！” “嗨呀！这算什么。”妇人摆摆手，“不值一提。我千丝万盼就想有个小闺女，前个儿还在想呢，老天爷就让我救了你，这说明什么？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额”青竹跟不上妇人的脑回路。只能默默点头。 妇人是个健谈的，青竹从她口中知道了许多。例如，这里是隶属林州境内，四面环山。这里叫郑家村，有四十户人家，每家都是地地道道的老百姓，以农耕打猎为生。村里有一家赤脚大夫，倒是不姓郑，但祖辈也是郑家村的人。还有，她也姓郑，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又生了一个孙子，孙子今年也有十六岁了。现在盼着孙子能给她生个重孙女。 不得不说，妇人对女娃娃的执念大的很，几句话都不离孙女，闺女。 一晃又三天过去，青竹终于被允许下床了。她拿着郑子树给她新做的拐杖，在郑惠的看护下，在院子里一步一步的行走。 郑惠啧啧惊叹，“年轻人的身子骨就是好，才三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前年，郑老七从山上摔下来，可是足足养了半年呢！” 郑子树蹲在地上抽旱烟，闻言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其实他想说，也没见别人家的年轻人恢复这么快，可是他不敢说，怕被婆娘怼。 青竹很快就熟悉院内的摆设。郑惠见状，拉上青竹的手，“走，咱们去外面转一圈。”她眼馋别人家的闺女好久了，这会捡了个比村里的娃娃们都漂亮的闺女，自然要去炫耀一番。 “早点回来，阿离才刚刚好，你别让她累着。”郑子树嘱咐道。 “知道，知道！就你话多，我能不心疼我闺女！”郑惠振振有词，很不耐的瞪了郑叔一眼。 讪讪的闭上嘴，郑子树闷闷的蹲在墙角抽着烟。 青竹这几日已经见惯了郑惠时不时的怼郑子树几句，闻言笑道，“叔，没事的。我差不多都好了，早就想和婶婶一起透透气了。” “你看，闺女都说想和我一起了。”郑惠得意的看着郑子树。 郑子树拿妻子没办法，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郑惠拉着青竹的手，边走边抱怨，“阿离，你是不知道村口郑梅子有多过分，天天在我面前说她闺女多好多好，呸，我才不羡慕呢。”光是她的语气，青竹就已经感受到一大股酸味。 未等青竹说话，郑惠继续道，“现在她要是还敢来，我就让她看看，我闺女有多好看！”语气之得意，青竹想，若是郑惠有条尾巴，定是要翘到天上的。 青竹无法接话，就只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几句。 郑惠是个极富活力的人，嘴也能说，一路走过去，嘴巴都没停过。若是遇见人了，就拉着青竹过去，好一顿炫耀夸赞，丝毫不嫌弃她眼睛有问题。 青竹本来脸皮不薄，被她一番花式夸赞，弄的也红了脸。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好 走累了，郑惠就拉着青竹在路边的石头坐下。 郑家村四面环山，被围得密不透风，冬日也不会太冷。青竹只穿了一件郑惠新裁的一件湘色对襟，里面压了件碧色袄裙，身上便不觉寒冷，晒着暖洋洋的日光，舒适惬意的想睡觉。 可是她记得要找无名氏，只能打起精神。 郑惠也记得这事，每过一个人，就要问问今天他家捡人了没？捡人这事在郑家村好像很常见，过路的村民也没觉得不对，只是都摇头，道，“已经很久没捡到过人了。” 被迫听了一个中午的夸赞和你家捡人了没，终于遇到了一个不同回答的。青竹腾的站起来。 “慢点！跑不了的。”郑惠拉住青竹，介绍道，“这是我跟你说的云蔚的夫君，江见清。云蔚是郑家村的大夫，我们有个头疼脑热都去找她，前几日你喝的药也是云蔚给开的。” 原来是村里的赤脚大夫，青竹颔首，“江大哥。” 江见清客气的回道，“你好。”说罢，发觉她好像看不到，又询问似的看向郑惠，“郑婶，这是？” 郑惠摇摇头，江见清会意，道，“云蔚上山采药，应该回来了。让云蔚先瞧瞧，若是不行，要尽早去外面治才好。” 郑惠似乎对赤脚大夫一家极有好感，一路上都热络的攀谈，时不时的照顾一下青竹，气氛倒是没有冷下来。郑惠的热络，江见清这个有些沉默寡言的人都不得不来口应和。 走了许久，他们才停下来，江见清推开门，请两人进去。 一进门，郑惠就笑着叫道，“云蔚，郑婶来看你了。” “洛哥近日没回来吗？婶子看起来精神不错。”一道沉静端和的女声从房中响起，随后便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近。 闻言，郑婶笑骂道，“得亏没回来，不然我哪有安生日子过。”郑洛是郑惠和郑子树的独子，老早就想将老两口接出去住，但两人留恋故土，死活不愿意。于是每回来一次，三人就要吵一架。 “这位就是婶子捡的小女娃？果真如婶子所说的漂亮。” 听到提了自己，青竹颔首笑了笑。 “这位姑娘好像和里面那位是一起的，你带她去看看。”江见清道。 “原来是一起的。”江云蔚道，“快进屋看看。那么大个男人竟然不吃药，可把我和见清愁坏了。” 感受到江云蔚的急切，青竹不由好奇，无名氏是如何将两个听声音便稳重的人给逼的如此急切。 “慢点，小心脚下！”江云蔚提醒道。她是大夫，自然一眼就发觉了青竹的病症。 青竹随着江云蔚进了房间，只一进门，就闻到极浓郁的苦涩药草的味道。青竹皱了皱鼻子，摸索着走到床边。 江云蔚站在门口道，“有人来找你了。”说罢便离开了，显然对床上的男人很无奈。 “喂。”青竹坐下，戳了戳床上的人，“无名氏，是你吗？”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若不是触感温热，她都以为戳的是跟木头了。 “杀猪的？” “喂，你怎么不说话？” “听说你不吃药，不吃药可不是好孩子。” “你要不要吃糖葫芦？吃了药再吃糖葫芦就不会苦了。” “就算你想吃也没有，不过，我可以央求郑婶婶给你买。” 说了一通，青竹说的口干舌燥，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蓦地，怒气从心底涌了上来，青竹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有什么事值得你折磨自己。你这样做，对你，对爱你、关心你的人有什么好处。” 许是什么话刺激到床上之人的神经，床上的人动了，然后坐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 “你不是男人。” 听到熟悉又冰冷的声音，青竹松了口气，是他就好。从山崖上掉下来，她还真怕他摔没了。 是以她理直气壮的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男人了。” 男人哽住，她还真没说过。但黎青和众人的表现不都说明了他是男人。想到黎青，他眯眼，黎青定然是知道的，但他为什么要隐瞒呢。 不欲与他争论，青竹又戳了他一下，“你为什么不吃药？我们要快点回去，黎青他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察觉她没有定点的目光，男人问，“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青竹不在意的笑笑，“虽然看不见，但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们出去，到林州，你将我带到顾氏食肆便可，或者去找林倾，林氏镖局的林倾。” 眼睛看不见，应该是那蛇的毒液在体内聚积，等她好了，逼出去就行了。碍不了什么事。 但男人不知道，他盯着眼前这张素净而稚嫩的脸，脑海里闪过许多。眼睛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 静默了一会儿，他道，“我喝药。” “真的？你可别骗人。”青竹并不太相信他。 “不骗人。”男人起身，端起床头的药碗，一口喝尽，药汁苦涩，难以下咽，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毕竟世事生活可比药苦得多。他将空碗放下，道，“你听，我喝完了。” “可惜我没有糖葫芦。”青竹摊手。 “不吃你的糖葫芦。”男人难得愉悦，声音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阿离，好了没？我们要先回去了？”郑惠在外面叫道。 青竹站起来，应道，“婶婶，我马上就出去。”说罢，冲男人道，“一定要好好吃药。” 看着她磕磕跘跘的往外走，男人下床，虚虚扶了她一把，给她引路。 “谢谢！”青竹道。 江云蔚见两人出来，进屋看了一眼，见到空了的药碗，对郑惠道，“倒是比我和见清劝的有效。” 郑惠打量了男人一眼，悄声对江云蔚道，“原先我家阿离说是个戴面具的男人，我还以为长的丑陋，不敢见人。这会儿见了，倒是挺俊的。”但郑惠又摇摇头，“不过，年纪太大了，配我家阿离，不好。” 她声音压的极低，怕人听见，但该听见的都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也听见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消息 “” 青竹假装没听到，缓缓移到郑惠身边。 郑惠回过神，拉着青竹的手，对江云蔚道，“云蔚，见清说你能帮阿离瞧瞧，你看看阿离的眼睛还能治吗？”郑惠自然希望青竹的眼睛能早早的恢复。一个好好的女娃娃，瞎了家里人知道该多担心。 江云蔚点头，让青竹坐下，手搭上她的手腕。 过了好一会儿，在郑婶紧张的目光下，江云蔚笑笑，站起身来，“没什么大碍，只是体内余毒未清，我再开几副药，吃了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 闻言，郑惠这才放心。 青竹走到郑惠身旁，郑惠又拉住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云蔚，那婶子我就不打扰你了。改日我让你叔将药钱送来。” “不着急。”江云蔚在院子里的架子上翻找药材，扒了几下，抱歉道，“药材可能不太够。” “啊，这怎么办？”郑惠瞬间急了。 “没事，婶子你放心，不是什么贵重的药草，明日我和见清去山上再采些。”收拢些药材，江云蔚道，“婶子，要不这样。等药材炮制好了，我让见清给你们送去。” “哎，这样也行。麻烦你了。”郑惠道。 “婶子说这些就生分了。”江云蔚假装生气，“什么麻烦不麻烦，都是小事。” “好好，不麻烦。”郑惠笑着，语气无奈。 青竹静静的听着两人说话。忽而抬头，看向前方。 站在门口看着她的男人被发现，下意识躲闪，转身进了房间。不过，他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他心虚什么！ 林州 王珉面色憔悴，眼底乌黑，看着对面的人，他叹息，“还没有消息吗？” 对面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干练的打扮，沉重的摇摇头，“鹿尾关哪里全都找遍了，除了崖边有打斗的痕迹，别的地方，一点线索都没有。” 青竹离开，直到晚上王珉他们才发觉。原以为有事，王珉也没有太担心。直到快到林州，还没有她的踪迹，他才开始着急。 到了林州他就找了林倾，林倾带着镖局的人全去了鹿尾关，甚至还往灵州那边找了，无一例外，都是没有消息。 王珉颓然的坐下，若是青竹失踪，他如何和三哥三嫂交代。 “王叔。”林倾上前，安慰道，“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以青竹的聪敏，要不了多久她就回来了。我们要做的就只有等。” 摆摆手，王珉道，“如今只有这样了。” 摸了摸嘴角的胡茬，他道，“你们别找了，先去找徐川子。” “好。”林倾点头，退了出去。 见林倾出来，靠在墙边的王知霖连忙站好，“怎么样了？” 林倾摇头。 王知霖见状，狠狠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就应该跟着她的！” 青竹就是怕他要跟，才只和曹垣交代了一下，避开他们。毕竟让他跟上，帮不上忙事一回事，重要的是要多担心一个人。 “知霖！”林倾阻止他，“这不是你的错。青竹这样做，自然是有把握的，你现在就应该在客栈里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咱们去找徐川子。等青竹回来，咱们也能快点回家。”林倾是真的觉得青竹肯定没有事。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是呀，小掌柜，你都好几天没阖眼了。再这样下去，没等东家回来，你自己就倒下了。”曹垣劝道。 没日没夜的找，就是神仙也遭不住啊。 林倾半推着他，“快去休息，说不定睡一觉醒来，青竹就回来了。” 本来就浑身发软，王知霖没有力气，只能任他推着。被按到床上休息。 看着王知霖睡着，林倾才松口气，关上门走出去。 郑家除了郑子树和郑惠，别的都不在家。青竹呆在这里，每日只用和郑惠唠唠嗑。郑惠待她极好，也从未问过她从哪里来，唯一不妥的就是每日都要和苦兮兮的药汤。 先前还在劝别人喝药的青竹又一次体会到人生之艰难。 这几日她也曾想找人帮忙先去林州送信，但郑惠说林州据此地甚远，他们郑家村的人一年也只出去一两趟，且路也崎岖难行，到林州少说要在山里走个五天五夜。 无法，青竹就歇了心思。 刚想罢，就听郑惠在外面道，“阿离，快出来喝药了。一会儿云蔚他们就采药回来了，咱们去看看他们。” “哎，好。”青竹拿起床边的拐杖，便站起来。 郑惠看着青竹将药喝完，塞了个果子给她，看着她笑，“快吃，吃了就不苦了。” 依言吃下不知什么模样的果子，口腔中的苦涩瞬间被一股酸甜的滋味占据，苦味被冲散，青竹的脸也没有那么皱了。 欣慰的看着青竹，郑惠忍不住摸了她一把。 “走罢。”拉上青竹，郑惠就要出门。郑子树看着她欢喜鼓舞的模样，从墙角拿了一竹筐的红薯，“东西忘拿了。” 郑惠看过去，恍然道，“看我这记性。给云蔚拿的红薯都给忘了。”说罢，就接过郑子树手中的竹筐，还念念道，“云蔚打小就喜欢我种的红薯，这些可是我专门给她留的。” 郑惠种的红薯还真的与别家的不同，烤出来格外香甜，青竹也挺喜欢吃的。但不能吃多，吃多就让人难言了。 还未到江云蔚家门口，郑惠就叫道，“云蔚，你看婶子给你带了啥！” 往日一出声就会有人开门，今日却奇怪的紧，直到走到门前，还没有人出来。 走上前，敲了敲门，郑惠大声道，“云蔚，见清，你们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然后门‘吱呀’被打开。来开门的不是江家夫妇，而是无名氏。郑惠疑惑的问道，“云蔚和见清呢？”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就该回来了。 无名氏摇摇头，侧开身子，“他们还未回来，婶子，你们先进来。”他似乎有些尴尬，不太擅长称呼他人。 “哎，阿离，咱们先进去。”郑惠招呼着。她这次来主要是拿药，只差最后一副，阿离吃完，眼睛就好了。 青竹点头，抬脚进了院子。 无名氏瞅着她的背影，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另一个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徐川子 “阿离是不是有一串彩石？”正等着接受盘问的青竹愣了一下。现在盘问人，都是从首饰开始吗？但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她还是点头，“嗯，我是有一串石头，怎么了？”她实在没意识到这个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以让我看看吗？”江云蔚期待的看着她。 青竹想了片刻，掀开袖子，将手腕上的手串退下来，“喏。”想来他们也不会抢她的石头，青竹很放心。 彩石的红带已经被磨出毛边，石头却光滑如新，看来主人很爱护它。江云蔚看了一眼，递给江见清。 不用看，江见清就已经确定了，就是这串。自己亲手打磨的，夜夜梦见的，绝对错不了。 他没有接过，只是点点头。 青竹看着他们奇怪的互动，更加不解。就连郑惠都觉得他们今日奇怪的很，“云蔚，见清，你们这位是怎么离了？” 将手串还给青竹，江云蔚如实道，“见清说这串彩石好像是他做的，我想阿离姑娘可能认识见清的家人。” “见清的家人？”不光郑惠吃惊了，青竹也吃惊的看向江见清。 进门许久，这是青竹第一次看清江见清的模样。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和微黑的皮肤，这不是活脱脱的她爹的年轻时候的翻版吗！ 紧紧攥住彩石，青竹定定的看着江见清，“这是我大哥送给我的。” “你大哥！”郑惠惊呼，指着两人，不知道怎么说，“这这，所以见清是阿离的哥哥？” 江见清也愣住了，看着青竹他抿唇，久久才张口，“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我的妹妹？”妹妹这二字，在口中反复咀嚼，才被颤颤的说出。 “大哥”青竹慌乱的站起来，眼眶红红，“真的是你吗？”虽然是问他，青竹看着他那张脸，已经确定了。除了她亲大哥顾青山，还有谁能和顾大河长的如此相像。 “我不知道。”江见清摇头，连连后退，“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怎么能想不起来了呢！我怎么能想不去来了呢”他蹲在地上，紧紧抱住头。 “大哥。”青竹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还好，还好你没事。”还好，青竹拍着他，“爹娘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沈氏嘴上说放下了，可作为她的女儿，她怎么会不知道沈氏心中的痛。 闻言，江见清缓缓松开胳膊，道，“爹娘还好。”爹娘这两个字，虽然陌生，说起来却极为顺畅，他心里没有任何抵触。 “都好，爹娘都好，只是很想你。”青竹不忍说顾大河腿伤的事。虽然他早晚都会知道，但越晚知道，对他越好。 况且当年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还怕以后没有一家和乐？ 看着兄妹相认的一幕，郑惠忍不住擦擦眼泪，“真好，以后你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两个孩子都无父无母，原以为就这样过下去，没想到竟然能遇到见清的妹妹。这事老天给他们的福分。 江云蔚也点头。她没有去问为何这么多年都未找过他。郑家村若不是熟悉路的村民，再有能耐的人也走不进来。 顾离和无名氏，若不是从崖上掉下来，在这荒郊野外的，早就被狼吃了。 江见清也知道这个理，他安慰拍了拍青竹的肩膀，道，“大哥回来了。”虽然他没有记忆，但一旦认清青竹是他的妹妹，他便不由自主的关心她，就好像本该如此一样。 “嗯。”青竹攥紧彩石手串，擦了擦眼泪。 眼睛因为哭的太久，泛起红血丝。郑惠心疼的拿了个鸡蛋给她敷眼，“哎呦，阿离，眼睛才刚好，可别再哭了。你们兄妹相认，以后有的机会叙旧。本来我还说来找见清让他带你们出去，这下好了，让见清和你们一起出去，去见见你爹娘。”失踪了这么多年，江见清是该回去拜拜父母，让他们安心了。 江见清点头，“嗯，我带着云蔚一起去。”若是没有弄错，云蔚作为儿媳妇，也该去见见公公婆婆。 因为兄妹相认，江云蔚想着让两兄妹提前熟悉熟悉，就让青竹住在了江家。郑惠自然是乐意的，将青竹的东西都打包送到江家。 青竹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套坠崖时穿的男装和一把匕首，袖箭，还有她的长弓。因为是东西牢牢在身上绑着，掉下来时也没有丢。 青竹看着这些武器，叹息。这么杀伤力强的东西，郑惠也相信她，敢收留她，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怎么。 青竹不知道，从没有人能从郑家村活着走出去，在伤了人的情况下。 不是村民伤人，而是他们都走不出去。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听完青竹解释完家里的现状，江云蔚和江见清看青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是说那个顾氏食坊是咱家的？”江见清眼神怪怪的，不止是顾氏食坊有名，且是青竹一个女孩子撑着，而是因为，“你们找徐川子干什么？” 顾氏的人穷追不舍，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被逼得躲在村里，一步也不敢出去。 青竹看着江见清，斟酌的说，“其实，爹在你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前，就受伤了。我找徐川子，是因为爹的腿。” “所以，你们找徐川子是给爹治病？”江见清问。 “嗯。” 捧着热水喝的江云蔚闻言，抬手道，“阿离放心，虽然我师傅死了，但我也差不多，一定让爹的腿恢复如初。” “” “你师傅是徐川子，徐川子死了！”青竹震惊道，那他们之前看到的徐川子是谁？难道，青竹看向江云蔚。 江云蔚在她震惊的目光下点头，“之前我是扮作师傅的样子出门。”主要是她师傅再三要求，不能用他徒弟的身份出去招摇撞骗，所以，她就只能用他的身份了。 “那爹的腿就有治了。”青竹眼睛迸发出光彩。 没想到坠了一次崖，不但找到了哥哥，还能带回治疗爹腿的神医。虽然是徐川子，但江云蔚不是个说大话的人，她说可以，便一定可以。 青竹愿意信任她。 第185章 离开 “他以前…定然不是这样的。”江云蔚道，“你很生气，怪他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但是，若是可以，没有一个人愿意变成另一个人。” 小姑娘的心思太好猜了，就算是已经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的青竹。 她怪他，别扭，无非是因为他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把自己弄的面目全非。 她的犹豫，她的心软早就暴露自己的担心。尽管她表现的很冷漠。 青竹低头看着脚尖，“我没怪他。” 她有什么资格怪他呢。他很好，就像江云蔚说的，他也不愿意变成这样。十万将士的死压在心头，若是她，怕是早就忍不下去。 “药来了。”江见清端着一小碗还冒着热气的药快步走进来。 强制性的给他喂完药，江云蔚拉着还想在这里的江见清离开。 “哎，云蔚。”江见清被拉出来，十分不解，“你拉我干什么？” 江云蔚抚着肚子，走进房里，“你在里面呆着干什么，等他醒了，阿竹自然就出来了。” 可是他拉我妹妹的手诶！ 江见清这会彻底接受事实，并且将青竹划在自己的羽翼下。自己的妹妹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他自然是不允的。 然而江云蔚却先一步躺下，熄了灯。“不早了，你不急着回家了。你妹妹有分寸。” 被留在房里的青竹在昏暗的屋子里，发现死死挣脱不了，她索性就趴在床边睡下了。 吃了药，许燕戈身上热也散了些，显而易见的好了起来。青竹也不担心他退不了热了。 这一觉睡得青竹浑身酸疼，腿也被压的感受不到存在。睡梦中，她还在皱着眉头。 终于清醒过来的许燕戈，睁开眼，就看到了身旁的青竹。 手腕被他的手紧紧攥着，勒出一圈红痕，在皙白的皮肤的映衬下刺眼之极。和小时候一样的杏眸紧闭，眉头紧紧的皱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嫣红的唇微张，洁白的齿咬着下唇。淡淡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小房间中极为明显。 立马松开手，想到昨日昏昏沉沉时做的事，他有一瞬间的僵硬。 青竹被他的动静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待看清楚后，揉了揉眼睛道，“你醒了。”说罢，就要扶着床边起身。 睡在床边，实在太难受了。 但因为一晚上没有动，她的双腿僵硬，酥酥麻麻，一丝力气都使不上。 差点摔倒，青竹紧紧抓着床边，看着还在愣着的男人，“你能帮我一下吗？” 闻言，许燕戈回过神，连忙下床，将青竹扶起来。 终于坐好，青竹揉了揉印着红印的手腕，道，“生病了怎么不说？”她不信自己身子不舒服，自己不知道。 “小阿竹……” 他没有回答，反而从嗓子中挤出三个字。 “阿燕？”青竹看着面前这张与幼时成熟坚毅了许多的脸，歪头笑笑。 “我原谅你不告而别了。” 闻言，许燕戈愣神，想起他那时走的时候，她还在昏迷不醒。 青竹不管他再想什么，继续道，“你的礼物，我也收到了。我很喜欢你的弓。”虽然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了。 “阿燕。”青竹盘腿，面对着他坐，伸出手，“再次相见，以后多多关照！” 无论发生什么事，活着就好。 “以后多多关照！”许燕戈握上手，纤细却温软。就像在他昏暗的人生中透来一扇窗，让他得以呼吸，逃避痛苦。 青竹没有问他这些年干什么了，为什么会被按上谋反的罪名。她什么都不需要问，只需要坚定内心便可。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青竹问。一路走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认出来，怎么就突然知道她呢。 目光移上她的手腕，他道，“我看到你的手串了。”她说过，那时她大哥给她的。昨日，他也看到了她和江见清相认的场面，就更加确定了。 小小的姑娘，不过六年，就变的他不敢相认。当年那个差点被人贩子抓到，却丝毫不慌不忙的小姑娘，长成了无论面临什么，都敢于勇敢面对少女。无论何事，她好像都没有变。 而他早已面目全非。 许燕戈不敢认她，才躲起来。他想了很多，也唾骂自己的懦弱，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许燕戈，在被至亲背叛之后，就再也不敢相信别人了。 他原来是不准备与青竹相认的，她有她的未来，自己便能带着家人在云州打下一片天。而他只能躲藏在苦寒之地，甚至来林州，也要思虑再三，唯恐连累道剩下的人。 但突如其来的病，乱了他的方寸。等他醒来，就已经暴露了。 “阿燕？”青竹挥了挥手，“你已经走神了好几次了。” 许燕戈侧头看向她，“我在想，小阿竹已经长这么大了。” 青竹骄傲，“我每天都好好吃饭，所以就长的很快。”确实，在同龄人中，青竹很高挑。不然也不会能扮男装而不被认出。 抿唇笑笑，许燕戈站起来道，“起来，我们还要去找黎青呢。”他也没有问，为什么她和黎青会认识。 “嗯。”青竹跳下床，穿上鞋子。 时不时望向房间的江见清见他们中午出来，立马叫青竹，“快过来洗漱。” 青竹闻言，笑着跑过去，“大哥！” “知道你急，我和云蔚将东西已经收好了。一会儿去和郑婶子道个别，咱们就出发。”江见清也急着想见见爹娘。 “嗯。”青竹点头。郑婶婶一直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对待，她要走了，肯定要去拜访的。 只是，此次回去，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报答他们了。 摸了摸腰侧的钱袋。只有这样了。 青竹也担心江云蔚的身子，毕竟才出过血。没想到江云蔚知道她的担忧后，摇头说没事。 虽然出去的路不好走，但对于他们常年在山上跑的人来说，和走平路没有差别。况且，还有江见清在。 于是，出去的计划就提上了路程。 许燕戈看着青竹换上男装，又恢复成那个运筹帷幄皆在手中的顾家二公子，嘴角勾了勾，眼底漫过笑意。倏而，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模样。 第187章 承诺 “怎么了？”青竹很迷惑。谁那么有本事，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倾给折磨疯。 林倾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呼出一口气道，“你回去就知道了。”说完，他又打起精神，目光灼灼的看向江见清，“你找到徐神医了！” 他来的这么快，就是听到有人看到和徐川子一起的男人出现在了林州城外，所以立马就亲自来找人。没想到青竹竟然早了他一步，已经和他们在一起了。 “嗯。”青竹颔首，“所以，你的任务结束了。” “哎，不对。”林倾看着江见清道，“徐神医怎么没在？”徐神医没来，怎么治病。 青竹见状，指了一下江云蔚，“徐神医这不就在眼前。” “她？”林倾瞳孔缩了一下，看向青竹，“你不是骗我的？徐神医不是个老老人吗？”这明明是个年轻的女人啊。 “哎呀，回去再解释。”青竹走向前，“现在需要你将我们带进城，尤其是他。”青竹指了指最后面的许燕戈，悄声对林倾道，“他没有身份。” “我天！”林倾属实无奈了，“姑奶奶，你是什么人都敢往家里领啊。”里面那个还在闹，这会儿就又带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好林倾，就帮帮忙。”青竹央求道，“等你回云州，我让人给你多装些你爱吃的。” 听到带吃的，他的态度松软了些，瞥了一眼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看的男人，他道，“好，就答应你这一次。” “那走！” 江见清扶着江云蔚先行上马车，青竹见两人上了马车，就要上后面的那辆，许燕戈微微思索了一下，也往后面的那一辆走去。 “哎。”林倾拦着青竹，指了指马车，“里面有人，麻烦我们大东家去和神医挤一挤。” 有人？青竹侧头看了一眼马车，帘子严丝合缝的搭在上面，就算外面再喧闹，里面也无一丝声音，“你藏的什么人，连见都不能见了。” “能见，只是不能现在见，她胆子小。”林倾推着青竹到前面的马车，“先将就一下，一会儿就到了。” 都这样说了，青竹自然不能硬去看。她跳上马车，随后掀起帘子，让许燕戈上来。 林倾这张脸很管用，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们便进了林州城，直奔镖局而去。 “小竹！”刚下马车，风一样的身影便窜了出来，将青竹抱住。熟悉的清香味萦绕在鼻尖按，青竹回抱，“小狸！你没事！” “那是！”松开青竹，黎青皱起眉，“那个假僧算什么。” 说起这个，青竹突然问他，“那个僧人呢？”她胸口的伤可是养了好长时间。 黎青眼神微冷，“他去了他该去的地儿了。” 青竹还想问什么该去的地，就发现黎青顿住，她顺着黎青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许燕戈，没带面具的许燕戈。 随后黎青声音干涩，“你知道他是谁了。” 虽然有些奇怪，青竹还是点头，“嗯。”说完她又笑起来，看着黎青，星目灿烂，“你猜我还找到谁了？” “谁？”虽然没有兴趣，黎青还是配合着问道，将眼中的涩然掩下。最终的结局，难道还改变不了吗。 “我找到大哥了！”青竹高兴的拉住他的手，“爹娘一定会高兴的，大哥没死。” “嗯。”黎青含笑看着她，真心为她高兴。他到顾家时，青竹的大哥已经失踪，所以并没有很深的感情。 许燕戈站在他们身后，看着青竹笑得开心，走上前去，“黎青。” 黎青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胳膊腿都好好的，笑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若是这么简单便死了，他就白救他了。 而后，他看了一眼青竹，道，“多谢你救了我家小竹。”黎青自然看到他跳了下去，不然也不会放心的对付逢生。 “应该的。”许燕戈道。无论那人是谁，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掉下去，更何况是青竹，虽然那时他不知道。 不过，他还有别的话要问黎青。青竹自然也想到了，黎青是认识许燕戈的，那么他为什么要故意瞒着青竹，不告诉青竹他的身份呢？ 青竹看了看黎青，黎青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淡绿色的眸子丝毫没有逃避青竹无声的质问。 看着他什么都不准备说，死皮赖脸的样子。青竹泄气，“好了，我去见姑父了。” “嗯，小竹再见！” 黎青热情的送走青竹，扭过头来就变连连脸色，堪称变脸界大师。 “你一直都知道我和她认识？”许燕戈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眼便猜出原委。 “是啊。”黎青并不否认，他直视许燕戈，“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给她带来灾难。我的直觉有多准，想必你自己心里也都知道。”他为何化形后不回去，而是去灵州，就是因为他感知到，许燕戈的命理与青竹的相连，其中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也活不了多久。 而他不知何处来的直觉告诉他，许燕戈会有危险。所以他舍弃了家，远离故土，远离他的亲人，去救许燕戈。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他的小竹，能好好活着。 许燕戈默然。 黎青的直觉很准，准到了可以预知的程度。若不是他的提醒，他也不会知道，当今圣上已经动了杀心，并且铤而走险，想要全部歼灭许家军。 可惜，尽管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是护下了三分之一的许家军。而许家军也丢失了存世的权利，隐姓埋名于山谷之中。 “我会远离她的。”最终，他做出承诺。 “你最好，说到做到。”黎青道。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不想白费。 听闻青竹回来了，王知霖腾的从房里跑出来，直奔后院而去。 表”哥。 青竹愣愣的看着王知霖从她身边飞奔而过，这是怎么了？赶着去投胎吗？ 青竹拍了拍衣角，抬脚去见王珉。 而王知霖隐约感觉刚刚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他稍微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幻听了，头也不回的跑向后院。 第190章 云安郡主 第二日，青竹起床，刚推开窗，就瞧见外面缥缈的雾气将院落笼罩，院子中的常青树隐隐约约露出几片翠绿的叶子。 冷风也不要钱的顺着窗缝往温暖的室内灌，青竹被吹的一哆嗦，‘啪’的关上窗，将屏风上搭着的袄衫穿上。 天气又冷下来了。 青竹暖了下身子，刚走了几步，就听门被拍响。 隔着门，黎青靠着墙，伸出手拍着门，“小竹，今日太冷，要多穿衣服。” 青竹一把拉开门，侧头看着他，“怎么起的这么早？你昨日不是很晚才回来的吗？” 黎青今日穿着青竹给他挑的霁蓝锦袍，腰间坠了一枚透绿的玉珏，削长若骨的指尖还搭在门上，闻言，他眉目沾染了笑意，“因为想找小竹。” 青竹走出来，关上门，“找我做什么？”说完，她又皱着眉头瞅着他，“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虽然她买的时候注意季节了，但对于现在的天气来说，这衣服根本抵挡不住冷意。 “小竹，我不冷。”黎青将手伸到她面前，“不信你摸摸。”他又不是普通人，这点冷意影响不到他。 青竹半信半疑的伸出手，摸了一下他伸过来的手。手心温热，青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摸了摸他的手腕，“好。走，我们去吃饭。” 黎青亦步亦趋的跟上。 走了几步，青竹突然又问，“你是如何如何找到这里的？”黎青到的比她还要早。 “我本来想下去找你们的，但崖下被人设了阻隔的阵法，我想着你们不会有事，就先来了灵州，路上遇见了王知霖，就和他来了来这里等你了。” 不止是因为他想着他们没事。重要的是，解决完逢生，他的灵力干涸枯竭，若不是后来有人将他带到灵州，等黑衣人下一波人赶来，他定然不敌。 为了等青竹回来，他抓紧修复身体。还央着林倾派人去那边找。但林倾派去的人，进不去那里。每次走着走着，便又转回来。 如此，就只能等着他们自己回来了。 “原来如此。”青竹庆幸道，“表哥这回终于干了见正事。”若是她回来，找不到他，定然也回去寻他的。 从后院走到前厅也就一盏茶的时间，青竹和黎青去时，人都已经坐齐了。 青竹一一叫了人，随便找了空位坐下。黎青则就势坐在她身旁。 青竹低头侧身，低声道，“阿燕怎么没来？” 黎青道，“他不便出来。”除了青竹，王珉和王知霖也是见过他的，少一个人知道他还活着，就多一分安全。 “好。一会儿让人给他送去些吃食。” “你们在说什么？”见他们吃饭还交头接耳，王知霖伸手戳了戳青竹。 他坐在青竹另一边，很方便的就够到青竹。 青竹闻言，转身笑眯眯，“就不告诉你。” “不公平。”王知霖瞪大眼睛，控诉道，“自从他来了，你救什么都和我说了。”说完还敌视的看了黎青一眼。 以前，表妹有什么事都会和他分享的。 黎青笑着回了他一眼。 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意思。 王知霖上首，王珉轻咳了声，看了几人一眼。 瞬时，三个人都坐好，开始好好吃饭。 见王珉如此有威严，连青竹都乖乖听话，江云蔚碰了碰江见清。 江见清看了一眼坐着板板正正的青竹，笑了笑，给江云蔚夹菜。 林倾这人懒得不行，没聘厨娘，每日的餐食全都是食坊按着点做好送来的。今日的也是食坊送来的，都是按照云州的常食来做的，味道鲜美。 吃完早食，暖了身子，青竹便绕着镖局散步消食。 王知霖没事干，也跟了上来。 青竹看见他，想起今日早上也没见林倾，便问，“林倾去哪了？”林倾这时候，应该没有事了。 “嗐。”王知霖颇为无语道，“他那心肝儿又闹脾气了，在哄着呢。”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作天作地的祖宗，每日供着，王知霖一想到，就觉得头皮发麻。他宁愿不婚，也不愿过林倾那样的生活。 “心肝儿？”青竹转身，看向林倾住的那地方，“是不是昨日那车上的那人。” 林倾那家伙宁愿让他们四个人挤一个马车，也不愿他们上那个马车，护的严严实实的。不知怎么，青竹突然对那人有些好奇了。 “可不是嘛。”王知霖嘟囔，“昨天说去拦徐川子，非要说待在院子里闷，要出去看看。罪臣之后，还要求这么多，能吃能喝就不错了。”若是让人知道林倾胆大妄为，收留罪臣之后，那时要诛九族的。虽然林倾的九族早就没了，可林家就只有他这一个独苗苗了。 王知霖是真的为他担心。 林倾是林囖的最小的儿子，因为常年在外祖家住着，所以外人并不知道林家还有这么个小儿子。林家覆灭以后，他回来收拢了财产，换了个身份，然后到林州开了个镖局。 因为记着合作的情意，王珉看他艰难，也帮过他一些忙。 “罪臣之后？”青竹抬眼，“哪家的？” 哪家的，说起这个，王知霖更恨了，“皇亲国戚呗，陈王那奸人的女儿，云安郡主。” 林倾对陈王没有什么感想，可深受陈王之害的王知霖却厌恶的紧。柳溪镇之前的破败，他们被围困半个月，青竹发热昏迷不醒的仇，他一辈子都忘不掉，柳溪镇的百姓也忘不掉。 陈王，青竹念了几句。也笑不出来了。 她大哥为何失踪，失忆，差点死去，六七年没有回家，不就是因为陈王的私心。 诚然知道，父母之罪，祸不及子女，她也无法对仇人之女笑脸相迎。 青竹转身离开，冷着声音，“有空告诉林倾，他想怎么做我不管，但别让人跑到我这里。” 那么多的仇恨，哪能轻易忘掉。她的大哥，到现在也没恢复记忆。柳溪镇死去的人，也没有再活过来的机会。 王知霖噤声，不明白青竹的态度为何变的如此快。 第191章 梦 许是王知霖的话带到了，林倾见了青竹，总是欲言又止。 青竹不想听他说什么。 陈王的罪行天下皆知，阿燕拿出的证据，现在还在她的床下压着。现在陈王已死，她没去揭发就已经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 想到许燕戈，青竹转了个弯，去了厢房。 许燕戈和黎青的房间是挨着的，青竹刚到，黎青就察觉了。然后走出来，守在门口。 “小竹，你是来找我的吗？”黎青期待的看着她。 “呃。”青竹摇摇头，指了指紧闭的门，“我来找阿燕。” 黎青闻言，脸垮下来，无力道，“他没在，去找人去了。” “去西郊了？”青竹不意外道。 “嗯嗯，去找一个姑娘。”黎青夹着私心，含糊不清。 姑娘？难道是…… 她询问似的看向黎青。黎青明白他的意思，模糊道，“好像是。” “哦。”青竹点头，“我知道了！”若是能有人陪他，在以后孤寂的岁月中，也算是一抹亮色。 青竹弯眸，“你怎么不去了呀？”之前他们便是一去的，今夜不去，感觉有点怪。 “因为我想陪着小竹。”黎青嘴角翘起，弥漫着笑意。其实他不想去再听那公主一直哭，哭的他烦躁。所幸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没有危险，他一个人去就行了。 青竹嘻嘻笑笑，道，“你这是跟谁学的，惯会说好听的哄人。”不过，她听着开心就是。 推开门，让青竹进去，黎青道，“小竹若是想听，我天天说给你听。” 闻言，青竹就想起快要离开了。她叹气，“明天就要走了。”已经耽搁了很久，再不回去，家里该乱了。 沉默片刻，黎青与青竹面对面坐下，“若是有机会，我会回去看你们。” 然后，他又从床铺上翻出来几样东西，放在桌上，“这个是平安锁，这个是小鼓，这个是九连环……，都是给小月儿买的，你带回去给她，就当我的一片心意。” 黎青很喜欢小孩，他觉得小孩，尤其是女娃娃，都像青竹小时候一般，聪明又可爱，所以乐意宠着些。 青竹看着一桌子的东西，张大嘴巴，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多，要用到什么时候！” 黎青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就准备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青竹打包将东西装好，“我这个小姑姑先行替月儿这些你了。” 听着她的自称，淡绿色的眸子闪了闪，黎青笑道，“那我不就是小舅舅家里吗？” “嗯啊。”青竹点头，“所以小月儿就谢谢小狸舅舅了。” 从西郊别院回来，许燕戈进门便听到隔壁清亮的声音，停下来想了想，他转身出门，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你回来了。”黎青有些不情愿，恨他回来的早。 察觉到他的情绪，许燕戈诧异，“怎么，你们在忙？” “没忙。”青竹扒在门口，从黎青腋下伸出脑袋，“阿燕，我有事要和你说。” “有什么好说的！”黎青将她塞回去，“有事问我不就行了！” “你不知道！”青竹站在他背后叫，“阿燕，我想问你关于陈王的事。” 闻言，许燕戈淡淡道，“好。” 黎青不情愿的错开身子，让他进去。陈王的事，他还真不知道。 “小阿竹想要问什么？”许燕戈端坐下，轻轻浅浅的问。尽管已经长大，他还是喜欢用小时候的名字来称呼他。 “我想问。”青竹顿了一下，继续道，“陈王府的人真的都死光了吗？”那所谓的云安郡主，为何还活着，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许燕戈眸光微动，“陈王府的人当然都死了。”毕竟，没有人会留一个想要自己皇位的人的妻妾子女，更何况连自己山盟海誓过的嫡妻都能算计，自己的儿子都能陷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敌人心慈手软。 青竹抿唇听着。 “只不过，可能还会有漏网之鱼。”许燕戈又道。他都能逃过了，别人也未必不能逃过一劫。 “嗯。”青竹点头，只是还有些纠结。 见她一直不说话，许燕戈垂眸看向她，“可是遇见了陈王府的后人？遇见了也无妨，陈王的势力已经被一网打尽了，那些鱼虾散兵，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足为惧。” “你怎么知道？” 许燕戈脸上的寒冰融化，长睫垂下，“小阿竹所想，阿燕自然是知道的。” “够了！”黎青瞪着他，“你说的是人话吗！” “嗯？”青竹迷惑的看着黎青，“为什么就不是人话了？”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到不是人话的地步。而且，他不就是知道她想的啊。 面对青竹迷茫的眼神，黎青卡壳，气鼓鼓的扭头，“反正就不是人话，我说不是就不是。”他本来想说许燕戈勾引她，但是一想青竹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听了再情窦初开了，就麻烦了。 “好，听你的，你说不是，就不是。”青竹哄着他突如其来的脾气。 待青竹走后，黎青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咚”的一声巨响，关上了门。 “你到底想做什么？想利用她？许燕戈，我和你说过，你不要离她太近，你们不会是一路人。顾家也不会成为你复仇的踏板。” 许燕戈端坐着，并未理会他的话，久违的掏出了琉璃玉珠，在手中把玩。睫毛在脸上垂下阴影，衬的唇色更加苍白。 他淡淡道，“黎青，你为何会阻止我接近阿竹，我原来不太明白，现在却清楚了。” “你若是真的清楚，就不该故意去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黎青此时真的动了怒。 “黎青，我从小便做着一个梦。”他突然转了话题，语气沉寂而落寞，浑身笼罩着一股苍茫的孤寂。那个梦一直朦胧，而今，他才看懂，那是上天给他的启示。 黎青顿住，怒气消散下去，“你知道什么了。” 他的梦里，不仅有十万守护河山的燕国男儿，有他至亲好友，有西北滚滚狼烟，还有一个少年将军。 或者，不能说是少年，而是少女。 她是西北最锐利的剑，像雄鹰一样，穿梭在鲜血淋漓战场，为燕国立下赫赫战功。 可是她死了。 第193章 疼 沈氏前几日收到消息，一直紧绷的神经，怕欣喜过后失望。 今日也是，看到青竹回来，也强忍着没有问，就怕一问，就再也绷不住了。 然而，此时在轻盈的火光跳跃，照在江见清的脸上，她却是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 “青山……”沈氏绕过青竹，踉跄着上前，原本直起的背瞬间弯了下来。顾秋桃本就在沈氏身旁，见状立马扶住沈氏，给她支撑。 “娘。” 江见清叫道。原本以为难以启齿的字，竟然如此亲切，他看到沈氏的瞬间，便知道，一定错不了。母子连心，此时两人都红了眼眶。 “哎。”沈氏重重的应道，伸出手，摸上他的脸，颤声道，“是我的孩子，娘认得，娘认得！” 冰凉粗糙的手心在他脸上摩擦，江见清哽咽。七尺的男儿，此时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珠。 “娘，孩儿不孝！未能在母亲身边尽责，让你和爹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沈氏踮着脚尖，用袖子给他擦眼泪，“你们回来，就是我和你爹接到最好的消息。” 给江见清擦着，她自己的眼泪却也滚滚落下。然而，她却是笑着。手心里的温热，与眼前鲜活的人，无不证明，她的青山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娘。”青竹走过去，“外面冷，咱们进去说。” 江云蔚都已经下来站半天了，看着母子的互动，也红了鼻尖。若是再冻一会儿，就算是神医，也耐不住要生病。 沈氏闻言，紧声道，“对，进屋，咱们进屋。你爹还不知道呢，我瞒着他，怕他着急。”更重要的是怕得了个空。 沈氏拉着他走，江见清却侧身，拉住江云蔚的手道，“娘，这是我的妻子，江云蔚。也是他救了我。” 沈氏这才看到江云蔚。王珉在信中只简略的写了可能找到顾青山了，还有给顾大河治病的神医，别的一概没说。 刚刚她也只顾着江见清了，没有瞧见身边还有人。 她细细的看着江云蔚，抿起笑来，“云蔚，来我们都进屋。”一手拉着一个人，沈氏在两人左右的陪伴下，笑着进了宅院。 顾秋桃也喜气洋洋的和王知溪进去，只剩王珉和王知霖在外面。 王珉正在吩咐王知霖，将马拉进马厩去。 “姑姑。”一阵微弱的呼声响起，青竹扭头，便逮着一个小团子。 陈睢月小小的手扒着门框，矮矮的一小坨快和门槛差不多高，身上穿着单薄的裘衣，脸蛋冻的通红。 青竹见状，快步走过去，抱起她。将她小手塞进怀里，“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来找姑姑。”陈睢月依在青竹怀里，弱弱的道。 青竹哪能不明白，这小娃娃估计睡醒了，听到有人说她回来了，偷偷跑出来的。 和王珉打声招呼，青竹抱着陈睢月跑进后院房中，给她穿上棉袄，塞到厚厚的棉被中暖了一会儿，才给她裹严实，抱着她去前厅。 前厅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所有人都红着眼眶，见青竹过来，顾绿水眼眸亮了下，紧接着就朝青竹走过来。 看到陈睢月软软的趴在青竹怀里，嘻嘻的笑着，顾绿水不由伸手，“来，让舅舅抱抱。” “不要。”陈睢月扭头，嘟唇道，“只要姑姑，不要舅舅。” “别闹。”青竹抱着陈睢月走到一旁，沈氏又对江见清，现在应该是顾青山介绍道，“青竹怀里的娃娃是宝琳的闺女，宝琳就是你堂姐。”顾青山虽然回来了，但没有记忆，所有的人，只能一个一个的介绍。 青竹闻言，捏了捏小姑娘的奶呼呼的脸颊，“叫大舅舅，大舅母。” 小姑娘听话的紧，抬头眨着和顾宝琳如出一辙的水眸，糯糯道，“大舅舅，大舅母。” “真听话。”青竹亲了一下小姑娘的脸颊，夸赞道。被亲了的小姑娘伸出小手，指了指另一边脸颊，“姑姑，这里，也要！” 青竹无奈，只好又贴了贴她另一边的脸颊。 美滋滋的的小姑娘眯起眼，和吃了蜜糖一般。 江云蔚怀着孕，本就对小孩子稀罕，又见陈睢月小姑娘如此乖巧可爱，便笑含笑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就是月儿，来让舅母抱抱。” 小姑娘犹豫的看了一下青竹，见青竹只是弯眸笑着，并没有动作，只好撅着唇道，“那就抱一下下，月儿还想要姑姑抱。” 童言稚语，却陡然让气氛欢快起来。 江云蔚抱过小姑娘软软的身子，两只手都搂着小姑娘，朝顾青山笑道，“我也想要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顾青山低头，看着她还未鼓起的小腹，抿唇笑道，“我也想。” 沈氏慈爱的看着两人道，“你们还年轻，想要就要。咱们家的女娃娃一定漂亮。”沈氏很自信自家的基因。整个顾家，没有一个丑人。 而且她对江云蔚很是满意，不仅会医术，人也沉稳，还救了顾青山。更重要的是，两人互相眼里都有对方。不管什么境地，沈氏都相信，两人会过的很好。 想到这里，沈氏有些释然。虽然她缺失了大儿子这么多年的时光，但现在知道他过的幸福，就满足了。 来日方长，以后还能补回来。 青竹闻言，便知道沈氏估计还不知道江云蔚已经怀孕了两个多月了。她看了看江云蔚，便见江云蔚主动开口，“娘，其实我已经怀孕了。” 怀孕了！ 沈氏听在耳中，晕乎乎的。这次不但找回了儿子，儿子带了个儿媳妇，儿媳妇还怀孕了。 一下相当于添了三个人，沈氏喜不自禁。 见江云蔚还在抱着小月儿，赶紧道，“快坐下，怀孕了可不能累着。”说罢，接过她怀里的小姑娘，道，“月儿，去让姑姑抱。” “娘。”江云蔚被沈氏的热情弄的颇有些不自在，她道，“娘，我没事。”她这天天爬山的身子，真的不娇弱。 青竹也无奈，“娘，你别这么激动。”你看看，都快把你儿媳妇给吓跑了。 沈氏平日里真的不是这样，不知道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脑，还是太过紧张，慌慌乱乱的，没了头绪。 “梅娘。”顾大河道，“你让孩子们自己看，云蔚就是大夫，她自己晓得。” “哎。看我这记性，我忘了。”沈氏走到顾大河身边，“是啊，云蔚肯定比我清楚。”她俯身问顾大河，“今日腿怎么样？还有感觉吗？” 以前是怕他疼，现在却是怕他不疼。不疼不痒，腿便是废了。 第197章 支持 曹垣看见青竹，立马转身。 “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去看你未过门的新娘了吗？”青竹调侃道。 曹垣摸了摸后脑勺，红着脸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艳艳的纸，递给青竹，“我十六那日成婚，来给你和掌柜送请柬。” “可以啊。”青竹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等你成婚那日，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别——”曹垣吓的后退，连忙摆手，“要是包个大的，等东家你成婚时，我、我还不起怎么办！”曹垣自己明白自己几斤几两，非常惊恐。 “那就允许你不用给礼金了。”青竹大手一挥。王知霖却品出不对劲，一巴掌拍过去，“说什么呢！我表妹才几岁，你就惦记着她成婚了！” 曹垣微愣，才想起来，这些话是不能在姑娘面前说的。他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我忘了。”忘了他们东家是个姑娘了。唉，实在是平日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他真的潜意识认为他们东家是个少年郎了。 青竹看了一眼王知霖，打圆场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正巧我和大嫂下午要去戏园，你们去不去？” 王知霖闻言道，“去！” 曹垣却是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还给其他人送请柬，忙不过来。” 曹垣赶着送请柬，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曹垣刚走，王珉就走过来，将手里的单子递给青竹，“你看看。” “嗯？”青竹接过来，掀开来，一眼便看见周家那两个大字。 “周承安，玉如意一对。”放下担子，青竹道，“周承安是想干什么？”他们一直水火不容，以前周承安也没见送过年礼，今年可真是蹊跷。 周承安，周家的二当家的，他是想做什么？ 被怪青竹怀疑他的目的，周家的风评委实不太好，这云州境内，谁人不知，周家人向来眼高于顶。 “不知道。”王珉收起单子。 青竹垂眸，“既然他们送了，我们就也送一份过去，全了面子就行。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我们先看看，总会有马脚露出来。” 王珉也是这个想法，他点头，“我刚让康峰去回了。”说完，他转身道，“绝不能对周家人掉以轻心。”他们就像隐藏的暗处的捕猎者，不知什么时候，就跳出来，狠狠的给你一口，甚至咬开你的动脉，让你血尽而亡。 戏园是个寻乐子的好去处，青竹和江云蔚坐在视野最佳的位置，看着台下的热闹场景，惬意的喝着热茶。 今日讲的是一个男欢女爱的故事。这男欢女爱，无非就是深闺中的富家小姐爱上薄情郎，两人山盟海誓，倾心互许，才子佳人，羡煞旁人。小姐容颜渐老，郎君另觅新欢，小姐放下尊严，痴心不悔，最终得负心郎回心转意，最终幸福圆满。 青竹失了兴趣，招招手道，“小月儿，过来。” 解九连环解的吭吭哧哧陈睢月小姑娘听到青竹叫她，一骨碌爬起来，跑过来，“姑姑。” 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青竹道，“你去看看，秋意姐姐在这里没？”既已经来了，就帮姑姑照看一下。 有了事情做，小姑娘不再纠结九连环了，睁大眼睛，望着下面熙攘的人群。 江云蔚听的津津有味，侧头见青竹没听，道，“怎么不听了？今日这个可与往常的不同。” “是吗？”青竹抬头，往下看。 端庄温雅的富家小姐看着眼前当初与自己海誓山盟的负心郎搂着如花美眷，并未哭泣哀怨。而是大闹公堂，与负心人合离，挥笔写下休夫书，怒骂其三心二意，人品不堪，转身离去。负心郎被众人指责，抑郁而终。 青竹看完，诧异道，“确实不同！” 这个时代，敢合离得妇人都少之又少，就算合离了，也只能去庙里，或者抑郁而终，不受娘家人待见，更别说休了丈夫了。 写出这本子的人，可真算是惊世骇俗了。 直到戏演罢，陈睢月小姑娘还未找到秋意。 然青竹却是看到了姗姗来迟的王知霖。而后，她又看见了王知霖手里拎着的东西，确切的说，是个人。 “呜呜，放开我！放开我！”他手里的人挣扎着，双手双腿一起使劲，王知霖拎着她找到房间，一把把人扔了进来。 待看清人脸，青竹微惊，“秋意，表哥，你们这是怎么了？”王知霖对秋意也一向不回说狠话，这次直接扔进来，看来是气狠了。 “顾姐姐救我！” 听到青竹的声音，秋意站起来，躲在青竹身后，一脸畏惧的看着王知霖。 江云蔚也被他们闹的怔了神。 “怎么了！你让她说怎么了！”王知霖显然气的不成样子，怒气冲冲坐到一旁。 “所以怎么了？”青竹又问秋意。 秋意双手搅着衣服，低头弱弱道，“我没做什么。” “你还不承认！”王知霖站起来，“你今早说什么，你来这里看戏。看戏是怎么看到后台来的，你一个小姑娘，人家将你卖了，你都不知道上哪里哭！你还做生意，我们是养不起你还是怎么了，差你那点银子？” “没”被王知霖吓到，秋意紧咬着下唇，小声抽泣。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青竹皱眉，“你是看不起做生意的？你自己不是做生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知霖被她噎住，解释道。 “不是就别说了，你看你将人吓的！秋意，你说是怎么回事。” 然后，青竹就在秋意泣不成声的话中，知道了原委。 秋意在家无聊，顾秋桃就将王知霖那成箱的话本子拿出来给她解闷，然后这姑娘就为书中的那些女主角愤愤不平，一直想要改变她们的命运。 因为和吴府中的一个小丫鬟交好，那小丫鬟就建议她自己写一篇。 这一句不起眼的建议，开启了她写话本的征途。她写了很多，最出名的就是这一本，被戏园看中，改编成了戏曲。 第一作品被人演出来，小姑娘高兴的成宿睡不着觉，一早就央着要出门。下午在后台滔滔不绝将自己的灵感的时候，就被找不到茅房，误入的王知霖给逮着了。 “所以，今天的戏是你写的？”江云蔚问。 秋意怯怯的点头，不敢看王知霖。 “写的挺好的啊。”青竹道，然后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很有发展前途！若是再出书了，姐姐给你捧场。”小姑娘的竟然懂得反抗，这说明，根深蒂固的思想是能改变的。 “真的？”秋意抬头，期待的看着青竹。 青竹还未说话，陈睢月小姑娘便奶声奶气的开口，“我姑姑说的，当然是真的。”说完还扬着小脑袋，一脸自得。 第201章 小贼 “怎么还没睡？”青竹问道。 叶沙指了指外面道，“前些天吴家进了贼，丢了不少钱财，咱们府中人少，我怕那小贼寻到咱家来。” “吴家遭贼了？”青竹皱眉，吴家那一院子的丫鬟小厮的，竟然也能遭贼，他们家不是更危险。 “是啊。”叶沙道，“吴家那几个小姐房里也丢了东西。” 这世道，小姐房里的东西丢了。若是出现在别处，说不清楚，一辈子就毁了。 这小贼也忒可恨了。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家里的人着实太少了，若是来了贼，王珉和王知霖他们不在家，几个老幼不是任人宰割。 正好哥哥和表哥在家，让他们一去去牙行挑几个能干的小厮，也给家里多几分保障。 想着，青竹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 “哎，好。”叶沙将手中的灯递给青竹，“小姐，你也早点休息。” 青竹拿着灯，看了看叶沙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灯。疑惑，她看起来怕黑吗？ 但是人家的好意，青竹心领。她提着灯回房。 院子中静悄悄的，只有她手中这一盏微弱的灯火闪耀。风吹过纸糊的纸糊灯笼，干裂的纸哗哗作响。 暗处只有青竹的脚步声。 倒是挺恐怖的。青竹这样想着，脚步却没有停顿。 “嘎吱” 右侧一上锁的房间门窗晃动，形似鬼怪的虚影微晃，又快速隐下。 青竹恍若未闻，走到门前，推开门转身进去。 “你压着我了！快起开，我要喘不过气了！”细弱蚊蝇却又暴躁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内响起。 “别动！人走了，你一会儿再将人引过来！”一男人喘着粗气，似乎极为痛苦。 悉悉嗦嗦过后，两人终于从狭小的桌子下爬出来。 “呼——，憋死我了。”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道，“你说她发现咱们了没？” “发现个屁！就一个小娘们儿，咱两个还能干不过。你一会儿去卧房里找，我去找库房！” 男人搓着手，微胖的身影上下浮动。之前就看到顾家的人都走完了，他已经想了好几天了。 作为云州食坊第一人，男人相信，此次一定收获不菲。 “你知道库房在哪里吗？” “废话，我……”正准备慷慨激昂陈词一番的男人顿住，心凉了一片，缓缓扭头。 门外几道人影在黑暗中站立，还有一人手持菜刀，菜刀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多了几分利然。 “…大、大、大哥……” “跑！” 微胖的男人一声令下，要是被逮着，他们就完了。 然而，没等两个人翻过背面的窗台，菜刀便横着头顶飞过，立在窗上。 看着磨得光滑，甚至能看到自己影子的菜刀，瘦的那个几欲被吓晕，颤颤巍巍的抓着身旁的微胖男人。 微胖男人想跑，却被抓的紧紧的，死命的想拽来，却徒然。 叶沙也没给他们在逃的机会，快步跑过去，一人踹了一脚。 顾绿水和王知溪也上前，将两个人捆起来。 点上蜡烛，青竹看到眼前的人，微微诧异。叶沙却是忍不住了，上前抬起微胖男人的脸，“李文？” 被叫到的男人羞愤欲死，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 “你们认识？”顾绿水问。 何止是认识啊。青竹张口，“这位是吴家夫人的远方表亲，在吴府是和小管事。” 青竹原以为是几个坦白的小贼，缺银钱了，才起了歹心，却未想到是这吃喝不愁的小管事。 几乎瞬间，青竹就想到另一回事，“吴家的事，也是你做的。” 吴家守的那么紧都能被偷，若不是家贼，这很难说的过去。 “饶命啊，小姐饶命！” 未等李文说话，另一个男人就伏地求饶，“是小的鬼迷心窍了，求小姐不要告诉老爷夫人！” 哦，两个都是啊。 青竹转身，对叶沙道，“让吴府的老爷来领人。” 偷就是偷了，如何能饶的过。 “姓顾的！”李文一听要叫吴府的当家人，瞬间就急了。他本来就是投奔过来的，若是、若是让吴府的人知道，他怕是无家可归了。 “哦？”青竹停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说！”顾绿水站出来，“叶沙，你快去！” 被抓住还这么嚣张，是谁给他的脸。他家妹妹连他都不舍得红脸，一个外人，竟然这么凶。 “是！”李文快步走出去，一个眼神都没给被绑着的人。 “怎么了？”宋凉星缓缓来迟，看到眼前这一幕微愣。 因为想着他舟车劳顿，青竹并未去叫他。这会儿看到他，解释道，“抓了两个小贼，正找主人呢。” 应是刚起，宋凉星只披着衣服就过来了，闻言他道，“为何不直接报官？” “报官太麻烦了。”青竹打了个哈欠，“交给主人家，才是最大的惩罚。且吴府丢了那么多东西，两人罪责难逃，吴老爷要去报官，吴夫人估计也不会阻拦。” 青竹不想把时间用在与他们扯皮上。 宋凉星颔首，大抵知道了原委，“这样也好。”若是报官，将吴家的丑事抖落出去，怕是要结仇怨，还不如卖他们个人情。 不过，宋凉星看向青竹。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印象中，还是个小娃娃呢。 吴府的人倒是来的很快。 来人是吴府的管家，叫吴晓。 李文的嘴‘呜呜呜’的嚎着，因为顾绿水嫌他说话不好听。拿了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抹布塞到他嘴里。 吴晓看到两人也没波动，抱拳向青竹行礼，吴晓道，“多谢顾小姐，改日我家夫人一定会登门道谢。” 给吴府抓着两个家贼，可不是要登门道谢。 这吴夫人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清楚了原委。 “诺。”青竹侧头示意，“快带走。” 吴管家挥挥手，几个小厮冲上来，将两人押住。 “如此，就不打扰顾小姐休息了。”吴管家道。 待人都走后，顾绿水连检查青竹身上，“你受伤了没？让我看看！” “没有。”青竹无奈，“我直接就去叫你们了，都没有与他们正面接触。” 宋凉星也道，“若是青竹妹妹受伤了，那两个人能走的了。”怎么着，青竹也得还回去。 不得不说，宋凉星还是有些了解青竹的。 第264章 小狸回来啦 “外面有人。”青竹挣开许燕戈在她脸上作乱的手。 冷冽的眸子看向门外，许燕戈霍然起身，走到门前：“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看到他的动作，青竹惊喜道：“小狸！” 打开门，黎青站在门前，水绿色的眸子泛起水雾。 青竹呆住，看向许燕戈，“怎么了？” “哼。” 黎青冷哼一声，旁若无人走进房间。 许燕戈倒是知道黎青是为何，但也不能直白的说出来，于是摇摇头道：“不知道。” 看两人还在门口站着，还窃窃私语，黎青又觉得自己被忽略了，瞪了许燕戈一眼，闷着头不说话。 青竹走过去坐到黎青对面：“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给你写的信你看到了吗？” “什么信？”委屈巴巴生气的黎青终于抬起头。 “阿燕说你在燕京，我给你写了好几封信，你没收到吗？” “没。” 不知怎么的，黎青有些心虚。从地宫出来他就从许宁乐那里得知两人要成亲的消息，又气又怒，自然没机会去看看是不是有自己的信。 青竹支着下巴，叹息道：“好可惜啊，我还以为你看到了。” 出门换了新茶，许燕戈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事情忙完了？” 说起这个，黎青似是心情很好，声音里带着愉悦，“完了。” 青竹看看两人，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 闻言，黎青抿了抿唇，似是不愿意说。青竹见状，转向许燕戈。 许燕戈无奈，“我不知道，上次就给你说了。” 虽然他们一起共事很多年，有些事，黎青也不会和他说的。 “好。” 青竹垂着脑袋，倒不是伤心黎青有事情瞒着她，而是觉得，应该给黎青一些隐私，不能什么都问。 以为他失望，黎青动了动唇，最终也没说出。 机会难得，忘记往昔的痛苦，重新开始，才是他们的初心。最后一世，不能再失败了。 青竹正在思索，没发觉黎青的异样，许燕戈察觉他气息不稳，眸子动了动，指尖触上滚烫的茶盏。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青竹突然抬起头：“诶，对了，你这次回来，还会离开吗？” 回过神来，黎青笑起来，妖异的眸子闪起星光，“不走了。” 苍翠山是他生长的地方，周而复始，他终究是要在这里长眠的。 听到想要的的答案，青竹笑着，“那便欢迎小狸回家，不过，”青竹又蹙眉，看向黎青，“我该给你弄个什么身份？” 青竹可不敢告诉沈氏和顾大河黎青便是小狸，不说他们信不信这个说辞，就只是针对这个事，她和黎青其中一个定回被认为得了失心疯。 黎青倒是没多大纠结，“小竹你就说我是你朋友就好，我以后便不长化为人形了。” 青竹谨记之前的决定，没有问为什么，笑道：“行。” 见青竹不问为什么，黎青也松了一口气，他的灵力已经支撑不住日日化形了，若是小竹追问，他定然会露馅。 青竹还想问些什么，许燕戈起身道：“时间不早了。” 青竹恍然想起还没有给黎青准备房间，连忙站起来：“我去腾出来一个房间。” 因为没想到今日黎青会回来，青竹根本没收拾他的房间内。 “不用了。”黎青站起来，冲青竹眨眼：“还像以前一样就行了。” 以前那样，青竹还没说话，许燕戈脸便黑了，拽着黎青便离开，“他今晚和我睡。” 以前他窝在青竹床尾，或者被青竹抱着睡觉，许燕戈虽然不甚清楚，却也知道一些的。 所以，黎青的愿望注定是不能实现的。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青竹摸摸脑袋，吹灯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青竹就觉得不对劲，睁开眼一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趴在她床头，爪子还放在她脸上。 “小狸！” 青竹猛地坐起来。 无意识的黑色生物翻了个面，继续呼呼大睡。 许燕戈听到动静，推门而入。进门就看到黎青躺在床边，青竹揪着他的耳朵不放。 几步走过去，许燕戈淡淡的盯着黑色的一团看了几眼，伸手将青竹抱下床。 闹了这么大动静，黎青竟然还没醒，青竹也察觉到不对了，乖乖从许燕戈身上下来。 穿上外衫和鞋子，将被子盖到熟睡的黎青身上，青竹蹑手蹑脚的出去。 没有多远，青竹小声问：“他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心中慌的厉害。 安抚性的揉了揉青竹的头发，许燕戈道：“黎青办事有自己的分寸，放心，或许只是累了，等睡醒了就好了。” 青竹咬唇，想到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小狸有什么内伤，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还是警惕起来，最近要好好注意他的身体了。 见两人并排走来，沈氏招呼青竹道，“过来，娘给你说个事！” 沈氏的表情很是高兴，青竹快步走过去，“娘，什么事？” 许燕戈站在原地，含笑看着母女两人聊天。 沈氏擦了擦手，“今天早上我起来看见一个像小狸的黑貂进了后院。” 沈氏知道闺女喜欢小狸的紧，一看到就记在心里，若不是那黑貂跑的太快，她就能叫闺女去认认了。 原是这事，青竹心中好笑，却也感动一件小事沈氏也时时刻刻记着。 她抱住沈氏，轻声道，“谢谢娘，我也看见小狸了，就是他，他回来了。” “真的？”沈氏没想到自己看到的还真的是小狸。 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小狸竟然能找回来。她果真没看走眼，小狸就是有灵性。 “真的。”青竹道：“小狸现在在我房间里睡觉，等他醒了你们就能看到他了。” “小狸回来了！” 王知霖迷迷糊糊的走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窜到青竹和沈氏跟前。 王知霖也喜欢和小狸玩儿，可惜的是小狸并不怎么理他。 但这也不妨碍他拳拳喜爱之心。 “是啊。”青竹点头，又冲王知霖道：“不许去打扰小狸！” “知道了。” 王知霖丝毫不在意，忽略了青竹的威胁。 第266章 春梨 靖安二十四年的冬天，难得所有人都回到梨花村，不止是顾家整个村庄都喜气洋洋。 时不时有人登门拜访，当年的孩子们也都长大，定亲的定亲，成家立业的成家立业，青竹虽很长时间没有见他们，去也能聊几句。 将近年关，沈氏也不许青竹出门，然她安心在家待嫁，甚至扔给她一个绣篮，让她有空绣个帕子，不能成亲了东西全部是人家准备的。 青竹举着针，瞅着布陷入深思，她倒是有心绣出个惊世之作，但实力不允许啊。 听着院外的热闹，青竹深吸一口气，开始自己的创作。 因为要在晚园成亲，许燕戈便将晚园重新修整翻新一遍，最近亲自去挑选木材打家具，是以也没机会回来。 不过隔个一两日也会来看看，那成亲前不能见面的规矩，青竹自动忽略了。 黎青变回原形便不怎么以人形示人了，每日带着三只闹腾的小翠鸟钻进深山搜刮宝贝。 什么天材地宝，遇到他们就逃不了了。 青竹都将他们找的东西积攒着，等年后帮他们卖掉或者熬了给他们吃。 青竹正专心致志的下针，突然一声“青竹”吓得针猛地扎进食指。 刚丢下绣的乱七八糟的帕子，顾明丽便冲进来，还拉着一人。 “明丽——” 青竹伸出手指，“你下次可以直接进来，不用提前叫我。” “抱歉抱歉！” 顾明丽拿出贴身的帕子裹住她的手指，“我这是太兴奋了。” 拉出身后的梳着妇人髻的女人，顾明丽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你看这是谁？” 女人含蓄的颔首笑笑，温柔秀美。 “春梨？”青竹惊喜道。 春梨抿唇笑着，颊边梨涡浅浅。 顾明丽自来熟的找个地儿坐下，并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春梨来做这儿，我就说青竹一定能认出你。” 春梨浅笑着点头，举手投足与顾明丽大大咧咧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偏偏顾明丽还话多，感叹道：“没想到咱三个就我成了最后一个成亲的，我原本还想着青竹一年到头没个音信，肯定是最后一个。” 青竹拆开顾明丽给她缠的帕子，伤口本来就小，已经不流血了，青竹拿起帕子准备继续绣，边抬头道：“张口闭口成亲，小云婶婶没举着扫帚赶你了？” 林小云是有意向将顾明丽打造成大家闺秀的，奈何顾明丽性子真切的随了她，风风火火的，一点也没成林小云希望的那样。 顾明丽讪讪的笑了一下：“你不说我不说春梨不说，我娘怎么会知道。” 她娘若是真的知道，指定不让她进家门了。 静静的听着，春梨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动了动唇。 青竹察觉她的状态不对，侧头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顾明丽也看向她道：“今天你来寻我我就察觉你不对劲了，春梨，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们肯定帮你！” “不是的。”春梨摇头，目光看向青竹，游移不定。 犹豫很久，她开口问道：“青竹，你、你未婚夫对你好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青竹和顾明丽对视一眼，青竹点头：“很好。” 顾明丽也夸张道：“好的不要不要的，你是不知道上次我来看青竹，全程青竹都没动过手，坚果都是剥好了送到嘴边的，要是我家的能做到一般，我这辈子也满足了。” “而且，”顾明丽神神秘秘道：“青竹的未婚夫非常好看，除了有一点冷淡，其余的比凉星哥哥还要强。” 青竹被她夸大的动作弄的好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眼中纵然千般万般好，在顾明丽的渲染下，青竹也觉得奇奇怪怪。 春梨也捂嘴笑着，整个人似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少了些拘谨。 若是青竹过得不好，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毕竟、是她抢了本该属于青竹的东西。 若不是先生临走时说明原委，是她认错人，把自己当做青竹了，她可能一辈子都以为是自己幸运，能得名师亲自教诲。 她如今所的一切，都是基于先生的倾心教导，她心里看的明白，若她还是当年的懦弱普通的农女，就算夫君愿意履行承诺，也会在各种比较中，将情谊消磨殆尽。 说罢青竹，顾明丽将话头转向春梨，调侃道：“我记得你夫君今年该备考举人了，若是考中了，我们春梨就是举人夫人了。” 春梨羞涩的笑笑，“夫君说今年先试试，不一定有把握。” “那也不错。”顾明丽道：“今年考不中，有机会再考，你们还年轻。我弟那蠢蛋，考了两次才考上童生，我已经不指望当秀才公的姐姐了。” 想起脾气秉性越来越像顾春林的顾明山，青竹道：“明山现在重在累积，现在他还小，等过几年，指定能实现你秀才公姐姐的愿望。” “那我就等着他！” 顾明丽突然有了斗志，毕竟青竹身边都是会读书的厉害人物，别人不知，她可知道，小绿哥哥和知溪哥哥都在燕京做官呢。 天子门生，帝王心腹，别人想求都求不得。 柳溪镇消息不如云州灵通，且离燕京极远，加之他们也不是经历正经科考，顾家人也不乐意炫耀，是以没几个人知道这事。 若是算算，也只有顾明丽他们一家知道。 知道是知道，林小云也不会特意去宣传，顾明丽就更不会了。 顾明丽斗志昂扬，春梨却看到青竹手中的帕子，目光扫到一团绿色，春梨也维持不住优雅，嘴角抽了抽。 “青竹，你绣的是草吗？” 青竹闻言顿住，将绣帕往怀里塞了塞。 顾明丽也顺着看过来，凑到青竹身边，摇摇头，嘴里肯定道：“绝对不是草！” 还没等青竹欣慰，就听顾明丽道：“一团绿色是身子，粉色是脑袋，肯定是鸟，就是不知道是三只中的哪一只。” 顾明丽疑惑，怎么都不太像。 青竹一把将快绣完的帕子盖住，咬牙切齿道：“只是并蒂莲！” 第267章 帕子 这下该顾明丽和春梨顿住了。 良久，一声爆笑从青竹房间里响起来，震耳欲聋。 顾明丽捂着肚子，笑的弯下了腰，还摆着手道：“不行了，不行了！你管那一团叫并蒂莲？还没我绣的好呢，至少我的还能看出个轮廓。” 春梨也捂着嘴笑，清秀的小脸憋得通红。 青竹见状也豁出去了，拿出帕子补了两针收尾，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到床头。 顾明丽见她破罐子破摔，笑道：“明个我去锦绣坊给你定制几条，保证又漂亮又好看。” 春梨抿唇，拉了一下顾明丽，小声道：“这应该是送给未来夫君的。” 就像当初顾宝琳出嫁前绣的并蒂莲一样，有这项技能的女孩儿都会绣一条帕子，上面绣着并蒂莲，待婚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顾明丽这才想起来，同情的看着青竹。 青竹僵住，看了看丑的让人欲哭无泪的帕子，团团，将帕子塞进怀里。 看着青竹可怜的模样，春梨本想说替她绣，转眼想了想，若是她夫君真如明丽说的那样，敬重爱护她，应当不会嫌弃帕子丑陋。 想罢，春梨便歇了心思，安慰道：“绣帕子图个心意，只要用心，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关系。” 顾明丽也道：“春梨说的对，许公子肯定不会嫌弃你的。” 青竹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将帕子又拿出来，叠整齐了放到床头。 “小竹，我回来了。” 黎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随后门便被敲响。 青竹奇怪今日怎么不用原型，却还是应道：“知道了，明丽她们在这里，你先去找表哥。” 青竹话落，便听到黎青隔着门道：“好，不过要快些，今天他们来送嫁衣，你一会儿试试，不合适了再改。” 待人走远，顾明丽就激动的看着青竹：“说话的人是谁？声音这么好听，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青竹有些无奈，她算是知道，只要长得好看些，声音好听些，就能让顾明丽激动半天。 手帕交是个花痴怎么办？ 春梨没有顾明丽那么花痴，笑道：“今日我和明丽倒是讨巧了，碰到青竹试嫁衣。” “试嫁衣！”顾明丽这才慢神经的反应过来，眼睛亮起来，念叨道：“还真是讨巧。” 说罢期待的看向青竹，“让我们瞻仰瞻仰，应该没什么问题？” 青竹笑了:“想看就看，有什么问题？” 顾明丽满足了，拍手道：“我们竟然比新郎官还早一步见到新娘子，此生无憾了！” 青竹拍了她一下，笑道：“那可不一定。” 没一会儿，外面便哄闹起来，顾明丽听到动静拉着春梨出去，“走，我们去看看。” 青竹也收了绣篮，走出去。 一队穿着统一服装的青年男子捧着檀木盒子，有秩序的进院，沈氏和顾秋桃指挥着他们将东西放到青竹隔壁的房间。 顾明丽和春梨走到青竹身边，悄声问道：“这是什么人，我看着怎么比官府的人看起来还凶。” 春梨也注视着青竹，她也是见识过的，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家丁侍卫。 青竹刚要解释，黎青便走过来 “怎么还在这里，他们今晚还要赶回去，我们要快些。” “这就过去。” 青竹点头，对顾明丽和春梨道：“我们回去。” 顾明丽和春梨呆呆的看着黎青，直到青竹叫她们回神。 顾明丽心里念叨，乖乖啊，怎么都这么好看，这么一比较她那长得还不错的未婚夫就泯然众人了。 春梨虽然起先被惊艳了一把，但最令她惊讶的还是他的眼睛，淡淡的绿色，如琉璃玉翠，不似世间人。 一路上，捧着箱子的众人见到黎青皆是一脸惊讶，惊讶过后又恭敬道：“先生。” 黎青淡淡颔首，将架子端起来。 青竹走在前面，推开门准备进去，突然一顿，又将门关上。 “怎么了？”顾明丽奇怪的问，硬生生的将脚退回来。 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黎青走过来笑道：“两位先到前厅歇息片刻，现在可能不方便进去。” 顾明丽和春梨疑惑，刚刚出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就不方便了。 但现在她们是客人，也不好说什么，转身便跟着黎青离开了。 青竹飞快的打开门钻进去，将门从里面插上，看着坐在桌前，悠闲的喝茶的男人，轻哼了一下走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许燕戈将水杯放下，牵起她的手轻笑：“我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只是不合规矩，只得偷偷的来看小阿竹。” 婚前不能见面，这是规矩，他生来就不是会守规矩的，不然少年时期也不会赶到柳溪镇，遇到青竹。 然而他为了让岳父岳母满意，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只得偷偷的来看心上人。 青竹弯起杏眸，“你还知道不合规矩。” 少女灵动，眸子中慢慢都是他的倒影，许燕戈抬眸，细细的描绘她的容颜。 只不过几天没见，就恍如隔世，思念无法抑制。 蓦然，看到她发间的簪子，许燕戈手掌轻轻的放上去，音调有些涩然：“你还留着这只簪子。” 青竹粲然一笑，“当然留着，这是阿燕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许燕戈笑意揉碎，散漫到每一丝情绪。 “这只簪子最配阿竹，我一见便觉得它属于阿竹。” 青竹歪歪脑袋，可不是嘛，这簪子和她的本体差不多。 没说几句话，沈氏的就敲门道：“衣服都在隔壁，让玉珠跟着你去试衣服，帕子绣不完明日再绣。” “知道了。” 沈氏走后，许燕戈眸子转向床边叠放着的青绿色帕子，几步走过去，将帕子拿到手中。 青竹转身，就看到帕子已经在他手中，浑身僵住，青竹快步走过去，“给我。” 许燕戈勾唇一笑，将帕子放进怀中，“本来就是给我的，提前拿走和以后给我，都一样。” “哪里一样。” 青竹上手准备去夺，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太丑了，拿出去送人太丢人了。 许燕戈极高，青竹踮着脚尖抢了好久也没抢到，泄气的坐在椅子上，不去看他。 许燕戈也是见识过青竹惨不忍睹的绣技，好笑的蹲下来看着青竹，“只要是阿竹绣的，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