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宝》 第1章 冬至,乾府,一位十五岁的清秀少年坐在别院内的石凳上。他一袭白袍,小截青竹将黑发束在脑后。 少年微微低着头,他的目光紧盯桌面的铜板碎银。这些钱,他早已数了一遍又一遍,越数越是笑得合不拢嘴。 纷纷扬扬的纯白雪花静然飘落,不一会儿,少年身上覆盖了一层细雪。 徐天玄进入乾府的第三年,是他首次不仅没赔钱反而赚了钱。 直到这一刻,徐天玄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当真完成了全年的任务。徐天玄本以为,这一年会与以前一样,他摘种的一年生药草以全数枯萎作为结束。 岂料,竟有三株药草离奇存活。 不仅如此,活下来的三株药草更是出现了变异。 它们比原先的一年生药草的植株高出一倍,叶片宽大。叶子不再是纯粹的翠绿,绿中透出了一丝微红。 乾府的刘药师路见这些变异药草,不由连连称奇。他试了它们的药性,惊喜的发现变异药草的药性竟然相当于普通药草的数十倍。 刘药师见猎心喜,他不放心徐天玄独自照顾药草,自己隔三差五的往药园跑,守护三株药草。 最终,变异药草平安成熟。刘药师兴高采烈地摘走药草,临走前,他告诉徐天玄:“安心,这三株药草,定会给你适合的价格!” 除却药草,徐天玄还养有家禽。尽管它们仍然避不了几乎死绝的命运,不过,唯一存活的那只兔子特别有灵性。它仿佛听得懂人话,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与旁人眼神交流完全无障碍。 这只特别的兔子深得老管家小女儿的喜欢。 老管家拗不过小女儿的再三恳求,掏腰包买下兔子送给小女儿当作礼物。兔子对自己的命运转变似乎非常满意。 如此一来,徐天玄全年的劳作成果,三株变异药草与一只聪明的兔子全都有了着落。 待到冬至结算日这天,账房先生拨完盘算,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徐天玄。账房先生简单交待了两句,大意莫过于让徐天玄来年继续努力之类的话。 徐天玄激动地接过素布钱袋,点头连连称是。 迈入别院,徐天玄简直等不及回屋,直接趴在别院石桌清点自己一年的收获。他得到了两份钱,一份来自变异药草,一份来自兔子。 徐天玄欣赏宝贝似的,对这些铜板碎银爱不释手,兴奋地数了又数。 冬至天寒,雪中的徐天玄抖了抖衣袍头发上的积雪。他乐呵呵地对着手呵了口气,搓了搓冰冷的双手。他将自己全年收入收进钱袋,揣在怀中。 十五两银子外加二十六个铜板! 变异药草的最终价格不是账房先生说了算,也不是刘药师说了算,这个价格由二少爷决定。刘药师把变异药草的药效上禀二少爷,同时估算出适当的价格。 具体给多少,给多还是给少,全凭二少爷一句话。 关于二少爷本人,全府上下对他的评价是,他是一个好人。 乾府的二少爷叫做乾顾,年纪二十出头。 乾顾相貌俊美,温其如玉。他偏爱浅蓝色的锦袍,中意白玉束发。乾顾待人和气,举止言谈间皆透出谦谦君子的风度,他从不恃强凌弱,深得府中众人的敬仰。 平日里,府内的家仆下人们对二少爷赞不绝口。乾顾关心大家的生活,为他们提供日常所需。 虽说徐天玄仅在每年过年的府宴远远见过乾顾几面,但身为乾府的一员,徐天玄完全能感受到二少爷的善举带来的好处。 只是,三年前,好心帮助徐天玄的人并非乾顾,而是乾府的大少爷乾宇。 徐天玄不清楚自己的出身。捡到徐天玄的老猎人说,当时他听到树林里有哭声,好奇上前一看,只见一个小娃半挂在枝头。 婴儿的衣角绣有姓名,赤红色的襁褓中放有一块刻满古怪图案的玉牌和一颗大大的夜明珠。 老猎人是个老实人,不贪图钱财。他膝下无子,只求一个听话的小乖孙陪伴左右。老猎人高兴的把婴儿带回家,与年迈的妻子一同抚养。 转眼八年过去,小天玄跟着老两口,生活过得简单快乐。 小天玄与普通小孩略有不同。他养什么死什么,花草树木也好,虫鱼鸟兽也罢,一旦到了他手里,绝对养不活。 幸福的日子出奇短暂,一年后,老猎人寿终正寝。不久,他的妻子也咽了气。 家里仅留下九岁的孩子,一块玉牌以及一颗大夜明珠。 小天玄虽年幼,悲伤之余却也明白自己得努力过日子。 某天,一只迷路的狼崽来到小屋外,小天玄收留了狼崽。几天后,狼崽突然化为人形,变作一岁左右的孩童,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年幼的小天玄吓得不轻。 狼崽化形的孩童相当虚弱,他大部分时间皆在沉睡,清醒的时辰屈指可数。小天玄不忍抛弃狼崽,他费力养活自己之余,担起照顾狼崽的职责。 几年时光匆匆而过,徐天玄身边的人形生灵越来越多。狼一,鹰二,狐三,熊四,参五,玉六,树七,花八,直至排到鱼九,他们看似比徐天玄年龄小,却具有早智。 徐天玄种植饲养皆不能活,他不得不在山中摘野果,挖着小陷阱狩猎捕鱼,日子过得一贫如洗。 换作寻常人家的小孩,这个年龄还幸福的活在长辈的呵护下,可徐天玄已经拖着九个小孩艰难求生存。人形生灵长时间昏睡,唯有极少时间清醒,醒来的第一个字往往是:“饿……” 人形生灵的食物所需越来越大,徐天玄肩头的压力也越来越重。 趁着某次熊四清醒,徐天玄千辛万苦的折腾熊四幻化为成年人高度。睡眼朦胧的熊四怀揣夜明珠入城,将它卖给了城里一家珍宝铺。 这笔钱添购了一批日常物品,但并不能彻底改变徐天玄的困苦现况。 卖掉夜明珠,徐天玄的生活不仅不见好,反而愈发糟糕。不怀好意的人紧跟身份可疑的熊四找到了年幼的徐天玄,他们发现了徐天玄的玉牌。 开始时,那些人亲切的为徐天玄支招,教他如何发家致富。纯朴的徐天玄自幼与老猎人夫妇生活,根本不了解世上的坏人究竟有多坏。 以往的日子仅仅是清贫,可如今的日子,不知不觉,徐天玄就欠下了自己无法偿还的天价债务。 一改温和的姿态,那些人对负债累累的徐天玄说:“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刻还清欠债,要么拿着玉牌为主人做事!” 徐天玄不解的问道:“做什么事?” 对方冷笑:“杀人!” 不知世间险恶,人心难测,无人照顾的徐天玄在成长过程中注定要摔跟头,他吃了大亏。 幸亏那会儿,玉六忽然醒转。得知前因后果,玉六建议徐天玄:“不如在通天六界求援,或许可以暂时寻条出路。” 待到人形生灵们完全清醒,他们就能全力协助徐天玄。一切的前提在于,大伙平稳度过虚弱的长眠。 听了玉六的意见,徐天玄义无反顾的前往通天六界。 通天六界,涉及神仙妖魔人鬼,是一处聚集了无尽消息的特殊场域。没有时间限制与地点限制,位于六界内的任何角落皆可连接进入,只需一只通界兽,以及真实身份核对即可。 徐天玄身无分文,拿不出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前,徐天玄咬紧牙关耗费了大价钱,才向通界兽商人换取了通界兽的三天使用时间。 不得已,徐天玄试着用自己的玉牌作为抵押,哪知竟意外获得了高级区域的权限。 心情忐忑的徐天玄接入通天六界,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消息闪花了眼睛。 有失恋求安慰的,有仇敌对骂的,有买卖物品的,有惊爆秘史的,更有约共度*的…… 在通天六界停留的每一息、每一刻皆需花费,不是烧法力就是烧钱。耗法力,徐天玄没有;耗金银,徐天玄早已债台高筑到惨不忍睹。 作为没有修为的穷人,徐天玄深感自己在通天六界举步维艰。 徐天玄至今仍记得,红色标识的高级求援消息淹没于众多的消息之中,无人问津。徐天玄忧心忡忡地等了两天,却始终没人搭理他。 一些人冷眼嘲讽徐天玄的困境,一些人虽十分同情徐天玄,却也没打算为他还债。 毕竟徐天玄所欠的数额庞大,惊天数字吓崩了一堆人。而且,欠钱的原因,徐天玄也诚实说明,导致其他人愈发不愿招惹那位盯上徐天玄的主谋。 通界兽的时辰即将结束,徐天玄倍感沮丧。就在这时,他的消息下方,一位隐藏姓名的神秘人留下一句话:“你的这条命,我买了。” 低沉的声音带给徐天玄无尽的希望。 三天后,一个晴天,一辆马车来到徐天玄居住的茅草屋外,身着锦袍的老者对徐天玄说:“徐天玄,跟我走吧。” 年仅十二岁的徐天玄愣愣地望着对方,问道:“去哪儿?” “乾府。”老者应道,他取出徐天玄此前抵押的玉牌表明身份,“你的欠债已还清,不会有人再来找你麻烦。从今往后,你的这条命就是大少爷的。” 闻言,徐天玄的情绪起伏不定,通天六界的那位神秘人居然真的为他解围。此前威胁徐天玄的那些人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说实话,以徐天玄目前的本领,与他的欠债数额相比,买徐天玄并不划算。 徐天玄的家当极少,他只带了两套旧衣服。他背出昏睡的人形生灵,就跟着老者走了。 与徐天玄同行的人形生灵共有九只,他们均是孩童的模样,八个处于昏睡中,唯有一个恰好清醒。醒着的这个丁点不怕生,他乖巧的爬上马车,坐在徐天玄的身旁。 入住乾府,徐天玄的生活平静安定。 他在乾府住了三年,其间,只见过二少爷乾顾几面。至于,大少爷乾宇始终从未出现,就连当初接徐天玄入府的老者也不曾遇见。 徐天玄曾悄悄询问老管家,老管家解释道,大少爷特别忙,经常不在府里,乾府的大小事务大多由二少爷负责。对此,徐天玄不得不继续等,等着有朝一日见相助自己的那人一面。 在乾府的日子,徐天玄衣食无忧。 每年,他可自行选择种植谷物或者饲养家禽,赚的银子扣除交给乾府的部分,其余的作为当年的收入。前两年,徐天玄养植的全部无一例外的阵亡,持续入不敷出的状态。第三年,他的转机终于到来。 徐天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房间。 乾府分为主院和别院,主院是乾宇与乾顾居住的地方。别院有八座,以八卦顺序命名。乾坤震,前三院是贵客居住的院落,巽坎离,中三院是寻常客人居住的场所,家仆下人们住在第八院兑院。 徐天玄与其它家仆不同,他和他的一群人形生灵住在第七院艮院,与老管家身份相当。二少爷从不提徐天玄当初的债务,给予徐天玄的日常供给也比普通人多。 老管家只道既是二少爷的安排,徐天玄无需多问,只需照做。 推开房门,徐天玄进了大屋。自从来到乾府,他的居住环境转好,不必再与这九个小家伙挤占床位。 不仅徐天玄拥有了单独的房间,九个人形生灵的睡觉地点也有了区分。 狼一,鹰二,熊四,参五,树七是男娃,睡左边大床。狐三,玉六,花八,鱼九是女娃,睡右边的大床。它们的化形并不彻底,有时候是人形,有时候又变回原形,用狼一的话来说,他们化形太快,力量尚不稳定。 替他们盖好被子,徐天玄快步出了别院,他打算出去买东西。 徐天玄对今年的团年府宴颇为期待,老管家的不完全靠谱消息称,大少爷今年可能会回乾府过年。 第2章 乾府所在的云祥城繁华富饶。 云祥城最位高权重的皇族是昊亲王,周昊;云祥城最具人气的地方是千年古观,云祥观;而云祥城最受尊敬的府邸,当属乾府。 结算日当天,乾府并未再有多少差事安排,徐天玄领了一块外出的木质腰牌,随即走出了乾府。 木牌的作用不仅是外出证明,同样也是一重安全保障。 乾府在云祥城的地位不凡,只要腰际挂有一块刻了乾府字样的木牌,许多麻烦均能迎刃而解,完全不用担心有人肆意惹事胡闹。拥有乾府的招牌,就连买东西皆变得分外实惠。 徐天玄走在热闹非凡的大街上,纷飞的雪花丝毫不能冷却人们内心的热度。冬至作为重要的节气,这一天,大伙喜欢聚在一起喝汤驱寒。 每逢冬至,第八院兑院的李姨一家都会熬一锅羊肉汤。李姨总是热情的招呼徐天玄,与他们一道喝汤过节。 李姨的丈夫去世早,李姨独自一人辛辛苦苦地照料儿女。直到进入乾府,他们的生活才稍微得到了改善。 她的大儿子吴冬身体强壮,种地之外的时间,他勤加习武,只盼有朝一日成为乾府的护院。她的二女儿吴小花擅长手工活,年纪轻轻已在辛苦赚钱减轻母亲的压力。 在乾府,选择种植的家仆有十亩地可用,李姨家选了种植谷物,徐天玄则在药园灵地里种植药草。 李姨一家的情况不比徐天玄好多少,但李姨见徐天玄身后跟着那么多弟弟妹妹,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多关心徐天玄几分。 清晨排队领钱时,李姨的大儿子吴冬对徐天玄说:“记得早点过来喝汤。” 徐天玄从前一直过得捉襟见肘,他内心感激李姨一家人对他的照顾,奈何送不起回礼。于是,他每回到李姨家,就教吴冬和吴小花两兄妹读书识字。 说起来,老猎人亦是识字不多,徐天玄的知识是向鹰二学的。可惜,鹰二清醒的时间少,千字文的学习进度十分缓慢。 后来某次,鹰二清醒后立刻化为原形飞远。他不知从哪儿拿回几本书给徐天玄,有三字经,有百家姓,还有一本道德经。 鹰二叮嘱徐天玄平时抽空多看书,看不懂的问题就记下,待到鹰二下次清醒为他解释,或者让其它识字的人形生灵为徐天玄答疑。 日积月累,徐天玄在狩猎寻食手段外,学了不少知识。老管家见到徐天玄那会儿,也不禁意外。生活在偏僻山岭中,一位老猎人膝下的小孩居然懂得这么多。 李姨一家对徐天玄好,徐天玄记在心里。他此次外出,为的就是买礼物赠予李姨。 徐天玄得知,云祥观有一种清心灯。清心灯比寻常油灯明亮,且有清心明目,驱除疲惫的神奇效果,被奉为仙灯。李姨和女儿常在夜晚做针线活儿,假如有了这盏清心灯,她们再也不会感到眼睛累了。 清心灯一两银子一盏,却不是人人能请回家。 仙灯只予有缘人。 至于如何有缘,基本上那些钱多权重的人家都福泽深厚,皆与清心灯有缘。而普通人,恐怕没这福分承受仙缘。 这般挑选方式使得徐天玄微微皱眉,以此看来,千年古观依旧不能免俗,还是看重身份地位罢了。 即使如此,徐天玄仍打算到云祥观碰碰运气。 冬至清晨有祭祀,昊亲王亦会亲自前往云祥观。今天,古观将有十盏清心灯现身,机会十分珍贵。徐天玄思索着,万一自己恰好就撞到仙缘了呢。 大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 徐天玄没走几步,冷不丁被一位衣衫褴褛的邋遢老人拦住去路。老人捋了捋胡须,上下打量徐天玄一番,自言自语道:“这位小公子,你福星高照,紫气东来,乃是大富大贵之相。” 一席话,徐天玄无言以对。他穷得吐血,小公子之名实在担不起。他好不容易赚了一点儿银子,就有人说他大富大贵,未免太夸张。 对方莫不是贪图他的钱袋吧?徐天玄骤感警惕。 见状,邋遢老人话题一转:“可惜啊,你缺少一物助你乘风破浪,扶摇直上,往后当有一劫。若不破除此劫,大好的前景可就全毁了。” “你要让我买一张护平安的符?还是破除噩运的符?”徐天玄不耐烦的问道。 徐天玄知道,云祥城虽安定,却也免不了混入欺诈不诚之辈。 比如,前不久,养羊的阿沪就被一个老道骗了不少银两。老道言之凿凿,保证能助阿沪平步青云。结果,青云没步上,阿沪兜里的钱财全遭了殃。 正因如此,徐天玄不太相信邋遢老人的话。 察觉徐天玄的眼底谨慎,老人笑着摆摆手:“小公子莫慌。贫道确实有一道符,可保小公子此行顺心如意。” 紧接着,老人又补充说道:“不过,贫道的符却是不卖的,只与小公子做个交换。” 这个邋遢老人的话语兜兜转转,绕得徐天玄有点晕。他面向老人,困惑问道:“你要如何?” 老人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符交给徐天玄,毫不在乎地笑了笑:“今日是冬至,贫道只求一碗热汤暖身。小公子此次若顺利得了清心灯,记得为贫道留一碗汤即可。” 徐天玄呆呆地盯着皱得不成纸形的纸符,心想这符揉成这般,真要售符恐怕也没人买吧,除非金子多得烫手。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老人的要求,顷刻间一惊,如梦初醒。这邋遢老人怎知自己意指清心灯? 他出口欲问,却惊讶地发现,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哪有邋遢老人的身影。要不是徐天玄手中握有一张纸符,他当真以为自己看见了幻景。 徐天玄难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很痛,他没在做梦。他纳闷地盯着纸符看了又看,黄纸为底,朱砂画符,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若真要说它与一般纸符有何区别,那多半是,纸符破旧的太没道家风范了。 徐天玄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来邋遢老人并未提出过分要求,徐天玄也收起了不安的心思。他将纸符折好揣在兜里,再度向云祥观走去。 半个时辰后,徐天玄行至云祥观外,他登上道观前方的两百石阶,站立于道观大门旁。 恰逢冬至,昊亲王又已亲临古观,云祥观此刻比起平日里更是人满为患。清修之地毫不清静,挤入道观卜卦求平安的人数不胜数。 徐天玄快步地穿过灵官殿,来到三清殿。 三清殿内放了一张长桌,桌面摆放有青铜小灯,青铜小灯中不见油也不见灯芯,却能无物自燃,发出明亮的柔光。 徐天玄第一次见到清心灯,好奇不已。如今,留在长桌的青铜小灯数目不多了,七个位置都已空荡,仅剩余三盏。 不断有人向道士们恳请清心灯的归属,道士们则一概拒绝。他们的原话是:“仙灯只予有缘人。不可得,莫强求。” 话虽这么说,但徐天玄绝对不相信,就在上一刻,他清楚看见一个满身挂满珠宝的大胖子被道士礼貌的请去了道观厢房,与此同时,长桌上的清心灯又少了一盏。 只剩两盏了,徐天玄的担心加深。 徐天玄费力地挤过人群,来到一位中年道士的跟前,他客气地说道:“这位道长,我想请一盏清心灯。” 话说完,中年道士并未理会徐天玄,他正在与旁边的小道士闲聊。 徐天玄:“……” 不得已,徐天玄加大了声音:“这位道长,我想请一盏清心灯!” 这次,中年道士听到了徐天玄的话,他偏过头淡淡的看了眼徐天玄。观里人多,被忽略的不止徐天玄一人。 徐天玄骤感一道审视的目光将自己从头扫到脚,随即,中年道士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位公子,仙灯只予有缘人。不可得,莫强求。” 一如既往的拒绝理由。 徐天玄自知,自己看起来确实不够富裕,欠了点儿所谓的仙缘。于是,他取出了乾府的木质腰牌。 见状,中年道士微微眯了眯眼睛,犹豫片瞬,语气放缓了几分:“仙灯只予有缘人,这位小公子切莫强求。” 徐天玄也明白,木牌虽是关乎乾府的面子,但他毕竟是家仆的身份。中年道人说话能客气一些,已是给了乾府颜面。 徐天玄纠结片刻,不甘心白跑一趟。他想了想,摸出了怀里那张皱巴巴的纸符,递向中年道士:“此物可与仙灯有缘?” 他话语响起的同时,一股浩然灵力猛然爆发,整座云祥观的气运仿佛都被彻底压制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所幸,压制持续的时间极短,云祥观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徐天玄倍感惊讶,他尚未回过神,中年道士已露出毕恭毕敬的神情。中年道士双手哆哆嗦嗦地奉着这张皱纸,他身体颤抖,仿佛会随时随地因体力不支而跪倒在地:“此处人多嘈杂,请公子移步厢房。” 接着,中年道士冲身边的小道士低声喊了句:“愣着做什么,快去请观主!” 说完这些,中年道士低眉顺眼地将徐天玄请至厢房,他小心翼翼的把纸符放在桌面。之后,他快速退出房间,在门外伺候,不敢打扰徐天玄分毫。 其实,根本无需小道士传讯,闭关中的观主已经被突现的异象惊动。小道士尚未跑近,观主已抽身奔往厢房。 中年道士见观主来得如此之快,他如蒙大赦,赶紧把事情经过说给观主听。观主手中拂尘一挥:“你下去吧,莫扰了小祖清静。” 对这个安排,中年道士求之不得。但他思及之前自己对徐天玄不闻不理的态度,冷汗不止,衣衫全然浸湿,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拎起来的,中年道士说话打颤:“观主,小祖他……” “小祖心胸宽广,定不会与尔等计较!”抛下话,观主抬步迈入厢房。 徐天玄在房内等得无聊,见有人进来,他下意识站起身。哪知对方却忽然冲自己行大礼,惊得徐天玄呆在原地。 “云祥观观主,云义常见过小祖!”对方说道,“晚辈不知小祖前来,有失远迎,请小祖赎罪。” 徐天玄:“……” 呆滞了好一会儿,徐天玄才僵硬地蹦出一个想法。这就是偌大的云祥观的观主? 观主,你真年轻! 面前的云义常约莫十八岁的模样,他发挽道髻,面目英秀,双目如潭。他一袭道袍,手执拂尘,气宇不凡,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第3章 云祥观中人的态度变化,使得徐天玄倍感意外。殊不知,徐天玄带来的震惊更是令云祥观上下惊得够呛。 他们无法理解,谁这么闲得无聊,在凡俗界丢张仙符出来玩! 更何况,流云仙宗的仙符绝非随便什么人都能够随便玩的。 凡俗界的承受能力相当有限,它比起其余各界显得格外脆弱,仙符的气息仅仅露出冰山一角就险些将云祥观直接压塌。 好在对方并未刻意为难云祥观,好在云祥观拥有稳固的千年底蕴,更好在徐天玄拿来的是一张仙符,而不是其它的魔符鬼符之类。要不然,云祥观的麻烦可就大了。 徐天玄无法理解一张仙符对道观的震撼力。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座古观的观主会如此年轻,他同样也不懂为什么观主待他竟这般客气。 要知道,云祥观声名远播,它不仅仅在云祥城是众人皆知,放眼全国,照样是赫赫有名。 就是这样的一座古观,它的观主莫名的向徐天玄行大礼,徐天玄铁定接受不良。徐天玄暗自苦恼,话说,小祖属于什么称谓来着?小祖宗?确定不是讽刺他? 徐天玄持续迷惑。 云义常全然不似徐天玄考虑得这么多,他认可的仅是彼此的辈分罢了。他的态度放得十分平正,不单是对徐天玄,更是对那一张皱得悲惨的纸符。 算算日子,云义常奉命来此,在凡俗界执掌云祥观已有九十六年。再过四年,云义常执期结束。 到时,新的观主将会来到云祥观与云义常交接。云义常真心不愿这最后四年出现意外。 按照六界的默定规矩,无论修为高低,身处凡俗界时,理应少用甚至于不用强*力,避免凡俗界承受不住压力受到毁坏。 所以,任何一道异常的强力出现,云义常都不能大意。 云义常先问:“老祖他老人家可安好?” 之后,他又问:“老祖他老人家有何事吩咐?” 再然后,他问徐天玄道:“不知小祖此行有何赐教?” 一串串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直接将徐天玄问得一头雾水。不过,徐天玄很快清醒,理清了自己的目的。他清了清嗓子,应道:“其实,我这次过来只为一盏清心灯罢了。” 这才是正事,其它的都是浮云! “清心灯?”云义常喃喃道。他的语气极淡,好似想不透徐天玄的本意是否当真只为一盏青铜小灯。这种灯盏无非是往灯里注入了一道灵力,可持续燃烧百年。 云义常纵是好奇徐天玄要这类小东西做什么,可,既然小祖发了话,他自然不会傻到问明原因,再添事端。他暗自揣测,小祖此次来到云祥观,可能是查看他执掌道观的情况,是对他这百年的考核。 小祖不愿明说,云义常也全当作毫不知情。 九十多年来,他平时唯关心凡俗界的大事,其余诸事一概不细问。许是观内清心灯让小祖不太满意,以后自当另作安排。 云义常伸手凭空一抓,一盏清心灯顿时出现在云义常的手中。云义常将这盏灯交给了徐天玄。 徐天玄没想到清心灯居然得来如此简单,他手握清心灯之际,颇有点不可思议。 哪怕徐天玄对云义常的话大部分听不懂,但是,徐天玄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少说少错,这种感觉就像徐天玄隐瞒人形生灵们的身份,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徐天玄的弟弟妹妹们。 如今清心灯到手,徐天玄也不占云祥观的便宜,该给的一两银子依旧照给。 徐天玄留下一两银子放在桌面,又将重新纸符揣在怀里,之后,他向云义常要了一个盛装清心灯的灯盒。临行前,徐天玄尽量平静的说道:“今日是冬至,老祖想喝热汤,我得早些回去准备。” 无论邋遢老人的身份如何,对方毕竟成功协助徐天玄得到清心灯,徐天玄不适合与老人的关系表现得过分生疏。 假如邋遢老人当真是对方口中尊称的老祖,徐天玄回去后,得为老人准备一个大碗装汤。到时老人前来喝汤,徐天玄有何不明白,就能询问老人了。 徐天玄要走,云义常并未阻拦,他对徐天玄行礼道:“晚辈恭送小祖。” 赶在云义常再说其它话之前,徐天玄果断地开溜了。整件事他自己都云里雾里,他不敢再留在此处,唯恐出状况。 徐天玄走了,云义常望着徐天玄远去的方向思索良久,他沉声道:“乾府的腰牌,莫非老祖去了乾府?老祖已到了云祥城,却不来云祥观,这是为何?” 云义常猜不透老祖的心思,他收起疑惑,转身返回密室打坐。 不一会儿,中年道士奉命前来收拾这间厢房。他刚进门,就一眼瞅见放在桌面的一两银子。中年道士霎时瞪大了眼,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 完了,完蛋了,小祖绝对记仇了! 小祖是什么身份,无缘无故怎么会留下买清心灯的一两银子! 徐天玄背着新得的灯盒,莫名地打了一个喷嚏。他纳闷地回望了一眼云祥观,难道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他可没骗人,他买仙灯是给了钱的! 他往乾府回赶的时候,乾府的二少爷乾顾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窗户边,一位温雅公子不急不慢的翻看着手中的奇闻异志。难得闲暇,乾顾看着这些民间传说放松片刻。不久,他合上书,淡淡地笑了:“老先生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哈哈,果然瞒不过乾二少爷!”话音响起的同时,一位邋遢老人出现在书房门边。老人向乾顾拱手道:“老道此前向贵府一位小友交换了一碗热汤。眼下,小友未归,老道只好先来叨扰二少爷。” “老先生客气了。”乾顾的笑容分外柔和,细长的手指抚过书面,“说起来,云祥观向来财源滚滚。观里的热汤比兑院的热汤,肉可多多了。” 闻言,邋遢老人顿时哈哈大笑:“二少爷不知,观里的那些小家伙闷得很,不如在贵府轻松自在!” 乾顾淡然一笑:“那老先生可莫再摸出仙符来玩了,乾府会被压塌的。” 听到这话,老人笑得肆意。他心知这不过是乾顾的玩笑话,这座乾府若要塌了,那么整个凡俗界应当就全塌了。 云祥观作为流云仙宗在凡俗界的下院,邋遢老人又身为长辈,按理说,他理应去一趟道观。 然而,这位流华老祖的生活自由自在惯了,受不了被当作神像般奉着。他如今半只脚已迈入仙界大门,升仙指日可待,但日子一如既往过得随心所欲,凡事只求无怨无悔。 流华老祖若是进了云祥观大门,老人自问日子安宁不得。 老人乐呵呵地捋了捋胡须,坦言道:“小辈们在凡俗界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他们闲散惯了,是时候,让他们紧张起来。” “此话确实有理。这次恐怕将他们吓得够呛吧。”乾顾笑道。之前,仙符的气息骤然爆发,乾顾同样感觉到了。 “不碍事,吓一吓胆子才大!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才会有危机感。”邋遢老人一脸从容。 留在云祥观的道士基本上属于大道无望,但凡发现资质好的苗子,早已选去仙宗培养。 云祥观里,老人唯一感到惋惜的是云义常。资质高,修行快,偏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罚到凡俗界执掌道观百年,浪费了百年的寿命,更延滞了百年的修行进度。 往昔那些不及云义常的师兄弟,如今却已将云义常甩在了身后。 哪怕云义常回到流云仙宗,他剩余的寿命也不足了。况且,针对他的人仍在,云义常若要继续往前走,极难,想要突破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百年时光,不知是否磨平了傲骨,折断了锋芒。 “老先生是否在乾府小住几日?我为老先生准备一处别院。”见老人没说话,乾顾问道。 对乾顾的安排,邋遢老人大笑应道:“一个人住别院太闷。我觉得艮院不错,那儿的小家伙挺有意思。” 艮院,有老管家一家,还有徐天玄和他的一群人形生灵。 “老先生愿意,自无不可。”乾顾回答得干脆。很快,他话语一转:“只是,那儿的命是大哥的,望老先生适可而止!” 最末一句,乾顾略微加重了语气。 “二少爷大可放心,老道可不敢招惹乾家!”老人拱手道。一如来时那般,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乾府内。 乾顾沉思小会儿,他伸手一招,手边立即出现了一只胖乎乎的小怪兽。它白胖的身体,乌溜溜的眼睛,有小小的耳朵和爪子,以及一条短短的尾巴。 倘若徐天玄在这里,他绝对能一眼认出,这是一只进入通天六界的通界兽。 通界兽被自家主人唤出,兴高采烈地在乾顾脚边亲昵的蹭了蹭。乾顾屈指一弹,一颗亮晶晶的珠子弹进通界兽口中。通界兽乐滋滋的嚼着珠子,如同嚼糖珠一般,嚼得咯嘣咯嘣响。 吃得开怀的通界兽伏在乾顾的脚边,它的身体表面腾起一道光,形成一扇门。乾顾轻轻一推,那扇光芒组成的门打开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场域显现在乾顾的跟前。 这儿是通天六界,六界消息聚集的地方。 乾顾丝毫不关注周遭乱七八糟的消息,他径直来到顶级区。 通天六界的消息按照层次分类,低、中、高与顶级。高级讯息为红色标识,顶级讯息为金色标识。层次相互之间有限制阻隔,比如说,高级权限能够看见低中高三档的消息,顶级则不可见。 此外,消息可选择是否开放权限,高级消息一旦开放权限,中级和低级权限就能看见。而顶级权限具有关闭其它消息的权力。 乾顾的目光迅速地扫过顶级区,顶级区的消息向来很少,可一旦出现,任何动静都将对六界极其紧要。 当前,乾顾关注的就是智识之灾的消息。 这阵子,六界不安宁,一股未知的诡异力量在各界暴虐作乱。它所到之处,所有人的智识都将受到冲击。轻则见识智力之能微降,重责直接就傻了废了。 妖界指责是魔界的阴谋,魔界则说妖界敢做不敢认,竟然污蔑魔界,而鬼界始终坚持这件事与他们绝无关系。 人界暂不具备这般威胁诸界的破坏力,至于神与仙两界,他们声称自己绝不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恶行。 究竟谁是幕后主谋?六界至今尚未争出一个可靠的结果。 令乾顾不安的是,根据已有的种种迹象,六界的天卜奇才们大致划出了一个范围。有三座城或许即将面临智识之灾,它们之一可能就是对方下次攻击的地方。 而其中一座城是云祥城! 流华老祖的悄然到来,使得乾顾的忧虑不由增加了一分。他不确定流华老祖对这件事了解多少,此行是否意在云祥城查看情况。 乾顾算了算时间,大哥还有一个月就回来了,应当能赶在智识之灾到来前回府。届时,他们兄弟二人再共同决定,是隐藏整座云祥城还是搬走整座云祥城! 徐天玄全然不知乾顾的烦恼,不过,他同样盼着乾宇早些归来,他尚未见过乾家的大少爷长什么样。 背着灯盒进入兑院,徐天玄笑容满面的与其它人打招呼。他快步跑向李姨一家的房间,一股肉汤的香味飘出,似乎连飘雪都停滞了片瞬。 第4章 徐天玄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闻着香喷喷的肉汤气味,他觉得这才是过冬至应有的感觉。实实在在的生活气息,比什么老祖小祖之类的靠谱多了。 屋外的平地,吴冬正在雪中练拳。他练得相当投入,就连徐天玄跑近了,他还不曾发觉对方。 徐天玄放缓了步速,并未打扰吴冬,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吴冬打拳。一踏步,一挥拳,有模有样的。吴冬身材结实,皮肤黝黑,他比徐天玄年长不了多少,但个头却高出徐天玄一大截。 没多久,吴小花出屋。她看见徐天玄,立即喊道:“天玄哥,你怎么在外面站着!屋外冷,快进屋坐。” 吴小花如今还不足十一岁,黑发梳成双髻。她穿着淡粉色的袄裙,冲着徐天玄挥手。 听到小妹的喊声,吴冬立刻收了拳。没留意到徐天玄来了,吴冬颇有点不好意思:“是徐兄弟来了,快到屋里取取暖,屋里热乎。” 听到这话,徐天玄笑着应了声好,就与吴冬同步入屋。吴冬是个实在人,见他习武如此刻苦,徐天玄忍不住提了句:“我听楚管家说,明年春天可能要招收护院。吴兄如此勤奋,来年当是有望了。” “不成,我的本事还差得远。”吴冬连连摆手道,“就凭我现在的三脚猫功夫,根本当不了护院!” 三人在外屋说话,李姨听得动静,掀起布帘走了出来。李姨见三个孩子有说有笑,忍不住问道:“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李姨!”徐天玄见到她,高兴地喊了声。他拿出精致的灯盒,献宝似的塞到李姨手中,“李姨,快打开看看。” 听到这话,李姨全家都有些意外。以他们和徐天玄的关系,他们认为徐天玄不用这么客气。徐天玄过来吃饭就好了,何必花钱买东西。 不过,话虽如此,吴冬和吴小花的脑袋依旧忍不住的凑到一堆。兄妹俩不由好奇,徐天玄拿来了什么。 李姨疑惑地看了看徐天玄,又看了眼木盒,然后轻轻地打开盒盖。 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一抹明亮的光芒顿时倾泻而出。一盏青铜小灯静静地躺在木盒内,发出了亮光。 李姨一脸的诧异,吴冬与吴小花同样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惊讶表情。三人难以置信地盯着青铜小灯看了又看。 吴冬强压震惊:“这灯没有灯油!” 吴小花尽是匪夷所思:“这灯居然没有灯芯!” 由于极度惊愕,李姨微微地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精致的木盒,没有灯油和灯芯的青铜小灯,这怎么看都是珍宝。 满心好奇的吴小花急乎乎地问道:“天玄哥,这是什么宝贝?” 不用灯芯不用灯油竟然也能发光发亮。 徐天玄淡然一笑:“这是清心灯,从云祥观请来的。” “清心灯!”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呼。云祥观的仙灯,据说拥有仙缘的人方能请回家一盏。 霎时,三人对神秘的清心灯充满了新奇。李姨想了想,她合上盒盖,推向徐天玄:“这灯太珍贵了。它是你的仙缘,我不能收。” 闻言,徐天玄笑着又将盒子推给李姨:“它不是我的仙缘,它是你们的仙缘。” 徐天玄这话,其余三人不能理解。 对此,徐天玄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在街上遇见一位老前辈。他给我一张纸符,助我得到清心灯。老前辈以此和我交换一碗热汤暖身。如今,仙灯请来,老前辈的热汤自是不能少。” 徐天玄话锋一转:“每年我都到你们这儿蹭羊肉汤喝,我自己哪来什么热汤与老前辈交换。老前辈神通广大,当是知道热汤的来历,所以才说了那些话,仙灯定是给李姨你们的。李姨,你说是不?” 作为交换,仙灯的缘分当然要对应热汤。徐天玄拿不出热汤,邋遢老人要喝李姨家煮的羊肉汤,仙灯理所当然给李姨家使用。 徐天玄充其量算是中间负责跑腿的。 李姨思前想后,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儿,可她依旧认为仙灯珍贵,不敢收下。况且,请仙灯需要银子,一两银子对徐天玄而言不便宜,徐天玄有那么多的弟弟妹妹需要他照顾。 然而,李姨一家架不住徐天玄的劝说。徐天玄读书多,说起道理一个接一个,李姨他们着实辨不过。 李姨终是答应收下清心灯,她取出青铜小灯放在外屋桌面,整间外屋顷刻间明亮起来。吴冬在一旁欣喜地看着,吴小花则兴奋地盯着青铜小灯一直看:“娘,这光又好看,又明亮。有了仙灯,以后夜里做针线活,也能看清楚了。” 吴小花的话道出了徐天玄的想法,只要清心灯对李姨他们有用,徐天玄就不虚此行。 大伙彼此又闲聊了一番,李姨忽然微微皱眉:“这位老人家应当是一位了不起的神仙。天玄,你可与老神仙说好,如何给他热汤?” 李姨提及此事,徐天玄方才显出几分为难。邋遢老人冷不丁冒出来,又眨眼消失,徐天玄确实没与他商议这碗汤怎么个给法。 他开口正要解释当时的情况,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说话:“清心灯到了,贫道也就厚着老脸过来喝汤了!”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门边站着一位白须的邋遢道人,不是徐天玄半路遇见的流华老祖又是谁。 徐天玄精神为之一振,赶紧向老人拱手行礼道:“老前辈,你来啦。” 听到这话,李姨马上牵了牵身边发呆的儿子与女儿,就要行跪拜礼:“拜见老神仙!” “哎,别跪别跪!这些俗礼能免则免。”邋遢老人伸手虚扶,三人愣是没跪下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了起来。随后,老人哈哈一笑,“神仙可不敢当,贫道这还有半只脚在仙门外呢!” 邋遢老人一出手,李姨母子内心激起了惊涛骇浪,道是这老神仙实在善心肠,都不让他们跪拜。尽管老神仙的穿着打扮比道观的神像破旧,但待人却是非常的和气。 之后,李姨急匆匆的拉着女儿去了厨房,筹备晚饭。虽说神仙不食凡间食物,但老神仙既然来了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福分。别的人家岁岁年年供奉神仙,也极少见到神仙显身。 如今自家居然来了一位活神仙,别的不说,赶紧加菜,这是必须的! 吴冬和徐天玄将邋遢老人请到上座,两人站在一侧老实地候着。吴冬紧张得不敢说话,徐天玄倒是不在意,接连打量了老人好几眼。 难不成这位当真就是云义常口中的老祖? 云义常年纪轻轻就位居千年古观的观主之职,徐天玄已是闻所未闻,这衣衫褴褛又神出鬼没的老人是受到古观敬重的老祖,徐天玄更加的见所未见。这些怪事比徐天玄捡到一头狼崽,狼崽转身化作人形来得更奇怪。 邋遢老人当然清楚徐天玄的这点心思,他捋了捋胡须,笑道:“想问什么,大可直问。我来这儿无非是求个舒适,你们千万不要折腾得像在道观那样,我可受不了。” 这话是对徐天玄说的,也是对吴冬说的,奈何吴冬依然不敢吭声。 徐天玄闻言露出了笑容,天知道,他有多少问题想问个明白,他对邋遢老人以及云祥观的种种简直充满了无尽兴趣。 老人口中所说的还有半只脚在仙门外,到底是什么意思?老人到底是不是神仙? 所有迷惑里,徐天玄最关心莫过于自己缺少一物扶持,命中有劫。这些事,如果可能的话,徐天玄打算私底下悄悄的询问。 “老前辈。”徐天玄上前一步,“此前晚辈去了云祥观,那儿的道长说了些什么老祖小祖,晚辈不太明白,请老前辈赐教。” “你这小子,现在知道有礼貌了。”邋遢老人笑着说道。前不久在大街上,徐天玄活脱脱的就是将老人当作江湖骗子对待。 徐天玄尴尬地挠挠头,依旧笑容不变:“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前辈勿怪。” “行了,你也别这么装乖,贫道我不习惯。”邋遢老人随意地摆了摆手。之后,他象征意义的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袍子,“贫道道号流华,流云仙宗内,宗门内的弟子见了我都会称一声流华老祖。嘿嘿,老祖宗啊,就是老不死的家伙。” 徐天玄:“……” 有这么说自己的么…… 邋遢老人对此却是浑然不在意,他微微地翘了翘胡子:“城里的这座云祥观,是流云仙宗的下院。这儿的道士,也勉强算得是仙宗的弟子。给你的那张符,是流云仙宗特产,叫做流云镇运仙符。它能化为一道云彩,镇压一方气运。一旦气运被镇压了,接下来的自然就是这个被镇压的地方要倒血霉了!” 邋遢老人边说边笑得开怀。 徐天玄持续:“……” 话说,这位老祖,云祥观好歹是仙宗下院,你又是仙宗的老辈子。如此这般恐吓下院,还笑得相当开怀,真的可以么? 心里这么想着,徐天玄下意识地牵了牵自己的白袍。这张皱巴巴的纸符貌似非常厉害的样子,既然老祖不喊还,徐天玄自然就不还了,留着以后砸坏人! 看透了徐天玄的想法,邋遢老人果断补充道:“仙符威力巨大,我仅仅是为你开启了丁点缝隙,让它认可你的存在。你当前的力量根本无法使用它。拿它吓吓人可以,要打人,没戏。” 老人说得如此直白,徐天玄心里咯噔一声。他随即又想,吓人其实也不错,总归多一条逃生的机会。估计第一次时,出其不意最好用,往后再用恐怕效果要大打折扣。 杂七杂八的理顺了这位老祖的身份,徐天玄的关注度转到了半步迈入仙门的问题上。 这一次,老人说得更直接:“我是修士,不是神仙。世人见修士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误以为修士是神仙,事实上并非如此。修士们修行逆天而上,只为修得大道,获得长生。修士之中,能够最终褪去凡骨,成功升仙,迈入仙界的才有资格称之为仙。在此之前,修者不过是比凡人活得久一点罢了。” 徐天玄半懂不懂地点点头,意思是说,邋遢老人当下确实不是神仙。他只算半个神仙,快要成功了。 “流云仙宗在哪儿?它大吗?里面的人多吗?”徐天玄的提问,同样也是吴冬的问题。 邋遢老人伸手在半空划过,画了两条白色的光线,一条为地,一条为天:“凡人在凡俗界,居住在地面,神仙在天界,居住在天之上。修士则是居住在天地之间。” 接着,邋遢老人在两条白线中间画了一座高山,他在山顶斜下方的位置轻轻一点:“依照实力排序,天地之间的位置,流云仙宗在这儿。千座云祥观加起来也不及仙宗一角大小。” 徐天玄对流云仙宗不了解,但他们见过云祥观,以此作为对比,就能猜出个大概。 “那山顶呢?”徐天玄问。流云仙宗没排到山顶,那么山顶的是什么? “山顶啊……”邋遢老人若有所思地盯着高山,“那里有比流云仙宗更强大的宗门。九大仙宗,流云仙宗排在第六。” 听到这话,徐天玄和吴冬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感觉修士的世界好厉害的样子! “你们两个家伙乖乖的留在凡俗界,别胡思乱想,修界不是你们此生的道路。”邋遢老人的视线扫过吴冬,又落到徐天玄身上,“你俩都不是修士的命。习武的安心习武,种地的安心种地,你们自有属于你们的生活!” 老祖下了定论,徐天玄与吴冬眼底掩不住的遗憾。 不过,徐天玄的受挫远比吴冬多,让吴冬安心习武还能理解,让徐天玄安心种地算什么啊?难道他的大富大贵之相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没道理啊! 第5章 没有理会徐天玄的悲怆,邋遢老人忽然屈指一弹,一道白光没入吴冬的眉头。吴冬一惊,随即惊觉自己的脑海里居然突然间多了许多内容。他仔细一看,竟是一本武功秘籍。 吴冬有心成为乾府的护院,可惜实在是没有钱财手段为自己准备一本适合的功法。他万万没料到,面前的老神仙竟然赐书一本。 他甚是激动,慌忙作势要跪:“感谢老神仙赐仙书!” “哎,都说了我不是神仙,怎么又跪!”邋遢老人手一抬,吴冬没跪下去,又让一道力给扶起来了。邋遢老人直言:“道家修大道,讲究缘分。我来你家喝汤,你我就算有缘。这本秘籍给你,你好生修炼。功法练成后,此生当护得乾府安全。” “是,老神……”话到嘴边,吴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硬生生的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谢老前辈赏赐秘籍。吴冬向天发誓,只要有我吴冬在一天,一定会誓死守护乾府!” 眼见吴冬得了秘籍,徐天玄在旁边心热的盼着。既然说他要种地,那么邋遢老人是不是该给徐天玄一本种植仙术或者饲养仙术之类,徐天玄往后再也不愁养什么死什么了。 他可以赚到好多好多的银子。 然而,徐天玄等了又等,始终不见邋遢老人再屈指一弹。他加倍困惑地望着老人,有些委屈。他跑了一趟云祥观请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给了吴冬好处,却不理会自己。 这绝对是不公平待遇! 邋遢老人瞄了眼徐天玄,心底叹了口气。这家伙,得了一张仙符的好处居然不知足。 他清了清嗓子:“流云仙宗特产的流云镇运仙符,是我达成半步仙境界时所画。目前宗门内一共有两张,一张放在门派宝库,由掌门保管,一张给了你。” 邋遢老人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瞄了眼徐天玄,观察徐天玄的表情变化。 “流云仙宗虽在九大仙宗排名第六,但放眼整个修士世界,咱流云宗门可是相当有名的顶级门派。加上此符出自贫道的手笔,所表达的身份非同小可。”老人略微一顿,声音上扬。 “有了这张符,不仅流云仙宗的弟子见了你,要尊你一声小祖。其它大大小小的修士门派,那些仙修、魔修、鬼修,绝大多数都会对你客客气气。所谓,一符在手,天下我有啊,咳咳。” 邋遢老人挑挑眉,好吧,稍微夸大了一点点,只要乾二少爷当作没听见就好。 徐天玄很快接受了这张皱巴巴的纸符是多么的惊艳绝世。可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徐天玄不理解。 紧接着,邋遢老人终于道出了正题:“种植仙术是极其珍贵的法术,只能用其它宝物进行交换。你可愿意用流云镇运仙符交换种植仙术?” 徐天玄:“……” 先说仙符的好,再让他用仙符交换种植仙术。就算是什么老祖,就算能看透他的想法,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啊! 换,还是不换? 这是一个大难题。换吧,没了霸气的仙符招摇撞骗倍感可惜。不换吧,种什么死什么,日子怎么过?不是每次他都能这么好运,有三株变异药草存活。 徐天玄纠结小会儿,咬牙提出了自己的一个疑惑:“仙符虽好,可我用不了它啊。” 仙符在他手中不过是一张吓唬人的皱纸,缺少实际作用。 邋遢老人早知徐天玄有此一问,他笑了笑:“你现在确实不能立刻使用它,你力量不够。但是,我已在此符融入你的一丝气息。我教你一门功法,你慢慢地炼化它,等你彻底炼化完,就可随意使用了。” “炼化?需要很长时间吗?”徐天玄又喜又忧。 老人平静应道:“以你目前的资质,练个七、八万年,差不多就能用了。” 徐天玄:“……” 老祖,我们重新来谈一谈用仙符交换仙术的这个问题好么! 徐天玄觉得,自己这辈子再活个七八十年已是长寿。邋遢老人说了徐天玄和吴冬不是修士的命,让徐天玄留在凡俗界种地,莫非他种地还能种出个七、八万的寿命出来? 仙符果然只能拿来看。 徐天玄默默思索着,假如当真要留这张符,估计只能当作徐家的镇族传家宝,从徐天玄开始一代代的传下去。 到了七、八万年以后,家族如果还没灭绝的话,兴许会有长辈翻着家族秘史给小辈说:“当初咱们徐家先祖能炼符至今的话,这个时候,应当将仙符彻底炼化了。可惜,先祖他老人家走得早啊,没能活个七、八万年。” 多么苍凉心酸的故事。 邋遢老人从容的望着徐天玄,等待徐天玄做决定。 徐天玄迟疑之际,忽感背后一沉,一个稚嫩的声音飘过耳畔:“哥哥,留下仙符。仙符可遇不可求,慢慢炼化就是。” 此刻,徐天玄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白胖的男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这会儿正稳稳的趴在徐天玄的背上。男童的手臂环住徐天玄的脖子,明亮的眸子看了眼邋遢老人,又对徐天玄说:“哥哥,我们不需要种植仙术!” 说话的男童是刚醒来不久的参五,徐天玄仅从那股人参味道就确定是他了。真难得,参五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听闻参五的劝说,徐天玄满满的心酸。 人参命长,当然可以轻松说出慢慢炼化的话。比起九个人形生灵,徐天玄深深的觉得自己命短啊。何况,辛苦种地的人是徐天玄,这九个小家伙只管吃饭睡觉,当然不需要种植仙术。 徐天玄尚未说话,吴冬已然笑了起来:“阿五,你醒了啊。真是太好了,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吃过节饭。咦,你怎么没穿鞋?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快过来烤火。” “好的,谢谢吴哥哥。”参五乖巧地点了点头。 徐天玄唯有感慨,这些人形生灵在外人面前特能装乖。徐天玄曾向大家解释过,他的弟弟妹妹们患有怪疾,需要长时间睡觉,清醒的时间不多。而且,这些孩子有早智,比一般的孩童聪明。待他们长大了,慢慢就正常了。 大家都相信,他们长大了就好了。因为徐天玄今年十五岁,长大的徐天玄并没有这些家族怪病。 参五是名字的排序,在外只用昵称阿五。正因如此,当初大伙特别好奇,为什么狼一是阿一。徐天玄身为哥哥,哪怕徐天玄再不会取名,也该为狼一取名为徐二吧,而不是阿一。 徐天玄解释为:“这是得道高僧的指点,需从一字作为起始排序。同时,他们的名字越简单越容易养活。” 狐三想出的这么扯淡的借口,徐天玄觉得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偏偏纯朴善良的兑院众人,他们信了。 参五暗自传音给徐天玄,坚持留仙符,不要仙术。徐天玄的悲痛无处倾诉,最终,徐天玄伤心的放弃种植仙术,继续过种什么死什么的苦命生活。 邋遢老人不多话,他屈指一弹,一道白光没入徐天玄的眉心。徐天玄脑海中多了一门法术,用来炼化仙符。 参五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徐天玄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七八万年,简直是不可能挑战的任务。与种植仙术失之交臂,徐天玄心里苦啊! 徐天玄背着参五来到火炉旁烤火取暖。参五与邋遢老人对视一眼,见对方不打算拆穿自己的身份,他也懒得吭声,一副听话模样的坐在火炉边。 此时此刻,参五的内心并不平静。幸亏他醒了,幸亏他及时阻拦徐天玄,要是徐天玄用仙符交换了仙术,其它生灵醒来绝对要群殴参五。 徐天玄不了解气运,不会有深刻的感受。气运高,做什么多顺利,路边都能捡到宝。气运低,运气衰,喝水都塞牙。镇运符,妥妥的打架利器。看谁不顺眼,就镇压他的运势,霉都能霉死对方。 这张符已是仙符的级别,由半步仙炼制,放眼天界之下,看谁打谁,难度不大。 至于炼化耗时长的难题,这不要紧,他们绝对能在徐天玄老死之前彻底清醒。届时,一人九生灵一起想办法,总能找到出路。老祖的这张仙符,拿出来恐怕就没准备收回去。 外屋难得的安静了下来,邋遢老人闭目养神,吴冬站在一旁兴奋的研究自己的武功秘籍。徐天玄收起失去种植仙术的沉重心情,开始琢磨炼化功法。 参五坐在火炉边,他微微眯着眼,似睡非睡。 没多久,在厨房忙乎的李姨和吴小花归来,打破了这一份宁静。吴冬与徐天玄要去端菜,李姨她们却不让他们凑这个热闹,只道让吴冬抱一坛自家酿的米酒来。 一大桌菜摆满了桌子,李姨不仅用了心,更是用了银子。 邋遢老人坐在上座,他对这一顿饭菜相当满意:“仙灯换热汤,贫道我也平白不占人便宜。” 他屈指一弹,两道白光顿时没入李姨母女的眉心。两人皆是表情一愣,随即要跪拜老神仙,不过这一次,她们被吴冬拦住了,吴冬知道这位老祖不喜这般俗礼。 “都坐吧,别这么生分。冬至就是要大家一起喝汤才热闹。”说了这句,邋遢老人自顾自的喝了口米酒。 剩余的人相视而笑,心知这位老前辈不拘小节,于是众人安心坐下,一道吃饭。 得知老人给了吴冬一本武功秘籍,李姨霎时喜上眉梢。她高兴地为徐天玄夹菜,徐天玄为他们请回一盏仙灯,然后带来了这份仙缘。 第6章 邋遢老人已与乾顾说好,将在乾府内小住一段日子。他的特殊身份自然需要李姨一家保守秘密,不可轻易对兑院其他人提起。 李姨母子当即就连声应好,老人不让他们说出去,他们绝对不会泄露一字半句。 汤足饭饱之后,徐天玄背着昏昏欲睡的参五,为邋遢老人带路前去艮院。 艮院的位置距离兑院并不太远,别院样式也十分的相近,区别在于艮院居住的人数远比兑院少。虽然艮院人少,但是并不会因此造成房间的空旷浪费。 徐天玄在来到乾府不久就发现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艮院与兑院拥有一个神奇的相似之处,别院中的房间数目会根据实际情况发生变化,按照居住的人数而增加或者减少。院内有多少户人家就有多少对应数量的住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由于没有去过其它的别院,徐天玄不确定客人们居住的别院是不是同样如此。仅凭艮院与兑院的不同寻常,已经足以让徐天玄感受到乾府的厉害。 知识渊博的鹰二曾说,乾府极强的底蕴绝非徐天玄可窥视,别院使用的这点空间法术压根算不得什么。 这些内容对目前的徐天玄而言太过遥远,徐天玄不必知道乾府到底有多少了不起。乾府能够在云祥城中拥有超高的身份地位,它的存在绝对不会简单。 徐天玄明白,当初,大少爷乾宇轻松解决掉徐天玄面临的困境,乾家的实力远不是徐天玄可以想象。 徐天玄与邋遢老人走进艮院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积雪的地面,徐天玄惊奇地瞅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他仔细一瞧,那儿竟是一只兔子,是今年徐天玄养活的那只聪明的兔子。如今,老管家的小女儿是兔子的小主人。 兔子见到邋遢老人出现,它赶紧向着邋遢老人站直起身体,态度恭敬地走近了几步。 徐天玄直直地盯着这只兔子,他的猜测尚未说出口,就听到参五打了个哈欠:“这兔子成精了,可惜,它距离化作人形还早得很。” 听到这话,徐天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要不要这么夸张,他随便养的兔子也能站着走路。 当然,兔子带给徐天玄的震惊远不止站起来这么简单而已。它两条前腿往中间一合,一条前腿轻轻的搭在另一条前腿上面,接着,它再次伏在了地面。不过它并非寻常的趴在雪地,而是在向邋遢老人行礼。 “小妖拜见老祖!”兔子脆生生的声音说道。 徐天玄:“……” 不好,他养的兔子会说话了!这兔子尚不能化为人形,它平时闲得无聊时,没陪它家主人聊天吧,吓坏了对方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正常的凡俗界,不是妖怪遍地走的地方。卖兔子的钱,徐天玄早已收入自己的钱袋,老管家会不会让徐天玄还钱? 邋遢老人平静地打量了兔子几眼,原本兔子的生活习惯就是四条腿着地,跪拜与不跪拜效果差不多。老人总不能要求兔子前腿不着地,起来和自己说话。 思索片瞬,邋遢老人徐徐地问道:“你有何请求?说来听听。” 这只兔子无如请求,应该也不会在这儿苦苦地等待他们。 “小妖一心向道,只盼有朝一日能修成正果。求老祖成全!”白兔趴在地面朗声应道。 闻言,邋遢老人不急不慢地捋了捋胡须:“你倒是有几分修行的机缘。你此刻尚有一段主仆缘分,待这份缘分了结,你可前往云祥观修炼。能否修成正果,全凭你自身意志。” “谢老祖成全!”兔子的声音忍不住拔高,止不住的激动。 兔子的俗命没有多长,短则几年,长则十多年。届时,白兔即可离开乾府,到云祥观修行。 尽管乾府是一处风水宝地,可这儿毕竟是聚集凡人居住的地方,一只会说话的兔子长久在这里生活,不利于白兔修道。 白兔与徐天玄身边的人形生灵不同,他们有徐天玄的照顾。白兔虽与徐天玄有缘,奈何缘分始终差了那么一丁点。 如果白兔之前能更进一步,直接化作人形,那么由于它进阶太快,灵力不稳,将陷入长期昏睡,它就能赖着徐天玄照顾。 偏偏它差了那么一步。它成精了,未能化为人形。凡事有因有果,大概,白兔命中该去云祥观。 邋遢老人爽快地答应了白兔的请求,白兔开心地感谢了老人的一番。随即白兔再次站直了身体,静静的跟随徐天玄他们身边。 徐天玄的视线淡淡地瞄了眼白兔,心里暗自琢磨,这只兔子到了云祥观是不是也将身披道袍。兔子个头这么小,恐怕连小道士的袍子,它穿着都要拖地。白兔不曾化作人形,却也能站立行走,它往后在道观里打扫端茶似乎压力不大。 他脑中勾画了一番,白兔成为白兔童子的模样,估计会挺有趣。 没在白兔入道观这个问题上面考虑太多,徐天玄领着邋遢老人继续往前走。 果不其然,在徐天玄的住处附近凭空增添了一处住处。那是一间小竹屋,四周的小竹林同时配备,多半是为这位老祖特意安排的。老祖的住处与老管家、徐天玄他们住的瓦房明显不同。 邋遢老人对小竹屋还算满意,他抬手一点,小竹屋内立刻亮了起来,接着,老人抬脚进入竹屋。 徐天玄和白兔并未跟上前,一人一兔对视一眼。白兔前腿抱拳,朝徐天玄略微示意,之后它四腿着地,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白兔离去,徐天玄思索再三,放弃了到竹屋叨扰邋遢老人。徐天玄背着参五迈入房间。房内没有火炉,但是却一点儿不冷,人形生灵们溢出来的灵力充满了这间屋子,自然而然驱散了冬天的寒气。 参五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他倦意更浓,如同从来没有睡够那般。他这才清醒没多久又感觉困了。他动作熟练的自徐天玄后背滑下,光着脚丫走到床边。 爬到床上,参五抬手将狼一和熊四挤到外面,又推了推鹰二和树七,为自己腾出了一处舒适的位置。 眼下,参五尚未完全入睡,只是显得越来越困。他抬眼默默地看了看徐天玄,念叨道:“这老道士有几分本事,但你没必要和他走的太近。修道是走逆天而行的道路,而我们,走的是顺天而行的道路。” 徐天玄无言以对,感情这支人参都化成人形了,还不觉得自己逆天! 心知徐天玄有困惑,可参五没有解释,徐天玄当前不适合了解太多细节。他们住在乾府,乾者,天者也,徐天玄若要逆天而行,岂不是要在乾府上房揭瓦,那简直是活腻了。 参五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不过,那张镇运符当真不错。你好好炼化了它,往后出门不愁被人欺负。” 如何使用仙符,对如今的徐天玄来说,言之过早。徐天玄唯有先将流云镇运仙符彻底炼化了,他们才能讨论以后的计划。 “七八万年,这也太久了。”徐天玄不由叹了一口气,时间漫长的何其夸张,他想不到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参五点头应了声:“不必担忧,总会有办法的。如果没什么其它事,我睡觉了。” 见参五倒头要睡,徐天玄急忙喊住了他:“不急,还有一件事!” 简单几句,徐天玄将路遇老祖的经过说给参五听,其中的重点当然是关于徐天玄缺少一物,需得破除之类。 参五提起精神,认真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面色顿时沉重了几分:“我不擅推衍之术。” 换言之,这支人参当真活得久远,奈何寿命绝非万能,参五卜算不出徐天玄的命数相关。 得到这句话,徐天玄算不得多么失望,他本来只是打算问问参五而已。如果能问出个结果最好,假如参五不知,其它生灵又不曾醒来,徐天玄就另选一个时间请教邋遢老人。 老人将在艮院小住一段日子,按理,徐天玄应当容易找到机会。 再无其他事,困得不行的参五身体一歪,倒在大床里合上了双眼。徐天玄望向大床,恰好看见熊四翻身抬脚,他一脚踢到了狼一后背,把狼一踢到床下。 徐天玄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掉地的狼一并没有醒来,他脸朝下趴在地面。徐天玄拎起睡梦中的狼一,重新将他放回床内。 这些小家伙时刻不安宁。 从前只有小床没得选,他们挤在一起抢位置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换成了大床,每人能均分的位置都宽裕,可偏偏他们依旧凑在一堆抢地方。 徐天玄凝视大床中,刚刚躺下去的参五霸占了中间挪出来的空处。熊四把狼一踢下床,树七的脑袋枕在鹰二的肚子上,鹰二脸上留有一个不知是谁的脚印。 他无奈地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大床,几个女童同样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的苗子。除了在人前会装乖,其余时间徐天玄不予评价。 狐三睡觉习惯摆个大字形,玉六背朝上钻在枕头中,活像个乌龟。花八的花总是收不起来,她醒来的时候还知道将花装饰在发髻,一旦睡着,一朵大花盛开在她肚子上作为被子。 至于鱼九,徐天玄永远无法直视。也不知道她到底饿得有多惨,睡梦中总是咬得其它生灵的胳膊满是牙印。 徐天玄盯着他们看了小会儿,确定他们平安没事,徐天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窗边,拨了拨灯芯,油灯的光线明亮了几分。徐天玄不常在夜间苦读,所以他对仙灯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他静静地望向窗外,飘雪停了,又是一年的冬至要结束了。 徐天玄今年十五,当初襁褓里的夜明珠卖掉了,玉牌作为小命抵押在乾宇那儿。抚养他的老猎人夫妇去世,他身边跟着九个长期昏睡的人形生灵。 他的钱袋里,剩余十四两银子和二十六个铜板。 家当少得可怜。 为了保留镇运仙符,徐天玄不得已放弃了种植仙术。徐天玄深深感到,自己的生活极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无比艰难的状况。 来年春天他是种植谷物还是继续种植药草呢? 兔子,暂时就不养了吧,再来一只白兔童子感觉有点怪怪的。 徐天玄摸出自己口袋里的流云镇运仙符,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生怕将这张皱巴巴的纸符扯坏了。徐天玄心里没底,这纸揉成了这样,哪怕徐天玄可以坚持个七八万年的炼化,这张纸符当真能坚持这么久吗? 他的指间轻轻地敲了敲纸符,一股看不见的光芒如同水纹一般迅速朝四面八方散开。 夜间的山林,一辆马车疾驰在黑暗之中,日夜兼程的在赶路。 驾车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手握缰绳,一脸的从容。马车路过的地方,转眼腾起了阵阵黑烟。这些黑烟在半空中扭曲挣扎,化作一个个可怖的模样,凶狠的目光紧盯马车。 马车上刻了一圈古朴的云纹,云纹之中清晰可见一个乾字。这个乾字并不显眼,但是它散发出的威慑力极其强大。纵是四周戾气弥漫,那些黑烟却始终不敢靠近马车分毫,似乎对这辆马车异常畏惧。 第7章 浓烈的黑气彻底吞没了前方的道路,再也无法看清周遭的景色。 老者略微牵了牵缰绳,骏马扬起马蹄,停止了前行。老者侧身说道:“大少爷,暗渊到了。” 马车内,一本书无风自动,它迅速地翻过了几页,最终定在了某一页,页面上清晰可见暗渊二字。修长的手指在字面徐徐一划,那两字随即亮得发烫。 与此同时,黑气笼罩的暗渊骤然腾起一道强光。光芒无比刺眼,顷刻间穿透了沉重的黑暗,将整个暗渊照得明晃晃的。 无法抵挡强光的伤害,暗渊内顿时惨叫声不断。暗渊不暗,亮光已然照亮了此处。没多久,暗渊深处传来愤怒的吼叫:“乾宇,毁我暗渊,我跟你势不两立!” 一阵掌风忽地从马车中飞出,轻轻地掀起了马车的布帘。掌风冲向话语传来的方向,下一刻,怒吼失了气势。对方的状态霎时萎了,却依旧一口咬定:“我确实违背了誓约,但是东西绝对不是我拿的。” 淡漠的目光扫过暗渊,将一切尽收眼底,紧接着,金色的锁链凭空显现驰往暗渊深处。很快,对方忍不住大声哀嚎:“乾宇,你下手敢不敢轻点!真他大爷的痛……” 毫无回应,锁链捆紧了黑气。之后,锁链飞至半空,抖了又抖,抖到黑气几乎崩溃之际,黑气中掉出了一枚白生生的蛋。 见状,老者大袖一挥,稳稳地接住那个蛋,放入锦盒内。 黑气哆嗦,气势猛然一减:“咳咳,乾宇,那啥,有事好好说……哈哈哈哈……啊!哎!嗷!……靠!乾宇,我跟你没完!” 完全无视对方的威胁,在明亮的暗渊之中,乾家的马车渐渐地消失在了远方。 马车远去,愤愤不平的咒骂随之停止,声声冷嘶不断:“好痛……嘶……痛死我了……” 仍然被金色锁链牢牢捆住的黑气要死不活的挪动着,他得奋力寻求救援。他千辛万苦偷来神兽蛋一枚,哪知神兽尚未孵化,又被乾宇捞走了。 黑气表示他内心极度不平衡,他必须找个强力打手寻回场子! 同一时刻,徐天玄拿起毛笔,边写边皱眉。他目前有十四两多银子不假,可他面临的困境一如既往的严峻。 乾二少爷善良,这三年来,徐天玄与他九个弟弟妹妹的衣食住行均由乾府免费提供,徐天玄实在给不出半个铜板。今年的种植饲养的情况略有好转,但徐天玄深知照此下去不是办法。 狼一早向徐天玄提及,无论如何,乾大少爷高价收下了徐天玄,徐天玄不说表现得惊天动地,至少要证明自己拥有潜在价值。就算乾大少爷不在意,徐天玄也不可让乾府的家仆下人们轻视。 日子久了,难免有些人在背后说些难听刺耳的话。始终让乾府平白无辜的养着,不是个事儿。 徐天玄挠挠头,依照他的个人想法,勤勤恳恳发家致富是个稳妥主意。他翻开手边向老管家借来的一本册子,仔细看来。 册子记录有乾府种植饲养的各种租借价格。田地与药地类似,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的十亩地免费提供,徐天玄如今使用的即为下等田地。至于中等田地和上等田地,则需要花钱租用。 十亩中等田地的租借费用为每月一两银子,十亩上等场地的租借费用为每月一两金子。使用中等与上等田地,据说种植产量会翻番,最终能到达多少番,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总得说来,别看租用价格不便宜,但只要租借田地,肯定是包赚不赔。 这是乾顾给乾府家仆下人们的内部价,外人想要租用土地都没机会,唯有眼巴巴羡慕的份儿。所以说,乾二少爷是个好人。 徐天玄看了眼桌面的素布钱袋。他种植一年生的药草,春天播种,秋季成熟,立冬飘雪之前收割结束。徐天玄不必租满整年,差不多需要九个月或者十个月左右。 租用上等田地,徐天玄的钱远远不够,中等田地确是可行。只是,徐天玄尚未确定是否赌一次。毕竟,种植仙术未能到手,徐天玄倘若租用中等田地,药草却全部牺牲了,到时想翻番也没东西可番。 沉思小会儿,徐天玄翻开小账本。第一笔高额的欠债数字,是乾宇当初替他偿还的。徐天玄记着,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过去,也是提醒自己,不可再犯相同的错误,欠下惊天债款。 此后的记录是徐天玄在乾府的各类开销。宅院免费提供,衣物免费提供,食物免费提供。不免费也没法,徐天玄口袋空空的来到乾府,要钱没有,要命十条。 衣食住行,乾府管了三样。剩下的行,徐天玄表示,他就出门散散步,随便走一走看一看,买东西什么的想法就让它随风去吧。 除却种田种药养家禽,乾府有许多日常的固定活儿。 巡守护院,细胳膊细腿的徐天玄战斗力不过关。比力气,他远不及孩童模样的狼一与熊四。 端茶倒水属于小丫环们的差事。乾府如今两位主子,大少爷长期不见踪影,二少爷和善,诸事大多亲力亲为。丫环们的事亦不多,徐天玄怎能去抢活儿。 缝补浣洗衣物,徐天玄的手工技能堪忧。至于为什么不考虑成为一名厨子,徐天玄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怕二少爷吃出了什么问题,他担当不起。 为此,老管家并未给徐天玄安排日常差事,他亲切地拍了拍徐天玄的肩膀:“不妨去种植饲养吧。” 老管家本意是给徐天玄支一条轻松的赚钱之道,他心知徐天玄照顾弟弟妹妹们不容易。十亩下等田地不收租用费,徐天玄随便种一点粮食,到时上交乾府小部分,剩余的归自己所得。 同时,徐天玄若能再饲养几只家禽,不说日子过得多宽裕,至少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谁知道,徐天玄的十亩地出人意料的阵亡,一根杂草都没活,更别提其它。而家禽,同样悲壮的牺牲得一只不剩。 第一年结束,账房先生默默地看向老管家,老管家默默记下这事,交给乾顾的全年总结里略微写了一句。 乾顾翻看记录,他平静地瞄了眼,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又淡然的翻向下一页。 第二年春天到来之前,老管家向徐天玄提议。药园有一种生命力强健的药草,它比杂草还要顽强。言下之意,徐天玄不如到药园试试,那种药草保准比谷物更易存活。就算不闻不问,那药草都长得无以伦比的好。 徐天玄心怀感激的接受了老管家的建议。 春去秋来,药园内,划分给徐天玄的十亩地依然一棵杂草皆不活,家禽照旧一只不剩,光秃秃的地面别提多干净。 多次帮徐天玄的十亩地施肥除草的吴冬沉默了,多次帮徐天玄喂养家禽的吴小花也沉默了。 冬至当天,李姨为徐天玄盛了一碗热汤,她温和地劝说道:“孩子,没事的。来年继续。” 徐天玄:“……” 这是要他来年继续努力,力争作物家禽全数阵亡么? 第二年结束,账房先生又一次默默地看向老管家,老管家又一次默默地记下这事,交给乾顾的全年总结中略微提了半句。 乾顾翻看记录,神情自若地瞄了眼,然后翻向了下一页。 第三年,继续努力的徐天玄出人意料的养活了三株变异药草以及一只聪明的兔子。 账房先生难以置信地盯着结算数额,他心情复杂的抬头望天。今年竟然没彻底死透,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微黄的烛火摇曳,徐天玄一手托腮,一手握住小楷狼毫,笔尖在中等田地划了个圈。 他养的三株变异药草,乾顾给了高价,究竟是它们当真值这个价,还是单纯的乾顾对徐天玄的一番鼓励。徐天玄不可能问账房先生,不过他可以去问当初拿走药草的刘药师。 徐天玄自然不是向刘药师打听真相,他仅仅是有意向刘药师请教,哪些药草容易养活。 徐天玄渴望赚钱,他实实在在的渴望赚钱。享受特殊待遇虽好,但是年复一年都是特殊待遇,他心虚! 握紧了笔,徐天玄盯着纸面的银两数额咬了咬牙,他坚信一年更比一年好。流华老祖说了,徐天玄有大富大贵之相,他命中若是缺了什么,那就果断补齐,奔向富裕的大道。 一夜无梦,徐天玄睡到天亮。 以乾二少爷给出的待遇,徐天玄的住处和身份均与老管家相似。不同的是,老管家事多繁忙,而冬天的徐天玄十分清闲。 吴冬刻苦练习新的武功秘籍的同时,不忘大方的与徐天玄分享。徐天玄成为一代大侠毫无指望,但以此强身健体还是有可能。 徐天玄一边跟着吴冬学习打拳,一边教吴冬和吴小花读书识字。李姨坐在一旁做针线活儿,偶尔,她抬眼笑看身边的孩子们。 转眼过了三天,徐天玄心里忍不住琢磨,自己应当何时拜访邋遢老人,将事情问个清楚。 可惜,徐天玄尚未开口,云祥城就出了大事。 富商孙家的少爷一夜醒来忽然疯了,无独有偶,同一天,酒庄的吴老板见谁都傻笑不止。布坊的绣娘变得痴痴呆呆,寒窗苦读的书生居然目不识丁,受到类似影响的人数翻倍增加,一时间竟无法遏制。 变故来得相当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一天之间,风云色变。 乾顾罕有的沉了脸色,邋遢老人也收起了此前的轻松。 “这事太蹊跷。”邋遢老人说。 乾顾点了点头,他又怎会不知:“是啊,来得太快。” 快到超出乾顾的意料,他本以为,待到乾宇归来处理此事都来得及。岂料,才短短几天,智识之灾已经到了。就算乾顾有所准备,却不够充分。 徐天玄恰好从兑院练拳回来,他意外听到,即将外出的乾顾吩咐身旁的护院:“封府。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全府上下不得踏出乾府半步!” 这话说得异常严厉,徐天玄不由打了个冷战,不安的情绪顷刻间涌上心头。 不再迟疑,乾顾与邋遢老人出了乾府。紧接着,乾府的正门侧门悉数关闭,由护院们重重把守。老管家立即召集全府的家仆下人,他取出名册,逐一清点人数,查看留在府内的人有多少。 众人聚集在一堆,徐天玄和吴冬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皆不好看。清早时分,李姨与吴小花出府购买布料,她们两人还没有回来。 门关了,府内的人不许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徐天玄和吴冬心急不已,这该怎么办? 第8章 不止是李姨与吴小花母女俩,乾府内还有其它的家仆外出未曾归来。老管家在头疼,众人也忍不住焦急不已。 偏偏乾顾早已下达了命令,一道外出禁令绝对不许任何人踏出门半步,乾二少爷的命令谁敢不听。 高大威武的护院们冷着脸坚守在乾府各处,守门的有,巡院的也有。他们强制压住心底的焦虑,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乾府纵是如此,云祥城其余府邸的情况不比乾府轻松。好歹,只要留在乾府之中,当前尚能保障安全。一旦迈出乾府,一切的危险都成为了未知。 乾顾面相远方打出了一道传讯令,传递消息给自家大哥。传讯的内容是简单明了的一句:智识之灾已至,速归。 此时此刻,乾顾内心郁闷,不止一点两点的郁闷。得知有个名曰智识之灾的麻烦不请自来,已足够乾顾头痛,这麻烦居然还一声不吭的提前到来。 六界卜卦奇才的推算结果简直是耍着乾顾玩。他们勾选的三个城市,直接砸中了云祥城不说,他们算出来的时间范围却不准确到了一种极致! 极力压住心底的纠结,乾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住平静的神情。乾顾尚且能保持表面的冷静,倘若让乾宇知道智识之灾是六界中哪个混蛋折腾的,乾顾坚信,大哥非要把对方揍得爹娘都认不得。 神秘公子如乾家大少爷这般,看似八风不动,实则有一颗跳动着的狂热的心。谁敢在乾宇跟前挑衅,妥妥的活腻了! 天色渐暗,大街上远不及平时的那般热闹。发傻发疯的人数直线攀升,好似永无止境。除却病情严重的少部分,更多人感到脑袋昏昏沉沉,思考问题变得异常迟钝。 稍微能控制情绪的百姓匆忙回家关门,无心留在街上看热闹。 官兵们倾巢而出,迅速的封住了各条街道。昊亲王周昊亲自领兵,云祥城的官吏们皆跟随在亲王的身后。周昊今年三十有七,一身蓝色蟒袍尽显贵气,他骑着高头大马,凝视着云祥城的现况,不怒自威。 乾顾与邋遢老人并未上前与周昊会合,他们选择了远远的避开官兵。 凡俗界的大凡小事,该由朝廷管辖的部分,自然交给朝廷处理。超出朝廷能力范围的其它部分,就归乾顾他们负责了。 只要周昊稳住城民不乱,对乾顾而言足矣。 与乾顾他们想法相同的还有云义常。 云义常命云祥观的道士们全部留守观内,不得随意外出,以防大祸临头。简单交待了几句,云义常身影一晃,已然消失在众道士的视线之中。 飘逸道袍随风而动,云义常手执拂尘,神情冷峻无比。剩余四年的执掌期,他明白,云祥城不稳,他想要平稳度过这段时间着实不易。兴许这就是他的命,注定在凡俗界的卷入灾难。 云祥城对云义常来说充其量算是巴掌大的地方,他转瞬间已行至乾顾和邋遢老人的跟前。云义常先向乾顾行了礼,之后才是某位来了云祥城却不入云祥观的流华老祖。 小祖排在老祖之后,但老祖得排在乾二少爷之后。这般排序无容置疑,属于绝对实力的差异。 邋遢老人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云义常两眼,心底免不得一声叹息。九十多年,云义常的性子是沉下来了,可惜他的修为几乎不曾变化。身处凡俗界,这样的结果似乎理所当然。 乾顾镇定地看了眼流华老祖,又看了看刚到的云祥观观主。这一老一少不算是乾顾的好选择,却是眼前仅有的选择。 一个修为勉强的小修士,一个尚未迈入仙界的老修士,以此对付智识之灾,颇有些不够看。 可惜,谁让自家大哥还在外面蹦达不回家。这位霸主若是回来了,现在的这些事何须乾顾烦心,他只要坐在家中悠闲的看书喝茶即可。 乾顾定定神,客气地说道:“流华老祖,云观主,如今智识之灾来得突然。城内准备不足,需得劳烦两位出手了。” “乾二少爷客气了,守护云祥城理应如此。”邋遢老人和云义常的意思一致。三人各自肩挑重任,由两位修士负责控制住灾难的扩散速度。乾顾则是能者多劳,他需得寻找并对付灾难的源头。 老人和云义常略微合计,然后分开朝着两个方向疾驰而去。 乾顾停在原地尚未立刻动作,他闭上眼,静静地凝听城内的声音,风声,人声,以及灾难之声。 入夜,云祥城的灯火逐渐亮了。看似祥和的城市却并不平静,人心在起伏波动,失控的人数不断增加,哪怕有昊亲王领兵守卫,也仅是表面上控制城民的行动,丁点也不能制止灾难的疯狂蔓延。 城民特别害怕,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惧源源不断的融入了不安的气息中。官员们同样十分惶恐,云祥城出了乱子,亲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脖子上的脑袋果断都得挪一挪地方。 奈何官员们无论如何都劝不了昊亲王回府,亲王镇守在第一线,他们找不到任何退缩的理由。 官兵们手中拎着灯笼,放眼望去,街道满是火光。周昊神情严肃,他在耐心等待,等派往乾府和云祥观的人带回消息。 不久,一名亲兵上前禀告:“启禀王爷,派去乾府与云祥观的人刚刚回来了。乾二少爷和云观主皆已外出,不在府内。乾二少爷留话,他已着手处理此事,王爷不必慌张。” 点点头应了声好,周昊心中顿时安稳了些许。此前,乾顾曾写了一封信给他,让他近期做好准备,云祥城内恐要生乱。 周昊与乾二少爷、云观主这两位打过交道,知晓他们绝非寻常人。大家共守云祥城,周昊自然对他们心怀几分敬畏,只是周昊万万没料到,乾顾提及的近期来得如此快! 不单是周昊,连乾顾本人也不曾想到事情变化这般夸张。 乾顾矗立半空,一道柔光在他身侧徐徐聚集,进而化为人形。暗黑的铠甲,淡漠的神色,品貌非凡。隐卫腰际一柄长剑,剑刃极其锋利,斩杀妖魔鬼怪亦是削铁如泥一般。 隐卫单膝跪地,冷漠的声音不见一丝情感:“二少爷,城外发现了夜血魔君的踪迹。” 闻言,乾顾微微眯了眯眼睛。夜血魔君,罗峙,现任魔尊的第五子。罗峙在这个时候来云祥城做什么?莫非智识之灾与魔界有关? “与他同行的还有谁?”乾顾问道。 隐卫随即回答:“目前只见夜血魔君一人。” 罗峙是否还有其它随从尚不知晓,魔君素来手段诡异,单凭他一人就足矣让乾顾头疼。罗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择眼下这个特殊的时刻前往云祥城,恐是来者不善。 乾顾权衡再三,传令隐卫:“他若不进城,无需理会。他若要进城,告诉他,云祥城现在不待客,请夜血魔君在城外休息。” 领了命令,隐卫随即化作一道柔光,消散在夜色之中。 云祥城外五里,一抹修长的身影脚踏虚空而立。血红的里衫,暗红的外袍,外披黑色薄纱。黑色长发随意散在身后,颇有几分随心随性。细长的眸子,眼底含笑。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薄唇,仿佛刚刚品尝了美味。 他的容貌妖冶万分,却无人敢上前一亲芳泽。 夜血魔君罗峙浑身上下散发着瘆人的煞气,他举手投足间尽显强悍的力量,凌驾于妖媚之上的无比霸道的实力。迄今为止,只有这位蛇蝎美人吃人的份,没人胆敢压倒他。 紧盯云祥城上空盘旋的死气,罗峙勾起分外魅惑的微笑:“应该说我来得不是时候,还是该说我来得太是时候了。智识之灾居然这会儿出现,那些算卦的果然不靠谱。” 他的视线徐徐扫过全城,辨别敌友实力。一群凡人,一老一小两名修士,最后,是乾顾和他的隐卫。 罗峙笑着摆摆头,如此阵容太过寒碜。小修士当打手不够犀利,好歹也得先成个仙什么的。不然,这些仙修与不成气候的魔修不相上下。 作为堂堂的夜血魔君,罗峙不但是魔,更是地位超凡的魔头。修士之类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也无需看。仙修的对手是魔修,夜血魔君的对手理应是仙,还是修为高深的仙。 罗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到乾二少爷面前刷一刷好感度。论相貌,罗峙有信心,论战斗力,罗峙更有信心。 只是,乾二少爷兴许不领他的情。 略有所思地瞄了眼隐藏在四周的隐卫,罗峙唇边的笑意陡增,他从容说道:“替我转告乾二少爷。只要二少爷开口,罗某愿为二少爷守城分忧。” 说罢,罗峙凭空扔出一片血海,他身影一遁,潜入血海内打盹去了。 灯火通明的乾府内,护院们正在尽忠职守的巡守着。这会儿,府内众人心神不宁,吃饭没胃口,睡觉也睡不安稳。 其中,也包括徐天玄这类连觉都不好好睡,偷偷摸摸爬墙的。 吴冬心系母亲和妹妹的安危,徐天玄同样担忧她们,最终两人牙一咬,脚一跺,拼死拼活找到了没有护院巡逻的药园。两人趁着夜色蹑手蹑脚的溜进药园,在药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开始实行爬墙计划。 徐天玄爬墙不给力,吴冬不得不弯下了身子,驮起徐天玄费劲的撑上墙头。随后,吴冬这才三下五除二跃到院墙上。他苦练拳脚功夫这么久,不曾守护乾府,却是先爬了乾府的墙。 吴冬左思右想,对乾府加倍愧疚。待寻回家人,吴冬定要向二少爷诚恳的认错。 就在两人心怀歉意外出寻人的时候,他们离开乾府的消息也传到乾顾的耳边。乾顾的嘴角轻微地抽了抽,望向身旁的隐卫,淡淡地问了句:“咱乾府的墙居然这么容易爬?” 冷酷的黑衣隐卫选择了沉默是金。 随即,这个话题被抛下,伴随着乾顾距离戾气中心越来越近,他愈发感到这股力量古怪得出奇。 徐天玄两人尚未意识到城内的严峻局势,他们轻手轻脚地穿过小巷,直奔李姨母女购买布料的商坊。吴冬的心提到了嗓子口,这位憨厚的老实人此刻面露焦躁,生怕家人有何意外。 与吴冬同路的徐天玄骤感压力山大,整座云祥城的气氛怪得冒烟。说安静也安静,大伙儿早早的回到家中闭门不出,要说吵闹也吵闹,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疯疯癫癫的,又笑又闹。 反常的笑声在冬季的夜晚显得极度诡异,徐天玄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寒战。 第9章 徐天玄和吴冬来到商坊时,只见商坊大门开着,里面的火烛大部分熄灭了,仅剩小部分仍然亮着。徐天玄顺着光看去,四周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两人不由疑惑,琢磨着李姨母女是否已然离开? 即使心里有许多不解,徐天玄依旧鼓足勇气往里走了一步。他探头往商坊内又看了看,光线不明的大堂出奇得安静,随处可见胡乱丢弃的布料,花花绿绿铺了一地。 “有人在吗?”徐天玄轻飘飘的喊了声。为了避免黑暗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吓倒自己,徐天玄选择了喊话的方式。 然而,无人应他。 徐天玄不得不提高声音,再喊了几声,可是依然没人回答。他侧过头望向吴冬,烛火拉长了彼此的身影。 吴冬这会儿亦是皱了皱眉,同样猜不透商坊当前的情况。 他们如今尚未寻得李姨母女的消息,让两人就这么回去,他俩不甘心。于是,两人合计一番,徐天玄拿起桌面的一盏火烛,他俩壮着胆子继续往里走。 此时此刻,徐天玄有些怀念云祥观的清心灯,不会冷不丁熄灭。 两人走着走着,前方的黑暗处忽然传来咯咯的笑声。 徐天玄下意识往后退了小步,吴冬则是挽起袖子,一副要上前打架的姿势。 片瞬后,不见有人出现,幽深的商坊透出了几分恐怖。徐天玄稳了稳手中的火烛,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喊话,前方又猛地传来咯咯咯的笑声,说不出的瘆人。 “谁在哪儿?”徐天玄使劲瞅了瞅,奈何那处的光线实在不好,看不真切,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喊道。徐天玄心里忐忑,大半夜的,来个商坊而已,居然就像进了鬼屋,要不要这么邪门的感觉! 片刻,无人应答,咯咯的笑声却是再度靠近了几分。昏暗的视野,约莫可见类似动物的形态,徐天玄估计着对方的体积,颇似虎豹之类。 他不安地朝一旁后撤半步,低声问吴冬:“你看清是什么了吗?” 吴冬也是无奈地摇摇头,显然他所见所思与徐天玄差不多。握紧拳头,吴冬警惕地直盯前方,他心如擂鼓,倘若商坊有猛兽出没,情况绝对不妙,他无法保证自己的母亲和小妹到底有没有遇见猛兽。 猛兽出没已是极度危险的信号,如果还是会笑的猛兽,想到这儿,纵是吴冬皮厚肉粗也忍不住心颤不已。 笑声越来越近,徐天玄与吴冬被迫连连后退。瞬息间,一张古怪的笑脸毫无任何征兆的凑到火烛前方。 徐天玄顿时瞪大了双眼,他头皮发麻,心惊眼前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透过烛火,他看见了一张人脸,脸上长有大嘴,咯咯的笑个不停。此前,徐天玄与吴冬听得的笑声就是来源此处。 若对方当真是人,哪怕笑得古怪点儿,徐天玄咬咬牙也认了。偏偏这张人脸长在一只站立起来比徐天玄还高的大狗身上。 一只大狗长了一张人脸,始终怪笑不止。 徐天玄表示不能忍,吴冬也表示不能忍,同时,吴冬坚决出手给了对方一拳。 吴冬的这一拳打得非常扎实,一拳崩掉了对方的门牙。以致于怪物再发出笑声之际,因为牙齿透风,比之前的笑声更诡异了几分。 怪物吃痛,它面对吴冬露出不善的表情。 吴冬打痛了怪物,自己也不好受。怪物的牙太硬,吴冬的手背竟然霎时崩裂了几道血口子。 徐天玄的心情特别复杂,商坊既有怪物显身,那么商坊众人怎么样了,大家是否平安。 眼前有怪物挡路,徐天玄犯愁,他们应该揍趴怪物,闯入商坊内部一探究竟,还是果断退出商坊,一溜烟的开逃? 徐天玄犹豫不决之际,怪物不爽地一口吐出自己断掉的门牙。它不再笑个不停,而是直接伸直脖子,仰天长啸。 徐天玄:“……” 这是大狗的身材没错吧,怎么眨眼就切换到了狼?这只怪物究竟属于何类种族?先是人笑,再是狼嚎,下一步又轮到什么? 徐天玄认为他们不适合再深入商坊,以目前的形势,必须要逃啊。他抛给吴冬一个眼神,好汉不吃眼前亏,咱先撤,然后再想办法寻人。 吴冬看懂了徐天玄的意思,心知自己的武功技能有限。他甩了甩手背的鲜血,打架能不能赢,实在不乐观。他俩不如先回避,再考虑对策。 两人的想法不约而同的一致,下一刻,徐天玄和吴冬动作麻利的扭头朝商坊大门跑。 可惜,他们终是晚了一步。 当徐天玄和吴冬冲至大门附近的时候,赫然发现门外全是人面狗身的怪物。它们体积各异,大小胖瘦的皆有,齐刷刷地望着徐天玄他们。 徐天玄顿时哭笑不得,感情他们赶上了怪物遛街,全族出门一起玩。要不要如此这般的坑爹! 眼见前方无路,后面又追来一只缺了门牙的怪物,徐天玄心急如焚。他的小命才活十五年,好不容易赚了一点银子,而且,他尚未向替他偿还欠款的乾大少爷当面道谢。 好歹让他看一眼乾宇长什么样子再上路,要不然他到了阎王殿也心里不甘。 就在徐天玄满心纠结时,门外的怪物们不再围观徐天玄两人。它们开始在原地转圈,一边转,一边笑,一边咬向自己的尾巴。 很快,外面卷起了猛烈的大风。 徐天玄觉得自己的心情颇有点复杂,咬尾巴转圈什么的,果然这类怪物的本心还是大狗吧。 没时间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徐天玄深感自己有大麻烦了。 刮起的大风中心隐隐地透出一抹黑色的身影,徐天玄护住手中的火烛不让它熄灭。随后,他与郁闷的吴冬一道,瞅见一个长有翅膀的黑影自风内飞了出来。 那一瞬,徐天玄与吴冬知道,他俩可以结伴到阎王那儿报道了。 风里飞出来的怪物,一边盘旋一边大呼小叫。它类似鸟,却又并非鸟。青色的身躯长了两对翅膀,以及三只脚。它有细长的脖子,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巴。 徐天玄怨念万分地仔细一瞧,鸟脸上居然眨巴着六只眼睛,头顶还立了一戳彩色的毛。怪鸟一声一声的叫个不停,好似在说人话。徐天玄只觉对方的叫声就是催命符,听得他阵阵发慌,倍感大难将至。 狠狠地瞅着不祥的怪鸟,徐天玄很想大声的问一句:说好的世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凡俗界呢,这是哪来的妖孽! 徐天玄家里的人形生灵尽管习惯装乖,但他们呆头呆脑的孩童模样,多少讨人欢喜。至于,徐天玄饲养的白兔,哪怕成功的达成了站立走路和说人话的本事,可到底仍是白兔一族,不曾多出不该多出来的部件。 人形生灵也好,白兔也罢,他们不吭声时,十足的又软又萌。 但是,面前这些蹦达的家伙到底是什么? 徐天玄苦恼地看了看吴冬,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要折在这儿了。可惜,连这些凶兽的名字也不知晓,来生报仇无望。” 他话音刚落,忽闻夜色中一声轻笑。笑声又轻又柔并透着无限的魅惑,两人下意识的打了几个哆嗦。那感觉如同被雷电轰了个透,整个人都焦糊了。 轻笑虽是来得突兀,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它不仅令徐天玄两人吃不消,围在他们身边的怪物照样吃不消,生生的往四面八方退了一大截。 修长的身影逐渐近了,徐天玄依稀可见对方暗红色的袍子仿若翻滚的血海,而那张脸,徐天玄反复打量了几眼,暗自咆哮。敢不敢长得稍微正常一点儿,妖冶成这样简直没朋友! 来者的视线扫过呆滞的徐天玄与吴冬,随即直落怪物堆里,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气。 他修长的手指徐徐地抚了抚薄唇:“我还以为城里只有一堆山犭军在傻笑,不料居然有一只酸与凑热闹。” 徐天玄仰望着矗立半空的美艳男子,不过对方此刻并不打算理会徐天玄,冷漠俯视脚下的怪物群:“说吧,是谁召集你们来云祥城捣乱。” 他的话语分外平淡,却又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不单是怪物们心惊肉跳,连徐天玄也倍感发颤得厉害,好似这个人远比方才的怪物可怕无数倍。 “云祥城轮不到你多管闲事!”一堆怪狗中,那一只怪鸟径直飞出,它直直地立起头顶的彩毛,仿佛一只激动的斗鸡。 又一声低低的浅笑,不提怪物们发忪,徐天玄与吴冬都明智的退了又退。直觉告诉他们,与这位美艳男子保持距离相当有必要。 实践证明,他们的直觉完全正确。 美艳男子面向数不清的怪物,嘴角扬笑,他薄唇微启,整张嘴霎时朝两侧猛然裂开了。夸张的血盆大口内伸出了一条猩红的长舌头,那舌头无比灵活的一卷,就像圈羊一般,将地面的怪物成堆的卷进嘴里。 他的肚子仿若一个无底洞,接二连三的怪狗吞进肚子,却不见任何的变化。 徐天玄与吴冬不禁面面相觑,徐天玄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节奏变化太快,没见过这般凶残的吃相,这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了,徐天玄只觉自己在经历一场噩梦。 那人美得妖艳非人,所作所为更是惊悚到不能直视! 把抗议不停的酸与怪鸟收入口中之后,男子微笑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既然你们不想说,那就关到你们想说为止,我有的是手段。” 听到这席话,徐天玄和吴冬凑堆儿快步往后退。感情这些怪物还没死透,全数关在对方的肚子里养着,什么时候不开心什么时候吐一个出来揉捏么。 感觉太丧心病狂,感觉惹不起啊! 正当徐天玄两人偷偷摸摸的计划开逃,男子含笑的视线转了过来,冲着他俩舔了舔嘴唇。他俩同时一怔,泪往心里流,他们不好吃,求放过,求不要吃他们! 美艳男子悠闲上前两步,不给徐天玄他们任何逃跑的机会,他细长的手指轻轻一点:“你们就是从乾府溜出来的小家伙?你是徐天玄?” 徐天玄闻言一愣,如此令人发指的家伙居然知晓他的姓名?听对方提及乾府,莫非也要给乾府面子,那真是太好了。 对此,徐天玄礼貌应道:“在下徐天玄,乾府家仆。请问公子是?” 美艳男子笑容灿烂得足以将整座云祥城融化:“我叫罗峙,我是乾二少爷请来的救兵。” 第10章 罗峙的话一出口,徐天玄与吴冬当场僵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乾家二少爷是如此温文尔雅的公子,怎会请来这般强力的……变态…… 心里虽这么想,徐天玄可没胆子照实说,美艳男子顷刻间装了一肚子怪物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徐天玄尽量挤出正常的笑容,扬手朝对方谢道:“感谢罗公子搭救之恩。” 闻言,吴冬也冲罗峙抱拳,道了一声谢。 罗峙对他俩的态度勉强满意,在内心偷偷念叨他几句无关紧要。只要他们不当面说出口,罗峙全当作自己不知道。 “城内不安全,你们这就回乾府去。不要再随意乱跑,使得二少爷担心!”说罢,罗峙也不等徐天玄两人多说半个字,他袖子一挥,随即卷起一阵风。 徐天玄和吴冬骤感眼前的景色陡然一变,竟是一头栽进了乾府的别院中。他两人以脸着地,亏得罗峙下手有分寸,要不然徐天玄的脸已然砸平了。 无言的自地面爬起来,徐天玄拍了拍外袍附着的雪花,他偏头苦恼地看了看吴冬。外面的情况远比他们想象中的糟糕,再贸然出门寻找李姨母女,并非良策。 可是,若在府内盲目的等待,他们心中也不踏实。 不管怎么说,今晚不适合再出门了,遇见怪物或者遇见罗峙均是大麻烦。 吴冬满心低落地站立于雪地里,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偏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口。 徐天玄心知他的担忧,不由劝了句:“别担心,李姨她们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的伤口记得敷药,今夜先回屋安心休息一会儿,其他事待天亮之后我们再想办法。” 一时间,确实找不到别的主意,吴冬闷闷地应了一声,沮丧地向着兑院走去。 徐天玄思前想后,实在不知自己该再劝些什么,只得微微叹了口气,掉头往艮院走。 他刚行至艮院的门外,意外见到一个白胖胖的小孩光着脚丫站在别院的门口。徐天玄定睛瞧了瞧,颇感诧异:“阿七,你醒了。肚子饿了吗,我去厨房给你找吃的。” 阿七,全名树七,本体是一株银杏树。这孩子胆子不大,内向害羞,醒来之后的话也不多,树七不喜欢冬天,所以冬天极少清醒。 听闻徐天玄的话语,树七忽地抬起胳膊,他直直地指向了北方:“有怪物来了。” 轻轻的一句话,霎时重重地砸在徐天玄的心底,他倍感不可思议:“你知道外面的事情了?” “云祥城的树告诉我的。”树七回答道,“它们说,从北面来了大量的怪物,全是古妖兽,古妖兽比寻常妖怪厉害!” 古妖兽? 徐天玄闻之一滞,诸多的人面狗身的怪物,以及那只怪鸟,它们来自北方?树七提及,古妖兽比一般的妖怪厉害,徐天玄忍不住盘算起来,他与吴冬下次出门找李姨她们恐怕愈发不容易了。 “阿七,你问问城里的树,它们有没有看见李姨和小花?”徐天玄突然问道。难得有一只人形生灵清醒,且不知树七何时又会再次睡着,徐天玄赶紧抓住机会多打听几句。 树七的眼底泛起了一抹绿意,这抹绿意很快朝着四面八方散去。不一会儿,树七的双眼恢复了正常,他没奈何地摆摆头:“它们受了影响,记忆出现了混乱,无法再询问更多消息了。” 听闻此言,徐天玄收起了以此继续打探李姨下落的心思,他背起树七一步步朝厨房前行。 夜晚的厨房不见其它人,食材齐全,正好方便徐天玄磨练自己的厨艺,煮饭炒菜为树七折腾熟食填饱肚子。这样一来,树七才能饱饱的再度睡觉。 做饭过程中,不甚甘心的徐天玄不愿浪费树七醒来的良机,再度搜刮树七已知的信息。 “阿七,你知道那些古妖兽的名字吗?”徐天玄虽然听罗峙提了一句,可惜那会儿他听得不怎么明白。 树七端起碗,老实地点了点头:“城里的树也是听其他人提及了些许,它们本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怪物。” 人面狗身的怪物名为山犭军,它们见人就笑,能够旋起大风。四翅三足的怪鸟名为酸与,酸与远比山犭军们危险,它是一种灾祸之鸟。 这两类怪物均来自于北方山林,属于古妖兽一类。通常来说,这类古妖兽一般不会擅自踏入凡俗界。这次不知是何原由,云祥城居然一下子涌出数目庞大的古妖兽。 不仅是城内众人十分的紧张,城内的众树们表示它们也十分的惶恐。 树七一口气吃了五碗饭,他略微顿了顿,接着说道:“城里的树说,山犭军是小兵,酸与也是喽啰,真正的主谋此刻并没有显身,云祥城的情况非常不妙。” “二少爷和流华老祖在外面,他们肯定可以消灭坏人!”徐天玄颇有信心,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位罗公子,怪是怪了些,但感觉相当强大的样子。” “当真这么轻松就不是智识之灾了。” 说话的人并非树七,而是倚在厨房门边啃萝卜的兔子。这会儿,白兔站直了身子,他前爪握住萝卜,又张嘴咬了一口。 徐天玄循声望去,见到白兔顿时表情一僵。他匆忙环顾四周,确定屋外没有其他人了,他才急忙将这只说话的白兔拎进屋,果断的关上了厨房大门。这兔子半夜冷不丁冒出来说话,吓到徐天玄事小,万一吓到其他人乐子可就大了。 树七埋头奋斗徐天玄的厨艺成果,自幼在徐天玄的磨练中成长,人形生灵们都有强健的肠胃! 白兔甩了甩自己的长耳朵,找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作为一只聪明的兔子,他自然懂得该从什么地方打听到可靠的内部消息。其中,最简单直接的途径,莫过于收买乾顾的通界兽。 同样是长得白且尾巴短的生灵,通界兽不及白兔这般机智。他和白兔成为朋友之后,不知不觉的卖出了主人的忧虑。 咯嘣咯嘣地嚼着白兔贡献的亮珠子,通界兽莫名犯愁:“主人最近为了智识之灾苦恼不已。” “智识之灾,那是什么?”白兔一脸的迷茫。 通界兽悄悄瞅了瞅四周,随即压低了声音:“你不懂了吧,智识之灾可危险了,再聪明的人都有可能变成傻子!更可怕的是,迄今为止,闹不清楚它是何来历……” 起了头,通界兽扒拉扒拉的说了一通,说得白兔内心掀起了惊天巨浪,面上勉强维持着冷静。白兔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暗自记下通界兽的一字一句。末了,通界兽拍了拍白兔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叮嘱道:“别出门,千万别出门,傻病是会传染的!” 要不是看在大家同是一身白的份上,通界兽才不会偷偷提醒白兔。 白兔态度诚恳,神情感激的答谢了通界兽的提醒,然后蹦蹦跳跳的走远了。没历经智识之灾也不怎么聪明的通界兽殊不知,白兔转身就把消息分享给了徐天玄。 “你的意思是,二少爷如今并没有解决智识之灾的法子?”徐天玄骤感这条信息来得太过打击人。 白兔嚼着咯嘣脆的胡萝卜,红通通的大眼睛瞄了眼徐天玄:“岂止是二少爷没法子。六界本就心不齐,智识之灾又来得诡异,至今尚未拿出切实有效的办法镇压这股怪异戾气!一旦沾染分毫,至少眼下毫无解决之法。若非如此,二少爷也不会急盼大少爷归来,坐镇云祥城。” 偏偏乾顾未曾料到,智识之灾的变故这般突然,大少爷不见人影,灾祸已然临头。 大少爷坐镇云祥城? 徐天玄琢磨了小会儿,忍不住问道:“大少爷有办法?” “谁知道呢?”白兔迅速啃完胡萝卜,又从树七那儿接过了一碗汤,“不过,大少爷手段比二少爷强势这是肯定的。二少爷的性情终归温和了些,有些事,二少爷下不了狠手。” 于是乎,好人由二少爷来当,坏人由大少爷来当。 徐天玄思索再三,挠挠头,提出了疑问:“我偷溜出门转了圈,又遇见了城中的怪物,我会不会变笨?” “至今没傻掉,你恐怕失去这个机会了。”白兔捧起碗,吹了吹热气。皮毛御寒的能力有限,大冬天果然还是喝得热乎乎的才够暖和。 待到树七的一大桶米饭下肚,白兔也放下了手中的碗:“别再轻易外出。这一次没出事,不代表下一次也有这么好运。” 丢下话,白兔扒开厨房门,一蹦一跳的消失在院子里。 “可是,还没找到李姨她们……”徐天玄喃喃说道,他抬眼望向树七所指的北方,心思浮动。 同一时刻,吴冬在手背的血口子涂抹了一层药膏,他看了看桌面的清心灯,又偏过头望向乾府外。 云祥城北边,昔日的祭坛早已被一股暴烈的戾气穿透,击成了碎块。浑浊的气息快速污染了云祥城的空气,令人呼吸困难。 疾风吹乱了乾顾的黑发,吹得他的浅蓝色锦袍猎猎作响。乾顾凝神静气,凝视脚下的祭坛。这儿是灾难爆发的源头,一切的不吉均是从这儿涌出。 眼下,乾顾须得先镇压住此处,随后再净化城内污浊不堪的气息。 乾顾迈向戾气的中心,数位隐卫护在四周。邋遢老人正在稳固云祥城的气运,不让气运降低分毫。云义常无声无息的潜入城民家中,一旦发现病重的人员立刻出手悄然带走。 夜血魔君罗峙悠然慢步于云祥城中,他神情自若,步履轻松。但凡见到古妖兽出没,他嘴一裂,舌头一甩,卷进肚子里,动作干净利落。 嘴硬不碍事,罗峙在魔界内摸爬滚打长大,要是对手没骨气,罗峙才没兴致抓来询问。 不过,罗峙当前的主要目的仍与乾顾息息相关。若非乾顾开口邀罗峙清除古妖兽,罗峙根本不会出面。 接下来的问题在于,乾顾能坚持到哪一步? 罗峙遥望祭坛的方向,不由眯了眯眼睛。他的眼底尽是笑意,难逢良机,他怎能不让乾顾欠一大份人情! 第11章 当晚,树七睡得安稳,徐天玄却睡不着,白兔说的话令他十分在意。他翻来覆去想了许久,除却云祥城的安危,通界兽的存在同样环绕在徐天玄的心头。 徐天玄迄今仅使用过一次通界兽,他向商人租借了三天时间,只为前往通天六界求援。唯一这次与通界兽打交道,徐天玄意外得到了乾宇的帮助。 呆呆地望向床顶,徐天玄暗自期待着大少爷回府的时间。 第二天上午,老管家再次召集留在乾府的众人。这一次,他带来了稳定人心的好消息。 老管家清点了家仆下人的人数之后,他拿出一个薄薄的本子。他翻开一页,按序念了起来,上面是尚未回府的人员记录。首先是他们的姓名,其次是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最后是他们当前的情况。 徐天玄竖着耳朵仔细听,很快,他听到了李姨与吴小花的姓名。她俩运气不错,并没出现异样病况,尽管突遇怪物受了些惊吓,不过她们精神还算好。 可惜,她俩不能立刻回府,暂时居住在城里统一安排的住处。 得知她俩平安无事,徐天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侧头看向吴冬,只见吴冬的神色放缓了几分。 待到老管家念完未回府家仆的下落,吴冬又向老管家打听了母亲和妹妹的现况。老管家劝吴冬别着急,等这次的风浪过去,大伙就能回来了。 这段时间,乾府关上大门,其余诸事一切照旧。 吴冬明白此事急不得,既然家人安全,他也不会再与徐天玄出府。见过了外面的情形,吴冬不愿让徐天玄陪同自己冒险,那些怪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随着老管家消息的送回,乾府内不安的情绪淡了些许。乾府众人生活如常,大家偶尔抬头望两眼院墙外的天空,随后又收回视线。 只是,吴冬家里少了两人,顿时清静了。 徐天玄每天按时前往兑院,陪同吴冬练拳。吴冬练拳的时辰比起以往有所增加,动作也平添一股狠劲,兴许是遭遇怪狗留下的阴影,深感自己不够强大。 吴冬的变化,徐天玄并未多言,家人不在身旁,吴冬的情绪浮动在所难免。 三天后的清晨,细雪飘飘扬扬地落下。徐天玄披上白袍,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思索当天的琐事。就在这时,他的心猛地一跳,不安涌上心头。顷刻间天色骤暗,狂风大起,整座乾府摇晃不止! 徐天玄惊愕不已,焦急地往外跑。他站在小院内,仰头望向天空。天色阴沉得可怕,雪花全化作了灰扑扑的颜色,大风卷起灰雪扑面而来,割得脸生疼! 徐天玄跑出房间的同时,他的邻居,老管家一家老小也来到了小院。他们亦是一脸惶恐,不知城里发生了何种变故。 老管家小女儿的怀里抱着一只白白的兔子,比起主人的惊慌,白兔明显冷静得多。徐天玄与白兔互望一眼,又别开目光,以免引人注意。 “楚管家,外面是不是出事了?”徐天玄心知这话问得多余,偏偏除了这句,还是只能问这句。 出事是必然,可惜他们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巨变这般吓人! 徐天玄话音刚落,耳边轰的一声巨响,他顿感胸口一闷,仿若遭到沉重一击,险些吐出一口鲜血。徐天玄尚且如此,老管家全家更是受创严重,齐刷刷的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见状,徐天玄赶紧上前探了探他们的呼吸,好在他们都还有气,性命无碍。徐天玄动作一僵,他似乎记起了什么,拔腿朝大屋跑。 屋里的大床内尚有九只仍在睡梦里的人形生灵,这些年,徐天玄任劳任怨的照顾他们,千万别在这个关头出事! 抬腿冲进房间,徐天玄霎时愣在原地。这一震,没把人形生灵们震得口鼻流血,却是悉数震回了原形! 徐天玄瞪眼直盯大床。尽管以往他们也时不时的化作原形,可毕竟孩童模样占有多数,原形是少数,随手藏一个,事情眨眼揭过。然而,他们此刻均是这副模样,难道全藏起来? 正值变故之际,万一有谁古道热肠的一心帮助徐天玄照顾弟弟妹妹们,这事如此掩盖得了。 徐天玄没法,拽起狼崽幼熊一个劲的塞至床底。他一边感慨,辛苦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居然仍是幼崽。同时,他又一边倍感欣慰,亏得是幼崽,不然再多床也塞不进去。 此时此刻,徐天玄瞅参五与玉六最顺眼,没别的理由,就是他们原形个头小! 小鹰合拢翅膀,小狐狸蜷起尾巴,一条睡梦中的鱼在床底扑腾。徐天玄小心翼翼地把小银杏树苗挪到床下,顺便弯了弯树顶的细枝,避免树枝冒出头。 整理好这些,徐天玄打量了一番两张空荡荡的大床,他将枕头胡乱堆在床中,牵过被子盖住。 一盏茶的时间后,狂风停止,灰雪重新变回白雪,受伤的人们陆陆续续醒来,他们对上一刻的□□心有余悸。 此刻,天依旧暗沉,令人倍感压抑。 这一天,徐天玄没和吴冬练拳。 白兔趁乱离开主人身边,找通界兽问个究竟。通界兽只向白兔提及,傻病太危险,不出门可保安全,但通界兽不曾说到这病如此要命,在家同样要遭殃。 莫不是云祥城的智识之灾变异了? 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化,乾府的巡逻反而不及前几天密集。因为徐天玄发现,院墙看似原来的高度,实际上已经高到根本爬不上去。 无论到达何处,与墙顶的距离始终遥远。 乾府这次是真的严禁外出了! 晚些时候,一名暗黑铠甲的隐卫来到徐天玄跟前,隐卫受了伤,脸色异常苍白。相对隐卫,他送来的人伤得更重,道袍尽染鲜血。 徐天玄仔细一瞧,这位年轻的道士竟是云祥观的观主云义常! 隐卫取出表明乾顾随从身份的令牌,对徐天玄说:“二少爷有令,命你照顾此人。” 接着,隐卫不等徐天玄询问半句,急匆匆地走了。 徐天玄默默地望了一眼天空,果断的挽起袖子,半背半扛着重伤的云义常朝里屋走。他在乾府白吃白住,难得二少爷交待任务,徐天玄必须好好表现。 他已经照顾了九只小的,不介意再照顾一只大的。 徐天玄轻轻地将云义常放在床内,他瞅着昏迷的云义常看了又看,心有疑惑。云义常算是修士吧,修士怎么疗伤来着,与常人相同吗? 是不是和平时一样敷药就可以了? 思索之余,徐天玄解开染血的道袍,先确定云义常的伤情再决定如何用药。自己若是不成,就找吴冬求援。二少爷交待徐天玄照顾云义常,没说徐天玄不可以找帮手。 然而,当徐天玄看清云义常的伤势之后,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全部想法。 好可怕,太可怕了,云义常上身居然有两个血窟窿! 血窟窿差不多徐天玄的拳头大小,直直的对穿身体。这会儿虽没再流血,但触目惊心的感觉不减分毫。徐天玄抹了一把冷汗,修士果然非常人,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活着。可是,伤成这般,伤口不易缝合,怎么敷药? 徐天玄一边纠结,一边烧热水。第一步,扒光云义常,第二步,端来热水替云义常清洗血迹。 单看相貌,云义常的年龄大概比徐天玄大三四岁,徐天玄以前为狼一他们洗头洗澡,相信云观主不介意与幼崽们相同待遇。 清洗了血迹,徐天玄跑了一趟吴冬那儿,向吴冬借衣物。徐天玄的衣服尺寸,云义常穿不了,吴冬的衣服倒是可用。 吴冬这会儿颇有些心神不宁,徐天玄告诉吴冬,自己需要照顾一位受伤的病人,缺少合身的衣物。吴冬简单问了两句,大方的把衣服借给了徐天玄。 不一会儿,身穿粗布衣衫的云观主,仙风道骨的指数陡降,增加了几分人世间的气韵,恰如一位家族没落的俊秀青年。 徐天玄坐在床边,他的手里拿着染有血迹的锦囊。锦囊花纹素雅,没有封口,徐天玄可以看见里面装有何物。 可惜,他看得见,拿不到。 一只小小的锦囊内,有道袍也有小药瓶,是云义常放置物品的地方。徐天玄连看了几眼小药瓶,猜测这是否就是修士使用的药物。偏偏他无法取出,不能给云义常使用。 本着认真完成二少爷交待的任务,善待病患的原则,徐天玄到邻居老管家家中借了大量药物,各种各样的药物。 止血的、止痛的、外伤的、内伤的,统统来一样。外敷的涂抹,内服的灌进肚子。治疗风寒的汤药也得灌一大碗,这大冷天的受伤,染上风寒可就不美好了。 云义常一直昏迷,任由徐天玄搓圆捏扁。他一条小命吊在那儿,要死死不了,要活却不见清醒的迹象。 唯一令徐天玄开心的是,云义常伤口的肉竟然神奇的长回来了。如此夸张的康复能力,令徐天玄忍不住想要学习白兔半途拦截邋遢老人。 老祖,我也想去云祥观修炼,获得超级无敌的恢复速度! 又过了四天,徐天玄心心念念的邋遢老人来到了徐天玄的跟前,被一位隐卫搀扶着。 这位流华老祖坚持的时间比云义常多一些,可依然重伤在身。相比云义常,老人身上竟有六个血窟窿! 见状,徐天玄否决了自己前几天的想法。感情修士的修为越高,身上的血窟窿数量越多,他还是留在乾府当一个欢乐的凡人比较好。 遍体鳞伤的邋遢老人观察了云义常的伤势,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成了。” 闻言,徐天玄万分惊恐,千万别告诉他云义常要死了。他养动物能养死,照顾人总该活着吧。云义常如果在他手中不幸掉气,徐天玄无颜面对二少爷。 “他性命无忧。”老人留下这句话,摇摇头走了。 流华老祖返回竹屋打坐疗伤。他与云义常不同,以他的修为,退避及时,如今慢慢疗伤不成问题。但是如此一来,他对于乾顾再无多少实际作用。 老人之所以感慨不成了,是指云义常的修士之路。云义常本就很难再进一步,此刻更是重创导致修为倒退,相当于绝了前途。除非,他有天大的奇遇。 云祥城之北,祭坛,乌烟瘴气。暴戾的气息愈发失控,乾顾的脸色显出了几分苍白,他微微皱了皱眉,眼角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一片血海。 不确定大哥何时能够赶回,他到底应不应该向夜血魔君求助?乾家素来与魔界关系平平,倘若与魔尊之子走的近了,怕是后患无穷。 乾顾眉宇间的愁意凝重了几分,果然,他还是不能答应罗峙的要求。 转眼又是五天,徐天玄睡得迷迷糊糊,忽闻耳边响起了说话声:“此物交给你。” 低沉的声音分外陌生,偏偏徐天玄感到了几分莫名的熟悉。他想要撑起眼皮看看对方是谁,奈何挣不开眼睛。 不久,他又听得对方补充了一句:“养活。” 接下来,一切回归了宁静。 徐天玄醒来时,惊见自己怀中揣着一枚蛋。这枚蛋差不多巴掌大,白白的蛋壳仿若温润玉石,表面泛着淡淡的柔光。 第12章 瞪着白蛋看了又看,徐天玄终于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当真有人半夜给他送来了一枚蛋,并且要他养活这枚蛋。 平白无辜的得到一枚白蛋,徐天玄表示压力不大。可是,如果要他成功养活这枚蛋,徐天玄觉得压力很大。 在徐天玄的饲养道路上,他饲养的家禽一直是牺牲了的多,活下来的少。徐天玄略感苦恼,到底是谁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交给他这么艰巨的一个任务。 假如那个时候,徐天玄可以讨价还价,他一定会阐明自己的意见。养不活咋办?有惩罚么? 可惜,如今白蛋已经在他怀里,一时半会也不能退回去了。 对方能轻松进入乾府,交给他这枚白蛋,证明与乾府有几分牵连。可见,对方多半也笃定徐天玄没得选,唯有接受。既然如此,徐天玄不如老实的养着好了,走一步看一步。 抛开是否容易饲养的问题,这会儿,徐天玄的内心也多出了几分好奇。这枚巴掌大的白蛋最后可以孵化出怎样的生灵。 由于这枚白蛋的个头大,导致孵蛋难度陡增。徐天玄想要把白蛋偷偷放进鸡窝,欺骗纯良的老母鸡孵蛋,恐怕绝非易事。 此外,鸭蛋与鹅蛋也比不上这枚白蛋的体积。纵是徐天玄有心欺骗这些寻常家禽,也得骗得了对方才行。 不敢随意放置这枚来历不明的白蛋,徐天玄不得不暂时将它揣在兜里随身携带。白蛋表面的温度不高,类似外层的玉石质感,颇有些凉冰冰的感觉。 简单收整了一下,徐天玄迈步而出,欣喜地发现天气放晴了。 徐天玄抬手稍稍挡了挡眼睛,心情舒畅的扬起头。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阳光明媚。 冬季的太阳虽不及其它季节温暖,但是这般晴朗的天气足以一扫阴霾,让徐天玄神清气爽。此前接连的阴天,徐天玄几乎快要被古怪的阴天染成灰色了。 站在小院里舒展了一番身体,徐天玄再度瞅见了他的邻居之一,一只白兔。白兔此时正蹲在石阶晒太阳,白色的绒毛晒得蓬蓬的,看起来异常柔软暖和。 察觉徐天玄的目光,这只白兔不应景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破天气,可算是放晴了!” 云祥城的正常天终于又回来了。 徐天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生怕老管家家里有人听见白兔说话。对此,白兔显得丁点不介意:“别看了,他们不在!” “楚管家他们这么早就出去了?”徐天玄说完又困惑地摆摆头,“不对,最近不是让大家尽量留在屋里吗?” “看你这样子,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白兔一边说一边抬起爪子,随意地挠了挠自己的长耳朵。 徐天玄闻言不禁意外,问道:“知道什么?难不成乾府有大事?” “确实是大事。”白兔红通通的眼睛望向徐天玄,一字一顿道,“大少爷回来了!” 白兔此话一出,徐天玄心神不稳,脚下一滑险些摔个脸着地。他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什么?大少爷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大少爷现在在哪儿? 徐天玄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白兔懒得回答,干脆低下脑袋闭眼晒太阳。发觉白兔不肯开口,徐天玄立即急匆匆地朝主院跑。 大少爷若是回府,肯定住在主院。徐天玄情绪万分激动,三年了,他尚未见过大少爷长什么样。 跑到接近主院的时候,徐天玄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事。没有大少爷和二少爷的许可,徐天玄不能随意进出主院。他停下脚步,倍感为难,这事不太好办了。 要不,爬树? 徐天玄清楚记得,主院的院墙外不远处有一棵参天大树。他不可进主院,但他爬到树顶偷偷看一看院内的情况应该可以吧。 也不知是谁在那地种了一棵古树,徐天玄认为用来登高望远刚刚好。 古树的位置特别易找,它醒目异常。徐天玄乐颠颠地跑到古树底下,他搓了搓手,正准备爬树之际,突然发觉一件怪事。他纳闷的左瞧瞧右看看,面露疑惑。 怪了,乾府的人都去哪儿了? 从他清早起床至今,只见到了一只晒太阳的兔子,尚未遇见乾府的其它人。徐天玄很快丢开了这个想法,算了,先不管这么多,爬树最重要,看看大少爷在不在主院内。 徐天玄挽起袖子卖力爬树的同时,暗地里一群隐卫默默地盯着这名大清早勤劳爬树的少年。隐卫们不明白,其它人在接受治疗的时候,为什么这里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少年。 隐卫们思索着,他们是应该把徐天玄丢下树呢,还是该把徐天玄抓起来? 奈何两位主子不曾下令,隐卫也不能擅自对徐天玄动手,只能眼看着徐天玄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了乾府的护院神木。 攀在树梢,徐天玄深吸了一口气。树顶风大,有些冷,不过视野极好。沐浴在阳光中的乾府宁静祥和,颇有几分超凡脱俗的意境。 乾府的八座别院好似八名强壮的守护者,将主院团团地环在中间。 抱紧大树,徐天玄伸长了脖子使劲瞅。他惊喜看见小院内有人,两人坐着,另外两人站立在他们身侧。 压了压心底的悸动,徐天玄反复辨别。 正对徐天玄的青年身穿浅蓝色锦袍,那是乾府的二少爷乾顾。乾顾身侧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那一身暗黑的铠甲,徐天玄有些许印象,前不久送云义常前来的隐卫同样是这副打扮。 背对徐天玄而坐的是一名黑袍男子,徐天玄对此万分纠结,看不见脸,唯有一个高大背影。 站在黑袍男子身旁的白须老者,徐天玄一眼认了出来。尽管有三年未见,徐天玄仍然确定,这位老者就是当初接徐天玄进府的那人。 黑袍男子坐在乾顾的对面,身旁又有白须老者,他的身份不言而喻,铁定是乾府的大少爷乾宇! 徐天玄怨念不已,为什么这棵树不种在主院的另一边! 这棵大树若是能挪个位置,徐天玄现在就可以正对乾宇。距离远是远了点,但看个正面的大概,总比盯着背影强吧。 徐天玄不甘心的在树梢左挪挪右移移,哪怕他在树梢翻了天,该看背影还是只能看背影,变不成正面。 懊恼之际,一声低笑飘过徐天玄的耳畔:“站这么远,你看得清吗?” 徐天玄霎时感到自己又被雷电轰了一次,轰得焦糊。 他竭力挤出笑容侧过脸,只见那一袭血红色的袍子在自己眼前飘荡。美艳的容颜依旧,可,阳光仍然驱不散罗峙身上的那一股阴冷煞气。 “罗公子,早啊!”徐天玄尴尬地笑了笑,爬个树也能被人发现,太倒霉了。乾府众人不见踪影,为何偏偏留下了这一人,一个如此危险的家伙。 闻言,罗峙唇边扬起一抹浅笑。他的笑容让徐天玄头皮发麻,生怕罗峙冷不丁吐出一条长舌头。 罗峙含笑打量了徐天玄两眼,善意地提醒道:“你倒是精神好,大清早这么高的兴致爬树。我见乾府的家仆都在药堂,你不用去吗?” 药堂? 徐天玄顿时一头雾水,他无病无痛,到药堂做什么? 而且,大伙为什么去药堂?他们生病了吗?难怪今天一人也不见。可是他们昨天明明都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全都病了?或者是,大少爷带了良药回府,命大家提早吃药有备无患? 徐天玄偏着脑袋想了想,他是不是也该去一趟药堂,领几颗药丸以防万一。白兔说过,智识之灾相当危险,再聪明的人也可能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傻子。 他不求自己以后变得多么机灵,至少不能再变得更笨了。 这么想着,徐天玄顿感药堂一行非常有必要,同时也为了摆脱身边的高危险份子。徐天玄露出感激的笑容:“谢罗公子提醒,我这就去药堂一趟。” 随后,徐天玄手脚并用,急急忙忙的下树,直奔药堂而去。 “这小子,没病还去吃药,真浪费!”直盯徐天玄逃跑的背影,罗峙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徐天玄兜里的东西,灵气出奇强大,之前罗峙不曾看见过,莫不是乾宇刚带回来的? 徐天玄跑着跑着,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他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念叨自己,偏偏他没有勇气扭过头一探究竟。万一他回头直面罗峙那张脸,非得吓死自己。 他还没仔细看清自家恩人的模样,可不能先被罗峙给吓死了。 于是,徐天玄怀揣白蛋,继续开溜。 乾府主院内,乾顾坐在石凳,他端起热茶,徐徐地喝了一口,压了压自己苍白的脸色:“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可能真的要向夜血魔君求助。” “你受了内伤,近期安心休养。云祥城的事情,我会处理。” 说话的黑袍男子看起来比乾顾年长不了几岁,他与乾顾的相貌有些许相似,却又多出了几分硬朗。不同于乾顾的儒雅,黑袍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锋锐的气息,气势强横无比,尽显斩魔弑神的霸气。 乾顾浅浅一笑:“智识之灾来得突然,中途又几番剧变,夜血魔君此时来云祥城做客,怕是不怀好意。大哥,须得留意他。” “魔尊之子不足为惧。他想留在乾府就让他住好了,若有异动,赶回魔界就是。”乾宇径直应道。 乾顾笑里有几丝无奈:“大哥所言极是,是我多虑了。不过,戾气虽已镇压,可云祥城气机骤变,影响甚重,绝非祥兆。” 乾宇别过头,望向院外的护院神木,冷静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祥城变不了天。” 听闻乾宇如此说,乾顾也不便多言,他放下茶杯,抬眼凝视古树。云祥城的天有乾宇扛着,乾顾自然放心,他担忧的是,今冬的云祥城,日子不太好过。 第13章 狂奔到药堂的徐天玄有一种上当受骗的真实感,罗峙明明告诉他,大家全都来药堂了。可是,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空荡荡的药堂哪有半个人影? 说好的众人都去了哪儿? 徐天玄想得多了,不免有些委屈。大家排队领药,竟然都不告诉他,实在是不够义气,尤其是吴冬! 别人就算了,没想到连吴冬也不给徐天玄打一声招呼,这事完全说不过去。枉自徐天玄还一直认为自己和吴冬是好兄弟! 在药堂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始终寻不得人,徐天玄心有疑惑,却也无计可施。不得已,徐天玄返回艮院,倍感欣慰的看见一只熟悉的白兔依然趴在石阶晒太阳,不曾凭空消失。 徐天玄拂了拂石阶的积雪,坐在白兔的身旁,闷闷问道:“兔子,你知道大家都去哪儿了吗?我为什么找不到他们?” 乾宇与乾顾两兄弟此刻在主院,但是其它人竟不知去向,未免太过反常。眼下,乾府连一个护院都没有,如果有人趁火打劫该怎么办? 好吧,就算没人趁火打劫,安静到过分的乾府,徐天玄很难以适应。 徐天玄本以为白兔不会和他聊天,岂料白兔忽然冒了几句:“此次智识之灾中途突变,导致整座云祥城全城遭难。人族感染尤其严重,极少有人幸免。其余种族的生灵受到影响比人族轻缓,如今正逐步恢复了意识。” 乾宇此行确实带了药物归来,只是药效尚不明朗,所以乾府众人均已服药静养,一旦情况好转,才能出来。 得知这般情况,徐天玄表情僵化,原来大家真的都去吃药了。但是为什么唯独不通知他领药?兔子不是人族可以理解,难道他也不是人吗?这事居然不告诉他,不待这么歧视的! 徐天玄一脸悲伤地指了指自己,他尚未开口,白兔静静地瞄了他一眼,晃了晃短尾巴,意识到自己面前还站了一个人。白兔朗声道:“作为人族光荣幸免的少数之一,你应该以此感到光荣!” 徐天玄沉默了好一会儿,始终觉得白兔这话听起来不怎么像是表扬。 除却白兔,徐天玄怀里的白蛋也不属于人族,九只人形生灵同样不算。不过,修士算是人族吧? 有了几许猜测,徐天玄立即起身跑向竹屋,只见邋遢老人仍在屋内一动不动的打坐疗伤。显然,这位老祖要么属于人族的幸存者,要么属于同样被遗忘的悲剧,徐天玄霎时心理平衡了! 关心了邋遢老人的情况,徐天玄又去看了云义常,云观主也在屋里,不曾消失。云义常一直不醒,徐天玄就一直尽职尽责的照顾云义常,外敷内服的药物一个劲的使用。 没多久,徐天玄端来一碗新鲜出锅的姜汤。云义常每天敷药,难免受了凉气,驱散十分有必要。姜汤仍烫,徐天玄很有良心的没有立刻灌下,他将姜汤放在一侧,坐在床边为云义常揉揉胳膊揉揉腿,把云义常当作面团揉。 云义常长久躺着不动,身体极容易僵化。 正当徐天玄又一次把云义常搓圆捏扁的时候,躺在床里的人微微动了动,随即醒转。 云义常费劲地睁开了双眼,满心迷茫地看着为自己活动手脚的徐天玄,他张了张嘴,声音发干:“小祖……” 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话,玩得正起劲的徐天玄心虚地收了手。很快,他一脸兴奋地盯着云义常。醒了,终于醒了!二少爷交给他的任务完成有望! “你昏迷了好几天。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伤势渐渐在好转。”徐天玄开心地说道,“哎,你别急着起来,躺着休息。” 照顾云义常是乾顾交待的差事。 “晚辈已无大碍,不敢劳烦小祖照顾。”云义常挣扎着要坐起身,又被徐天玄果断地压回床内。 徐天玄心急:“别乱动。你还有伤,身体虚。” “可是,小祖……”云义常面露难色。云义常内心有许多的坎儿迈不过去,其中一道莫过于身份差异。若不是他当初惹了人,何苦沦落至今。 徐天玄虽无修为,但流云镇运仙符何其珍贵,又是流华老祖亲赠。无论如何,徐天玄的身份都超过他太多,他不能不对徐天玄恭敬。 云义常坚持要起来,徐天玄急了,这不是专门给徐天玄过不去么。徐天玄对二少爷的交待的事情兢兢业业,丝毫不敢马虎,他得把云义常健康完整的领到乾顾跟前交差。 于是,徐天玄坚定地蹦了起来,像模像样的命令道:“小祖有令,云义常躺下静养,不可擅动!” 云义常:“……” 终究,小祖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清醒后的云义常发现自己的日子有些难熬,外敷的药一堆,内服的药一堆。不管有用没用,小祖的命令绝不许他违抗分毫。 小祖蹲在火炉边,扇着小扇子为云义常熬药,云义常怎么也没有开口拒绝的道理。同样的,小祖还会亲力亲为的给云义常敷药,天天敷药从不间断。 每天定点定时被扒光,云义常无言望天。修道无数载,没遇见过这么亲民的小祖,说不出是福是祸。 兴许是火炉边暖和,徐天玄喜欢取出兜里的白蛋,放在火炉附近烤一烤。烤过的白蛋十分暖和,不似以前那么冰冷。 起初,云义常以为徐天玄打算烤蛋来吃,后来他发现徐天玄哼着小曲的模样不像是打算开饭。当云义常得知徐天玄如此这般是准备孵蛋的时候,云义常瞬间石化。 如此孵蛋,小祖和这枚蛋这得有多深的仇! 回顾了一番自己受到小祖照顾的零零种种,云义常深感,兴许是小祖的风格与常人相比与众不同。自己能顽强的活下来,竟有一种生存不易的艰辛感。 尽管敷药冷了些,喝药苦了些,但云义常的身体状况渐渐好转是不争的事实。 这段时间,乾府依旧出奇冷清。 每天清晨徐天玄先爬上大树,看乾宇有没有到院子里晒太阳,然后他再直奔药堂瞅瞅有没有人出来。接着,徐天玄会与白兔闲聊几句,再去关心邋遢老人是否仍在打坐疗伤。下一步,徐天玄趴在地面,观察床底的人形生灵有没有化作人形,有没有清醒。 除了这些事,每天剩余的无聊时光,徐天玄只能关上门折腾康复过程中的云观主了。 云义常咬紧牙关,小祖关爱,当铭记在心。 敷药,忍;喝药,忍;与一头熊崽子塞进同一个木桶中洗头洗澡……忍不了也得忍…… 恰逢熊四醒转,熊四如今无法化作人形,苦闷的伸伸熊掌,伸伸熊腿。填饱肚子之后,熊四表示,哥,咱很久没洗澡了,求洗得香喷喷的再睡觉。 善良的小祖考虑到云义常敷药已久,好不容易伤口愈合,也该洗一洗了。于是,徐天玄袖子一卷,和熊四扛来大木桶,烧了充足的热水,力争把熊四与云义常全都洗得香喷喷。 徐天玄心情愉快地搓熊皮,云义常坐在木桶里,默默地望着对面的一人一熊,心情难以言喻。他活了这么长的岁月,如此近距离的围观一名少年给一头熊崽子搓澡,还是头一遭。 不久,徐天玄搓过熊皮的魔爪伸向了云义常,开始搓人皮。 水很暖,云义常略微闭了闭眼睛。从小到大,他长久独自一人摸爬滚打,少有人关心他照顾他。 云义常幼时,家乡遭了灾荒,家中穷得揭不开锅,生活分外艰难。身体状况不好的云义常,被家人抛弃了。兴许是云义常命不该绝,他熬过了苦难,活了下来。 后来,年幼的云义常遇见了一名老道士。老道士对徐天玄照顾有加,给他吃给他穿。云义常对老道士心怀感激,奉为恩师,哪知老道士养他的目的竟是为了夺舍。 云义常根骨好,前景无限,而老道士此生已是大道无望,他决心夺了云义常的肉身再度修行。 然而老道士夺舍失败,云义常再次从艰难中活了下来。 一晃十数年,几番辗转,云义常最终来到了流云仙宗。他资质高,修行快,在仙宗如鱼得水,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崛起。云义常很高兴,他以为好的生活从此开始了。 可叹世事无常,云义常渴望腾飞的羽翼再度折断,在凡俗界耗费百载岁月。 云义常心不甘,那又如何,他的命已是如此。起初,他打算执掌期结束后返回仙宗,凭借为数不多的阳寿,拼尽全力奋斗最后一次。可惜,智识之灾突变,云义常修为倒退,拼最后一次的机会也失去了。 一次次面临死境,一次次挣扎而出,却始终未见出头之日。 云义常睁开眼,凝视着倒影里的自己,以及身后的那名少年。小祖,又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若是他注定与大道无缘,剩余的日子是不是应该留在凡俗界,如凡人那般生老病死,过完此生? 不知云义常的心事,徐天玄欢乐无比的搓人皮,嘴角带着笑。 乾宇今天换了一身银白色的裘袍,无论是黑袍还是白袍,徐天玄觉得都好看,要是能再转身来一个正面,生活就更加美好了。 徐天玄内心里笑出了声,表面上仍是照顾熊四和云观主的好少年。 第14章 直至过年前不久,历经混乱的云祥城才稍微恢复了些许生机。可惜,至今仍有大部分的城民尚未出现,他们已然无法与以往一样过年。 城里现在仅有小部分的人在走动。虽说人数不多,不过总归不再是一座毫无生气的静默之城。 伴随着新年的渐渐临近,城中的过节气氛愈发浓烈。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迎接即将到来的全新一年。遭遇了痛楚的城市,散发出了几许举家团聚的柔情。 在这段日子里,邋遢老人的疗伤终于告一段落。恢复精神的老祖与乾府的两位少爷见了面,随即决定离开云祥城。 得知消息,徐天玄忍不住感叹了一番。自他与老人在大街偶遇到智识之灾的来临,徐天玄的身边发生了许多变化。正所谓相逢是缘,老祖寿命绵长,徐天玄不知道自己此生能否还能再次见到对方。 不同于徐天玄的感慨,老祖的心情轻松无比,因为他仅仅只是出门一趟罢了,很快就将再到乾府。 邋遢老人笑容满面,对徐天玄说道:“莫要挂怀,贫道会在大年三十之前回来。据说乾府的团年府宴菜品多,分量足,味道好。既然赶上了这般机会,怎可错过!” 得知老祖的打算,徐天玄僵着笑向对方挥手告别。然后,他瞅着日历数时间,等待对方再次来乾府做客。 在此期间,云义常亦是身体好转,他的情形不及流华老祖乐观,却也是缓过了气力。挽起道髻,换上鹤氅,年轻俊秀的云观主瞬间重拾往昔的仙修风采。 这件事让徐天玄明白,仙风道骨也需衣装衬托! 云义常疗伤期间,乾府打点云祥城的诸事之余,也善意帮忙照看道观,云祥观一切如常。 不过,云义常毕竟身为云祥观的观主,有些事不适合一直交给别人处理。既无大碍,云义常按理也当返回道观了。 “过年的时候,来这儿吃饭吧。”徐天玄笑得开怀,随意指了指某个方向,“老祖会来,你也一起吧,到时人多热闹。我问过楚管家了,他说乾府府宴的食物绝对管饱。” 闻言,云义常垂下眼帘,拱手行礼道:“谨遵小祖吩咐。” 确定了云义常的意见,徐天玄嘴边的笑意增加了几分,他凑近云义常,激动地询问:“云祥观过年吃什么?好吃吗?” 不会像和尚们一样全是吃素吧? 徐天玄这阵子见邋遢老人酒肉皆不忌讳。假如道观的饭菜可口的话,云义常记得顺手带一些过来,徐天玄还没有吃过千年道观的团年饭是何味道。 对此,云义常的表情略微僵了僵。莫非让自己从道观带食物来乾府才是徐天玄此番关心的重点? 无论徐天玄真正在乎的是什么,云义常觉得,只要小祖高兴,没有什么不可以。抛开不必要的杂念,云义常恭敬地应了一声好。 继邋遢老人出府之后,云义常也回了云祥观。整天闷得无聊的徐天玄将陆续重新化作人形的自家弟妹从床底拽出,重新摆放在大床内。 徐天玄替他们擦了擦脸,又理了理小袄子,他凝视着床里仍在熟睡的小家伙们,真心认为他们好幸福。狼一到鱼九,他们年复一年的睡觉,一旦睡醒,就有徐天玄为他们找来吃的。 以前,徐天玄被左邻右舍评价为,他考虑的事情太简单,少年心性。但比起这九个小家伙,十五岁的徐天玄深感自己是能够顽强撑起全家温饱大业的大人了。 这段日子,不仅是云祥城的城民逐渐现身,乾府的家仆下人也在陆陆续续的回归。 徐天玄见到了瘦了一圈的吴冬,以及从府外归来的李姨与吴小花。兑院的大伙儿有一大半在,相较城里的清冷现象,乾府的情况明显好些许。 老管家和他的子女们又出现在徐天玄的隔壁。子女们身强体壮。精神充沛,奈何老管家终是年纪大了,经不住这般折腾。他康复的速度十分缓慢,几乎不怎么走动。 白兔近期出人意料的老实,根本不往外溜达,更不奔向乾顾的通界兽那儿聊家常。 导致白兔这般龟缩的原因简明直白,大少爷回来了! 白兔不嫌自己命长,怎会去主院转悠。之前是二少爷在家,二少爷脾气温和,对白兔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大少爷不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煞气,足以令白兔与他保持远远的距离。就算给白兔一百个胆子,他也坚决不在大少爷眼前刷存在感。 更何况,大少爷还有一只无限霸道的通界兽。 大少爷的通界兽小名白大,二少爷的通界兽小名白二。白兔曾听白二眼泪汪汪的诉苦,白大与它家主人一样的强横,不但长期把白二当作肉垫使用,而且要和白二切磋武艺。 白二气急,通界兽的作用是为主人开启通天六界之门,绝对不是修炼拳脚功夫! 可惜,白二唯有在白兔面前愤愤不平,见到白大依旧只能蜷成肉球给对方拍着玩。 如今乾宇回府,白二的噩梦也随之回来了。 以上种种,白兔坚定了最近不找白二闲聊的决心,除非他急着投胎才会去招惹乾宇和他的通界兽。 乾府的氛围趋于往昔,护院们开始巡院,厨子们忙于备膳。 李姨本想购买布料,给儿女也给徐天玄缝制新年衣服,哪知一场突如其来的智识之灾打破了原本的计划。 绝大多数人并不知晓智识之灾的名字。以昊亲王的话来说,云祥城突遭怪疾,众人都生病了。好在云祥城得天佑,方才顺利度过此劫,日渐好转。 而其它的存在,关于那些怪物,关于那些尚未出现的疯疯傻傻的人,唯有暂时略过。 徐天玄无钱为自己添购新衣物,他的衣衫皆由乾府提供。得知李姨打算为他缝制新衣服,徐天玄特别高兴。如今衣服虽没了,但李姨母女能平安归来,徐天玄已是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吴冬向母亲提及外出寻找她们的事情,也说到了那些可怕的怪物。李姨吓得不轻,她心知儿子孝顺,却又不得不劝说吴冬,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冲动行事。 二少爷已下令封府,定是知晓外界凶险。他二人翻墙出府,倘若出事该如何是好。 李姨发了话,徐天玄骤感吴冬愈发沉默了。 一天,吴冬对徐天玄说:“若成为修士,一定可以更厉害吧!” 听闻此言,徐天玄霎时明白了吴冬的心思。 徐天玄摇了摇头,止住了吴冬的想法:“修士确实比我们厉害,所以,他们面对的凶险比我们多,受的伤比我们严重。云祥观的云观主,身上有两个拳头大的血窟窿,流华老祖身上有六个血窟窿。” 要是吴冬伤成这样,李姨定会更担心,更难过。 再说了,修士普遍寿命长久,转眼之间,身边的亲朋皆已老去。 徐天玄知道吴冬重视自己的家人。修行无岁月,难道吴冬要抛下母亲和妹妹,独自走上孤单漫长的修行大路吗? 就现在的吴冬而言,刻苦练习武功秘籍,练就一身本领,足以保护照顾家人。再往后,娶妻生子,教自己的孩子习武。这般平淡温馨的生活难道不是吴冬想要的吗? 吴冬沉默良久,再也不曾提起这个话题。 之后,徐天玄依旧每天按时去和吴冬练拳,李姨和吴小花则在一旁做针线活。 生活似乎还与以前相同,可好像又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近来,乾府内住着一位极其悠然自得,全然将乾府当作自己家的客人,夜血魔君罗峙。这位魔尊之子满心坦然的赖在乾府不走,大有长住的架势。 罗峙居住的别院是第三院震院,起初,小丫环们奉命前去照料罗峙的生活起居。谁知道,没多久,小丫环们全都哭着跑出了震院。 乾二少爷对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15章 每天白天,震院里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伏。 不论罗峙心情好不好,他都会吐出几只古妖兽,给它们松松筋骨,顺便从它们的口中打听此次智识之灾的有用消息。 城北祭坛的戾气早前被乾宇镇压,城内的病情虽无法根除,却也见好转的迹象。然而,掌控这一切的主谋始终不见踪影,无疑是最危险的隐患。 罗峙寻不得线索,心情不爽。此刻,古妖兽越是嘴硬,罗峙越是亢奋,玩得不亦乐乎。 小丫环们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凶残画面,明明是貌美妖冶的公子哥,竟突然裂开一张大口。罗峙一会儿吞怪,一会儿吐怪,中途还折磨得怪物痛不欲生。 见状,小丫环们吓得直哆嗦! 这般极度恐怖的场景属于白天,入夜后,晚上的震院迎来了新的噩梦。 罗峙时不时从血海之中拽出眉清目秀的魔物,毫不顾忌的做着各种各样少儿不宜的事情。他完全不局限于屋内大床,也不局限于人数,震院遍地娇喘不断。 夜夜如此,魔物们伺候夜血魔君的奔放场面从不间断。 小丫环们纷纷捂脸,她们年龄还小,没见识过这么多魔物这么火辣热情,她们的眼睛要瞎了! 担心小丫环们被罗峙带坏,更担心护院们被罗峙一时心血来潮拎去暖床。于是,乾二少爷不再往震院安排小丫环,也命令护院对震院绕道而行。 整座震院全权交由夜血魔君自由发挥! 岂料,罗峙不限于在震院内玩得起劲,他更是前往主院招惹乾顾。动手动脚不可行,但言语之间占点小便宜不是难事。 英勇抗住乾宇的威慑力,罗峙行走在主院神色如常,他的脸皮与心里承受力皆是一等一! 魔君的脸皮厚得令人发指,乾二少爷不由为难。 思慕二少爷的男男女女不是没有,可如同夜血魔君这般,明示暗示均不管用,无视大少爷的存在,义无反顾的在乾顾这儿占口头便宜,简直在用生命往乾顾跟前凑的,绝对稀有! 二少爷挑眉,大哥没搭理罗峙的蹦达,莫非准备等罗峙的审讯结果?如果真是如此,他是不是要亲自动手揍不安分的罗峙一顿? 罗峙是不是认定他乾二少爷脾气软,好欺负?招惹不起乾宇,所以就缠着自己不放?不管罗峙有何图谋,想要利用追求乾顾而达到目的,绝对行不通。 这一招早就无数人试过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告终。 在乾顾思索着何时教训罗峙之际,徐天玄悲催的发现自己不能爬大树了! 乾府内,家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闲如徐天玄这般的屈指可数。尽管他事少,若成天爬到大树上朝主院里张望大少爷,此举显然不太合适。 此时此刻,徐天玄无比怀念能够每天清晨攀上树梢,看着主院里的大少爷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的乾府安静极了,徐天玄站在树梢,乾宇坐在小院的石凳,仿佛整个世间就只有他们两人。 短暂的远望背影的幸福一去不复返,徐天玄收起自己的沮丧。既然乾宇回府了,今年的府宴大少爷绝对会现身。徐天玄满心期待着自己的座位,假如距离大少爷近一点儿就好了。 不同于云祥城中尚未消散的不吉,也不同于乾府尚未彻底安定的人心,更不同于乾顾被罗峙调戏的郁闷。 乾府的大少爷神情冷峻地坐在小院里,他取出怀中的玉牌细细地摩挲。玉牌表面刻有古怪的花纹,图案神秘诡异。每一天,玉牌的花纹排列皆会变化一次,让人难以猜透它的真实含义。 乾宇明白,此刻显现的顺序图案并不是玉牌的原本模样。这本是属于徐天玄的玉牌,也许玉牌在徐天玄的手中,乾宇可以更快解读玉牌的真意。 不过,乾宇这会儿没有把玉牌交给徐天玄的想法。凭徐天玄目前的本事,远远不足以守护玉牌。在徐天玄成长起来之前,乾宇会负责保管这块玉牌。 幸亏徐天玄当初生活在偏僻的山林,避免了不少麻烦。后来虽有小喽啰上门,好在乾宇及时留意到了这个求助的小家伙。玉牌在乾宇这儿,比在徐天玄手里安全。 玉牌隐藏的秘密,不急这一时半会。待到时机成熟时,自然而然会解开。 小坐片刻,乾宇重新把玉牌放好。他站起身,望向暖阳中的护院神木。树梢上,不见他当初从通天六界里拎回家的少年。往后,徐天玄怕是不敢贸然爬树了。 “林伯。”乾宇唤了一声,他的身边随即显现出一名白须老者。 老者问道:“大少爷有何吩咐?” 乾宇掌中凭空多了一封信,他交给老者,语气平静:“你去一趟神界,请一道册封旨意回来。” 老者双手接过封信,他看了看信封上的姓名,接着应了一声好。随即,老者外出,尽职尽责的送信去了。 转身之际,老者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的乾府大少爷。八字还没一撇,乾宇的这道封旨倒是来得快。说起来,好久没到神皇那儿喝酒了,这次得多搬几坛酒,留在府宴时喝个痛快。 在白须老者直奔神界,盘算着如何大量搜刮酒水的同时,乾大少爷也出了门。智识之灾来到云祥城突然出现了古怪变异,进而在云祥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即使是亲手镇压了戾气的乾大少爷也始终觉得这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出于安全考虑,这段时间,乾宇不得不警惕城内任何的风吹草动,以防万一。乾宇最担心的莫过于智识之灾去而复返或者死灰复燃。 腊月二十四,徐天玄早早地起了床。他与大伙一道祭祀灶神爷,之后徐天玄开始兴高采烈的掸尘。 迎接新年到来的第一步,自然需要一个彻底的大扫除,把住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同时也把心情打扫得清清爽爽。 徐天玄一边扫地一边念念有词:“除尘布新,除尘布新。晦气扫出门,衰运扫出门,疾病扫出门,不愉快的事物统统扫出门!” 刚念了几遍,徐天玄忽然发觉自己怀里有一股暖意缓缓地蔓延开来。他顿时停下打扫,摸向自己的怀中,指尖毫无意外的触碰到了热乎乎的蛋壳,白蛋正在他怀里欢乐的翻滚。 徐天玄取出白蛋,握在手心轻轻的揉了揉。此刻的白蛋分外暖和,堪比一个暖手炉,随着温度的升高,蛋壳表面腾起了浅浅的红色薄烟。 “你也想出来扫尘吗?”徐天玄看着白蛋笑问。 原本徐天玄并不指望一枚未孵化的白蛋能够回应自己的提问,白蛋这会儿尚不会说话。岂料白蛋冷不丁在徐天玄的掌心立了起来。大头朝下,小头朝上,它左晃晃右晃晃,恰如一个不倒翁。 见徐天玄没吭声,白蛋随即又在他掌心又蹦又跳。 徐天玄确信,好动的白蛋在与自己交流,可惜他一直不太跟得上白蛋的思维。 徐天玄刚得到白蛋那会儿,白蛋并不暖和,如白玉般的蛋壳长久皆是冰凉。奈何玉六不曾醒来,徐天玄无法确定蛋壳是否为玉石,也无法判断白蛋这般温度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然而,大凡正常的孵蛋,母鸡均会为未破壳的孩子们提供温暖的环境。徐天玄生怕冬季气候太冷,白蛋冻得受不了。他听说过秋猫不好养,所以他相信冬蛋照样难孵。 于是乎,徐天玄选择了把白蛋放在火堆边给它取暖的办法。 起初,白蛋唯有丝毫异常。直到有一次,徐天玄转身离开小会儿,他回来时,白蛋居然不见了。 徐天玄着急地找来找去,最后终于发现白蛋竟自顾自的滚到了燃烧的柴火里。 赶紧拿起一截木柴拨出火堆里的白蛋,徐天玄顷刻间情绪起伏不定。他直盯滚烫的白蛋,庆幸自己没有闻到蛋烤熟的香味,不然,他恐怕没办法向那位半夜交给自己白蛋的神秘人交差了。 话说,这白蛋究竟是谁交给他养的,徐天玄至今有些迷茫。 自从那次白蛋滚进火堆之后,白蛋仿佛爱上了火焰,时不时躺在火里睡大觉。 为了避免白蛋把自己烤黑,徐天玄盛了一大锅水,架起柴火,果断的把白蛋丢入沸水。火焰都没烤熟,相信水里也煮不熟。 接连煮了几次,徐天玄惊觉,白蛋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它睡着的时候未有多少温度,可它一旦醒来立刻就变得热乎乎。 至于如何知晓一枚蛋是睡是醒,徐天玄表示非常简单。白蛋好动,醒后不安分,滚来滚去的,徐天玄想不知道它醒了都难。 徐天玄要求不高,只盼白蛋成功孵化,他能够功成身退。 腊月二十七,徐天玄洗澡洗衣,九个睡梦中的人形生灵同样被徐天玄丢入温水,搓掉了一层皮。面对这般正常的洗澡,白蛋相当不乐意,洗澡的水不够热,怎么可以不是开水! 转眼到了腊月三十,大清早,徐天玄激动无比的穿衣束发。他理了理白色的厚袍,抚了抚袖口,难得的认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终于可以见到大少爷了! 第16章 大年三十的上午,乾府有祭祀仪式。祭祀的过程比较简单,上一炷香,拜三拜。虽说是祭祀,可是彼此的祭祀含义略有不同。乾府的少爷们在祭祖,而乾府的家仆们则在祭天。 前些年,这场祭祀仪式皆是由二少爷主持,今年过年有大少爷在府中,或许会有大少爷主持。当然也不排除这件事就是全权交给二少爷负责的可能。 徐天玄收拾了一番,确定自身衣容已妥当。随后,徐天玄看了看睡梦中的人形生灵们,他们全都没有清醒,注定今年没有口福享受乾府的团年府宴。 怀揣尚未醒来的白蛋,徐天玄抬步出门,准备去找李姨一家。岂料,他刚迈出大屋立即听得两声鹤唳,徐天玄定睛一看,小院内不知何时竟飞来了一只仙鹤。 仙鹤见得徐天玄的出现,又急忙叫了两声热情的向徐天玄打招呼,同时,它迈着细细的腿,以优雅的姿态行至徐天玄的跟前。与它修长的颈项极其不相符合的是,它脖子上系了一个大红色的沉甸甸的大包袱。 徐天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劲,仙鹤的脖子又细又长,悬挂如此大的包袱会不会一不小心闪了脖子。他直面仙鹤,指了指包袱,尝试问道:“这是给我的?” 闻言,仙鹤再度鸣叫一声,它万分积极的把脖子朝徐天玄的方向凑了凑。它的举动给了徐天玄准确的答案。 意想不到的惊喜令徐天玄心情大好,他开心地取下喜庆的大包袱。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善良,大清早送给徐天玄一份大贺礼,不管是谁,绝对是个超级大好人! 情绪激动地解开大包袱,徐天玄见到了一封信以及一个精致的五层食盒。信封正面写着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小祖敬启。 瞅了瞅信封上的字,徐天玄顿时扬起嘴角。使用这个敬称称呼徐天玄,且徐天玄熟知的,目前仅有一人,云祥观的云观主。 邋遢老人的一道仙符为徐天玄带来了些许改变,其中,这个免费的后辈云观主来得最为实在,一大早就替徐天玄寄来了一大盒食物。 急切地打开信封,徐天玄快速扫过信的内容。信不长,确是云义常亲手所写,他除了说明食盒内有哪些菜肴,还向徐天玄解释了当天的安排。 流华老祖于凌晨时分已然返回到云祥城,不过老祖并未马上赶往乾府,这次老祖先到了云祥观。毕竟今天是大年三十了,身为长辈的老祖理应陪同小辈们吃一顿年饭。 老祖如此,身为云祥观观主,云义常怎能自个开溜,他照样也是与全观的道士们一起吃年饭。 于是,中午的宴席,邋遢老人与云义常均留在云祥观内。他们傍晚时将前往乾府赴宴,品尝乾府府宴的美味。 云义常仍记得徐天玄的小心愿,盼着一试道观的过年饭菜。偏偏云义常和老祖要晚些时候才到乾府,云义常担心徐天玄等不及,特意早早的为徐天玄单独准备了一份,命观里的仙鹤送来。 即使食盒有点沉,即使清晨的寒风有些冷,任劳任怨的仙鹤依旧用自己细细的脖子挂着大包袱迎着冬风飞往乾府。 方才徐天玄听得的第一声鸣叫,那不是鹤唳,而是仙鹤没睡醒,张嘴打了个哈欠。 当然,仙鹤打死也不会说出这般真相。 收到当天的第一份礼物,徐天玄不得不感慨云义常够义气,猜到他尚未吃早饭,就及时送来美食,送的还是无比丰盛的珍贵菜品。 以往的道观年饭皆十分普通,并无特色。但是,今年恰巧不一样,徐天玄算得是运气极好。邋遢老人此番出门,专程猎了数只肉质肥美的灵兽,带给道观的小辈们过年食用。灵兽不算罕见,但是在凡俗界却不常见。 灵兽的血肉含有异常丰富的灵气,对修士而言是一种滋补自身又增进修为的食物,对凡人来说,效果虽不及修士那般明显,却也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邋遢老人这次捕捉的灵兽均是高阶甚至于顶阶的灵兽,其中两只顶阶灵兽已送到了的乾府厨房,尽管数量不多,但它们体格够大,乾府上下皆有尝鲜的机会。 剩余的那些灵兽,则留在云祥观给自家消化。 出于对小祖的尊敬,同时也是对小祖照料的感激,食盒中有一道菜属于云义常单独赠送,并非新鲜灵兽烹制的菜肴。 当时,云义常还在流云仙宗。一次他独自外出历练,好不容易猎杀了一头凶狠无比的风蟒。风蟒重达千斤,有用的内丹与蟒皮蟒骨全放入了储物戒,剩余的蟒肉则保存在储物袋里。 云义常万万没想到,那一次的历练竟成为了自己修士生涯的最后一次历练。他返回宗门随即遭遇巨大变故,千辛万苦获得的一切全被剥夺一空。不久后,云义常被派往凡俗界执掌云祥观百年。 来到云祥观许多年后,云义常依然心不甘,他心中恨意难平。然而,时光如水,眨眼一晃数十载,他不得不面对看不见前程的苦闷生活。 直至这次云义常遇见徐天玄,少年徐天玄肩扛诸事,心中多得是感激,极少开口抱怨什么。 徐天玄不怨自己的父母,他相信他们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留下襁褓中的自己。老猎人夫妇十分疼爱徐天玄,徐天玄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 哪怕后来,两位老人离世了,但徐天玄又遇到了狼一他们。虽肩扛有养家糊口的重任,可徐天玄的生活不再孤单乏味。 即使运气不佳的遇到了讨厌的坏人,徐天玄却为此得到了乾大少爷的帮助。在乾府过着平淡简单的生活,徐天玄觉得自己相当幸运。 有舍有得,有得有失。 老猎人曾经对徐天玄说:“孩子,人活着要往前看!” 苦难是一种磨练,如其逃避不如面对。迈过了一道道痛苦的坎儿,心会更坚强,更勇敢,迟早有一天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幸福。 云义常并未完全认同徐天玄的观点,但他明白,过去已然过去,他继续纠结过往只会拖累现有的生活。唯有放下过往,他才能轻装上阵,迎向自己的将来。 昔日那些有价值的物品早已被人夺走,云义常取出那些剩余的蟒肉,思索良久。弃之不舍,看着糟心,不如就吃了吧! 云义常不曾道明自己的经历,只言这是他百年前亲手捕杀的风蟒,一头中低阶妖兽。妖兽远比灵兽凶狠,肉质也远比灵兽细腻劲道,哪怕大妖蛇品阶不高,味道却可圈可点。 徐天玄读完信,惊愕不止,他不懂该用何种表情面对这封信。 他是应该感慨食盒内居然有大妖蛇,还是该感慨修士的手段果然厉害。蟒肉保管百年,确定它不变味么? 不过,最令徐天玄介怀的莫过于,大妖蛇竟是云义常百年前猎杀的妖兽。 徐天玄摸了摸下巴,百年前的云义常已经可以捕杀大妖蛇,那么,看似十八岁模样的云义常到底有多少岁?莫非是传说中的永远的十八岁?这位便宜晚辈其实是一位老爷爷? 说起来,云观主当真客气,徐天玄不就是为他灌个药汤敷个药,还专程送他一道大妖蛇菜肴。徐天玄有点过意不去,可送上门的美食,徐天玄绝不拒绝,必须尝新鲜! 徐天玄掀开盒盖,立刻被盒中散发的香味勾起了食欲,他拂了拂石阶上的积雪,就地坐下。他将食盒放在腿上,兴奋的搓了搓手,满怀期待的一层层的研究食盒内的菜肴。 哪怕大清早就开始大鱼大肉不利于消化,但徐天玄他一点儿不介意。灵兽什么味道,妖兽什么味道啊,他可从没吃过。 徐天玄紧盯每一层的美食,看得双眼直冒光。 除却特赠的红烧蟒肉,还有清蒸鱼,香辣虾,糖醋排骨,炒菜丝,丸子汤…… 徐天玄一顺溜地看下去,口水直淌。这些菜的长相与平常菜肴相近,可香味特别诱人,令人食指大动。 大清早面对如此强烈的诱惑,作为一名少年,徐天玄怎么经得住,他可是实打实的才活了十五年。 果断的放弃抵抗,徐天玄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大口开吃。他左一口肉,右一口鱼,吃得不亦乐乎。 他一边吃,心底一边想,道观的伙食真好。要不赶明他和白兔合伙到云祥观当道士修长生?反正他需要七八万年方能炼化镇运仙符。 不久,狼吞虎咽的徐天玄冷不丁听得身边有咽口水的声响,此外附近另有火辣辣的目光直落自己身上。 他偏头一看,白兔不知何时来的,红通通的眼睛瞪得老大。 白兔的眼睛都快落到徐天玄菜盘里面去了,兔耳朵立得直直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好多好多的灵兽肉,而且还有妖兽肉。这色香味,简直百爪挠心! 吃了这些肉,对他的修行非常有好处! 白兔无法参加乾府家宴,而他又畏惧白大,以致于白兔不敢去找白二蹭年饭,所以白兔强烈抗议徐天玄这种埋头只顾自己享用美食的行为。 让徐天玄意想不到的是,同白兔站在统一战线上的还有仙鹤。 送来了食盒,仙鹤并没立刻离开,尤其从徐天玄掀开食盒盖子的那一刻起,它眼珠子就盯着菜肴上面不动了。 仙鹤不敢像白兔那样凑到徐天玄身侧,它只能不远不近的眼巴巴的望着。 徐天玄发现了白兔,同时也发现了直勾勾看着食盒的仙鹤。这种眼神,徐天玄再熟悉不过,他收养的九只人形生灵在求包养的时候全是这般眼神。 早已习惯这一切的徐天玄笑着挥了挥手:“都过来吧,一起吃!” 然而,徐天玄不是邀约他们在外面石阶大吃一顿。万一被人撞见如何解释,他和一兔一仙鹤感情好到席地吃饭? 过年期间吓人实在不厚道。于是,徐天玄拎起食盒折返房内继续品尝灵兽菜肴。 与此同时,徐天玄隔壁的邻居心情浮动。 老管家仔细地闻了闻,然后又闻了闻:“什么味儿,这么香?” 他坚信,一定是厨子们在静心筹备府宴,香味飘得可真远!也不知道今年新增了哪些美食,闻一闻就让人口水长流。 第17章 喂饱了白兔和仙鹤,徐天玄顿时有一种由衷的成就感。大概是长久以来,每次把人形生灵们喂得饱饱的,徐天玄就感到特别光荣已然成为了习惯。 不过,白兔和仙鹤吃饱后并不会急着睡觉。吃得肚子圆滚滚的白兔慢悠悠地往隔壁老管家家中溜达,进行他的饭后散步。 仙鹤则是用翅膀快速地抹了抹自己的嘴壳,消灭大吃一顿的罪证。之后,仙鹤向徐天玄告辞,揣着徐天玄交给云义常的回信朝道观飞去。 徐天玄的回信仅有简单的一句:真好吃。这三个字完全囊括了徐天玄的所有言语,相信收信的人一定看得明白。 兴许是自己的幻觉,徐天玄总觉得狠狠地饱餐了一顿的白兔与仙鹤貌似发生了一些变化。 白兔浑身的毛皮愈发蓬松柔软,像极了一团白毛球,直立行走恐怕有些艰难。而仙鹤的羽翼亦是泛起光泽,它头顶的那一抹鲜红似乎更加艳丽了几分。 于是,徐天玄借着铜盆的水影也仔细观察了自己。可惜,他眼睛还是那个眼睛,嘴巴仍是那个嘴巴,与此前并无不同。 也许这就是适合修行与不适合修行之间的明显差异吧! 收起难以言喻的心思,徐天玄这次是直奔李姨家了。本来他还打算给李姨一家留些肉食尝鲜,岂料五层食盒的食物愣是被一人一兔一鹤给吃得一干二净。 徐天玄不得不佩服,动物们的胃口真不错! 既然邋遢老人已经送了顶阶灵兽到乾府的厨房,想必中午的时候,李姨他们也能吃到灵兽肉。这么一想,徐天玄心里不由平静了几分。 徐天玄迈入兑院之际,李姨恰巧为吴小花梳好了发髻。正值过年,吴小花也因此换上了红艳艳的花饰颜色,平添几分喜庆。平日里,吴小花发髻上多是浅红或者淡黄的花饰,衬托着少女的青涩容颜。 吴刚这会儿早已完成了清晨的锻炼,他在屋外的平地站得笔直。若不是他眉宇间还有一分掩不住的少年气息,眼前的吴冬已颇具强力护院的架势。 李姨见徐天玄来了,微笑着递给徐天玄一个红封。这是用一张红纸折叠的小红包,红封薄薄的,里面是为数不多的铜板。 即使如此,徐天玄依然高兴不已。新年压岁钱寓意好,可驱恶镇邪,不受鬼祟的伤害。 他也是有压岁钱的少年! 徐天玄乐呵呵地收下压岁钱,激动地又向李姨道了好几句新年祝贺。接着,一行四人一道出了别院。 乾府的祭祀地点毫无悬念的位于乾府之内,但是平时根本看不见它,它隐藏在主院往南的不远处。每逢大年三十,待到乾二少爷出现,二少爷会用一把古朴的钥匙打开了一扇石门,随后,那条通往祭祀地点的道路就显现了出来。 徐天玄他们出发的时间稍晚,他们行至主院外,见到不少家仆聚集附近。大伙有新衣服的换上了新衣服,没新衣服的也把自己收拾得过年感十足。大家有说有笑,一扫之前遗留的低迷病态。 与他们站在一处,徐天玄并未留意他们在说些什么。此时此刻,徐天玄的首要任务是先寻得大少爷的下落! 他的视线从右扫过左,又从左扫到右,寻找那个他看了又看的背影。然而,反复几次之后,徐天玄不得不承认,大少爷还没来,而且二少爷这会儿也不见踪影。 徐天玄漫无目的的等待中,惊觉自己四周不知为何忽然空了一大片。大伙齐刷刷的往后连退几步,与徐天玄保持距离。就连李姨他们都忍不住略微退了小步,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徐天玄一脸纳闷。莫非他大清早吃得太好,被大家发现了?大家看不惯他自己吃美食不分享,所以坚决的和他保持距离? 他确实吃光了仙鹤送来的食物,可这不是架不住美食的诱惑么。 徐天玄眨眨眼,看向众人。他很快发觉他们直盯自己身侧,僵着动作,表情十分复杂。 顺着他们的视线,徐天玄侧过头一看,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不看还好,一看徐天玄顿时吓了一大跳。 无声无息的,他身后居然凑近了一只貌美无比的妖孽!没错,此刻站立在徐天玄旁边的美艳男子正是乾府人人皆知的可怕怪物,罗峙! 罗峙仍是那一袭血红色的袍子,他长发未束,眸中含笑,薄唇似血。这般相貌极度引人注意,罗峙的名声更是引人注意。 伴随小丫环们奔出震院,罗峙的种种事迹霎时传遍乾府,令大伙对罗峙望而生畏! 无论乾府如何奇特,是否拥有与道观神仙们相似的法术,可乾府的家仆们终究是生活在凡俗界的凡人。 像罗峙这般咧嘴吞古妖兽的家伙,堪称怪物,时不时吐出古妖兽玩的更是怪物中的怪物。 不仅如此,据小丫环们亲口证实,罗峙的夜晚生活过得放荡不羁。二少爷亦是下令护院们对震院绕道,可见罗峙凶险到了怎样的地步。 这位客人的所作所为深深的刺痛了众人神经,刺瞎了众人的眼睛,挑战脑补的禁忌顶级指数。 综上,不是凡人并不是最可怕的,但不是凡人的罗峙对付古妖兽手段强势,这很可怕,罗峙能让护院们绕道,这更可怕。于是乎,家仆们对罗峙的躲避,完全是凡人对怪物与生俱来的恐惧。 正因这些道理,徐天玄才始终坚定的认为,既然生活在凡俗界,就该按照凡俗界的规矩行事。他舍不得抛弃狼一他们,那他就必须管好家中的九个人形生灵,不能让他们太与众不同,他们需要活得与凡人看起来差别不太大。 绝对不可以如同罗峙这般,让其他人一见就产生逃跑的想法。 不过,即使没有罗峙的光荣事迹,单凭罗峙浑身上下的煞气,也足够让徐天玄和其他人退避三舍。 罗峙嘴角带笑,毫不在意徐天玄暗自盘算着如何开溜。他抬手搭在徐天玄的肩头,仿佛他们是关系亲密的朋友:“二少爷什么时候过来?” 他有两天不曾见到乾顾,乾顾应当也有两天在庆幸自己总算能过得清静。 徐天玄不愿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他想了想,硬着头皮应道:“差不多快来了吧,祭祀的时辰马上到了。” 时辰一到,二少爷会来,大少爷也会来,徐天玄关注的重点是后者。 罗峙略微一顿,随即笑了笑,他冲徐天玄说道:“要不要与我打赌?赌二少爷一会儿是否参加祭祀。如果你赢了,你可以向我提任意一个要求。如果我赢了,你怀里的那枚蛋,给我玩玩。我难得大发善心一回,但你的要求也得适度。你年龄还小,想和我睡什么的,我可不能答应你。” 徐天玄:“……” 徐天玄确定自己没有任何打赌的兴致,魔君你要不要这么自顾自的做决定!好像他占了对方天大的便宜似的,实际上罗峙压根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面对罗峙的赌约,徐天玄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咬紧牙关也得拒绝。原因?他不知道这枚蛋从何而来,怎么能随便当作赌注? 万一罗峙玩着玩着把白蛋打碎了怎么办?万一罗峙玩着玩着把白蛋吞进肚子不吐出来了怎么办? “我不赌!”徐天玄坚信这是他做出的一个相当勇敢的决定。眼前的罗峙笑容好可怕,徐天玄生怕对方冷不丁裂开嘴角,把他连带他怀里的白蛋一并吞下肚。 罗峙直盯徐天玄看了又看,看得徐天玄心底发毛。其他人则默默在心底为徐天玄祈祷:孩子,生活充满了艰难困苦,坚持就是胜利! 确定徐天玄绝不改口,罗峙倍感无聊地耸耸肩:“没意思,一个小赌都不敢赌。” 闻言,徐天玄暗暗苦笑。与罗峙打赌,天知道是不是在赌命,他怎么能随便答应! 下一刻,罗峙的一席话让徐天玄僵在当场:“你不赌其实也没什么,反正都是我赢。二少爷回乾家祖宅了,商议与坤府联姻的事宜。此事若成了,他当留在坤家过年。事情要是没成,那么他也就回来了。只是,这场祭祀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及的。” 徐天玄:“……” 徐天玄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位魔君明知必赢,居然还和自己打赌,甚至还认为徐天玄得了便宜。而且,罗峙到底是何来历,乾二少爷的行踪竟打听得一清二楚,不要太恐怖! 很快,徐天玄关注的重点发生了转移,他有更在意的事。 和坤府联姻? 这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也会联姻吗?求详情,求细说! 尽管徐天玄恨不得立刻问个明白,但是他仍人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问谁不好,竟然找罗峙打听消息,标标准准的活腻了。 天大的事儿,等到以后在慢慢打听也不迟。今天是大年三十,愉快过年方为大事。徐天玄别过头,他才不好奇,他才不要问! 对于徐天玄的反应,罗峙倍感有趣地打量了两眼,随即笑得满含深意。徐天玄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低头盯着地面,好像自己是一棵埋在积雪下的小草。 罗峙喃喃地念叨了两句:“无聊,凡俗界真是无聊……” 之后,他懒得再说什么。 罗峙的话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随后出现的仅有乾府大少爷,仍然不见二少爷。 徐天玄终于盼来了三年前的恩人,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使劲的往前望。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他身体挺拔,站立如松,强横霸道的气势笼罩四周。绣有云朵暗纹的黑色锦袍与皑皑白雪形成了明暗的对比,大少爷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一股震慑全场的气压已然令所有人收声。 以往这个时候,站在此处的二少爷给人的柔和感觉与眼前的大少爷全然不同。一时间,众人安静异常。 乾宇的视线扫过全场,徐天玄抬眼无意间对上乾宇的视线。黑色的眸子,深邃的目光,徐天玄的心猛地一跳,这不是心悸,而是一股千万重山迎面而来的重压。 徐天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大少爷和二少爷真是亲兄弟?同一个爹娘的孩子,怎会彼此差异如此大! 二少爷和蔼可亲,易于亲近,不管他是真的容易亲近,还伪装容易亲近,好歹表面上好相处。 大少爷单看背影已觉强悍,走近一看更是王八之气铺天盖地,怎么看怎么惹不起! 乾宇不在意自己造成的威慑力,他看了看左右,静静问道:“楚管家,府里的人可都到齐了?” 老管家上前一步,无奈地瞄了一眼罗峙。不仅到齐了,连这位震院的客人亦是不请自来:“回大少爷,府内众人皆已在此。” 乾宇的话不多,带给徐天玄的震撼却无以伦比。他总觉得大少爷的声音似乎近期听见过。他思来想去,最终恍然大悟。 咦?交给他白蛋的那个人是大少爷? 那会儿他睁不开眼,竟然没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大少爷!被忽略存在的是盼了又盼的恩人,这事实在是…… 第18章 乾宇并不在意常人如何看待他,也不在意别人是不是惧怕他,这些都不重要。当老管家确定府内众人都已经到齐,乾大少爷拿出了一把古朴的钥匙。 徐天玄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动,随后,一道石门打开了。 一条道路出现在了乾大少爷的身前,路面由巨大石块铺砌,路的两侧古木成林,那些树与主院旁边的那棵古树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之后再无更多的言语,大少爷抬步上前,走在最前方,紧跟其后的是他身侧的白须老人。再然后,是老管家,而家仆们自动自觉的跟着老管家,继续走了过去。 由于罗峙的存在,徐天玄被众人避开了一段距离。顾及大伙心中对罗峙的畏惧,徐天玄老老实实的选择了排在最末。 尽管与大少爷距离远,让徐天玄心底十分遗憾,可他也知道自己应当如此。要不然的话,大伙为了躲避罗峙,势必使得道路上出现一大段空旷,看起来实在不妥。 徐天玄因罗峙不得不选择了排在后面,可他身边的罗峙对此丁点不放在心上。他继续微笑着站在徐天玄的身旁,全然不认为自己才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为了陪着徐天玄,李姨一家同样顶着压力留在了队伍末尾。 吴小花年纪小,对罗峙忌讳深,她不敢看罗峙,生怕这位魔君张嘴吃人。见状,李姨压住了自己心里的害怕,她牵住女儿的手,仿佛是在劝她不要怕。 待到前方的人尽数迈入道路,吴冬偏头对徐天玄说道:“我们也进去吧。” 徐天玄应了一声好,不愿与大家离得太远,几人一前一后的也迈入了方才出现的宽大道路。 他前脚刚踏上道路,忽闻耳边一声低低的疑惑话语:“咦?不行?” 闻言,徐天玄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只见一直跟着自己的罗峙并没有上前。一步之遥,徐天玄站在石砌的道路上,而罗峙仍留在石门开启的地方。 这会儿,罗峙的神情透出了一丝微妙,不过这一抹情绪消失得极快,随即又回到那一股让人发冷的笑意。他垂目瞅了眼脚边,盯着迈不过去的位置。 乾宇与乾顾不同,同样是拒绝,乾顾哪怕不乐意,也会笑着客气的解释两句,让大家面子上好过。乾大少爷则是一声不吭的直接禁止通行,罗峙撞了头自然知晓过不去。 兄弟俩的处事风格果然差异大! “大少爷果真是不给面子。”罗峙淡淡地说道,“若是二少爷在这儿,看着我和他的交情,没准还能让我进去看一看新鲜。” 徐天玄:“……” 二少爷什么时候和这人有交情了,魔君是不是认为自己见过的人都是熟人?话说,这人到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乾大少爷明摆着不给前进的许可,罗峙略有不爽,却也不会过多的介怀此事。毕竟,乾宇乐意就是乐意,不乐意就是不乐意,罗峙无法改变对方的主意。 更何况,招惹二少爷,二少爷无非瞪他两眼。惹恼了大少爷,绝对是二话不说,直接提刀子砍人! 罗峙无所谓地冲徐天玄摆手,说道:“我就不陪你进去玩了,一会儿见。” 丢下这句话,罗峙转眼不见踪影,徐天玄简直哭笑不得。他非常想要咆哮一声,他和罗峙一点儿也不熟,甚至还有诸多警惕!罗峙为什么如此自来熟的来到他身边。 再说了,乾府祭祀的地方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吗? 来历不明的人,不行,如同罗峙这般来历清清楚楚的,更是不许进。夜血魔君凑什么祭祀的热闹。 能够暂时避开罗峙,徐天玄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同时,李姨他们亦是走近了两步,与徐天玄并肩朝前走。 “天玄哥,你可得小心那人,那人的名声有点……”吴小花没有往下说,她小心翼翼地往后瞄了一眼,似乎仍然对罗峙心有余悸。 徐天玄点点头,他明白吴小花在担忧何事。只是,徐天玄根本不愿与罗峙靠近半步,偏偏架不住夜血魔君忽然自个凑过来,他实在是躲避不及。 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罗峙对徐天玄而言,妥妥的一出悲剧! 倘若罗峙长期在徐天玄四周溜达,乾府的其他人恐怕将会与徐天玄保持很大一段距离。徐天玄思及罗峙所说的一会儿见,骤感牙疼。他暗暗思索着自己该如何逃避凶残的魔君,才能安心愉快的过年。 沿着平坦的道路径直向前,道路的尽头可见古朴的祭台。祭台共有九层,最上面一层的正中,矗立着一根庞大粗壮的石柱。石柱奇高无比,笔直地向天延伸,似乎可以直通天上似的。 没有人清楚石柱的具体高度,也没有人知晓它到底会通往何处。不过,乾府的众人习惯亲切的称呼它为:天柱。 天柱表面刻满了古老神秘的图案,带给人一种沧桑悠远的磅礴气息,令人肃然起敬。 论及天柱的重要性,大伙儿都将它作为乾府至宝。古朴的钥匙,神秘的道路,九层的祭台,每年的祭祀,这一切皆是环绕天柱而存在。 乾府地位超凡,乾家少爷身份尊贵,可就算是尊贵的乾家少爷到了天柱跟前也同样倍显恭敬。 一直以来,温和随意的二少爷一旦行至石柱前,霎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二少爷分外严肃庄重,使得众人无一敢对石柱大不敬。 不仅仅是二少爷,就连煞气四溢的乾大少爷来到天柱跟前照样压下性情。大少爷收起那一道嚣张无比的霸气,顷刻间对天柱显得万分恭敬。 徐天玄的位置站在最末,自然无法近观大少爷的容颜是不是又冷峻了几分。他只是心里直嘀咕,待到祭祀结束后,他当如何躲避罗峙,这个问题令他相当的头痛。 祭祀的仪式依旧十分的简单,丁点儿也不复杂,并不会由于二少爷不在,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老管家曾对徐天玄提及,祭祀仪式莫过于乾家少爷祭祖,其余家仆祭天。然而,徐天玄始终疑惑不解,此处没有祠堂,也不见乾家先祖的牌位。 九层的祭台,祭天自是毫无问题,不过,乾家少爷们祭祖是怎么回事,徐天玄始终想不明白。奈何这属于乾家的私事,徐天玄不便多问。徐天玄不确定老管家是否知晓实情,即使知情,也未必会告诉徐天玄。 待大少爷上香之后,其余众人依照顺序以五人一组上前。点一炷香,磕三个头,以示对上苍的感激与尊敬。 徐天玄在尾巴上,慢慢的在后面耐心等待。他等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自己,这也意味着祭祀接近尾声。 点燃三支香,徐天玄面向石柱,正欲毕恭毕敬的叩拜。岂料他刚一弯身,突然听得“吧嗒”一声某物落地的声响,霎时令他心惊肉跳。不单是徐天玄,他旁边的其它人循声望来,满是迷惑且惊愕的目光。 徐天玄硬着头皮低头一看,吓得他险些将手中的三支香折断。 大事不妙,白蛋居然从他怀里滚了出来!他分明记得自己揣得稳稳地,白蛋怎会此时此刻掉出! 莫不是白蛋睡醒了,习惯在徐天玄怀里左滚滚右滚滚,结果正好徐天玄弯腰,一不留神就滚到外面来了? 徐天玄特别犯愁,前方掉落白蛋一枚,不偏不倚的占据了跪拜的位置。 祭祀期间突生变故,这不算最严重的,更至关紧要的是,徐天玄恨不得马上知道,白蛋有没有事,有没有摔碎了?如果侥幸没摔碎,里面尚未出壳的幼崽会不会因此摔傻了? 他平时揣着白蛋都揣得好好的,怎么偏偏就在今天这个时候出了状况? 当着大少爷的面儿,把大少爷交待的差事办砸了,徐天玄骤感压力山大! 他手里仍然握着那三支香,心情忐忑地弯腰研究白蛋有没有碎掉。同时,他也在考虑,如何轻轻地将落地的白蛋挪开,完成祭祀。 徐天玄刚一低头,再度听得清清脆脆的几声响,白蛋如玉般的蛋壳眨眼裂开了无数道缝。徐天玄瞪大了双眼,生怕缝隙处流淌出惨烈牺牲的蛋黄蛋清。 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徐天玄死命的盯着地面的白蛋,在他凑近的那一刹那,一团灰扑扑的绒球猛然窜了出来。徐天玄毫无防备,当即吓了一大跳。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灰绒毛的胖鸡仔艰辛的扑腾到徐天玄头顶。 灰毛鸡晃了晃自己的肉翅,伸出爪子在徐天玄的头发上扒拉了几下。之后它仰天“叽叽”的两声长叫,蹲在徐天玄头上,看好奇似的打量众人。 瞬息间,全场一片寂静,与此同时徐天玄深感,自己的脖子太辛苦,这只胖鸡仔很沉。由于白蛋差不多巴掌大小,孵出的幼崽更比寻常的小鸡仔个头大了许多,最关键的是,它长得太胖了! 徐天玄应当庆幸自己尚未到弱冠的年龄,所以头顶的位置能留给胖鸡仔抱窝吗? 貌似有什么不对。 硬着头皮,顶着众人的错愕目光,徐天玄装作若无其事的拾起蛋壳,清理了前方的地面。紧接着,徐天玄无限诚恳地拜了三拜,将三支香插在大鼎内,达成了祭祀的步骤。 他低头的那一刻,灰毛鸡也顺着他的动作一头砸在地面,叽了一声。 下一步,徐天玄头顶沉甸甸的灰毛鸡,面色如常的避至一侧,静心等待大少爷的发言。通常而言,祭祀完毕,二少爷会象征意义的简单说几句,大致是些鼓励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发展乾府之类的话。 不过,徐天玄并未等来大少爷的一番言语。大少爷唤来老管家,示意老管家按照以往安排即可。于是老管家发了话,大家各自散去,各司其职,各负所责,谨记时辰,莫要错过了府宴的时刻。 徐天玄低眼瞅着脚尖,好似自己与其他人并无丝毫不同,仿佛他头顶压根没有一只灰毛鸡。 可惜,徐天玄希望低调,灰毛鸡却不遗余力的刷着存在感。它冲着李姨“叽叽”的叫了两声,又冲着吴冬和吴小花“叽叽叽叽”的打招呼。它片刻不得闲,在徐天玄头顶又蹦又跳,生怕别人没有留意到它。 这一刻,徐天玄的心情相当复杂。相较之下,孵出一只傻不拉唧的灰毛鸡比打碎了白蛋的结果来得好。总归有一个活物活蹦乱跳,证明徐天玄并未辜负大少爷的嘱托。 然而,徐天玄不曾发现,大少爷的嘴角不为他人察觉的微微抽了一下。 白须老人轻声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眼下,他怀中有一份刚从神界请回来的敕令,册封这只灰毛鸡为北山山神。可是,这只神兽孵化出来不会说人话就算了,现在看起来它似乎脑袋还有点问题? 是因为这只神兽原本就存在缺陷不足,还是因为刚才跌了一跤,传说中的早产鸡的智力不高? 这样的山神,如何向神界交待,能否再抢救一下? 第19章 尽管祭祀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变故,尽管孵化出来的灰毛鸡十分喜欢刷存在感,尽管大少爷并没有开口询问这件事的打算,但是,令徐天玄倍感欣慰的是,祭祀终于顺利完成了。 祭祀结束后,这次换成乾府的家仆们先走,众人仍然是沿着道路返回方才迈入道路的石门处。 而大少爷留在最后,待到所有人全部离开,他才走。 徐天玄刻意的拖拖拉拉,慢慢的踱步企图以此得到压后出去的机会。这样的话,兴许他能和大少爷说两句话,顺便问一问大少爷,这只灰毛鸡该如何处理。 毕竟,当初是乾宇交给了徐天玄这枚白蛋。 脚步慢了又慢,可惜徐天玄的计划终究还是落了空。他仅仅算到了自己,忽略了他头顶的那只灰毛鸡的吸引力。 小丫环们无比欣喜地围上前,她们左一个,右一个,激动地伸出手指头轻戳灰毛鸡的胖脑袋。 “这只鸡真可爱!” “你从哪儿得到这枚蛋的?” “冬天这么冷,孵化是不是特别困难?” “它一直叫,是不是肚子饿了?” “它有名字了吗?我可不可以给它取名字?” …… 诸多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徐天玄:“……” 他完全没感觉到灰毛鸡可爱,他只觉得灰毛鸡压得他脖子酸。灰毛鸡刚刚出壳就已经这么重,要是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徐天玄确定自己必须尽快想点办法,要么把灰毛鸡双手奉给大少爷,要么让灰毛鸡换个地方蹲着。要不然,徐天玄迟早被灰毛鸡的体重压成了没脖子。 由于有一大群小丫环在四周逗灰毛鸡玩,关注度高了,灰毛鸡更高兴了,它不但“叽叽叽叽”的叫个不停,它的叫声还带着几分古怪的音律,好似在唱歌。 原本打算逗一逗灰毛鸡的吴小花悲催的被挤到了一旁。她撅着嘴,一脸委屈地望向灰毛鸡,随后,她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哥哥。 吴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并不认为一只胖鸡仔有什么有趣。小妹若真是喜欢,家里来年可以养一窝鸡。 见状,李姨理解的笑了笑,劝了句:“不急这一会儿。” 徐天玄和他们一家走得亲近,关系好。如今灰毛鸡才刚刚出壳,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吴小花有得是时间与灰毛鸡玩,没必要着急这一时半会。 吴小花略微想了想,接受了母亲的建议。她收起沮丧,扬起笑脸,跟随母亲与哥哥一同往前走。 徐天玄周围的人聚集的多了,小丫环们看热闹,其余的家仆也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匆匆离去的只有厨子们,他们肩负府宴的重任,祭祀一结束,就得继续回去与锅碗瓢盆奋战,片刻不敢耽误。灰毛鸡不是今天的食材,既然不入菜,那么这只胖鸡仔就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大少爷始终不发话,徐天玄唯有挤在人群中,满是心事的朝道路尽头的石门走去。 徐天玄一路盼着大少爷可以忽然喊他一声,然后将这只沉甸甸的鸡仔拎走。 然而,大少爷的打算与徐天玄期待的完全不一样。 白须老人尚在考虑是不是暂且先等一段时间,看一看灰毛鸡的成长情况。有病治病,没病就宣读册封山神的敕令。 乾大少爷的想法却是,直接点一把火烧了敕令,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神皇爱问不问,反正乾宇坚信自己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能让六界的那些家伙知晓,堂堂乾府,孵化神兽蛋,结果孵出来了一只神鸡病! 乾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至于尽职尽责又烤蛋又煮蛋,最后摔蛋的徐天玄,乾大少爷也有安排。徐天玄孵化白蛋劳苦功高,这只灰毛鸡就送给徐天玄了。饲养费由乾府全包,保准徐天玄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头顶着灰毛鸡的徐天玄丁点不知晓乾大少爷的打算,不知道自己和灰毛鸡已被大少爷合为了一家。这会儿,徐天玄对灰毛鸡分外头疼,灰毛鸡不停的兴奋的和其它人交流,叽了又叽。 灰毛鸡的存在太醒目,导致徐天玄计划悄悄藏在某个角落,等待大少爷现身的想法彻底落空。 唯一令徐天玄庆幸的是,石门外不见罗峙。倘若魔君在石门外等徐天玄出来,也来凑热闹,徐天玄肯定瞬间飙泪。 府宴开始之前,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安排,徐天玄与灰毛鸡则返回了艮院。大年三十的天气不错,这会儿没有下雪,徐天玄坐在小院的石凳苦恼。 他坐下不久,就见一团白绒绒的物体蹦到面前的石桌上,来的这位自然是隔壁邻居兔子。 白兔这一刻比较老实,他并未直接站立,也没立刻开口说话。大清早的那一顿吃得过于丰盛,白兔至今仍有些撑,不过撑得特别有满足感。 蹲在石桌上,白兔盯着徐天玄以及他头顶的灰毛鸡看了又看,同时,灰毛鸡也饶有兴趣的垂下脑袋打量面前的这一只白白的兔子。 白兔竖起耳朵听了听,确信未有其他人在附近,他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枚蛋就孵出了这个?” 徐天玄怀揣一枚白蛋并不是什么秘密,白兔一直都知道。他只是在好奇,这枚蛋能够孵化出怎样的生灵,如今看到灰毛鸡,白兔不禁有点失望,明明白蛋富含的灵气无比充沛,偏偏孵化出来竟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呆毛! 仿佛捕捉到白兔的眼底那一丝轻视,灰毛鸡不服气的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的仰天叫了两声:“叽……叽……” 白兔:“……” 这只灰毛鸡没救了吧。 虽说白兔尚未化为人形,但他深知,进阶的每一步皆万分不易。白兔羡慕狼一他们,至今已是人形模样,能吐人言,哪怕睡眠的时间长了一些。 徐天玄警惕地打量了一番四周,这才低声对白兔说:“方才祭祀,我才发现这枚蛋居然是大少爷给我的。你说,白蛋孵出了这只鸡仔,大少爷没给个话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蛋是大少爷给的?”一边问,白兔一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移到石桌后方。 开什么玩笑,白兔怨念不已。他不去主院,不找白二,不就是为了与英勇神武的乾大少爷保持距离么。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刻他居然会和与大少爷相关的一枚白蛋距离如此之近!不行,危险系数太高,得赶紧撤离! 徐天玄正欲搭话,忽然发觉白兔猛地缩了缩身体,趴在石桌上面突然不动了,伪装自己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家常兔。 对此,徐天玄满心好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个究竟,就听得灰毛鸡的叫声刹那间变得尖锐,透出十二分的烦躁和不安,好像遇到了大敌一般。 它一边叫,一边惊恐地拍打着肉翅膀,同时不忘啄几下徐天玄的脑袋:求保护,求保护! “原来躲在这儿!”一个平静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顺着声音望去,徐天玄又惊又喜。 咦?一只通界兽? 这只通界兽和徐天玄之前租用的通界兽长得不一样。眼前的这只通界兽皮毛油亮泛光,质感上乘。不仅如此,它也不同于徐天玄曾经见过的胖胖身体的通界兽。这只通界兽的身材匀称健壮,想必身手十分矫健。 下一刻,似乎是为了证明徐天玄的想法,一道拳风袭过徐天玄的头顶,徐天玄头顶骤然一轻。 伴随着叽的一声,灰毛鸡爪子上抓着几根断发,直愣愣的飞了出去。 徐天玄莫名地眨了眨眼,僵在原地。白兔急忙又蜷了蜷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心念念着对方不要看见他。 徐天玄不明所以,他觉得扒掉了头皮有点痛。这只通界兽从哪儿来,它是谁,为什么揍灰毛鸡,徐天玄皆是一头雾水。 灰毛鸡才出生,按理说,应当不曾招惹过这只通界兽。莫非是他俩上辈子的仇?若是如此,那徐天玄该如何劝架?对通界兽说,灰毛鸡此刻年纪尚小,等它长大了再揍也不迟? 徐天玄迷茫地望向灰毛鸡飞出去的方向,被揍了脸的灰毛鸡落地后,不畏强力,果断的蹦了起来。它一边叫,一边愤愤不平的冲向通界兽。 毫无悬念的,一道直拳又揍在灰毛鸡脸上,灰毛鸡再度被揍飞。 徐天玄询问的视线投向白兔,白兔被徐天玄的盯得心中忐忑。想着自己大清早还跟着徐天玄大吃了一顿美食,于是,白兔勇敢的抬起头,张了张嘴,无声的给徐天玄提示。 琢磨着白兔的口型,徐天玄思索片瞬,当场一顿。 什么,白大? 传说中欺负得白二血泪成河的白大? 传说中属于大少爷的那一只勇猛无比的通界兽? 果然很厉害的样子! 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那个,”徐天玄顿了顿,“请问,是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大少爷让徐天玄孵化白蛋,如今灰毛鸡破壳而出,白大恰巧这会儿来到艮院,莫非是与灰毛鸡有关? 以白大的反应,难不成大少爷看灰毛鸡不顺眼? 徐天玄没等来白大的回答,倒是意外发现石桌上的白兔眨眼不见了。白大转身一飞腿,刚才偷偷给徐天玄暗示的白兔瞬间也飞了。 徐天玄:“……” 莫非这也是大少爷的意思?大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徐天玄表示想不明白啊。 “你也是,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了。以为躲在艮院不出门,就能躲过去?”这话不是白大对徐天玄说的,而是白大对白兔说的。 屁股落地的白兔抹了一把辛酸泪,万分怨念的爬起来。他惹不起,又躲不起,还让不让他愉快的过年了! 说了这话,白大身影一晃,他一手逮住鸡爪子,一手拎起兔腿,敏捷的一跃跳到石桌上。 这只精神百倍的通界兽正对徐天玄,像模像样的说道:“你也是,不看看自己都养了些什么。大少爷不说,是大少爷心地好,我可看不下去。” 徐天玄:“……”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揍完了灰毛鸡,踹飞了白兔,接下来就教育他? 话说,如今的白兔不归他养,早已真金白银的卖到了隔壁老管家家中。 白二跟随乾二少爷去了乾府祖宅,白大无聊了两天,此刻他教训了灰毛鸡和白兔,不爽的心情消散了一些。白大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正事。 “大少爷交待,这只鸡送给你。这只鸡的所有花费由乾府全部负责,你不用担心。”白大说道。 徐天玄瞪眼,大少爷竟然不要这只灰毛鸡? 第20章 一字不差的带来了乾大少爷的命令,白大没再多说其它。大少爷交待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轮到了白大的个人时间。 身为一只爱府的通界兽,白大一心一意为了乾府的综合形象与整体素质而不懈努力。院子里的这些鸡啊兔啊,怎么可以如此不上进,长此以往,岂不是不上了台面。 白大一脸严肃的安排,从今天开始,灰毛鸡每天绕乾府跑一圈,围绕真实大小的乾府跑一整圈。灰毛鸡越快跑完,它得到的饭菜越多。 此外,考虑到白兔不及灰毛鸡的初时等次高,所以对白兔适当的放宽要求,白兔每天跑半圈即可。 无论如何,灰毛鸡与白兔得减肥,必须减肥,长得和白二一个样完全没有前途!强身健体以外,他俩还要学习一技之长,十八般武艺总得学会一样。堂堂乾府的家禽家畜,身无一技之长怎么能见人? 身体健康重要,读书学习同样重要。白大坚信,教育当从小抓起,趁着灰毛鸡尚未接触到乱七八糟的歪理,爱府爱家的思想要建立,尊老爱幼,团结友爱,传统美德要抓牢。 当然,灰毛鸡的当务之急还有赶紧学会说人话,整天叽叽叽叽像个什么样! 神兽要拿出一点儿神兽的气势! 对此有意见? 不服? 揍到服为止! 为了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白大将尽忠职守的亲自负责监督。 青黑眼圈的白兔和肿着脸的灰毛鸡眼中满含泪水,他们可怜兮兮的看着徐天玄寻求帮助。 徐天玄正打算替他们说几句好话。岂料,通界兽义正严词的冒了一句:“动物之间的事情,人族不要插手!” 一瞬间,徐天玄陷入了沉默。大少爷的通界兽果然不同凡响。 见徐天玄帮不了忙,灰毛鸡委屈地叽叽叫,白兔默默地抹泪。 天知道,白兔现在多么希望到老管家小女儿的面前装死。待她埋了白兔,白兔保准连夜刨土而出,直奔云祥观修行去,再也不敢留在乾府了。 乾府的通界兽太凶险,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可惜,白兔这个计划达成的可能太低。白兔如今面临的唯有和灰毛鸡一道围绕乾府跑圈圈,减肥减肥再减肥,学习学习再学习,在白大的魔爪下,艰难求生存。 一肥兔一胖鸡,刹那间成为了难兄难弟。 白兔他们此刻的心愿非常简单,只求白二早些回府。有白二挡在前面吸引白大的火力,白兔他们的日子也能稍晚好过一丁点儿。 这一刻,白兔终于深刻体会到了白二的心情,想必白二跟随二少爷出府的时候,肯定是激动的泪流不止吧。 白大抬头看了看天空:“时辰尚早,你们就现在开始跑吧。谅在这是你们第一次,我会在前方为你们带路,陪你们跑一圈。以后,你们得依靠自己。” 白兔:“……” 灰毛鸡:“……” 徐天玄:“……” 果然是不能愉快的过年了! 说完这些话,白大的视线忽地瞟了一眼徐天玄那儿的大屋。徐天玄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屋里的九只人形生灵属于私人财产,不能跟着白大进行再教育。 况且,他们早已化为人形,应当向徐天玄学习并适应人族的生活方式。 或许是睡梦中的人形生灵对白大的吸引力不足,白大很快收回了视线。白大以身作则,带领一兔一鸡进行饭前运动去了。 可怜了灰毛鸡,出壳的第一天,就迎来了地狱般的训练。 而苦命的白兔,他千躲万躲防着白大,哪知道最终仍旧不幸牺牲了。 徐天玄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艮院的门口,不禁幽幽的叹了口气:兔子,灰鸡,你俩安心的去吧! 少了三只闹腾的动物,小院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徐天玄抬手揉了揉头顶,之前趴在他头上的灰毛鸡被白大威胁着跑圈圈去了,徐天玄的脖子随之得到了拯救。 徐天玄在院子里休息了一会儿,他没能等到白兔和灰毛鸡归来,倒是等来了午饭的时辰。徐天玄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远方,也不知道灰毛鸡他们与白大的跑圈圈进行到了哪一步。 尽管徐天玄未曾真正见识过乾府究竟有多大,不过根据徐天玄的猜测,乾府铁定是无比庞大的府邸。跑圈的灰毛鸡和白兔有得熬了 琢磨着时间所剩不多,徐天玄立刻起身朝着府内的大庭院走去,那儿是中午举办府宴的地方。 大庭院中,说笑声不断。这儿的情况井然有序,老管家已然安排妥当,大家均有各自的座位,没有人会到处乱窜。 最前方的单独的那一张大圆桌为主桌,坐在主位自然是大少爷乾宇。有一位十分自觉的客人无需他人安排,他笑容浅浅的坐在次位,此人除了罗峙再无其它了。 白须老者这会儿依然站在大少爷的身侧,见状,乾宇示意道:“林伯,今天过年,坐下来多喝几杯吧。” 闻言,白须老者哈哈一笑,他也不再客气,选了一个适合的次位坐下。紧接着,大少爷又说道:“赵寒,你也坐下来陪林伯喝两杯吧。” “是的,大少爷!”随着一道底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名粗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来到了白须老者的旁边。 中年男子身披暗黑色的铠甲,神情沉稳。他在老者身侧的次位坐下。作为乾府的隐卫头领,遵从大少爷的命令,中年男子必当陪老者喝两倍。不过,也仅仅是两杯而已,他时刻自律,凡事以守护乾府的安危为第一优先。 坐在同一桌的罗峙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中年男子,他依旧是那一抹冷冷的淡淡的笑容,妖冶万分。不论这两人是否理会自己,罗峙认为都不重要,反正这些人不是罗峙前往乾府的主要目的。 主桌的菜品与其它桌摆放的菜品差异不大,只是人数少一些。扫了眼冷清的主桌,乾大少爷随手点人头,被他点到的三人即可到主桌吃饭。 老管家被唤到了大少爷的那一桌,这位老人对大少爷的安排迟疑了半瞬,紧接着露出了几分的欣喜。老管家走向主桌之际,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愉悦之情。 徐天玄看着大少爷随意的伸出手在周围点了点,接着就有两位家仆上前。尽管家仆对煞气四溢的大少爷心有几分畏惧,可同时,他们又是满心的无尽兴奋与自豪。就算他们发现,那一桌有声名不佳的罗峙,也不影响家仆的高兴情绪。 盯着两位家仆,徐天玄尽显羡慕。 这会儿,主桌不曾坐满,还有三个位置仍然空着,其中两个座位明显十分重要。 徐天玄思索再三,那两个座位之一应当是留给乾二少爷的。如果乾顾赶不及回府,那儿一直空着也无妨。假如乾顾赶回来了,二少爷就可立即入座,避免了没有座位的尴尬。 不过,另一个重要的座位留给谁? 徐天玄揣测,大少爷身旁有白须老者,二少爷身边也有相应的侍卫,莫非是留给护卫二少爷的那人? 对此,徐天玄不解的凝视那桌仔细观察。白须老者与中年男子身边同样剩有一个空位,倘若二少爷的护卫归来,皆有可能坐在林伯他们旁边一道喝酒。 若不是护卫,那个位置究竟要留给谁呢?莫不是有另外的客人和二少爷一起回府? 清早时,云义常已给徐天玄送了信,他告诉徐天玄,邋遢老人和他自己中午不来。大少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儿,为老祖单独留了空位。 徐天玄思来想去,偏偏始终想不明白,盼着那个位置能幸运的砸中自己。 然而,纵是徐天玄眼巴巴的看了又看,大少爷却没有再安排。徐天玄不得不失望的瞅了瞅主桌,与李姨他们坐在一桌。 发觉徐天玄望向主桌的期盼眼神,吴小花笑呵呵地凑近了些:“天玄哥,别灰心。晚上的府宴那才是重头戏。我听说,今晚有特别的安排。” “特别的安排?”徐天玄倍感迷茫地望向吴小花。 吴小花扬起了得意的笑脸,笑得颇有几分神秘:“具体是何内容,我问的那人不肯明说,但绝对有天大的好处。” 徐天玄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晚上的府宴理应更热闹几分,流华老祖与云观主这两位要赴宴。二少爷能否赶回来仍然是个谜,徐天玄不由想起了罗峙的话。乾顾返回乾家祖宅,商量与坤府联姻的事宜。 乾府祖宅在哪儿,坤府又在哪儿? 徐天玄来到云祥城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他从未听说过乾府祖宅和坤府的存在,它们多半不在云祥城周遭。 即使徐天玄对所谓的晚上的特别安排充满了好奇,奈何毫无头绪,徐天玄也懒得瞎费力气乱猜。他万分羡慕地瞅了眼主桌,随后一心一意的奋斗丰盛的菜肴。 恰逢佳节,李姨允许吴冬少喝些酒,可她却不支持徐天玄饮酒。不仅是李姨,就连同一桌的众人居然皆是相似的意见。 徐天玄一头黑线,他好歹年满十五岁,又绝非沾酒即倒的体质,禁酒为那般。再说了,吴冬比徐天玄年长不了多少,要说吴冬的优势,那就是吴冬长得比徐天玄高了一大截。吴冬身体强壮,单从外貌判断,吴冬比徐天玄的年龄大好几岁。 于是,不但无人向徐天玄敬酒,他们甚至好言好语的劝他别喝酒。徐天玄唯有无言望天。 徐天玄本来就对酒没有多少爱,既然大伙不让喝,他索性也抛弃酒杯,专心致志的大吃特吃,仿佛云义常大清早送来的美食吃得还不够似的。 吃了又吃,没多久,徐天玄握着筷子的动作终于停了半瞬。 好撑,貌似吃多了…… 第21章 中午的府宴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大少爷最先离席,隐卫头领喝酒亦是点到为止,仅有大少爷身边的白须老者兴致高一些,乐呵呵地多喝了几杯。 虽是从神皇那儿扛回的好酒,白须老者也选择了克制。他喝得适度,剩下几分余地,打算到了晚上再来喝个痛快! 吃撑了的徐天玄在这顿丰盛午饭之后,并未返回艮院,而是与李姨一家出了乾府。 李姨和吴小花打算外出逛一逛,吴冬自然一口答应与家人同行。至于徐天玄,他完全不介意四下走一走,作为饭后的消化运动。 领取了出府的木质腰牌,几人高高兴兴的迈出乾府,来到云祥城的大街上。徐天玄放眼望去,大街随处可见大红的灯笼高高挂,喜庆的春联亦是贴在家家户户的门口。 比起往年,今年算不得热闹,城内走动的人数几乎少了一半。 然而,即使人数减少,过年的那般团圆氛围依旧无比浓烈,似乎连智识之灾造成的破坏心情也冲淡了几分。 吴冬面带笑容,开心的陪着母亲与妹妹买东西。 只是,徐天玄不经意间察觉,吴冬的笑容不太自然,似有心事。徐天玄转念一想,猜测吴冬的心结。 兴许是此前智识之灾到来之际,李姨和吴小花不在府中,吴冬未曾保护家人,他的心中始终有些介怀。而后,吴冬与徐天玄翻墙出府,更是遭遇怪物,吴冬对那些怪物至今仍心有余悸。 徐天玄并未提及这些,他扬起笑脸,打了一个饱嗝。中午的菜品特别多,常见的,罕见的,数不胜数。不过,徐天玄觉得,这些菜里并没有流华老祖送来的食材。 他对比了那些菜的味道,与早上的饭菜有明显的不同。 或许那些珍贵的灵兽肉应当留在晚上再食用,徐天玄暗自猜测。 此刻,徐天玄钱袋内放有十四两银子,可他毫无采买的兴致。这些银两他得留在开春,用来另外租赁中等药地种植药草,争取在新的一年也有可观的收入。 徐天玄一路陪着笑脸,看吴小花他们挑选东西。 没多久,徐天玄莫名的打了几个冷战,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仿佛被凶狠的猛兽盯上了一般,徐天玄心惊不已,顷刻间一身冷汗。 徐天玄下意识朝危险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唯有丝毫的不同。不由自主的,他盯着某个地方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吴冬发觉徐天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自从上次母女与妹妹外出遭遇意外,吴冬对云祥城始终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不安感。哪怕此刻街上人多,吴冬心中仍然盘旋一丝挥之不去的紧张。 徐天玄凝视某处反复看了几眼,偏偏什么也找不出来。他不得不无奈的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有人跟在后面。” “有人跟着我们?”吴冬顿时提高了警惕。这会儿,他们身上挂着乾府的腰牌,行走云祥城内理应平安无事。恰逢过年之际,若是有人鬼鬼祟祟的尾随其后,绝对不是好现象。 看见吴冬紧皱的眉头,徐天玄心知吴冬压力大,他没奈何地笑笑:“我莫名有此感觉罢了,当不得真。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太过紧张,有些疑神疑鬼。快走吧,别让李姨她们担心。” 徐天玄这句话说得十分管用,吴冬随即收回视线。无论后面有谁,护在家人身边最为重要。 大概是意识到徐天玄和吴冬皆停下了脚步,吴小花好奇地回过头,喊道:“哥,天玄哥,你们在看什么呢?” 闻言,徐天玄的表情略微僵了僵,紧接着他指向一旁的小摊,笑道:“这家的肉包子闻起来好香啊。” 听到这话,吴小花当场一愣,然后以万分佩服的眼神打量徐天玄:“天玄哥,你还吃的下去啊?” 乾府大手笔的府宴难不成没能喂饱徐天玄? 徐天玄出府前的表情分明证明徐天玄吃太多了,莫不是这才走几步,徐天玄已经又饿了? 难怪徐天玄总是长不胖,长身体的年龄吃得可真多! 徐天玄不清楚吴小花对他的误会到底有多深,他尴尬地干笑两声。听得吃这个字,徐天玄骤感肚子圆滚滚。再多的山珍海味他都不肯吃了,更何况是寻常的肉包子。 好在这席话解释了方才停步的理由,几个人有说有笑的继续朝前走。 在徐天玄打量的方向上,一堵院墙的后方,一抹黑烟渐渐地凝结成了三个人影。单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这是一名黑袍的青年与一对中年夫妇,中年男子身穿灰色的长袍,他的妻子则是一袭绿色的罗裙。 “乾府的人果然不简单,连普通的家仆都能发觉我们的尾随。”灰袍男子幽幽说道,他的目光阴冷了几分。 绿裙女子对此摆了摆头:“夫君多虑了。一个黄毛小儿而已,哪能看透我们的行踪!” 紧盯徐天玄他们前行的方向,黑袍青年眼中平添一抹恶毒:“此人身上环绕有浓烈的灵气,他定是长期与神兽蛋相处。抓了他,绝对可以得知神兽蛋的近况!” “贤弟莫要心急,眼下不易动手。”灰袍男子出言劝道。 听得此话,黑袍青年露出了一丝疑惑:“霍大哥,乾府守卫森严,要进去相当不容易。此人既与神兽密切相关,这会儿不动手,恐怕……” 青年的话尚未说完,灰袍男子已然摇头,抬手指去一个方向,示意青年自己看。 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望去,黑袍青年眉宇间的不屑加重了几分。眨眼的功夫,徐天玄他们的身边居然多出一位不修边幅的老道士。几人在大街上不期而遇,老道士捋了捋胡须,此刻正笑得开怀。 见状,青年冷哼一声:“霍大哥,我暗渊虽比不得乾家,却不需畏惧区区一名修士!” “这个老道修炼已久,修为深厚,当是距离迈入仙门不远了。”灰袍男子的目光不带温度,“一名修士不值得在意,一个新晋的仙者作为对手也不难,然,没必要的麻烦能免则免。我们此行只为神兽蛋,乾府已难对付,莫再招惹其它。” “夫君所言极是。”绿裙女子附和道,“半路相遇罢了。待老道离去,再出手也不迟。” 黑袍青年瞪着徐天玄,眼底的恨意再度攀升了几分。他握紧拳头,问道:“嫂子,夜血魔君正在乾府做客,不知嫂子能否以拜见魔君为名而入乾府一趟?” “贤弟,非是嫂子不愿帮你。”绿裙女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虽与夜血魔君同属罗家,但我出身微末,在魔君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谁人不知夜血魔君的脾气,攀附他,怕是有去无回。远亲没攀上,命却是先搭进去。” 听出对方话中的惧意,黑袍青年沉默片刻:“小弟鲁莽,让嫂子为难了。” 思及夜血魔君过往的种种事迹,三人的表情不约而同的一滞。之后,他们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院墙旁,这位身穿黑袍的青年正是当初在暗渊被乾大少爷教训了一顿的郑向景。郑向景违背誓约,偷了神兽蛋,他兴高采烈地盼着神兽出壳,哪知竟被乾宇找上门来。 乾宇拿走了神兽蛋,郑向景不仅与神兽失之交臂,而且他在乾宇面前全然无力招架,乾宇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郑向景对此满心不甘。 身裹锁链的郑向景千辛万苦的挪到好兄弟霍战的家中,霍战替他解开锁链,霍战的妻子罗丝芸为郑向景治病疗伤。 伤势痊愈的郑向景对乾宇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乾宇突然冒出来,再过几十年,他就将孵出神兽。自幼培养的神兽与主人感情深厚,无疑是一大助力。 偏偏神兽蛋被乾宇夺走,郑向景怨念至极。 教训乾宇? 郑向景扪心自问,自己只有挨打的份儿,不过他有别的办法。 霍战养了一只花毛鼠,一只战斗力不强的妖兽,它拥有一个人人称羡的绝活,神偷。 神偷花毛鼠上天入地偷遍六界,可谓是赫赫有名。虽说溜入乾府偷东西难度高了点儿,但只要控制了乾府的家仆,有人在内协助,一点儿小小的成功希望还是有的。 正因如此,霍战与妻子才和郑向景一同来到云祥城。 可惜他们来的时间不巧,正值变异的智识之灾席卷了整座城市。那会儿,尽管有乾大少爷坐镇云祥城,城内死气沉沉的气氛使得他们几人不敢贸然行动。 智识之灾来得诡异,破坏力又强,六界对此颇有些许忌惮。而且,极其不幸的是,当他们三人潜入城内后,意外的发现自身居然遭受了智识之灾的轻微影响。不待乾大少爷赶人,三人已经火速退出了云祥城。 离城疗养了一阵子,待到确认身体状况无异,他们这才重新返回到稍微恢复了丝毫生机的云祥城。此时,他们心中对智识之灾的忌惮随之增强。 此后几天,他们在城内仔细观察。智识之灾爆发后的乾府管得十分严格,他们要对家仆下手,丁点机会都找不到。 后来,他们好不容易控制了一名家仆,尝试的结果却非常不乐观。家仆无法帮助花毛鼠潜入乾府,同时,郑向景也发现这些人身上未有丝毫神兽蛋的气息,也没有关于神兽蛋的记忆。 乾府的家仆基本上全在药堂疗伤,直至过年前才出来了一部分。 正当郑向景严重怀疑乾宇把神兽蛋留在身边,自己一心偷回神兽蛋无望之际,他没想到徐天玄出现了。这名少年身上弥漫着满满的全是神兽蛋的气息! 第22章 面对突兀出现的流华老祖,徐天玄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位神秘兮兮的修士本来就来无影去无踪,冷不丁冒出来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姨一家见到老人的那一刻,他们对老人突然出现同样不害怕。他们脸上不约而同的升起了一股无比敬畏之情,对他们心中的这位老神仙平添几分敬仰。 流华老祖的出现并未惊动其它人,他们好似并未见到这个老道一般。老人冲徐天玄笑了笑,忽然开口问道:“道观的伙食比起乾府如何?”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李姨他们一头雾水,但徐天玄却是深知这句话的含义。老人要让徐天玄对比道观的年夜饭和乾府的年夜饭。 说心里话,仙鹤送来的那些食物,对以前的徐天玄来说,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稀奇之际。然而,无论这些食物多么美味多么特别,身为乾府的一员,徐天玄始终心向乾府,心向恩人乾大少爷。 于是,他嘿嘿的两声,大声说道:“都非常好吃!” 一句话没有让两者比出高下,纵是中午的府宴未有灵兽肉这般罕有的存在,但架不住午饭时间有大少爷在。能看着大少爷下饭,徐天玄直接吃撑了。 深知徐天玄对乾府颇有感情,老人不勉强也不为难徐天玄。哪怕徐天玄当真到道观搭伙,老人也给不出每一顿的顶阶灵兽。他捋了捋胡须,开怀大笑:“喜欢就好!” 闻言,徐天玄的笑容不由灿烂了几分。他暗自琢磨,他喜欢的话,以后是不是可以到云祥观蹭饭,吃几次道观的伙食?不过眼下,徐天玄并未纠结这些以后的事情,进而问道:“前辈也是出来买东西的?” 根据徐天玄的想法,此时此刻,这位老祖来到大街上的原因多半与此有关。 可惜,徐天玄猜错了。听了这话,老人直接摆摆头。他哪有逛街买东西的兴致,老人原本的打算是,吃饱喝足之后在道观舒舒服服的大睡一觉,睡到了时辰立刻前往乾府吃晚饭。 放眼道观上下,以云观主为首,众人吃了午饭就兴致高涨的修炼去了,体会灵兽肉带来的莫大的好处。他们根本不会像老人这般,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要不是在老人合眼之际无意间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他也不会出来探个究竟。 流华老祖尚未回答徐天玄的提问,他的目光迅速投向了某个方向。天之尽头,出现了一些小黑点。在那儿,有一行人如同流华老祖这般亦是眨眼现身。 徐天玄不懂老人在眺望什么,他顺着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居然有人径直而来。与此同时,徐天玄露出了十分疑惑的表情。 这一行有十多人,他们徒步行走,不见任何坐骑。可偏偏他们的速度奇快无比,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迈出一步,却迈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上一刻还仿若在天边,转眼竟已到了眼前。危机感霎时涌上心头,徐天玄慌忙别过头,身边的老人依旧神情平静,眉宇间甚至流露出几分别样的怀念之情与几许感慨。 近了,徐天玄仔细观察了一番。 他心有困惑,为何大街上的其他人并未留意这些行踪古怪的人,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这儿。 这些人全是道士,相貌看起来非常年轻,基本上在二十出头的样子。道士们长得眉清目秀,他们发挽道髻,身穿样式统一的蓝色道袍。袍子的领子、袖口以及袍边均是精致的白色云纹,右手手臂出更是绣有古篆的流云二字。 他们每人佩有一柄长剑,腰际悬挂了一块玄铁令牌。 在这些道士显而易见的的护卫之中,是一名模样娇美的高傲少女。少女一袭鹅黄色的飘逸长裙,修长的颈项,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胳膊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 见到她,徐天玄下意识偏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吴小花。翻年,吴小花就年满十一岁了。吴小花那一身厚实的袄裙清清楚楚的告诉徐天玄,他不曾判断错了季节。 当下,正值寒冬腊月。 于是乎,徐天玄再看向少女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为了这一份美丽,大冬天竟然穿这么少,勇气可嘉! 待一行人行至跟前,流华老祖上前一步,大笑道:“师姐,多年不见,你仍是年方二八,貌美依旧啊。” 听得老人的夸赞,那名少女并未露出丝毫喜悦。她不善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邋遢老人,非常不满意的冷哼一声:“师弟,一别三百载,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顾宗门颜面!” 一样的不修边幅,一样的让人一看就有气,完全不顾及流云仙宗的大宗门形象。 一老一少之间平淡无奇的几句闲聊,却在徐天玄内心激起了惊涛骇浪。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他居然听见邋遢老人对一名少女喊师姐。 到底是少女的修行太逆天,还是修士世界的称谓太与众不同? 莫名的,徐天玄忽然想起那位十八岁模样的云观主,不禁感慨万千。徐天玄默默望天,修士的世界他果然看不懂啊! 流华老祖与少女说话之际,其余的青年道士齐刷刷的停下脚步。他们万分恭顺地守在一旁,微微低着头,一声不吭。 如此明显的对比,将彼此之间的身份与实力差异体现的淋漓尽致。 到了此时,唯有徐天玄仍然毫不胆怯的打量少女。 李姨一家对老神仙尊崇,对老神仙的师姐自然也是同样尊崇。虽说他们心中有诸多疑问,偏偏他们又莫名的认定,老神仙的师姐理应如此的青春貌美。 察觉到徐天玄未曾避及的视线,少女不高兴地挑挑眉,顿时,一抹轻飘飘的眼神投向徐天玄。眼神看似极轻,到了徐天玄这儿竟化为无限磅礴的气势如同巨山压下,仿佛要将他粉身碎骨。 徐天玄一脸错愕,他不就看了少女两眼,不带任何邪恶的心思,少女为什么出手伤人。就在这时,他腰际的木牌腾起一股凛然的气势,一下子把施加在徐天玄身上的沉重压力击碎。 少女有一瞬间迟疑,随即释然:“乾府。” 随后,她徐徐地道了一句:“智识之灾未去,乾府费此气力保护凡人,真是浪费至极。” 她的语气说不出的不屑,听得徐天玄连连皱眉,好像凡人的命不是命一样。他不爽地瞪了少女一眼,木牌散发的力量让徐天玄意外,但乾府要如何做,是乾府的事情,有大少爷和二少爷在,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若非对方是邋遢老人的师姐,徐天玄绝对会直言她管太宽! 少女对徐天玄不服气的表现非常看不顺眼,她刚抬手,邋遢老人却已移到徐天玄身前:“智识之灾暴戾凶残,在此期间,加强保护是应该的。” 自从变异的智识之灾出世,人族受影响极其严重。乾府的外出腰牌里多灌入了一道强大的力量,避免乾府家仆出了乾府之后遭遇意外。 邋遢老人清楚知道少女的脾气,她肯定不愿善罢甘休,所以,邋遢老人严肃了几分:“师姐,这里可是云祥城!” 此处并非修士的世界,更不是流云仙宗,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属于云祥城,一处凡俗界的所在,亦是乾府坐落的地方。 凡俗界有凡俗界的规矩。 更何况,此地刚刚历经了智识之灾的破坏,风浪尚未平息。聚集云祥城的六界人士众多,自家师姐莫要惹事的好。 “师弟,我此番前来,是宗门急需这次智识之灾的详细消息。”少女压了压心里的不满情绪,冷冷道,“六界的天卜奇才已在推算下一次的地点。” 话到此,少女忽地顿了顿,神情之中平添一缕忧虑。邋遢老人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师姐你既然出关来此,下次地点当是对仙宗不利吧。” 老人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徐天玄却听得思维万千。一时间,他似乎想到了很多的事情,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考虑过。 流华老祖默然地看了看那些低眉顺眼的年轻道士,笑里有一丝苦涩。这些人真是符合他这位师姐的喜好,不仅是宗门内的精英弟子,而且身高相貌气质无一不是出类拔萃。 知情的,知道他们这次是来云祥城收集智识之灾的详细情报,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是流云仙宗在向外展示他们的弟子多么的英俊不凡。 邋遢老人与徐天玄亦算有缘,彼此间关系不错,两人断然不会为了少女所为而产生芥蒂。 他笑着向徐天玄大方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姐,道号流裳。这些是我们流云仙宗的精英弟子,最帅的精英弟子。” 最后的一句话补充得别有深意。 流云仙宗? 流云仙宗啊…… 徐天玄冷不丁想起了什么,他笑嘻嘻地自怀中摸出一物。顷刻间,众人站立的这一方天地风云巨变,巨大的气流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盘旋于少女头顶。 直到此刻,大街上的人们依旧丝毫不受影响,就像他们和徐天玄不是身处在同一个世界。不过,流云仙宗的年轻道士们刹那间全都变了脸色。 少女四周腾起夺目的光芒,防御头顶的气流。她板起脸,看向邋遢老人,话语冰冷:“师弟,你这是何意?” 邋遢老人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双手一摊:“不是我。” 他说这话的同时,徐天玄笑容满面地展开了手,他手心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符纸。 第23章 徐天玄释放出来的流云镇运仙符的力量并不强大。他虽然有了邋遢老人提供的炼化方法,可是毕竟他炼化仙符的时间太短,与那七、八万年的过程相比简直不堪一提。 再者,徐天玄和面前这位老祖级别的少女也并非生死仇敌,没必要拿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徐天玄仅仅是不乐意对方到了云祥城内依旧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罢了。 徐天玄这次单纯是有意尝试这张符到底好用不好用,它为徐天玄提供的身份在仙宗弟子跟前究竟实在不实在。 事实证明,历经了短暂炼化的镇运仙符远比徐天玄上一次到云祥观时厉害数倍。仙符释放的气息稳定了几分,也壮大了几分。 从少女铁青的脸色不难知道,气运被紧紧镇压的滋味绝不好受,她的眼角险些蹦出一条皱纹来。 少女一声不吭,以她的修为让她向一名凡人求饶,绝无可能。不过,她身边的那些宗门弟子对老祖的心思一目了然。 众弟子急忙理了理道袍,尽显毕恭毕敬的模样,他们向徐天玄行大礼,异口同声的说道:“请小祖手下留情!” 道士们此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流裳老祖十分难受,恳求徐天玄莫要再拿出镇运仙符随意玩了。 见状,李姨一家皆惊讶无比。他们知晓徐天玄与流华老祖第一次见面之事,当时这位老神仙用一张纸符与徐天玄交换一碗热汤。可是,他们万万没料到,那张符居然厉害到如此地步,使得诸位道长见此纸符敬重异常。 有了道士们开口,徐天玄果断的见好就收。他相信,经此一事,少女不会再贸然对他施加压力了。 徐天玄迅速收回仙符的力量,施加在少女身上的威压随之消散。眼下,徐天玄对仙符的效果表示相当满意,确实如参五那时所说,这是一个好宝贝。唯一可惜的是自己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才能炼化完成,发挥仙符的最终威力。 邋遢老人也并未欺瞒徐天玄,手持流云镇运仙符,在流云仙宗的弟子面前果然颇有身份。 少女瞅了眼徐天玄,目光随后落在邋遢老人身上:“师弟,此符虽是由你炼制,但毕竟是宗门宝物。随意交由凡俗之人炼化,实在不妥!” 她说得并不怎么客气,对徐天玄的不悦呼之欲出。老人闻言毫不在意,他冲徐天玄轻轻地一点头,笑道:“物尽其用罢了。” 少女略微一顿,她似乎还准备说些什么,可终究没再说出口。 邋遢老人侧过身,扬手指向云祥观的方向:“师姐,请!” 哪怕如今,邋遢老人的修为已比少女高出一线,但以往的礼数不曾改变。少女是邋遢老人的恩师之女,昔日,恩师对邋遢老人恩重如山,老人铭记在心。哪怕此后恩师在修炼途中身陨,邋遢老人对恩师家人的态度一如往昔。 老人话音刚落,一行人立即启程,眨眼消失在原地,移向了道观的位置。邋遢老人最后一个离开,他客气的对徐天玄和李姨他们笑了笑:“各位,乾府府宴见。” 说罢,他紧随那一行人去了云祥观。 徐天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握住皱巴巴的纸符。随即,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段日子里,容易相处的流华老祖,容易相处的云观主,让徐天玄险些认定,全天下的修士均是如此和蔼可亲。 他不曾料到流云仙宗竟有这般古怪脾气的存在。 之前,徐天玄曾考虑,以后若有机会,是否前往流云仙宗游玩。这一刻,见了刚刚来云祥城的这位流裳老祖,徐天玄的想法不由动摇了。 倘若在仙宗不幸遇到类似的讨厌家伙,外出玩耍的心情肯定破坏殆尽,不开心。 目送道士们离去后,吴小花欣喜万分的蹦到徐天玄跟前,掩不住的羡慕:“天玄哥,老神仙给你的宝贝,真厉害!” 那名少女分明气势如山,但徐天玄摸出纸符的那一瞬间,少女当即泄了气。并且,随行的道士对徐天玄表现得恭敬万分,吴小花与有荣焉。 瞅见吴小花期待的眼神,徐天玄摊开手心。他没让仙符释放威力,所以,此刻的仙符仅是一张不起眼的皱巴巴的符纸而已。 吴小花双手在袄裙搓了搓,这才双手捧过纸符,盯着纸符看啊看啊。然而,任凭她怎么看,始终瞧不出这张纸符究竟不同在何处。她研究的同时,吴冬和李姨也凑上前,好奇的打量仙符。 片刻后,吴小花终是对仙符失去了兴趣,将它物归原主。徐天玄把纸符收回衣兜,四人继续逛街买东西,转身将少女一行人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他们再度前行之际,院墙后方的三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许凝重。他们不怎么在意修士,对修士的物品也不感兴趣,但仙符释放出的威力猛地令他们眼角一跳。 他们一眼看出,这个东西有危险! 具体危险在何处他们一时间说不上来,可就是有一种清楚的直觉,这张不起眼的纸符能形成一种玄而又玄的威慑。 就此,郑向景他们不得不重新估算徐天玄在乾府的身份地位。三人小议片刻,确定道观的道士们不会去而复返,霍战唤出了一只小老鼠。 这只小老鼠的皮毛为灰白双色,白为底,灰色花纹,尾巴尖有一圈黑色。它站直身体,立在霍战的手心,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自家主人。 霍战抬手指了指人群中的徐天玄,对花毛鼠说道:“此人与神兽蛋接触时间颇多。你想办法和他进入乾府,寻找神兽蛋的下落。” 小老鼠听完霍战的话,它瞅了瞅远处的少年,又看向自家主人,满脸疑惑。之前他们已有尝试,霍战控制了一名乾府家仆,花毛鼠缩在家仆衣兜混入府内。 可问题在于,家仆一脚迈入了宅院,花毛鼠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门外,无法进入府中。想必乾府定是有特殊的防护手段,他们再试一次,估计也与之前一样。 霍战明白小老鼠的心思:“这一次,我们不控制此人。你上前去,争取获得他的好感,试一试由他直接带你入府能否成功。” 此外,他们不会贸然对徐天玄下手,那一行道士给他们提了醒,出手对付徐天玄恐怕不怎么轻松。天知道,这位与神兽蛋相处的少年,是不是还留有其它的手段。 小老鼠听了主人的话,沉思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它将获得徐天玄的好感,让徐天玄认可它能够进入乾府的身份。 想明白了这一点,花毛鼠一下子跃上院墙,转瞬跑得不见了。 徐天玄他们止步于一个小摊前,吴小花激动地睁大了眼,兴高采烈地挑选簪花。她看看这朵,又看看那朵,每一朵都是爱不释手。 很快,吴小花挑花了眼睛,不知道哪一朵好。 就在这时,徐天玄瞄了眼一朵银白色的簪花,问道:“要不是试试那一朵?” 吴小花正无从抉择,于是点头说好。徐天玄正要伸手去拿那朵簪花,忽见小摊边缘爬上来一只小老鼠。小老鼠动作敏捷,它径直扑到银白色的簪花附近,伸出小小的爪子抱住簪花。 紧接着,小老鼠抱起簪花走到徐天玄的手边,将那朵花轻轻放在徐天玄手心。它站直身子,黑色的小眼珠直直地看着徐天玄,尽显求表扬的神情。 徐天玄看见小老鼠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天知道,徐天玄养了一打小小的动物。他冲小老鼠一笑,小老鼠十分乖巧地爬到徐天玄手里,站在簪花的旁边。 对此,徐天玄顿时乐了,他朝一头雾水的小摊老板说道:“老板,你养的这只小老鼠真有灵性!” 老板干笑两声,他其实一无所知,压根不懂这只小老鼠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看徐天玄喜欢,他急忙笑着回答:“客人你若是喜欢,不妨把它和簪花一起买走吧!” 多一桩生意,何乐而不为。 听闻此言,小老鼠掩不住的乐意。徐天玄手心放着簪花和小老鼠,伸向吴小花:“小花,来试试这一朵。” 小老鼠十分配合的再次抱起簪花,它眨巴着小眼睛,将簪花递向吴小花,一副讨好的姿态。 吴小花死命紧盯小老鼠,沉默片刻,她发出一声惨叫:“啊!哥哥!”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使得徐天玄和花毛鼠当场怔住,下一刻,吴冬面无表情地瞅了花毛鼠一眼。 吴冬屈指一弹,这一下看似很轻,却是使用了内劲。徐天玄骤感一股风吹过自己的手掌,刹那间,花毛鼠连同簪花一起飞了。 小老鼠怀抱簪花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矮墙后方,不见踪影。 做完这些,吴冬淡定地拍拍吴小花的肩头:“没事了,老鼠被我赶跑了。” 吴小花惊魂未定,她连连瞅向小摊,又环顾四周。确定不再有小老鼠的影子,她泪眼汪汪的看着徐天玄,说不出的委屈。 徐天玄霎时一头黑线,以前没人告诉徐天玄,吴小花怕老鼠,要不然他绝对不会把老鼠递过来。悲催的那只老鼠,抱着簪花一道飞了起来。 挤出为难的笑容,徐天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吴小花喜欢灰毛鸡,徐天玄以为吴小花也会喜欢小老鼠。 严重判断失误! “好了,天玄也不是有意的。”李姨说着,揽了揽女儿,随即为徐天玄搭台阶。李姨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小摊老板,“老板,你怎可这般不厚道,居然放老鼠在小摊上。小孩子受了惊吓还算轻,若是被它咬了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四周的七姑八婶齐刷刷的向老板投来不善的目光。老板冷汗连连,他急忙陪笑,拿起吴小花此前挑选的簪花,半卖半送的将他们几人送走了。 转身前,徐天玄默默地看了一眼矮墙,对吴小花说道:“小花,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一只老鼠出现在你面前!” 老鼠什么的必须统统都赶走! 矮墙后方,一只花毛鼠愤愤不平地扔掉簪花。 鼠爷它偷遍六界,声名显赫,其中不乏赞美它可爱之声。如今居然有人冲它尖叫,还出其不意的弹飞它。此仇不报,真当它是一只病耗子! 就这么,神偷花毛鼠与吴家兄妹结了仇。 不远的阴暗处,罗丝芸苦笑着拉住自己的夫君:“夫君,你别生气,正事要紧。” 霍战别过头,阴冷的目光扫了眼罗丝芸,又投向郑向景,怒气难遏:“花毛鼠它哪里不可爱了?那女孩竟然不喜欢它!” 郑向景:“……” 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才好。 第24章 由于受到了花毛鼠的惊吓,吴小花已经没有了继续逛街买东西的心情。徐天玄和吴冬他们对看一眼,心中一片明了,于是几个人淡然的转了个弯儿,随即朝着乾府走去,打算回府了。 与此同时,郑向景仍在烦恼中。吴小花的惊恐尖叫,花毛鼠本鼠表示相当的气愤,花毛鼠的主人霍战表示也相当的气愤。可惜,他们生气归生气,想要对徐天玄他们动杀机,却是分外迟疑。 单凭徐天玄那块令牌就可知道,令牌内蕴藏了强势的力量。它既然能够抵挡那一行道士的威胁,那么自然也可以应对花毛鼠他们的攻击。 而且,李姨一家外出时都领取了外出腰牌,效果与徐天玄的腰牌十分类似。若是直接动手除掉他们几人显然有难度。 万一不小心,因此惊动了乾府里的两位少爷,后果兴许会非常严重。他们跑来云祥城,在乾府的眼皮底下,杀乾府的家仆,摆明了要和乾府不死不休。如果乾府真对他们下追杀令,他们可就麻烦大了。 可惜,控制徐天玄几人协助花毛鼠潜入乾府,同样是希望渺茫。毕竟之前已经尝试了一次,被控制的家仆能进乾府,但花毛鼠不能进去。 这个法子用在李姨他们身上,结果多半一样。 眼看着徐天玄往乾府的方向走去,准备回府了,郑向景充满了不甘心。 他一动不动的紧盯徐天玄的背影,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即冲到徐天玄的跟前,抓住他的衣领拼命地摇晃:“说,神兽蛋在哪儿?老实交代饶你一命!” 然而,这般质问画面仅仅存在于郑向景的脑补,与现实全然无关。 出师不利,三人一鼠无奈地凑在一堆,埋头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他们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偏偏潜入乾府偷取神兽蛋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花毛鼠无法得到乾府家仆的认可,他们又不能擅自闯入府内。 郑向景和霍战你一句我一句的商议了小会儿,抿嘴沉默片刻的罗丝芸忽然插话:“夫君,我们何不控制了那名少年,命他将神兽蛋拿出乾府?” 如此一来,他们根本犯不着想方设法的潜入乾府去! 霍战与郑向景听得此话顿时一愣,很快,他们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的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赞同。 好主意,进不去就不进去,让家仆把神兽蛋带离乾府就成。他们无需到乾府内转悠,承担面对乾府少爷的风险,徐天玄洗净了脖子乖乖的等着被控制吧! 仿佛看到了成功的希望,郑向景不再迟疑,腾起一道黑烟隐藏了自身身影,急速地向着徐天玄的位置冲去。 见郑向景动了,花毛鼠毫不犹豫的紧随他而去。花毛鼠复仇心切,它足下生风跑得最快,眨眼超过了郑向景,直逼徐天玄的跟前。 就在这时,半空传来“当”的一声,花毛鼠一头撞到了半空某物上面。紧接着,撞晕了的花毛鼠吧嗒落地。 发觉了花毛鼠的古怪遭遇,剩余的三人匆忙减缓脚下的速度。他们小心翼翼的屏藏气息,不快不慢轻飘飘的移上前,警惕提防。 之后,霍战心疼地捧着晕头转向的花毛鼠,他眼底泛起愤怒的红光,瞪着徐天玄好似要将他抽筋剥皮。 至于郑向景,他万分谨慎的观察徐天玄的四周。 不知何时,徐天玄身边竟然腾起了些许薄薄的光芒。它若有似无,好似屏障,将一切伴随灵气波动的杀意阻隔在外。此前,花毛鼠就是一不留神,大力碰闯在这一堵光壁之上。 郑向景的视线徐徐向周围看去,他惊觉,拥有这道光壁护卫的不仅仅是徐天玄,李姨一家的附近同样浮现出这类光壁。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壁在快速加固,变得坚不可摧。 不知为何会出现这般变故,郑向景迷惑的环顾四下。下一瞬,他脸色阴沉如水。 片刻前,城门处进来了十多辆马车。 行走在最前方的五辆马车颇具恢弘气势,其中,两辆马车上刻有一圈古朴的云纹,云纹正中显现出一个乾字。 另外三辆马车上则是山林河流的图案,其间的坤字十分醒目。 五辆大马车一前一后的入了云祥城,其后跟有两辆造型相似的马车。它们看起来明显小一些,纹饰也少了许多,不过同样有乾和坤的文字。 再往后,就是一些不见任何纹饰的普通马车了。 恰是马车进城的那一瞬,徐天玄他们身边忽地出现了光壁。这是一种纯粹的保护,对府邸众人释放的守护力量。 同时,这一道力量的展示,亦是对如今聚集在云祥城内的六界人士的一种威慑和警示。乾府所在之地不容任何人在此放肆! 郑向景凝视马车眉头紧锁,他对眼前的马车再熟悉不过,只要他没瞎没傻都知道这行人的身份不简单。 前方两辆的大马车内坐着乾家的嫡系少爷,另外三辆的大马车定是坤家的嫡系子孙,单凭马车外观即可直观的判断他们的身份。后方跟随的小马车当是乘坐了其余的子孙家眷。 “可恶!偏偏这个时候,坤府来人!”郑向景恨得牙痒痒,却也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退。他忍不住暗自骂道,也不知那少年是何等好运,碰巧遇到了乾府的守护之力。 郑向景后退之际,霍战与罗丝芸也神色不定的朝后方撤去。罗丝芸微微颦眉:“莫非之前传闻,乾家和坤家要联姻的事情是真的?” 霍战轻轻地放好花毛鼠,他询问的目光投向郑向景,郑向景没奈何地摇了摇头。他又混不进府邸内部,怎么可能确切知晓真实的情况。 不过,无论是乾家还是坤家,皆是不属于六界,却又与六界紧密相关的庞然大物,轻易撼动不得。 一个乾府大少爷已经令郑向景恨之入骨且棘手无比,倘若再搭上坤府,妥妥的死得不能再死。 此次,不知坤家来的是什么人,但绝对是身份尊贵,说话管用的嫡系子孙。 威压释放出来的那一刹那,除却凡人对此未有任何感觉,但凡身有修为的六界生灵皆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人群之中,不断有飘忽的身影朝向四面八方避开,礼让乾府和坤府的马车通行。 没有任何人敢有丝毫的不敬之举。 郑向景他们退出一段距离之后,他与霍战均沉默不语,心知偷取神兽蛋的事情变得愈发困难了。 不同于他们的苦恼,罗丝芸倒是露出一丝羡慕期待的神情:“也不知是乾坤两家的哪两位将要喜结连理。” 千年前,坤家这一代最受宠的嫡女坤晴,相中了乾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乾宇。她多番暗示乾宇,示意乾宇来坤家提亲。 坤晴自问此事门当户对,十拿十稳,乾宇铁定会点头答应,岂料乾宇居然直言拒娶坤晴。坤晴面子挂不住,找到大姐坤灵,道是乾宇欺负她,盼着大姐为自己出头。 坤灵果断找到乾宇,气势汹汹:“乾宇,你再敢惹小妹伤心,休怪我不客气!” 乾宇从善如流,不过他不是应了这门亲事,而是转身云游六界。一则历练自身,二则免去坤府的麻烦,坤晴久久的找不到他,自然也无法再闹下去。 坤晴不罢休,偏不信自己对付不了乾宇。奈何她该用的手段全用尽了,仍旧寻不得乾宇的下落,始终闷闷不乐。 见状,坤灵劝道:“小妹,世间优秀的男子又非他乾宇一人。他既不识抬举,你又何必为他浪费心神。此事算了吧。” 坤晴不甘难平,终是去了坤家祖宅向疼爱她的太爷爷告状。 坤府老太爷闻言倍感心里不痛快,随即对乾府施压,向乾府要人。但是,乾府对此全然不理会。 坤府老太爷怒了,发话要对乾宇下六界追杀令。上天入地,翻遍六界,他就不信乾宇不现身。 事已至此,乾府老太爷当然不能再坐视不管。小辈之间的情感琐事,小辈之间闹一闹就罢了,对方胆敢对自家的嫡系子孙乾宇下狠手,乾老太爷绝对不答应。 为此,两位身强力壮的老人家打了一架。 原本乾坤两家的关系平淡,经此一架,乾坤两家的关系逐步恶化。 不久前,六界之中忽然有流言传出,道是乾家和坤家即将联姻,避免双方关系的持续恶化。眼下,乾坤两家的马车一道出现在云祥城,让人不由的对流言信了几分。 郑向景用劲的握紧拳头,内心不住咆哮。曾经,他只是硬着头皮吼过要和乾宇势不两立,此刻他非常想要再补充一句,他也将和马车内的坤府那谁谁势不两立。 这两家铁定是故意的,总是和他过不去! 哪怕心中有再多的愤慨,郑向景与霍战夫妇依然选择了暂时退出云祥城静观其变。 目前的云祥城的情况太过特殊,先有智识之灾,后有坤府来人。此地汇聚的六界人士众多,行走在云祥城必须慎重再慎重。不但是郑向景他们有这个想法,六界其余来客皆有相似的念头。 马车入城,徐天玄并未感受到丁点威压。相反,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安全感,仿佛他的身边环绕了看不见的壁障,将他保护其中。 这种感觉来得非常的莫名其妙。 徐天玄并未过多在意这个问题,这些马车进城后,街上的行人纷纷朝两侧退避,为马车让出了通行的道路。 生活在云祥城的城民见到乾府马车,都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崇敬的神色。同时,他们对另外的马车十分好奇,不确定来了什么样的客人。 徐天玄和李姨他们顺着人群退到路边,徐天玄见过府内的马车,前方的那一辆大马车毫无悬念的属于乾二少爷乾顾。祭祀前,罗峙曾提及二少爷返回乾府祖宅,不知事情办的如何了。 同行的马车有坤的字样,想必是事情有了进展? 徐天玄对此既高兴又忧虑,联姻是府内的喜事,肯定值得高兴。只是,徐天玄迷惑,是大少爷成亲还是二少爷成亲?成亲之后,他们还住在这儿吗? 冷不丁,徐天玄感到有人牵了牵自己的袖子,他偏头一看,是吴小花。吴小花眼中闪烁着激动:“天玄哥,是二少爷回来了!太好了,二少爷回来就好!只有大少爷在府,始终有点……”害怕…… 最后的话语,吴小花不曾说完,但徐天玄明白她的意思。 不止是吴小花,乾府家仆大都害怕大少爷。大少爷身上有一种让人呼吸不得的重压。大伙儿几乎都喜欢二少爷,因为二少爷亲切随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乾府的这种马车。”这一次说话的人是吴冬,他对个头小一圈却有云纹有乾字的马车非常在意。 以往,二少爷的马车均是大马车,其余家仆使用的马车则不见任何的云纹文字。 徐天玄微微顿了顿,不懂这些马车里究竟是何人。 在众人思索的目光之中,十多辆马车径直朝乾府的方向前行,自从正门入了乾府。 第25章 乾府有客人远道而来,徐天玄感到无比激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回到府内,寻找机会瞅一眼那些客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与徐天玄拥有类似心情的,还有吴冬和吴小花。李姨微笑看着三个孩子充满了期待的眼神,她含笑说道:“好了,我们也快些回府吧。” 她的话,得到了其余三人的坚决拥护。 不一会儿,徐天玄他们顺利的返回乾府中。 府外颇有几分热闹,城内的达官贵人们十分在意乾府的客人。偏偏他们又不敢贸然上前,唯有在府外伸长脖子等机会。 一迈入乾府,徐天玄他们不约而同的朝着主院的方向跑去,满心期盼能够看个清楚明白。 可惜,他们尚未靠近主院周围,就在半路遭遇了笑容满面的夜血魔君。 罗峙悠然淡定的直立于路中,满含笑意的视线轻轻扫过几人,充满魅惑的话语随之飘了过来:“有何等好事,你们如此高兴?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吴小花:“……” 吴冬:“……” 徐天玄:“……” 比起大少爷散发出的那一股骇人煞气,罗峙浑身上下的诡异邪气照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徐天玄心里直嘀咕,这位罗公子不回家过年就算了,居然还在乾府内大摇大摆的到处跑,每次不偏不倚的凑到徐天玄跟前。徐天玄以钱袋发誓,他绝对不曾召唤罗峙来着。 退一步说,罗峙之前留在府中,乾府既有客人来访,客人是何身份,长什么样,罗峙应当比徐天玄几人更早知晓。结果现在,罗峙反而前来询问他们。 不过,遇见了罗峙,徐天玄对这位客人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方才乾府来了客人,我们这会儿只是赶过去看看,两位少爷是否有命令安排。”徐天玄僵着笑容的回答道。 徐天玄对这位可以随意咧嘴吞下古妖兽的美艳男子始终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警惕感。一旦发觉罗峙显现不对劲,他立马转身就逃,当然,假如逃得了的话。 闻言,罗峙唇边的那一抹笑意愈发的妖媚:“坤府的家伙来了,你们竟然这么开心?我劝你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双方若是打起来,你们拎起家当快点逃命。” 打架?逃命? 徐天玄被罗峙的一席话弄得一头雾水。坤府此行难道不是和乾府联姻的吗?促成喜事,双方为什么要打架?莫非是比武招亲之类? 尽管徐天玄有太多太多的谜题想不明白,奈何以罗峙的性格,完全懒得解释。原本,罗峙此刻亦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围观主院的风吹草动。 罗峙略微抬手,血红色的袖子轻轻一甩,徐天玄几人骤感一股柔力袭来,身体已瞬间改变了位置。他们耳边飘过了罗峙无比从容的话语:“坤家的热闹,别乱凑,当心把小命搭进去!” 下一刻,徐天玄他们齐刷刷的落在了艮院的小院中。 徐天玄与李姨他们面面相觑,苦笑不已。 尽管他们是乾府的家仆,算不得乾府的主人,可是,他们和罗峙相比,罗峙果断才是真正的客人。眼下,罗峙这般反客为主,几乎快要把自己当作乾家人的态度,简直令徐天玄对罗峙无可奈何。 徐天玄暗暗琢磨,如果罗峙敢扛出他与二少爷有交情之类的话,不知道二少爷会不会揍罗峙一顿。明明罗峙才是那个更不应该凑乾府热闹的家伙! 纵是对罗峙的做法有诸多的不顺眼,可徐天玄他们敢怒不敢言。万一说了罗峙不爱听的话,将他们整个吞进肚子里,那么他们的日子可就真的黑暗了。 来到艮院后,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无比犹豫。 其实,罗峙有些话也给了他们些许警示。 他们尚不了解实情,客人是善是恶都不清楚。加之大少爷和二少爷并未命令他们前往主院,他们急匆匆的挤到主院门外,难免让客人看了笑话。 自身的颜面是小事,乾府的颜面可是头等大事。 纠结小会儿,他们最终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倘若真是关系和睦的重要客人,到时当会出现在府宴,不愁看不到。 距离晚饭的时辰已然不远,他们没必要急着这个时刻添乱。 如此一想,他们放下一探究竟的心思。吴小花抛开路遇花毛鼠的不愉快,揣着新买的簪花,与母亲哥哥一道回了兑院。 待他们走后,徐天玄在小院的石凳坐下,他牵了牵白袍的领口,愣愣的望向主院所在的方向。莫名的,他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罗峙提及的乾家和坤家打架,徐天玄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不安。 同一时刻,乾府的主院中,氛围早已沉重到了一种极致,过年的喜庆气氛都能凝结成冰。 乾宇神情自若地端坐在正前方的红木椅,他拿起杯盖略微拂了拂茶水,不急不徐的品了一口,未曾发话。 在他的身侧,坐着乾家的二少爷乾顾。乾顾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乾宇,自家大哥这般八风不动的姿态,乾二少爷倍感头大,深知大哥此次绝对不会退步。 乾顾轻咳一声,打破彼此之间的僵硬状态,他一边淡笑着向坤家众人投去了笑脸,一边暗地给乾宇传音:“大哥,我回来时,太爷爷亲口对我说,此事全权交由你决定。无论你是何选择,他都会为你撑腰。” 说白了,自家的子孙自己护着,谁也别妄图欺负。 听闻乾顾的传音,乾宇的情绪不见丝毫的变化,他放下茶杯,暗自传音乾顾一句:“不用担心,坤家不足为惧!” 乾顾对此哭笑不得,对乾宇而言,凡事皆不足为惧,他不懂究竟有什么会令乾宇值得畏惧。 打着灯笼,翻遍世间能够找到么? 接受就是接受,不接受就是不接受,若是不服,双方凭实力打一架,胜者说话。大哥的个性和太爷爷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乾宇的目光冷漠扫过两旁的座椅,这会儿坐在此处的皆是乾家和坤家的子孙,里面不乏能做抉择,且与乾宇关系不佳的人。 在乾宇的一边坐有乾家的兄弟姐妹,五弟乾皓,九妹乾岚。 至于对面的客人,彼此的身份几乎相等。坤家的大小姐坤灵,二少爷坤翰,四少爷坤扬,以及小妹坤晴。 马车里的客人未现身之前,怎么看都是一副乾家和坤家即将联姻的和乐融融,然而,马车内的客人一旦出来,怎么看都是马上要打一架的节奏。 坤晴直瞪乾宇的眼神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怒气,等待乾宇做决定。对此,乾家九小姐乾岚恨不得坤晴疯狂的大闹一场,最好把这次的联姻闹没了,她心里就踏实了。 原因? 坤家四少爷坤扬要娶她过门,她不愿嫁,就是这么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这也难怪,不近不远看戏的罗峙出手拦住了徐天玄一行人,拂袖将他们扔回别院中。 倘若在座这些人当真打起来,别说徐天玄他们毫无招架之力,连罗峙都要慎重考虑自身的安危。乾坤两家大打出手,肯定不是小动静! 不过,罗峙笑着抚过唇角,只要不是乾顾娶媳妇,哪怕闹得天翻地覆,罗峙还会乐此不疲的再添一把火。 这一刻,乾大少爷满是从容,坤大小姐同样应对的镇定无比,嫡长子与嫡长女,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坤晴压不住翻腾的情绪,发觉乾宇定是不理会到底,她不善的目光转向了乾二少爷。 乾顾暗叹了一声倒霉,大哥能够无视一切,他可做不到。于是,乾二少爷不得不再度扬起笑脸:“这门亲事,若是他们两人情投意合,并无不可。” 假如九妹抵死不从,事情另当别论。 “我不是问这门亲事,我是问乾大少爷考虑得如何了?”坤晴顿时加重了语气。 坤扬与乾岚仅是庶子庶女,双方联姻,单纯为了两家表面添加一个亲家的名头罢了,坤晴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此番跟随哥哥姐姐来到乾府,无非是以协助乾宇,彻底根除智识之灾的危害为由,让乾宇低头服软。 乾宇怎会不知坤家的打算,他抬眼,迎向坤晴的目光冰冷一片,语气未有任何情感起伏:“智识之灾突现云祥城,我身为乾家长子嫡孙,自当肩扛乾柱重责。我乾家的家事不劳坤小姐费心。” “你不识好歹!”坤晴一拍桌,千年的忿恨压在她心底越演越烈。 坤灵挑眉,她尚未开口,意外听得身旁的二弟坤翰发了话:“小妹,莫要动气,有话好好说。乾大少爷的话不无道理,云祥城毕竟在乾府管辖,这事正是乾家的家事。” 他们出手帮忙也得先问别人答不答应。 坤翰在坤家以年龄排行第二,身份亦是嫡长子。他个子不算高,身材微微发胖,五官倒是长得十分端正。坤翰个性极软,正因为他的脾气,家中大凡小事大多交给大姐处理,他这位嫡长子长期只负责旁观。 听到这话,坤灵和坤晴同时狠狠的瞪了坤翰一眼,她们严重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兄弟! 作为坤家嫡长子,怎可这副气场。这位坤二少爷不说和乾大少爷相比,就与乾二少爷相比,气势也简直弱爆了! 她们无法理解,此次前来乾府,为何偏偏将坤翰塞到她们身边。单纯以身份来说,坤翰举足轻重,但是以个性而言,她们恨不得一板凳砸晕坤翰,让他别再突然插话。 见到坤家人的心情恶劣,乾岚压了压内心的笑意,仍是大家闺秀的姿态。比乾岚更安静的是乾五少爷乾皓,他从始至终都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就是来凑人数的! 坤家这次来了三嫡一庶,乾家自然也得三嫡一庶对应,免得失了气势。做决定的有大哥,打圆场的有二哥,要联姻的是九妹,老五乾皓只管充当摆设。 第26章 乾顾正在犯愁两家的谈话氛围越来越僵,难得听闻坤翰突然插话,负责打圆场的乾二少爷毫不犹豫地顺着台阶飞奔而下。 眉宇间的温柔笑意一如既往,乾二少爷微笑向坤翰点了点头:“谢坤二少爷的理解。云祥城内虽受了些损失,好在乾柱毫发无伤。坤二少爷放心,需相助之时,我定会厚着脸皮登门求援。希望到时候,坤二少爷能助我一臂之力!” 不曾提及乾宇,也不涉及乾家,乾二少爷仅仅将话语往自己身上绕。他不提坤灵坤晴,也不提坤家,同样只将话语落在了坤翰那儿。事情缩小到了乾顾和坤翰两人。 避开坤灵与坤晴直瞪的目光威压,坤翰同样笑了起来。他微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憨厚:“智识之灾来得蹊跷,此次突现云祥城更是变幻无常,与之前的智识之灾大不相同。乾二少爷请务必当心。若有需要,尽管来坤府找我。” 乾顾和坤翰顺利的达成意见统一。之后,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起来。他们很快转换了话题,自坤家对乾家的协助谈判变成了两家的这门亲事。 不管怎么说,乾家九小姐一旦嫁进了坤家,乾坤两家就成了亲家。彼此之间的关系多多少少会缓和些许,不至于兵戎相向。 尽管坤灵与坤家的主事者并未把此次联姻当一回事,可坤翰特别在乎此事。 坤翰喜欢热闹,尤其是家中有好事发生的热闹。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回坤府有迎亲出嫁或小辈诞生,坤翰皆会感到非常开心。 眼看着话题移到了自己这儿,乾岚没奈何地看了一眼坤晴。 坤晴分明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却硬是没有开口拂了坤翰的面子。无论她对坤翰的做法有多么不满,在外人面前,坤晴依旧选择了为自己的这位二哥维持坤家嫡长子的尊严。 深吸了一口气,坤晴瞄了眼气定神闲的乾大少爷,硬生生的压下满肚子的火。 坤晴顾及坤翰的颜面并未吵闹。见状,乾岚不由暗暗地长叹。 她不乐意嫁给坤扬,并不是因为坤扬太过糟糕。相反,坤家的庶子中,坤扬算是优秀的。可惜,乾岚对坤扬无想法,她还没有玩够,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无限美好,她不愿去坤府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要知道,她入了坤府,再也没有了住在乾府的那般轻松随意。 假如坤家人人都如同坤翰这么好说话,乾岚兴许还有些盼头。偏偏,坤家有一位气场强大的大小姐坤灵,还有一位对自家大哥吹胡子瞪眼的坤晴,以及与自家太爷爷打了一架的坤老太爷。 乾岚怎么想怎么认为,自己往后的日子得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于是,每次想到自己要嫁坤扬,乾岚倍感不幸福。 为了乾府的安稳,乾岚不介意交出自己的小命,偏偏亲事比拼命更让乾岚苦恼。乾岚纠结无比,乾家的子女数量不少,为什么唯独选了自己。 不同于乾岚的抵制情绪,坤扬对自己的婚事未有任何迟疑。对他而言,坤家安排的联姻,他必须答应,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在坤家还需要他的时候,努力赢得长辈们的认可,为自己和母亲争取一席之地。 他并不喜欢乾岚,但为了坤家的利益,他只能娶乾岚进门。 坤扬羡慕坤翰,坤翰是大夫人的儿子,在坤家的权力高得令坤扬仰望。就算是美其名曰,由大姐坤灵协助坤翰打点家务,哪怕坤翰脾气软,缺了几许气势,可这些丝毫不影响坤翰的身份地位。 别看坤灵平时威风八面,帮助坤翰处理大小事。可坤灵做出的决定,坤翰可以改,而坤翰做出的决定,除非坤翰自己愿意改,不然坤灵奈何不了他。 例如,这会儿,坤翰与乾顾达成了口头协助协议。 除了专程负责凑人数的乾五少爷乾皓,在座的其他人各有心事。 乾宇已然决定送客,乾顾则在犯愁是否劝坤家诸人留宿家中。乾岚期盼坤晴暴起闹事,坤扬却在羡慕坤翰所拥有的一切。 心拧紧了的是坤灵和坤晴姐妹俩,她们恨不得堵住坤翰的嘴,让他别再和乾二少爷聊天。坤翰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说出口的话在代表坤家表明态度。 此番赶往云祥城,坤家本意是凭借智识之灾混乱时,向乾宇施加压力。如今一见,要挟压根不管用,坤灵看了看与乾顾交谈甚欢的坤翰,轻轻地咳了一声。 乾顾自然明白坤大小姐的暗示。 闻声,乾顾笑问坤翰:“今天府内筹备了团年府宴,几位是否留下来吃顿便饭?” 坤灵颦眉,开口就要拒绝。小妹的火气都快从头顶冲出来了,如果不赶紧带着坤晴离开,让她在乾府大闹一场,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的话刚到嘴边,突然听得自家二弟干脆的应了一声:“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尝尝乾家厨子的手艺!” 坤灵:“……” 坤晴:“……” 姐妹俩严重怀疑,坤翰究竟有没有发觉坤晴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他们远道而来,却在乾宇这儿碰了钉子,找了不痛快。既然乾家无需帮助,他们当然起身就走,赖在别人家做什么! 坤灵苦闷地清了清嗓子,笑着看向一旁的坤翰:“二弟,今夜有家宴。” 同样是过年,乾家有好吃的,莫非坤家没有吗?乾家有大厨,难道坤家没有吗?眼巴巴的盼着别人家的饭菜,坤家的颜面往哪儿搁。 坤翰倍感为难地看了眼大姐,继而转向乾顾。 说实话,坤翰在家中长期负责顶着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时不时露个脸示意他活着。 至于过年家宴,一年的时间对坤翰而言,短的可以忽略。凡俗界的人在意过年,坤家的人可不在意这些。 坤翰从未尝过乾家厨子的手艺,乾顾开口相邀,坤翰特别想要品尝一番。 然而,大姐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乾家不需他们出手相助,他们也当返回坤家,没必要留在乾家浪费时间。 乾二少爷一眼看出坤翰的犹豫,他笑容如故:“既然坤家有家宴,我也不好再挽留各位。” 坤翰闻言骤感失望,沮丧刚上心头,他又惊喜的听到乾二少爷的安排。乾顾替坤翰准备了食盒,盒内盛放大量食物,提供给坤二少爷路上食用。 坤二少爷表示乾二少爷真是一个大好人。 自踏出坤府开始,坤翰一直以为他们将在乾府小住一阵子。 一则是坤家和乾家的合作,几人协力替云祥城消除智识之灾的隐患。二则,坤翰有意与乾宇商谈一番,随后劝说小妹。天下间的好男儿数不胜数,小妹何苦如此为难自己。只要坤晴不闹腾,乾坤两家的关系也能和睦几分。 最后,这次出门借着过年的好氛围,培养坤扬和乾岚两人的感情,快些促成喜事。 可是谁知道,乾宇拒绝得如此干脆,丁点余地不留。就算乾顾说了,需要时会向坤翰求助,可坤翰始终觉得,乾宇定是肩扛一切,绝对不会迈入坤家大门。 坤翰虽说脾气软,许多事却也看得清楚明白。乾宇的举动足以证明,企图利用什么来压制乾宇,毫无可能。 他应该劝说小妹,尽快断了这些打算。 坤翰面带笑容,内心隐隐发苦。他辛辛苦苦跑一趟乾府,居然转身又得奔回坤府,乾家的板凳都没坐热。 幸好,善良的乾二少爷给了他一个大食盒,内有美食无数。 之后坤翰坤灵他们起身告辞,乾顾将几人送出了乾府。 乾府门外打转的大户们骤感意外。乾家的客人走得有够快,估计也就进门喝一杯茶的功夫。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大马车赶到乾府究竟是为了何事。 徐天玄得知坤家人离开的消息时,照样相当意外。他也好奇为什么坤家的客人急匆匆的走了,他们与大少爷到底谈了什么。 可惜,徐天玄找不到人询问。那会儿,丫环护院们全在主院外,乾二少爷并未让任何家仆进入主院。 徐天玄挠挠头,他不确定罗峙是否潜入主院内,他也不清楚罗峙有没有偷偷打听到消息。不过,一想到罗峙那妖媚到惊悚的裂大嘴,徐天玄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放弃了询问罗峙的想法。 黄昏时分,艮院门口闪入一道身影。白大一手抓着鸡爪子,一手拎着兔耳朵,悠闲来到徐天玄的跟前。 围绕乾府跑半圈的白兔和围绕乾府跑一整圈的灰毛鸡终于回来了。看着它们直挺挺的纹丝不动的模样,徐天玄心中一颤,该不会是两个小家伙跑到半途跑掉气了吧? 白大未向徐天玄解释分毫,它抬手抛出一兔一鸡,两只毫无任何动静的小动物径直落到徐天玄脚边。见状,徐天玄一头黑线,白兔和灰毛鸡是活着还是死了? 徐天玄一副疑惑,白大却是淡然地拍了拍爪子,朝地面的白兔和灰毛鸡说道:“今天先到这儿。明天早起,继续跑!” 徐天玄:“……” 好惨,明天应当是大年初一吧。悲催的地狱式训练从大年初一开始。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拼命锻炼,生命不息。 白大懒得再说其它,它神清气爽地迈着坚定的步子,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了艮院的门口。 徐天玄紧盯别院门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感慨大少爷的通界兽有够霸气。 白大与其它的通界兽相似。它拥有白色的皮毛,乌黑的眼睛,它有小小耳朵和小小爪子,以及一条短尾巴。这些用在胖乎乎的白二身上,无疑属于萌兽路线。 然而,当这一切添加在身姿挺拔的白大身上,周遭的动物都得退避三舍,妥妥的猛兽路线。 分开来看,白大的小眼睛,小耳朵,小爪子,小尾巴,每一样都格外可爱。 但是,一旦这些组合在一起,瞬间成为白二的噩梦。如今白大也顺利升级为了白兔和灰毛鸡的噩梦。 目送白大远去,徐天玄忍不住打量趴在地面的白兔和灰毛鸡。他思索着要不要把它们移到屋里,躺在积雪里貌似挺冷的。 徐天玄刚伸出手,冷不丁听到白兔低声问了句:“它走了没?” 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徐天玄猜测白兔在问白大的去向,他正欲回答,竟清晰听得地面的灰毛鸡有了回应:“叽……” “确定它回主院了吗?”白兔再问。 “叽叽……”灰毛鸡连续地叫了两声。 徐天玄:“……” 感情白兔不是在和他说话,而是在询问一旁的灰毛鸡,徐天玄忽感备受打击。 接着,白兔猛地从地面蹦了起来,他抖了抖皮毛,一脸的愤恨:“他爷爷的,跑死我了!” 下一刻,灰毛鸡也从地面跳了起来,霎时活蹦乱跳:“叽叽……叽叽……叽叽叽……” 徐天玄黑线加剧,依照眼前的情况,他可以猜错,之前的白兔和灰毛鸡在白大面前装死么? 思及白兔与灰毛鸡的对话,徐天玄面向白兔,指了指又叫又跳的灰毛鸡:“它在说什么?” 白兔望向主院的方向,恨恨道:“它说,白大是坏兽,我们以后不和它玩!” 第27章 徐天玄听不懂灰毛鸡的语言,但他听了白兔的解释之后,默默的扭过头。强悍如白大,一开始白大就明说,动物之间的事儿,让徐天玄不要管太多。就算徐天玄有心为白兔和灰毛鸡出头,可他如今的实力照样相当堪忧。此外,徐天玄不得不考虑白大背后的主人,不给乾大少爷面子,绝对不行! 他耐心地劝了一兔一鸡小会儿,确定它们的情绪渐渐平静,徐天玄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倘若白兔和灰毛鸡气不过,到主院找白大或者大少爷拼死拼活,徐天玄会一脸血。 为了避免灾难的出现,适当的劝说十分有必要。 “可恶,不待这么欺负胖子的!”白兔这会儿仍有些愤愤不平,他握紧爪子,稳住身体的颤抖。他自问,自己不就是长得圆乎乎么,世世代代的传承,白兔要长得圆乎乎才讨人喜欢。 经历了白大的摧残,白兔暗下决心。他以后到了云祥观,定要潜心修炼,迟早有一天他将超过白大的修为。白兔报仇,百年不晚,当白兔修行大成,一定要向白大讨回公道。 当然,假如白兔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白大的境界,那么白兔唯有郁郁寡欢,抱憾此生了。 仿佛在迎合白兔的抱怨,身为胖鸡仔的灰毛鸡站在比白兔旁边叽叽叽叽的叫个不停。灰毛鸡一边叫,一边时不时地看向徐天玄,那神态像极了在向徐天玄告状,告发白大的种种恶行。 见状,徐天玄无奈的笑了笑。灰毛鸡出壳第一天,白大已在它心里留下了坏兽的不良印象。往后若要扭转灰毛鸡的想法,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难得老管家一家此时不在艮院,徐天玄静静地听着白兔与灰毛鸡的抱怨。它们不满的情绪在倾吐之后,减弱了一大截。 不一会儿,徐天玄忽然听到大咧咧的笑声:“小家伙们,在这里埋怨再多也无用。以修士世界的规则来说,一切以实力说话。只要你们有朝一日击退白大,你们的心就能安定,不会为这事烦恼了。” 徐天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邋遢老人腰际挂着一个酒葫芦大步走了过来。跟随老人的身侧正是年轻的云观主,眼下,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息。 上次造访乾府时,邋遢老人的竹屋安排在艮院,所以老祖打算先过来歇歇脚。他表面上是到住的地方的休息片刻,实际是上门与徐天玄闲聊瓶颈的突破。 云义常与以前一样,他对徐天玄仍是恭敬万分,他拱手行礼道:“云义常见过小祖!” 徐天玄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云观主不必如此多礼。徐天玄看了信之后一直在想,单凭云义常百年前的修为就能击杀大妖蛇,云义常的年龄远远超过了徐天玄。 并且云义常是修士,在大多数凡俗人的眼中,修士是极其厉害的人物。 不管怎么说,徐天玄这位小祖当得不怎么名副其实。他仅仅拥有一张流云镇运仙符罢了,吓了吓流裳老祖。距离徐天玄炼化完成的日子还长着呢。 两位修士刚一露面,愤愤不平的白兔顿时收了声。白兔心心念念着以后到云祥观修行,飞出白大的五指山。他在老祖和云观主面前需要保持好印象,不能让对方发觉自己竟然是一只喋喋不休的兔子。 至于灰毛鸡,它表现得比白兔淡定得多。灰毛鸡本是打算故伎重施扑腾到徐天玄的头顶,奈何它围绕乾府跑了一大圈之后,此刻的体力严重不济。 灰毛鸡没能飞到徐天玄头上,仅仅是轻微蹦了蹦,鸡爪子抓住徐天玄的衣角,高不成低不就地挂在那儿。 面对这般情况,徐天玄本人不曾吭声,也不准备询问白兔关于灰毛鸡在说什么。他总不能主动让出自己头顶的位置让灰毛鸡踩,说实话,灰毛鸡真心有点重。 就算孵蛋曾经是大少爷交给徐天玄的任务,可如今灰毛鸡出壳,大少爷却不要灰毛鸡了。徐天玄对灰毛鸡从今往后何去何从也十分的苦恼。 九个人形生灵早已习惯乖乖的窝在大床,灰毛鸡要是也跟着徐天玄,自然得慢慢适应正常一点儿的生活。 灰毛鸡和白兔老实了,徐天玄看了看邋遢老人,又看向云义常。很快,他松了口气,那位流裳老祖并没有和他们两人一起进入乾府。 且不说流裳老祖愿不愿意来,就算她愿意来,还得先问一问乾府要不要她进。 轻易看透了徐天玄的小心思,邋遢老人微笑着捋了捋胡须:“师姐旅途疲劳,在观内打坐休息。” 言下之意,流裳老祖走累了,不会再到乾府找徐天玄的麻烦。 得知流裳老祖没来乾府,徐天玄莫名的感到了几许轻松。他的视线徐徐地扫过云义常,不知道是不是徐天玄的幻觉,他总觉得云义常的脸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过,徐天玄心里清楚,自己与云观主这位便宜后辈尚未到交底的地步。有些话,目前的徐天玄不适合询问。 这一刻,云义常倍感不痛快的原因非常容易猜测,正是因为流裳老祖他们一行人。 此次与流裳老祖同行的精英弟子皆在宗门里地位不凡,他们以天之骄子自居,多多少少染上了傲气。 这些精英弟子迫于境界差异,会对流华老祖和流裳老祖恭敬,他们迫于镇压仙符的威胁,会对徐天玄低眉顺眼。然而,他们没有理由,也不会对云义常这般微小的角色客气。 云义常在仙宗那会儿,由于实力突飞猛进,引得不少人羡慕嫉妒。后来云义常得罪了人,被贬到凡俗界掌管道观。 当初那些被云义常远远超越了修为的人,现在反过来远超了云义常的境界。这样的师兄弟关系,他们找不到善待云义常的理由。 因在流华老祖眼皮底下,同门相残决不可取,但他们的冷嘲热讽必不可少。 “这不是号称修行天才的云师弟么?百闻不如一见。” “一晃几十年,云师弟的修为怎么全无变化?隐藏实力虽好,但在师兄弟们面前隐藏到这地步实在有点过了。” “想不到连云师弟都会在世俗红尘中沉沦,误了自身修行。” 云祥观的那群资质普通的道士,这些仙宗弟子压根看不上眼,连讽刺都不屑,他们只是在云义常面前抖抖威风罢了。 无论精英弟子们如何说,云义常始终一声不吭。他明白,自己出口反驳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近百年的时光过去,这些人的修为早已甩了云义常一大截。 换作从前的云义常,他多半会与对方大打出手。以前的云义常可以一人揍趴一大堆群殴他的师兄弟。可惜,现在的云义常,对方出手就能捏死他,任何冲突对云义常来说都非常不理智。 此行的精英弟子,并非所有人均会针对他。不过,不嘲讽他的那些人也不会选择帮助他。替一个大道无望的宗门弟子出头,没有任何实际利益。 邋遢老人看出了云义常的郁结,所以他提早带上云义常来到了乾府。少听几句风言风语,耳边清静几分。 流裳老祖未写拜帖,也没提要不要来乾府,邋遢老人自然不会过问。至于一部分精英弟子明显表现出要代替云义常来乾府一趟的想法,邋遢老人全然当作不知道。 这儿是凡俗界,这儿有云祥观,云义常是这一座千年古观的观主,观主的颜面不可驳。在乾府眼中,再多的精英弟子也不见得比一个观主高贵多少。 流华老祖伸手护了云义常,同样是护了道观。 可惜,邋遢老人在这儿护得了云义常一次两次,却不可能永远看护他,云义常终要自己应对一切。 徐天玄约莫感到云义常的状态不佳。思及自己不久前在半路遇见了流云仙宗一行人,徐天玄对他们的印象很一般。所幸自己手持镇运仙符,就连流裳老祖也未能压制自己。 那些人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他们到了道观难保不会欺负云观主。不过,云义常不说,徐天玄也不多问。云义常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时,徐天玄也不会勉强对方。 云义常清晨给徐天玄送来一大盒奇珍美食,徐天玄已默默为云好人记下了一笔。需要徐天玄出手时,徐天玄不会犹豫。 眼瞅着晚饭的时辰越来越近,徐天玄怀揣灰毛鸡,与流华老祖和云观主一道迈出艮院。 白兔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表示自己不到府宴热凑合。今天白兔虽然只跑了半圆,可他先天的灵力不及灰毛鸡强横,跑半圈亦是累得不轻。他得抓紧时间赶快休息,明天又是悲催的早起跑圈。 莫名其妙的招惹到白大这只凶兽,白兔深感自己运气太糟。 过年都不安稳。 命苦啊,这是白兔最真实的想法。 灰毛鸡也跑圈,但它与白兔不同。白兔考虑得多,而灰毛鸡毕竟刚出壳,凡事考虑得少。它伤疤还没好,已经在忘痛了。 一路上,灰毛鸡冲着老祖开心地叫了又叫,对着云义常亢奋的蹦蹦跳跳,生怕别人没留意到它。灰毛鸡表现得异常兴奋,好似刚才的跑圈,并没有将他彻底累垮。 来到府宴场地,主动提出到乾府品尝府宴的老祖与被徐天玄喊来的云观主作为乾府的客人,他们坐在主桌。云义常的一身修为在大少爷面前不够看,但放眼凡俗界也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当作云祥观留一分薄面。 相对于中午的时候,主桌的位置有空余,晚上则热闹多了。 首先是乾大少爷和二少爷,然后是五少爷以及九小姐,主桌不但有自顾自入座的夜血魔君,还有流华老祖和云观主。假如坤家的客人留下吃饭,恐怕还得再加一根板凳。 好在坤灵他们走了,跟随大少爷身旁的白须老者乐呵呵地端着酒坛留在了主桌。乾顾身边的贴身护卫和乾顾一起回来了,被乾顾唤来陪白须老者喝酒。 罗峙对同桌其它的人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只向乾顾抛过去了一个妖冶笑容。几日不见,分外想念。 对此,乾顾直接选择了无视。 乾宇静静地瞅了眼空余的一个座位,他的目光徐徐扫过府中众人,最后,乾大少爷淡然一指:“你,过来坐。” 众人的羡慕视线齐刷刷的移了过去。 无数视线聚集的地方,徐天玄激动地长大了嘴边。他没有听错吧,大少爷让他过去坐? 第28章 激动不已的徐天玄回过神,立刻乐颠乐颠地冲向了主桌。尽管他没能坐在大少爷的身边,可是能够与大少爷在同一桌,距离自己的恩人这么近,徐天玄已经感到十分满足。 连带的,就连桌面那些的饭菜,徐天玄都觉得它们瞬间美味了无数倍。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徐天玄的位置一边是云义常,一边是乾九小姐乾岚。 乾岚一见徐天玄立刻微微地笑了笑,见状,徐天玄赶紧回了一个微笑。很快,他发现九小姐的视线径直落在自己胸前,给出的笑容同样也是投向那个地方。 徐天玄默默地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藏在衣兜内的灰毛鸡从徐天玄的衣襟处钻出了毛乎乎的小脑袋。它眨巴着乌溜溜的小眼珠左看看右看看,讨好的望着笑容满面的乾岚。 一看这情形,徐天玄顿时明了,原来九小姐也中意这只毛乎乎的小鸡仔。 “挺有意思的小家伙!”乾岚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灰毛鸡的小脑袋。她并不知晓大哥带回神兽蛋的消息,不过看见灰毛鸡身上波动的灵气,她明显察觉灰毛鸡的与众不同。 讨得了乾岚的喜爱,灰毛鸡满意地叫了两声。从它出壳到现在,除了在白大那儿碰了钉子,其余的人大多都是喜欢它的好人。灰毛鸡可以通过他们的笑容感受到那一种认同情绪。 乾岚在打量灰毛鸡的同时,云义常也在打量这只灰毛鸡。 云义常在徐天玄那儿疗伤数月,他不只一次的见识过徐天玄的奇异孵蛋方式。此刻他没有见到白蛋,却平白冒出来了一只灰毛鸡,云义常不难猜测,小祖孵蛋成功了! 热乎的小火炉没能把白蛋烤熟,反而孵化出了这一只胖鸡仔。云义常不得不由衷佩服灰毛鸡的生命力极其强大,任由徐天玄如何折腾都能顽强存活。 回忆起自己当初在和蔼可亲的小祖那儿喝药敷药,云义常也瞬间佩服自己极度顽强的生命力。 云义常看不透灰毛鸡的真实力量,但是通过灰毛鸡散发出的灵力充裕程度,云义常心知肚明,灰毛鸡的身世绝对不简单。 似乎在代替云义常询问一般,乾岚先开口问道:“这只灵兽从哪儿得来的?” 闻言,徐天玄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白蛋是大少爷给他的,他对白蛋或者灰毛鸡的情况一直不太清楚。虽说艮院来了白大,偏偏白大对灰毛鸡的详情一字不提。 徐天玄的目光投向乾大少爷,奈何坐在主位的乾大少爷完全没有回应徐天玄的询问视线。唯有一旁的白须老者不急不慢的喝一口酒压了压心底的情绪。 灰毛鸡哪里是灵兽,它可是比灵兽高级得多的神兽! 当然,灰毛鸡现在这个样,九小姐把它当作一般灵兽也没有什么不好。天知道,山神的敕令何时才能宣布,始终有种遥遥无期的不安定感。 乾大少爷不应声,徐天玄解答不了乾岚的提问,他挠挠头:“九小姐,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徐天玄说的是实话,假如大少爷愿意解释两句,徐天玄兴许也能借此机会得知白蛋的由来,以及灰毛鸡的身世。 然而,大少爷不开尊口,徐天玄也只能将这个疑问暂时放下。 见徐天玄无法回答,乾岚略感意外。徐天玄养的灵兽,他自己居然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天上掉下来的,路边捡到的,总得给她一个借口。 与此同时,云义常反复观察了灰毛鸡。比起当初在蛋壳内,眼前的灰毛鸡灵气显然浓郁了许多,好似在慢慢聚集四周的灵气于一身。 云义常自知修行有限,加之这一百年不曾外出不曾进步,他的见识太窄,不适合轻易开口,免得多说多错。 不过,云义常有心顾忌,邋遢老人却并不在意这些。 为了避免九小姐追问徐天玄,老人与白须老者一边畅快喝酒,一边说道:“这小家伙当前的程度不及高阶灵兽。好在它底蕴雄厚,精心培养,以后长成为顶阶灵兽十拿九稳。它能不能再进一步,迈入神兽的领域,就得看它的血液中是否流淌了神兽血脉,能否觉醒了。” “已经很久没有神兽出世了。神兽血脉日益稀薄,神兽的数量早已大不如前。”说着,乾岚揉了揉灰毛鸡的小脸,笑道,“小家伙,觉醒个上古神兽血脉给我瞧瞧。” 与邋遢老人喝酒的白须老者坚持不懈的沉默中。神兽已然不易,更何况上古神兽。 白须老者喝酒压惊,感慨老道士眼神倒是犀利,对灰毛鸡的推断相当接近真相。倘若灰毛鸡此刻能口吐人言,灵智再进一步,估计大家都会往神兽方向猜测,而不是优先考虑灰毛鸡是不是灵兽了。 照此看来,要将灰毛鸡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山神,任重而道远。 很快,话题从灰毛鸡转到了过年。徐天玄中午曾听吴小花说,今晚有些特别的安排,也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安排。 徐天玄这会儿距离几位少爷小姐如此之近,只盼好运到来之时,好运可以稍微增加那么一丁点。 一边满心期盼,徐天玄一边埋头吃菜。晚上的菜肴有些加入了顶阶灵兽肉烹煮,味道特别鲜香爽口,徐天玄险些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他吃饭之余,也不忘记投喂灰毛鸡。 由于在座的有大少爷二少爷他们,徐天玄不敢让灰毛鸡出来满桌蹦达。灰毛鸡依然只是钻出一个小脑袋在徐天玄的胸前,它伸长了脖子一下接着一下啄食放在桌子边缘的肉片。 灰毛鸡对顶阶灵兽肉似乎相当的满意。这些肉让它快速补充了体力,一扫跑圈圈的疲惫,再度变得精神抖擞。 可惜,徐天玄食用灵兽肉与寻常肉类,效果几乎无差别,单纯觉得前者美味几分。附加的什么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效果,一时半会儿根本看不出来。 距离凌晨越近,距离新的一年也越近,府宴的气氛愈发热烈。 就在这时,乾大少爷扬了扬手,示意大家安静。诸多家仆立即收了声,毕恭毕敬地望向大少爷,等待他的吩咐。 这一刻徐天玄也是无比紧张的凝视乾宇,暗自琢磨今晚的特殊安排终于要来了么?大少爷到底要宣布什么事情? 一道道急切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乾宇身上,大伙儿的眼睛一眨不眨。 “两件事。”乾大少爷徐徐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却直落耳畔,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楚,“第一,今天过年,每人可到账房领取五十两银子。” 哪怕有大少爷的威压在侧,众多家仆们已然忍不住议论纷纷。大过年的,大少爷发银子了。 听到这话,徐天玄顿时激动得难以言喻。 银子,居然发银子,还是五十两! 入住乾府三年来,徐天玄除却赔掉的银子,他钱袋里此刻不过十四两银子而已。一想到突如其来的五十两收入,徐天玄骤感这个年真是过得太幸福了。早知道今晚的特别安排要发钱,徐天玄一定会准备一个新的大钱袋! 得了第一个好处,大家很快压了压兴奋的心情,开始期待第二个消息。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乾大少爷,静待他说第二件事。 乾宇的声音平静如旧:“第二件事,年后,祖宅会派一批家仆过来。他们交由楚管家统一安排。” 祖宅要来人? 徐天玄偏着脑袋不断思考,他从没去过祖宅,不知道乾家祖宅在何处。徐天玄的意识里,祖宅应当是很多长辈居住的地方,乾府祖宅不知是不是这样。 瞅了瞅低着脑袋啄肉的灰毛鸡,徐天玄忍不住担忧。祖宅来的家仆数量多吗?他们住在哪儿,艮院的人会不会越来越多?家中的九个人形生灵的秘密是不是更加容易泄漏? 徐天玄暗自祈祷,希望人形生灵们别被人发现疑点才好。 而且,乾府的家仆一旦增加,租种的田地也随之相应增加。到时候,徐天玄还租种中等田地吗? 尽管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但徐天玄也并未多想。他最确定的莫过于,从今往后,将有更多的人知晓,自己是个养什么死什么的倒霉蛋。 好事不出门,坏事遍地传。 徐天玄对此深感无奈。 得知乾府过年发钱,邋遢老人举杯大笑:“乾府的待遇果然不错,逢年过节有银子领取。也不知乾府还收不收护院,让老道也来养养老。” “老先生说笑了,请你的工钱,乾府怕是开不起。”乾顾浅笑回了一句。 “乾二少爷太谦虚了。乾家家大业大,老道这样的小角色,不说十万八万,几千上万总是有的。就怕乾家觉得老道我不够资格当护院。”邋遢老人毫不介意的笑着。这些话本也不当真,随口说说而已。无拘无束的生活,才是这位流华老祖想要的。 “我可当乾府护院,不收工钱,管食宿即可。乾二少爷意下如何?” 徐天玄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这次说话的人竟是罗峙。罗峙勾起薄唇,笑盈盈的面向乾顾,好似在等乾顾的决定。 乾顾再一次的选择了无视罗峙。 说起来,罗峙拷问古妖兽也有一段日子了。但罗峙一字半句都不曾给乾顾说。不知道是罗峙当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还是罗峙想要的好处没到手,不肯告诉乾顾。 乾顾认为,后者的可能远高于前者。 魔族素来狡诈无比,乾顾猜不透罗峙的想法,所以他先把罗峙晾在一旁,等这位夜血魔君泄露此行的目的。 乾顾正欲开口拒绝,无意间瞄到了自家大哥。只见乾宇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让人心底发毛,乾顾果断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乾大少爷随手丢出一份卖身契给罗峙,冷冷道:“签吧。” 乾顾:“……” 罗峙:“……” 乾皓:“……” 乾岚:“……” 云义常:“……” 徐天玄:“……” 大少爷出手果然够快够狠! 第29章 瞬息间,罗峙的右手腾起了浓郁的血雾,阵阵血腥,令人作呕。接着,罗峙猛地一巴掌拍在了卖身契上面。 “砰”的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的徐天玄不自觉的往后仰了仰身体。徐天玄一脸震惊的紧盯罗峙,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乾府的府宴上,这位夜血魔君居然胆敢闹事。 气氛骤然紧张,隐藏于四周的隐卫们做好准备,蓄势待发,以便随时扑上前围困夜血魔君。 迎上诸多的惊恐目光,罗峙神色不变,他慢慢地抬起手。只见卖身契的表面赫然印上了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见状,罗峙颇为满意地勾了勾唇,笑容妖媚无比。要不是见识过罗峙口吞古妖兽的凶残,大家兴许会把这位可怖的魔君误认为是某某青楼的头牌小倌。 只不过,小倌是陪客人,魔君是吃客人,连皮带骨吃得丁点不剩。这恐怕是两者本质上的差异。若非得补充一点,估计是小倌不及魔君这般美艳迷人。 “签好了!”罗峙浑然不在意众人的惊愕,他拿起那份卖身契,笑得别有深意,“乾二少爷,从今往后,我可就是你的人了。” 乾顾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要不是当着乾府上下这么多人,乾顾恨不得一个麻布口袋套住罗峙,暴打一顿。正所谓打是情,骂是爱,相信魔君不会介意自己使用这样的疼爱方式! 再说了,卖身契是大哥是罗峙的,罗峙爱签不签。就算罗峙签了,罗峙不过是乾府的家仆之一,属于乾府的人。想要成为乾顾的人什么的,罗峙简直痴心妄想! “听说,乾府的贴身护卫是按照武力值选拔的。”罗峙的目光骤感一冷,挑衅地转向同一桌的护卫,充满了不屑。 白须老者林伯是乾大少爷的护卫,强手中的强手,罗峙没兴致惹麻烦。但是,对于乾二少爷的护卫,罗峙拥有战胜对方的绝对信心。 乾二少爷的贴身护卫庄诚,年龄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他家祖孙三代均是效忠乾家,可谓是一片丹心。庄诚在庄家这一代的小辈中勘称最出色的子孙,他通过层层拼搏,终于成为了乾二少爷的贴身护卫。 为此,全家上下,与有荣焉。 自罗峙来到云祥城,庄诚就看罗峙特别不顺眼。这位死皮赖脸的夜血魔君赖在乾府不走不说,甚至还胆大妄为的出言调戏二少爷。若不是乾顾下了命令要庄诚静观其变,切勿贸然出手,庄诚估计早就和罗峙打了无数架。 罗峙身后虽有老爹魔尊撑腰,亦有魔界为后盾,但是不属于六界的乾家,绝不是好惹的存在。 前两天,庄诚随同二少爷去了乾家祖宅,深得乾家长辈们夸奖。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这才刚刚回来,竟然有人胆敢窥视自己的贴身护卫之职。是可忍,孰不可忍! 庄诚一手握紧剑柄,正欲拔剑相向。却忽感手腕传来一道柔力,自己已然莫名的松开了剑柄。一侧的白须老者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林伯不仅仅是大少爷的护卫,老人服侍乾府多年,本身早已拥有极高的威望。林伯出手制止,庄诚自知此刻不是动手的时机,自己遇事还不够冷静。可惜,乾家做事向来光明正大。不然的话,庄诚真想暗地里召集一群手下,毫不犹豫的以多欺少,揍得罗峙满地找牙。 乾顾不为所动,一如既往的没有理会罗峙。 另一边,乾大少爷平静地伸出手,印有血手印的卖身契转眼到了他的手中。乾大少爷淡然的收起卖身契,声音不见一丝的情感起伏:“三年后的护卫考核,乾府的人都有资格参加。” 罗峙当真有那个本事,大可以自己去拼一番,试试有没有能力成为乾顾的贴身护卫。不过,一切的前提在于,罗峙三年后仍然留在乾府当家仆,没有中途离开。 乾宇和乾顾都再清楚不过,罗峙此次来乾府定是心怀不轨。 乾顾对罗峙颇为防范,但乾宇一直懒得关注罗峙,更没有派人跟踪罗峙。乾大少爷的想法相当简单,罗峙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能耐尽管使出来,实力见真章。 罗峙尚有价值时,乾宇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让罗峙继续留在乾府。然而,罗峙如果胆敢借机不规不矩,立刻丢回魔界没商量。 “三年啊。”罗峙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欣慰地笑了起来,“好,三年就三年!只要再过三年,我就可以与二少爷时刻不分离了。” 听到罗峙答得这么干脆,庄诚恨得牙痒痒。罗峙凭什么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完全不把庄诚放在眼中。护卫的考核一直是层层往上,必须从全部护卫之中获胜,才有资格向庄诚发出挑战。庄诚偏不信,乾家的护卫拦不住一个夜血魔君。 极力压了压内心的邪火,庄诚耳边飘过林伯的传音:“小子,莫要焦虑。魔界近来非常不安定,夜血魔君此次外出定有所图,他不会有耐心当真在乾府留住三年。” 得了林伯的劝慰,庄诚心中舒坦了几分。他懒得与这个压根不会对乾家忠诚的邪魔外道计较,继续大口喝酒。要知道,林伯从神皇那儿带回来的,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因为罗峙影响了喝酒的兴致,实在是不划算。 乾府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诡异的护院魔君,刚刚扬起的风波转眼又被压了下去,气氛随即回到了和乐融融的府宴。 不过这会儿,徐天玄的心思早已不在吃饭了,他心心念念着银子。 发钱啊,五十两银子! 徐天玄扭过头,寻找饭桌上的账房先生,两眼冒出醒目的光芒。 和徐天玄相似的,其余家仆直盯账房先生的目光同样也是闪闪发亮。刹那间,账房先生深深的体会到,备受关注亦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那么多充满了渴望的双眼,活脱脱的,如同一群饿狼一般。 账房先生此前并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只是被叮嘱了一句。让他准备一大笔现银,大年三十那天,大少爷要用。至于这笔钱到底用于什么,他得到的回答是,到了那天就知道了。 这一刻,账房先生心如明镜,原来大少爷这是要发过年钱。 相对于年后府内要来一批家仆,领取银子的消息才是大伙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如果大少爷每年都能在乾府过年,那该有多美好! 那些曾经觉得大少爷盛气凌人的家仆,在这一瞬,全部站到了新的统一的战线上。大少爷才不可怕呢,大少爷如此的心地善良,他怎么可能可怕呢! 面对众人的态度转变,乾大少爷不予评价。 幸亏账房先生筹备充分,热闹无比的府宴霎时推向了更加热闹的程度,大伙一个接一个,有序的到账房先生那儿领银子。 徐天玄的心怦怦直跳,眼热地瞅着李姨一家。 排在他前面的李姨一家领取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全家笑得合不拢嘴。这会儿,徐天玄突然感到了家里人多的好处。哪怕都是每人五十两,可是合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是比五十两有气势。 灰毛鸡仍在趴在徐天玄的衣襟处,伸出小脑袋左瞧右看。它对银子本身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它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捧着那银色的物体会笑得如此开怀。 李姨他们领了银子,接着就轮到徐天玄。徐天玄搓了搓手,眼巴巴的看着账房先生,守着对方拨算盘。 很快,账房先生抬眼,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徐天玄。 徐天玄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这些年在乾府包吃包住,五十两银子要倒扣不成? 眼看着其他人兴高采烈的领取过年钱,徐天玄若是两手空空,那无疑是晴天霹雳。 片刻后,账房先生清了清嗓子:“艮院,徐天玄,领取过年银子,一共是五百五十两!” 账房先生话音刚落,全场轰动。 “五百……五十两……”徐天玄的声音都在哆嗦。 居然有这么多! 徐天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就算是按照人头数量算,他没有长十一个脑袋,为什么有五百五十两银子? 见徐天玄一头雾水,账房先生适时解释了几句:“大少爷念及你独自一人照顾九个弟弟妹妹实在不易,特许你按照一家十口计算。而,最后的那一份……” 账房先生说着,他的视线移向徐天玄胸前的灰毛小脑袋。尽管不明白这只鸡仔为何要算一份,但是大少爷这么交待了,他只管给钱就是。 徐天玄低头看了看灰毛鸡,瞬间明了。 白大说了,养灰毛鸡的银子,乾府会全部负责。灰毛鸡也单独算一份,对徐天玄而言是好事。 这一种突然被银子砸晕的幸福感让徐天玄亢奋不已,领取了巨款,徐天玄顿时有一种自己荣升为豪富的幻觉。从碎银到银锭子,天差地别。 捧着五个银锭子和一块小锭,徐天玄的手不禁颤抖。 大少爷威武,大少爷善解人意! 誓死效忠大少爷! 乾府众多的家仆之中,这一刻,少年徐天玄的心最诚。 第30章 领了银子,得了好处,乾大少爷在众多家仆心中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唯有几个乾家兄妹闷不吭声的盯着自家大哥。他们想不明白,向来以拼斗实力著称的大哥居然也用了以银子收买人心的这一招。兄妹几人实在猜不透,大哥这次发一笔过年钱到底是为了收买谁。 根据他们对大哥的理解,大哥应该是懒得做些事才对。 不管他们怎么想,银子已经发了下去。此时此刻的乾府上下,过年的氛围到达了一种极致。 之后的时间,徐天玄基本上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绝大多数时候他就是怀揣着银锭子与灰毛鸡在傻笑个不停。 子夜到来的那一刻,徐天玄下意识仰头望向了天空。一朵烟花直冲夜幕绽放开来。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烟花满天,这并非乾府的手笔,而是昊亲王的安排。 周昊深深的感觉到,经历了智识之灾的云祥城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压抑气息。因此,昊亲王果断的手一挥,决定放烟花给全城观赏,让大家都一起高兴高兴。 同时,一扫旧年的不吉,让新年有一个热闹红火的开始。 士兵们聚集在山顶,负责统一放烟花。冲上夜空的烟花各式各样,将云祥城染得五彩斑斓。 好一会儿,徐天玄低声喃喃道:“新年了啊。” 从这一刻开始,徐天玄迈入了十六岁的生活,他对新的一年充满了信心。 徐天玄有一种预感,他相信在新的一年,自己可以赚到好多好多的银子,多到数都数不清。 尽管每一年新年的愿望,徐天玄差不多都在期待自己能够有很多很多的银子。可是,唯有这一次,赚钱的感觉距离他是那么的近,他仿佛已经看见大把大把的银子在向他狂奔而来。 恍惚间,徐天玄约莫发觉有人瞅了自己一眼。他顺着感觉抬眼看过去,只见大少爷正在和二少爷说着什么,此外,并没有其它人往徐天玄的方向看。 徐天玄疑惑地眨眨眼,莫非是今晚领了太多银子,直觉出现了问题不成。 新年伊始,徐天玄转身收到了大量的新年祝贺。它们来自于乾家众人,流华老祖,以及道袍飘飘的云观主。 新的一年对云义常而言,同样颇具意义。他扬起头望向天空,目光投在很久的地方,不知道在看何处。好一会儿,他自言自语道:“又是一年。百年的执掌期终于快要结束了。” 话音刚落,云义常冷不丁听得邋遢老人问了一句:“执期结束后,你是打算返回仙宗修炼,还是另寻出路?” 闻言,云义常神情微微沉了沉,尊敬回话:“回禀老祖,弟子尚未考虑好。” 不出意外的话,仙宗肯定是回不去了,师兄弟们对他嘲讽挤兑,宗门已经没了他云义常的立足之地。再加上这些年他的修为毫无长进,即使回到了仙宗,宗门的长辈也不可能看好他,花气力培养他。 更何况,打压云义常的人至今仍在流云仙宗,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再一次将云义常派往别的某处,让他无法修炼。这些日子,云义常一直在思考,与其被动的等待他人决定自己的去留,不如由自己掌控自己的行程。 他曾经一无所有,千辛万苦的爬起来,获得了一丝成就。后来,他失去了当初自己奋斗的成果。与其动手将那些弄丢了的东西抢回来,不如另外去寻找更好的。 眼下最大的障碍是他的修为,如果他无法突破境界,此生所剩的时日恐怕不多了。缺乏充裕的时间,云义常无法从一无所有再重新奋斗一次。 “船到桥头自然直。”邋遢老人捋了捋胡须,“事到如今,你若是仍然坚定的走修行之路,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云义常无比恭顺的行礼:“请老祖明示!” 邋遢老人侧过头面对徐天玄的方向,视线里是徐天玄和毛茸茸的灰毛鸡,他沉声道:“百年执掌期结束,不妨来乾府当护院。” 听到这话,云义常微微的一愣,随即恍悟,应道:“弟子明白了。谢老祖指点之恩。” “世间之大,何处不能修行。一生的时间,无时无刻不是磨练。修士修大道,宗门里虽有宽裕的资源可用,但,那些仅是外物。己身的大道从来不在宗门的争斗中。”说到这儿,邋遢老人端起酒碗,想起了陈年往事。 那会儿,邋遢老人还是青年才俊,流云仙宗远不及如今鼎盛。 仙宗积累的修炼资源极度匮乏,引发了师兄弟们之间的矛盾。为了争夺资源,他们不惜代价明里暗里的自相残杀。 邋遢老人至今仍清楚记得,自己的灵材灵器再三被夺抢之时的愤恨。他发誓定要让这些人百倍千倍的偿还,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觉察到徒弟的情绪变化,恩师将他唤到跟前,对他说:“流华,出去走走吧。六界广阔无比,每一寸土地皆可成为你的修炼圣地。数不胜数的灵物用之不竭,它们可助你一飞冲天。只是,它们需要你去寻找,它们不是在仙宗的宝库中,更不是在同门相争的刀光剑影下。心魔不除,大道无期。” 恩师让流华外出磨练之际,他并不是心甘情愿。 可恩师待他亲如父子,对恩师的敬仰之情,让年轻的流华背起包袱走出了流云仙宗。直至走遍凡俗界的山川河流,流华方才明白,世间是如此之大,广袤无边。与之相比,一个流云仙宗是那么的渺小。 那一刻,流华决定,他必当坚持不懈的提升自身修为。有朝一日,有能力游历六界,看尽天下。 平复了心态,流华不再执着于宗门内的赏赐,他频频外出历练,在穷山恶水之中磨练自身,他的修为突飞猛进。 当仙宗处于一片杂乱纷争的日子里,流华不但寻得大量灵物供给自己修炼,他还提供了充足的修炼资源给自己的恩师以及恩师的女儿流裳。 “我的徒儿,莫要为了外物走上歧途。修行重在磨练你的身心,你的意志。” 流华一直谨记恩师的叮嘱。可惜的是,恩师没能看到流华修成大道的那一天。一次大境界晋升时,恩师失败了,当场陨落。 流华收起悲痛,一边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炼,一边拼尽所有为流裳提供最好的修炼环境。 仙宗的动荡逐渐平静时,流华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令其他人仰望的地步。拥有了强势的威慑力,流华不再担心宗门内争斗给师姐带来致命危险。 再后来,流华又守护了师姐不知道多少年,直到师姐的力量强大到稳坐宗门。这时,流华才重拾年轻时的梦想,游历六界。他明白,自己成仙的契机就在行走于六界的道路上。 邋遢老人有自己的际遇,他深知,云义常亦有他自己的际遇。与其让云义常回到流云仙宗卷入那些排挤争斗,不如到乾府试一试。 在这儿寻找契机,远比在仙宗寻找契机更有希望。 邋遢老人再度看向徐天玄时,正巧徐天玄抬头,徐天玄见到邋遢老人,立刻冲他笑了笑。邋遢老人脸上的笑容不变,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住在艮院的这个少年不简单,徐天玄的真实实力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他曾推算过徐天玄的命数,惊见命数之外朦胧一片,被浩然正气笼罩,气运绵长。这样的人,一旦冲破桎梏,定能飞上云霄。这正是一开始见面时,邋遢老人对徐天玄说的那些话。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住在乾府内,养了九个人形生灵,孵化出不同寻常的灰毛鸡。这个少年待人有情有义,他说不定可以助云义常一臂之力。 徐天玄全然不知有人在思考需要他帮忙,此刻的徐天玄完全沉浸在得到一大笔银子的喜悦之中。一家十口的计算方式,徐天玄倍感那些窝在大床内睡觉的人形生灵愈发的可爱了。 照顾了他们这么多年,徐天玄第一次因为他们得到了额外奖励。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年夜。 当晚,邋遢老人和云义常并没有起身返回云祥观,而是住在艮院内。云义常与老祖都在竹屋打坐到天明。 把自己卖给乾府的夜血魔君,他依旧回到震院居住。哪怕他成了乾府护院,他也不能住在兑院或者是艮院。他的出现会让别院的家仆们集体到二少爷那儿哭诉。 同罗峙住在一个别院里,日子妥妥的没办法过了。 家仆们回了别院,乾府的少爷小姐们则是回到了主院。 已是半夜,房间里却灯火通明。乾宇坐在红木椅,不见丝毫的疲惫。他两侧的椅子上是乾顾,乾皓以及乾岚。在他们的身后,站着白须老者林伯,护卫庄诚与隐卫头领赵寒。 乾大少爷招招手,隐卫头领上前两步,赵寒大声说道:“大少爷,坤家的马车出了云祥城后一路向东驶去。我们远远的跟了一段路,他们一直前行,并没有回坤府的意思。” “东边?”乾顾苦恼地皱了皱眉,“坤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乾顾此次返回乾家祖宅,太爷爷叮嘱他,必须小心留意坤家的动静。坤家此番提出联姻绝对不是好事。 五少爷乾皓坐在木椅,睁着眼睛打盹,目前还不到他发言的时候,养精蓄锐最重要。等到需要他的时候,他也没必要发表意见了,直接出门动手。 “大哥,二哥,我有话想说。”乾岚纠结了片刻,仍是忍不住发了话。在乾家,她不过是一名庶女,地位不怎么高,好在兄弟姐妹们待她和气,她在乾家的日子过得平平稳稳。 乾顾面向乾岚,笑了起来:“九妹,你是想说,你不要嫁给坤扬,对吧。” “二哥明鉴,”乾岚红了红脸,“求大哥二哥做主。我愿为家族上刀山下火海,拼命的事儿,我乾岚吭都不吭一声。但是让我嫁人,哥哥们行行好,放过我吧。” “九妹可知,这次为何要你嫁入坤家?”乾顾问。 乾岚一愣,随即大力地摇了摇头,她还真没想透这个问题。乾家比她貌美的姐妹有,比她精通琴棋书画的姐妹有,比她贤良淑德的姐妹也有,当然,比她武力值强大的姐妹照样有。 为何挑中她,乾岚着实想不明白。 乾顾无奈地摆了摆头,神情严肃了几分:“太爷爷说,这一代的闺女们,岚儿最是胆大心细,一身本事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派她到坤府试探坤柱虚实最为合适。” “坤柱作为坤家的根本,旁人轻易靠近不了,太爷爷的意思是?”乾岚面露难色。二哥说的不无道理,乾家的女儿嫁入坤家若没点计划的话,实在是浪费了一次大好的机会。 乾顾并未立刻应话,却见乾宇扬了扬手,主院的屏蔽瞬间到了极致。 乾宇神色凝重,他正对乾岚说道:“九妹,此次任务极其严峻,步步危机,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你认真考虑,想好之后再回答我,你要不要进入坤府执行这个任务?” 乾岚抿了抿嘴唇,她犹豫片刻,目光最终坚定起来:“我乾岚不怕死,为家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请大哥明言任务内容。” “前不久,坤家的内应传来消息。坤府有一夜发生了一件怪事,守护坤柱的护卫一夜之间全数消失不见,院内家仆也急速减少。尽管第二天,坤府人数又恢复如常,可从那时起,坤府气息始终弥漫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乾宇略微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偏偏这个时候,坤家向我乾家提出联姻。太爷爷认为,绝非单纯只为缓和两家关系这么单纯。他担心坤柱有变,坤家企图用乾坤之血祭祀坤柱。祖宅派了人手前来支援云祥城,护得此地安全。” 静默片瞬,乾岚猛地一颤:“他们要血祭?利用乾柱补坤柱?” 第31章 与坤柱对坤家的意义极其重要一样,乾柱的存在对于整个乾家都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是家族的牢固根基。一旦根基动摇,对乾府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正因如此,如果有人胆敢打乾柱的主意,不管对方是谁,乾家都会和他们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太爷爷对他们是否采用血祭尚不确定,这事取决于坤柱当前的真实情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早些动手防备总比那时候措手不及来得好。”思及坤家,乾宇语气颇为不善。 随后,乾大少爷的语速略微一顿:“可惜,我们现在不清楚坤柱的具体变化。此次坤家主动要求联姻,正好趁机进入坤府想办法探个究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凭空猜测坤府的变化,不如直接探个究竟。 “大哥放心,就算坤府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定会将坤柱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决不辜负家族的期望。”乾岚霎时提高了音量,颇有几分豪迈。她的话音里显出无比强大的信心,只差没说一句,保证快速完美的完成家族交待的任务了。 见状,乾二少爷没奈何地笑了笑,心疼道:“九妹,这次要委屈你了。” 听出二哥语气中的伤怀,乾岚连忙摆摆头:“任何与乾柱相关的都是家中头等大事。只要有一丝可能,都必须全部弄清楚,绝不可留下丁点隐患。二哥,这件事,我愿意去,我不怕!” 比起嫁给坤扬,给坤家当温顺媳妇,乾岚更乐意肩负重要的使命进入坤家,证明自己不愧是太爷爷选中的人。 “此事不易。何时迎亲尚待商议,提前告诉你,是让你心里先有个底,早些做准备,免得到时仓促。”乾二少爷语气一凛,“你嫁入坤家后,为了内应的身份保密,她暂时不会与你接触。唯有在你遭遇性命危机,十死无生的情况,她才会出手相助。哪怕是你面临九死一生,她都不会出现。九妹切记万事小心!” 乾岚神情严肃:“我记住了。凡事三思而后行。” 见九妹心志坚定,乾大少爷心里踏实了几分,他说道:“与坤家联姻,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有关智识之灾。” 说到此处,乾大少爷略微缓了缓。他伸手凌空轻轻地一点,眨眼间,半空浮现出一面金色边框的镜子。镜子表面腾起一道光芒铺撒半空,幻化为一个又一个的人像。 “智识之灾突现云祥城后,除却此刻留住震院的夜血魔君罗峙,城里尚有不少远道而来的客人不曾入府。”乾大少爷一边说,一边抬手在那些人像静然划过。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凝视着愈发清晰生动的人像。 自左往右,第一个是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一身铠甲寒光逼人,他是妖界闻名遐迩的大将,莫逆;第二个是一名年轻女子,一袭黑裙沉得如同深渊,黑眸之中唯有冷漠,她是鬼帝之女,亦茹。 第三位是以雪成仙的雪仙,冷飞白,他身上的衣衫仿佛皆凝结成了冰霜,整个人好似晶莹的冰块;第四位神色慵懒,好似尚未睡醒一般的小孩,他是河神,陆水。 以四人为首,跟随他们来到云祥城的还有他们的得力部下。 此外,另有几个不具威胁的面孔,暗渊的郑向景,霍战和罗丝芸夫妇,以及刚清醒不久的神偷花毛鼠。 再往后是才入城不久的流云仙宗一行,流裳与宗门的一些精英弟子。 目光在这些人像上移来移去,乾岚忍不住感叹:“难怪二哥说,云祥城的人手不够用。他们不老实在家过年,居然全到云祥城凑热闹。” “大哥认为会是谁?”乾顾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智识之灾来得如此诡异,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在暗中推动它,对方究竟有何目的? “不管是谁,我定会让他一生永记,在云祥城闹事的下场。”乾宇从容应道。 乾宇的口气再平淡不过,偏偏兄妹几人却不约而同地打了几个冷战。他们相当清楚这位乾大少爷的脾气,一旦让乾宇查出了真相,始作俑者铁定要倒大霉。 到时候,那人的脑袋在不在脖子上,魂魄有没有灰飞烟灭,可就不敢保证了。 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此次妖魔鬼仙神均派了心腹前来,来者个个的身份都不低,足以见得,各界对智识之灾格外在意。这会儿,他们多半仍在相互提防,相互猜测,相互算计。 不到疑云散开,恐怕没有人能确保形势如何发展。卷入的人越多,越是不容易看清真相。 很快,乾大少爷的手指在图像一抹,抹掉了郑向景,顺道也抹去了霍战夫妇和花毛鼠。他淡淡道:“量他也掀不起这种大风浪。” 郑向景最多就是怨恨乾宇抢走了神兽蛋,找到几个帮手前来夺回神兽蛋。估计他连抢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抢,十之八|九打算利用那只神偷鼠来偷东西。 这般小打小闹的角色,完全没有制造智识之灾的能力。 乾宇云淡风轻地排除郑向景之际,乾顾与乾岚皆为郑向景抹了一把辛酸泪。不过,被大哥小看也是一种幸福,至少郑向景不用心惊胆战的担忧小命不保了。 然后,乾宇又抹掉了云祥观的修士。修士的能力比起郑向景更掀不起风浪。 其它剩下的人,着实需要好好的打点一番。 云祥城之前人手匮乏,眼下多了两个乾家子女,情况大为好转。乾顾领坤家客人进城的那会儿,他已经释放出了守护之力,这些人全部都选择了回避,并未迎上前来。 他们虽然来到了云祥城,却未与乾府接触。 倘若他们像夜血魔君这般干脆,乾大少爷反而觉得事情好办得多。一个不漏的守在眼皮底下,不用在外单独派人守着。 可惜,各界来人,唯独罗峙大大方方地直接住进了乾府,还住下不走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肆无忌惮。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奈何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迟迟不肯到乾府打一声招呼。于是,乾家不得不尽地主之谊,主动去拜访他们了。 得知要主动展示乾家的热情好客,一直睁着眼睛打盹的乾皓突然动了动,他的目光骤然清明。乾皓的视线扫过半空的人像,顿时笑得开怀:“好,来得好!我就怕鬼帝不派莫逆出来!” 鬼帝手下有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乾皓听闻对方大名已久,苦于没有机会与对方切磋武艺。恰逢如此良机,乾皓自然不愿失之交臂。 尚未等大哥决定,乾皓原地一闪,已然在乾府内消失不见了。他的声音尚停留在空中:“大哥,我出门透透气!” 紧接着,乾岚果断地站起身,她轻柔地掸了掸裙摆,笑嫣如花:“据悉,亦茹的鬼煞恐怖至极,小妹早想领教一番,还望哥哥们莫与小妹争。” 说完这些,她微微侧过身,屈膝行礼,微笑着化作了一道虚影。 随后,林伯上前两步,他的脸上已不见丝毫酒气。这位白须老者捋了捋胡须:“我与这位小河神有数面之缘,理应过去打一声招呼。” 眼见几乎没的选了,乾顾清了清嗓子,笑道:“大哥坐镇府内即可。雪仙那儿,我去一趟就好。” 与其留在家中面对一个惹人厌的魔君,不如与雪仙品茗来得惬意。仙界的人,哪怕再不堪,也比乱七八糟的夜血魔君好数倍。 逐一包揽了远客,乾二少爷心情不错的出了门。 前阵子,太多人云集云祥城,奈何乾府的人手不足。得到补充之下,当然不能再如此放任下去。主动与对方沟通沟通,客人就留下,惹事的就轰走。 要不然某些人还当真以为,经历的智识之灾的云祥城任由他们揉捏! 最终,隐卫头领赵寒亦是隐去了身影,带领一群隐卫尽职尽责的工作。房间内,转瞬间竟只剩下了乾大少爷自己。 他默默地环视空荡荡的房间,随即抬目瞄了眼屋外的夜空。这些家伙跑得真够快,居然也不给他留下一个出门的理由。大半夜的,一个个都这么积极。 既然他们乐意出门活动筋骨,乾宇就不和他们争了。乾宇游历六界,磨练拳脚功夫的机会多得是。 待其他人远去,屋外走进来一只步伐沉稳的通界兽,白大精神百倍的行至乾宇的跟前。 它身上腾起一道光芒,化作大门的模样,门后是前往通天六界的道路:“大少爷,大年三十的信息全部都整理好了。通天六界消息传播速度很快,与那些人来到云祥城必定相关。” “这里应当有他们重视的东西,不仅仅为了获取消息那么简单。”乾宇不悦颦眉。 他有守护乾家的责任,不论谁对乾家或对乾柱有丝毫不轨企图,亦或特意造成智识之灾对云祥城有所企图,乾宇都绝不会允许。 乾府,艮院。 天未亮,冬风寒意阵阵,徐天玄忽感自己胸口一轻,随即听到了一声悲壮的鸡叫。他困惑地揉了揉眼睛,费力撑起眼皮,只见一只通界兽一手抓了只兔子,一手抓了只鸡仔。 “一天之计在于晨!”通界兽一边说一边转身出门。 直到它的身影消失了许久,半梦半醒中的徐天玄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睡着前,他暗暗想到:做梦居然梦到了白大,真是恐怖的噩梦! 一觉醒来,满脸迷茫的徐天玄翻找了好一会儿。确定床内和床底都不见灰毛鸡,徐天玄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清晨的景象不是做梦,灰毛鸡真的被白大拎去跑圈圈。 一只灰毛鸡也算作一个人头,发钱会单独补充一份。徐天玄由衷希望,白大别把灰毛鸡的小命给折腾没了。 一条鸡命五十两啊! 新年第一天,一个全新的开始,徐天玄不准备睡懒觉,耗费美好光阴。他开开心心的穿好衣服,哼着小调走向九个人形生灵的房间。 领了一家十口的奖励,九个娃可得加倍的精心照顾,免得大少爷觉得他领钱不办事。 徐天玄前脚迈出门,忽闻一声鹤唳,云祥观的仙鹤又过来玩了。 第32章 仙鹤见到徐天玄,表现得特别激动。徐天玄尚不知晓,因为吃了徐天玄大方提供的灵兽肉,仙鹤自身的修为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尤其是那些妖兽肉颇为珍贵。 即使用嘴壳想都知道,一只凡俗界道观里的仙鹤根本没有机会吃到如此难得的妖兽肉。纵是那些高阶灵兽肉也是此次老祖捕猎带回道观,让大家一起开心吃年饭。 由于吞食了灵兽肉和妖兽肉,顿时变得愈发强大的仙鹤在道观的其它仙鹤眼中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它们对它陡然升起几分敬仰与羡慕。敬仰对方的修为,羡慕对方的好运气。 这不,已然在众仙鹤之中出类拔萃的仙鹤,刚一得知今早要给流华老祖和云观主送物品过来,它立刻自告奋勇担下了这件事。大年初一早起吹着寒风送东西算个啥,能到乾府混个眼熟才是关键。 有了它挡在前方,其余的仙鹤完全不敢和它争。 恭恭敬敬的将护送物品交给老祖之后,仙鹤赶紧来到徐天玄的跟前,它衔着一个小布袋轻轻地放在了徐天玄的手心。 徐天玄瞅了眼朴实的小布袋,他抬头看着仙鹤,欣喜地问道:“这是给我的?”新年刚开始就有人送礼物,不要太幸运! 仙鹤闻言点了点头,它满心期待地盯着徐天玄,明亮的眸子仿佛能够说话一般。 徐天玄小心地打开小布袋,随后一抖,三枚泛着淡黄色光芒的果实滚在徐天玄的手心。徐天玄好奇的对着果实看了又看,接着凑近闻了闻。 一股浅浅的甘甜味道拂过鼻尖。 果实看起来特别好吃的样子。 这是徐天玄脑海中浮出的第一个想法,然而,紧随而来的第二个念头却生生的变成了:种,赶紧种! 三枚果实如此不同寻常,能够泛起光芒的果实绝对不是普通的果实。假如可以种植成功,他岂不是可以得到好多好多的果子?如果将果子上交,不知道乾二少爷会定出怎么样的价格? 思及自己此前种植的变异药草,徐天玄骤感内心一片火热,他好像看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把赚钱的美好钱途。他就知道,新年肯定是盆丰钵满的一年。 只是,果实既然特别,一般的土地恐怕种不了。也许,他得租借优质的土地种植,最低限度也得用中等田地试一试。 考虑好了三枚果实的用途,徐天玄笑容满面,他问仙鹤:“这是谁给我的?” 送食盒时,因为有云观主的书信,徐天玄不难猜出食盒是谁送的。可是,这次的小布袋里不见半张小纸条,任凭徐天玄怎么想都猜不透送礼人的身份。 听闻徐天玄的问话,仙鹤当即自豪地扬起了头,它兴高采烈地叫了两声,同时扑打着翅膀。 徐天玄观察了两眼兴奋的仙鹤,他思考片瞬,恍悟。每次人形生灵或者白兔,它们一旦在徐天玄面前露出得意洋洋的模样,极有可能是在炫耀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对此,徐天玄尝试问了句:“这是你送给我的?” 仙鹤见徐天玄看懂自己的意思,它果断地点了点头。这一刻,仙鹤直盯徐天玄的目光尽是期待,写满了快表扬我吧。 见状,徐天玄笑了。无论是人形生灵,还是白兔,甚至于灰毛鸡,这些小家伙回回都爱使用类似的表情,感觉相当好用。若是当真以此能换来表扬,改天徐天玄也打算依葫芦画瓢,试试能不能得一些好处。 伸出手,徐天玄轻柔地抚过仙鹤的颈项,笑道:“谢了,我很喜欢!” 至此,仙鹤的得意愈发的明显了。 这三枚果实可是仙鹤的私藏。多年前,仙鹤外出遇上大风飞迷了路,它飞到一处僻静的山谷,惊觉谷底有一棵长有放光果实的古树。 又渴又饿的仙鹤壮着胆子吃了一颗果子。果子入口,味道甘甜香醇,仙鹤一扫疲惫,倍感神清气爽。于是,仙鹤明白这些果实效果颇佳。 可惜,仙鹤搬不走古树,它仅是摘取了部分果实带走。加上半路消耗的以及这些年吃掉的,最终只剩下了三颗。 这一次,仙鹤把最后三颗果子全都送给了徐天玄。 仙鹤懂得徐天玄对自己很好,大方的给了它灵兽肉和妖兽肉。仙鹤出于感激的心情,决定把果子送给徐天玄,让徐天玄吃。徐天玄吃了,或多或少能地些好处。 虽说比不得妖兽肉那般稀少,却也是仙鹤的一番心意。 发现徐天玄对果实非常的满意,仙鹤自然也表现的特别高兴。仙鹤坚信,跟着这名少年有肉吃。 仙鹤不笨,它看得出,老祖对这名少年很不错,少年身上有一张厉害的仙符。它也看得出,年轻的观主对这名少年同样很不错,清晨就命它送食盒给徐天玄。 此外,仙鹤更看得清楚明白,乾府是怎样的存在。云祥城内最特殊最重要的府邸,住在艮院的少年得到了乾家的器重。 综上种种,仙鹤心志坚定,与这名少年维持良好的关系肯定是好处多多。 在仙鹤万分期待的目光下,笑逐颜开的徐天玄将果实重新放回了小布袋,系好袋口,小心翼翼的揣在兜里。 尽管仙鹤不懂徐天玄为什么不尝一尝果子的味道,不过徐天玄既然收下了,它也就放心了。徐天玄想哪天吃就哪天吃,反正这些果子可以存放很久,不担心腐坏。 然而仙鹤永远猜不到,徐天玄毫无吃掉果实的打算,而是把果实归入了新春的种植计划。它不会想到,这名少年的心中已经在描绘一幅金秋丰收图。 仙鹤在别院停留的时间不长,它不同于流华老祖丁点不受到道观的约束,也不同于云义常是道观的观主,往来自由。它只是一只刚升级为众多仙鹤头领的小仙鹤罢了。 目送仙鹤离去,徐天玄对仙鹤的谢意直线上升。 他一直在犯愁春天不知道种什么才好,仙鹤给他送来三枚果实,泛着光芒的特殊果实,妥妥的雪中送炭。 徐天玄沉思,有了三枚果实,春天另外还需要种哪些植物? 平常的药草绝对不行,基本上属于种多少死多少的命运,除非突发变异。哪怕徐天玄的口袋里有了点银子,可他不敢随意乱用。有钱的时候不存钱,需要的时候就没钱。 当然,徐天玄绝大多数的日子都没钱。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徐天玄发觉,邋遢老人与云观主均在艮院的竹屋暂住了下来,并无立刻返回云祥观的念头。 即使云祥观和乾府都是在云祥城,即使两者之间的距离非常的近。 徐天玄捉摸不透其中原因,他也不曾多问。他们愿意住在哪儿就住在哪儿。总之,老祖和云观主不是敌人,他们住在艮院,徐天玄表示没有任何的问题。 新年里的徐天玄开始了红红火火的一年。 这几天,乾府的变化不小。 首先是乾府又来了两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他们住在第四院巽院。由于第三院震院被夜血魔君一人独霸,而这两位客人又不准备住在第二院坤院,所以,他们此时在巽院居住。 与其它的家仆们一样,满心新奇的徐天玄也跑去巽院外面看过新鲜。与震院不同,巽院安排有小丫环,不同于对罗峙的强烈抗议,小丫环们对巽院的客人赞不绝口。 首当其冲的是一位名为冷飞白的冷公子。冷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他的衣裳尤其特别。透亮的长袍薄如蝉翼,轻盈无比,随风微动,仙气缭缭。 对此,夜血魔君仅是冷哼了一声:“枉自为仙,穿那么透勾引谁呢?” 自从这位雪仙跟随乾二少爷进入了别院暂住,夜血魔君对这位冷公子的意见从没停止过。 对于夜血魔君的嘲讽,冷飞白充耳不闻。仙魔之间的关系从未好过。 冷飞白的衣服尽管看起来晶莹轻薄,只因他血脉内的雪的特质影响。这一袭衣衫,倘若有人存心想要看透,可不是一般两般的困难。 徐天玄偷偷摸摸地趴在别院的院墙上,他观察别院内的情况之际,忍不住不由感慨:“这一身奇异的衣服,应当值不少钱吧!” “他的这身衣服不值钱,扒下来不过是一层雪花而已,转眼就化成水了。” 猛然间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徐天玄吓了一大跳。居然有人和他一样爬别院的院墙,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 徐天玄慌忙偏过头一看,看到的竟是邋遢老人。 邋遢老人颇有兴致地打量了别院内的冷飞白无数次,最后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羡慕的神色。他只不过是半步仙境界的修士,与真正的仙相比,差距不是一点两点,更何况这位雪仙在仙界亦是声名显赫,仙力超群。 “他的衣服是雪花吗?”徐天玄不解问道。 有些话,徐天玄不敢在乾府家仆面前说,单凭家里的九个人形生灵就得保密。但是,这位流华老祖不同,他比徐天玄见多识广,也不会对徐天玄心存恶意。 闻言,邋遢老人如实点头:“他的衣服是仙术幻化而成。” 与雪仙的本尊一样,全都是冰雪而已。 得到这样的回答,徐天玄一脸惊愕。冷公子的衣服居然是仙术幻化的!万一打架时,冷公子仙术被人破除,岂不是立刻变得光溜溜? 凭借冷公子卓而不群的档次,破除了冷公子仙术的对手最终极有可能喷鼻血晕过去吧。 邋遢老人一看徐天玄变化不定的担忧脸色,就知道徐天玄考虑太多。如果雪仙的仙术被破,那么他多半会化回原形,重归冰雪的本态。 年年冬天皆在飘雪,却从没有人关心,这些雪花到底有没有穿衣服。 当前,邋遢老人并不会向徐天玄解释这么多。六界的知识涉及甚广,徐天玄安心的留在乾府内就好。徐天玄将如何安排,自有乾大少爷思考,轮不到邋遢老人管太多。 没多久,徐天玄对冷公子打架会不会光溜溜的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他的目光转向别院内的另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个头小,年龄差不多七岁左右,他的话很少,成天到晚打哈欠。 以丫环们的话来概括,冷公子是一位有风度的贵公子,陆公子则是一位年幼的慵懒公子,他除了喝水就是坐在小院内吹冬风或晒太阳。 每次看见有人上前,陆水纵是扬起笑脸,冲对方微微一笑。 他的可爱笑容让小丫环们霎时脸红红,如此讨人欢心的小孩,让她们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可惜她们都不是知道的残酷真相是,这位爱笑的陆公子,他眼神不好。 曾经,众神向神皇抗议:“陆水这小子,脾气太大,见人根本不打招呼!” 后来,神皇拍着陆水的肩膀,劝道:“看清对方是谁之前,不妨先给一个笑脸。是朋友,对方自然会高兴,如果是敌人,大不了再翻脸就是。” 神皇的这席话成就了神界赫赫有名的笑面河神,陆水。 第33章 随着冷飞白和陆水入住乾府别院,此次智识之灾爆发后,来到云祥城的远客,已然全部处理结束。 尽管他们所有人都收到了来自乾家的邀请,不过点头答应下来的仅有冷飞白和陆水两人。神界和仙界与乾府的关系向来融洽,他们愿意住在别院里,在乾宇的意料之中。 不过,乾大少爷并未放松对他们的警惕。表现出友好的不一定都是朋友,乾宇深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至理名言。 急匆匆冲出门透气的乾皓与妖界大将莫逆进行还算友好的武艺切磋,双方打得特别尽兴,格外过瘾。 事后,乾皓点头同意让莫逆与他的收下重回云祥城内,切记不可以随意在城里动用妖力。云祥城位处凡俗界,这里居住的人大部分均是寻常凡人,他们经不住过度妖力的冲击。 而鬼帝的女儿,乾岚将鬼煞反复研究数次之后,终于客客气气地将亦茹请回城内。 她说的条件和乾皓提给莫逆的差不多。亦茹可以不住在乾府,但是亦茹如果在云祥城惹事,就休怪乾府不留情面。鬼界和乾府关系平平,亦茹知晓进退,她不会这个时候让彼此难堪,鬼界需要与乾府保持和睦的状态,提防其它几界的黑手。 作为同样退到了城外的郑向景,见状忍不住摩拳擦掌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其他人重新回到城内,就算他没有收到乾家的邀请,可乾家的行为是不是意味着乾家的态度并不是非要赶走所有人不可。如此一来,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回城? 郑向景表示自己尚有心愿没有达成。他必须尽快的控制少年徐天玄,命令徐天玄得到神兽蛋并将神兽蛋自乾府偷偷拿出来。 一旦神兽蛋到手,郑向景就能够向乾宇炫耀:“看到没,你有本事抢,小爷就有本事夺回来!” 当然,所有的这一切建立先控制徐天玄的基础上。 与郑向景的盎然斗志不同,见识了云祥城的诸多变化,霍战夫妇对偷取神兽蛋能够成功的概率持保守意见。不过,作为重要组员的神偷花毛鼠则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花毛鼠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它不会忘记,吴小花冲它尖叫,吴冬用内劲弹飞它,花毛鼠对这两人的仇时刻记在心中。它一定要让他们知晓鼠爷的厉害,让他们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略微商议小会儿,不久之后,又有几道身影闪入了云祥城中。 郑向景他们的一举一动没能瞒过隐卫们的眼睛,隐卫们遍布云祥城,关注城里的风吹草动。转眼,郑向景回城的消息已被记录,送回了乾府。 在新的客人住进乾府的同时,乾家多了一批家仆,他们来自乾家祖宅。 这些家仆的出现令徐天玄忧喜参半。家仆们住在兑院,所以,如今的艮院依旧是人数稀少缺乏活力,但是也正因为艮院人少,徐天玄不用担心狼一他们突然变回原形的时候,吓到其它家仆。 徐天玄觉得任何的解释都难以掩饰真相,最好的结果莫过于不被发现。 一天下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灰毛鸡,终于完成了当天的围绕乾府一大圈的锻炼。徐天玄要去李姨那儿一趟,灰毛鸡乐颠颠的跟着徐天玄一道去了兑院。 热闹的兑院对灰毛鸡而言,无疑是一个狂刷自己存在感的好地方。 增加了一批家仆,兑院比起以前可谓是充满了人气。 灰毛鸡趴在徐天玄的肩膀上,它的小爪子紧紧地抓住徐天玄的衣服,它睁大了小眼睛,激动无比地左瞧瞧右瞧瞧。 灰毛鸡开口:“叽叽……” 左边有个独臂的厨子! 灰毛鸡再开口:“叽叽叽叽……” 右边有个魁梧的妹子! 灰毛鸡继续开口:“叽叽叽叽叽叽……” 前边有个水蛇腰的汉子! 和以前一样,徐天玄仍然听不懂灰毛鸡在说些什么。虽说有一只可以读懂鸡语的聪明的白兔,奈何白兔不适合带出门。 就算不提白兔自己不肯每天跟随徐天玄到处跑,哪怕白兔乐意,徐天玄也实在承受不住一兔一鸡的体重。他一个肩膀踩一只灰毛鸡,另一边肩膀挂一只胖兔子,迟早肩膀要压塌。 单凭徐天玄单薄小肩膀的承受力,白兔加上灰毛鸡的重量妥妥的伤不起。所以,徐天玄忍不住暗暗的期盼,灰毛鸡和白兔被白*迫训练一段时间之后,一兔一鸡的体重都能够直线下降。 由于兑院的人数陡增,兑院多了不少住房,整个别院的面积向外扩大了一部分。好在李姨他们仍然住在原来的地方,不曾变动,徐天玄熟门熟路的行至李姨家门外。 见到徐天玄来了,吴小花立即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她站起身,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娘,大哥,天玄哥来了!” 吴小花喊话不久,李姨掀起布帘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满是笑容,徐天玄怎么看怎么觉得李姨年轻了不少。 经历了智识之灾后的虚弱日子,李姨调养身体有了明显的效果。加之大少爷发过年钱,他们全家一共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生活多少有了些改善。 只是,李姨和吴小花的缝制不曾松懈。毕竟一辈子的日子那么长,自身的手艺可不能废了,不然万一以后遇到意外的话,凭什么技能吃饭。 李姨出来好一会儿,吴冬这才满头汗水的快步跑进屋,冲徐天玄露出笑容。 徐天玄来时本就在纳闷,为何不见吴冬在屋外的平地练拳。如此看来,吴冬多半是跑去了别的地方。 尚未等徐天玄开口问,吴冬已经无比兴奋地说道:“徐兄弟,你可不知道,祖宅来的那批人,武功可厉害了!” 说这话的时候,吴冬的话语里充满了羡慕。接着,吴冬也不用徐天玄询问,自己就开始向徐天玄解释实情的来龙去脉。 新到乾府的那些家仆技艺不凡,面面俱到。这批人有厨子,有丫环,有绣娘,当然也有护院,但凡乾府的差事,他们皆能胜任。要不是乾二少爷确定的说道,这些人过一段日子,还得返回祖宅去,恐怕乾府原本的家仆们真有一种自己即将被赶出府门的危机感。 原因无他,这些人太优秀了! 这批家仆来乾府的原因,乾二少爷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学习。” 所谓学习,当然不可能是祖宅的家仆向乾府的家仆学习,而是这儿的家仆向祖宅的家仆刻苦学习,努力提升自身的能力。 吴冬对煮饭制衣了解甚少,但论及护院们的本事,吴冬绝对知道得一清二楚。新来的护院和原来的护院相比,档次差异称得上是天差地别,新护院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强大得无以伦比。 勤学不止的吴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新来的护院请教武功。哪怕吴冬此刻的身份并非乾府护院,可新护院们对大伙儿全部一视同仁,同意让爱好习武的少年青年们都过去练习。 拥有了如此良机,吴冬的生活不再是自己默默练拳。邋遢老人送给他的武功秘籍早已记在心里绝对跑不了,反而是祖宅护院指导的机会极其难得,这一辈子不知道能遇见多少次。 与新家仆们彼此熟悉了一段日子,一部分护院忍不住羡慕地询问有关祖宅的零零种种,比如祖宅在哪儿,祖宅内有些什么人,诸如此类。 可惜,新来的家仆们并未解惑。他们仅仅是浅浅一笑,留下一句:“等你们有朝一日去祖宅的时候就知道了。” 祖宅是一个谜,它充满了神秘,唯有能够到达祖宅时,方能揭起它神秘的面纱。 一时间,不少的家仆心思微动,期盼着自己也有一天可以到祖宅去看一看。 听了吴冬的话,徐天玄终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果然,艮院的缺陷在于人数太少了,消息无法快速的传递开来,徐天玄若是想要打听消息,还得自己辛苦往外跑。 艮院的信息来源远不如兑院这么方便,随便喊一嗓子,消息转身就送到了。 吴冬将新护院的本领形容得出神入化,徐天玄一边微笑,一边听吴冬抒发满心的敬仰情绪。讲到口干舌燥,吴小花笑着为哥哥递来一杯温水,吴冬仰头一口喝尽,然后抹了抹嘴:“我再去练会儿!” 说罢,吴冬兴致勃勃地跑开了。 徐天玄与李姨母女相视而笑,徐天玄一直都清楚,吴冬渴望变得更加强大的心思。难得可以得到祖宅护院的指点,吴冬确实应当好好抓住机会。吴冬一门心思在习武,徐天玄也不打扰他。 他教吴小花读书习字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走出了兑院。 前脚迈入艮院大门,徐天玄抬眼一看,正好瞧见云义常在小院内练剑。那剑快如闪电,瞬息间仿佛斩断了轻风一般。云义常的鹤氅虽不及冷公子的冰雪衣袍那般仙意十足,却也足以让云观主超群绝伦。 听闻徐天玄的脚步声,云义常立刻收起长剑,拱手行礼:“小祖。” 徐天玄笑着应了声,随即走上前去。他每次都深感云义常太过客气,偏偏徐天玄又想不出自己该用其它何种身份与云义常相处。 邋遢老人给了徐天玄一张流云镇运仙符,给了徐天玄一个在仙宗的特别身份。在没有另外的适合身份之前,徐天玄也只能暂时收着这个小祖称谓。 云义常是一个相当给力的便宜后辈,值得结交,徐天玄一直都这么认为。 徐天玄刚才去了兑院一趟,得知乾府的种种微妙变化。他尚未说给云义常听,云义常却先告诉了徐天玄一件大事。 “小祖,”云义常稍微顿了顿,确定四周无人偷听,才继续说道,“古妖兽的审讯已经有了些眉目。” 徐天玄倍感意外,当初他可是亲眼目睹罗峙嘴一裂,舌头一卷,吞下了一大堆的古妖兽。之后,罗峙住在震院赖着不走,丫环们哭诉,魔君总是有事没事将古妖兽们吐出来又吞进去,乐此不疲。 徐天玄懂得智识之灾的可怕,也清楚它影响甚广。然而,与智识之灾相关的调查,终究不是徐天玄这般存在能够涉入其中的。要不是云义常说给徐天玄听,徐天玄多半不会知道事情进展。 “智识之灾爆发之际,我曾将那些病重的患者带走,安置在道观的法阵内。上一刻,乾二少爷派人将他们都带走了,道是古妖兽的审讯有了眉目,这些人必须另外安置。”云义常徐徐说道。 乾二少爷将人带走,接下去的事情也就无需云义常过问,乾家自有安排。 云义常琢磨小会儿终究说道:“近几天,请小祖务必当心。我觉得情况有变,城内恐有大事发生!” 徐天玄愣了愣。 大事?修士的直觉准确么? 可惜现在给白兔一万个胆子,白兔也不敢跑去主院,在白二那儿溜达。如果能够从白二那儿打听到一些内部消息就好了。根据徐天玄的感觉,夜血魔君一心向二少爷示好,说不定拿出一些极具价值的消息。 徐天玄苦恼,这傻病怎么就缠上云祥城不走了呢? 不过,徐天玄转念一想又瞬间释怀了。有乾大少爷坐镇乾府,才没有什么值得害怕。以徐天玄目前的身高,天塌下来,比他先被砸到的人可多去了。 第34章 徐天玄虽然对智识之灾颇有些忌讳,奈何他并没有解决这一难题的办法。所以,哪怕有云观主的善意提醒,少年徐天玄依旧选择了放宽心。 在徐天玄理解里,他在乾府的首要职责莫过于好好的种地,好好的饲养家禽,力争在当年结算日的时候,可以多领取一点儿银子。 徐天玄的心愿非常的简单,尽快摆脱拖后腿的现状,不再需要乾府专门花钱将他养着。 如果能再进一步,徐天玄希望有朝一日,他不但可以轻松的养活自己,轻松的养活家里的一堆人形生灵,而且他还能够付得起乾府的住宿费用。 最好的情况是,徐天玄证明自己的价值,培养一些不同寻常的有意义的动植物,为乾府贡献一份力量。 至于对付并击溃智识之灾什么的,徐天玄默默的望天,他恐怕还真的缺乏这个能力。然而,在经历了一次智识之灾后,徐天玄对自己的抵抗力十分有信心。 智识之灾袭来之际,徐天玄并未有难受的感觉,他好像对傻病的抵抗能力非常不错。 用白兔当初的话来说,徐天玄作为那会儿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人族,徐天玄应当为此感到自豪。 就算是智识之灾再卷土重来一次,徐天玄也可以骄傲的昂头。继续顽强的抵抗住傻病带来的伤害,他完全无压力。 相对于自己,徐天玄更为担心的反而是云义常。 这位云观主在上次智识之灾的混乱期间,身上平添了两个血窟窿,伤得惨重。尽管与邋遢老人的六个血窟窿相比,显得没那么夸张,但是那场景依然令徐天玄内心发毛。 徐天玄自问他帮不了云观主多少,他实在是打架全无战斗力。 不过,徐天玄可以拍胸脯保证,假如云义常又不幸的多了几个血窟窿,大可放心的到徐天玄这儿来养伤。徐天玄绝对以无限的热忱替云观主熬药敷药,认真负责,童叟无欺。 云义常若是得知了徐天玄的想法,恐怕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两天后的清晨,徐天玄正睡得迷迷糊糊,他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跟前说话:“快起来,快点!” 那会儿徐天玄尚未睡醒,突然被吵醒后骤感整个人晕乎乎的。他费力地撑起眼皮,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白大身影。 见状,徐天玄顿时有了一丝了然。他在怀里摸了摸,揪起仍在睡梦中的灰毛鸡,果断地递给白大,喃喃道:“给你!” 将灰毛鸡交到白大的手上,徐天玄达成任务,又翻身继续睡觉。每天早上,神出鬼没的白大皆会按时出现,拽起灰毛鸡跑乾府一圈。徐天玄相当配合白大或者说是白大身后的大少爷的安排,他从不出言出手阻拦。 徐天玄每次都会老实的交出灰毛鸡,绝不多话。说起来也不过就是跑一圈而已,要不了鸡命,只要灰毛鸡留一口气回家,徐天玄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正在做美梦的灰毛鸡转移的睡觉地点,它纠结的睁开眼,一眼就看到白大。毫无悬念的,一声悲壮的鸡叫响起,紧接着是一声疑惑的鸡叫:“叽?” 为什么今天没有看到白兔? 每天清早,白兔陪同灰毛鸡一起锻炼身体。白兔只绕乾府半圈,灰毛鸡则是绕乾府跑一圈。 由于突然不见了的白兔,灰毛鸡倍感困惑。莫不是白兔请病假了?亦或白兔终于忍受不了跑圈圈的折磨,连夜逃出乾府奔往道观修行去了? 可惜,鸡脑袋猜测的情况与真相差得太远。 白大今天压根就不是来找灰毛鸡的! 白大静静地瞅了眼迷茫的灰毛鸡,突然扬手又将灰毛鸡丢回床里。下一刻,白大伸出爪子一把紧紧抓住徐天玄的领口:“起床,起床,还睡什么睡!” 耳边吵得厉害,叫喊的声音怎么都挥之不去,徐天玄怨念的再度撑起眼皮一探究竟,幽幽的目光直盯白大。灰毛鸡已经交给白大了,白大为什么还要摇晃他,让他睡觉都睡不安宁。 难道只是灰毛鸡跑圈还不够,非得让徐天玄也跟着一同跑圈不成?徐天玄坚信自己不需要减肥,他根本没有多余的赘肉可以消耗。 白大看着仍是半睁眼的徐天玄,它深吸了口气,顿时提高声音:“大少爷让你过去。迟到了,自行负责!” 大少爷? 大少爷…… 大少爷! 霎时,徐天玄一个鲤鱼打挺自大床里蹦起来,他又惊又喜:“大少爷找我?” 是不是大少爷有新的差事要交给他? 自从孵化出的灰毛鸡被大少爷抛弃之后,徐天玄时刻准备着下一次定要好好表现,力争换取良好印象。 “终于醒了?赶紧和我到主院去。”白大说道。 徐天玄闻言略微一愣,匆忙朝白大挥手:“等我一下,一炷香的时间就好!” 处于亢奋中的徐天玄开始迅速地穿衣洗漱。见大少爷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必须得收拾整齐,整个人清爽干净,赏心悦目才行。 白大倍感无语地围观徐天玄精心的收整,徐天玄简直恨不得将衣袍上的褶皱全都抹平。徐天玄站立在木架旁,紧盯木盆内的水,几乎要把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终于,白大再也受不了,催促道:“行了,快走!别浪费时间!” 徐天玄精神抖擞的出门之际,灰毛鸡扑腾着翅膀跳到徐天玄的肩头。它抓紧徐天玄的衣服,随后耷拉着脑袋打盹。 冬季天亮得晚,徐天玄出门时,尚能看见天幕中的繁星。 难得被大少爷召唤一次,徐天玄内心充满了期待。上回,大少爷交给他白蛋,当时的徐天玄正半睡半醒,没有多少近距离直面大少爷的真实感。 这一次,徐天玄将走到大少爷的跟前,亲口听大少爷交待新任务。 “白大,”徐天玄英勇地朝白大贴近了几步,笑问,“你知道,大少爷找我什么事吗?” 就算白大战斗力刚刚的,就算白大让白二血泪成河,让白兔和灰毛鸡跑圈累得要死不活,可白大就是白大,它是大少爷的通界兽,跟在大少爷身边的醒目存在。 徐天玄无论如何也得和白大攀谈两句,若能借此多了解一点儿真相,过会儿见到大少爷的时候才能不紧张。 奈何,白大不买账,一字半句都未向徐天玄提及,仅是一路催促徐天玄走快点儿。 徐天玄无言加倍,他已经走得够快了。可惜他不会飞,要不然,他肯定一头飞进主院去。 有白大带路,徐天玄一路连走带跑的来到了主院。 对于一个难得有机会进入主院的少年而言,这一刻的徐天玄情绪起伏极大。 徐天玄的神情引得白大默默抹汗。不就是来一趟主院罢了,白大不懂徐天玄在莫名折腾什么。 白大估算的时间原本已是宽裕,哪知道大少爷与其它少爷小姐们商议的时间比白大预估的时间长。白大不能让徐天玄进屋打扰少爷小姐们谈事,于是,它与徐天玄一道在门外老实等待。 原本,徐天玄一直在思考,见到大少爷将是什么样的情形,他该给大少爷说一些什么话表明忠诚。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出乎徐天玄的意料,他居然进不了门! 此次此刻的乾府主院并不平静,当罗峙道出古妖兽的审讯有了些眉目之后,乾宇他们一直在想方设法,针对即将到来的麻烦。 眼下,乾大少爷坐在正中,沉思不语。 乾宇旁边的乾二少爷眉头紧锁,乾皓一如既往地睁着眼睛打盹,乾岚神色凝重,她远比乾皓着急得多。 乾二少爷张了张嘴,仿佛有话想说。但他最终仍是叹了口气,没能说出口。乾顾至今还记得,那一天,罗峙来到他的跟前出言调戏。与往常相似,乾顾强行压下了恨不得痛揍罗峙的冲动,直接将罗峙当成透明人。 然而,乾顾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到来的罗峙,目的会和从前截然不同。 “二少爷,你与我距离如此之远。我若有紧要的消息,都不知道该如何说给你听。”罗峙的薄唇上扬到适合的弧度,在他人眼中的美艳笑容,总是令乾顾深感无奈。 乾顾别过视线,满不在乎:“你有什么事大可直说,我听得清楚。” 他的耳朵又没聋,罗峙何必担心他们距离过远,自己听不见。乾顾与罗峙保持距离实属正常,不保持距离那叫作死。 闻言,罗峙并不生气,他显得极有耐心:“当真可以这么大声说出来?” 乾顾头也不抬,应道:“有什么就说。”罗峙那些不要脸的话莫非还怕别人听见不成。 “你确定,让我把山犭军和酸与的审讯结果也大声的说出来?”罗峙笑问。 乾顾正要丢出一句,说吧,不过他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又收了回去。他抬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罗峙,其实,乾顾早就在猜测,罗峙的审讯已经有了突破,不说得到全部消息,其中肯定有十分关键的进展。 偏偏罗峙始终咬紧不松口,乾顾不可能主动拉下颜面去问罗峙到底想要什么交换条件。 既然罗峙现在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乾顾显然没有再将罗峙往外推的道理,一切等得到古妖兽的消息再言其他。 乾顾深吸了一口气,应道:“上前说。” 此次来云祥城的山犭军怪狗的数量很多,酸与怪鸟的数目较少,但乾二少爷相信,罗峙得到的消息极有可能出自酸与的口中。 山犭军和酸与皆是喽啰,唯有得知背后主谋的身份方能商议解决之法。 得到乾二少爷的许可,罗峙含笑走上前,再走上前,继续走上前,直至几乎贴在乾二少爷的身上。要不是看出乾顾嘴角抽搐,已在强忍情绪,罗峙非常有可能会当真来个亲密贴合。 只不过,这般无距离带来的后果估计会十分严重。 罗峙身体前倾,薄唇靠近乾二少爷的耳侧。罗峙下意识伸出舌头,想要舔一舔乾二少爷的耳朵。眼前的乾二少爷可比他以前吃过的美味更诱人,令他食欲大增。 贪婪的超近距离嗅了嗅乾顾的气味,罗峙止住了触碰乾顾的念头。他的呼吸拂过乾顾的白皙颈项,轻飘飘的一句话响起:“智识之灾即将复发。” 罗峙的声音极轻,轻得似乎只有乾顾才听得到,可这轻轻的一句话却如同响雷,将乾顾震得不轻。 乾顾惊讶地偏过头,罗峙算好了时间,同时侧脸相迎。顷刻间,两人的距离近到了极致,近到乾顾的唇险些碰到罗峙的嘴。 条件反射的,乾顾伸手就是一掌,生生的将罗峙推到了十步开外。 罗峙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薄唇,好像在为没能进一步占到便宜而遗憾。薄唇的色泽红得妖冶,罗峙故作难过地揉了揉被一掌击中的位置:“给了重要消息,没有赏,反而罚!乾二少爷,赏罚不分会伤了属下的心,降低办事的热情度。” 乾顾懒得搭理这位长期不正经的夜血魔君。他承认对罗峙有偏见,如果是其它人带来这个消息,乾顾绝对会大赏。 然而,罗峙伺机凑得与他近的不能再近,摆明了是在找抽。乾顾不揍罗峙简直对不起自己。 乾顾心情猛地一沉,天知道罗峙道出的形势有多严峻,罗峙居然硬是压到这个时候才开口。乾顾不确定,罗峙是当真刚刚知晓,还是罗峙早已审完,偏要拖到现在才说。 若是后者,乾顾很想再给罗峙一掌,专往脸上打! 眼下审讯有了明显进展,乾顾深感将罗峙揍出乾府,丢回魔界的日子不远了。 之后,乾顾又问了些关于审讯的详情。兴许是挨了一掌的缘故,罗峙所有事关审讯皆闭口不谈,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坚决一字不提。 要他松口也可以,只需乾二少爷的吻撬开他的唇就成,他确保自己什么都说。 乾顾对此大为头痛,这般紧要关头,罗峙居然给他讨价还价! 第35章 乾二少爷一点儿也不想和罗峙谈条件,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罗峙此次到云祥城摆明了的心思不正。 罗峙手中既然握有了古妖兽的审讯结果,他多半也清楚这些消息对乾顾来说,相当的重要。不趁机狮子大开口的夜血魔君不是夜血魔君,罗峙怎么可能不对乾顾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 不狠狠地咬掉乾二少爷一层皮,罗峙多半不会罢休。 思及随之而来的麻烦,乾顾不由颦眉。 相对而言,站立在十步开外的夜血魔君仍是一脸的从容,笑得惬意。 见状,乾顾免不了一番遗憾。智识之灾爆发之际,云祥城可供乾顾差遣得力人手屈指可数,以致于乾顾不得不出面让罗峙负责抓捕那些古妖兽。 除此以外,镇压祭坛的数次变故,抵抗智识之灾的几度危机,乾顾皆是自己咬紧牙关硬撑。乾顾始终不曾向罗峙提出求援,他不开口让罗峙帮忙涉入其中,就是不愿意造成更多的隐患。 可惜,纵是乾顾千算万算,他坚持到了大哥回城援助,却没能料到这次的智识之灾如此诡异。更何况,罗峙的表现出乎乾二少爷的预料,他不曾想到,罗峙当真从古妖兽那里打听到了只言片语。 智识之灾作恶多次,六界苦于难以寻得线索。偏偏在罗峙的手中,硬是撬出了有价值的消息。 乾顾不清楚,自己该不该相信罗峙的话。魔头素来以狡诈著称,若是换作平时,乾顾多半不会将罗峙的话放在心上。 奈何,罗峙选择的时机太精准,令乾顾必须重视。此事关于智识之灾,涉及到智识之灾即将再度出现。 罗峙此时此刻提出来,云祥城所剩的筹备时间恐怕已然无几,乾二少爷哪怕不情愿也不得不正视这件事情。 见乾顾不吭声,罗峙怎会不知乾二少爷的顾虑。眼下的乾顾对他仍是无限的提防以及情感上的深深排斥。罗峙并不急于逼迫乾顾,有些时候,把对方逼得太紧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尤其是针对乾顾的这种脾气,看似亲切随和,但是想要真正进入乾顾的内心,得到乾顾的认同,却是无比的艰难。 勾起一抹浅笑,罗峙往后又退了两步:“乾二少爷,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回震院了。” 说完这句话,罗峙转身就走,未有丝毫的犹豫。 然而,罗峙前脚刚出屋门,就听见之前一直沉默的乾顾开口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乾二少爷的声音透出一丝低沉,平添几分严肃之感。显然,此刻乾顾的态度表明他需要与罗峙认真的讨论这件事。 偏偏罗峙这会儿并不愿意与乾顾处于这般肃穆的气氛。罗峙的眼底尽染笑意,模样说不出的诱人:“莫非,二少爷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闻言,乾顾语气未变,仍是静静道:“你不说,我如何知晓你想要什么?” “乾二少爷,我想要你,你给吗?”罗峙含笑说完这句,他也不待乾顾回答,自顾自的转身走了。这一次,罗峙不再有任何的停步,大步走出了主院。 时机未到,罗峙不会去尝试打探乾顾的最终底线。不过,这不影响罗峙大致猜出乾顾当前的承受极限。为了审讯的消息,只要罗峙不做得太过分,乾二少爷一定会选择先退一步,然后再想办法以退为进。 罗峙会让乾顾意识到,自己的能耐远在冷飞白和陆水之上,向他求援才是正确的决定。 至于自己所图为何,罗峙真正想要的,现在的乾顾不会给。等到乾顾真正愿意给的时候,罗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想要。 罗峙的背影消失在主院的大门外,乾二少爷身侧的阴影中,一抹身影逐渐清晰。作为二少爷的贴身护卫,庄诚对夜血魔君的这般无礼行为简直没办法忍受。 明知自己的话语兴许过界了,可庄诚仍然说了一句:“二少爷,夜血魔君此人太过猖狂,理应教训他一顿,抑制他的嚣张气焰!” 乾顾听得出庄诚的咬牙切齿,其实,就连乾顾本人对罗峙照样是恨得咬牙切齿,偏偏目前尚不能对罗峙动手。谁让罗峙手里掌控着有关智识之灾的情况,不管是真是假,这一刻的罗峙都动不得。 “乾府这阵子外患太多,一切以大事为重,没必要与一个魔君斤斤计较。”乾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倘若智识之灾当真卷土重来,云祥城是否能够承受?如果承受不了将会如何? 此事关系重大,乾顾不敢掉以轻心,需得尽快与大哥商量对策。 于是,乾二少爷收起对罗峙的诸多不满,他很快找到了自家大哥,将罗峙的话告诉了乾大少爷。 “他说智识之灾即将复发?”闻言,乾大少爷眉宇间透出几许凝重。一方面,乾宇怀疑罗峙的话的真假,另一方面,乾宇也认为,以当前的形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早作准备总是稳妥些。 对于罗峙开出的条件,乾二少爷为难地揉了揉额头:“从罗峙的态度看来,此次如果不拿出一点儿实际的好处,他可能真的不会说出来。” 乾大少爷出手威胁罗峙非常简单,可是对罗峙而言,威胁了也就是威胁了而已。威胁罗峙不难,但要一举击杀罗峙却不容易。倘若罗峙存心不配合,他大可以离开乾府回魔界去,罗峙又不是非住在乾府不可。 罗峙可以转身走人,乾家却不能丢下云祥城不闻不问。这里对乾家具有重大意义,要不然,乾大少爷和乾二少爷也不会现身此地,镇守云祥城。 乾大少爷沉思片瞬,他看了看乾顾,说道:“答应他的条件。” 听到这话,乾顾瞪眼。 这真的是亲兄弟吗?大哥居然劝自己应下罗峙的不合理要求? 无论罗峙前来乾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罗峙出门之前丢下的那句话无疑是指名道姓的要乾顾。 要乾顾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迄今为止,罗峙与乾顾的接触极致,无非是口头上随意说几句,占占不浓不淡的便宜罢了,未有任何对乾顾动手动脚的举动。 这次,乾顾要是点头答应了罗峙的要求,等于直接给了罗峙为所欲为的权力,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乾顾不愿与罗峙有任何触碰,更别提亲密的触碰。丁点儿的亲昵都不允许,乾顾仅仅是想到就会浑身不自在,连假装都装不出来。 “你先答应他,同时告诉他,他提出的要求,必须等到智识之灾结束才能得到。在此之前,不准有任何逾越的行为,否则,他就什么都别想要。”乾大少爷深知二弟的难处,劝道,“你放心,他会答应的。” 暂时将罗峙放在旁边缓一缓,集中力气把主要的危机化解了,再着手教训夜血魔君也不迟。罗峙肯告诉乾顾审讯结果,自然也有一份为乾府考虑的心思,断然不会在这会儿与乾府对立。 乾二少爷权衡再三,明白稳住罗峙是当务之急。乾二少爷心里有了决定,智识之灾结束后,他非翻脸不认账不可。 他才不管什么承诺信誉,罗峙敢对他肆意妄为,他就敢杀人灭口,来个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乾二少爷拿定了主意。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即往前震院寻找罗峙。 乾顾出屋之时,恰好遇见乾岚进屋。目送二哥离去,乾岚满脸的纳闷,困惑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二哥的脸色看起来好恐怖。” “罗峙带来了古妖兽的审讯进展。”乾大少爷不曾详说,仅是简简单单的道了一句。 “哦,原来如此。”尽管大哥没有说出前因后果,但乾岚很快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魔界的人向来是贪心不足,罗峙绝对借机向二哥提了过分的要求。这位夜血魔君一直不安分,三天两头往主院跑,对二哥的不轨心思显而易见。” 乾府与魔界没有多少交情,夜血魔君企图占乾二少爷的便宜,身为乾家人,乾岚自然是站在支持二哥的这一边。 罗峙提供了有用的消息,乾家自有答谢的方式,但提出以乾二少爷作为交换条件就有些过了。 九妹分析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乾宇安静不语,任由她随意的推测。不一会儿,乾岚基本上将乾顾的为难处境和棘手难题说得八|九不离十,她这才颇有成就感的停了下来。 由此可见,主动住进乾府的夜血魔君想要在乾二少爷那儿捞好处,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猜完了夜血魔君的不纯私心,乾岚开始说正事:“大哥,若智识之灾当真卷土重来,你有什么打算?此刻,妖魔鬼仙神几界均有人留在云祥城内。” 略微思索,乾宇道了句:“这是一个测试的好机会。” 试一试这些来者,他们究竟有没有勾结,制造智识之灾危害云祥城。假如运气好能够从中发现些许苗头,看出端倪,那么接下来的情势对乾府来说,将十分有利。 “智识之灾再现,云祥城又将陷入混乱。”乾大少爷掂量再三,让所有人入住乾府不太实际,得另寻他处。 智识之灾此前已然席卷云祥城,留下了祸端,就算现在乾宇出手隐藏全城或者搬走全城也未必管用。 云祥城作为智识之灾肆掠的主战场,将有大量无辜的凡人卷入其中。 当前,有两个办法安置城民。一是由昊亲王下令,统一安排城民避难,一切依照凡俗界的方式来办。二是由云祥观出面,道士们的阵法比昊亲王的命令来得快速有效。 最终采用何种的方式,需要等待乾顾从罗峙那儿拿回具体消息。根据罗峙获得的信息多寡,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乾大少爷与九妹商议的同时,乾二少爷走入了震院。 小院里,罗峙侧身斜躺在长椅上,冬风吹动了坠地的黑发,暗红色的长袍下方露出一双赤足。 他一手托腮,一手端着酒杯,细眸微睁,神情慵懒。 罗峙从血海内拽出了两个年轻魔物作为小侍,他们样貌娇艳,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两个年轻魔物浑身上下仅着一层血红色的薄纱,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一个魔物蹲在罗峙的脚边,给魔君捶腿,另一个在罗峙的身后,为魔君揉肩。 听闻脚步声,罗峙抬眼冲乾二少爷笑了笑。 冬日暖阳斜斜的铺撒在罗峙的身上。匀称修长的身材,精致到了极致的容颜,加上到拿捏到恰到好处的神情,此情此景足以让无数人心动不已,趋之若鹜。 不得不说,夜血魔君不彰显出凶残一面的时候,相当具有欺骗性。 “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乾顾直视面前的罗峙,丝毫不为所动,“但是,必须等到智识之灾结束才行。如果你等不了,那就算了。” 闻言,罗峙笑道:“乾二少爷大可放心,我等得起。我会整理一份详尽的审讯经过,明天亲自交到二少爷的手中。相信二少爷看了之后,一定觉得这个交易稳赚不亏。” 乾顾懒得再说其它,匆匆离开了震院。 夜血魔君难得的对约定坚信不疑,他并未向乾顾收取任何预付好处,直接给出了详细的审讯情况。看完这些所谓的审讯,乾顾当即皱眉紧锁。 随后,当乾大少爷看了审讯内容,凛冽的煞气骤然释放,威压阵阵,就连守护在乾宇身侧的林伯也不禁心底一颤。 “胆大包天!”乾宇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面,震动令整座乾府晃动数下,“他们居然联合起来,对乾府不利。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假如罗峙给出的消息真实,那么这一次的智识之灾,不仅仅有北山的古妖兽攻击云祥城。 东山、南山以及西山,这三山的古妖兽也会一齐出动,搅得云祥城不得安宁。 山犭军和酸与只不过第一次派出来探路的小喽罗罢了。 第二次智识之灾,由数目庞大的寻常古妖兽铺天盖地的打头阵,实力强横的古妖兽作为中坚力量。坐镇攻城的最终隐藏力量极其霸道,且言,第二次释放的暴戾之气,乾府无法压制,必将全城覆灭。 奈何酸与的等次太低,根本不知晓对方身份,对具体作战安排也了解甚少。 乾大少爷怒不可遏。到底是什么人,拥有这么夸张的实力,如此强横的手腕,这般大费周章的来做这些事情和乾府过不去! 一次次的动用古妖兽为己所用,妖界对此究竟知道多少? “五弟,”乾宇声音一沉,“请莫逆大将军入府一叙。” 第36章 徐天玄在屋外等了好一会儿,享受了几阵寒风,终于盼来了一声:“进来。” 白大闻言往后退了小步,示意徐天玄自己进屋即可。接着,它伸出爪子一把抓走了打盹中的灰毛鸡,骤醒的灰毛鸡不由的一声悲鸣:“叽!” 它睡觉睡得真香,居然出现了一只可怕的通界兽击碎美梦,鸡生瞬间不美好了。 原本,徐天玄和灰毛鸡还天真的以为,白大今天忘记了灰毛鸡围绕乾府跑一圈的任务。殊不知,白大只不过是将乾大少爷的新任务摆放在前而已。 将徐天玄领到了大少爷的跟前,白大完成差事,自然着手下一件该做的事情。这不,白大一把抓起灰毛鸡,脚步不停的朝着艮院直奔而去,抓起那只误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白兔,又开始了清晨的常规强身健体训练。 事实证明,任何的侥幸思想都将被残酷的现实击碎。 徐天玄站立门外,他再度确定自己头发没散,衣服没乱,这才抬步进了屋。 屋内只有乾大少爷在,其它人此刻都已经不知去向。安静异常的房间显得出奇空旷,徐天玄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大少爷看,只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耐心等待大少爷的吩咐。 大少爷此次让白大通知自己前来的用意,白大一直闭口不谈。 乾宇喝了一口茶,他看着徐天玄,面色柔和了些许。 纵是外面情况再乱,一墙之隔的艮院内,少年徐天玄一如既往的过着他平淡的小日子。 何其幸运。 不久前,乾宇与妖界莫逆,鬼界亦茹,神界陆水以及仙界冷飞白都单独商议过。 乾宇在询问他们对智识之灾的看法之际,也不动声色的泄露出一丝消息。他说云祥城的气息正在发生变化,戾气隐隐增强,好像有复苏之兆。 亦茹、陆水和冷飞白均坦言,假如乾府有需要的话,他们可助乾府一臂之力。 其中,唯有莫逆略微迟疑,他对乾宇说:“乾大少爷,我此番奉命前来云祥城,不仅仅只为打探智识之灾的情况。想必你见到山犭军和酸与的时候也有所猜测,妖界出了一些状况。” 古妖兽与一般的妖兽不同,它们的血脉更加的古老悠久。它们比大部分的妖兽强壮,对妖帝亦不看在眼里,妖帝至今尚未彻底掌控住这些古妖兽为妖界效命。 平时,古妖兽们对妖帝的命令不理不睬,却也安分守己,不会随意惹事。 偏偏智识之灾突现云祥城前夕,北山的古妖兽骤然失控,淌了这一滩浑水,令妖帝苦恼不已。 莫逆来云祥城的目的与另外几界稍有不同。古妖兽惹事,妖帝理应给乾家一个交待,然而,妖帝对古妖兽的异样不甚了解,莫逆奉命将古妖兽带回妖界交给妖帝发落。 可惜,城内的古妖兽一只不剩的全都进了罗峙的肚子。罗峙乐不乐意吐出来玩随他自己高兴,他根本不接受外人对他的命令。 夜血魔君此人恶名在外,脾气古怪无常。顺着他的心意,他还给几分脸色,要是逆了他的意思,免不了一场恶战。 莫逆找过罗峙几次,就碰了几次钉子。夜血魔君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莫逆对此万分没奈何。 正因如此,莫逆借此机会向乾大少爷求助,能否由乾家出面与罗峙商量。只要罗峙的要求不过分,只要他肯交出抓获的古妖兽,妖界可以答应他的条件。 乾大少爷绝无参合此事的想法,罗峙提出的上一个条件已让二哥愁眉苦脸。思考片瞬,乾大少爷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莫逆大将军与属下一同住进震院。 罗峙平时有事没事喜欢吐出古妖兽来玩,莫将军不妨瞅准时机,下手抓一只回妖界复命。 之后,莫逆去了震院,没多久,莫逆又气又恼的出来了,显然无法与夜血魔君和睦相处。 再然后,罗峙心情大好的来到乾二少爷的面前:“妖界的大将军也不过如此罢了。” 乾二少爷眉心不由一跳,忍不住问了句:“你又做了什么?” 听闻此言,罗峙勾起嘴角:“我不过就是让伺奉的小侍化成莫大将军的模样,把他各种姿势睡了一遍而已。” 乾顾神经抽搐。罗峙居然在乾府别院,当着莫逆本人的面,做这种无耻的事情,罗峙还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儿! 要不是顾忌这儿是乾府,莫逆说不定早就动手除魔了。 这会儿,乾顾胸口憋着一口闷气,想问又不能问。 罗峙敢让小侍化成莫逆的样子,保不准以前也让小侍幻化过他的模样,做各种没脸没皮没下限的龌龊事。乾顾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非常高。 思及那般场景,乾二少爷几乎要活活气成内伤。 罗峙不在乎乾顾铁青的脸色,他仍在乾顾身边转来转去,无论如此不肯走。 乾顾忍受不了,正欲开口。罗峙却先说道:“二少爷,希望你能理解我用心良苦。我必须小心守护我的奖励完好无损,绝不能在智识之灾结束前出现任何意外。若是有一丝损伤,我会万分心疼。” 听到这话,乾顾坚定了一定要翻脸的决心。 本来,乾大少爷建议莫逆到震院寻找机会抓古妖兽,岂料事与愿违,坚决不肯与罗峙同在震院的莫逆果断的离开了乾府。莫逆未能得到古妖兽,那么他也不会为乾府提供古妖兽的近期动静。 莫逆愤然出门,乾大少爷并未挽留。大不了就是四山的古妖兽全部冲入云祥城,情况再糟也不会更糟糕到哪儿去。 乾家的几位少爷小姐开始着重商议针对第二次智识之灾的对策,直到白大将徐天玄带来,他们尚未商量结束。 他们各有各的想法。 乾皓主战,他主张不躲不避,古妖兽来多少打多少。把古妖兽统统打趴下了,隐身幕后的那个人就会现身。 与乾皓的意见相反,乾岚主防。 她认为,根据酸与的说法,攻城的古妖兽铁定数目庞大,与它们对打实属浪费力气。不如起大阵,将它们阻隔城外。他们坐在城里以逸待劳,看看对方究竟能拿出何种手段。 一刻进不了城,对方的力气就多耗费一分。 乾二少爷曾经单独面对过戾气,亲身切实感受过戾气的超凡破坏力。尤其在多番突变之后,戾气愈发神鬼莫测,难以对付,乾顾因此受了内伤。 倘若这回戾气果真比上次强大数倍,乾顾确定,他们面临的形势极其严峻。 战,不一定能胜!防,不一定守得住! 乾顾的意见是,撤离。 无关紧要的人员悉数撤离云祥城,暂时躲避一段时日。仅留乾府有用的战力护卫乾府即可。 若能守住,这些人足以,若是守不住,留下再多的人也亦是枉然。 假如情况真的严峻到毁灭的程度,那么必须彻底封闭通往乾柱的通道,同时开启极致防御。 这一关一开,是乾家嫡长子,乾大少爷才具备的手段。 当祖宅察觉异样,定会火速赶来。以他们兄妹四人之力,足以坚持到祖宅增援。乾柱是家族根本,形势再变,也不能埋下对乾柱的丁点隐患。 事关乾柱的安危,乾皓与乾岚的神色不禁稳重了几分。他们一直相信乾柱足够安全,可想一想近来坤家的奇怪表现,他们又不得不思考,小心方为上上策。 他们讨论之时,一旁的乾大少爷始终不曾出言。他沉思良久,琢磨一件让他十分介意的细节。 忽然,他眼底光芒一亮,突兀开口:“云祥城位处凡俗界,人口众多。爆发一次大规模的病灾,尚在人们接受范围内。一旦全城撤离,要给出怎样的借口,才能避免凡俗界的慌乱。” “大哥,你的意思,这些凡人不走?但是,他们不能留下,这里太危险了。”乾顾犹豫不决。万一全城覆灭,一次丢掉如此多的性命,他们可不好交差。 乾宇望向道观的方向:“祈愿会,云祥观的新春祈愿会。” 布阵于云祥观内,并修书一份送往亲王府。由昊亲王做表率,前往道观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好远不断。将全城城民聚集到到道观的幻阵之中。 云祥观现在有两位老祖,外加仙宗的精英弟子,放眼凡俗界,已是骇人的顶阶力量。他们负责护阵,让城民皆入幻景内,避及外界争斗的影响。 与此同时,乾府派出人手守在云祥观的各个方向,避免外敌闯入。等乾宇他们解决了这场灾难,随即解除幻阵。 阵内的人仿若做了一个梦,从云祥观带着好运与好心情返回家中。他们对灾难一无所知,也不会留下任何的阴影。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详尽的安排成形之后,他们这才各自散去,去完成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 留在主院的乾大少爷即将处理一个很至关重要的环节。乾宇拿起一本册子,递给了面前的徐天玄。 徐天玄不明所以,他双手接过了小册子。得到大少爷的允许,他翻开小册子看了看,里面整整齐齐的写满了许多名字。有姓名有出生年月,有籍贯,甚至还有他们的家庭情况。 越看,徐天玄越是深感自己的年龄不值一提。小册子里,竟然没有任何一人的年龄在千岁以下,他们年迈得让徐天玄叹为观止。徐天玄忍不住猜测,这些是什么人? 徐天玄翻完小册子,乾宇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说道:“这里记录了一百人,他们是乾府的隐卫,府内必不可少的一股战力。” 闻言,徐天玄轻轻点了点头,最年轻都是一千岁的战力,实在不简单。徐天玄记得上一次遭遇智识之灾,徐天玄看见乾府隐卫那会儿,只觉得他们挺年轻的,并不见半分苍老。 莫非,乾府的隐卫也与道观的修士一样,不能以外貌推测真实年龄?假如当真如此,徐天玄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身边到底有多少同龄人? “上次智识之灾爆发,人族受影响极其严重,仅有少数幸免。”乾宇说着,眼底杀气浮现。 徐天玄知道这事。那一段日子,乾府内冷清得过分,也正是那段静谧时光,徐天玄每天都爬树围观大少爷的背影。树顶虽然风大了一点儿,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乾宇直视徐天玄:“现在,我交给你一份差事。从他们里面找出与你不同的。” “与我不同?”徐天玄一头雾水。难得大少爷信任他,交给他差事。徐天玄开心之余,却不能理解,这种找不同是什么意思? 第37章 徐天玄一脸迷惑到了极致的表情,眼巴巴地瞅着大少爷,盼着大少爷能为自己解惑。此时此刻,徐天玄根本不理解自己的差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差事,他该如何去完成? 乾大少爷有心交给徐天玄一份差事,就不可能让徐天玄一直云里雾里不知方向。 但是,乾大少爷也不会把事情的详细原由向徐天玄解释清楚。徐天玄现在还不适合知道太多,徐天玄只需要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就好。 略微组织了一番言语,乾大少爷暗自权衡向徐天玄解释时,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他让徐天玄寻找这些的不同,从智识之灾爆发之时就已经出现了。 乾宇曾向徐天玄提及,智识之灾变异数次,对云祥城影响极大。乾宇赶回云祥城的那会儿,二弟乾顾正在祭坛极力镇压失控的戾气。乾宇放眼望去,只见整座城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哀伤,显得格外的不祥。 后来,乾宇出手压制住了自祭坛底端直冲上来的暴烈戾气,为混乱的云祥城争取到了些许的休养喘息的时间。 此前外出,乾宇曾一路求药以便有备无患。奈何寻得的药物众多,药效混杂,唯有尝试后才知效果好坏。 于是乾大少爷果断决定将乾府内的家仆全部集中至药堂,为他们敷药疗伤,同时观察哪一种药物的效果最为显著。 然而,回府的乾大少爷无意间路过艮院外时,一道淡淡的柔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进入别院一看,意外发现了睡梦中的徐天玄。 徐天玄的四周仿佛隐藏有永无止境的深渊,那些尚未消散的暴戾的气息一旦闯入徐天玄周围,立刻被那股柔光扭曲碾碎,卷入深渊,什么都没有剩下。 戾气完全伤害不了徐天玄! 当即,乾大少爷做了一个决定。 他取出神兽蛋交给这名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保管。乾宇把神兽蛋从暗渊拿回来时已然估算,应当再有几十年,神兽就可破壳而出。 为神兽暂时选择一处相对安全的环境,乾宇认为非常有必要。 事后,家仆们齐刷刷的聚集到了药堂,服药休息。与此同时,乾大少爷特意漏掉了这位身旁环绕着微光的少年。 乾宇有一种感觉,他相信,徐天玄无需额外吃药。既然戾气无法靠近徐天玄,那么从始至终,徐天玄可能根本就没有受到戾气的影响。 当乾府家仆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的好转,乾大少爷取出那些有效的药物,命人送往亲王府。周昊负责云祥城的城民的后续治疗,如何安排由周昊决定即可。 原本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乾大少爷虽不认为这些药物能够去除病根,但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只要确定智识之灾已经远离云祥城,以后多的是时间另外调配更好的解药。 但是,直到古妖兽的审讯结果出现的那一刻,乾大少爷猛然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些不起眼的小事。 酸与坦言,智识之灾对人族的破坏力极强。这一点它们颇有信心,它们坚信可以抵挡戾气的人族屈指可数! 屈指可数不是一个具体的数字,酸与不可能直接给出,但这个形容明显特指人少。这使得乾大少爷不禁记起乾府内一批特别的存在。 他们是乾府选□□的优秀战力,他们是乾府忠心耿耿的隐卫。正是由于这批人出类拔萃,他们的恢复能力超群,所以之后,进入药堂疗伤的家仆中并没有这一批隐卫。 云祥城陷入混乱之际,这些隐卫在暗中守城;家仆们在药堂疗伤之际,这些隐卫仍然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毫无怨言。 当乾大少爷转过身来关注这些隐卫的时候,他们的伤势均已痊愈,气息如常。到了这个时候,乾大少爷也无法确定,隐卫们在智识之灾之中遭到的损伤究竟有多大。 第二次智识之灾爆发在即,乾大少爷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徐天玄去判断,隐卫们是否受到智识之灾的影响,以及严重程度。 判断的方式,乾宇在徐天玄的身上找到了一些规律。 根据乾宇的观察,徐天玄靠近其它家仆的时候,他的四周会无意识的出现浅浅的柔光。 人越多,光越醒目。当徐天玄的周围冷不丁出现被智识之灾重创的人,透过那些光,可以清楚看见附近的戾气被扭曲碾碎,坠入无尽的深渊。 这般光芒,徐天玄自己看不见,乾宇却看得清晰。那是一道分外特殊的力量,无声无息的为徐天玄抵挡来自外界的攻击。 乾大少爷观察再三,他坚信,只要有残留的戾气靠近,那道古怪的柔光就将自动替徐天玄抹灭潜在的危机。 根据这一点,乾大少爷琢磨着,有光和无光,光强和光弱,理应对应于隐卫们有无受到影响,与他们受伤的轻重。 可惜,乾宇自己抽不出这么多时间来一一观察,也不可能让所有隐卫围着徐天玄转圈。万一某个隐卫受损极其微弱,需要许久才能引得柔光出现,仓促之间肯定不易发觉。 思前想后,乾大少爷将这个任务交到徐天玄手中。 乾宇对徐天玄说:“我教你一种目视法术,能够查看方圆内的灵光变化起伏。” 听到这话,徐天玄整个人霎时激动不已。 大少爷要教他法术吗?目视法术是不是特别厉害? 徐天玄此前一直在遗憾,邋遢老人不教徐天玄学习道家各种法术。毕竟徐天玄是乾家的家仆,并非道观的弟子,邋遢老人不传授所学,徐天玄略有些许沮丧,但也不至于勉强为之。 想不到,大少爷如今竟然亲自教他法术,徐天玄相信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绝对是乾府最幸运的家仆! 大少爷亲授的法术必定惊天动地,霸道非凡。当然,哪怕没有天崩地裂之势,那也是大少爷教他的法术,任何的稀奇法术都比不上。 乾大少爷招招手,徐天玄立刻乐颠颠的跑上前。乾宇向徐天玄详细说了一遍口诀,又慢慢的分析了一遍。虽说这个法术不难,可对徐天玄这种丁点法术不懂的初学者,乾大少爷体现出了罕有的耐心。 所幸,徐天玄的理解力不差,他很快体会了口诀的深意,口诀倒背如流,融会贯通。 目视法术学成,徐天玄苦恼的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不见丁点的柔光,乾大少爷身上同样毫无光芒。 是他施法失败了?还是意味着大少爷与他相同,所以他们看起来一样? 徐天玄期待是后者,同时他又害怕自己学艺不精,导致结果是前者。 好在,乾宇并未对徐天玄过多要求,他仅是淡淡说道:“你收好这本册子,先用三天时间好好的练习这个法术。三天后,赵寒会来找你,到时你跟着他,与府内的隐卫相处一段日子,与他们尽量多接触多交流。” 说到此处,乾宇略微地停了停:“切记留心观察。如果能快,最好七天内将确定的名单告诉我。我另有安排。” 乾大少爷不曾给徐天玄解释个中缘由,说太多了,徐天玄反而不明不白。不如直接让徐天玄找不同,简单直白又易于实施。 当对方身上没有光芒,徐天玄身上也没有光芒,意味着他俩相同。如果对方身上没有光芒,徐天玄身上却出现了光芒,那么他和徐天玄就不同。 徐天玄需要在小册子内标注这个隐卫的名字。 任务被乾大少爷简化到了极致,徐天玄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差事。一共四个步骤,练习法术,查找不同,记录姓名,然后小册子交还给大少爷。 徐天玄默默顺了顺任务流程,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第一次,白蛋孵出的灰毛鸡,大少爷貌似不太满意,这回的任务好像不是太难,徐天玄有信心自己能够胜任:“大少爷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快速度把不同全部找出来!” 怀揣着小册子,学习了新法术,领取了新任务的徐天玄高高兴兴地走出了主院。他信誓旦旦,必当刻苦训练,为大少爷排忧解难! 徐天玄走后,隐匿一旁的林伯这才显出了身影,这位白须老者颇为担忧:“大少爷,徐天玄实在太过年轻。能力方面,恐怕……” “无妨。他能在第一次智识之灾爆发时,毫发无伤,定有他的独特本事。”乾宇思索片瞬,手中显现出一块玉牌。这块原本属于徐天玄的玉牌,表面的图案瞬息间又变幻了一次,永远让人猜不透深意。 乾大少爷在艮院瞅见徐天玄身边环绕的那一道柔光,以及深不可测的深渊时,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些与玉牌的图案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初在通天六界,他依照玉牌的隐藏价值进行推测,选择了带回年轻的徐天玄。如今他隐约发觉,也许等徐天玄长大了,有朝一日,玉牌的真实价值与徐天玄相比,只够资格作为徐天玄的陪衬。 “大少爷,此番突然检查隐卫的情况,你是否有所疑虑?”见乾宇沉默不语,林伯开口问道。 乾宇应道:“林伯,你在乾府已久,理应知晓乾府的坚固程度。我不相信对方会傻到自不量力,随意放言全城覆灭。” 摧毁一个凡俗界的城市,和摧毁一个拥有乾府所在的城市,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乾府之坚固,六界无不知晓。就算当真面临生死危机,只需关闭通道,开启极致防御。乾宇有绝对的信心,企图攻破乾府,对方必当付出沉重到无法估计的代价。 “一座牢固的城,从外界攻克不易,从内破城却轻松许多。”乾宇的话语霎时异常冷冰。 林伯闻言眉头紧锁:“大少爷,你怀疑有内贼?” “不仅仅是内贼。”乾宇说道,“与智识之灾相关的一切,我都怀疑!” 按照乾宇的计划,第二次智识之灾到来,所有人都不能迈出云祥城半步。城内的凡人全数集中到云祥观的幻阵,妖魔鬼仙神几界的来者可守城,但不可再入乾府。 曾经受到智识之灾影响的影卫负责守卫道观,并未受到影响的隐卫负责守卫乾府。府里只留乾家的人。 “乾府事务由二弟做主,五弟和九妹协助他守府。”乾大少爷说着顿了顿,“届时,就请林伯守在通道口,我入乾柱内。” 乾大少爷坐镇乾柱,乾府的最核心区域,确保最终防线稳固,牢不可破! 第38章 身为一名勤奋好学,追求上进的少年,徐天玄一到艮院立刻开始了目视法术的练习。 尽管他现在还没能深刻体会到这门法术展现出来的的豪迈气势,不过这丁点也不妨碍徐天玄学了一门法术之后的喜悦心情。尤其是这门法术是大少爷亲授,何其珍贵! 由于徐天玄这会儿仍在怀疑自己学艺不精,所以他并未着急出门去尝试一番自己的学习成果。这一刻,徐天玄老老实实地留在小院里面慢慢的琢磨这门法术,力争可以短期内运用得更加熟练。 一晃,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辰,徐天玄冷不丁听到轻微的脚踩细雪的声响。他偏过头一看,竟是狼一光着脚丫子径直走了过来。 狼一与其它的人形生灵一样,仍旧保持着孩童的模样,这些年来,他们的外貌并没有明显长大的迹象。狼一身穿一件灰色的小袄子,他眉宇间带着一股与寻常孩童截然不同的狼的野性。 他爬到徐天玄身旁的石凳,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徐天玄长久形成了一种习惯。一旦看见人形生灵醒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放下手中的其它事情,赶紧为人形生灵准备食物,让他们快些填饱肚子,以便于继续睡觉。 所以这一次,也一样,徐天玄立刻挽起袖子为狼一炒菜做饭。 尽管徐天玄的厨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是作为一只能填饱肚子就满足了的狼崽,狼一对徐天玄的手艺向来没有任何特别的要求。再不济,狼一吃生肉照样没有一点儿难度。 只不过,徐天玄再三要求,狼一不可以在其他外人面前啃生肉。这样容易吓坏别人,进而把狼一当作小怪物。 不一会儿,色香味不俱全的饭菜端上石桌。狼一一手端起碗,一手拿着筷子,毫不在意的往嘴里扒拉食物:“刚才我看见你在练习法术?” “是啊,大少爷教我的!”提起这事,徐天玄霎时挺直了小身板,一副颇为自豪的模样。 狼一的神情变化了无数次,从乾大少爷居然回府了,到乾大少爷居然没嫌弃徐天玄这三年毫无作为,再到乾大少爷竟然会传授徐天玄法术。 思前想后,狼一最后的问题却是:“大少爷为什么教你法术?” 听到这个问题,徐天玄愈发的得意起来。他小心地瞅了瞅四周,确定再无其它人在,这才悄悄地向狼一说起了大少爷交给他的差事。 乾大少爷放心让徐天玄办事,本已让狼一足够意外。然而,当狼一得知这是大少爷给徐天玄的第二份差事,狼一的表情变得非常的复杂。 他没料到,在自己的打盹的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起起伏伏的变故。 当狼一得知对人族影响极重的智识之灾时,狼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智识之灾到来之际,树七曾清醒过一阵子,给徐天玄解释了古妖兽的由来。 古妖兽伴随智识之灾一同到来,令狼一无比在意。 狼一他们哪怕如今已是化为了人形,但他们并不属于妖怪一族。偏偏他们也还不能称之为仙,勉强算是一类介于两者之间的特殊存在。 古妖兽出没,狼一对此有一种天生的警觉。狼族的嗅觉与听觉都无比灵敏。骁勇善战,执着,有耐心,这些皆是狼一与生俱来的好品质。 狼一是跟随在徐天玄身边的第一只人形生灵,也是与徐天玄相处时间最久的一只。 当初老猎人夫妇去世,徐天玄孤单一人时,遇到了同样无依无靠的小狼崽。一人一狼一起生活。 狼知恩图报,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一世铭记在心。这些年,徐天玄对大伙的态度,狼一亦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大口吃饭吃菜填饱了肚子,狼一放下饭碗。他并不急着马上回去睡觉,而是对徐天玄说:“我想看看,那个法术的效果。” 徐天玄正愁没有人分享自己的学习所得,他立即乐呵呵的念叨口诀,又施展了一遍目视法术。 可是,随之而来的情况,令徐天玄苦恼万分。他的法术好像依旧不见丝毫动静,狼一身上没有丁点光芒,徐天玄身上也没有丁点光芒。 狼一思索片刻,终是没有开口打击徐天玄的积极性。假如狼一没看错的话,这只不过是一个极其基础的小法术,小得不能再小的那种,一类辅助检测的小手段。 不过,这个小法术的口诀并不常见,相反,它相当罕见。狼一将此归结于,这多半是一个属于乾府所用的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法术。 狼一至此方才确定,大少爷当真交待了任务下来。好在,从法术的难以程度来看,这是一件十分安全的差事。 不同于狼一的轻松,徐天玄说不出的纠结。 至今为止,他看乾大少爷和狼一都不见光芒。万一他到时候看到隐卫们也没有光芒,全部都没有光芒,徐天玄根本不敢保证,是大家都相同,还是自己施法失败。 徐天玄犹豫之际,狼一忽然低低一声:“咦?是这个?” 闻言,徐天玄抬头看向狼一。惊觉狼一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打量,狼一似乎想要伸出手,却又显得格外迟疑。 “你在看什么?”徐天玄问。 狼一并没回答,反而是坐端正了些许,应道:“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徐天玄已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老管家和他儿子一同走进了艮院。 老管家一眼瞅见徐天玄与狼一坐在别院内,立刻笑着走上前:“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也不多穿一点儿,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这话自然是对狼一说的,徐天玄本人裹得可厚实了。人形生灵们依仗灵力充沛,向来就不怕冷。他们懒得穿鞋,觉得太麻烦,要不是徐天玄坚持,他们连小袄子都不乐意穿。 徐天玄刚要回答,却不禁和狼一方才那般低低一声:“咦?” 或许真的是这个! 徐天玄意外的在自己身边看见了一道淡淡的柔光,从老管家身上飘出的丝丝黑色气息一旦窜到徐天玄的四周就撞到了那一抹柔光。 顷刻间,浅黑色的戾气被柔光尽数绞碎,随后拽去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 徐天玄微微发愣,他好像找到了一个不同。 原来,这就是找不同吗? “怎么了?”老管家见徐天玄发呆,关心的问了句。 很快,徐天玄回过神,他笑了笑,背起一旁的狼一:“楚管家,我带阿一进屋穿鞋。” 老管家接受了徐天玄的说法,目送他俩回屋了。同时,老管家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让一名少年照顾如此多小孩果然不太靠谱。怎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爹娘,九个娃全丢给大儿子养。 进了屋,关上门,徐天玄掩饰不住的激动:“你看见了吗?” “嗯,看见了。”狼一平静回道。他比徐天玄早一步发现细微变化,只能说,徐天玄在灵气灵力的运用方面确实不怎么在行。 得到肯定的答复,徐天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幸好他的法术没有失效。如此一来,徐天玄不由多了几分信心,到时候,只要他对隐卫们留意观察,说不定真的可以顺利达成了大少爷交给他的差事。 “不过,”狼一略有所思。 徐天玄问:“不过什么?莫非法术有不足?” “不是法术”,狼一摇了摇头,“我好像曾经在哪儿看见过类似的景象,万分的凶险。那会儿,这些光不曾显示出如此强烈的攻击力,直接拧碎破坏一切。” 狼一回顾片刻,恍悟,这个类似景象就是来自徐天玄。 当狼一仍是小狼崽外形时,徐天玄精心照顾他,将他养在身旁。突然某一天,狼一发现徐天玄的四周泛起了淡淡的光芒,狼一不由自主的被卷入其中。 光芒之后,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方。黑暗,混乱,喧嚣,光怪陆离,以及一种直逼死亡的深深恐惧! 狼一在那儿不停地挣扎,他拼尽一切力气垂死挣扎。 那个地方让他害怕,让他心惊胆战,他深感自己的身体被活生生的撕碎了,痛得钻心。直面黑暗和死亡,狼一有且仅有一个念头,他不想死,他要活下去! 后来,狼一幸运的在浑噩的尽头,寻到了一丝不醒目的柔光。他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冲出了那一片死寂之地。 沐浴在温和的柔光里,狼一的身体不再疼痛。如此温暖的光芒如同清晨的朝阳一般,照耀在狼一的身上。 狼一感到很累,说不出的困倦,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惊喜的发现,自己一步迈过了桎梏,他化为了人形! 哪怕仅仅是幼童的模样。 徐天玄仿若在听一个完全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他饶有兴趣的听狼一说完,大声感慨了一句:“好厉害,这都能活下来!” 狼一:“……” 深陷在那个地方,狼一那会儿当真觉得自己死定了。如今听到徐天玄如此这般的感慨,狼一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狼一原本以为,那时的现象是自己化为人形的考验,是罕见的景象。但是,刚才狼一围观了徐天玄使用小法术的效果之后,狼一不禁产生了另外的想法。 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看那些尚在睡梦中的人形生灵。 说不准,大伙的际遇如出一辙,都经历了那般可怖环境,顽强活下来。由此可见,一旦活着出来,就可得到莫大的好处。 不过,狼一面对的凶险,与徐天玄方才展示出的大不相同。 触碰到戾气,柔光毫无温柔可言,直接绞碎戾气。要是狼一当初也是这个开端,妥妥的再无后续,早在一开始他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狼一转念一想,其中的差别,兴许是他对徐天玄毫无敌意,没有任何伤害的想法吧。 安静之际,突然一团毛乎乎的东西从打开的窗户飞了进来,紧接着噗通一声重重落地。 “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窗外,一个声音冷冷飘过。 狼一紧盯地面的灰毛球看了又看,霎时提高了警惕,他神情严肃地伸出光脚丫打算踹走灰毛球。 他的脚趾头尚未碰到灰毛球,此前分明一副要死不活模样的灰毛球一下子蹦得老高:“叽!” 谁在背后踢我! 第一次看见灰毛鸡的狼一纳闷不已,这是从哪儿来的生灵。虽然灵力与生命力无比强大,但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39章 狼一与灰毛鸡没多久就解除了敌对状态。 对于一只不能任由自己吃进肚子的胖鸡仔,狼一着实表现不出多少兴趣。但是,作为一名亲近徐天玄的人形生灵,狼一自然不能让灰毛鸡在徐天玄的身上趴着。 当灰毛鸡企图扑腾到徐天玄肩头的时候,狼一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他全然不顾灰毛鸡的拼死反对,硬是将半空的灰毛鸡一把拽了回来。 这只鸡仔长得这么胖,也不怕把徐天玄的肩膀压塌了。 虽然徐天玄已在努力适应胖鸡仔,不过此刻有狼一在场,狼一断然不会允许这只胖鸡仔给徐天玄增加负担。 灰毛鸡极度不满地瞅了瞅面前拽住自己翅膀的小孩,它出门要被白大欺负,好不容易回来了,居然不让它趴在徐天玄的肩膀打盹。 不待这么欺负胖鸡仔! 好在,灰毛鸡跑圈之后也有点累,没有与狼一痛快出手打一架的想法。 它挣扎开狼一的束缚,蹦跳到桌面,另外选了一处位置作为自己的休憩地。它脑袋枕在桌上,琢磨着补了瞌睡去找白兔玩。 也许,它也应该顺便和白兔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对付白大的良好计策。 天天早起,太残忍! 瞅了眼逐渐陷入梦乡的灰毛鸡,徐天玄侧身打量了狼一小会儿,疑惑问道:“不困吗?” 按照平时,这个时候的狼一在吃饱喝足之后,会很快爬回床内补瞌睡,似乎永远都睡不够一样。偏偏这一次,狼一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狼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随后他坐在屋内的椅子上,轻轻地晃了晃头,回道:“今天还不是特别想睡觉。” 之后,他万分警惕地嗅了嗅四周的气息,辨别再三:“院子里的人多了很多。” 哪怕气味十分的混杂,但是狼一仍然轻松的闻出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存在。对此,徐天玄一边慢慢地温习新学的法术,一边向狼一解释这阵子的情况。 如今的乾府远比狼一上一次醒来的时候热闹数倍。 首先是主院,不仅乾大少爷乾宇回府了,就连尚未听说过的五少爷乾皓和九小姐乾岚也来了。 客人方面,巽院小院内,住有仙气飘飘的雪仙冷飞白,以及爱犯困却总是见人就笑的小河神陆水。而震院里面的某位肆意妄为的夜血魔君,不提也罢。 这会儿,与徐天玄他们同住在艮院的客人有流华老祖和云观主。不过自从云义常告诉徐天玄,古妖兽的审讯有了眉目之后,徐天玄发现云义常与邋遢老人貌似神神秘秘的着手处理一些事。 同时,徐天玄他们的隔壁别院,兑院,院里新来了一批祖宅的家仆,身手不凡。此刻的兑院可谓是热闹至极。 狼一安静地听完徐天玄说的话,内心不由犯嘀咕。 小孩模样且总是打盹的河神? 狼一总觉得,陆水成为了河神却仍然处于这般状态,多少有一点儿反常。 在狼一的记忆里,狼族的先辈修炼化成人形后,顿时实力大增。狼族男子高大强壮,女子亦是英姿飒爽。 由于狼一化形的情况比较特殊,以至于他化形后的状态不稳定。幼童模样与长期困乏一直困扰着他,且会偶尔不经意间突然又变回原形。不止狼一,剩余的人形生灵亦是长眠不止,进阶的令人担忧。 两者相对比,很明显,先辈们的形态转变耗费的岁月更加漫长,但他们得到的结果也更加稳固。 狼一权衡再三,终是向徐天玄提出想要去看看那位小河神,他始终感到有些蹊跷。 徐天玄见状不由露出几分疑惑,狼一很少对府内的人或事提起兴致。 然而,徐天玄没有驳回狼一的要求,他正好可以顺路试一试自己的法术练习成果,熟悉法术的运用。同时仔细查验一番,乾府的家仆里到底有多少与自己不同。 出门前,狼一老老实实地穿上了一双小布鞋。免得一会儿在路上,又被家仆们热情关怀他为何光着脚丫到处走。 狼一十分费解,他是狼,一匹狼穿衣服就够不自在了,为什么还非得穿鞋不可,别提多别扭。但是顾及徐天玄的千叮万嘱,不可与凡俗的认知范围差异太大,不爱穿鞋的狼一选择了退步。 一扫桌面的灰毛鸡,徐天玄最后还是把它顺手揣在了衣兜里。 灰毛鸡小命值钱,不能弄丢了。万一哪天大少爷突然又打算收回灰毛鸡,徐天玄交不出灰毛鸡可就麻烦了。 随后,徐天玄牵起狼一,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走出了艮院。 一边走,徐天玄一边暗自使用法术。不久,他震惊的意识到一个相当不可思议的情况,那些与他擦身而过的家仆居然都和他不同。 稍微走近他们身旁,徐天玄身上的那道神秘莫测的柔光立刻浮现,仿佛看那些浅黑色的戾气极其的不顺眼。 直至爬上巽院的院墙,徐天玄都依然在纳闷,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现象发生。 这会儿,两个脑袋偷偷的贴在院墙,狼一谨慎地往小院内张望。巽院目前确实住有两位客人,一位雪仙冷飞白和一位河神陆水。 如徐天玄所说那般,冷公子的衣袍晶莹剔透,分外罕见,而小河神眼下正趴在院内的长椅打盹,一副颇为疲倦的模样。 狼一观察的同时,徐天玄也在研究,不过,徐天玄琢磨的是他的小法术。以他们与陆水当前的距离,徐天玄还判断不了陆公子和自己相同不相同。 看了又看,狼一免不得叹了声:“怪事!” 看见小河神,他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相似感觉,某些东西不谋而合,好似他们都经历过相同的际遇一般。 “怎么了?”徐天玄问。 狼一刚要回答,赫然发觉陆水竟然扬起脸,冲着他和徐天玄所在的方向笑了笑。陆水这一笑,让狼一和徐天玄吓了一大跳。 不好,他们被陆水发现了! 是马上跳墙跑掉,还是进院与陆水打了个招呼,在两个选择之间纠结了片刻,徐天玄他们毅然选择了后者。 既然陆水冲着他们微笑,说明陆水对他们没有敌意,在展示友好。所以徐天玄他们走上前,理应没有太大的危险才对。 深吸了一口气,徐天玄拉着狼一自院墙上方跳入院子内。他们刚走近了几步,尚未开口,前方骤然卷起了惊涛骇浪,铺天盖地的大水宛如一道凶猛的水墙,要将他们淹没其中。 与此同时,语气不善的声音传来:“什么人?” 徐天玄闻言,霎时哭笑不得。他们分明瞅见陆公子表示了友好的态度,这才跳下院墙走过来。他怎么也没料到陆公子翻脸这么快,早知道应该直接开溜。 牵着狼一,徐天玄急急地往后躲。不料,手中忽地一空,狼一已经悍然无惧的窜上前。 眨眼间,狼一的头顶冒出了银白色的耳朵,身后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尾巴。他撞向前方水墙的那一刻,霎时化为了一只狼崽,一声愤怒的狼吼。 接着,银白色的身影穿透水墙,冲向了后方的陆水。 徐天玄与附近的家仆不约而同的浑身一颤。家仆们心惊,大白天的,怎么乾府里面传出了狼叫。莫不是,府内进了一头狼。 狼透着凶狠,可不比家犬,有猛兽在府中绝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徐天玄同样心惊,生怕其它家仆看见狼崽,抓走了狼一。他心急无比,考虑如何冲过水墙解救狼一,哪知前方的水墙忽然无声无息的消散不见。 陆水仍在最初的位置,不过他没再躺着,而是站起身。陆水的胳膊上挂着一只小狼崽,狼一死命地咬住陆水的胳膊坚决不松口。 徐天玄瞬间感到压力巨大。按照一般的情况,一个七岁模样的小孩被一只狼崽死死咬住胳膊,说不准到底谁更危险。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徐天玄深深感到,狼一早已陷入了绝对的凶险之中。 徐天玄抬步就要往前冲,誓死夺回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小狼崽。然而,陆水轻描淡写的一甩手,狼一一下子被丢了回来,在半空重新化回孩童的模样。 止住步子,徐天玄急匆匆地伸出手,有惊无险的接住狼一,没有让狼一摔在地上。此时此刻,徐天玄异常紧张地直盯陆水,这位小客人的脾气与模样差异太大,相当的不好惹。 一团水雾缠绕上陆水的胳膊,他的衣袖以及手臂的血窟窿瞬间修复,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陆水站在原地,他静静地瞄了眼狼一飞出去的方向,不屑道:“狼崽子,牙都没长齐,还敢出来咬人!” 狼一:“……” 徐天玄:“……” 感觉被鄙视了。 片瞬的宁静。 陆水没再开口说话,兴许是不愿被旁人听见,他的问话直接响在了狼一和徐天玄的心头:“狼崽子,我问你,你身上的时间法则从哪儿得来的?如实回答,我可饶你一命。” 时间法则? 狼一与徐天玄面面相觑。那是什么?他们有这东西? 眼下,徐天玄最实际的想法莫过于,惹不起,躲得起,不过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陆水挑眉,稚嫩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杀气,第二次传音尽显冷酷:“相同的问题,别让我问第二次!说!” 徐天玄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这年头的河神太彪悍,如此年幼的小孩,模样这般天真可爱,上一刻还冲着他们笑,下一刻就杀意逼人。 翻脸比翻书还快。 河神心,海底针,不懂啊。 陆水见狼一不肯老实交待,正欲发作,惊觉一条金色的锁链浮现在他的四周,将他牢牢的围困其中。一道声音响起,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霸气四溢。 “在乾府耍威风,妄动我乾府家仆。小小河神,好大的脾气!” 闻言,徐天玄顿时激动万分。 是大少爷!这是大少爷的声音! 瞬息间,徐天玄内心无比的踏实。纵是再厉害的河神,他也不畏惧,倚着乾府这座大靠山,天不怕,地不怕。 徐天玄背起狼一转身就走,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巽院玩。巽院的凶险比起震院的夜血魔君,只多不少! 他没走出几步,困住金色锁链内的陆水开口道:“乾大少爷,那只狼崽子给我,条件任你开。” “不给!”乾宇的回复坚决果断。 金色的锁链收紧之际,一股寒意彻骨的冰雪之气自四面八方涌来,它们附在锁链的表面,阻止了乾宇的动作。 随即,平和的声音徐徐响起:“乾大少爷,有事好商量。仙神两界与乾家向来交好,何必大大出手,伤了和气。更何况,眼下云祥城形势并不乐观,没必要再添事端。” 徐天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袭轻盈衣裳的冷飞白悠然迈步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周围的空气就冻结成冰。 乾宇并未现身,他冷哼一声,缠绕锁链的冰块顷刻间就已碎成了粉末,纷纷扬扬的飞落:“谁敢打我乾家人的主意,别怪我不念彼此的交情!两位好自为之!” 说罢,金色锁链卷起徐天玄与狼一,消失在了巽院之中。 第40章 徐天玄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艮院的房间内,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乾家的大少爷,乾宇。 乾宇从容地看了看两侧大床里的人形生灵,随后,他伸手轻轻一点,睡熟中的人形生灵霎时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金光看似若有似无,实则无比的坚固。 紧接着,乾宇抬手也在狼一的跟前轻轻一点,一团金色的光芒顷刻间笼罩住了狼一。 “在我乾府之内,没有人可以对你们随意动手!”乾大少爷对此颇有信心。 他的话令徐天玄和狼一的精神为之一振,他俩开心地点了点头。乾府的小家仆与乾府被大少爷看重的小家仆,处于两个不同的安全范畴。 只不过,徐天玄不知道,大少爷的话没有说完,留了半截的顾虑。此刻的乾府外患众多,恰逢云祥城动荡之际,难保没有心怀不轨的人趁虚而入到府内捣乱。 守护的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徐天玄心里不由踏实了几分。他明白,这下子,从狼一到鱼九都已经是安安全全的。 思及巽院的经历,徐天玄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对小河神的想法实在是捉摸不透。于是,徐天玄心有不解地瞅着乾大少爷:“大少爷……” 徐天玄的话尚未说完,乾大少爷已然摆了摆头:“住在乾府的,不全是可亲近的朋友。” 哪怕那些人是乾府的朋友,也不一定就会对徐天玄他们友好。 更何况,就算是朋友也分为暂时的与长久的。而且,长久的朋友并非永远的朋友。在利益的面前,许多的关系都会发生明显的改变,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更为恰当。 徐天玄苦恼地挠挠头,他对六界的事情了解甚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好在,徐天玄看乾大少爷的态度,貌似并不打算追究他方才在巽院闹出的动静。 因为,在乾大少爷的意识里,这属于乾家的家务事。徐天玄爬一爬别院的院墙而已,就算徐天玄爬得是主院的院墙,那也仍是乾府自己的事。 乾家的人,乾府的事,自然由乾府自行解决。 在徐天玄毫无伤及对方的威胁力的情况下,住在乾府的客人可以向乾宇提出对徐天玄的不满,但是绝对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对乾府的家仆进行惩治。 大少爷绝对会先选择护短。 尤其是,徐天玄当前身肩一份乾宇新交给他的差事,容不得任何差池。 乾宇思索片刻,他手心腾起一团金光。金光飘到徐天玄手中,化为了一长截金色的鞭子,它的尾部往徐天玄的手腕轻微一绕,就稳稳的固定在那儿,取不下来了。 徐天玄惊奇地打量了一番,金鞭看起来极沉,可是握在手里却非常轻。他左看看右看看,如同观赏稀奇宝贝一般。 要不是碍于有乾大少爷在一旁,徐天玄这会儿肯定已在卖力的摔着鞭子尝试威力如何。 乾宇将金色的鞭子交给徐天玄后,仅是平平常常地交待了一句:“以后,要是有人出手打你,就拿鞭子抽他。” 这句话说得万分平淡,带来的后续影响却极其深远。至少那些稍微对乾家有些许了解的六界人士,一旦瞅见鞭子就该果断遁逃了。 虽说徐天玄并不清楚金鞭的威力,不过他坚信,大少爷给的武器,一定是超级霸道的武器。得到鞭子护身,徐天玄道出了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大少爷,陆公子还会再来找狼一吗?” “以他的脾气,肯定会。”乾宇回答得干脆,“陆水的个性执拗。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之后,比起以前更犟了。” “咦?陆公子以前不长这样?”徐天玄倍感意外,哪怕自己的关注点好像有点不对。 闻言,乾大少爷随意地点了点头当作回答,没再另外多说什么。 徐天玄苦于不敢缠着大少爷说故事。他不得已,只能将这一份好奇默默地藏在心底,待到以后再慢慢打听。 乾宇在艮院停留的时间不长,他简单交待了徐天玄两句,叮嘱徐天玄与隐卫们相处时切莫粗心大意。 至于金鞭,它完全是跟随意念而动,再简单方便不过。它的使用要领,徐天玄自己稍微领会一番就成。 目送大少爷返回主院,徐天玄这才与狼一大眼看小眼。 徐天玄刚要说话,不料,狼一竟开口抢了先机:“不可以说出来。河神刚才给我们传音,证明有些话不适合直接说。” 闻言,徐天玄略微一愣,随即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 陆水刚才提及那个时间法则,确实让徐天玄感到格外在意。时间法则这类听起来玄之又玄的存在,到底具有怎样的作用和威力? 不仅是徐天玄,狼一对于时间法则亦有一点猜测。但是,他不会轻易说出口。 要知道,上一刻,河神向乾大少爷提出交易,指名道姓的要得到狼一。河神说条件任由乾大少爷开,口气听起来无比嚣张,但同时也证明了,此事对陆水极其的重要。 进而证明时间法则无以伦比的珍贵! 狼一自问自己只不过是一只比同族聪明一点强壮一点的小狼。他遇见徐天玄之后,一直跟随徐天玄左右,后来又历经了化为人形的一系列变化。 时间法则,哪怕狼一认为自己不排除与生俱来的可能。然而,狼一更觉得,他的异样是徐天玄造成的。时间法则多半与徐天玄有关。 正因如此,狼一必须想办法不让河神再靠近其它人形生灵,更不能让河神接近徐天玄。一旦发现端倪,后果不堪设想,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很多存在都将土崩瓦解。 此时此刻的狼一恨不得将所有的情况全数考虑一遍,奈何自身条件不允许,狼一不久就感到一股深深的倦意。 察觉狼一的疲惫,徐天玄劝道:“困了,就睡吧。放心好了,这儿是乾府,还有大少爷在,陆公子不敢把你抢走!” 听到这话,困倦的狼一应了一声好。他乖乖地爬到大床内,伸手将熊四挪了挪,又把树七移了移,折腾小会儿为自己空出了一块舒适的睡觉区域:“你也要多小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狼一内心一片明了。一句劝慰话罢了,纯粹只凭小心完全不够,必须还得有强横的实力。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倘若徐天玄如同乾大少爷那般,拥有绝对的力量,那么徐天玄有再多的秘密又如何,身怀异宝又如何,根本无需畏惧。 那些胆敢从乾大少爷手里抢东西的角色,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抢成功,至少得是能力顶尖的强者才有一线希望。 脑袋被门夹了的傻子,妄图抢劫大少爷,唯有反抢挨揍的下场。 守着狼一入睡,徐天玄并未立刻离开房间。他一直坐在屋内,研究了小会儿金鞭的使用,就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温习目视法术口诀。 他坚持不懈的练习,直至灰毛鸡睡醒。灰毛鸡张了张嘴壳,伸了伸小爪子,它也不下地,钻在徐天玄的衣襟处,乌黑的小眼珠打量旁边的大床。 它望了好一会儿,倍感无聊,人形生灵们都在睡觉,根本不会陪它玩。 徐天玄练习法术之际,乾府主院并不安宁。 乾二少爷头疼不已地看着自家大哥:“大哥,第二次智识之灾即将到来。其余琐事先暂放一旁,切莫树敌得好。” 莫不是大哥认为智识之灾还不够折腾?某位身份不明的强敌还不够棘手?窥视在侧的坤家还不够麻烦? 此时此刻,这位乾大少爷居然有闲心找陆水的不愉快。 这位河神一声不吭地在乾府内直接出手,确有不对。只是,事情分轻重缓急,当真要找对方的不舒坦,等此次智识之灾过去了再说也不迟。 “正因智识之灾不期将至,才必须让他们懂得收敛。别以为这个时候就可以在乾府内为所欲为。”乾大少爷神情自若,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区区河神,不足为惧。” 乾顾:“……” 乾皓:“……” 乾岚:“……” 大哥,有什么你值得足以为惧的?说来听听可好! 乾二少爷深感无奈,他思考再三:“大哥,你拆出一段力量给徐天玄护身。他使用这些,恐怕超过了肉身心神的承受范围。” “无妨,死不了。他若当真承不住,早该出状况了。”乾大少爷对此十分放心,不急不慢的又说了句,“他于我有用,多一份力量防护很有必要。” 似乎不打算再讨论这个话题,乾大少爷坐在椅子上微微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乾二少爷不好再劝说,毕竟乾府如今是大哥做主,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徐天玄与陆水之间也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大事,乾顾实在没必要驳了大哥的决定。 略微沉思小会儿,乾顾望向大哥侧身的白须老者,不禁好奇:“林伯,你与陆水也算是有数面之缘,可知他为何突然想要一匹幼狼?” 听得问话,白须老者遗憾地摆摆头:“自从三百年前,陆水突遭变故,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说实话,我也纳闷,他为什么对狼崽子感兴趣。” 三百年前,当时的陆水是一位精力充沛的河神。那会儿的陆水虽说依旧是眼神不好的笑面河神,但却远比现在的陆水情绪稳定。 之后,某一天,不知何故,河神陆水的相貌变成了小孩,随之陷入沉睡。待他漫长的一觉睡醒后,陆水总是在犯困。这些年来,陆水的状况比以前好转些许,却仍是一副永远没有睡醒的模样。 要不是今天与狼一他们相遇,白须老者尚未留意,陆水的情况与狼一颇有几分相似,同样是小孩,同样处于昏睡。 差别在于,陆水的年龄更大些,清醒的时间也多得多。 陆水倘若发觉某些关联,打算研究这只狼以求解决自身的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如果事情与狼一相关,那么说不准也与徐天玄有关系。而徐天玄是乾大少爷带回来的人,没有大少爷点头,谁也不敢把狼一交出去。 况且大少爷已然表明态度,就算是条件任开,不给就是不给! 与乾大少爷商议向来很简单,陆水不服气不要紧,不服气大可和乾宇打一架,胜者说话。 于是乎,这件事的发展只能是,乾家的少爷小姐以及隐卫们全然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此刻的乾府,除了陆水,兴许再没人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就连冷飞白也对陆水说道:“眼下的形势太过复杂。一只狼崽子而已,没了就没了。有灵性的狼,神界要多少有多少。” “你根本不懂,”陆水抬头望向艮院的方向,“他与一般的狼不一样。” 闻言,冷飞白浅浅一笑:“他的与众不同在于,他化形之后,连自身的状态都无法稳定。” “别想从我这儿套话。”陆水静静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仿佛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不具备丝毫的伤害力,“你我各在一界,各为其主。我目前还不会把你当作敌人,但也不会把你当作朋友。” 丢下话,陆水转身走了。 瞅了眼小小的背影,冷飞白唇边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微笑,喃喃自语:“神界真难伺候,小小的河神脾气也这么大。” 随后,冷飞白的目光骤冷,他抬眼望向院墙,直视院墙上方那一抹纤细的身影。 罗峙坐在院墙上,神情惬意。 一阵寒冷的冬风吹过,吹动了罗峙血红色的衣衫,也吹动了冷飞白晶莹的长袍。 罗峙和冷飞白默默的对视一眼。两人看似表情极淡,可眼底掩不住的杀机如出一辙,看对方不顺眼到了极致。 冷飞白不屑与罗峙说话,更懒得与罗峙动手。智识之灾将至,不愁没有下手时机。 罗峙并不去猜测冷飞白的心思,他的身旁腾着薄薄的血雾,目光落在方才发生过争执的地方。 片刻,罗峙扬起嘴角,笑容充满了无尽的魅惑。 第41章 到了约定的日子,隐卫头领赵寒早早的来到艮院接徐天玄出门。 作为隐卫之中,徐天玄的第一个近距离观察对象,徐天玄愣是站在屋门口,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位粗眉大眼的中年男子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赵寒一头雾水。 乾大少爷给赵寒下达的命令是,让他陪同徐天玄与隐卫们相处一段时间,多方面了解隐卫们的工作和生活。此举具体是何用意,乾大少爷没说,赵寒自然也不会贸然多问。 既然大少爷认为徐天玄值得相信,那么赵寒就选择相信徐天玄! 从赵寒成为隐卫的那一天起,他的职责就是服从大少爷的命令。除此以外,不是自己该问的话,不是自己该做的事,不要管太多。 不过,赵寒听到大少爷的安排后,他也曾暗自的考虑过。赵寒并不觉得徐天玄的资质能够培养成为新的隐卫,哪怕是大少爷看重徐天玄。 徐天玄并不在意赵寒如何想,他只知道,在天亮之前,在赵寒到来之前,他已经反复运用了目视法术数次。确定法术对隔壁的老管家一家仍然有效,徐天玄就满怀期待的盼着赵寒的出现。 今天的徐天玄身穿白袍,手腕有一道不醒目的金色痕迹,那是缩小状态的金鞭。只需徐天玄意念一动,它就会由小变大,抽得啪啪直响。 徐天玄深知,赵寒身为隐卫头领,充当着众多隐卫之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于是,徐天玄对赵寒的判断十二分的小心。 他瞪大了眼睛反反复复看了又看。 哪怕赵寒无法理解徐天玄到底在看什么,即使他被徐天玄看得莫名其妙,但赵寒的神色始终如常,不曾改变分毫。 赵寒取出一件隐身斗篷递给徐天玄。徐天玄本身不懂隐身术,他这段时间需要与隐卫们在一起,倘若徐天玄藏不了自己,那么无疑会直接泄露隐卫们的具体位置,这对隐卫们的工作相当不利。 隐身斗篷的表面书写了符文,徐天玄刚披在自己身上,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霎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就连气息也淡得觉察不到。 “走吧。”赵寒伸手抓出徐天玄的胳膊,“隐卫的任务很多,零零种种,彼此之间各不相同。你第一天接触隐卫的职责,就从最简单的护卫之责开始。” 赵寒告诉徐天玄,他第一天的安排是与乾府内的隐卫大致见一面。不求徐天玄记住这些隐卫,只要隐卫们记得徐天玄近期将和他们相处就够了。 至于暗中守护主院与别院安全的差事,徐天玄只需远距离围观即可。就算徐天玄有心出手,估计也力所不及,除非徐天玄打算用鞭子抽人。 赵寒认真建议徐天玄,不到万不得已,别乱挥鞭子比较妥当。为了他人安危,同时也为了徐天玄的自身安危。 他的意见与徐天玄的想法不谋而合,不是与徐天玄有深仇大恨的人,其实徐天玄不愿动手。 在徐天玄看来,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哪怕成不了朋友,但求不要成为敌人! 一路上,徐天玄一边耐心听赵寒说百名隐卫的职责范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赵寒。到目前为止,徐天玄尚未发现自己身上有柔光出现。 然而,大少爷叮嘱过徐天玄,要细心,切不可大意。这让徐天玄坚信,再接再厉不断观察十分有必要。毕竟这些隐卫,他们年纪最小的都有一千多岁,比兑院的家仆们年龄大多了,他们身上的现象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也是理所当然。 绝不可遗落任何一人,徐天玄心意坚定。 不一会儿,身披斗篷的徐天玄,被赵寒拎到了主院的院墙上。 放眼环视主院,平时那些徐天玄根本不会发觉的身影竟然渐渐的清晰起来。尽管赵寒早给徐天玄说,主院的隐卫相对较多,奈何徐天玄始终没有具体的概念,多到底是怎样的情景。 如今一见,果然是隐卫随处可见。 此刻,乾府的一百个隐卫,有七十人在云祥城内巡城,有三十人留在府里。这三十人,其中二十人集中在主院,负责别院的十人。 再细分到主院各位少爷小姐。首当其冲的乾大少爷,他身边的隐卫数量出人意料的最少,仅有赵寒一人。 徐天玄对此疑惑万分。若是只留一个隐卫的话,赵寒万一有个三急什么的,大少爷身边岂不是没人了? 再说了,赵寒作为隐卫头领,理应事务繁多。一旦有其它急事需要赵寒亲自处理,他岂不是必然远离大少爷的身旁。 徐天玄觉得,大少爷周围的防护简直太少了。 一眼看出徐天玄的担忧,赵寒忍不住大笑两声:“你不必担心。且不提大少爷明说了自己不需要那么多隐卫,就算隐卫们坚持守在大少爷四周,也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 徐天玄无法理解:“什么过关?” “大少爷有令,但凡接不住他三招的隐卫,不能到他身边!”赵寒仿佛记起了某些往事,不由感慨道,“敢对大少爷出手的,通常都不是小角色。隐卫实力不济,双方起冲突时容易拖大少爷的后腿。隐卫缺乏自保之力,总不能让大少爷在关键时刻转身照顾隐卫吧。” 徐天玄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规矩,他无比佩服地看着这位隐卫头领:“所以,你接住了大少爷三招?” 闻言,赵寒没奈何地摇摇头:“两招而已。” “那三招……”徐天玄十分纳闷,难不成是说来玩的吗? 听出徐天玄的疑虑,赵寒的目光投向了大少爷身旁的阴影处,若有所思。徐天玄顺着赵寒的视线望去,惊讶看见阴影中有一抹人影。 林伯觉察到了他们的视线,他扬起头,冲徐天玄和气地笑了笑。 徐天玄一愣,随即恍悟,果然是三招才有资格在身边。只是,林伯不在赵寒的掌管范畴内,他早已超过了寻常的隐卫,称为贴身护卫。 纵是大少爷周围的防护少得不能再少,可,除却那些不要命的,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家伙,极少有人勇于直面大少爷。 乾大少爷的强势无需通过一群隐卫来体现。 徐天玄对此相当认可,大少爷威武霸气,一股惊天的煞气足够吓逃一堆人了。 粗略了解了大少爷身边的守护情况,接下来轮到了乾二少爷,乾顾。 二少爷同样有寸步不离的贴身护卫,庄诚。另外,主院隐卫几乎全在乾顾四周打转。隐卫副头领王隆亲自带领其余隐卫坚守在二少爷附近,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守得密不透风。 与乾大少爷的情况截然不同,乾二少爷的隐卫非常多,特别多,多得不能再多! 论身份,乾顾是乾家的嫡次子。他比乾宇略低一筹,但是依然远高于其它的乾家子孙。 乾大少爷素来强悍寡言,脾气丁点不和善,以至于鲜有人不怕死的靠近。但,乾二少爷不一样,他肩负的责任与大哥有差异。这位儒雅公子亲切随和,他的周围免不了人来人往。 隐卫们在大少爷那儿受挫,他们将不能保护大少爷的遗憾,全数转移到了二少爷身上。二少爷荣升为他们保护到了心坎里的稀世珍宝! 这般待遇,乾二少爷本人表示压力很大。 不要隐卫吧,隐卫们铁定失望万分。要隐卫吧,每天被那么多双关切的眼睛盯着,他同样烦恼。 乾顾只叹自己不具备大哥的彪悍战斗力,失了魄力与气势。大哥没隐卫,太爷爷完全没意见,乾二少爷没隐卫,乾府上下都有意见! 由于五少爷乾皓和九小姐乾岚的到来,守护乾二少爷的隐卫分出了一些到他们那儿。以往,这些隐卫全是绕着二少爷转。 徐天玄得知这些后,深感乾二少爷生活不易。幸好隐卫们隐去了身影,不然每天看见一群人警惕的围着自己转悠,徐天玄都替乾二少爷头疼。 清楚了主院的隐卫分布,之后他们到了别院。 顾忌罗峙的危险性,早在一开始,二少爷就已下令丫环与护院不入震院,可这不意味着隐卫也不入震院。若无人盯守,这位夜血魔君在院子里翻了天怕也是无人知晓。 负责震院的隐卫们虽是忠心可鉴,严格服从二少爷的安排,但他们由衷的不乐意面对夜血魔君。 这位不受欢迎的夜血魔君引得隐卫愤怒的根本原因,不是罗峙在震院的夜晚生活过得大胆奔放,而是这个没脸没皮的魔君居然胆敢骚扰二少爷! 温柔和善的乾二少爷岂容魔君亵渎! 为此,隐卫们早已达成了共识。待到智识之灾结束,罗峙离开乾府之际,他们定要寻一处偏僻的小巷,将夜血魔君狠狠地揍一千遍一万遍。 不给罗峙一点沉痛的教训,誓不罢休! 听得隐卫们的心声,徐天玄瞄了眼震院内尚未起床的罗峙,随即无言望天。 以一人之力引得隐卫义愤填膺,群起而攻之,夜血魔君果然非常人可比。 自震院出,来到巽院,徐天玄顿感巽院比震院热闹数倍,这儿安排有丫环们服侍起居。 然而,由于陆水开口索要狼一,让徐天玄对巽院的客人印象不佳。但是对隐卫们而言,他们对河神和雪仙的印象远超夜血魔君,甩了百条街都不止。 河神陆水与雪仙冷飞白皆是生活简单无比的客人,他们一个打盹,一个看书,平日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几乎不怎么迈出别院大门。 最后,是第七院和第八院。 近来邋遢老人与云义常行踪飘忽,艮院兑院两院住的均是乾府自家人,这里是隐卫最少的地方。 隐卫仅需留意大伙的健康状况,不必对外敌防范。 跟随赵寒在乾府匆匆地转了一圈,徐天玄对这些隐卫有了大致的记忆。第一轮接触结束,徐天玄暂无收获,三十位隐卫看起来都和徐天玄相同。 一直不见丝毫的柔光浮现绞碎戾气。 徐天玄并不沮丧,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了,明白这份差事果然不是想象中那般轻松。太过简单的差事,大少爷不会交待徐天玄需要小心谨慎。 默默回顾了一番隐卫们的相貌,徐天玄沉下心,决定耐心的多观察两天。 先将府内的情况处理完毕,再外出研究城内隐卫。府外尚有七十个隐卫,形势十分严峻! 赵寒陪徐天玄与隐卫们混了个初步脸熟,紧接着,是带徐天玄体验隐卫的生活,试一试暗地里守护整天是怎样的滋味。 他正欲开口,身边忽地闪过一道金光。赵寒伸手半空一抓,抓住了一份传信。快速看完信,赵寒的神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徐天玄琢磨再三,说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在府内走一走。” “那好。”赵寒回得果断,“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大可以去问王隆。” 王隆身为隐卫副头领,许多事情都清楚。 徐天玄应了一声好,他话音刚落,赵寒已消失不见。徐天玄愣了片瞬,一方面感叹赵寒跑得真快,一方面为自己安排行程。 徐天玄当然知道,自己跟着隐卫体验生活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哪怕徐天玄万分期待奔往大少爷身旁充当一天的隐卫,可他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 林伯的名字不在小册子上,赵寒又早在徐天玄眼前晃,大少爷身旁再无其它隐卫,徐天玄不可以平白浪费珍贵的时间留在大少爷那儿。这样一来,会让大少爷对他失望。 徐天玄振作精神,目前,当属乾二少爷周围的隐卫数目最多,他就从二少爷身边展开行动。 第42章 牵了牵隐身斗篷,徐天玄大步往前走去,他对自己的差事充满了信心。 然而,当他路过巽院之际,他莫名的发觉一道懒洋洋的目光突然扫过自己身上,徐天玄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这道目光之中居然释放出显而易见的敌意,刺得徐天玄浑身难受。 按理说,此刻的徐天玄披着隐身斗篷,平常人不可能看见他。那么能够如此明显觉察徐天玄存在的,极有可能是负责巽院安全的隐卫或者居住巽院的客人。 徐天玄相信,巽院的隐卫没必要这般古怪的打量自己。毕竟上一刻赵寒才向他们介绍过徐天玄,并且让他们照顾徐天玄。徐天玄想不通,隐卫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待他。 如果不是隐卫,那么就只剩巽院的两位客人。 徐天玄与冷公子丁点儿不熟悉,徐天玄仅仅是趴在院墙与邋遢老人讨论了几句,关于冷公子法术被破会不会光溜溜的这个问题。至于其它,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接触。 排除冷公子,那道慵懒且拥有敌意的视线只能属于陆水了! 这个想法令徐天玄骤感压力巨大。 一来是徐天玄犯愁陆水留意自己是因为陆水尚未放弃狼一;二来,徐天玄纠结万分,自己被陆水发现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隐身斗篷的效果远远没有徐天玄预料的那般厉害。 依照当前情形不难判断,徐天玄的位置完全瞒不过陆水的眼睛。 倘若被陆水盯住,徐天玄会分心,有些畏手畏脚,导致大少爷交待的任务不敢放心大胆的去完成。 徐天玄暗自思索,他是否应当向赵寒请教,有没有其它更好的隐身方式?可以不被陆水察觉,让自己所处的环境相对安全。 他刚思及此处,手腕的金鞭猛地腾起一道金光。金光化作一条金色的锁链,不松不紧的环绕在徐天玄的周围。 就在金色锁链浮现的那一刹那,徐天玄惊讶发现,之前一直紧盯自己,锢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移开了。 徐天玄隐约有种怪怪的感觉,陆水的目光充满了迷茫,仿佛已在眼前的猎物突然消失不见,陆水慌忙中四下寻找。然而,陆水找了好一会儿,仍旧没能再次捕捉到徐天玄的具体位置。 徐天玄对此又惊又喜,他小心地走了几步,尝试在巽院的门口左右移动。令徐天玄兴奋的是,无论他如何变化位置,陆水的视线再也没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到目前为止,陆水的目光跟着他已然跟丢了! 徐天玄不管是陆水是当真发现不了,还是假装发现不了,反正徐天玄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高兴。不再有一双眼睛紧盯自己,徐天玄松了一口气。 他新奇地瞅了瞅环绕自己四周的金色锁链。之前他一直以为金鞭只能抽人,想不到鞭子变成锁链之后竟然具有另外的用途,貌似可以守护自身。 只不过,徐天玄对此略微感到可惜,一旦金鞭成为锁链,岂不是意味着徐天玄没有鞭子可以用了? 他刚思及这个问题,金色锁链眨眼间一分为二。一部分仍然环绕在徐天玄周围,另一部分则落在徐天玄手中,重新化成一根金色的鞭子。 兴许是分为两部分的原因,锁链明显细了一圈,鞭子也明显细了一圈。 徐天玄深知凡事不可能尽善尽美,既有锁链又有鞭子,哪怕个头缩了一半,他也感到十分满足。只要锁链与鞭子可以共同存在就成。 之后,徐天玄想法一动。鞭子再度消失,又融入了锁链内,锁链的光芒瞬间增强。 眼下不需要打架,徐天玄认为这股力量暂时用来防护最为适合。若不能摆脱陆水的盯梢,徐天玄始终都会忐忑不安。 快步远离巽院,徐天玄兴高采烈的跑进主院。 原本徐天玄打算先偷偷的瞅大少爷几眼,然后再挪到二少爷那儿观察隐卫。可惜,徐天玄的想法落空,大少爷的房间里没人,林伯也不在。 徐天玄回忆起方才赵寒走之前的表情,猜测赵寒应当发现了某些紧要的事情,大少爷或许也因此出门去了。 既然大少爷不在家,徐天玄收起偷瞅大少爷的心情,直奔二少爷的房间。 乾二少爷这会儿正在屋内查看府内的账目,贴身护卫庄诚尽职尽责的坚守在他身侧。王隆带领诸多的隐卫藏于屋外各处,留意任何风吹草动,随时随地准备出击。 徐天玄顺了顺思绪,决定先上前与王隆打声招呼。 然而,当徐天玄一路行至王隆的跟前,他苦恼的发现,王隆从始至终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徐天玄对王隆的态度相当费解,莫非这位隐卫副头领对自己有什么不满? 偏偏,赵寒办事去了,徐天玄对这些隐卫的姓名与相貌尚不能完全对应,有必要时得向王隆打听一二。倘若王隆坚持不理会徐天玄,徐天玄会十分为难。 “那个……”徐天玄硬着头皮站在王隆的面前,“王副头领,你现在忙吗?能否聊两句?” 一字未答,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王隆与之前态度一样,看都懒得看徐天玄。 徐天玄顿感头疼,王隆犯不着这么无视他吧,他又不是来抢隐卫们饭碗的。徐天玄提高音量,坚持不懈:“王副头领?” “王副头领?” “王副头领!” “王副头领……” 仿若石沉大海,王隆对徐天玄的问话充耳不闻,未给予丝毫的回应。徐天玄从郁闷到沮丧,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儿惹得这位副头领不高兴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苦于王隆迟迟不给予回应,徐天玄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转身询问其它隐卫。他琢磨着,自己与其它隐卫沟通沟通感情,应当没有什么过错吧。 然而,残酷的事实再度告诉徐天玄,他根本不被隐卫们待见。徐天玄数次尝试与隐卫们沟通感情的结果是,没有一人搭理他! 至此徐天玄心底不禁涌起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古怪感觉。 王隆不理他,隐卫们也不理他。为什么大家会如此排斥他?为什么大家都对他视而不见,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令他们厌恶的事情? 不理会他……对他视而不见…… 不理会他?对他视而不见? 不看他? …… 看不见他? 难道是因为看不见他? 灵光一闪,一个出人意料的想法浮上心头,徐天玄为之一惊。 他路过巽院时,不幸被陆水盯上,金鞭化作金色锁链环绕四周。从那时起,陆水就看不见他了。 陆水无法发现他,莫不是隐卫们也无法发现他? 锁链的禁锢十分神奇,看来它对陆水有效,对其他人同样有效。 金鞭是大少爷给徐天玄的武器,只说可以用它抽人,未提别的。而金色锁链,徐天玄在大少爷围困陆水那时见过一次。不过,那会儿的金色锁链与此刻释放出的力量不同。 徐天玄努力回忆,大少爷在巽院困住陆水时,金色锁链弥漫着一股可怖的杀戮气势。 他正在竭尽全力的研究杀戮的力量是怎么样的力量,却惊愕发觉不远处一道力量急速逼近。 有人来了? 徐天玄一愣,不好,有人悄悄潜入二少爷的房间外。对方的力量在增强,好像要对二少爷下手! “谁?”屋内,冷不丁传出乾顾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金光忽地自窗户窜出,迎上那抹人影。 居然有人敢在主院袭击二少爷? 这种事情必须制止! 仿佛在回应徐天玄的想法,金色锁链眨眼一分为二,一部分锁链环住徐天玄,另一部分径直往前冲去。虽是外形相似的锁链,但徐天玄明显感觉两者的气势截然相反。 自己身边的金色锁链光芒柔和,属于守护之力,而冲出去的锁链缠绕着凛冽杀气! 徐天玄释放的力量后发先至,只听轰得一声巨响,三道力量猛烈撞击一处,地面赫然惊现一个巨坑。 夸张的响动吓了徐天玄一跳,更令隐卫大为紧张。 待烟尘散去,巨坑底部出现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影。徐天玄上前一看,顿时僵在原地。 乾五少爷乾皓闷闷地抖了抖浑身的尘土,苦笑道:“二哥,玩闹而已,别这么紧张。” 这会儿,庄诚已恭恭敬敬地打开房门,乾顾站立门边,他似乎是对五弟这副模样颇感意外。乾顾清楚记得自己出手虽快,却也留了余地,尤其是感觉到对方是乾家人,更有可能是自家五弟时。 可他万万没料到,自己这一掌力道如此之大,将五弟折腾得狼狈不堪。乾顾没奈何地笑了笑:“别胡闹了,这段时间不安定。万一我出手没留余地怎么办?” “二哥,我要出门一趟。”乾皓一跃离开巨坑。他随意的抖了抖锦袍,破损的衣物转瞬恢复如新。紧接着,巨坑也逐渐合拢,地面变得平坦如初。 乾顾闻言倍感头疼:“大哥说了,这阵子,你不可以随意出门。” “二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能够照顾自己!”乾皓对此极具信心。 乾顾上下瞅了乾皓两眼:“就像刚才的那样照顾自己?” 听到这话,乾皓干咳了两声,暗暗想着:要不是二哥出手这么重,我怎会如此窘迫。 当然这话乾皓并未明说,乾皓刚才确实有打算与二哥切磋一番。他闷在府内太久,早就闷得要冒烟。哪知找二哥练手,却被二哥教训一通,实属意料之外。 这一招对峙,乾皓简直有点估不准二哥的实力深浅。乾皓方才出手不算重,但绝对不轻,不料居然如此轻易的落在下风,令乾皓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乾二少爷无奈地摆摆手,“你早去早回,切莫贪玩。若是大哥用人时,找不到你,你自己看着吧。” 得了许可,乾皓顿时乐了:“我很快回来。出门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说罢,乾皓兴致勃勃地奔出了乾府。 乾顾远望五弟的背影,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乾府内,最不自由的非乾二少爷莫属。 乾宇、乾顾和乾皓,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乾宇可以自由随意地游历六界,美其名曰:历练。乾皓的生活照样无拘无束,反正无需乾皓当家。唯独乾顾,他不能外出。 大哥跑了,他身为嫡次子总不能成天不见人影,府内一堆琐事等着他。大哥在家,凡事有大哥做主,大哥不在家,铺天盖地的烦心事等待乾顾做决定,他想跑也跑不了! 不由的,乾顾叹了一口气,转身返回房间。 隐卫们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唯有徐天玄一脸而然,呆呆地站在巨坑出现的地方。 锁链的攻击力如此之强,出乎徐天玄的预料,到底是何种力量这般神奇又强大? 盯着地面看了会儿,徐天玄抬手抹了一把冷汗。以二少爷与五少爷的态度来看,刚才多半是兄弟俩闹着玩。 幸好徐天玄不曾伤及五少爷,倘若五少爷因此重伤卧床,徐天玄简直百口莫辩。用大少爷给的武器打伤五少爷,这绝对是大事! 这会儿,徐天玄心神不宁。 他刚才隐藏得好吗? 有没有人发觉他在附近?有没有人知道他刚才出手了? 徐天玄一边劝自己别想太多,一边告诫自己不能再贸然出手。万一闹出麻烦,不好收场。乾大少爷给他的金鞭子,果然不适合轻易使用。 一个时辰之后,坐在隐卫堆里的徐天玄肚子饿了。 徐天玄取下布袋,喝了一口水,又咬了一口干粮。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向李姨讨要了食物以备不时之需。果不其然,这些隐卫属于铁打的身体,不吃不喝好像也不会累。 他吃完了一块干粮,正要吃第二块,忽感附近的隐卫齐刷刷地站起身。王隆下达了命令:“二少爷要沐浴,速去浴池!” 徐天玄默默地收起干粮,跟随隐卫一起行动。他对二少爷表示万分同情,洗澡也得这么多人守着。 徐天玄观察隐卫,而隐卫跟着二少爷跑,所以,徐天玄不得不也跟着二少爷跑。 重新揣好布袋,徐天玄决定一会儿在浴池附近找个位置,继续吃饭。 第43章 乾二少爷沐浴的地点仍在主院内,名字十分具有乾家特色,叫做乾池。 乾池是一个由巨石砌成的池子,石料看起来与过年祭祀的天柱颇有几分相似。乾池并非露天,而是位于主院偏后方的一间宽敞的房间内。 这间屋子的房梁极高,通风明亮。乾池边围绕着一圈石柱,柱子表面雕龙刻风,恢弘大气。 高大的石柱悬挂轻薄飘逸的轻纱阻隔了视线,以便乾池内的人可以安心沐浴。 隐卫们的动作麻利,全是办事能手。他们将在乾二少爷到来之前,将乾池彻底清洗一遍,换上清水。 在隐卫们勤劳工作的同时,初次来到乾池的徐天玄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徐天玄挑选一根乾池边的石柱,凭借锁链的力量协助,轻松地爬到顶端。 徐天玄倍感清闲地坐在横梁,他重新取出布袋。任何吸引力都比不上有吃有喝来得直接,反正其他事有隐卫们负责,徐天玄只需围观隐卫即可。 一边喝水,一边啃着干粮,徐天玄还一边研究乾池。 在石柱内和石柱外看见的景象迥然不同。从外往内看,只能看见薄薄的轻纱与水气朦胧的乾池。可是,从内往外看,看见的不是轻纱,更不是主院的房屋,而是飘渺的风景,高山流水,百鸟争鸣。 徐天玄仿佛都能听见瀑布自高处落下的水声,好像可以闻到花朵盛开的淡淡香气。他不知道,大少爷沐浴时,看到的是否也是这般美景。 待到徐天玄吃饱喝足,隐卫不仅将乾池打扫干净,更是将屋内每个角落检查了无数遍,包括徐天玄所坐的横梁,查了不少于五遍。 所幸有金色锁链为徐天玄隐身躲避,单凭一件隐身斗篷绝对不可能有这般效果。让徐天玄直面诸多的隐卫,压力极大不说,他还不好解释,大家忙碌的时候,他独坐在横梁吃饭的原因。 很快,全数隐卫返回至王隆跟前:“回禀副头领,所有事宜皆已准备妥当。” “好。”王隆扬臂一挥,“散开!” 他命令一出,所有的隐卫迅速退出乾池的房间,在外守候。 不一会儿,气定神闲的乾二少爷迈步进屋,他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庄诚止步门外。庄诚朝二少爷深深地行了一礼,随后他关上门,转过身,与其它隐卫一样,仅坚守在门外。 见状,徐天玄不禁一愣。 莫非二少爷洗澡不给人看?既然大家全在外面,他也出去得了。 徐天玄抱住石柱,刚要滑下来,诧异发觉石柱居然动了! 石柱表现的龙凤好似活物,它们飞出柱子,盘旋在乾池半空。伴随着龙凤的飞舞,房间上方弥漫起了白色的雾气。与此同时,房间的地板亦是冒出薄薄的迷雾。 这些雾气奇怪至极,地面有印迹,半空有影像。乾二少爷每走一步,地面就显现一个脚印,半空就留下一道的身影。 一时间,徐天玄抱紧了石柱不敢动,他瞅着那些脚印人影,心如擂鼓。 他不懂雾气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他意识到,自己最好老老实实的留在原地,一动不动。雾气给徐天玄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徐天玄相信,自己若是这么大大咧咧的下去,毫无悬念的一堆铁证。恐怕还没溜出门,就被二少爷抓个正着! 坚持紧抱石柱不松手的原则,徐天玄乖乖地贴着柱子,他苦闷地瞟了眼下方的乾二少爷。想必二少爷洗澡也洗不了太久,待到二少爷走了,这些神秘莫测的雾气多半也会随之消散。 到时候,徐天玄再偷偷离开。 徐天玄一边感叹乾家的防护如此诡异,一边庆幸这些雾气并未遍布乾府,要不然徐天玄肯定寸步难行。 静了静心情,徐天玄不再慌张,既来之,则安之。他一遍遍的默默回顾,今天遇见隐卫们的详情。 无聊之际,徐天玄也暗自打量了沐浴的乾二少爷。徐天玄坚信,二少爷的儒雅气质早已刻到骨子里去了,脱衣服也可以脱得那么温文尔雅。 对比乾二少爷,再反思自己,徐天玄下定决心每天多吃几碗饭,才能多长一点儿肉。若不然过几年,自己会从一个瘦瘦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瘦瘦的青年。 徐天玄并不是嫌弃乾二少爷的苗条身材,仅仅觉得如同大少爷那般比较好,即便不脱衣服,强壮有力亦是一目了然。这样足以保护自己,又可以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当然,要达到大少爷的档次极具难度,不过向吴冬看齐尚有丁点希望。吴冬年龄比徐天玄年长不了多少,个子却早已高出徐天玄一大截,身体也结实数倍。 徐天玄对比两者,他们的差别在于,吴冬每顿可以比徐天玄多吃两碗米饭! 一边反思,一边等待,温习法术的同时,徐天玄也在默默呐喊,急盼乾二少爷沐浴早些结束。 盼着盼着,徐天玄骤感身体一僵,意识沉重,一股重压迎面而来。徐天玄思绪恍惚,险些松手从石柱掉下来。 意外变故惊得徐天玄冷汗不止,是他被二少爷发现了,还是不小心中了房里的暗器? 不知何时,徐天玄附近竟已笼罩血雾,那一份猩红的颜色浅淡,完全渗入了起初的白雾之中。 好在,血雾一旦贴近徐天玄,他身旁立刻泛起柔光,毫不留情的将血雾绞得粉碎拽入深渊。正因如此,徐天玄虽倍感难受,但也未被血雾控制。 徐天玄的视线往下一移,惊觉乾二少爷的状态异常糟糕。乾池内的清水居然全部变成了血红色,血浪翻滚。乾池附近的血雾浓艳得几乎能滴出鲜血。 乾二少爷皮肤表面附着金色微光,把那些涌向他的血浪排斥在外。此刻,乾顾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唯有咬牙切齿,直瞪前方,恨恨地吼道:“罗峙!” 仿若在回应乾顾的怒喊,乾池内的血水急速翻滚。瞬息间,一个人从血水中站起身。 罗峙未着衣物,水刚刚没过他的腰际,黑色长发肆意的铺撒在血红色的水面。他薄唇紧闭,细长的眸子泛着红光,气息说不出的危险诡秘。 连看了乾顾好几眼,罗峙的眼神这才清明了几分。他笑着伸出手,指尖轻抚过乾顾的脸颊:“我的乾二少爷,原来你在这里。” “罗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立刻离开!”乾顾异常气愤,胸口因剧烈的情绪而起伏。他的话语被浓郁的血雾围困其中,无法传到屋外。 罗峙仿佛在欣赏心爱的宝贝,静静地看了乾顾好久。之后,他收回手,徐徐往后退了小步。血红色的水流淌过罗峙的胸膛,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那景象说不出的邪魅。 他慢条斯理地环顾四周,轻笑道:“我知道这儿。乾池是你们乾家用以连接乾柱,补给自身的地方。乾家子孙沐浴期间,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你的那些废物护卫隐卫,对吧?” “既然知道,还不走!”乾顾语气不善,对罗峙已是一肚子的怒火。一个魔君居然悄然潜入,留影迷雾不见任何反应,未有任何的示警。 这样的事实令乾顾接受不能! 罗峙抿着唇,他深知乾顾的震怒:“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难道堂堂夜血魔君还害怕噩梦不成?”乾顾气极反笑。 “怕,我很怕。”罗峙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乾顾,“我梦见你出事了,而我绝不能让你出事。于是,我出来找你。我终于找到了你,看见你平安无事。” “我好得很,你可以走了!”乾顾不留情面的送客。 闻言,罗峙笑了,他的笑容冷静到可怕:“与其寄希望于门外的那群废物能保护你,不如依赖我如何?我到了你身边,他们却毫无察觉,难怪乾宇不肯要隐卫,要他们有什么用?” “他们忠诚。”乾顾怒瞪罗峙。 罗峙嘴角上扬的弧度陡增:“是啊,他们也只剩忠诚了。乾二少爷,你应该明白,绝对的利益远比谈感情有用多了。我要你,你就是我绝对的利益,高于其它一切。难道在这样的利益面前,你不相信我做得比其他人更好?” “不信!魔从来不值得信任!”乾顾的话语冰冷。 “也罢,不信就不信。忘了告诉你,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乾宇出门去了城北祭坛,戾气即将再度爆发,已经镇压不住了。”罗峙说着往后退去。他每退一步,血雾就减淡一分,他的身影也模糊一分,“乾二少爷,好好照顾自己,你可是我的奖励。” 在血水消失,血雾消散的那一瞬,乾顾忽感一阵血腥的气息拂过耳畔,一句低吟轻声回荡:“乾顾,你的身体美得让我发狂。” 声音响起的刹那,乾顾恢复了力气,他怒然一掌击在水面,激起了冲天的浪花。响声惊动了门外的庄诚,他心急地敲了敲门:“二少爷?” “我没事,你们都退下。”乾顾极力压住浑身的颤抖。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入乾池,未在迷雾中留下丝毫动静,罗峙竟有这等实力。他低估了罗峙的能耐。 “是。”庄诚应了声,聚集上前的隐卫随即又退了原处。 与此同时,抱着石柱且僵着身体的徐天玄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之前他一直倍感难受,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那些血雾也不知是何存在,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伴随着血雾的消失,徐天玄身边的柔光也不见了。 冷静下来的徐天玄眼巴巴的瞅着四周的白雾,白雾不见丁点儿变化。别说人影脚印什么的,连罗峙衣角的影子都不曾留下。徐天玄想不通,罗峙并未惊动附近的迷雾,他是怎么来,又怎么走的? 徐天玄咬了咬舌头尖,很痛,他不是在做梦。 而且,凭乾二少爷铁青的脸色不难知道,罗峙的的确确来过。可惜,徐天玄听不清罗峙与乾顾的对话,他只能当作这个不要脸的魔君趁着二少爷洗澡跑来占便宜,偷看二少爷。 貌似也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 熬到乾二少爷沐浴结束,手脚酸软的徐天玄终于从石柱滑到了地面,瘫坐在地上,他总算不用抱着柱子了。 乾顾沐浴后,并未马上离去,他在屋外给王隆交待事情。罗峙的出现给乾顾敲响了警钟,乾池的防护做得远远不够,隐患无穷。 徐天玄不关心乾池,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一侧的隐卫。 方才,乾顾推开门的一瞬,徐天玄清楚瞧见一缕不起眼的血丝攀附到庄诚额头,接着庄诚额头飘出一缕浅浅的黑色戾气。戾气并未朝徐天玄的方向飘来,而是飞向了王隆。戾气一触碰王隆身体,立即钻入皮肤。 可是当徐天玄行至王隆身旁,柔光并未出现。徐天玄一脸错愕,这是怎么回事? 第44章 突如其来的疑点,令徐天玄百思不得其解。 他就不明白了,为何自己明明瞅着有一丝戾气窜入王隆的体内,偏偏柔光就是不出现。到底是目视法术出了差错,还是其中另有原因? 假如目视法术当真无法直接看出隐卫的问题,徐天玄手中的这份差事将会变得相当的烫手。就连他眼睁睁看着窜入的戾气都无法判断,自己该如何向大少爷交差,岂不是白白枉费大少爷对他一番信任? 徐天玄纠结地挠挠头,他心里直嘀咕。乾二少爷不过就是一次沐浴罢了,为什么会折腾出这么多的复杂情况。 罗峙的现身纵然令徐天玄十分意外,可这毕竟不是徐天玄该管的事情。戾气的问题才真正令徐天玄头疼不已。 他死命地盯着王隆,围绕王隆左转右转,非得看出一个所以然。可惜,徐天玄绕了无数圈,始终不见情况有任何的改变。这下子,徐天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快,隐卫们跟随在乾二少爷周围离开了乾池,返回到二少爷的住处,徐天玄默不吭声,低头丧气地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转眼夕阳西沉,第一天的观察毫无进展,徐天玄不得不正视一个严肃的问题。会不会是目视法术对隐卫们当真无效,所以他根本瞧不出来到底哪些人当初受了智识之灾的影响。 他该怎么办?他该如何是好? 夜幕降临,乾大少爷的房间依然一片漆黑,大少爷并未返回乾府。 徐天玄不比隐卫们的不吃不喝不怕累的身体状况,他在主院转悠了一天,倍感疲惫。 这会儿,徐天玄计划先回艮院一趟,关心一番自家的人形生灵们。而且,按照时辰,外出跑圈的灰毛鸡理应早就回屋了。灰毛鸡极少离开徐天玄身旁,多半在家里到处找他呢。 想到一只胖鸡仔正在遍地跑,徐天玄不由默默抹汗,加快了步速朝艮院走去。 迈入艮院的那一刹那,徐天玄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首先看见的是老管家家中的烛光。老管家一家人此刻皆在屋内,映在窗户上的人影以及有说有笑的话语,突显和乐融融。 只是,他们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小院的石凳坐着一位不请自来的且不受欢迎的客人,夜血魔君罗峙。 徐天玄不懂罗峙为何这个时间出现在艮院内,徐天玄只知道自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围观了魔君吞古妖兽,他一直对罗峙有强烈的心理阴影。 恰好现在他拥有金色锁链的保护,徐天玄蹑手蹑脚的朝前走,打算悄悄的路过罗峙的身边,无声无息地回屋去。 哪知道,徐天玄路过罗峙身边的那一刻,罗峙忽然侧过头,冲他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罗峙这一笑,笑得徐天玄毛骨悚然,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怎么,乾家的待客之道,难道就是对我熟视无睹?”罗峙笑问。 徐天玄局促的站在罗峙身侧,他眼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相当尴尬。 他不确定罗峙是不是在诈他,毕竟自从金色锁链浮现之后,到目前为止,还没人留意到徐天玄的存在。 迟迟不见徐天玄有何动静,罗峙顿时笑得开怀:“倘若是乾宇本人隐蔽气息,我不一定能够发现他。但是凭你,根本瞒不过我的眼睛!” 听到这话,徐天玄心里一惊。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恐怕真的不幸被这位夜血魔君察觉了行踪。哪怕他依然想不明白,罗峙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徐天玄纠结小会儿,心一横。溜不了,那就不溜了:“你找我有事?” “当然,不然我何必在这儿等你。”罗峙眼底含笑,“你大可放心,此处,唯有你可以看见我,其它人发现不了我。所以有什么话,你尽管大胆直说,那个河神他听不到。” 徐天玄:“……” 他为何从来不知道魔君竟然如此凶猛,远超河神。他是不是需要向大少爷借用一些更锐利的法宝,否则,他直面罗峙有一种铁定自身难保的危机感。 徐天玄把罗峙此行的目的想了又想,最后硬生生的挤出一句:“狼一不能交给你!” 罗峙闻言一顿,随即大笑起来,他笑得夸张无比:“你以为我是为了一只狼崽子而来?开什么玩笑,那只小狼崽子我压根看不上眼。只不过是附着了一丝时间法则罢了,兴许对有些人有用,但是对我毫无用途。” 徐天玄听见罗峙的否决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罗峙,陆水口中条件任由大少爷开的狼一,在罗峙眼里完全不值一提的感觉。 不过,得知罗峙不是来抢走狼一,徐天玄顿时安心了不少。无论如何,狼一他们,徐天玄谁也不给,徐天玄照顾他们这么多年,如同自己的家人一般。 罗峙笑看徐天玄,淡然地伸出了两根手指:“我来和你谈桩交易,你有两个支付选择。一是咱们谈交情,二是咱们谈利益。你建议你选第一种,与我论交情对你绝对没坏处。” 徐天玄再度:“……” 魔君自说自话,自顾自做决定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和他做交易了?罗峙这思维恐怕早已病入膏肓,没药可救。 徐天玄思索片刻,终是好奇地问了句:“什么交易?” “我知道乾宇交了一份差事给你,你正在苦恼如何完成。我可助你一臂之力。”罗峙笑容自信,“其实,我今天已经出手帮了你一次。你看到了那道戾气,对吧?” 徐天玄惊诧万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对罗峙十二分的警惕,直盯罗峙一言不发。 徐天玄内心此刻矛盾到了极致。 罗峙从何得知大少爷交了这个差事给他? 为什么罗峙清楚戾气的事情? 罗峙如何让庄诚体内的戾气显现而出? 自己躲在乾池上方,难道罗峙早就发现了? 貌似罗峙还提到了时间法则? …… 太多太多的疑团,徐天玄越想越想不明白。 “我可以提供给你的好处,远超你的想象。与我论交情,一点儿没坏处,是不是?”罗峙仍笑得妖媚。 徐天玄闷了片刻:“你的条件是什么?” 罗峙满意地看了看徐天玄:“我帮你一次,你欠我一份人情。这份人情,我以后找你偿还。” 徐天玄不吭声,罗峙又补充了一句:“偿还的人情不涉及乾府任何人,不威胁六界,不伤天害理,只是一件关于我的私事。如何,答应吗?” 徐天玄犹豫不决,他不相信可怕的魔君会有这么好说话,他总觉得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往下跳。 “当真这么简单?”徐天玄满是不信。 “就是这么简单。我先帮你,好处你先得。以后,我找你偿还人情,你不点头,我最多杀了你。”罗峙顿了顿,无奈地耸耸肩,“怎么想,这事都是我更吃亏。” 徐天玄无语,最多杀了他,听起来不是好话啊! “他们说,魔特别狡诈,最懂窥视人心。魔擅长骗人,不值得信任。”徐天玄面露难色。 听得这些,罗峙浑然不放在心上:“是的,你也可以不和我谈交情。我帮你,你给我值得我出手的好处。” “这……”徐天玄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答应和魔君做交易了! “第二次智识之灾将至,你确定放弃协助乾宇的机会?”罗峙问。 徐天玄不答反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用血丝故意陷害隐卫,寻机对他们下手?” “那你只能赌一次。赌我是利用你对付他们,还是我诚心帮你达成差事。”罗峙丁点不着急。他对自己信心十足,他的态度让徐天玄愈发心里没底。 魔君太恐怖,实力出其不意的神鬼莫测! 徐天玄不愿辜负大少爷的期待,可他更不愿错信罗峙,反而害了府里的隐卫。一百个隐卫,年龄最小的都是一千多岁,他们为乾府鞠躬尽瘁,他们是乾府不可忽视的战力。 他不能用他们来冒险! 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只图自己完成任务,而用更多的人作为赌注! 徐天玄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和你交易!” 听到徐天玄的回答,罗峙笑了:“你们乾府,从主子到家仆,都是一样的臭脾气。不信我就算了。” 罗峙站起身,徐天玄果断地躲避,生怕罗峙一咧嘴将自己吞进肚子。 “小家伙,告诉你一个秘密。”罗峙放缓了语速,“乾家隐卫有一门自愈术,短时间内,将身体所受的大部分伤害转移到体内特定某处,仅在一处疗伤。称为,顾其周身,伤及一点。那儿应该有你要找的答案。至于方法,我已经给你演示过了,自己慢慢领会。不过,我劝你不必白费力气,依我看,没有一个逃得过。” 徐天玄的表情变化了无数次:“你告诉我了,我就不需要和你做交易了。” “你很快就会来找我做交易的。” 说罢,罗峙的身影消失在艮院里,空气中浅浅的血气很快飘散,好似罗峙从未出现过。 徐天玄愣了好一会儿,反复琢磨罗峙的话。 自愈术? 信还是不信? 貌似相信了也没什么损失,他并未同意罗峙的交易条件。 转身跑出艮院直奔主院的那一刻,徐天玄思考的最后一个问题是,罗峙从哪儿得知这么多事?夜血魔君对乾府极具威胁,要是他暗地里对大少爷和二少爷他们下手…… 徐天玄不敢再往下想,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 糟了,他居然还忘记问罗峙,罗峙如何看穿他的位置所在。金色锁链明明环绕在他身边,怎会毫无用途。莫非真的只有大少爷才能抵挡诡异的魔君? 夜血魔君罗峙再度升级为徐天玄心目中最需要躲避的别院客人! 再度返回主院,徐天玄的心情与离开那会儿早已是大相径庭。他一扫此前的疲惫状态,找定了第一个尝试对象,隐卫副头领,王隆。 徐天玄确定以及肯定,自己亲眼目睹一丝戾气进入王隆的身体,随后戾气消失不见。徐天玄坚信,王隆体内一定隐藏着那一丝戾气,极有可能就在罗峙所指的自愈术特定某一处。 只是,藏于一点,如何找寻? 倘若藏在头发丝末端,徐天玄莫不是一根一根头发去找,何时是个尽头? 罗峙明说方法已演示给徐天玄看过,徐天玄反复回忆乾池那会儿的情形。一缕血丝钻入庄诚的额头,紧接着,庄诚额头溢出一丝戾气。 要不是庄诚此刻守护在二少爷左右,徐天玄怕被二少爷察觉端倪。他的第一个尝试对象肯定选庄诚,那一点就定在庄诚的额头。 徐天玄闭上眼,脑海中再三回顾那一缕血丝的微妙变化。 渐渐地,徐天玄的指尖亮起了一抹金光,金色锁链随之黯淡了些许。同时,徐天玄的附近柔光浮现。 指尖的金光溢出,轻轻卷起一丝柔光,两者缠绕在一起眨眼钻入了王隆的身体。金光与柔光沿着王隆的筋脉游走,到达某处时,柔光霎时变亮了。 尽管徐天玄双目紧闭,却将一切看在眼底。 他清楚看见王隆体内压制成一点的狂暴戾气,戾气与柔光相遇,顷刻间撞击得噼里啪啦直响。 不一会儿,那一丝柔光被戾气彻底击散! 徐天玄脸色苍白地睁开了眼睛。他的柔光居然被打败了,一丝柔光根本赢不了那些戾气。盘踞在王隆体内的戾气,看似微小的一点,实则铺天盖地那么多。 戾气黑压压的一大片,遮天蔽日! 第45章 徐天玄此刻的心情骤然到了难以言喻的地步,他焦急地站起身,不安在原地转来转去。 然而,他走了好一会儿,始终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徐天玄恨不得立刻奔到大少爷的跟前,他好想将这一切全部都告诉大少爷,交给大少爷做主。 那些压制一处的戾气让徐天玄不寒而栗。 这就是伴随智识之灾涌出的戾气,它们恐怖到了极点。直面它们,徐天玄止不住的战栗。徐天玄为自己第一次智识之灾能逃过一劫感到庆幸! 徐天玄不断劝说自己,要冷静,他必须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徐天玄第一个反应是罗峙捏造幻象吓唬他,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他并未依凭罗峙出手,罗峙没有动手脚的机会。 金鞭子由乾大少爷亲手交给他,不可能出差错。而柔光,似乎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这些均不是来自罗峙,罗峙不可能控制它们。 徐天玄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住心底的恐慌。保险起见,他再次利用金光卷住柔光,进入另一位随意挑选的隐卫的筋脉内,认真寻找那一处暗藏伤害的隐蔽点。 再一次的,柔光变亮,它发现了戾气聚集的地方。然后再一次的,它被浓郁的戾气彻底击碎了。 第三个隐卫,第四个隐卫……直至第三十个隐卫…… 天空露出鱼白,徐天玄的脸色亦是一片煞白。他的身体不住颤抖,冷汗早已打湿了里衫,粘乎的紧贴皮肤。徐天玄的唇微颤了好几下:“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徐天玄初学目视法术时,他曾尝试过多次。残留乾府家仆体内的戾气,它们会徐徐溢出,一旦触及徐天玄四周的柔光,柔光就会绞碎它们。 可是,隐卫体内的戾气远超寻常家仆无数倍。单凭一丝柔光进入隐卫筋脉,这一丝柔光面对戾气根本毫无胜算。 隐卫的自愈术使得那些戾气全部压制到一处成为不起眼的黑点,隐卫以此方式打算慢慢地抹平戾气,殊不知这些戾气不减反增。徐天玄清晰感觉到戾气的躁动,它们企图挣脱束缚,直冲天际! 徐天玄惶惶不安,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如何走回艮院。他呆呆地解除金色锁链,默默取下隐身斗篷,神情木然的静坐在椅子上。 这个时辰,白大尚未出现。灰毛鸡一天不见徐天玄,它听得徐天玄回家的脚步声,立刻抬起脑袋,乐颠颠地蹦至徐天玄的肩头:“叽!叽!” 徐天玄呆滞片瞬,神色柔和地冲灰毛鸡笑了笑:“早啊,小鸡仔。” “叽?”灰毛鸡偏了偏毛茸茸的圆脑袋,小眼珠看着徐天玄,好像感受到了徐天玄的情绪不对。 盯着灰毛鸡看了会儿,徐天玄终是下定决心,他用相同的方式替灰毛鸡检查了身体。令徐天玄欣慰的是,灰毛鸡体内全是温暖的光芒,恰似燃烧的火焰,未有一丝隐藏的黑暗戾气。 金光与柔光紧贴灰毛鸡的筋脉绕了两圈,徐天玄这才停下动作,他轻轻揉了揉灰毛鸡的头顶:“幸好你没事。” 说完这句话,徐天玄赶紧为九个人形生灵也检查了一番。他们体内未有灰毛鸡的暖光,却也平安无事,隐隐中有相似的柔光护着他们。 见状,徐天玄沉重的心情放缓了些许。戾气影响深远,看来确实是对人族危害最大,好在它不是无所不能。 在房内小等片刻,勤劳的白大按时现身,伸手拎起灰毛鸡出门跑圈。徐天玄及时开口叫住了白大:“你知道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吗?我有急事找大少爷,特别特别急的急事!” 白大若有所思地瞅了瞅脸上写满急切二字的徐天玄,它斟酌片刻:“大少爷当在城北祭坛,不知何时回府。” 说完这句,白大果断抓起胖鸡仔,开启了每天的跑圈运动。 徐天玄在屋内踱来踱去,他认为在乾府等大少爷回府也不是办法。他得出去一趟,把这些变故告之大少爷。 思及此处,徐天玄不再迟疑,他披上隐身斗篷,转身出门。 普通护院看不见徐天玄,而隐卫们没有出手阻拦徐天玄的理由,于是,徐天玄顺利出府,急匆匆的向着记忆中的城北祭坛方向一路狂奔。 徐天玄接连使用目视法术,他琢磨金光与柔光的相辅相成,得到了一点柔光使用心得。柔光是一种被动浮现的力量,不过他可以利用金光抽取柔光覆盖在自己双眼,借此徐天玄能够清晰的看见大街小巷的戾气情形。 这一看,徐天玄看得胆战心惊。 全城皆是戾气在肆虐,徐天玄四周的柔光不断的变亮,不停的把靠近徐天玄附近的戾气绞碎然后拽入深渊。 不同,大家都和他不同,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可怖,让徐天玄心慌不已。 整座云祥城上方的气息像极了巨大漩涡,戾气旋绕着嘶啸着企图将徐天玄彻底吞没。 一路上,徐天玄仅见为数不多的几类人遇戾气没明显反应,其中包括乾府外出巡城的隐卫。不过由于有了府内的先例,徐天玄对他们持不乐观态度。 此外,妖界大将莫逆所在宅院和鬼界公主亦茹居住的院落,这两处似有奇力笼罩,抵制戾气不许戾气接近半分。 徐天玄赶路之际,他路过某地时,不禁缓了缓脚步。他纳闷地偏头一看,那不是买簪花时遇见的小老鼠吗,它怎么在这儿? 小老鼠身边,尚有另外三人,一名黑袍青年与一对中年夫妇。 徐天玄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徐天玄。徐天玄后知后觉的记起自己出门只用了隐身斗篷,金鞭子没变锁链,而是化成了赶路的金鞋子,所以对方发现他并不奇怪。 于是,徐天玄客气的朝他们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继续赶路。 郑向景:“……” 霍战:“……” 罗丝芸:“……” 这不是那个与神兽蛋接触颇多的少年吗?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机不可失,赶紧追上前,抓住徐天玄方是正事。眼看云祥城就要乱了,此时正是偷出神兽蛋的大好良机。 三人一鼠,英勇无视云祥城内暴烈的戾气。他们紧随徐天玄,一路朝着城北的祭坛直冲。 越是接近城北祭坛,戾气的压抑感越是强烈。自从柔光覆盖徐天玄的双眼,他深感自己所熟悉的云祥城彻底变了一个样子。 他从未发觉自己居住的城市居然如此的凶险万分。 走了好一会儿,徐天玄终于瞧见乾宇的身影。乾宇正处于戾气的中心,狂暴的气流吹得乾宇的锦袍衣袍猎猎作响,妄图击退乾宇。 镇压戾气的石碑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将支持不住。 赵寒抵制不了如此瘆人的攻击,他身处最外围待命。林伯的状态比他好点儿,位置稍微靠内一些。 哪怕有柔光护身,拼死迈进戾气中心之际,徐天玄依旧深感重力压制,难受至极,整个人仿佛都受到影响狂躁不已。徐天玄咬紧牙关绝不放弃,纵是戾气在前,他仍一步一步的面向乾大少爷走近。 此举使得紧跟他身后的三人一鼠极度郁闷。 天知道戾气中心有多可怕,尚未爆发已是这般气势,一旦爆发,破坏难以估计。但凡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早就躲得远远的。偏偏面前这个少年不要命似的往里面凑! 徐天玄不想活了,他们可不愿意跟着徐天玄陪葬。 罗丝芸的绿裙被戾气撕裂几道口子,发簪折断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夫君,我们要进去吗?里面太危险了!” 霍战的想法与妻子相同,他为难地看了看心有不甘的郑向景:“贤弟,此间过于凶险,实在没必要再跟。” “可恶!”郑向景恶狠狠地低吼,“乾宇这个混蛋,他的手下也是混蛋!有没有事,就爱往最危险的地方凑热闹!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闻言,花毛鼠深有同感。要不是霍战护着它,它多半早被戾气卷走飞上了天。报仇报不成,小命都得搭进去。 “看样子,云祥城是难逃一劫了。”霍战叹了口气,“贤弟,神兽蛋固然可贵,可也犯不着为了它丢命!听为兄一句,我们得退离云祥城,此处即将爆发大乱。” 郑向景痛心疾首:“他们寻死,为什么要让我的神兽蛋一起死!为什么不还给我,只剩几十年就能孵化了。我好恨!我好恨!” 戾气每时每刻都在增强,罗丝芸柳眉微皱:“夫君,我很不舒服,我们走吧。” 霍战怀揣花毛鼠,他扶住妻子,苦口婆心地劝说郑向景:“贤弟,切莫一时冲动,不值得啊。” 郑向景气急败坏了好一会儿,渐渐冷静下来。直至此时他才惊觉,自己脚步虚浮,几乎站不稳。戾气击在身上奇痛无比,他的衣袍,他的皮肤,割裂一道又一道的长口,触目惊心。 见状,郑向景冷笑一声:“乾宇,你要是死了,我郑向景定会脚踏你的坟墓,以平复神兽蛋为你陪葬的痛心。” 丢下恶毒的话语,郑向景终是不济的往后退了两步,他强忍身体的疼痛:“霍大哥,嫂子,我们走吧。” 三抹人影转瞬出城,避至远处。 鬼界的院落,亦茹遥望离去的身影笑而不语。她身侧的侍女轻声问到:“公主,暗渊少主郑向景已然离城,我们是否也退离云祥城?” “他力有未逮,当然得走。”亦茹不以为然。 侍女迟疑:“公主,此次乾家逢乱,正是良机,我们何必……” “父皇的心思谁懂呢?”亦茹的话语极其平淡,“况且,莫逆都还留在城内。我倒要见识见识,妖帝控制不住的古妖兽强者,究竟有多厉害。” 侍女朱唇微启,似有话欲说,终是没能说出口。 一步三晃悠的徐天玄辛辛苦苦的行至乾大少爷的跟前,确定大少爷不曾受伤,徐天玄心中一喜。他稳了稳颤颤悠悠的步子,喊了声:“大少爷,我来了。” 盘坐原地巩固石碑的乾宇静静问道:“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倘若为琐事而来,乾宇会毫不犹豫的将徐天玄一把扔出去。 徐天玄连连点头,他深知时间紧迫,简明了要的提及隐卫体内压制的戾气似有挣脱迹象。 另外,徐天玄专门强调了一点。即使小册子上面没姓名,但乾二少爷的贴身护卫庄诚体内同样压制着庞大的戾气,蠢蠢欲动。 得知结果,乾宇心情一沉,情况远比他预料的棘手。 若连庄诚皆被智识之灾伤及,其余隐卫多半无一幸免。乾府的守护计划必须改变。 “你怎会使用这个法子?”乾宇问道。他再清楚不过,自己仅教了徐天玄一个小法术。徐天玄再聪明,也不至于灵活多变,运用到这份上。 徐天玄心知瞒不住,如实说出自己与罗峙见面的经过。 乾宇思索再三,他站起身,抓住徐天玄往戾气外侧走了一段:“林伯。” 他话音刚落,一名白须老者显现身影:“大少爷,有何吩咐?” “去查吧。”这句话是乾宇对徐天玄说的。 徐天玄微微一愣,赶紧上前替林伯检查了一遍。这次,他带给乾宇的是一个好消息,林伯无事。 与此同时,徐天玄内心不由感慨了一句,林伯不愧是大少爷的贴身护卫。 林伯耐心地等徐天玄检查结束,这才问道:“大少爷,可是出了变故?” “我需要一份夜血魔君罗峙的详细消息。”乾宇说。 林伯略微退了小步,再度隐去身影:“大少爷,请稍候。” 第46章 夜血魔君罗峙是一朵行走的奇葩,这是徐天玄对罗峙最直观的印象。 总的说来,罗峙迄今为止的经历可谓是起伏不断,生活丁点不安宁。这样的日子造就了罗峙古怪的个性。 罗峙的母亲幽然是一位魔界有名的大美人,爱慕者众多。 那会儿,现任魔尊罗跃还没有登上魔尊的宝座。罗跃魔力雄厚,在魔界赫赫有名,作为一位位高权重的将领,罗跃有妻有妾还有娃。罗跃中意幽然,幽然若是跟着他,虽只有一个妾的前途,但也是一个小日子能够过得宽裕无忧的爱妾。 与罗跃的条件不同,罗跃麾下的小将重峦是个穷小子。重峦本事不凡,得到罗跃看重,成为罗跃手中一道助力。 重峦同样爱慕着幽然,但他却不曾追求幽然。因为他明白,比起自己,罗跃更能给予幽然富足的生活。 他把对幽然的感情默默地放在心底。 后来,老魔尊病逝,皇子们兵戎相向,魔界遭遇皇位之争,陷入了混乱。而罗跃就在这时起兵直指帝位。 重峦全心全意的辅助罗跃,他浑身沐血,忠心护主杀出一条血路。可惜,他最终战死在了为罗跃清除登帝障碍的道路上,距离亲眼目睹罗跃登上帝位仅仅是一步之遥。 不久后,罗跃成功登基称帝。同时,幽然嫁给罗跃成为皇妃,她为罗跃生下一子,即夜血魔君罗峙。 幽然体弱,诞下罗峙数日就撒手人寰。 事情发展至此,给罗峙的出生平添了几许坎坷和几声叹惜。倘若一切到此为止,罗峙的存在尚不足以引人留意。 但是,问题在于,当罗峙一年年逐渐长大,所有人惊觉,少年罗峙长得一点儿不像罗跃。罗峙的美貌继承了母亲的倾国姿色,而他眉宇间气势,举手投足间的感觉像极了早已战死的重峦。 一时间,魔界哗然,魔尊的这顶绿帽子戴得太大了! 震怒的魔尊几乎一把捏死少年罗峙。但最终,罗跃改变了心意,他放了罗峙一条生路。 少年罗峙仍生活在魔宫内,罗跃对他的态度冷淡至极。魔尊态度如此,于是,有些人对罗峙避之不及,有些人对罗峙冷嘲热讽,更有些人对罗峙进行明目张胆的无止境的严苛打压。 夜血魔君没有伺候自侧的侍卫丫环,他身边只跟着一个丑陋的驼背老婆婆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罗峙从小备受压制,不过,他聪明,他深知生存之道,他必须丢弃这层脸皮。只要他足够不要脸,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忍耐,再艰难困苦的环境他也能够顽强活下去。 骂他,他不在意。罗峙淡淡一笑,一笑了之。 揍他,他也不放在心上。罗跃没下令要他死之前,没人敢真正对他下杀手。他命硬,挨几拳打不死,过个一年半载又是一条好魔。 在数之不尽的伤害中成长,夜血魔君最终成长为了魔界最打不死骂不怕的魔君! 经历了苦痛的打磨,青年罗峙的身上彰显出无以伦比的顽强。他自身的魔族血脉强悍无比,罗跃的其余子嗣在罗峙面前瞬间黯然失色。罗峙在魔尊所有子女中,实力排在第一人。 罗峙从小到大不被待见,偏偏他本事又强大,于是毫无悬念的,魔界最危险最极端最恐怖的任务几乎都落在罗峙头上。 从未有一句怨言,罗峙对差事颇为乐在其中。他不惧凶险,越致命越亢奋,他沉浸在沐血的兴奋中难以自拔,被其它魔称之为嗜血变态! 罗峙本就与旁人不亲近,随着他的本事越来越强,锋芒越来越盛,昔日对他的种种轻视逐渐转变为了惧怕。 无论是对罗峙极度不屑,还是对罗峙充满了忌惮,罗峙对待他们的态度均是视若无睹,这些人丝毫不配他看在眼里。 肆意妄为,嚣张至极,这是魔界对如今的夜血魔君最为贴切的形容。罗峙不管高兴不高兴,反正他嘴一裂,舌头一卷,看见谁吃谁,吃进肚子连骨头都不吐。 没事时,无人乐意接近罗峙。有事时,也无人乐意接近罗峙。 吃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君,谁遇见,谁倒霉! 围观罗峙的生平到此,徐天玄坚信,罗峙在极端的生活环境下造成了性格的极度扭曲。 这样的可怖魔君或许徐天玄也该绕道走,避得远远的。 罗峙脾气古怪,难以琢磨,徐天玄不由担忧,罗峙给出的交易到底可信不可信。看乾大少爷的脸色,徐天玄总觉得,罗峙的话恐怕半个字都不能听信吧。 乾宇沉思了好一会儿,反复权衡。在徐天玄老实交待,他私自闯入了乾池之后,乾宇对夜血魔君有了一种新的认识。要知道,可不是任谁都能在乾池悄无声息的来去自如。 “夜血魔君……罗峙……”乾宇喃喃道,“我以前小看他了,不应该把他当作寻常的魔尊之子。” 毕竟,罗峙根本就不是罗跃的儿子,没有可比性。 片刻后,乾大少爷正对徐天玄,认真交待:“答应罗峙的条件。你到震院与他谈一桩交易,欠他一份人情。若是你还不了的,我替你还!” 徐天玄闻言大惊,感情罗峙的话不但要听,还真要和这个扭曲的魔君做交易?倘若乾大少爷替徐天玄偿还人情,岂不是让罗峙占了大便宜。 不行,自己偿还人情就是了。 自己还一份人情与乾大少爷还一份人情,孰轻孰重,徐天玄还拎得清。他不能因为乖戾的魔君,将大少爷也一同坑进去。 回府的时候,不比徐天玄出府,他心急火燎地穿着金鞭变成的金鞋快赶慢赶,生怕罗峙转身走了。罗峙如此随心所欲,天知道他打算在乾府住多久。 徐天玄急如星火的冲入震院时,欣慰地寻到了夜血魔君的身影。罗峙躺在一团翻腾的血雾内,闭目养神。 只要不开口说话,罗峙完全能够伪装赏心悦目的睡美人。然而,清楚真相的徐天玄只当这是一个打盹的吃人变态。 徐天玄缓了缓脚步,罗峙恰在此时悠悠地睁开眼,笑道:“来了?” “嗯,”徐天玄硬着头皮应了声。 罗峙稍稍撑起身,说不出的慵懒:“乾宇让你来的?” 徐天玄再次硬着头皮应了声。这位魔君,你的消息为什么如此灵通? “不愧是乾家的大少爷,还算看得清目前的形势,不算糊涂。”罗峙打量了徐天玄两眼,“也罢,既然你求我,我就勉强帮帮你。” 徐天玄:“……” 这口气怎么像是徐天玄跪着求着来让罗峙帮忙一样,不是说好的一场交易么。 罗峙含笑招了招手:“你过来。” 徐天玄正要迈步,顿时又犹豫了:“你不会吞了我吧?” 听到这话,罗峙的嘴角忽然向两侧急速裂开,血盆大口触目惊人。妖艳美人眨眼化为恶神,惊得徐天玄瞪大了眼。罗峙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其实吞了你也是不错的建议。” 徐天玄:“……” 魔君,我错了,请你忘记刚才我说过的话! “你再不过来,我就不帮你了。”罗峙笑着威胁。 不得已,壮着胆子的徐天玄艰难地挪动步子,好不容易来到罗峙的跟前。 “我与你做一桩交易。”徐天玄尽量冷静地说道,“第二次智识之灾爆发时,你护得整个乾府平安,我欠你一份人情。” 罗峙顿时大笑:“乾府这么大,又有这么多人,你只欠一份人情,我很吃亏啊。” “守护整个乾府平安是一件事,一件事换一份人情。”徐天玄坚持乾大少爷的决定。 罗峙意味深长地瞅了徐天玄两眼,目光冰冷:“乾大少爷真会做生意,心有够狠。” 徐天玄不乐意罗峙评价大少爷,只问:“那你答应不答应?” “我告诉你一件事,”罗峙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乾家有大|麻烦了。” 徐天玄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却愣是没等到罗峙下一句,他只能问道:“然后呢?” “然后?乾家有大|麻烦,你不逃命,还等什么?”罗峙反问。 徐天玄:“……” 他严重怀疑,到底能不能和夜血魔君好好的交流。 徐天玄坚定的不被罗峙绕开话题:“护得整个乾府平安,换一份人情,答应或不答应?” 乾大少爷交待的差事,哪怕是直面吃人的夜血魔君也必须坚持不放弃! 罗峙沉思良久:“答应也可以,不过得附加一个条件。” 他尚未说完,徐天玄已然插话:“大少爷说,你和二少爷的约定是你们俩的事儿,二少爷自有决定。如果你的附加条件与二少爷相关,大少爷他不会代替二少爷做主。” “没见过比乾宇做生意更不厚道的,把事情撇得干干净净!”罗峙叹了两声,“这乾家就是个火坑,我也不能不跳,谁让我有绝对的利益驱使。” 罗峙想了想,唇边的笑意陡增:“好吧,这桩交易我应了。我签了乾家的卖身契,是乾二少爷的人了,乾家的事情是他的事情,当然也就是我的事情。” 徐天玄:“……” 魔君,赶紧把你的脸皮捡起来,抢救一下,可能还有救! 徐天玄千辛万苦谈完正事,急忙开溜,他时刻谨记珍爱生命,远离魔君的道理。然而,徐天玄没来得及走,罗峙手一抬,轻轻地拦在了徐天玄跟前。 罗峙嘴角上扬:“别急着走啊,我住在这震院冷清得慌,来陪我聊聊天。” 徐天玄:“……” 他不擅长陪聊,求放过可好? 罗峙笑问:“我吐只酸与出来给你玩?” 徐天玄:“……” 罗峙笑容不变:“还没死,六只眼睛三只脚都能动。” 徐天玄:“……” 罗峙故作沉思:“要不来一群山犭军,它们会咬尾巴转圈?” 徐天玄:“……” 他想回艮院,他不想和魔君玩,和魔君不能好好的当朋友。 罗峙思考了一圈,自言自语道:“这些的确不好玩。” 徐天玄见状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这些简直不能玩好么。 下一刻,罗峙的神情骤然严肃:“你在这儿等我小会儿,我去去就回!” 徐天玄猛地一颤,问了句:“你去哪儿?”可别去干坏事啊。 罗峙自信满满地指了指院墙:“到巽院吞了那只河神,回来吐给你玩。” 徐天玄的下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夜血魔君有没有正常一点儿的玩耍方式?他郁闷不已:“算……算了……” 闻言,罗峙不满挑眉:“他要抢走你的那只狼崽子,你确定放过他?等他吃了狼,没准还会吃掉你养的其它小崽子。” 徐天玄迟疑片瞬,终是坚定道:“大少爷在,他不敢抢!” “没出息,”罗峙无比嫌弃地瞄了眼徐天玄,“自己养的小崽子,为什么不自己护着?” 罗峙的指责,使得徐天玄一下子愣住了。对啊,他要自己守护狼一他们,不能让河神抢走。 谁抢就抽谁! 金鞭子先向大少爷借,等以后,他也有什么柔光鞭子或柔光锁链了,他就挥着柔光鞭子死命抽。 罗峙饶有趣味地打量徐天玄,完全不打算提醒徐天玄,他考虑的方向跑偏了。他喃喃道:“仙界、神界、鬼界、妖界,都来人了。” “是啊,”徐天玄下意识回了一句。 “别再使用那个不顺溜的破光了,你会被他们盯上。”罗峙单手托腮,话语云淡风轻。 “什么光?”徐天玄疑惑。 罗峙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徐天玄:“绕在你周围的那些光,它会给你带来致命麻烦。智识之灾爆发后,记得留在艮院别出来,可保住小命。” 徐天玄不理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罗峙挑眉,“你欠我一份人情。在我找你偿还之前,你必须活着。你要是死了,谁来还?” 徐天玄呆滞,与魔君果然不能用正常思维进行交流。 第47章 徐天玄迈出震院大门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徐天玄内心坚定,乾大少爷交待的任务必须完成,要不是这件事太过重要,徐天玄估计早就脚底抹油溜了,他实在是有点不懂如何与罗峙相处。 他不懂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罗峙,总之,夜血魔君罗峙他是一个怪人,不,一只怪魔。 罗峙为人处事空前绝后,使得徐天玄下意识的害怕他,只求躲避罗峙躲得远远的。 唯一值得徐天玄高兴的是,他好歹与罗峙达成了交易。想到可能会因此获得乾大少爷的一句表扬,徐天玄顿时心情上扬了几分。 他走出几步,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过头默默地望了一眼震院的院墙。 罗峙说震院冷清得无聊,摸着良心说,震院比起巽院确实很冷清。但是,谁让罗峙不知收敛,将小丫环们全吓哭吓怕了。静谧烦闷的震院,这只能算是罗峙自作自受。 徐天玄又一次跑了趟城北祭坛,这次是去告诉乾大少爷一个好消息,罗峙答应了这桩交易。 罗峙答应得这般干脆,乾大少爷表现得并不意外。不过,他琢磨着,待到智识之灾结束以后,倘若罗峙不能几许为乾家所用,那么罗峙暗藏的后续麻烦可能数不胜数。 就凭乾池的防护拦不住罗峙的这一点,乾大少爷心里对罗峙的力量已有了一些初步的猜测。只是目前尚不到讨论这些的时候,一切以智识之灾为紧要。 “做得好。”乾宇抬手拍了拍徐天玄的头,给予了奖励。 徐天玄眨眨眼,心里已然乐开了花。他居然真的得到了大少爷的表扬,这次总算能够一扫孵化出灰毛鸡的低迷处境了。 既然出了乾府,徐天玄也不急着赶回去。他自告奋勇,在赵寒的带领下,与城内巡城的七十位隐卫都见了一面。哪怕还有一丝希望,徐天玄都不愿意相信,所有隐卫全被智识之灾伤及的事实。 可惜,真相摆在徐天玄的眼前,隐卫们无一幸免。 这个结果就算是徐天玄不告诉乾宇,乾宇也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难得身边有个跑路勤奋的小家伙,乾大少爷收起小册子之后,再次交了一份差事给精力充沛的徐天玄。这件事情相对轻松,远不及面对罗峙那么的凶险。 乾宇让徐天玄跑一趟云祥观,看看那儿的布阵情况如何。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可等,必须立刻开始云祥观的新年祈愿会,把全城的城民统一集中到道观内的幻阵内部。 徐天玄对云祥观不算太熟,但他和邋遢老人与云义常关系还不错。得知要到云祥观,他频频点头应好。 说起来,这阵子,徐天玄都没怎么看见邋遢老人和云义常两人。尽管道观里还有一位不那么讨人喜欢的流裳老祖,不过,几者比较,流裳老祖的存在几乎可以忽略。 扬起笑脸,徐天玄踏上金鞭幻化而成的鞋子,转身朝云祥观跑去。 与上一次徐天玄到云祥观有很大区别,上回徐天玄来道观是为了请一盏清心灯,送给李姨。那会儿他慢悠悠地爬上高高的台阶,对云祥观满是憧憬。 当初的云祥观热闹非常,眼下的云祥观依然人气鼎盛。祈愿会开始在即,大伙尽显喜悦。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应当是守护道观的道士们有了些改变。 徐天玄远远的就瞧见那些与流裳同行而来的精英弟子。他们代替了寻常的道士,兢兢业业的守在道观大门的两侧。仙风道骨掩之不住,俨然帅气潇洒的门神。 由于精英弟子的风姿卓绝,引得前来道观的人们感叹不已,他们对这座千年古观又敬佩了几分。 其中,免不了一些年轻女子对英俊道士心生仰慕。 然而对这群修大道的修士而言,尘世情感早就放弃得一干二净,没有什么比他们的大道更要紧。一心向道,尽斩情缘。 正因如此,徐天玄才多番劝说吴冬不要当修士。斩了凡心,吴冬如何陪伴李姨和吴小花。 精英弟子们眼力过人,他们早早就瞅见徐天玄来了。初次相遇在云祥城内,徐天玄淡然摸出镇运仙符的景象,他们至今仍历历在目。 就算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流华老祖把仙符交给徐天玄,但是,徐天玄如今手握宗门的珍贵宝物,他们自当对徐天玄以礼相待。 道士们向徐天玄行了大礼:“弟子拜见小祖!” 他们的话语与云义常相似,相对而言,徐天玄更乐意听云义常这么说。因为徐天玄能够明显感觉到,云义常说这话的时候,话语更实在、更真诚。 徐天玄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进去就是。” “是。”小祖发了话,他们断然不会违抗。更何况,这一次再遇徐天玄,他们总感到徐天玄的身上平添了一抹看不透的神秘气息。 徐天玄抬步进入云祥观,还是那间灵官殿,还是那间三清殿,带给徐天玄的感觉却是千差万别。 他静静地站在三清殿内,凝视当初摆放有清心灯的长凳。一时间,徐天玄忽然想起了许多往事,一幕幕犹如尚在眼前,他仿佛看见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听见自己说的每一句。 他记得自己捧着清心灯的激动,以及那一句感慨,观主,你真年轻。 好一会儿,徐天玄回过神,惊觉身旁竟然站了一人。 身着道袍的云义常手持浮尘,与徐天玄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年轻俊秀。云义常向徐天玄行礼道:“小祖。” 徐天玄愣愣答了声,随即笑问:“来了多久了?” “小祖进殿,我就到了。见小祖若有所思,便没有打扰。”云义常说道。 徐天玄干笑两声,他与云义常说话较为轻松:“刚才突然想起些事,在发呆。你来了喊我一声就成,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小祖,”云义常恭敬依旧,“在道家,讲究一个悟字。顿悟弥足珍贵,每次顿悟皆如醍醐灌顶之功效。顿悟不能被打断,否则那次顿悟就没了用处,白白失去了一次良机。” 徐天玄半懂不懂地叹了声:“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对了,老祖这会儿在观内吗?” “两位老祖皆在后殿,巩固法阵,”云义常微微侧身,“小祖请随我来。” 徐天玄跟着云义常行至后殿,只见殿门外的平地盘坐两人。一边是衣衫褴褛且不修边幅的邋遢老人,另一边则是十多岁相貌的娇俏少女。 在他们两人的周围,有数名精英弟子在为他们护法。 云义常上前两步,朗声道:“流裳老祖,流华老祖,徐小祖来了!” 语毕,娇俏少女端坐原地不见丝毫动静,邋遢老人却是很快睁开双眼。他站起身大笑道:“好,来得好!总算有人陪我说话了,这几天可真闷死我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女声轻声呵斥:“师弟,大灾将至,巩固阵法方是正事。” 邋遢老人捋了捋胡须:“师姐修行精进。有师姐巩固阵法,何必我在一旁碍手碍脚。我走远点儿,师姐更能大显神威。” 说罢,邋遢老人冲徐天玄和云义常招招手,三人极有默契的掉头就走。邋遢老人生怕慢一步,被少女抓牢,他想走也走不了了。 进入一间清静的厢房,云义常为徐天玄沏了一杯茶。邋遢老人自顾自地摸出白玉瓶,他仰头喝了一口,满足的咂咂嘴:“下次有机会还得再到乾府做客啊。这神界的美酒,味道果然不同凡响。” 听到这话,徐天玄也乐了:“老祖不是有意行走六界吗?哪天路过神界之际,到神界讨一壶酒喝就是。” 对此邋遢老人笑而不语,神界的酒与神皇收藏的美酒,可绝对是天渊之别的档次差异。于是乎,直接赖在乾府讨酒最实在。 寒暄了两句,邋遢老人问道:“你此次前来,可是乾大少爷有话交待?” 徐天玄如实回答:“大少爷说,戾气已经镇压不住了,祈愿会必须立刻开始。明早,昊亲王将亲自前往道观祈愿。” “竟已镇压不住了……”邋遢老人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云祥城大难,云祥观又如何逃得过?浩然大灾,纵是出了城,多半也逃不了吧。” 邋遢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流裳个性强硬,坚持不肯出城,邋遢老人极其不希望她留在此处。流裳不曾经历第一次智识之灾,她不知道戾气对神魂造成的破坏多么致命。 就算是心智坚定之人,均会惨遭侵蚀,更何况心神存在破绽。 奈何,邋遢老人深知自己的这位师姐是一个他人劝不动的师姐。流裳不肯走,邋遢老人唯有竭力护住她的安全。照顾不好师姐,他愧对恩师的情义。 徐天玄在云祥观停留的时间不长。没多久,邋遢老人重新返回阵法内,吩咐云义常送徐天玄。 云义常一路将徐天玄送出道观大门,又走下了石阶,云义常神色不定,似乎有话想说。 徐天玄纳闷地看着他:“有事?” 云义常定定神,终是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符,双手递给徐天玄:“这是一张护身符,请小祖收下。” 徐天玄接过纸符反复看了看,他心里直嘀咕,难不成道士都有见人就送纸符的习惯? 邋遢老人曾给了徐天玄一张镇运仙符当见面礼,徐天玄好奇云义常给他的这张纸符有何神奇功效。 敲出徐天玄的猜测,云义常隐隐有一丝尴尬,这张纸符当然比不过镇运仙符,充其量只算是云义常的一番心意罢了。 云义常垂目:“小祖,这只是一张寻常的护身符。” 听闻真相,徐天玄不由一滞,随即笑了起来。他是不是太贪心了,看见纸符就猜仙符,多半让云观主倍感为难。 原本徐天玄以为,模样虽是十八岁,实际上百年前就能捕杀大蛇妖的云观主足以称为老爷爷。然而,见识过了乾府的隐卫们以千年计算的年龄,与他们相比,云观主在也不算老爷爷。 当真要算,那也是相当年轻的老爷爷。 徐天玄不经意间想起隐卫们体内的戾气。他记得云义常当初在第一次智识之灾时身受重伤,赫然两个血窟窿,戾气岂不是早已渗入心脉? 他下意识抓住云义常的手腕,一缕金光裹起柔光进入云义常的筋脉,细细探查。 云义常不明白徐天玄此举的用意,他静然站立原处不曾动弹。 好一会儿,徐天玄抬眼,用打量怪物一样的眼神打量云义常。 这怎么可能?云义常的体内不见一丝戾气! 第48章 徐天玄对自己的新发现表现得相当震惊。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云义常的体内没有残留丝毫戾气,仿佛智识之灾从未影响过他。 不,云义常当时肯定是受到了影响! 徐天玄清楚记得,云义常那会儿伤得相当重,晕迷了许久。那阵子一直是徐天玄在旁照顾他,为他熬药敷药,一天又一天。 后来,云义常好不容易才得以康复。 既然如此,为什么却始终不见丁点戾气,这与徐天玄检查其它人的情况差别极大,是特别罕见的现象。 倘若说大少爷与林伯本领强,具有抵挡的能力,避开了智识之灾的破坏,徐天玄十分相信。然而,明明已然受伤的云义常却变得在正常不过,这就值得徐天玄深思了。 难道云义常不是人? 徐天玄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这不可能,云义常他是人,并非披着人皮的怪物,真的不能再真了。 思来想去,徐天玄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出一个所以然。他暗自记下这件事,打算到时向大少爷请教。 在徐天玄检查筋脉期间,云义常从始至终表现得分外从容。他不曾开口打断徐天玄的沉思,他给予了徐天玄充足的思考时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徐天玄。 直到徐天玄长长地叹了口气,云义常这才对徐天玄笑了笑。见状,徐天玄回了一个笑容:“你身体非常健康,不必担心。我只是忽然有些怪事想不明白。” “小祖有什么疑问大可直说,只要是我清楚的,我一定知无不言!”云义常确切地应道。 云义常如此说了,徐天玄自然也不再和云观主客气。 徐天玄问:“你回到云祥观后,有没有服用特殊的药物养身?” 云义常摇头:“不曾。” 徐天玄再问:“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些特别的人,让他们在道观替你驱毒疗伤?” 云义常依旧摇头:“也不曾。” 徐天玄一口气问了很多的问题,奈何云义常全都摇头否定了。这使得徐天玄愈发的迷茫,云义常身上为何出现了这般变故。 “托小祖的福,”云义常肯定的回答,“我当初曾在乾府疗伤,康复甚好。自乾府治疗结束,我返回道观,身体情况亦是一天胜过一天,并未有丝毫的不舒服。” 徐天玄:“……” 莫非真相居然是自己的疗伤办法起了作用? 真的还是假的? 徐天玄努力地回忆当初自己给云义常敷药熬药的细节,偏偏他早已记不住自己都用过一些什么药物。貌似什么药物都有,其中不少还是徐天玄从老管家那儿借来的。 记不全所有药物的名字,徐天玄就无从判断是何种药物有效果,或者是哪几种药物有效果。 徐天玄深知自己暂时得不出具体的结果,于是他拜别了云义常,义无反顾地再次奔往城北祭坛。 城北祭坛是一处让人闻风丧胆的凶恶地点,但凡知晓智识之灾的人皆会有意无意的躲避那里,保持一定距离。 可是,徐天玄偏偏就乐意往那儿跑,因为城北祭坛有乾大少爷。徐天玄坚信有大少爷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他什么都不用怕。 待徐天玄走后,云义常又在原地停留了小会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宇间平添一丝柔和,随后微微地握拢手心。 紧接着,云义常轻轻一甩拂尘,转身返回云祥观。祈愿会将至,云义常作为现任的观主肩负的责任异常重大。 云义常前脚刚入观门,随即听得一声冷笑:“这不是云师弟吗?修行不上心,围着凡人鞍前马后的伺候倒是擅长至极。” 与此同时,另一个嗤笑的声音响起:“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云师弟早已寿命无多,大道无望,只剩在凡俗界端茶倒水的命了。他若是手脚快,早些巴结一位贵人,说不定能有几年吃喝不愁的日子。” “哼,贵人?那个小子不过是乾府的卑微家仆。” “住口!”云义常颦眉,直盯面前的以往同门,“对小祖放尊重些!” “小祖?哈哈哈哈,你真当那个小子是小祖?”对方不以为然。 “云师弟,你来了凡俗界百年,心智也掉回凡俗界了不成。小祖该有何修为,岂是他这般卑微仆人能够达成。” “区区一个凡人,当真以为他有了本宗珍宝就高人一等?天大的笑话!” “宗门素来以实力为尊,他不过就是手持仙符的蝼蚁罢了。” 讥讽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云义常的眉头越拧越紧,他用力的握紧拳头直至关节发白。 见状,那些精英弟子笑得愈发不可一世:“怎么?云义常,你敢出手?咱们比划几招如何,凭你如今的修为,看看是谁打得谁满地找牙!” “嘿嘿,各位师兄弟,有道是打人莫打脸。别把他的那张脸打废了,他现在只剩一张脸出门哄骗人。” “说得也是,这张脸长得还不错,在凡俗界找个老女人疼爱他绰绰有余。” “不过啊,云师弟你可要抓紧时间了。修为倒退,寿命将尽,你很快就会维持不住相貌。转眼间,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背驼了,走路双腿都打颤,好惨,好惨。” “哈哈,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云师弟年少力壮,你们怎可如此吓唬他。” …… 云义常的拳头渐渐握紧,又渐渐的松开,他的内心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无需与他们计较,因为没有必要。逞一时口舌绝非真正的赢家。 云义常的目光冷淡至极,掩去了怒气,他毫不回避的直视面前这些人。然后,云义常当他们完全不存在似的,淡然的迈步而过。 “废物!连出手都不敢了。” “修为永远无法再进一步的废物!” …… 云义常对此充耳不闻。流华老祖说得对,道士逆天而行,寻大道,求长生,只盼有朝一日修成正果,步入仙界。 然而,大道之路何其艰难,一路上堆满了无数修士的白骨。每往前一步皆是豪赌,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神魂俱灭。能够修道成仙的修士不足百万之一,千万之一。 失败了,终不过是大道之上的一具白骨而已,又何必去争谁先谁后。能笑到最后的,唯有最终成功的那人。 云义常渴望成功,不愿身死道消,却也知有些际遇可遇不可求。 云义常进入道观之际,徐天玄激动万分地跑到了城北祭坛,他拼尽力气挤进戾气中心,摇摇晃晃地立在乾大少爷的身侧。 “给云祥观说了?”乾宇问。 徐天玄笑容满面:“已经说好了。” 接着,徐天玄抖出了自己的新发现:“大少爷,我此次前往云祥观,发现了一件怪事。当初在艮院疗伤的云义常云观主,我检查他体内筋脉,竟然未有一丝戾气。我问过他,他说并未服用稀奇药物也并未让其他人为他诊治,仅是当初在艮院住了一段时间罢了。” 徐天玄仓促地说完,生怕自己没讲清楚,他左补充一句,右补充一句,最后不由问道:“大少爷,如果那些药物当真对驱除戾气有效,要不要……” “没有用。”徐天玄的话尚未说完,乾宇已否定了徐天玄的猜测,“与那些药物无关。” 起作用的极有可能是徐天玄的力量影响。但是,云义常居住艮院治疗长达几个月,此刻时间紧迫,铁定来不及尝试。 乾大少爷斟酌再三,不再往石碑灌入力量。他站起身,扶了一把脚步不稳的徐天玄,然后和徐天玄一道往外走。 徐天玄对此倍感意外:“大少爷,不镇压戾气了吗?” “没必要了。三天之后,智识之灾必定爆发,再是镇压也延不了多少时间。”乾宇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内心却极为不平静。戾气爆发,四山的古妖兽皆会抵达,云祥城的大灾即将到来。 徐天玄回头望了一眼那块摇摇欲坠的石碑,他没再多说什么,低头跟在乾大少爷的身后。 “徐天玄。”乾大少爷突然开口喊道。 徐天玄闻言一愣,他颇有点困惑:“大少爷,有什么事?” 乾大少爷取出玉牌握在手中,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交给徐天玄。乾宇认为,当前形势的确紧迫,可尚不到时候。他仍需等待,再等一等,直至徐天玄的本事更进一步,真正拥有保护自身的实力的时候。 于是,乾大少爷不动声色地又收起了玉牌,他凝视徐天玄:“回府后,你留在艮院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绝不可以迈入艮院一步,明白吗?” 徐天玄一口答应,坚决拥护大少爷的决定,大少爷不让他出艮院他就绝对不出来。不过,这话有点似曾相似,好像罗峙也对徐天玄说过,智识之灾爆发,让徐天玄留在艮院别出来,可保住小命。 罗峙的话,徐天玄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而大少爷的叮嘱,徐天玄一心一意的执行到底。这就是区别待遇。 乾大少爷返回主院立刻唤来几个弟弟妹妹,修改云祥城的应对方法。同时,听话的徐天玄老老实实地窝在艮院望天。 没多久,灰毛鸡跑圈归来。白大走之前,难得的多说了两句:“大少爷交待,接下去的日子恐怕不安宁,任何人不可擅动。所以,跑圈暂时免了,待混乱过去,再继续!” 灰毛鸡闻言一喜,拍打着肉翅膀扑腾得老高:“叽叽!叽叽!” 徐天玄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灰毛鸡它相当的欣喜若狂。 第二天,云祥观的新春祈愿会开始了,昊亲王亲自前往云祥观祈愿。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云祥观,只去不回。城里的房间陆续空了,最后不见任何人影 徐天玄从白兔那儿得知,除了自祖宅新来的家仆,兑院内没人了。至于艮院,老管家一家兴高采烈的去了云祥观祈愿,迟迟不见归来。 再然后,乾府的隐卫全数调离乾府,坚守在云祥观的四方。巽院的两位贵客冷飞白和陆水先后离开乾府,分别位于城东和城南。 再再然后,安静的震院里,刚刚睡醒的夜血魔君慵懒地伸了伸胳膊,他脚步站着一只神志不清的怪鸟酸与。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薄唇,罗峙细长的眸子遥望天际,唇边笑意愈发浓烈:“终于要来了。” 乾府,主院。 乾大少爷乾宇,乾二少爷乾顾,乾五少爷乾皓与乾九小姐乾岚面临一件新的烦心事。 乾岚这会儿脸色泛白,心里压不住的烦闷,她刚刚收到消息,坤府的马车似有向云祥城驶来的迹象。 “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乾岚眉头紧锁。 乾皓挑了挑眉:“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多半连联姻都不肯等,准备直接趁乱捞好处!” 几人的想法如出一辙,一向温和的乾顾脸色难看至极:“如此看来,坤柱必定出了大状况,坤家企图趁乱打乾柱的主意。当我乾家无人了吗,岂会让他们如愿!” 乾大少爷端坐正中,面沉如水。 转眼又过了两天。 天刚破晓,徐天玄蜷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猛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第49章 顷刻间,城北祭坛的石碑碎成了粉末,一股漆黑如墨的戾气卷起呼啸狂风直冲上天,气势磅礴,宛如群魔降临。 伴随着戾气的爆发,天空中的黑云翻滚,巨大的黑云将整座云祥城彻底笼罩其中。放眼望去,全城仿佛已然深陷黑暗,惊天的浩劫一触即发! 黑暗令人心生恐惧。与此同时,无数的鬼魅身影在云祥城的各个方向浮现。 东山的古妖兽群已聚集在了城东,然后是南山的古妖兽群在城南,西山的古妖兽群在城西,以及北山的古妖兽群现身城北。 哪怕在第一次智识之灾,北山派出的山犭军和酸与被罗峙捕获。可那仅是一小部分,此次围攻云祥城的北山古妖兽数量一点不比另外三山数目少。 一时间,黑云遮天,一双双泛着红色血光的眸子在黑风中闪闪发亮! 古妖兽来袭之际,一抹颀长的身影矗立在城东的上空。黑风吹得晶莹的长袍飞舞,姿态优雅至极,轻盈的衣袍不见一丝凌乱。 冷飞白手持一把透亮的冰雪扇子,他悠闲地站在半空,毫不畏惧地凝视着面前越聚越多的东山古妖兽。 成群结队的薄鱼,冲冷飞白呲牙咧嘴,奈何它们仅有一只眼睛,再多的怒视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絜钩的数量比薄鱼少,它们爪子抓着一根树枝。絜钩的外形类似于鸭子,不过它长了一条长长的老鼠尾巴,它的出现意味着瘟疫疾病的到来。 冷飞白的目光静静地扫过它们,随后又望了一眼云祥城其它的方向。 估计四个方位彼此之间的情况差不多,目前当是第一批的小喽罗涌出的时间。它们不具有多少的特色,就是数量多,做得以数量取胜的打算。 这般程度的古妖兽,冷飞白并不放在心上。他偏头看了看乾府所在的位置,心情陡然一沉。 夜血魔君罗峙他何德何能,居然在这个时候不曾现身,依旧留在乾府内。乾大少爷居然并未出手驱赶罗峙出府,事情匪夷到了极点! 冷飞白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眉,罗峙不出来,冷飞白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冷飞白的猜测相差无几,另外的三个方向皆与城东情形相似。陆水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压根没将面前的古妖兽群放在眼里。负责城西的鬼界公主亦茹,此刻,她浑身的鬼煞四溢,对接下来的进展颇有几分兴致。 反观城北,莫逆的态度最为谨慎。 城北祭坛乃是智识之灾初次爆发的地方,乾宇大方的拱手将此处交给莫逆照管。此番既是古妖兽来袭,身为妖界大将的莫逆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莫逆绝对不可能说出自己不管城北这句话。 镇守石碑粉碎的那一刹那,云祥观的幻阵启动,防御顷刻间到达了最强程度。幻阵有两位老祖坐镇,诸多弟子护法,道观外布满了乾府的全数隐卫,他们在此处只为一个任务,坚守云祥观确保平安无事。 赵寒心系乾府安危,他曾考虑过对手的意图。智识之灾尽管会造成沉重的破坏,但赵寒相信对方的核心目标绝非城内的这些普通凡人,乾府应当才是它们真正的图谋! 尽管隐卫们无法理解大少爷为何不让他们守护乾府,反而命他们全部外出守护道观。但是,大少爷的命令,他们选择无条件的服从。 乾府内,第一次闷响砸下的时候,徐天玄就被惊醒了。 凑在徐天玄枕边打瞌睡的灰毛鸡同时被惊醒。灰毛鸡惊讶地抖了抖小爪子,它站起身晃了晃脑袋,然后用嘴壳连戳几下徐天玄的脸颊,催促徐天玄快些起床。 灰毛鸡不懂,徐天玄不是不想起来,而是他感到说不出的难受。这般不舒服的感觉与第一次智识之灾到来时十分相似,可是又有极大的差别。 只因那份痛楚感太过强烈,简直要将徐天玄的神智活活的撕裂一般。 徐天玄朝一旁的灰毛鸡笑了笑,感激灰毛鸡的关心,他费劲地翻身坐起来。 伸手牵过外袍,徐天玄正打算穿衣服,岂料又是一阵重击沉沉地攻向云祥城,重重地砸向乾府。徐天玄骤感自己承受的痛楚猛然间陡增加了数倍,口中隐隐泛起一股血腥的苦涩。 他严重怀疑自己被震伤了! 忽见徐天玄脸色陡变,灰毛鸡心急地用小脑袋拱了拱徐天玄的手心,小眼珠里写满了关切。 “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徐天玄颇感无奈地挤出笑容。他不明白,自己已经感到相当难受,灰毛鸡却仿佛完全没事的一样,不是人族果然幸福。 徐天玄不敢迟疑,他挣扎着起床,利索地穿好衣服。这会儿,徐天玄内心说不出的焦急,他可以明显判断出第二次智识之灾与第一次截然不同,它来得极度恐怖。 他必须得马上看看人形生灵们情况如何了。 早在第一次智识之灾出现时,人形生灵们无一幸免的被打回原形。此次的智识之灾远比之前骇人,他们的情况估计照样好不到那儿去。 唯一庆幸的估计只有,这次别院里再无其它人停留,徐天玄不必害怕有人无意间进入,察觉人形生灵们的真实身份。 徐天玄匆匆往前走了两步,耳边再度传来轰得一声巨响。徐天玄猝不及防,一道重压好似自上而下贯穿他的身体,击碎了力气,他一下子跪坐在地面,脸色霎时泛白。 灰毛鸡明显感受到徐天玄的变化,它焦灼无比,围在徐天玄身畔叽叽叽叽的叫个不停,急躁得蹦来跳去。 徐天玄原本准备开口安慰它一两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片刻,徐天玄缓过一口气,他正欲站起身,哪知道又是一声巨响大力砸下。 这一回,徐天玄连跪坐的机会都没了,他直接被砸趴在地面。徐天玄所躺的位置,地面赫然裂开了一道缝,可见徐天玄方才承受的打击多么的夸张。 趴在地面,徐天玄此刻的内心无比纠结。 虽说他也曾考虑过第二次智识之灾兴许会出人意料的难缠,但他完全没预料到自己竟会这样的毫无招架之力。那些攻击简直是直冲乾府而来,砸得徐天玄极其不堪,砸得徐天玄心惊肉跳! 假如再照此下去的话,徐天玄毫不怀疑,自己恐怕连迈出房门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径直砸死在房间内。一旦他对智识之灾无限惧怕,那他的精神支撑就此崩掉,神智自然也会随之输掉。 徐天玄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准备爬起来。 不行,他不可以输,他不能输在这里! 罗峙有一句不靠谱的劝慰话,叫做:傻病只会吓唬人而已。 智识之灾,摧智夺识,为的就是攻破心智,摄取意识。 徐天玄才不会被吓唬住,他闷闷地大吼一声,微颤颤地站起来。他咬紧牙关,内心无比坚定。 待到迈出房间,徐天玄这才看清外面的情形。天空黑云密布,天昏地暗,整个云祥城均在黑暗的笼罩之中。 徐天玄仰头怒视艮院上方的黑云,无视那些咆哮的戾气。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牢固的念头:他不怕,他无所畏惧! 就在这时,第五次重击轰然砸下。徐天玄的身体不禁一颤,他稳住步子,始终没让自己再次倒下去。 瞬息间,徐天玄眼前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身处无尽的黑暗之中,他很渴很饿,他蜷在襁褓中不停的哭泣。而在树林的阴影里,数不清的捕食者在幽幽地凝视他,企图吞没他。没有人来救他,他被野兽撕咬至死。 他看见自己身旁布满了黑气,黑气勒死了他照顾的动植物。人形生灵尽数枯萎消散,他们充满怨恨的盯着徐天玄,声声控诉直指心底。 他还看见老猎人夫妇打骂他嫌弃他,他杀死了他们,自己一个人缩在暗黑的角落舔着血迹。 …… 徐天玄的眉头微微拧紧,他下意识伸出手拨开那些黑暗。他不会被迷惑,他不会沉沦,这些不是真的! 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徐天玄忽然见到了一丝金光,金光逐渐凝结幻化成为人影。那光芒如阳光般温暖,那人朝他伸出手,轻轻唤了声:“徐天玄。” 大少爷? 徐天玄猛地一怔:“大少爷,有什么差事给我吗?我一定能完成!” 他刚一开口,无边无际的黑暗不见了。 这一刻,徐天玄仍站在艮院内,他的头顶是漆黑的戾气缠绕盘旋。徐天玄的四周不知何时亮起了柔光,柔光之中穿梭着一丝暖暖的金色光芒。 金光的力量莫名的让人安心,徐天玄低头一瞧,自己的手腕赫然浮现一圈浅浅的金痕。 徐天玄心念一动,金光立刻化为一根金色的长鞭。与乾大少爷最初给他的金鞭有所不同,此刻的金鞭表面环绕着一缕淡淡的柔光,两者融洽的交织在一起。 握紧金鞭子,徐天玄毫不留手的用力向头顶的戾气抽去。啪的一声,他头顶上方的戾气眨眼撕裂一道长口。柔光适时的自金鞭表面溢出,它渗入戾气的边缘,顿时扭曲了周遭的时间,使得那道撕开的口子无法马上愈合。 恍惚间,徐天玄隐约听得戾气的后方传来一声怒吼。 徐天玄对此不躲不避,他直直地盯着那一道被自己抽出来的裂口,然后果断的抽第二鞭子。大少爷说了,以后谁出手打他,就用鞭子抽谁! 此时此刻,徐天玄当然谨遵大少爷的吩咐,狠狠的抽,往死里抽,绝不留任何余地。他的心智不容被破坏,他的意志不容被摧毁,妄图夺走他的智识,他坚决不同意! 一鞭子紧接一鞭子,不但徐天玄头顶的戾气尽毁,就连包围在艮院半空的戾气也被徐天玄抽得七颠八倒。它们被生生撕裂,而裂口渗入柔光,不能立刻愈合,导致裂缝越扯越大。 直到最后彻底的无法合拢,戾气轰然崩塌,艮院的上方出现了一块醒目的空旷地。 头顶承受的压力减缓,徐天玄徐徐地停下动作。他紧握金鞭的手有一丝乏力,但精神出奇得亢奋,抽鞭子的感觉果然非常的过瘾! 浓郁的戾气在四方微微地旋转,并没有立刻在艮院重新聚集,似乎有所忌惮。 见状,灰毛鸡开心地蹦到徐天玄身上。它仍然趴在衣襟处,伸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到处张望,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满意。 不一会儿,徐天玄意外听得一声悲喊:“他爷爷的,总算静下来了!” 徐天玄惊愕地偏过头一看,看见了一只七窍流血的兔子。白兔的皮毛浸染血迹,看起来相当瘆人。 觉察到徐天玄的目光,白兔伸出爪子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浑然不在意的说道:“没事,一点皮外伤,洗把脸就好了。” 徐天玄无言以对,白兔流了这么多血,当真没问题吗? 他刚想到这儿,兔子忽地身体一斜,吧嗒倒在地面,怨念万分的碎碎念:“差点被拍死了,兔命不保……” 白兔认为自己此次严重失策。 他觉得第一次智识之灾对人族影响深远,对其它种族的伤害不大,所以兔子没跟去云祥观避难,以为留在乾府也要不了他的小命。岂料这回的智识之灾这般厉害,险些震碎了他的意识。 早知道是这种有差别攻击,针对乾府强势无比,白兔就该乖乖的到道观。道观虽也危险,可不至于被针对得如此过分。 可惜,当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已经来不及开逃,只能窝在艮院盼着命运保佑。 白兔几近命要休矣,好在徐天玄挥金鞭抽戾气,愣是将艮院上方清扫出一片空处,让白兔有了缓口气的时间。这不,一有机会,白兔立即慌忙蹦出来寻徐天玄。 徐天玄默默地瞅了眼倒在地面且兔腿时不时抽搐两下的染血白兔,他叹惜着揽起白兔。终归是自己千辛万苦养活的聪明兔子,怎能不管不问。 拎着兔子,徐天玄心急火燎的跑向人形生灵那儿。下一刻,他瞅见了九只七窍流血的人形生灵,只是这一次,他们未被打回原形。 其中,有一个人形生灵静静地坐在床内,分外可怜地看着徐天玄,竟是活生生被震醒的。 鱼九拽了拽头发上银色的小鱼发饰,她咂咂嘴巴,直盯徐天玄委屈道:“我饿了……” 第50章 乾府外,智识之灾正在肆掠云祥城,乾府内,鱼九正可怜兮兮地瞅着徐天玄。她揉了揉饿扁了的肚子,满满的委屈模样,这会儿还不到她该醒来的时间。 鱼九之前正值美梦,她做梦梦见了好多好多的美食,她大口大口吃得可开心了。然而,她吃着吃着,突然嘴里一空,愣是被巨响给震醒了。 对此,鱼九表示非常的不开心! 换作平时,徐天玄一定会立刻带着鱼九到厨房做饭填肚子。然而眼下的情况不同,徐天玄答应了大少爷不得擅自迈出艮院,这意味着鱼九吃饭问题的难度瞬间增加了无数倍。 幸亏白兔是一只讲义气的兔子,他勉强恢复了精力,随意抓过床单抹了抹自己满脸的血迹。白兔自信满满的对徐天玄说道:“不用担心,我去一趟厨房就是了,带一些食物过来。” 听闻此言,徐天玄顿感欣喜,连连点头:“好,太好了。你一定要小心,我在这儿等你!” 得知白兔要去一趟厨房,灰毛鸡显得有几分犹豫。 它看了看徐天玄又看了看白兔,最终,它毅然从徐天玄怀里跳到地面,乐颠颠的与白兔一道前往厨房找吃的。 在等待一兔一鸡回来的时间里,徐天玄端来了一盆清水,为人形生灵们都清洗了一把脸,擦净他们脸颊的血迹。好在人形生灵们这会儿尚且有气息犹存,要不然,徐天玄还真的以为他们不幸挂了。 鱼九无需徐天玄替她洗脸,她顺着床沿滑下来,高兴的跑到水盆边,伸手在水盆里玩水。一会儿,她把自己的脸洗得干干净净,也把自己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的准备吃饭。 没多久,奔往厨房的白兔和灰毛鸡归来。白兔怀中抱着几根胡萝卜,手拎一个糕点盒,灰毛鸡则是嘴里叼着一根葱。 鱼九当即瞪大了眼,她瞅了瞅胡萝卜,又瞅了瞅葱。她根本不理会糕点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伤心欲绝! 白兔与灰毛鸡面面相觑,明显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辛辛苦苦跑一趟厨房,精心挑选带回来的食物,鱼九不但不吃,还见面就嚎啕大哭,哭得别提有多么的伤心了。 不爱胡萝卜就算了,不理解灰毛鸡的选择也无可厚非,可女孩不是偏爱精致的糕点么,拿糕点也不对? 徐天玄干笑两声,他刚才一时忘了叮嘱白兔他们几句。 肉,肉,肉!鱼九爱吃肉! 无肉不欢的鱼九,让她啃胡萝卜,她铁定立马哭给你看,不带任何犹豫的。聪明的白兔也看不透肉食鱼的心。 徐天玄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替一头雾水的白兔和灰毛鸡解惑:“鱼九不怎么喜欢素食。”包括素馅儿的糕点。 他自认自己说得委婉又清楚,于是,白兔瞬间明了徐天玄的言下之意。感情这是没肉不行的节奏! 白兔果断放下糕点盒,丢开自己怀里的胡萝卜,顺手揪出灰毛鸡嘴壳叼着的一根葱。然后,一兔一鸡再度转身往厨房的方向奔去。 再次前往厨房,白兔与灰毛鸡花费的时间直线上升。过了好一会儿,徐天玄这才听闻响动。他探头往外一瞧,只见白兔和灰毛鸡哼哧哼哧的拖了一堆肉食胜利归来。 一头牛,一只猪,两只羊,以及零零种种的各类辅料食材不计其数。 徐天玄见状佩服万分,好家伙,居然搬了这么多东西! 立在肉山的旁边,白兔和灰毛鸡均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鱼九紧盯那些肉食,双眼直发光,她快步跑至白兔与灰毛鸡的跟前。她忽然一张嘴,咬住了灰毛鸡的脑袋。 灰毛鸡:“……” 白兔:“……” 徐天玄:“……” 淡定,这是鱼九表达自己欢乐心情的方式而已,徐天玄就曾被鱼九咬过。只是话说过来,作为将来的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鱼九是不是应该认真反思自己的形象问题。 白兔他们此次带了食材没扛锅,徐天玄不忍让他们再跑一趟,干脆就在小院里直接架起火堆烤肉。 一少年,一女童,一兔一鸡团坐在火堆的周围,八只眼睛盯着泛起金灿灿光泽的烤肉,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味道闻起来还凑合,比徐天玄的其它悲惨厨艺好多了。 在距离艮院不是那么远的震院,遁入血海里追逐青年魔物玩乐的夜血魔君停下了动作。他闻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方向来源不难判断,应当是艮院。 艮院如今剩下的多半只有徐天玄,大灾到来之际,徐天玄竟然有这么好的兴致在院子里面烤肉。不知道那些精心谋划智识之灾,对乾府虎视眈眈的人,看到这一幕会有何感想。 这足以证明,智识之灾不能摧毁所有人的心智,徐天玄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罗峙自血海里冒出头,望了眼艮院的方向,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肚子饿了。 在距离艮院也不是那么远的主院,处于备战状态的乾大少爷淡然地咳了咳。 主院可以洞察别院的一切动静,乾宇自然知晓,徐天玄此时此刻正在别院兴致勃勃的烤肉,简直心太宽。不过,乾宇认为适度放松也不错,没必要过分的神经紧绷。从方才徐天玄抽碎艮院上空的戾气,乾宇已明显发觉徐天玄的进步,烤肉的清闲全当奖励。 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乾皓拿定了主意。他偏过头,先是打量了一眼正中的大哥,接着他明智的笑对和善的二哥:“二哥,我可以去艮院吗?” 乾顾顿时无言以对。 其实,乾顾也闻到烤肉的味道。香气虽不及美酒佳肴,但在这个紧张时刻飘出,还挺能勾起食欲。 乾顾早已将别院的变化看在眼底,奈何,紧要的关头即将逼近。五弟确定这是商量要不要去艮院吃烤肉的氛围吗? 云祥城外的密密麻麻的古妖兽,它们正在攻城! 尽管这会儿有仙神鬼妖的四道外力相助,然而,乾顾猜不准他们会守到何种地步,会使用几分实力。 况且,坤府的马车说不定何时到达云祥城,何时趁乱动手。乾顾如今也不确定祖宅的增援是否来得及半路阻拦坤家人。 倘若放坤家入了城,后患可想而知。 乾顾正要拒绝,却忽然听到一声答复:“去吧。” 给出回答的人正是神色如常的乾宇,紧接着,乾宇又补充了一句:“都去。” 大哥! 乾顾惊愕,这是什么时候了,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身为乾家的二少爷,乾顾认为自己相当有必要让自家大哥懂得有所畏惧。凡事无所畏惧,这得承当多大的风险,尤其是对坤家。 似乎看透了二弟的苦闷,乾宇劝乾顾道:“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吃饱了才有力气,才更有利于冷静的思考。” 乾顾:“……” 乾皓:“……” 乾岚:“……” 大哥,这借口说得极好,他们认可。 乾宇他们迈入艮院之际,意外发现,原来有不饿着肚子打仗想法的不止他们,有一人早他们一步来到艮院蹭吃蹭喝。 这会儿,鱼九死命的瞪着罗峙,眼里尽是血丝。这个妖冶邪气的家伙居然抢了她的烤猪蹄!不是一个烤猪蹄,而是四个烤猪蹄! 一只猪才四个蹄子,罗峙竟然全部都抢走了,一个也不留个她,没见过这么明摆着以大欺小的魔君! 夜血魔君从容无视鱼九的目光,他挽起袖子,修长的手指捏住烤得香喷喷的烤猪蹄。他薄唇微启,张嘴在猪蹄咬了一口,嘴唇染上一层油光。之后,罗峙略感满意的慢慢嚼着。 猪蹄烤老了一点儿,油多了点儿,盐少了点儿,念在徐天玄的厨艺本来就不容乐观的份上,烤肉吃不死人已经很不错了。 对此,徐天玄默默扶额。他做饭本领不过关,烤肉照样纯属一般般,为什么会引来这么一尊魔君光临。魔君来了就来了,可他偏偏还和鱼九抢猪蹄。 这只猪仍有绝大部分还架在柴火上烤着,罗峙视大多数猪肉为不存在,执意抢四个蹄子,这是为了什么? 当然,幸亏今天夜血魔君秀气了一回。他没直接嘴一裂,舌头一卷,把全部食物吞进肚子,要不然谁也别想吃烤肉。 徐天玄本以为引来罗峙已够骇人听闻,哪知道,转眼连大少爷也来了艮院。不仅有大少爷,还有二少爷、五少爷以及九小姐,就连林伯也站在后方冲他笑。 徐天玄深刻的自我反省,果然不该在这般严肃的时刻,在小院里搭火烤肉,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乾大少爷伸手在烤猪后腿扯下一块,他嚼了嚼,评价道:“吃着没有闻着香。不过,还能吃。” 徐天玄一头黑线,他会把这个当作大少爷的表扬的。 乾大少爷起了头,乾皓当然不再客气,自顾自的大吃特吃。乾皓相当认同大哥的判断,徐天玄的手艺与厨子相比,简直差了太多。然而,这时候还有东西可吃,乾皓也没必要提意见,能吃就行。 徐天玄别过视线,不敢看五少爷。用大少爷的力量揍错了五少爷,徐天玄一直在心虚! 眼看所剩的食材不多,林伯转身离去,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几乎将整个厨房扛到艮院。 食材储备充足,徐天玄只需勤勤恳恳的负责他的烤肉重任。这一刻,没人嫌弃徐天玄的厨艺,因为其它人他们都懒得自己动手。 对此,兑院留守的家仆表示有话想说。 尽管他们此次从祖宅前来支援,肩负特殊的任务,可是不能排除他们里面也有厨子的事实,而且是厨艺高超的大厨。 少爷小姐们怎么能够吃那些一看就十分危险的食物? 大厨表示自己可以赶到艮院做饭,然后再冲回兑院。做饭时间充足,保证不影响差事。 但,这也仅是想想罢了,家仆们还得安静留在兑院待命。 艮院里,吃得开心的是乾皓,吃得沉默的是乾岚,充分见识到了徐天玄不能评价的厨艺。 至于吃得一点儿不开心的毫无悬念是乾二少爷。 乾二少爷的魅力远高于猪蹄,见乾顾来了,罗峙立刻放下猪蹄,抹了抹指尖的油渍。他无视乾顾锋锐的目光,凑在乾顾身旁坐下。 罗峙略微勾起嘴角,笑意媚人:“二少爷,吃猪蹄吗?我刚吞了两个整猪蹄,没弄脏,吐出来给你。如果你不想吃猪蹄,也可以吃我。我洗好了,在床上等你。” 乾顾神经抽搐。 罗峙,我要灭了你! 徐天玄十二分同情地瞅了瞅乾二少爷。二少爷实在太不容易,先被魔君明目张胆的近距离围观洗澡,然后又听罗峙说这些话。夜血魔君的思维果然不是常人可以理解。 真是谁摊上夜血魔君,谁倒了血霉。 与艮院里相对和睦的吃饭氛围不同,乾府外,戾气之上,一双黑眸紧盯乾府,目光锐利无比。乾府此刻的人数降低到了极致,却空前牢固。 所有的院墙均弥漫着金色光芒。金光徐徐升空,它们在半空汇聚,缠在一处,化作一条条金色的锁链。它们是坚不可摧的铠甲,将乾府团团护在其中。 第51章 徐天玄都不记得自己到底烤了多少头牛,又有多少只羊。他只知道,待到一票人吃饱喝足之后,他终于可以把聚集到艮院的食客全都顺利送走。 乾二少爷恨不得立刻回到主院,他坚持不同意罗峙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眼下的情况较为特殊,罗峙并未再动歪主意,只为给自己几天好日子过。倘若乾二少爷炸毛了,恐怕大少爷的话也不会听。 对此,罗峙淡然地笑了笑,他从容转身返回震院自己和自己玩。 乾顾迈出艮院大门之前,跟在他身后的乾皓忽然回过头,冲徐天玄喊了一句:“我们午饭时间再过来!” 徐天玄闻言险些栽倒在地,他一时间哭笑不得。感情五少爷刚刚吃了那么多竟然全是早饭,要不要这么夸张,难道不包括午饭在内吗? 他抬头看了看天,他不太确定目前的这个时辰到底对应什么时间。天昏地暗的,看天判断时辰的法子根本不管用。尽管内心有些小疑惑,但徐天玄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意,为少爷小姐们服务是他的光荣。 更何况,五少爷来了,大少爷还会远吗? 乾大少爷亲临艮院吃饭,徐天玄求之不得。 满脸笑容且服务热枕的徐天玄乐呵呵地送走了众人,在终于安静下来的艮院里,徐天玄重新替鱼九烤了猪蹄。鱼九一扫起初的郁闷,吃得满嘴油光,心情大好。 看到鱼九一脸满足的表情,徐天玄心里十分高兴,喂饱人形生灵是徐天玄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老猎人夫妇去世到现在,对徐天玄的惨烈厨艺,从来不嫌弃的莫过于九个人形生灵。他们长期跟着徐天玄一道吃饭,早已习惯了各种各种正常或不正常的味道,反正只要吃不死就可以。 他们是最不会向徐天玄提出抗议的存在。 白兔打了一个饱嗝,他坐在一旁喝了一口水,然后咬了一小口白菜梗。不为其它,就是白兔吃肉吃得太多了,这会儿腻得慌。 灰毛鸡它也吃了相当多的烤肉,吃得小肚子圆滚滚。可它与白兔不同,它并未选择嚼素菜解油腻,而是干脆肚子朝天,直挺挺的躺在冰冷的地面睡觉。 好一会儿,鱼九终于停下了啃咬猪蹄的动作,看样子她这会儿是真的吃饱了。她快速地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这才偏过头盯着罗峙离去的方向。 徐天玄以为她仍在怨念夜血魔君抢了她的烤猪蹄,他正要开口劝说几句,让鱼九别和罗峙起争执,太过危险。哪知道,鱼九忽然皱了皱眉,对徐天玄说道:“他的力量非常古怪!” 闻言,徐天玄颇有些意外,他难得听见鱼九会评价其他人。 徐天玄记得,上一次说起类似话语的是狼一。那会儿,狼一和徐天玄爬到巽院院墙偷瞧河神陆水。狼一对徐天玄说,陆水很奇怪。 鱼九颦眉回顾了许久,她自罗峙迈入艮院就留意到了这位夜血魔君的诡异。偏偏,她总是感觉不出来罗峙究竟有什么地方反常,罗峙始终带给鱼九一种浑身不自在的异样感。 当然,鱼九认为,不排除是她对魔物天生的抵制情绪在作怪。 鱼九思索再三,她抬手拨了拨黑发上的银色小鱼。眨眼间,小鱼发饰泛起了一道浅浅的银色光芒,它与鱼九自身的力量连接在一起。 下一刻,一只银色小鱼从鱼九的头发上徐徐地游了出来,它在罗峙所在的位置不停地游来游去。 灰毛鸡恰好撑得睡不着,它一眼瞅见银色的小鱼在半空一闪一闪的游来游去,顿时提起了兴趣。它猛地一下从地面跳了起来,心花怒放地追着空中的小鱼一直跑。 徐天玄对灰毛鸡向来是不予评价,默默允许了它的这种简单明了的饭后消食方式。 一盏茶的时间后,银色的小鱼停在半空不动了,同时,鱼九的小脸亦是布满了愁容,她看起来很不满意探查的结果。 鱼九撅撅嘴,闷闷地哼道:“不行,我找不到他力量的源头!他的魔力不仅诡秘,而且远超我如今的探查力,小鱼穿透不了他的禁锢!” 听闻这般结果,徐天玄轻轻笑了笑,并不是太在意:“判断不了就算了,不碍事。这是乾府,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而且,我和他有约定,他答应不对狼一下手,更不会对吃掉你们,放心吧。” 徐天玄迫不得已地用了吃掉这个特别的词语,毕竟,徐天玄相信只要罗峙不把人形生灵们吃掉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情况了。 鱼九没徐天玄那么乐观,她又折腾了好一会儿,依旧苦于毫无进展。她终是不甘不愿地退了一步:“不理他了,我现在没有充足的精力琢磨他的事情。等以后我真正睡醒了,我一定要瞧个清楚,夜血魔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哼,居然敢抢她的烤猪蹄! 徐天玄见状倍感啼笑皆非。 劝吧,鱼九不会听。不劝吧,夜血魔君还真不是常人可以研究的可怖魔头。 眼下,吃得饱饱的鱼九尚未犯困,她拎起白兔放在腿上,拿起小梳子替白兔梳理皮毛。白兔的皮毛染了血迹,简单的清洗了一番,远不及平时的纯白绒毛蓬松漂亮。 鱼九不琢磨罗峙的力量了,灰毛鸡也没了小鱼可追逐。灰毛鸡眨了眨小眼睛,它凑到鱼九脚边趴着,它的姿势要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白兔需要梳理兔毛,它也需要梳理鸡毛! 这会儿,徐天玄并未急着熄灭火堆。柴火燃烧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火焰升高了四周空气的温度。现在的天气还伴随着强烈的春寒,纵是不会再看见漫天飘飞的雪花,但气候也并未真正的暖和起来。 徐天玄不能擅自离开艮院,好在他可以在艮院烤肉等大少爷过来,这也算是徐天玄如今在艮院内小小的期盼了。 他坐在火堆边,单手托腮,迷迷糊糊地合上眼。自从大清早被智识之灾的动静吵醒到此刻,徐天玄整个人好像都没能彻底的清醒。 徐天玄合眼不久,隐约感觉到一道尽染杀意的视线扫过艮院,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随即警惕地抬头望向天空。 由于起初的戾气被金鞭抽散,目前,艮院的半空尚未有戾气重新缠绕盘旋。哪怕天气暗得吓人,但只要消除了那份压抑感,徐天玄的心情瞬间顺畅了。 他连看了好几眼,确定不曾发现丝毫端倪,这才收回视线。徐天玄暗自想着,他有金鞭在手,倘若戾气敢再度聚集而来,他就出手再次将它们击碎。 与徐天玄以一层戾气相隔,远在戾气上方的高空,浮现出一抹暗色的身影,黑袍上的戾气翻滚不息。黑袍男子的目光在艮院的位置反复看了看。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那一处的戾气迟迟无法蔓延,仿佛陷入了泥潭一般。 在乾府的防御被破除之前,黑袍男子迈不进乾府半步。金光锁链挡住了他的探查,他无法直观乾府内部的变故,不能掌控府内的风吹草动。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借助戾气对他的棋子的心神造成剧烈冲击,扰乱他们的心智,进而从内部击垮乾府。 黑袍男子心里一片了然,乾宇一定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乾宇才会果断的将乾府人数减少到极低的程度。 凭借乾府的重重防护,黑袍男子从外很难顺利攻克。如果他不能自内部控制乾府的人,由内部击碎乾府大门,那么他拿下乾府势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一名身披铠甲的侍卫快步行至黑袍男子的身侧,带来了消息:“主上,云祥城此刻的布局与我们预期一模一样。雪仙冷飞白位于城东,河神陆水在城南,鬼界亦茹公主负责城西,而守在城北祭坛附近的是妖界的莫逆将军。” “不必理会他们。他们不是乾家的人,不会对乾家尽心尽力,他们守不了太久。”黑袍男子冷静说道。 “主上,”侍卫似有犹豫,“前两天,云祥城的凡人就已汇聚到了云祥观。此外,不仅乾家的家仆在云祥观,就连乾家隐卫也全数外出,奉命守护道观,其中更是包括乾顾的贴身护卫庄诚。主上,乾宇明知智识之灾将至,隐卫不守乾府,夜血魔君却留在乾府内,此事太过蹊跷!” “乾宇如此安排并无蹊跷。”黑袍男子冷笑一声,眼底杀意浓烈,“这个乾大少爷,他已经看穿了我的计划,提前将我埋下的暗棋全部清理干净了。” “主上,要不要属下去清查,到底是谁泄露了主上的计划?”侍卫不悦道。 黑袍男子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不必了。乾家本就不好对付,越是深知大灾将至,乾宇越是不会轻易相信其他人。这没什么奇怪。只是,我没料到,他居然做得这般彻底。” 说罢,黑袍男子抬手遥指艮院的位置:“你可看明白了乾宇的用意?” 护卫远望那些无法集在一处的戾气,思索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属下不知,请主上明示!” 闻言,黑袍男子勾了勾嘴角:“其实,我也不太明白。” 艮院那处清晰可见法则残留的明显痕迹,那是乾家的招牌,天之法则。根据力量的强势程度不难判断,这股力量属于乾家的大少爷乾宇。 纵是乾宇不曾使用太多力气,却也足够击散那一处的戾气。乾宇使用天之法则并不奇怪,可怪就怪在,这个天之法则似乎存在某些微妙的变化,内含一丝辅助之力,精妙无比。 可惜,黑袍男子无法接近艮院,他不能明确辨析这道辅助之力的来源。以至于,他不能理解乾宇此举的用意,无法肯定判断乾宇实力的深浅。 “主上,艮院只不过是乾府的一处别院,向来不紧要。乾宇为何突然在此地出手?”护卫面露疑惑。 黑袍男子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我也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乾宇这般扰乱我的思维,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主上,乾府内恐怕暗藏陷阱。”护卫神色凝重。 闻言,黑袍男子不以为然地笑了:“乾府内怎会没有陷阱?乾宇说没有,我都不会相信。” 偏偏乾宇把他在乾府内暗藏的眼睛全驱走了。他如今两眼一抹黑,看不见府内的情形,只能暂时根据乾宇的举动猜测乾宇的意图。 黑袍男子眼神一冷,他扬手道:“下令,全力攻城!” 待攻入云祥城后,他必当亲自前往乾府见识一番。乾家大少爷乾宇,乾家这一辈实力最为强横的嫡长子,固若金汤的天之法则究竟有多么厉害! 云祥城城外黑雾翻腾之际,徐天玄正在艮院里整理食材。此前林伯扛了大量食材到艮院,奈何那时,徐天玄一门心思在烤肉,并未留意其它。如今回头一瞧,堆放食材的小院面积居然凭空变大了许多。 乾府永远的好处,不必担心地方不够用。 有多少人入住,就有多少数量的房间与之对应;有多少物品堆积,就有多宽的场地可使用。所以,乾府总是一副不拥不挤、游刃有余的状态。 徐天玄一边研究食材,一边盘算,下一顿的饭菜,他能不能在大少爷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 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那个根本拿不出手的厨艺,他果断放弃了炒菜的念头。他还不如力争将肉烤得不生不老,食盐放得刚刚好比较有希望。 徐天玄刚清点了一半食材,忽感脚底剧烈地摇晃了几下。自从徐天玄击碎头顶的戾气,艮院已没有这般夸张的动静。 鱼九脸色一僵,她头上的小鱼发饰眨眼游到半空。小鱼点亮了一抹银色光芒,随即幻化成一块银白色的鳞片。鳞片表面光滑无比,仿若一面明镜,它将云祥城周遭的情况映入其中。 白兔打量了鳞片两眼,深感佩服:“你的鱼鳞好厉害。” 闻言,鱼九一挑眉,她撅嘴道:“什么眼神?我身上才是鱼鳞,那一块是龙鳞!借助龙鳞的辅佐,我以后可是能够化龙的。” 白兔无言地揉了揉自己的兔脸,与其相信鱼九能化龙,还不如相信灰毛鸡能变凤凰! 不,还不如相信自己能飞天当兔仙! 灰毛鸡显然对一切变化都充满了好奇。它欣喜地蹦起来,在鳞片附近使劲扑腾,鳞片表面照出了灰毛鸡那一个毛茸茸的胖脑袋。 徐天玄揪住灰毛鸡的后颈,把它放在自己肩头,紧盯鳞片映出的景象。 云祥城的四周黑雾浓郁,其中当属城北最为瘆人。在城北的黑雾之中,猛地伸出一只古怪的爪子,紧接着钻出来了一只相貌可怖的巨大怪物。 第52章 徐天玄直盯那只自黑雾内钻出的怪物,他凑到鳞片跟前,眼睛一眨不眨。此刻,徐天玄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里还是凡俗界,还是那个传说中是凡人居住的幸福平稳的凡俗界吗? 如果这里是凡俗界,那么说好的幸福平稳在哪儿! 这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来的这般玄幻的怪物? 方才从黑雾内部冒出来的巨型怪物,它拥有山羊的身躯,外加一张凶狠无比的人脸。这不算最离奇的,怪物它的四个爪子不是羊蹄,而是四个蜷缩的手掌,原本蹄子的位置长着人手。 怪物张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在它抬起胳膊的那一刻,徐天玄赫然瞅见它的腋窝下方居然有眼睛,那儿居然长了眼睛! 它的体格相当巨大,一张嘴就会发出如同婴儿大哭般的吼叫声。幸好这会儿城内已无寻常的城民,要不然他们不被怪物吃掉,也肯定会被怪物吓死。 “这是什么?”徐天玄苦恼地挠了挠头。 鱼九神情严肃地凑上前左看看右看看,她认真回顾了小会儿,确定自己没猜错,才慢慢说道:“好像是北山的狍鸮,这家伙会吃人的。” 吃人? 徐天玄一惊,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想起,隔壁的隔壁院子里,某位夜血魔君也会吃人。不知道夜血魔君和狍鸮两者相比,到底谁吃人更简单粗暴。 罗峙在第一次智识之灾爆发时,吞下了大量的北山的古妖兽,一肚子的山犭军和酸与。此次从城北而来的古妖兽,与北山息息相关。徐天玄不确定,狍鸮见到了夜血魔君,会不会张口吞掉罗峙。 “狍鸮?”白兔惊讶的对鳞片显现的景象看了又看,“原来这就是狍鸮啊。” 原谅白兔出门时间少,他这辈子还没有机会见识那些活的大怪物。不过,对于狍鸮尚有另一个说法。认为狍鸮即是饕餮,一种食人的恶兽。 这只狍鸮到底是饕餮还是不饕餮? 这是个问题。 白兔表示自己暂时想不明白,但是他深知,来者不善。只要是在智识之灾爆发的时候,围攻云祥城的都是敌人,白兔对这一点坚信不疑。 回忆起第二次智识之灾爆发的那一刹那,那股几乎压碎意志的强势力量,白兔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狍鸮一现身,其余古妖兽立即退到一旁。狍鸮凭借自身庞大的身躯,朝莫逆一次次无畏地撞过去,势以蛮力取胜。 白兔看了片刻,略感担忧:“不知道云祥城的防守能够坚持多久?它们什么时候会进城?” “要不了多久。”鱼九牵了牵自己的小袄裙。 鱼九尽管外貌年幼,但不代表她思绪也稚嫩,她心里明白着呢:“那些什么仙神鬼妖,他们又不是乾府的自家人。他们愿意为乾家出力已是给了面子,指望他们替乾家拼命,肯定不可能。乾府有难的时候,他们不趁机暗地对乾府动手脚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意味着,一旦古妖兽攻城的架势过于强势,他们将毫无悬念的选择后退。偏偏,即使他们退避了,乾府也不能责怪他们,反而要感激他们曾经出手相助。 这就是无奈的事实。 与鱼九推测的情形相差不大,体格巨大的古妖兽逐一现身后,冷飞白他们的守城进入了胶着状态。他们不会刻意退缩,但也不会对古妖兽趁胜追击,给予最强有力的打击。 他们仅仅是一种平淡到至极的处理方式。 徐天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大少爷是不是也早就明白,这些人根本不会卖力守城。云祥城很快就会被攻破,紧接着,对方将集中兵力直指乾府,全力对付乾府。 要是只有智识之灾针对乾府倒还罢了,徐天玄听了鱼九的话,不免害怕仙神鬼妖临阵倒戈,对乾府造成的更沉重的压力。 只不过,以乾大少爷的脾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从来不曾改变。乾宇相信,强者才具有发言权,如若他打不赢对手,嘴里叫嚣得再厉害照样无济于事。 这就如同暗渊郑向景,郑向景打不赢乾宇,所以,郑向景唯有咬牙跺脚,在乾宇背后吼几句狠话而已。要郑向景直面乾宇一决胜负,郑向景不一定有那个胆量,而且也没有那个本事。 实力决定规则。 徐天玄对云祥城的状况忧心不已,焦虑之际,惊见兑院骤然腾起一束浅金色的光。就在兑院金光亮起的那一瞬,云祥城外墙的金光随之点亮了。 正是由于乾大少爷从不将期待放在无关紧要的外人身上,所以他一开始就考虑的使用家里人。 祖宅派遣来一批家仆,本就是防范坤家的同时守护云祥城。如今,坤家尚未到来,智识之灾已然先至,乾宇当然得采用这道力量护城。 这批人由太爷爷亲自指派,年后方才进入乾府,他们远比冷飞白他们让乾宇心里踏实。 伴随着城墙的浅金色光芒不断溢出,城墙裂开了一条条的长口。长口并未摧毁城墙,它们好似植物的根系一般,在城墙内部攀爬蔓延,将城墙织成了一张大网。 瞬息间,浅金色的大网护住云祥城。它们虽不及乾府爆发的金色锁链那么耀眼,那么牢固,却也是不可忽视的防护之力。 古妖兽一旦触碰金网,眨眼被抹杀,无一例外! 见状,冷飞白清闲地摇了摇冰雪的扇子,慢悠悠地往后迈了两步,站在浅金光芒之内。就在这时,陆水也静静地瞅了眼金光,镇定退了回去,与陆水动作如出一辙的还有亦茹与莫逆。 他们此刻身为乾府的朋友,以他们的身份,这份浅金光芒不仅不会伤害他们,还会为他们恢复力气。 冷飞白他们早就得知,乾府挑选了许多资质上乘的忠诚家仆,让他们尝试吸取天之力,进而运用天之法则,以此护院。其中,失败者数不胜数,成功者极少。 这类人的天之力远不及乾家血脉,却也算得上是珍贵的辅助。 经由外力培育而成的天之力,冷飞白他们早有耳闻,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乾坤两家不属于六界,他们屹立在六界之外,同时又是六界平衡的守护者。两大家族能够成为令人敬畏的庞然大物,就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力量,浩然的天地之力。 拥有天地之力即可使用天地法则,其中,乾坤两家各占一半。 乾坤两家实力相当,彼此制约,恰到好处的保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天之法则与地之法则极其宏大,它们无所不容,包罗万象,非寻常的手段能够抵挡,唯有法则可以抗衡法则。 世间的法则众多,有大有小,有强有弱,以天地最为一应俱全,也以天地最为变化万千。 天地之力胜在强大,也败在强大,万物相生相克,方能生生不息。所以天地之力无法持久,用一分,少一分。 乾坤两家要维持自身的力量不湮灭,那么他们就得补充天地之力,补充的手段即是乾柱和坤柱。乾坤两柱立于天地之间,汇聚天地之精华,长年累月凝结而成了些许天地本源。 乾家以天之本源补给自身消耗的天之力,只要天之力不灭,天之法则就可以一直使用下去,乾家自然长盛不衰。 本源珍贵无比,是家族生存的根本,乾坤两家从不轻易将它示人。 由于天地本源相辅相成,可耗去对方修复自身。以至于长久以来,乾家一直提防坤家,坤家也一直防备乾家。 天地本源不仅能够修复彼此,因为它们的包罗万象,所以它们还可以作为其它法则之力的补给,避免其它法则之力衰弱消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连乾家这般的庞然大物,身怀异宝的时候,亦会如芒刺背,不得不小心谨慎,时刻提防。 在这般环境中长大的乾宇,愈发体会到强大的必要性。必须凌驾在所有敌人的实力之上,他们才不敢对乾家有丝毫的窥视! 城墙的浅金大网越拧越紧,它挡在古妖兽群的跟前,不许任何妖兽迈进一步。来多少古妖兽,金网就绞杀多少古妖兽。 徐天玄震惊围观浅金色的大网,这股力量与大少爷给徐天玄的金鞭子有似曾相似的感觉。向内进行守护,向外进行杀戮。 同是金色,徐天玄得到的金鞭子色泽浓艳,而城墙的金网仅到了浅金色。大网远不及大少爷给徐天玄的金鞭那么醒目,释放出的魄力更是天差地别,少了一道深厚的天之力涌动。 徐天玄并不了解其中的具体差异,他紧盯城墙的金色大网。徐天玄说不出的紧张,城外的古妖兽太多了,多到让徐天玄头皮发麻。 他生怕眨眼就突现变故。 接连不断的冲击金色大网无果之后,古妖兽们突然停下了动作。徐天玄以为它们在考虑后退,哪知道,它们下一刻齐刷刷的掉头往城北冲去。 与它们的动作一致,城北的金色大网明亮了几分,力量陡然增强,断然不会让古妖兽冲城成功。破坏不了法则,再多的古妖兽也是枉然。 就在这时,身躯巨大的狍鸮猛然张大了嘴,数不清的古妖兽义无反顾的冲进狍鸮的口中,直接被它吞进肚子。 徐天玄看到这般诡异场面不由脸色发白,不知为何,他再度莫名地想起了某个吞吐古妖兽玩的魔君。不知道这会儿,罗峙看见这个场景有何感想。徐天玄认为罗峙应该出去与这只狍鸮比一比谁吞古妖兽多。 狍鸮吞进肚子里的古妖兽越来越多,它的身躯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一个擎天巨物。狍鸮立于城北,气氛怪异到了极点。 冷不丁,狍鸮咧嘴露出了一口锋利无比的牙齿,利齿寒光闪烁。它的口中血红色的光芒大量涌出,瞬息间,狍鸮浑身沐浴在血红色的光芒之中。 见状,陆水的精神为之一振。他慌忙往后连退了两步,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可能,它有吞噬之力?” 乾坤两家屹立不倒,为确保家族的地位不动摇,乾坤两家向来会抑制其余的法则之力,不让它们过于庞大。同时,为了避免其它法则之力消亡,乾坤两家也会给出一定补给,让它们始终处于弱小状态,不能轻易使用,不再具备威胁。 然而,眼前的狍鸮明显不在这个范围…… 狍鸮一口大力咬在城墙的浅金大网上,啪的一声脆响,浅金大网被咬开了一道口子。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吞噬法则! 唯有法则可以抗衡法则! 浅金大网破裂的那一刻,徐天玄听闻一阵巨响自兑院传来,伴随着爆裂的声响与血腥的气味。紧接着,兑院的浅金光芒消失了,唯有死一般的寂静。 徐天玄的心拧紧了,直觉告诉他,兑院出了大事。更最恐怕的事实是,云祥城守不住,浅金大网居然被狍鸮咬坏了! 主院,乾大少爷眉宇间有一丝怒气。 乾顾的声音因情绪剧烈起伏而隐隐有些不稳:“大哥,我们乾家近期并未与狍鸮接触。它的力量为何得以补充,且到达这个地步?” “这个问题,得问坤家了。”乾宇压了压涌动的情绪,“一道法则罢了。妄图云祥城全城覆灭,他们未免想得太简单!” “大哥,”乾皓站起身,他眉头紧锁,“这只狍鸮交给我。我会告诉它,什么才是乾家的天之法则。” 乾宇点头的同时,乾岚也站了起来:“大哥,二哥,我为五哥掠阵。仙神鬼妖尚在城里,五哥独自一人实在不安全。” 得到了乾顾的许可,乾皓和乾岚的身影在原地淡去,直至不见。 第53章 自从狍鸮咬开了浅金大网的防御之后,古妖兽群的攻势一下子增强了数倍。它们仿佛被狍鸮的举动所激励,认为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拦它们的前进。 此刻,无论是乾家人,还是攻城的古妖兽,他们都再明白不过。要与吞噬法则抗衡,必须也是法则,并且还得拥有超过狍鸮的力量。 正因如此,仙神鬼妖均不动声色地慢慢往后退,他们从来没有直接面对法则的打算。 由于有了吞噬法则的开路,四山古妖兽群顿时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攻入了云祥城内。 艮院里,徐天玄对此特别着急,恨不得将这些怪物都抵挡在城墙外。可惜,徐天玄清楚自己没有可行的办法对付如此庞大数目的古妖兽们。 单凭金鞭子一个一个的抽,不知道要抽到猴年马月。估计他手抽脱力了,也不可能彻底抽死全部古妖兽。更何况大少爷有命令,徐天玄不可以擅自走出艮院。徐天玄纵是再心急也只能在艮院耐着性子等待。 鱼九在院子里梳理兔毛和鸡毛,她坐了小会儿,渐渐地感到了疲倦。她打了一个哈欠,只见徐天玄异常紧张地看着鳞片一动不动。 紧握的双手足以显示出徐天玄此刻紧绷的情绪,对此,鱼九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尽量让自己恢复一丝清醒。 她再怎么犯困也得坚持熬到这场战斗结束的那一刻。未得知结果之前,徐天玄定会无比心焦。倘若鱼九睡着,鳞片作用消失,徐天玄忽然间失去外面的消息,他恐怕会更加的着急万分。 权衡再三,鱼九坚定了信心,她暗自又大力拧了拧自己的胳膊。随之而来的疼痛让鱼九呲牙咧嘴,同时也让鱼九保持些许清醒的意识。 乾皓和乾岚出了乾府,没有立刻直奔城墙附近,他们这会儿距离乾府的位置并不远。 尽管乾皓对狍鸮伤及乾府护院十分不满,可他也明白,眼下,乾府才是他们保护的核心。他此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不许狍鸮接近乾府,不让它用吞噬法则攻击那些环绕守护乾府的天之法则。 至于与狍鸮的吞噬法则对抗,乾皓极具信心,他深信自己的天之力绝对不会逊色于一只狍鸮。 同一时间,远远的瞅见乾府外有两抹金色的身影浮现,古妖兽们如临大敌的减缓了速度,它们扑向乾府的架势肉眼可见的降低了。 乾岚一袭月白长裙,静默地站在乾皓的身侧。戾气吹动了她的裙摆,却污浊不了那一抹月白分毫。 她抬手顺了顺黑色发丝,不以为意地看了眼冷飞白和陆水,又看了看亦茹和莫逆。当狍鸮释放出吞噬之力,他们的战意早已从平淡转为了荡然无存。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盘算,乾岚均淡然置之。保护乾府属于乾家自己的家事,哪怕如今云祥城逢乱,她也不会有依赖他人的想法。况且,乾家子孙与生俱来拥有天之力,身具天之力,又何须仰仗别人。 “五哥安心对付狍鸮即可。其余小事,小妹自当为五哥处理妥当。”乾岚的话语出奇的平静,仿佛那些不计其数的古妖兽完全不存在一般。 乾皓心知九妹的想法,他果断点头应了一声好。乾皓打架素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讲究速战速决,肆意畅快。眨眼间,他手中金光一闪,一柄金色长刀显现。 乾皓手握长柄,挥舞长刀,毫不避忌地径直往前砍去,正对那一只巨大的狍鸮! 一刹那,狍鸮捕捉到一股极具威胁的力量急速逼近。毫不迟疑的,它张开大嘴,一道血红色的气息顿时在它的口中剧烈翻腾,紧接着,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迎向长刀斩来的刀风。 砰得一声闷响,云祥城为之一振。数不清的古妖兽霎时被撞击的余波击倒在地,云祥城内烟尘四起,一大片房屋已然夷为平地! 尘埃之中,乾岚神情淡然,她的视线徐徐扫过四周。透过那些呛人的尘土,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仙神鬼妖的动静。只要他们有一丝的不轨,企图对乾皓下手,乾岚就会立即出手阻拦。 换作平常时间,乾岚对他们一些暗地里的小手段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把他们当作朋友。 但是,乾府迎敌之际,乾岚绝不会忍受他们任何的异动。六界包括坤家在内,他们从未停止对乾家本源的窥视,逢乱恰是盗取的大好时机。 乾岚朱唇紧闭,她的眼底尽是警惕,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与此同时,乾皓的天之力与狍鸮的吞噬之力对撞愈演愈烈。 一次次的强势对抗,直面硬拼,未有丁点的巧劲可取,不见任何的花梢,唯有真实能力的相互比拼! 放眼望去,云祥城早已满目疮痍,宛如废墟! 在乾皓野蛮强悍的直面狂轰之下,狍鸮显出了一丝颓势,乾皓稳稳的占据了上风。 狍鸮摇晃着朝后退了小步,它一声大吼,对乾皓尽显暴怒。 见状,乾皓的嘴角轻轻往上一扬,顷刻间又是一刀迎面重重斩下:“区区狍鸮,竟敢伤我乾家的护院!些许吞噬之力罢了,难道没人告诉你,乱吞东西,迟早要全部吐出来!” 随着乾皓话语响起的同时,一道强势至极的金光卷起狂烈的刀风击碎吞噬之力,一刀斩在狍鸮的脸上。狍鸮脸上赫然惊现一条触目惊心的长裂口,自额头贯穿脸颊随后割裂了狍鸮的嘴。 狍鸮骤然吃痛,发疯的狂躁吼叫。它刚一张开嘴,被它吞下去的那些古妖兽尸首夹杂着浓郁的血雾顷刻喷洒而出。诸多的血块如雨往下砸,落得遍地都是。 鳞片明镜跟前,目睹这般血腥的场景,徐天玄纠结地连连皱眉。此时此刻,徐天玄方才恍悟,夜血魔君的吃相比狍鸮好了不止一点两点。但凡罗峙吞下肚的时候是整个的,吐出来的照样也是整个的,纹丝不变。 论及美观程度,夜血魔君更甚一筹。 好像有什么不对。 狍鸮败退,乾皓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立即趁胜追击,冲狍鸮不停地大砍特砍。狍鸮一边出奇愤怒的狂吼,一边强忍剧痛的连连撤退。 乾皓追赶狍鸮之际,他身后的戾气突然异样的晃动了一下。 嗖,一束漆黑的戾气凝结为黑箭直冲乾皓的后背! “谁?”乾岚一声呵斥,一面金色大盾当即竖在乾皓身后。 漆黑戾气猛烈撞击在大盾表面,激起了层层的波纹。 乾岚的身影眨眼移动了位置,爆发的气势令人倍感畏惧。金色大盾随着乾岚的意识很快改变了形态,化作密密麻麻的金色细针,径直冲入戾气的内部,眨眼把戾气破坏殆尽。 至此,事情尚未结束。 金针破碎了黑箭后,它们顺着戾气袭来的方向骤然反冲回去,三两下就清空了一大块区域的戾气,视野顿时清晰起来。 金针夸张无比的破坏力吓得众多古妖兽哆嗦着朝后退了小步。 乾岚冷目平视前方,空地处站有一个身披铠甲的男子。男子的脸色分外苍白,他的铠甲被密集的金针贯穿,铠甲内部的身体同样是千疮百孔。 铠甲男子勾了勾嘴角,惨笑:“乾家的天之力果然不同凡响!” “什么人?竟敢背后偷袭五哥!”乾岚脸上不见一丝笑意,她的神情冷漠到了极点。金光返回到乾岚的手中,化作双手剑,月白长裙随风而动,她笔直地矗立半空仿若一尊煞神。 这一刻,徐天玄的脸几乎贴在了鳞片上面,他惊喜的睁大了双眼。万万想不到,原来大少爷给他的这道金光还可以变成这样,变成那样,不要太灵活多变! 乾家九小姐打架的风姿妥妥的豪气四溢! 面对乾岚的质问,铠甲男子冷笑一声,并未回答。旁边观战的莫逆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李靳,你怎么在这儿?为何对乾家出手?” 闻言,身披铠甲的男子偏过头,冲莫逆淡然一笑:“自然是奉吾主之命,消灭乾皓。” “休得胡说!”莫逆一口怒气憋在胸口,“主上从未下达过这样的命令,允许你对付乾家。” 听闻此言,被唤作李靳的男子当即大笑不止,他取出一块令牌,抛给莫逆:“妖帝令在此,我李靳乃是奉命前来。莫将军,还不下跪听旨?” “李靳你……”莫逆大力地拽住妖帝令,神色凝重。 汹涌的金光围成牢笼,将铠甲男子关入其中。乾岚依旧不见一丝的笑意,浑身上下的气息说不出的冰冷。她别过视线,漠然问道:“莫将军,此人可是你妖界之人?” 莫逆叹了口气:“是的。他是我手下小将,名为李靳。” “他所持可是妖帝令?”乾岚再问。 莫逆又一次叹气道:“是的,这块确实是妖帝令。” “他既是你妖界之人,又奉命对付我乾家,你可有话要说?”乾岚伸手凭空一握,牢笼陡然收拢,紧紧勒住李靳。同样,乾岚对莫逆的态度也毫不客气,莫逆的脚下金光大网浮现。 自从北山的古妖兽袭击云祥城的那一刻起,乾岚对妖界就始终不待见。 什么妖帝镇管不住古妖兽,乾岚根本不相信这般骗小孩的鬼话! 金光在莫逆脚下剧烈翻滚,尽显杀戮之势。 “乾九小姐,”莫逆双手抱拳,“我莫逆愿以性命发誓,主上从未下达过进攻云祥城,袭击乾府的命令!主上登基以来一直心向和平,竭尽所能避免战乱。他绝不可能下令攻打云祥城,定是有人陷害主上!” 莫逆心急如焚,他再清楚不过,妖帝当真镇管不住古妖兽,不可能让四山古妖兽为其效命。 李靳手持妖帝令让莫逆如临深渊,莫逆唯恐妖帝宫异变,妖帝出事! 乾岚心思微动。要说妖界对乾家毫无企图,乾岚不信。可要说妖界如此大举动竟瞒着莫逆,乾岚又感到有些不对劲。 难道莫逆在假装不知情? 此事是真,无疑是妖界在向乾家宣战。此事是假,多半有人有意挑起妖界与乾家的纷争,继而从中得益。 乾岚思索之际,忽闻冷哼。乾皓趁着有利时机,一举擒下了狍鸮。这一刻的狍鸮遍体鳞伤,血肉模糊,气息微弱得几乎觉察不到。 一条牢固的金色锁链紧紧地捆住狍鸮,它的脑袋被缠了数圈,使得它不能再张开嘴使用它的吞噬之力。 “九妹,妖界的誓言不足为信。”乾皓给的回答相当直接。他不爱思考那些麻烦的事情,他的眼里透着势不退缩的战意。 亦茹沉默片瞬,黑眸映出了莫逆甚是为难的脸色,她面向乾皓和乾岚劝了两句:“乾五少爷,乾九小姐,此事有些蹊跷。一切尚未弄清楚之前,莫要急于动手伤了和气。” 闻言,乾岚的心情缓了缓,亦茹的想法与她所思相似。如今擒拿了李靳和狍鸮,当向大哥道明详情,由大哥做定夺。 乾岚不悦地瞅了眼囚笼内的李靳:“我乾家有的是法子辨析真话假话。” 说罢,乾岚拉近囚笼,不善的目光随即幽幽的扫过莫逆,警告莫逆不要轻举妄动。 乾皓挑眉与莫逆冷漠相对,见状,冷飞白和陆水静立一旁并未说话。仙神两界与妖界没有多少交情,所以他们选择了闭口不谈。 再度收拢囚笼,乾岚怒目凝视面前的李靳。她看着囚笼内安静的李靳,心底忽然莫名的一跳。李靳唇边诡异地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笑得分外冷静,静得让乾岚毛骨悚然。 “快逃!” 乾岚声音有一丝不稳,她猛地将金色囚笼往外推去,奈何囚笼和他们位置太近,根本没有时间拉开距离。囚笼内的李靳一下子炸裂,暴烈的戾气自他体内窜出,凶神恶煞的黑气瞬息间笼罩住周围的所有人。 戾气缠住金色囚笼,沿着金光,电光火石般反冲而至。 法则反噬? 这怎么可能!乾岚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她右手一阵剧痛,意识震荡不已。 下一刻,无尽的金光将乾岚围在其中,金光与浓郁的戾气不断的冲撞。 突如其来的爆炸不仅给府外众人造成了致命一击,府内照样深受其害。戾气释放的威力远比此前徐天玄承受的那五次强大了百倍不止,徐天玄眼前一黑倒在地面,失去了意识。 小院内,白兔趴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鱼九倒在白兔的身旁,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崩塌的食材堆下方钻出。灰毛鸡抖了抖鸡头上粘黏的菜叶,它纳闷地瞅了瞅白兔,又好奇地瞅了瞅徐天玄。 偏着小脑袋琢磨小会儿,被食材砸了脑袋的灰毛鸡总算清醒过来。它急急忙忙的冲到徐天玄的跟前,使劲的啄了徐天玄的脸颊好几下。 可不管它怎么啄,徐天玄始终毫无反应,灰毛鸡苦恼地盯着徐天玄的脸开始犯愁。 第54章 徐天玄醒来的时候,意外惊觉自己竟然不在小院的平地上。这会儿,徐天玄已经躺在大床内,他身边还有昏迷不醒的鱼九和白兔。 此刻,徐天玄的枕边正蹲着一只灰色的胖鸡仔,它乌溜溜的小眼珠直直地盯着徐天玄一眨不眨。好不容易看见徐天玄睁开眼,灰毛鸡立刻高兴地叽叽叫了两声,然后它凑上前用自己毛脑袋蹭徐天玄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毛茸茸的鸡毛蹭过脸颊,徐天玄诡异的感到自己的脸居然在隐隐作痛,好像曾经经历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他想来想去,最终含泪望天。该不会是自己晕厥倒地的时候,以脸撞地了吧? 这真是一出悲剧。 眼下,徐天玄的意识尚未完全清楚。他的头有点晕乎,整个人倍感乏力,他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是你把我们搬进屋的?”徐天玄瞅了瞅灰毛鸡,问道。这儿不见其它人,最有可能的搬运工就是这只胖鸡仔。 然而,灰毛鸡听到他的话果断地摆了摆脑袋。紧接着,灰毛鸡面向主院的方向又跳又叫,仿佛在给徐天玄提示。 徐天玄沉思片瞬,眼前一亮,他心里不禁一喜:“莫非是大少爷来了?” 可惜,灰毛鸡没有给徐天玄他想要的答案,灰毛鸡摇了摇头。它叽叽叽叽叫着,依旧冲着主院的方向又跳又叫。 徐天玄心有纳闷,他认真地想了想,又问:“难道是二少爷?” 闻言,灰毛鸡依旧在努力地摇着它的小脑袋。之后,苦思的徐天玄顺着顺序把五少爷,九小姐包括林伯全数猜了一遍,却始终不见灰毛鸡点头。 徐天玄一头雾水,灰毛鸡晃脑袋晃得他头晕。到底是谁来了?主院里面还有什么人? 此时此刻,作为一只不会说人话的灰毛鸡同样十分苦恼。它该如何告诉徐天玄,来得不是人。而是,白大与白二。 徐天玄倒地后不久,白大拽着肉嘟嘟胖乎乎的白二进入了艮院内。白大力气可观,它一爪拎起围着徐天玄打转的灰毛鸡,一爪拖住徐天玄进了屋,干脆利落的丢到床里。 待白大将鱼九和白兔也丢进来,白二慢腾腾地摸出药丸,塞到徐天玄他们口中,每人一颗小药丸疗伤。 临走前,白大抓起灰毛鸡放在徐天玄枕边:“在这儿别动,守着他们直到醒来。” 灰毛鸡很听话,让它别动,它当真就在枕边守着一动不动。整个守护过程中,它连小眼珠都没动一下,坚持不懈的蹲在徐天玄的枕边等待徐天玄清醒。 所以,徐天玄一睁眼就瞅到了一只无限靠近自己,被放大数倍的僵化胖鸡仔。 好一会儿,醒来的徐天玄缓过了气。他伸了伸无力地胳膊,翻身下床。 别院堆放的食材毫无悬念的倒了,瓜果蔬菜滚落得满地都是。 徐天玄左右看了看,然后上前拾起一块落在地上的龙鳞。由于没有了鱼九力量的支撑,鳞片此刻的模样变得十分普通。它虽然平滑光亮依旧,可是它的表面已经不能再显现出府外的情况了。 徐天玄用袖子仔细地抹了抹鳞片表面的尘土。这可是鱼九的宝贝疙瘩,她一直嚷着总有一天要用它化龙。如果丢失了龙鳞,肯定会要了鱼九的命。 将鳞片反复擦干净后,徐天玄回屋,把龙鳞放在鱼九的身旁。 不是发现了龙鳞的存在,还是下意识的翻身动作,并未睁开眼的鱼九忽然侧过身抱住那块龙鳞。她的整个身体全压在龙鳞上,好像生怕别人抢走她的宝贝似的。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好想出去看看。”徐天玄望向院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失去意识前,徐天玄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囚笼里的李靳突然爆裂,黑气蔓延。 这样的景象足以告诉徐天玄,发生的绝不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九小姐是否会因此受伤? 徐天玄思索之际,鼻尖飘过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偏过头一看,只见院墙上方坐着一位总是不请自来且永远没脸没皮的客人,夜血魔君罗峙。 罗峙周身血雾在徐徐流动,他望向徐天玄咧嘴一笑。美艳如常,妖冶如常,恐怖如常。 见状,徐天玄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一抽:“你怎么过来了?” “肚子饿了,来吃饭。”罗峙笑着自院墙飘下,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只是,罗峙眉宇间的那一抹似乎在隐隐跳跃的妖媚,怎么看怎么让徐天玄有种心里极度不踏实的危机感。 为了保障罗峙能够精力充沛的照看乾府,看在大家如今尚有交易的份上,同时,也看来罗峙应当不会贸然吞了自己的份上,徐天玄重新架起了火堆。他翻出肉食,又开始了自己的烤肉工作。 这一次,罗峙在艮院停留的时间极短,貌似是真的过来吃饭。他舌头一卷,三下五除二,把那些也不知道到底烤没烤熟的食物全部卷入自己肚子。 之后,罗峙抬手抹了一下嘴角,起身打算走了。 罗峙刚走出两步,仿佛想起了什么,他转身随手抛了一团血雾给徐天玄:“小玩意,给你解闷玩。” 徐天玄惊见一团血雾冲来,他毫不犹豫地连连朝旁边闪躲。天知道血雾危险不危险,徐天玄从来不认为罗峙给出的东西能伸手接。 好在那团血雾的落脚地并非徐天玄身上,它漂浮在徐天玄面前。随后,它泛起浅浅的红光,徐天玄眼前的景色顷刻间改变。 徐天玄身处云祥城的半空,前方是乾岚和乾皓,他距离他们是那么的近,仿佛真的站在他们的身边。对此,徐天玄大感费解,是他当真出了乾府,还是那团血雾别有洞天,与龙鳞类似的效果。 可龙鳞仅是映出景象,血雾是如何做到让徐天玄融入景象。 罗峙是怎么办到的? 难不成他的血雾居然这么厉害? 据说魔物向来善于窥视人心,是不是说明魔界拥有非常特别的秘密方式观察他人?莫非真是罗峙使用的特殊手段不成。 徐天玄思索片刻,始终猜不透夜血魔君的心思,于是果断放弃了不必要的猜测。 他朝前又走了两步,细细体会。自己的身体未有丝毫的异样感觉,而周围的人也不曾留意到他的存在。 这与大少爷给徐天玄的力量,那个金色锁链的屏蔽效果颇有几分相似。但差别在于,那会儿徐天玄确确实实是本人隐藏起来,这会儿,徐天玄不确定真实的那个自己是在艮院,还是在云祥城半空。 魔君给的小玩意,果然不是那么能安心玩的! 徐天玄反复瞅了瞅乾五少爷和乾九小姐,他辨别不出是他们本人,还是营造的幻象。 乾岚的右手受了伤,表面附着浓郁的黑气。眼下,乾皓正在尝试替她驱散这些戾气。 奈何李靳释放的戾气颇为古怪,一旦附着在乾岚的右手,如同生根了一般,无论如何也驱除不了。尽管它们不能对乾岚造成进一步的伤害,却让乾岚心里相当的不舒坦。 徐天玄环顾四周,离乾岚两兄妹不远处是河神陆水。陆水默默地坐在原地闭目养神,他周身环绕一层薄薄的水气。水气发出淡蓝色光芒在陆水身畔缓慢移动,恰如徐徐流淌的河水。 陆水右侧没多远是冷飞白,冷飞白同样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现在的冷飞白像极了一尊透亮的冰雕,嗅不出一丝生命的气息。 介于夜血魔君的思维非常人可能理解,所以罗峙给徐天玄的小玩意,徐天玄不确定使用安不安全。以至于,心有好奇的徐天玄不敢贸然伸手触碰那个冰雕,试试究竟冷不冷。 鬼煞笼罩周身的亦茹同样处于疗伤期间,她周围的风声宛若鬼哭狼嚎。 这一刻,唯一无心疗伤的人当属脸色苍白的妖界大将军莫逆。 这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将领没了以往的冷静,他心烦意乱到了极致。莫逆手心紧握一块妖帝令,他的附近是乾皓设下的金色大网,严禁他动弹分毫。 此前,李靳的爆炸伤及到了乾岚。 而后乾岚清楚告诉乾皓,李靳体内藏有一丝法则之力。可是李靳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了法则之力,注定要爆体而亡,他死亡的那一瞬,周遭会形成法则漩涡反噬一切,破坏力极大。 这是一种丧心病狂的自杀式行为。 寻常的破坏难以伤到乾岚,偏偏法则反噬拖延了她的天之法则,导致那些诡异戾气趁机窜到乾岚身上,始终驱除不了。 法则反噬的出现让乾岚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草率行事。 乾岚劝不住一心要狠揍莫逆的乾皓,幸亏乾顾及时传讯给乾皓,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要不然,乾皓早就对莫逆大打出手。乾二少爷认为目前实在没有与妖界公然开战的必要,他让乾皓暂时忍耐,先查明真相,再谈其他。 妖界突现一只复苏了吞噬之力的狍鸮已足够令乾家警觉,紧接着又有一个身具法则之力的侍卫爆体而亡,事态的发展相当的不对劲。 莫逆肩负妖界大将军一职,他侍奉妖帝左右,深得妖帝器重,勘称妖帝心腹。乾家众人坚信,莫逆没理由对此一无所知。 乾家的疑惑,同样也是莫逆自己的疑惑。 莫逆完全没考虑乾家会如何处置自己,他的全部心思皆在那块妖帝令。莫逆想尽一切办法辨别这块妖帝令的真伪,可不管他如何判断,都只有一个结果。 这块妖帝令货真价实。它由妖帝本人亲自发布,内部附有妖帝的命令:斩乾家,夺本源! 莫逆跟随妖帝已久,对方的气息早已融入他的心底。他不会认错,对方就是他熟知的那个妖帝,可却偏偏下达了一个近乎毁灭妖界的可怕命令。 心猛地一沉,莫逆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年轻的容貌,那么的温和,又那么的柔弱,仿佛执掌妖界的重任根本不该压在他的肩头。莫逆曾发誓,此生拼尽一切守护这一位纤细柔软的主上,不让他遭受丁点伤害。 妖帝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莫逆离开妖帝宫前往云祥城之前,妖帝宫未见任何异动。到底是谁,趁他不在之际,图谋不轨? 妖帝宫若是当真出了事,有人胆敢对妖帝下毒手。只要莫逆有一口气在,他就会追杀那个陷害妖帝的凶手,不顾一切,不死不休! 徐天玄看不透莫逆的想法,他只能看见莫大将军手握妖帝令,脸色非常不好看。 不过,比起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莫逆,徐天玄更关心九小姐的伤势,右手的黑气看起来十分不祥。 徐天玄小心翼翼的行至乾皓与乾岚身侧,他不敢大口的呼吸,他不懂夜血魔君的小玩意何时失效,唯恐五少爷把自己当可疑分子一刀斩了。 乾皓逐渐停止了天之力的使用,他替乾岚驱除戾气,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效果。乾皓不由气愤地吼了声:“妖界着实小气,要打架就堂堂正正比拼一场,暗地里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算什么!” 显而易见,乾皓的话特意喊给莫逆听的,可惜莫逆完全没听到似的,他苦于受困在此,心系妖帝的安危。 “五哥,别动气。”乾岚睁开眼,她烦闷地看了眼覆盖右手的漆黑颜色,接着乾岚环顾四周。骇人的爆炸之后,整座云祥城静谧得不正常。 古妖兽并未再前进半步,它们全数留在原地,不进攻也不撤退。乾岚不认为,它们被之前的动静吓到了,相反,乾岚觉得它们在耐心等待。 这是暴雨前夕的宁静。 “五哥,大哥如今有何安排?”乾岚问乾皓。 闻言,乾皓略显烦躁:“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哥让我们暂且留在此处按兵不动。对方铁定有所谋算,我们或可以不变应万变。哪怕守不住乾府,关闭通往乾柱的道路即可。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再多的算计,照样一无所获。” “缓一缓也好。”乾岚颦眉,“我一直纳闷,妖界的法则之力从何得以补充。” 那时要不是乾岚反应快,见势不对,立刻推开了李靳,她可能不止右手遭到戾气沾染。距离再近,肉身大部分被污损,难保心神不受影响。 也亏得当初是乾岚囚住了李靳,换作乾皓,多半会大大咧咧上前一把捏碎李靳的脖子。面对面承受法则反噬,乾皓不知会遭到多强的冲击。 “对了,”乾皓对乾岚说道,“方才二哥传讯,祖宅派人在半路拦截坤家。他们已与坤家碰面,应当能拖延坤家一阵子。” 待云祥城麻烦处理完毕,纵是坤家到来,也无需担忧。 “这可太好了!”乾岚随之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害怕坤家这时进城,再添事端。坤家的地之法则和天之法则势均力敌,乾家本就占不了多少上风,再遇智识之灾摧智夺识,古妖兽运用法则之力攻城,乾家难免显得被动。 乾岚念头一转:“五哥,祖宅此次派了谁拦截坤家?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安心好了,是三哥和四姐。”乾皓话中的得意不言而喻。 乾家三少爷乾墨,乾家四小姐乾婉,在乾家的庶子庶女之中异常优秀。尤其是三少爷乾墨,单纯以个人能力而论,乾墨在这一辈子孙中排在第二位,仅次于大少爷乾宇。 乾岚唇边终于扬起了一抹笑意:“好久不见四姐,四姐做得白玉糕可好吃了。好想吃白玉糕,我可不要再到艮院吃烤肉了,简直难以下咽。”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徐天玄连连瞪眼。徐天玄骤感压力山大,他烤得肉有那么不堪入口么? 大少爷明明还吃了不少。 第55章 徐天玄在乾岚他们的身边守了一会儿,他没能等到古妖兽突然暴起发难,倒是等来了庄诚。 庄诚上一刻已经向乾二少爷传递了消息,告之了具体情况。这会儿,庄诚果断的向乾皓和乾岚道明来意,他此次是为了寻求相助。 不久前,乾府的一百隐卫在庄诚的带领下离开了乾府,全部分布在云祥观的四周。他们的任务是在智识之灾爆发之际,牢牢守护云祥观的安危,保护云祥城的城民。 隐卫们心里十分清楚,智识之灾多半是冲着乾家而来,它针对乾府发难应当严重一些。相对来说,这些破坏针对云祥观的攻击明显会虚弱许多。 云祥观聚集的仅是一些凡俗界寻常的凡人,对方实在没有必须要赶尽杀绝的理由。所以隐卫们坚信,云祥观哪怕会遭到了沉重的影响,却也能够坚持得住,不至于出现大问题。 直至李靳爆炸之前,云祥观整体的情况都处于十分乐观的状态。然而,法则反噬的破坏力展露之后,它不但对乾岚与乾皓他们这些处于近距离的人颇具影响,乾府同样也受了冲击。与此同时,云祥观毫无悬念的承受了超乎想象的重压。 待隐卫们缓过气,他们立刻清点道观内的损失,然后惊觉云祥观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幻阵居然被震裂了。由于幻阵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戾气窜入了不少,导致幻阵内的城民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时间紧迫,隐卫们并没有充足的药物为所有人全部驱除戾气。他们选出了部分严重的人进行疗伤。同时,幻阵的裂口必须尽快堵住,避免更多的戾气灌入,加重幻阵的负担。 可惜,幻阵受损是由于法则反噬力量的波及,以隐卫们目前的本事难以修复这道裂口。斟酌小会儿,庄诚给二少爷发去了消息,请求支援。 这一刻,大少爷和二少爷留在乾府内,不会轻易外出。二少爷负责看守乾府,大少爷则是关注乾柱的情况,他们两人不可能出来为云祥观修补裂缝。 乾顾权衡再三,命庄诚前来询问乾皓和乾岚的意见。需得他们两人的其中一人留守云祥城,另一人赶至云祥观修补幻阵的裂口。 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乾皓与乾岚略微商量了几句。 乾皓坚持自己由去云祥观补裂缝。他的理由很简单,乾岚右手有伤,不适合修复幻阵。一则避免乾岚右手戾气扩散,二则防止戾气进一步污染幻阵。要知道,乾岚右手此刻附着的戾气,可远比攻击云祥观的那些戾气厉害无数倍。 不管怎么看,都应当是自己这个哥哥接下修复幻阵的小差事。至于乾岚,乾皓劝她留在此处好生休息,时刻警惕旁边人的举动。要是察觉任何不妥,切记不要硬拼,立刻撤回乾府。 乾岚对乾皓的决定有几分犹豫,她清楚乾皓办事向来比较冲动,没人在一旁总有些不放心。偏偏她眼下右手受伤,确确实实不适合触碰幻阵,以免恶化幻阵的情况。 她思前想后,忍不住劝说:“五哥,此事发展一直古怪极致。你这次前往云祥观,一定要多加小心!” “九妹不必担心,修复裂缝而已,非常简单。我处理好了很快就回来。”说着,乾皓随手将金色锁链的一端抛向乾岚,让乾岚守着狍鸮,他不打算把狍鸮带去云祥观。 乾岚张了张嘴,颇为迟疑。但她却也没再劝说五哥,只望五哥平安就好。 乾皓前脚迈向云祥观,徐天玄后脚也就跟去了云祥观。说实话,自从徐天玄听闻庄诚回报的消息之后,他顿感忐忑不安。 在云祥观内,不仅有云祥城几近全部的凡人,还有方从流云仙宗来到云祥观的一行修士。这些人之中,其中一些是徐天玄分外在意的熟人,对他们也更加的挂念。 对徐天玄照顾有加的李姨母子,为徐天玄解惑的隔壁老管家,以及兑院的大伙儿。乾府相熟的和不相熟的家仆们,除了徐天玄,他们都在云祥观的幻阵里。 而云祥观内的修士,流华老祖和流裳老祖坐镇幻阵,倘若幻阵当真裂了口子,他们的形势恐怕也不容乐观。要是连两位老祖他们都受了伤,那么其它修士多半惨重数倍。 徐天玄不禁想起第一次智识之灾的惨烈画面。云义常身上两个血窟窿,邋遢老人身上赫然六个血窟窿,血淋淋的将徐天玄吓得够呛。 第二次智识之灾显然比第一次恐怖得多,加上中途的突变种种。徐天玄简直不敢去想,这件事照此继续下去,云祥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徐天玄心急火燎的跟随乾皓赶到云祥观,他瞅见云祥观的第一眼,心里立刻咯噔一声。 云祥观受损极其夸张,这座曾经繁华无比的千年古观此刻伤痕累累。徐天玄亲眼目睹的景象远比听庄诚描述更为触目惊心。 整座古观基本上全部震塌了,昔日,徐天玄前来领取清心灯的三清殿已被断墙瓦砾彻底掩埋。 不知道为什么,徐天玄猛然记起自己上一次站在三清殿的情形。那会儿,徐天玄忽然走神,自己在道观请灯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清清楚楚。 原来,云义常说得对。道家讲究缘,道家也讲究悟,极其珍贵。因为那一次机缘之后,故地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徐天玄压了压内心的那一丝感伤,他正欲继续跟着乾皓奔往幻阵,可他猛地脚步一顿,脚好像黏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动了。徐天玄紧盯三清殿,那儿的气息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异样感。 他心有疑惑,凑近几步,慢慢的看,仔细的瞧。而后,徐天玄的神经剧烈一跳。 三清殿的废墟底部露出了一抹熟悉的道袍,它被压在层层的碎块下方! 徐天玄心里莫名一紧,他脸色陡然煞白。 他看见了,染血道袍的旁边有一截折断了的拂尘! 云义常! 徐天玄心里蓦地冒出了这个名字。这个可怕的猜测令徐天玄万分焦急,他顾不得自己此时到底属于怎么样的诡异存在,徐天玄果断的伸手搬动那些压在道袍上方的碎块。 出乎徐天玄的意料,他的双手竟然能够直接触碰这些瓦砾。同时,徐天玄庆幸不已,幸好他一开始忍住好奇心,没有轻易尝试触碰任何人,罗峙给的玩意果然异乎寻常。 只是,就算血雾再奇怪,徐天玄目前也没有心情研究血雾的神秘之处。 徐天玄想不明白,为什么云义常身处三清殿?云义常难道没有进入幻阵吗?他没在邋遢老人的身边护法? 疑问越多,徐天玄的心情越急,他心如火焚地移走那些大大小小的碎块。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天玄的心越来越冷,从他出生到现在,短短的十六年生活,徐天玄害怕的莫过于身边认识的人离去,这会让徐天玄伤心不已。 很快,徐天玄挪走了碎块,然后看见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年轻道士。道士的相貌是那么的熟悉,而道士身上的伤口是那么的多,多到令人无法想象! 徐天玄的手不由哆嗦了一下,他犹豫着去探云义常的呼吸。 让徐天玄欣慰的是,云义常还活着,尽管他伤得极重。 兴许是感觉到压在身体上的重压减缓,云义常徐徐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扫过废墟般的三清殿,在空无一人的世界缓缓的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云义常费力的挪了挪唇,眼底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小祖……是你来了吗……” 哪怕什么人也看不见,但是云义常就是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徐天玄在他的身边。 之后,云义常的脸上露出了愁容:“乾府派来的……隐卫……有问题……快阻……止……” 云义常的话尚未说完,已然失去了意识。 徐天玄闻言大惊,他赶紧又伸手一探,好在云义常气息犹存,并未咽了气。徐天玄这会儿没办法搬走云义常,他挣扎片瞬,立刻大步跑向后殿。那是布置幻阵的地方,徐天玄来过一次。 不安在他内心急速蔓延,乾府派来的隐卫有问题?谁有问题,隐卫对云祥观出手了吗?到底是他还是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徐天玄踏入后殿,后殿的平地上到处可见倒地不起的道士。这会儿,幻阵还在缓缓运转着,可是它的气息相当反常,与徐天玄上一次所见完全不同。 幻阵肯定发生了变化,徐天玄坚信他见过的幻阵绝不是这副模样。 徐天玄四下寻找,本该前来修补裂缝的乾皓竟全然不见踪影。不仅乾皓没了,同行的庄诚也不见了,乾府的一百隐卫居然一个也找不到。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天玄万分慌乱,一时间慌得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必须冷静,冷静才能好好的思考。 此处不见邋遢老人,也未曾看见流裳。他们两人的修为远超这些修士。云祥观突遇剧变,老祖兴许顺利逃走,在某处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 他得找到他们! 不但要找到老祖的下落,问清此事的来龙去脉,还得找到五少爷,避免五少爷被人陷害。想到自己面临的巨大压力和无限考验,徐天玄强制压下了慌乱。 他现在最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不学所谓的传讯方式! 要是他能够传给大少爷消息,告之他这里的情况,徐天玄也不至于被动到这般地步。 或跑回乾府传讯,或立刻寻找邋遢老人下落,两者之间,徐天玄选择了后者。 早一刻找到,早一刻伸手救援。就像是云义常,徐天玄早些发现他,就能早些帮助他。迟了,哪怕是修士,也不保证能不能坚持得住。 徐天玄遍地找寻之际,怀中的镇运仙符好似感受到了他的焦虑,轻微的渗出一丝感应气息。 这张仙符由邋遢老人亲手炼制而成,随后送给徐天玄当了见面礼。徐天玄这阵子一直炼化它,连炼化的方式亦是邋遢老人亲自传授。 仙符与邋遢老人必有感应。 第56章 思及利用镇运仙符寻找邋遢老人的这种可能,徐天玄长长地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慢慢的静下来。 徐天玄闭上眼,避免废墟的景象影响自己的判断。他耐心地抽出那一丝微弱的感应气息,沿着感觉缓缓找去。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耐着性子,仔细的判别,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了邋遢老人的下落。 当徐天玄再度睁开眼睛,他的面前是一间地下密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来的。 一块块的青石垒叠了墙面,它们蒙蔽了周遭视线,屏蔽了绝大多数的气息,唯有一丝淡淡的感应不快不慢地散发出来。 徐天玄抬眼望去,欣喜地瞅见了两抹人影。一个是衣衫褴褛的老道,一个是衣染血污的娇俏少女。他不由加快了步子,上前一探究竟。 流裳的伤势十分严重,她的面色异常惨白。邋遢老人坐在她的身旁为她运气疗伤。好一会儿,邋遢老人这才缓了缓动作:“师姐,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稍微好些?” 待流裳调顺气息,她睁开眼,颇感不耐烦地瞪了邋遢老人一眼:“你不是坚信乾家绝不会包藏祸心吗?那现在乾家所作所为到底算什么意思?他们希望我们布阵护住城内的人,却转身派人对我们下杀手!” “师姐,我认为这事颇为可疑。”邋遢老人说着,不禁颦眉,“以乾府的势力,他们要杀掉我们根本不是难事,哪怕是覆灭一座城池也无需白白浪费这般力气。更何况,云祥城乃是乾府所在之处,这里向来是乾家人世代守护的地方。” 总而言之,若乾家有心灭了邋遢老人他们,完全没有必要采用这些多余的动作。一道法则之力锁住云祥观,再一道法则之力砸平云祥观,保准他们插翅难飞! “那些隐卫全是乾府的心腹,只听从乾家少爷的命令!难道我认错了人不成?”流裳的身体因激动而略微颤抖,唇色苍白得吓人。 此次,流裳带宗门的一些精英弟子外出历练。他们一路平稳,结果却在毫无危险可言的凡俗界栽了大跟头。 虽说弟子们外出历练一去不复返的很多,可在凡俗界出事的却少之又少。此番,也不知道有几个弟子有命能够活着返回宗门。 邋遢老人对师姐的想法很是不赞同。他曾在乾府居住过一段时间,他相信自己对乾府的判断不会出错,这不像是乾家蓄意下毒手。 要说乾家有意布阵将全部城民放入其中,邋遢老人相信。可是,要说乾家企图对这个安置诸多凡人的幻阵动手,邋遢老人绝对不相信。 “师姐,凝神静气。智识之灾的戾气极其霸道,专门破坏心智。保持冷静,心平气和,莫要被它们伺机钻了空子,侵蚀内心。”邋遢老人仍坚持自己的看法,他略有所思,“我见那些隐卫的脸色隐隐发黑,戾气可伤及你我,说不准能伤及乾家隐卫。他们的异样或许与这些戾气有关。” 他的一席话,流裳并未听进去,她没好气的哼了声:“都这种时候了,师弟你居然还在帮外人说话。依我看,哪怕隐卫的行为并非乾家指示,乾家的少爷也绝对是居心叵测。” 徐天玄刚走近就听得这话,他顿时不乐意。流裳怀疑乾家,乾大少爷首当其冲。大少爷不可能对道观下手,徐天玄对此深信不疑。 偏偏徐天玄的抗议话语,流裳一句也听不见,使得徐天玄怨念万分。要不然,徐天玄一定要认真的与流裳老祖沟通一番。徐天玄要告诉她,乾家有许多许多好人,乾大少爷更是徐天玄的大恩人,他们不可能做出流裳认定的坏事。 徐天玄的情绪起伏加重,镇运仙符的感应随之增强了一些。邋遢老人忽然觉察周遭的气息突生异常,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声色俱厉:“谁?” 他的话吓了徐天玄一大跳,可惜,徐天玄的解释传不到邋遢老人耳中。 道观的形势诡秘莫测,邋遢老人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抬手正要攻击,动作却莫名的一缓:“心神牵引?莫非……那张符……” 流云镇运仙符? 可是,这怎么可能? 邋遢老人倍感惊愕地站起身,他将流裳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打量着空无一人的密室。他确信,有人潜入了密室内,而且距离他们很近。 对方四周弥漫着一丝镇运仙符的气息,是真实,还是有人刻意伪装? 邋遢老人的脸色和动作无不告诉徐天玄,自己被邋遢老人怀疑戒备着。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徐天玄十分苦恼。 徐天玄说话,邋遢老人听不见。他若直接触碰邋遢老人,天知道,不知情的邋遢老人会不会果断出手揍飞他。 他该如何告之对方,是自己来了。徐天玄只求两位老祖别冲动出手乱打,徐天玄对夜血魔君给的小玩意深表质疑,血雾到底具不具备保护的功能。 沉思片瞬,徐天玄灵光一闪,他低头瞅了一眼那张皱巴巴的镇运仙符。紧接着,他赶紧往后退出两步,口念咒语,顷刻间释放出镇运仙符的威力。 一股盘旋的浩然灵力宛若云雾,它在邋遢老人与流裳的头顶上方凝聚。下一刻,沉重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他们周围的运势霎时被镇压住了。 气运被压制的难受感,令邋遢老人和流裳为之一振,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流云镇运仙符作为流云仙宗的宝物,邋遢老人迈入半步仙境界时也炼制了两张。一张放在宗门宝库,一张在徐天玄那儿。 邋遢老人对仙符有心神感应,他知道,要么是掌门来了,要么是徐天玄来了。两者的可能选其一,他更相信是后者。 至于到来的究竟是不是徐天玄本人,流裳表现得十分小心,邋遢老人却颇有几分放心。倘若有人夺走了徐天玄持有的镇运仙符,且将它炼化,恐怕这会儿,邋遢老人和师姐早已身死道消。 拥有这般能耐的人,对方哪里犯得着展示气息向他们表明身份。 思索再三,邋遢老人认为徐天玄不现身的原因,兴许是徐天玄遇到了某些事或者采取了某些特别手段的结果。 心里踏实了一分,邋遢老人捋了捋胡须,说道:“徐小公子,如果是你来了,就把仙符的力量收回吧。” 听到这句话,徐天玄也顿时安了心。他明白,邋遢老人说这话是已然相信了他的存在。于是,徐天玄赶紧收起镇运仙符的威力,两位老祖被镇压运势,多半感觉不舒服。 徐天玄如今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无法与邋遢老人交流,对道观的变故仍是一头雾水。 邋遢老人沉思片刻,他面向仙符气息散发的地方:“请替我转告乾大少爷一声,云祥观的形势万分紧迫,急待援助。而且,乾府派来的那些隐卫叛变了,乾府需得当心他们。” 叛变? 徐天玄骤感当头一棒,那些他亲手检测过戾气的隐卫叛变了?他们背叛了乾府?这是为什么? 他急切的想要问个明白,偏偏记起自己说话对方听不见。徐天玄思前想后,话语虽无法沟通,但他能够触碰到这儿的人,他不久前从废墟下方找到了云观主。 听不见,那么,能看见吗? 徐天玄稍稍琢磨,随后,他手腕的金光随他的心意一动,在半空浮现出了几排金色的字。徐天玄满心期待邋遢老人可以看见:方才,隐卫前往乾府求援,五少爷跟随庄诚来到云祥观修补裂缝。我尾随他们而来,在三清殿寻得云观主浪费了些时间,之后就找不到五少爷与所有隐卫了。 看清金色的文字,邋遢老人的神情大变,喊了声:“糟了!” 徐天玄满心的纳闷,他尚未询问下一句,却见伤重在身的流裳笑得嘲讽:“我一直在想,他们做这些事有何目的。直至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他们这是为了对付乾家的人。乾家的隐卫针对乾家的少爷,还真是无比讽刺!” 心底的疑虑加重,徐天玄愈发不安,金色光芒转为几个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始于幻阵,终于幻阵。看来还得回去一趟。”邋遢老人并未回答徐天玄的问话,而是叹了口气。 听见这些,流裳顿时挑眉,语气相当的不满意:“你疯了?进去还能有命出来?那里有法则之力,你真当自己可以不死不灭?” 邋遢老人神色自若,云祥观尽管只是仙宗在凡俗界的一处下院,微不足道。可它在此处得乾家庇佑,安泰千年,数辈观内弟子在这儿平稳生活了千年。这是乾家与仙宗的缘分。 此外,邋遢老人在乾家居住期间,承蒙不少照顾,这是他与乾家的缘分。 修士的大道之途虽是逆天而行,有悖乾家的意志。但修道之人,讲究以德报德,道心怎能蒙尘。 邋遢老人说道:“乾家与宗门有缘,亦与我有缘,眼见乾家逢乱,却昧心不闻不问。若生出这般心思,大道已然无望。” “命没了,你要你的大道又有何用?”流裳板着脸呵斥。 闻言,邋遢老人眉宇间的神色一缓:“师姐,你终究还是不忍心。” 流裳别过视线,分外不屑:“我从不在意你的生死。大道之途,死得修士何止千千万!” 可你流华还不能死。纵是法则之力涌现,云祥城也不是你的葬身之所! “师姐,你距离半步仙的大境界仅差一线了,”邋遢老人忽然笑道,“师弟我定会活着为你道贺。” 流裳颇感不爽地冷哼一声:“到了半步仙又能如何?终究不过是缺少迈不过去的最后半步。” 境界,流裳讨厌这个词语! 无数的岁月,境界曾是流裳人生最大的追求。年复一年的修炼,迈过数个小境界之后迈入一个大境界。紧接着,又是迈过数个小境界,然后迈入大境界。 境界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永无止境。曾经流裳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厌倦这样的生活,直到父亲的离去。 她至今都还深深记得父亲的模样。 一袭淡蓝色的道袍,慈祥的笑容似乎从不曾改变。即使是面对凶险万分的大境界提升,哪怕是明知强行提升大境界九死一生,父亲亦是无所畏惧。 仙宗如今的形势混乱无比,流华的崛起已然被其它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拔之而后快。父亲若不能再往前一步,拥有更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流华必定深陷大劫。 “我若能活着归来,定会守护你和流华,若是我不能回来了,你也莫要迁怒于他。”流裳还记得父亲对她这样说道。 “流华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是一个好孩子。我一直将他视作自己的孩子对待,努力栽培他。” “我知道,有时我对他好,你不高兴。但是我器重流华不仅仅因为他资质上乘且道心坚定,大道有望。同时,我也存了一份私心。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若是不在了,你还有一个家人能够像我一样守护你。” 父亲眼底的笑容至极:“流华是你的师弟。你或许不把他当作弟弟看待,但我了解他,他一定会将你当作亲姐姐保护。” “你对他有恨意,我理解,但你不可以对他心存杀意。” “答应我,如果哪一天,你看见流华深陷危机,不要袖手旁观。”父亲如是说,“我相信总有一天,他将得道成仙。” “我的女儿,好好照顾自己。不求长生,只求此生少些遗憾。” 流裳垂下眼帘,可惜,父亲你不能亲眼看见那一幕。 父亲,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活着,活着看到你最器重最信任的弟子迈入仙界的那一天,我替你达成你未能达成的心愿。 我埋怨过你的偏心,也痛恨过流华的存在。如今,你不再归来,我恨他怨他,但我从未对他动杀心,我答应你。 父亲,我答应你,他若深陷险境,我不会袖手旁观。 “走吧。”流裳收起自己的思绪和情绪,她口念咒语,转瞬清理干净了鹅黄丝裙的斑斑血迹。无论何时,她始终维持着这一份年轻的相貌,自从父亲离去,流裳的相貌再也没有发生过丝毫的改变,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天。 修士的一生很漫长,但她要永远记住父亲离去的日子,以及那一天对父亲的承诺。她时刻提醒自己,对流华的恨意绝不能出现杀机。 “师姐,幻阵此前突生变故,现在必定诡异万分,直冲心智。我进入幻阵找寻乾五少爷即可,你在此安心养伤。”邋遢老人上前一步,劝说。 “怎么?我堂堂流云仙宗的流裳老祖,连自己布下的幻阵也不能进去?”流裳不客气地应道,“心智?区区智识之灾罢了,又能耐我如何?” 心智有破绽又怎样?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谁的内心没隐藏阴暗伤痛,谁的心中没落下尘埃。 凡心不正是如此吗? 有牵挂,有愤怒,有悲伤,有怨念,有欢乐,拥有七情六欲,这就是凡人。她生在凡俗界,成长在宗门中,以凡人之躯踏上修士的漫漫道路。她一路遥望仙界,在大道之途艰难前行。 她会感受到痛苦,她会感受到悲恸,所以她也能体会喜悦的来之不易。 鹅黄色的婀娜身影往前走去,邋遢老人凝视着对方的背影,低声喃喃道:“师姐……” 凡心斩不断,只因身而为凡人。 渐渐地,邋遢老人眼底的神色愈发坚定。他偏过头,面向金光浮现的位置,笑问:“徐小公子,借仙符一用可好?” 听闻此言,徐天玄不由一愣,他显然不太明白邋遢老人的用意。镇运仙符本就是邋遢老人给他的,而且,徐天玄就连炼化都只炼化了冰山一角,始终用不顺溜。 邋遢老人需要使用仙符,徐天玄表示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相识至今,徐天玄对这位不修边幅的老道一直心存尊敬,于是,半空的金光都让凝聚了一个字:好! 第57章 对于从未进入过幻阵的徐天玄而言,幻阵无疑是一个充满了神秘感的地方。徐天玄满心的好奇,他对这样的一处可以容纳云祥城全部城民的幻阵无限的期待。 迈出了密室之后,徐天玄始终步步紧跟在了邋遢老人的身侧。尽管由于邋遢老人看不见徐天玄,所以他们之前缺乏直接交流,不过好在有仙符的感应存在,邋遢老人也不必担心徐天玄走着走着就跟丢了。 此刻,两位老祖均用了隐身的法术,避免被他人察觉行踪。只是他们隐身术效果到底有多少作用,邋遢老人自己都不太确定。 用邋遢老人自己的话来说,乾家的那些隐卫绝不是寻常的隐身法术能够糊弄过去的。对此,徐天玄深感认同,他仅仅是披着隐身斗篷时,隐卫就可以发现他的存在。 更何况,如今在这批隐卫里,更有乾二少爷的贴身护卫庄诚。要想隐瞒他们,绝非易事。 从密室到幻阵入口的路上,邋遢老人向徐天玄简单说明了云祥观眼下的情况。 自从第二次的智识之灾到来,城北祭坛的石碑粉碎,幻阵立刻进入了防御,将城民全数安稳的护在其中。 起初那会儿,智识之灾针对乾府的打压尤其明显,云祥观哪怕同样倍感艰难却也足以坚持住。奈何飞来横祸,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使得整座城内的气息瞬间陡变,包括云祥观在内,都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法则反噬的打击导致幻阵受损,撕裂了一道大口。戾气涌入幻阵,对阵内的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与此同时,负责护法的道观弟子大部分伤势严峻。弟子们在外打坐疗伤,两位老祖则进入幻阵内探查详情。他们竭力驱除戾气,以求维持幻阵的正常状态。 若是灾难的破坏仅仅到此为止的话,情况还不算过分糟糕。 很快,乾府的隐卫来了。他们进入了幻阵之中。 原本,乾府派出隐卫就是为了幻阵的安危。隐卫的职责在乎坚守在云祥观的四周,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云祥观面临沉重破坏,幻阵也突生变故,隐卫这个时候出现在幻阵里,邋遢老人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 然而,让邋遢老人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隐卫进入幻阵后,一见到邋遢老人和流裳,他们居然毫不犹豫的出手攻击。邋遢老人他们猝不及防,被隐卫打伤。 邋遢老人对此分外迷茫,也充满了惊愕。幸好此处他与流裳亲手布置的幻阵,他们对这个阵法相当熟悉。他们心里一片了然,幻阵内有专门用于突遭意外的逃生之处,必须得尽快离开! 正在修补裂缝的流裳对隐卫突然大打出手,感到非常生气。奈何她与邋遢老人寡不敌众,伤情愈发的惨重。 见状,邋遢老人不得不护着执拗的师姐仓促逃离了幻阵。紧接着,邋遢老人在道观内寻了一处隐蔽的密室,抓紧时间替师姐疗伤。 邋遢老人一边提防隐卫,留心幻阵的变化,一边为流裳疗伤。他明显感觉到幻阵变得越来越诡异,不仅戾气缠绕,而且幻阵平添一道法则之力。 这般异变令邋遢老人大感不妙,深知此间的力量早已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 没多久,那些乾府隐卫不见出现,倒是徐天玄来了。 得知云祥观的一系列的变化,徐天玄同样深感诧异。 其中,他最想不明白的莫过于,乾家的隐卫怎么可能会背叛乾家。徐天玄坚信,连大少爷都评价他们忠心不二的隐卫,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叛变。 这里面定是有某些他们猜不透的原由。 邋遢老人的想法与徐天玄十分相似,唯有流裳浑然不在意地瞅了眼师弟,她从来不认可这些可笑的念头。在流裳心里,乾府绝对有大问题。不是主子就是仆人,他们必然有不可告人的不轨心思。 然而,眼看着邋遢老人与徐天玄皆对乾家深信不疑,流裳也懒得过多解释。反正无论她说什么,另外两个人都会选择相信乾家,平白浪费口舌。 待她揭开乾府的虚假伪装,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不一会儿,三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幻阵外的一处隐蔽入口附近。这里亦是邋遢老人他们留下的逃生道路之一,之前并不曾使用,想必还没有这么快被隐卫们察觉端倪。 他们得通过此个入口重新返回幻阵内部,打探幻阵里的情况。 邋遢老人连连瞅了瞅周围几眼,他这会儿对阵内的形势并不看好。 且不说幻阵裂缝之际已然出现了剧烈的改变,就连隐卫进入幻阵后的举动也十分的可疑。尤其是邋遢老人听徐天玄说,乾五少爷也进入了云祥观,一些疑问始终在邋遢老人的内心环绕。 他特别困惑,幻阵内的法则之力从何而来?隐卫们到底怎么了?他们把乾五少爷带入幻阵究竟有何目的? 片刻后,邋遢老人抛开疑虑,他仔细的研究了幻阵一番,为难的摇了摇头:“我们要进去有些难度。” 说罢,他抬手指了指入口的方向。随着法术的施展,眼前的景象顿时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渐渐的,徐天玄看见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赫然浮现出了一座繁华的城市。只是,这座城的周围皆有隐卫巡逻把守。其中有三个隐卫所在的附近,恰恰就是幻阵的隐蔽入口。 徐天玄迟疑着走近了两步,反复打量那些曾经忠于乾家的隐卫。徐天玄越看越是心惊肉跳,他曾在隐卫的筋脉里探到过那些戾气,这一刻它们竟然全数爆发,反客为主控制住了隐卫! 他能够清楚瞅见,隐卫的身体表面弥漫着无尽的黑气,同时他们的眼眸深处是浓烈到可怕的杀戮。这般气息与往昔的隐卫,与那些一心一意守卫乾府安危的隐卫截然不同! 徐天玄担忧不已,这些隐卫数十年如一日的暗中守护乾府,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守护者。由他们巡守幻阵外,溜进去的难度直线攀升。不是徐天玄小看了两位老祖,他仅是担忧,单凭两位老祖的修为恐怕不足以悄无声息的潜入幻阵,不被隐卫发觉丝毫异样。 他们如果行踪暴露,寻找乾五少爷的计划顷刻间艰难加倍。 再加上,眼前的幻阵已与最初的幻阵不一样。它融入了一股不祥的黑色戾气,幻阵是否受邋遢老人他们的掌控完全是个未知数。 徐天玄心念一动,一排金色的文字浮现在邋遢老人的手心:要不,我先进去打探情况? “不可。幻阵内部变化不断,且它被戾气改变,你又不熟阵法。贸然进去,极有可能深陷其中。”邋遢老人果断拒绝了徐天玄的建议,“我们看不见你,诸事不方便。一旦你困在幻阵,我恐怕无法及时出手。” 言下之意,大家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徐天玄理解邋遢老人这是为自己考虑。可是,隐卫不偏不倚地挡在隐蔽入口附近,他们要怎样才能全部进去? 他尚未询问,流裳身影微微一动,她的话语平静至极:“我去引开周围的隐卫,你们趁机入阵。” “师姐,”邋遢老人刚要拒绝,却见流裳心情不爽地皱了皱眉。 流裳幽幽道:“我自有逃脱的方式。” 她之前受了重伤,哪怕进入幻阵也绝非可用的助力。权衡再三,流裳认为用自己引开隐卫,让师弟入阵的办法十分可行。纵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引来的隐卫的数量兴许会多了些,不过她相信在云祥观内,她尚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闻言,邋遢老人陷入了沉默,他并未立刻应话。 至于徐天玄,他同样不见任何的反应,他也在思考。原本属于乾府的一百隐卫,忽然半路倒戈,现在成为了棘手的麻烦,阻拦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虽说徐天玄对流裳向来没有多少好感,可她毕竟是邋遢老人的师姐。徐天玄能看出邋遢老人对师姐相当重视,这会儿让流裳冒险,明显不太适合。 琢磨片刻,徐天玄毫不犹豫地集了一团金光在手心,随后斜斜地朝一侧抛过去。 轰得一声巨响,金光撞击地面炸出了一个深坑,爆发出了无限巨大的威力。这般响动当即惊动了巡守的隐卫,隐卫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齐刷刷的赶往响动传来的位置,颇有些风声鹤唳之感。 徐天玄快步往前迈出两步,金色文字分别显现在两位老祖的手心:我们快进去吧! 邋遢老人:“……” 流裳:“……” 也许,他们应当重新审视一番徐天玄自身的破坏力。以往他们看见的这位少年好像并没有真实展现自己的实力。 时间可贵,几人并未犹豫,趁着隐卫的注意力被莫名其妙的爆炸吸引,他们自隐蔽入口进入了幻阵内部。这是一条十分安全的道路,从此处入阵,可以获得幻阵的加持与保护。 可惜幻阵遭遇戾气创伤,这般加持到底剩余多少效果,邋遢老人自己也说不准,只是觉得效果小总比没有好。 邋遢老人率先入幻阵,流裳紧跟其后,徐天玄压后。徐天玄迈入幻阵的那一瞬间,惊觉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 这儿恰如一处梦境,营造了一个理想中的秀美城池。遍地百花怒放,随处皆可听见欢声笑语,幸福美好的居所莫过于此。这是流裳和邋遢老人布置幻阵的初衷,给大家一段似真似假的梦境。 偏偏这一刻,身在城池的人们并不感到开心。明明该是一个美梦,硬生生的扭曲成为一个噩梦。 从城中心向外,黑暗正在逐步蔓延。温暖的阳光荡然无存,在幻阵的城池中,乌云满天,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百花枯萎。 笑语没了,唯留下深深的不安与恐惧! 徐天玄不免叹惜,却也无力帮助所有人。他一边在人群里探寻李姨他们的下落,一边等待邋遢老人他们的推算结果。 不久,邋遢老人与流裳得出了相同的结论。阵心的气息隐藏天之法则,乾五少爷多半在那儿。他们需得加倍小心,阵心附近巡守的隐卫数目相当之多。 而且方才徐天玄丢出的金光极有可能惊动阵心的人,出于乾五少爷的安全考虑,他们急需快些赶上前。 三人意见一致,立即出发。徐天玄不认识路,他不敢自行乱跑,越靠近阵心,幻阵越是阴森森得可怖万分。 仍是邋遢老人领路,流裳一声不吭地紧接其后,徐天玄依旧处于最后面。不为其它,徐天玄认为由自己断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隐身在三人之中最为安全妥当,一旦前方出了任何问题,徐天玄可以马上施以援手,攻其不备。 走了会儿,三人尚未接近阵心,四周的隐卫却是多得不容易避开了。徐天玄心忧之余,忽见邋遢老人挥手示意大家停止前进,情况不对劲。 徐天玄迷茫:怎么了? “两道天之法则,是乾家的力量,它们起了冲突。”邋遢老人说道。 徐天玄一愣:乾家人?他和五少爷打起来了? “是的。”邋遢老人皱眉,“此人的力量远比乾五少爷强大,而且他的天之力蕴藏一丝额外的辅助,是一丝戾气!” 徐天玄呆滞了片瞬,有人和乾五少爷打架?这可不是乾府主院,不是五少爷可以随意与二少爷切磋玩闹的地方! 此前乾岚负伤,乾府唯剩乾大少爷乾宇和乾二少爷乾顾。徐天玄不相信他们两人会来这里对乾皓出手,他更不相信他们两人被戾气影响。 可是,如果不是他们,那么又会是谁呢? “乾家的自己人想打架,不在家里打,却来破坏云祥观。说他们没目的,我都不信。”流裳一直不怎么信任乾家,于是,她对面对任何变故均不感意外。 徐天玄思索小会儿,终是决定与邋遢老人继续前往阵心一探究竟。但是他们没走几步,惊见一条金色锁链在四周骤然浮现。 邋遢老人只喊了一声:“快退!” 话音响起的同时,他与流裳已被金色锁链囚在了其中。他的这句警示只是给徐天玄的,邋遢老人明白,他们三人要是谁可能避开金色锁链,最有希望的就是徐天玄。 而徐天玄下意识地往后一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锁链的封锁。 “两位仙宗的老祖,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陌生的男声响起。 与此同时,金色锁链猛地收拢,击碎了两人的隐身术。紧接着,缠绕的锁链裹紧两人,极速拽向阵心的位置。 见状,徐天玄心如擂鼓。他站在原地,不敢放松丝毫警惕。自己好不容易避开金色锁链的囚困,绝不能轻易的自投罗网,他得思考可行的办法救人。 两位老祖担忧乾五少爷的安危方才冒险重新入阵,却出人意料的被所谓的乾家人抓了去。 徐天玄定定神,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阵心。他不敢大口的呼吸,生怕惊动任何人。 近了,徐天玄只见邋遢老人和流裳皆被金色锁链捆住无法动弹,在他们旁边不远,竟然是同样被金色锁链捆住的乾五少爷乾皓! 徐天玄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紧盯金色锁链,它确实含有一股相似的力量,与乾大少爷给徐天玄的金鞭子极其相似的力量。 不同之处是,金鞭已然附着了徐天玄特有的柔光,而眼前的金色锁链却融入了一缕黑色的戾气。 徐天玄的视线朝幻阵阵心瞅去,那儿站着一名青年,青年负手而立,悠然自得。 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 咦,这人是谁啊?不认识! 第58章 徐天玄对青年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之前邋遢老人还给过一句评价,道是此人的力量远超乾五少爷。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徐天玄怎么能不小心翼翼。 他轻手轻脚地避开了青年所在的位置,偷偷摸摸地朝囚禁邋遢老人与流裳的那个金色笼子慢慢挪过去。 徐天玄一边走,一边警惕的打量四周。确定那位不认识的青年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动静,他才给了邋遢老人一条消息。 邋遢老人忽感手心一暖,他不动声色地低头瞄了眼手心的金色文字。是徐天玄送来的消息,询问他与流裳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眼见金色文字浮现,邋遢老人倍感不可思议。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徐天玄居然还可以轻轻松松的传送消息进入囚笼,同时没有被对方发现。 邋遢老人简直不敢确定,徐天玄此刻使用的力量到底有多么的霸道。 他侧过身,轻轻地应了声,示意自己无事。随后,面向一侧关心身边的少女:“师姐,你觉得如何?” 流裳和邋遢老人的情况不同,她之前已经是受伤未愈。目前又被这个金色囚笼困住,邋遢老人唯恐她伤上加伤。 “一点儿皮外伤罢了,不碍事。”流裳冷静地揉了揉方才勒出来的伤痕。 听闻她的回答,邋遢老人不由安心了几分,听流裳的口气,应该问题不大。 随后,邋遢老人神情严肃的望向不远处的青年。 云祥观作为流云仙宗的下院,这儿的布置也与仙宗有几分牵连。所以入阵之前,邋遢老人就有心利用流云镇运仙符扭转局势。他们如今身处道观内,在这儿使用仙符比在城里多了几分胜算。 流云镇运仙符仅仅是在修士的世界中被称做一声仙符,论及它自身的破坏力,其实它很难撼动其余几界的厉害人物。 不过,镇运仙符它拥有一个优势。气运的存在玄之又玄,造成的影响亦是玄之又玄,绝非用一般的破坏程度能够进行衡量的。 正因如此,邋遢老人才决意尝试一番。他不为彻底打败敌人,只求延缓敌人的攻击时间。一旦运势大跌,纵是再厉害的对手也多少会遭受影响。对方出手迟一刻,他们逃走的胜算就多一分。 然而,面对眼前的青年,邋遢老人权衡再三,他并未立刻从徐天玄那儿启用仙符的力量。 能用天之力的多半与乾家有关,且具有打败乾皓实力的,极有可能是乾家的子孙。邋遢老人打量青年两眼,说道:“这位乾家的公子,云祥观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对云祥观发难?” 邋遢老人这一问,只为打听消息。一是让自己了解当前的状况,同时也是让徐天玄清楚大家目前的处境。邋遢老人相信,这会儿的徐天玄恐怕也是对青年的身份和目的一头雾水。 的确,站在囚笼外的徐天玄纳闷不已的盯着青年。他所思所想和邋遢老人推测得差不多,徐天玄对青年一切解释万分迷茫。 听得这话,青年淡淡一笑。他张了张嘴尚未说话,同样被金色囚笼牢牢困住的乾皓忽然冷哼一声:“背叛家族的人,没有资格姓乾!” 这句抗议吸引了徐天玄的注意,他的视线从阵心的青年转向被围困的五少爷。乾皓这会儿睁开了双眼,他嘴角尚有一丝血迹,他直瞪青年,目光相当的不善。 “你以为,我愿意姓乾?”青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从未料到青年竟会这般反问,乾皓顿时狠狠地又瞪了青年一眼。他愤怒地扯了扯锁链,奈何他的天之力的境界不及对方,惨遭束缚之后,始终挣脱不开。 “困兽犹斗,徒劳无功!”青年分外不屑地勾起了嘴角,“本事不怎么样,偏偏在家里地位卓越,谁都得给你乾五少爷几分颜面。你该不会当真以为这是你能耐大吧?这一切不过只是由于你是嫡子罢了,仅此而已。” “乾墨!”乾皓霎时怒不可遏。 青年泰然自若,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我没资格姓乾吗?” “你……”乾皓顿时气急。 乾皓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应当前去阻拦坤家马车的三哥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幻阵内。他更没有想到,三哥居然当场翻脸,对他大打出手。 曾经,除却大哥乾宇,乾皓心中最佩服的人就是乾墨。乾皓羡慕天之力强大的人,而乾墨在家中的实力排在第二位,仅次于乾宇。 然而就是这样的乾家子孙,他竟然背叛了乾家。乾墨不但没有阻拦坤家,反而对一同外出执行任务的乾婉下毒手! 乾婉心思细腻,她出了祖宅后,始终感觉乾墨的情绪有一丝反常。她善意地多关心了几句,岂料竟然遭到乾墨痛下杀手。乾婉现在生死未卜,一想到这事,乾皓就气得浑身哆嗦。 乾皓明白,自己正因为身为嫡子,从小到大获得了诸多的优待,远超庶子。三哥虽为庶子,可由于他的出类拔萃,太爷爷并没亏待他。乾墨不是嫡子,但他的待遇也堪比嫡子。若是这样还不够,乾墨到底想要什么? 乾家世世代代都尊崇一家和气,所以乾皓无法接受,乾墨竟对兄弟姐妹们动了杀心。 乾皓向来习惯了以实力说话,一时的口舌之争毫无意义。既然他实力比拼已然输了,他也没什么话可说。令他气愤的是,云祥观上上下下全被乾墨的天之力紧密封锁,乾皓的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他若不能尽快把消息告之大哥,事态将会愈发的失控! 乾皓皱紧了眉头,沉思不语。他深知,乾墨此行绝对不是单纯为了对付乾婉,囚住自己这么简单。乾墨周身上下环绕的戾气令乾皓心惊,智识之灾的爆发,乾墨铁定涉入其中。 当初,夜血魔君审讯北山古妖兽,得知幕后之人狂言要让云祥观全城覆灭。那会儿,不单是大哥,乾皓也全当这是个笑话。如今看来,此间的麻烦恐怕超过了他们的预估。 百名隐卫倒戈,二哥的贴身护卫庄诚反叛,就连乾墨亦是叛离了乾家。乾家这次的敌人究竟是谁,竟然有这般强势的手段! 乾皓沉默了,青年的目光落在邋遢老人他们的笼子。对上流裳鄙视的视线,青年骤感不悦:“你可有不服?” 流裳毫不避忌青年的质问,应道:“乾家的家事,我没兴趣过问。但你在我仙宗下院闹事,杀我宗门弟子。我凭什么服你?哪怕口服,心也不服!” “口服心不服?”青年笑意冰冷,他四周的戾气陡然加重,一缕黑气紧紧地勒住流裳的脖子,“修士视凡人为蝼蚁,而你们这些修士在我眼中,不过也是蝼蚁罢了。我不需要蝼蚁的服从。” 流裳面色惨白,眼底的凛然气势却不减分毫,直瞪青年。 见状,邋遢老人立即凝聚法力,猛地斩断了黑气。所幸青年不是用的金色光芒对付流裳,对方一旦动用天之法则,在这儿的所有人都将毫无反抗之力。 变故丛生,徐天玄心急到了极点,偏偏他不懂如何打败青年,纠结两位老祖。徐天玄思来想去,选择了与乾皓商议。 他们几人如果想要有一线脱困生机,至少得先救出五少爷,与五少爷一起同心协力对付青年。但凭徐天玄与两个老祖,逃离幻阵遥遥无期。 徐天玄琢磨片瞬,采用了文字的方式给五少爷消息。哪知道,情况出乎他的意料,那些金色的文字并未浮现于乾皓手心,而是径直融入乾皓的掌心。 紧接着,徐天玄的意识内,忽见金色文字浮现:谁在和我说话? 情形诡异无比,徐天玄却顿感一喜。他的脑海中也莫名的浮现出了金色文字,文字一闪即逝,眨眼融入乾皓的身体:五少爷,是我。我是徐天玄。 片刻后,乾皓传回消息:原来是你啊。这是大哥的天之力,想不到之前在主院揍我的人居然是你。 徐天玄:…… 不好,坏事貌似败露了!不过这会儿形势紧急,五少爷应当不会就在这儿教训他一顿吧。 乾皓收到徐天玄消息的那一刻,神情为之一凝。 他一直在奇怪,二哥的力量为什么不经意间陡增。他颇感费解,于是慢慢的琢磨。后来他意外发现,揍自己的那道力量蕴藏着一丝大哥的天之力。 大哥动手揍乾皓的可能太小,乾皓始终想不明白那是哪一出。直到近距离的接触徐天玄,乾皓才反应过来大哥分出了一部分力量给徐天玄护身。 乾皓先是震惊徐天玄用天之力居然可以用得如此顺溜,然后他恍悟,当初揍自己的人多半是徐天玄。至于原因,乾皓还在想。 徐天玄挣扎片瞬:五少爷,我那会儿以为是有人要对二少爷动手,所以…… 有了聊胜于无的解释,乾皓当即释然。 乾皓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话题很快又转回正事:此人名为乾墨,我的三哥,他的力量仅次于大哥。你的天之力来源于大哥,境界比三哥强,你可以不受他的约束自由出入。可惜你获得的天之力太少,与三哥对抗毫无获胜的可能。 徐天玄苦恼挠头:那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打不过又逃不了,岂不是只能等死吗? 乾皓心中一定:你助我一臂之力,突破道观的天之法则封锁。我要给大哥传讯。 徐天玄想也没想立马点头答应。他早就打算向大少爷传消息,奈何苦于自身实力限制,迟迟不能如愿。徐天玄忧心不已,大少爷怎么可以不知道云祥观遭遇不测! 有了乾皓的指导,徐天玄按照乾皓告诉自己的法子,协助乾皓送出了一道讯息。 消息飞出道观的那一刻,徐天玄长长地松了口气,莫名地涌起一丝疲惫。自从徐天玄迈入云祥观以来,他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道观化作废墟,云义常埋在残垣断壁下,隐卫叛变,一件件一桩桩。徐天玄终于寻得两位老祖重返幻阵,哪知道,五少爷没能见到,老祖们先被乾三少爷捆了个结结实实。 好不容易,道观情形得以告之大少爷,徐天玄内心不由踏实了许多。 接下来,他们需要耐心的等待救援。 在此期间,徐天玄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常言道,有备无患很有必要,他们得早早的做准备。有了徐天玄在中间沟通,邋遢老人与乾五少爷达成了意见统一。一会儿,邋遢老人使用镇运仙符分散乾墨的注意力,同时徐天玄协助乾皓破碎金色锁链。 他们被困笼中,哪怕救援赶来多半也会显得畏手畏脚。 唯有流裳面无表情,不见任何动静。她对乾家不看好,从一开始到现在均是这般冷漠态度。尤其是亲眼目睹,乾墨的力量之中融入了戾气,流裳对乾家的印象一跌再跌。 邋遢老人并不勉强她,对他而言,只要师姐没有直接出言拒绝,那么邋遢老人就当作她默认答应了。硬要流裳亲口承诺些什么,这位执拗又爱面子的师姐只会干脆利落的翻脸! 待一切准备就绪,乾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主院应当有所行动。他幻化出金色长刀,不遗余力地朝金色锁链的相同位置一阵乱砍。他砍出的刀痕转眼被金光抹平,不见丁点痕迹。一次又一次刀痕出现,一次又一次刀痕消失。 青年站立一旁,并未阻止乾皓,任凭乾皓耗费力气。他从容地看着乾皓的挣扎,丝毫不为所动。 很快,镇运仙符的磅礴灵力陡然释放。邋遢老人手中的仙符与徐天玄手中的仙符,使用效果天差地别。漫天黑云皆被灵力搅动,它们极速盘旋,好似一股飓风,沉沉的压在青年的头顶。 第59章 镇运仙符的强压笼罩住青年的那一瞬,徐天玄抓住机会协助乾皓。他抬手朝着金色锁链狠狠地劈过去,选择了与乾五少爷攻击锁链的相同位置。 尽管徐天玄获得的天之力不够多,但是胜在大少爷的天之力境界比乾墨更高一筹。所以,徐天玄与乾五少爷配合,他俩的共同攻击显得十分有效。 在一旁的另一个金色囚笼内,邋遢老人此刻肩负的压力巨大。 乾墨的实力着实强悍,他仅次于乾宇的本事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哪怕乾墨眼下是运势被仙符镇压,但他很快稳定了情绪,不慌不忙地抬手直向邋遢老人一击。 邋遢老人和流裳困在笼子里,根本就逃不出他的手心。他不屑于对他们使用天之法则,仅用戾气就足够了。 眼看着浓郁的戾气化作成千上万的黑箭袭来,邋遢老人下意识皱了皱眉。他一边稳住仙符,一边抬手打算硬抗乾墨的攻击。 就在这时,他眼前忽地闪过一道浅浅的鹅黄的色彩。 乾墨用戾气袭击邋遢老人的那一刻,流裳的身影已然移到了邋遢老人的身前。她毫不犹豫的运用法力撑起了一道屏障,生生的挡下了乾墨的那一击。 下一刻,流裳的身体明显一颤,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师姐!”见状,邋遢老人顿时急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本该在一旁疗伤的师姐会突然过来为他抵抗乾墨的攻击。师姐终究是往昔的那个师姐,哪怕如今她对自己恶语相向。 邋遢老人的语气出奇的焦急,流裳却仅仅是无动于衷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她平静无比的面对前方的乾墨,声音从未有过的淡然:“无事,一点儿小伤而已。” 流裳心知邋遢老人维持仙符不适合分心,于是,她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动。她面无惧色的直立于乾墨跟前,面对乾墨的打击,她从始至终不曾避开分毫,仿若一道坚不可摧的墙挡在邋遢老人的前方。 很快,流裳的呼吸愈发费力,脸色也是异常的苍白。她内心轻声的对自己说了句:再坚持一会儿。 兴许是流裳的举动影响到了邋遢老人,他顷刻间爆发出无以伦比的强势法力,浑身的法力好似不要钱一样,尽数朝镇运仙符内源源不断的灌入。 他对自己说,一定得坚持住。他需要分散乾墨的注意力,绝不能让对方发现徐天玄在帮助乾皓破坏金色锁链。 再一会儿就好,再一会儿就可以了。这样的想法几乎同时浮现在流裳和邋遢老人的心中。 由于支撑仙符运转所耗费的法力十分巨大,邋遢老人深感,短短一瞬竟如千年般漫长,瞬息间就险些抽空了邋遢老人的法力。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小步,整个人霎时苍老了许多。 邋遢老人肩头的压力越来越沉重。 而与此同时,眼底尽显轻视的乾墨万分冷漠的瞄了眼邋遢老人:“流云镇运仙符,确实有些作用,比一般修士的不堪一击稍好一线。但是,蝼蚁终究是蝼蚁!” 说罢,他扬手又是一道黑色的戾气窜出。乾墨连天之法则都懒得使用,修士根本不值得他使用法则。 这次窜出的戾气与之前不同,乾墨不愿再浪费时间,准备做一个了断。戾气内隐隐传出咆哮之声,令人心惊肉跳。 戾气敏捷一绕,避开遍体鳞伤的流裳,眼看着就将撞上邋遢老人。邋遢老人神情肃穆,心底静若止水。他深知这个劫不容易迈过去,恐怕不是像上一次那样六个血窟窿就能解决的难题。 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正要对拼,忽然,一道轻柔的光芒在邋遢老人周围弥漫开来。下一瞬,咆哮的戾气击穿了护在邋遢老人面前的单薄身影。 邋遢老人骤感脑中一片空白。 那一抹鹅黄色的背影尽染鲜血,发髻上的玉簪掉在地面摔成了几截。黑色的长发被疾风吹乱,然后,转眼间,一头青丝化作了白发。 流裳无声倒地。 邋遢老人呆滞片瞬,随即暴怒,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烧掉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只恨金色囚笼的阻拦,他不能冲上前与乾墨同归于尽。 恩师身死道消,邋遢老人发誓要代替恩师守护师姐。他活一天护一天,活一世护一世,若他得以长生,必定护师姐生生世世安宁! 邋遢老人一声大吼,竭力撞向天之法则形成的囚笼! 砰的一声,邋遢老人并未撞开笼子,但不远处的囚笼却裂开的一道长缝。锋利的刀光终是斩碎金色锁链,结束了禁锢。 挣脱束缚的乾皓毫不犹豫地扛起金色长刀,不问不顾的径直朝乾墨直面砍去。 眼见五弟愤然袭来,乾墨并未立刻阻拦,他快速往一旁退了几步避开了攻击。这会儿,乾墨眉头深锁,他的目光不是的盯着乾皓,而是望向坏掉的金色笼子。 乾墨相当了解乾皓有几分几两的本事,单凭乾皓的能耐不可能他设置的冲破禁锢。哪怕乾皓可以出来,也必定耗费大把的力气和时间,不会这么快。 况且,乾墨能明显感觉到,乾皓破坏笼子的惊天一刀,蕴含了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感。他觉得有一道来历古怪的力量帮助了乾皓。 这会儿,乾皓不管乾墨是躲是避还是攻击,坚定不移的一阵狂打乱打。他心里憋着一团火,不立马释放出来他可能会被活活的气炸! 不再有乾墨的针锋相对,回过神的邋遢老人急忙扶起气若游丝的师姐。 邋遢老人的情绪在极速翻滚沸腾,刹那间,无尽的杀戮之意就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境界摇摇欲坠,大有崩退的征兆。 他的情绪在动摇,他的道心在动摇。 “凝神静气……稳固道心……”流裳微微地张了张嘴,虚弱而苍老。 邋遢老人垂目凝视着怀中年弱体衰的老妇人,匆忙守住心神。他不遗余力的将自己所剩的法力传给流裳,奈何,这样做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流裳的体内仿若破了一个大洞,丁点聚集不了法力。邋遢老人的那些法力在流裳筋脉游走片刻随即消散,一丝一毫也留不住。 邋遢老人的脸色骤然煞白。 “师姐……”他的声音罕有的出现了一丝颤抖,眼眶顿时红了。 见状,流裳一如既往的不爽地丢了句:“堂堂流云仙宗的……流华老祖……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她流裳的师弟怎么可以丢面子! 邋遢老人垂下眼帘,一时间仿若陡然年迈了数百载:“师姐,你的修为没了。” 流裳略微一怔,她貌似记起了什么,浑然不在意地应了声:“道基被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无非不能再当修士罢了,了然无趣的提升境界,活了那么久她也活得有些烦闷了。唯一可惜的是,不当修士的话,她的寿命会很短很短,等不及看到邋遢老人登仙的那一天。 如此一来,父亲未了的心愿,她也将无法完成,不能亲眼目送流华迈入仙界。父亲可是一直深信流华可以成仙的。 流裳的话说得云淡风轻,邋遢老人的神色却异常严肃。 原本,邋遢老人此生的心愿在于游遍六界,在此途中寻找成仙的契机。但此时此刻,邋遢老人的想法不一样了。他也将走遍六界,不为成仙契机,只求治好师姐。 流裳道基被毁,这将成为邋遢老人永远迈不过去的心魔,此生境界再无提升可能。心魔不除,大道无期。这时当初恩师对邋遢老人说的话。 更何况,邋遢老人记得自己的承诺。他记得自己才对师姐说,师姐距离半步仙境界仅差一线,他肯定会活着向师姐道贺。 所以师姐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达成半步仙,他一定会活着为师姐道贺! 另一边,乾皓的穷追猛打逼得三哥接连避让。乾皓明白,乾墨对他突如其来的助力深感怀疑和忌惮,所以并未着急出手。不过,乾皓清楚,延一时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乾皓一边逼退乾墨,一边分出一道天之力协助徐天玄。但求尽快砍断困住两位老祖的金色笼子。 他们必须尽快挣脱禁锢,免得束手束脚。 金色锁链断裂的那一刻,始终后退躲让五弟的乾墨不再躲避了。乾墨的目光霎时凝集在一点儿,他猛地汇集力量向徐天玄身处的位置袭去:“原来你躲在这里!” 糟糕,乾皓心里咯噔一声。 第一次斩断囚笼,乾墨的注意力在镇运仙符,尚不确定徐天玄的具体行踪。所以第二次破坏囚笼,乾墨一直在观察协助乾皓的人身在何处。 徐天玄刚替两位老祖解开束缚,告诉他们快离开。哪知文字没显现完,赫然一大团金光直冲冲的向徐天玄砸来。 眼看躲避不及,徐天玄唯有默默祈求夜血魔君送的小玩意具备防御功能。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徐天玄未能挡住天之法则,他全身剧痛无比,意识猛然恍惚。 对此,徐天玄不禁怨念,祈祷魔君给力,简直是痴心妄想! 徐天玄承受不住如此夸张的天之力,他被重压逼得大步后退。他退避途中,手腕的金色光芒突然爆发,金光悉数溢出凝结为一柄长剑,长剑泛起杀戮的寒光,直面乾墨。 哪怕金光数量略显不足,不能支撑长久对抗,它却足够一次全力出击。 嗖! 利剑穿透乾墨的身躯。 一个夸张的大窟窿触目惊心,引得鲜血不断喷洒。 毫不迟疑的,乾皓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捞起两位老祖迅速撤离幻阵。同时他甩了徐天玄一条讯息:快走! 尽管徐天玄满心期待自己可以大步跟上前,奈何他浑身乏力,根本迈不动腿。他全部的力气被刚才那一击尽数抽空。幸亏他隐藏得好,只要不乱出手,不容易被觉察端倪。 闷闷地瞅了眼负伤的乾墨,徐天玄有心再给乾墨一击,避免乾墨前去追杀五少爷他们。可惜,他纠结地发现自己使用不了金光了。 徐天玄低头看了看,他手腕仅剩一丝若有似无的金光,浅得几乎快要看不见。至于乘胜追击什么的,那是根本不可能。 错过了这般良机,徐天玄不得不倍感遗憾,为什么这般方便又实在的金光如此不经用?他下次是不是可以厚着脸皮向大少爷多要一些护身? 要是乾家人得知徐天玄的想法,定会齐刷刷的晕死过去。 天之力确实强大,正因为它的强大,它不可能无止无境,向来是用一点少一点。 乾家人需要凭借乾柱,利用天之本源来补给天之力。 乾宇一次能给徐天玄这么多的天之力,称得上是出手极其阔绰。 徐天玄应当庆幸,自己不是李靳那样的情况,由于承受不住法则之力,迟早爆体而亡。他可以挥金鞭子挥得啪啪响,可以将金光凝结一力给乾墨一记重击,运气已然好到了极点。 乾皓在眼皮底下逃走,乾墨却没有心急追赶。他徐徐地站起身,凝视利剑飞来的方向。他四周的金光之中融入了大量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他身上的大窟窿。 片刻,乾墨冷言:“大哥,你使用了自己的力量,却不肯现身一见吗?” 徐天玄:“……” 他才不是乾大少爷,他是徐天玄,住在乾府艮院的小家仆,他坚决不要同乾墨现身一见。 再说了,徐天玄就算有心出来,也得问问魔君给他的血雾答应不答应。罗峙使用的隐藏手法神鬼莫测,徐天玄丁点不清楚现身的法子。 未能得到徐天玄的回应,乾墨周遭的气息顷刻间冷了几分:“大哥,在乾家,我唯一敬佩的人就是你,因为你最有本事。你身居乾家首位,我无话可说。可是为什么,我明明能力排在第二位,身份却不可以排在第二位,待遇不可以排在第二位?我比你的那些亲兄弟,到底差在哪儿?” 徐天玄无言望天,他说话乾墨又听不见,更何况他与乾墨无话可说。 徐天玄没回答,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代替他回答:“差在,你不念及手足之情,对兄弟姐妹下手!” 听得这话,徐天玄一阵狂喜。他绝不会听错,这是大少爷的声音。他心心念念盼望的大少爷来了! 不过,目前出现的并未大少爷本尊,而是一抹半透明的幻影。但这也足以令徐天玄欣喜万分,大少爷出现意味着徐天玄不必担惊受怕。如果大少爷能丢给他一根更粗的金鞭子,徐天玄会更开心。 半透明的乾宇幻影平静地瞅了眼徐天玄所在的位置,说道:“这儿由我处理,你先回府。” 说着,乾宇抬手轻轻一挥。徐天玄顿感自己简直站不稳,他摇摇晃晃地退了数步,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改变了。 徐天玄仍站在艮院的小院中,他的身边弥漫着红色的血雾。 不远处的院墙上方,坐着一抹血红色的人影。罗峙清闲无比地伸了伸胳膊,笑眯眯地看着徐天玄,问了句:“怎么样,好玩吗?” 徐天玄一头黑线,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夜血魔君送他一个小玩意玩玩,他居然真的玩了啊。如此不靠谱的魔君,徐天玄竟然一时大意,被幻景骗得团团转。 莫名有一种与危险擦肩而过的惊悚。 徐天玄不自觉的低下头,随即疑惑地轻咦一声。他手腕处的金光很少很少,近乎于无。谁来告诉他,他此前经历的一切是真实还是幻景? 第60章 徐天玄这会儿简直困惑到了极点,他分外迷茫地瞅了瞅自己的手腕,又望向坐在院墙上方的夜血魔君。从云祥观一步退回艮院,到底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他的幻觉? 他十分犹豫,思考着该不该向罗峙问个清楚明白,自己方才的经历究竟是真是假。然而,夜血魔君如此这般的不靠谱,万一这仅是对方一个恶趣味的玩笑,徐天玄觉得自己将再难面对这个人。 就在徐天玄退出血雾不久,一抹灰扑扑的身影兴高采烈地扑向了徐天玄。徐天玄听得一声鸡叫,紧接着一团灰色的毛球使劲的扑腾到了他的肩头。 灰毛鸡欣喜地在他肩膀上蹦了两下,热烈欢迎徐天玄的归来。 瞅见灰毛鸡有精神的样子,徐天玄的心情不禁好了几分。 在徐天玄考虑是否询问罗峙之际,罗峙竟率先问了徐天玄一句:“你觉得,乾家大少爷是怎样一个人?” 乾大少爷是怎么样一个人? 徐天玄对罗峙的提问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个反应莫过于,乾大少爷是一个好人! 当初徐天玄在通天六界求助,是大少爷好心的伸出援手,他才得到如今的平稳生活。 相比乾二少爷,府里的家仆们对时常不在家的大少爷有些陌生与敬畏。乾大少爷霸气满值,与二少爷温和亲切的风格截然不同。不过,尽管大家对大少爷深感畏惧,可这完全不会影响大少爷在徐天玄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大少爷长得帅,大少爷武力值超高,大少爷还有善心。是大少爷在徐天玄陷入困境的时候给予了他帮助,也是大少爷让徐天玄走出了深山,摆脱了养着一群人形生灵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 徐天玄并未回答罗峙的提问,因为他不确定有些话该不该告诉罗峙。从目睹夜血魔君吞古妖兽至今,徐天玄始终觉得,罗峙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奇怪家伙,魔君和寻常人的思维很不一样。 发现徐天玄久久不说话,罗峙也不催促徐天玄。他气定神闲的坐在院墙,抬头仰望黑云密布的天空,随后他的目光徐徐的转向了主院的方向。仿佛压根没打算等待徐天玄的答案,罗峙自言自语道:“乾家大少爷,他首先是一个乾家人。” 徐天玄:“……” 他可以揍罗峙吗?专门揍脸的那种!如此一目了然的常识,徐天玄早就知道,根本不需要罗峙解释。大少爷姓乾,他不是乾家人是什么? 眼底含笑,罗峙的薄唇微微上扬,他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徐天玄:“乾宇身为乾家人,他的所作所为,乾家的绝对利益永远会摆放在第一位。” 听到这句话,徐天玄认可地点点头。这个道理自是理所当然,大少爷在家里拥有的地位如此之高,大凡小事当然得替家族考虑。乾大少爷维护乾家,这并不值得奇怪。 见徐天玄直接认同了这句话,罗峙的笑意增加了。他的身影顷刻间模糊淡去,化作浅浅的血雾,随即消散在冷风之中。他离去后,冷风将罗峙临行前的最后话语送到了徐天玄的耳畔:“你终是不懂。” 徐天玄苦恼地挠挠头,他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墙百思不得其解。要是谁给徐天玄说夜血魔君不是怪魔,徐天玄绝对不相信。 以长相而论,夜血魔君静有妖冶容颜,动有血盆大口。以个性思维而言,谁要能理解罗峙在想什么,那人恐怕和罗峙病得程度不相上下。 反反复复想来想去,徐天玄始终想不明白罗峙在向他传递怎样的信息。最终,徐天玄选择了把罗峙的提醒毫不犹豫的抛到脑后。 直到此时此刻,徐天玄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忘了问罗峙那些经历是真是假。罗峙居然如此果断地跑了,完全没给他问话的机会。 对此,徐天玄唯有一头黑线怨念的盯着震院的方向。 不过罗峙既然走了,徐天玄也不打算再追到准予按询问。 眼下,鱼九与白兔尚未清醒,徐天玄不得不肩扛着灰毛鸡,开始收拾小院里的食材。林伯拿来的那些食材乱七八糟地滚落了一地,任由它们这般遍地可见终究不是办法。 徐天玄旨在分门别类的整理各类素菜和肉食,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他刚拾起两个大白菜,就听得匆忙的脚步声极速逼近。下一刻,来人进入了艮院。 他偏过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 来的人竟是乾五少爷乾皓! 这一刻,乾皓背着生命垂危的云义常,邋遢老人则是扶着白发苍苍的流裳。徐天玄惊喜万分的连看了他们好几眼,方才恍悟,原来这一切是真的,并非魔君逗他玩的幻景。 见徐天玄平安无事,乾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居然回来的比我们还早。我担心你未能逃过三哥的追杀,特意给大哥说,一定要留意你的位置,救你出来。” 徐天玄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解释此前的遭遇,夜血魔君的想法做法永远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不得已,徐天玄干笑了两声减缓尴尬,随即大步迎上前。 流裳的精神状态差到了极致,无心理会其它。邋遢老人搀扶师姐进入竹屋疗养,乾皓则跟随徐天玄进了里屋安置云义常。 云义常处于重伤昏迷,不知道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第二次智识之灾本就对云义常冲击极大,偏偏祸不单行,又遇李靳爆体而亡,乾府隐卫叛变。 云义常伤势极重,掩埋废墟之下命悬一线。不过,亏得云义常运气好,被徐天玄从废墟底下刨出来。 要不然,其他人一时半会找不了他的位置所在,白白错过的救助的时间。等到事后清扫碎块之际,再真正发现云义常,云义常铁定早就没命了。 乾皓把云义常放在里屋的大床,转身对徐天玄说道:“我得马上去一趟乾池,接着返回主院。你要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消息,我会很快赶过来。” 得知四姐逃回乾府的消息,乾皓深感万分欣慰。纵是乾婉此刻奄奄一息,可只要她还活着,就有解决办法。 前一刻,乾顾亲自护送乾婉前往乾池,为她补给天之力,极速治疗。 同时,乾岚也跟去了乾池,一则力争快些补给天之力驱除戾气,求个心安,二则她一同守护乾池附近,确保四姐的安全,有需要时可及时出手。 乾皓带邋遢老人他们回府后,决定先赶往乾池瞧瞧他们的情况,然后回主院协助大哥。大哥就算再厉害,天之力也绝非无穷无尽。他手边无人可用,总会少了些什么。 徐天玄心知乾皓事情多责任大,他不应浪费乾皓的时间,于是他果断点头应了一声好。转瞬间,乾皓已然消失不见。 直到乾皓走了,徐天玄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多问乾皓几句。大少爷在云祥观怎么样了?幻阵的裂缝补好了吗?幻阵里面的人,他们还好吗? 心里有无尽的担忧,可很快徐天玄转念一想。大少爷给自己的力量足以重击乾墨,证明大少爷比乾墨厉害。哪怕大少爷此次是幻影前往道观,也不至于被乾墨重创才是。 徐天玄长长地吸了口气,平复心情。他告诉自己安心即可,要对大少爷有信心,相信大少爷绝不会有事。 振作了精神,徐天玄挽起袖子着手照顾小命岌岌可危的云观主。 令徐天玄非常烦恼是,他两次在智识之灾见到云观主,两次云观主身上都有血窟窿。上回两个血窟窿已经足够惊悚了,这回的血窟窿,数量多得徐天玄都不敢细数! 偏偏如今老管家身处幻阵内,徐天玄找不到邻居借药。而且,吴冬也在幻阵里,徐天玄同样找不到熟人借衣服。盯着受伤在床的云观主,徐天玄表示有点犯愁。 道袍扒还是不扒?扒了道袍,清洗了血污,没有药物可用该怎么办? 徐天玄站立一旁,满脸愁容地盯着云义常。同时,他肩头的灰毛鸡也伸长脖子,眨着小眼睛,一脸好奇的盯着云义常,它不懂徐天玄在看什么看得满满的苦恼。 徐天玄纠结的时间持续得并不久,随着邋遢老人抬步进屋,他的苦差顺利得到了解决。 邋遢老人探了探昏迷不醒的云义常的筋脉,他取出一粒丹药送入云义常的口中。之后,邋遢老人告诉徐天玄:“他伤势重,估计要很长时间才能醒来。” 徐天玄闻言松了一口气,能活着就好。 “我们撤离道观那会儿,我看见三清殿内有一片清理出来的空地,心想应当是云义常所在,所以请乾五少爷将他一并带回了乾府。”邋遢老人眼底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云义常的修为太有限,他能两次在智识之灾存活下来,不得不说云义常确实是命不该绝。但是,他从今往后的路要走向何方,谁也说不准。 云观主的话题继续不下去,徐天玄面向邋遢老人,思索再三问道:“流裳老祖她怎么样了,我看见她……” 她老了,头发也全白了。在乎青春貌美的流裳,此刻的心情肯定非常糟糕。徐天玄把后面的话直接咽回肚子,默默的看着邋遢老人。 邋遢老人默然片瞬缓缓说道:“师姐道基被毁,法力全失。她的身体异常虚弱,她刚服了药,在休息。” 言尽于此,邋遢老人不再多说什么,徐天玄也没有再多问半句。两人相对沉默之际,云祥城陡然变天。 一股夸张到无以伦比的狂暴戾气自云祥观的方向冲天而起,与满天的黑云连在一起。戾气的气势极速攀升,大有将整座云祥城撕成碎片的架势。 狂风骤起,大地颤抖,仿若永世的黑夜即将来临。 徐天玄心惊不已,他大步冲出房间,仰望恐怖至极的天空。他的心神投向云祥观的所在,道观中腾空而已的金色光束与狂暴戾气相比,显得那么微弱,竟有些不稳的迹象。 面对这番景象,徐天玄深感难以接受。大少爷在道观!大少爷不是比三少爷厉害吗,为什么会惊现这样的异变? 云祥观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少爷有没有遇到危险? 徐天玄内心在咆哮,这种时候,罗峙去了哪儿?他想要一团血雾,赶往云祥观确定大少爷安全与否! 正当徐天玄心焦万分,仿佛与云祥观中腾起的金光相互呼应似的,乾府主院一道金光腾空而起。瞬息间,乾府的金光极速蔓延,以乾府为中心,朝向整座城池扩散。 但凡金光笼罩之处,眨眼从黑夜回归白昼,暖暖的阳光慵懒的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温暖。 很快,乾府的金光以霸道碾压之势向云祥观逼近,与道观内的那道金光融在一起。道观里的金光瞬间变得异常稳固,接着它逐渐发亮,变得愈发刺眼。 耀眼的金光,好似要将笼罩云祥城的黑暗彻底驱散。 邋遢老人遥望云祥观,他思索片瞬,终是下定了决心。他平静无比地笑了笑,对徐天玄说道:“徐小公子,待我下次炼符,补一张给你。” 徐天玄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邋遢老人在说什么。下一刻,他赫然发觉,经过短暂炼化的镇运仙符与自己的内在感应一下子断开了。 邋遢老人扬手一挥,那张皱巴巴的符纸刹那间化作一道醒目的光芒直飞主院。 见状,徐天玄十分迷茫。这不是镇运仙符吗?为何用在主院,莫非邋遢老人打算镇压主院的运势? 这般紧要关头,邋遢老人若是压住了乾府运势,岂不是要让大少爷输掉? 徐天玄不理解邋遢老人到底在做什么。 下一瞬,镇运仙符在主院半空如烟花般绚丽绽放。 数之不尽的气运朝向主院蜂拥而来,气运盘旋在主院之上竟幻化出了形态,徐天玄听闻一声龙啸。 徐天玄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异感觉,他感到那是磅礴的气运,源源不断的气运汇集在主院。 他偏头打算问个究竟,却见邋遢老人脸色苍白,身体猛地晃了几下。 迎上徐天玄担忧的目光,邋遢老人得意一笑:“你知道流云镇运仙符,为何有资格被称作仙符吗?它不仅仅能够镇压气运,它还可以偷气运来用。千载气运加身,何愁此战不胜。” 从邋遢老人炼符成功至今,镇运仙符一次次偷来运势存储其中。千载气运,用于一时,纵有再大的险境,也不愁不能迎刃而解。 第61章 虽说流云镇运仙符化作了灰烬,可徐天玄并没有觉得丝毫可惜。乾府逢乱之时,只要这些能对大少爷有所帮助,徐天玄就感到心满意足。 至于补不补一张仙符给自己,徐天玄表示自己一点儿也无所谓。原本,他炼化仙符所需的时间就太过漫长,如今使用镇运仙符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的程度而已。仙符失去了就失去了,他认为没什么大不了。 仙符的运用,最让徐天玄有所敬佩的是邋遢老人的选择,邋遢老人足足拿出了聚集千年的运势。要不是邋遢老人明说,徐天玄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这张皱巴巴的符纸还可以让气运加身。 当然,有此衍生出的一个问题是,邋遢老人的年龄估计也是不可细算。身为邋遢老人师姐的流裳老祖,她大概会非常痛恨别人提及她的真实年龄。 释放出了仙符存留的气运,邋遢老人终是处理完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与徐天玄简单说了两句,随后转身返回竹屋。流裳的情况不太稳定,这段时间他需要时刻守在师姐的身边,谨防有变。 小院的平地,如今仅剩徐天玄与灰毛鸡,一少年一胖鸡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天空。 眼下,云祥城的天空一大半是明亮的金光,另一小半是融入了黑色戾气的金光,显得颇有几分暗沉。两道金光相互抗衡,相互牵制,徐天玄的心情也随着光芒的明亮黯淡而七上八下。 大少爷此前叮嘱徐天玄切不可擅自离开艮院,可大少爷并没要求徐天玄不许趴院墙,更没有说他不可以爬到屋顶上。 徐天玄思索再三,认为屋顶属于大少爷许可的范围,于是兴致冲冲的爬到了艮院的屋顶。 可惜,从平地换到屋顶,他所处的位置高是高了一截,但也远远不足以望见很远的地方。 此刻的徐天玄已无充足的金色光芒随心所欲的使用,四周那些来历不知的柔光却是十分宽裕。他反复想了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利用仅剩的微弱金光卷起附近的柔光,覆盖在自己的双眼。 利用柔光看清外界的动静希望实在渺茫,不过,通过柔光观察云祥城内那些遮天蔽日的戾气确实精准异常。 下一刻,徐天玄徐徐的打量着这个戾气肆掠的城池。 情况仍是以城北祭坛最为突出,那儿的戾气夸张到无以形容,那里是第一次智识之灾爆发之地。其次是云祥观,徐天玄不清楚敌人在道观里做了何种手脚,道观的戾气数量比起城北祭坛差不了多少。 徐天玄顺着城中戾气的严峻程度逐一找去,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乾府内。他一头雾水。 奇怪,乾府为什么涌现出如此浓郁的戾气? 家仆们全数去了云祥观的幻阵,隐卫们也被大少爷派了出去,不在府内。留在乾府的是大少爷乾宇,二少爷乾顾,五少爷乾皓,九小姐乾岚,林伯以及夜血魔君罗峙。 对于这些人,徐天玄早已偷偷摸摸地研究了无数次,相当肯定他们体内并未藏有这般瘆人的戾气! 徐天玄左思右想,忽然意识到,莫非是九小姐? 不久前,妖界侍卫爆体而亡,九小姐的右手遭到戾气污染。那会儿,徐天玄通过血雾曾经走到了九小姐的跟前,她右手附着的戾气的确极度可怖。 可真的有到达这般地步吗?徐天玄不确定。 因为在浓烈的戾气之中,徐天玄无意间发现里面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小戾气,令人毛骨悚然。 是谁染上了如此恐怖的戾气? 乾府里到底还有谁? 徐天玄紧盯那处戾气笼罩的位置,他看了又看,细细地辨别。果然,在大数量的戾气里,藏有一丝细微至极的银黑色的戾气。偏偏就是这丁点不起眼的银黑色戾气,莫名的让徐天玄产生了不寒而栗的恐惧! 说不出任何原由,徐天玄心慌,他非常的不安,非常的焦躁! 徐天玄感到十分烦恼,他所见的位置处于主院的后方。家仆不可擅入主院,此时此刻,大少爷会允许他进去一探究竟吗? 本来,大少爷交待让徐天玄留在艮院不可轻易外出,他刚才莫名其妙的已经出门了一趟,还将大少爷给他的力量耗费的只剩一点。这会儿,他再明目张胆的迈出艮院,会不会惹得大少爷相当不高兴? 徐天玄仰头默默望向天空,两道力量仍在不停的对抗,从如今的形势看来,自乾府涌现的金光明显占据了上风,大少爷抓获乾墨想必不是难事,仅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抱头挣扎了小会儿,最终心一横。 不行,他一定得出去看看!那一抹若有似无的银黑色戾气令徐天玄万分在意,它比满城弥漫的戾气还让徐天玄头皮发麻。徐天玄总觉得这丝戾气怪僻到了极点,必须前去看个明白。 失去了金色锁链替徐天玄隐藏身影,他披上再多的隐身斗篷也无济于事。徐天玄索性厚着脸皮光明正大的直接迈出了艮院的大门,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只赖在他肩头坚决不挪动的灰毛鸡。 反正他行踪藏不住了,多一只叫嚷的灰毛鸡也不至于影响更多。 一人一鸡朝着主院走去,其中,一人心情忐忑,一鸡情绪激动。 徐天玄前脚刚迈入主院的大门,就听得两句平静的问话:“大少爷命你留在艮院,你怎么出来了?还不赶快回去?” 行踪毫无悬念的暴露,徐天玄一点儿也不感到稀奇。他讪讪地笑了笑,抬眼循声望去。 不远处站着大少爷的贴身护卫林伯,他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石路。徐天玄记得这条路,它通往每年祭祀的地方,大伙都喜欢称那个直通天际的石柱子为天柱。 被林伯抓了个正着,徐天玄权衡再三,决定实话实说,说不定可以给自己换回一次机会:“林伯,我刚才在屋顶,看见主院后方有奇怪的戾气。我想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白须老者的神情略微一滞,随即释然:“没事,那是四小姐与九小姐在疗伤、驱除戾气。你快回艮院去吧。” 徐天玄站在原地,他没说走也没说不走。九小姐的右手被戾气污染,他也算是隔着血雾亲眼看见过,那些浓郁的戾气来自乾岚,十分有可能。 然而,真正令徐天玄在意的是隐藏其中的一丝银黑色戾气。 徐天玄之前曾听到乾皓与乾岚提及过四小姐,他记得乾岚说四姐做得白玉糕特别好吃。此刻这人身在乾府疗伤,徐天玄未能仔细观察,无法判断银黑色戾气是否来源于她。 他已经违背大少爷的命令出了艮院,倘若见不到四小姐,找不出银黑色戾气,无疑是得不偿失。他得去看看,不然太不甘心。 偏偏,林伯守在附近,以徐天玄的当前战斗力,顺利冲过去绝无可能。徐天玄别过视线,瞅着唯一的搭档灰毛鸡,灰毛鸡如果可以替他阻拦林伯片刻就好了。 不过以林伯的本事,胖鸡仔的小身板挡得住对方么? 一个字,悬。两个字,很悬。三个字,特别悬。四个字,悬之又悬……希望和徐天玄自己去阻拦林伯一样的渺茫无望。 一少年一鸡仔你看我,我看你。片瞬后,徐天玄落败,不能与灰毛鸡良好的沟通实在令人伤感。他自言自语般喃喃道:“灰毛鸡啊灰毛鸡,你为什么不能帮我拦住林伯呢?喷一团火什么的,可以吗?” 灰毛鸡歪着小脑袋看着徐天玄,眨巴眨巴它的小眼睛。 紧接着,灰毛鸡猛地扑腾起身。它直冲守在道路入口附近的白须老者,它的小爪子在半空一个劲的乱蹬。眼瞅着林伯伸手即将抓住它,它突然嘴壳一张,令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 灰毛鸡口中喷出了一团小火球,红色的火球眨眼间在林伯四周环绕一圈,形成熊熊大火。火焰形成牢固的火墙将林伯困在了其中。 喷出小火球后,异常亢奋的灰毛鸡扑腾到徐天玄的肩头。它挺着小胸膛,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无比得意地叽叽两声。 徐天玄傻眼片瞬,下一个反应莫过于拔腿就跑。他不是奔离主院,而是赶紧往主院后方一路狂奔。他琢磨着自己事后免不了被林伯教训一通,但是当前最要紧的仍是探明主院后方的虚实。 待林伯熄灭了来历诡异的火焰,徐天玄与灰毛鸡早已跑得没影了。林伯没奈何地摆头叹气:“两个不听话的小崽子,这种时候还瞎添乱。” 白须老者望了眼徐天玄离去的方向,多少能猜出徐天玄的想法,徐天玄不亲眼确定不会罢休。按理说,乾池是乾家的重地,换作平时,林伯非得抓回徐天玄好好教训一通。 然而,目前的情况不同。林伯只遵循一个意念,坚守通往乾柱的入口,不离半步。 白须老者刚刚站定,就听得道路的尽头传来低沉的话语:“府内有何动静?” “大少爷,徐天玄和山神来了,他们去了乾池的方向。”林伯回答道。 尽管林伯把灰毛鸡称为山神,灰毛鸡也确实得到了神皇的敕令,但,灰毛鸡能否成为山神终究是个谜。以灰毛鸡傻里傻气的状态,大少爷会不会命林伯宣读敕令很难说。 灰毛鸡通往山神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他可曾说什么?”乾宇问道。 大少爷话里的他自然是指的徐天玄,灰毛鸡归在不会说人话的范畴。 林伯恭敬应道:“他说看见主院后方有奇怪的戾气。” 道路尽头的声音沉默了小会儿,再度响起:“兴许是四妹。” 乾宇方才与乾墨交手,发现对方身染极深的戾气。乾婉此前被乾墨重伤,她虽是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却也免不了遭受戾气污染。徐天玄应当发觉了乾婉的存在。 “大少爷,是否需要将他抓回来?”林伯问道,乾池毕竟是乾府的重要秘密。 “不必。”乾宇淡然应道。乾顾和乾皓此刻皆在乾池外。待九妹右手情况好转,乾皓就将返回,到时让他顺手把徐天玄拎回来就可以了。 再说了,徐天玄又不是第一次溜去乾池。 乾宇坐镇乾柱,不可轻易挪移,乾柱方是乾府的重中之重。 就连这会儿与乾墨对峙,乾宇同样并非亲身前往,仅仅是依托于幻影。乾柱作为天之本源凝集之处,力量浓郁至极,乾宇大可不借助乾池,直接补给自身的天之力。 哪怕得来的力量万分狂暴,不及乾池的补给温和,却也不失为一个简单有效的方式。 所以,任凭乾墨在府外如何闹腾,乾宇均不放在心上。乾墨的所作所为撼动不了乾府分毫。 两人的天之力抗衡,本就是乾宇胜于乾墨,哪怕两人对耗,也是乾墨的天之力先行耗尽。乾宇此刻提防乾墨,是在顾忌戾气,他不相信乾墨是智识之灾的主谋。 就算乾墨得到再多的援助,只要乾宇的天之力不枯竭,乾墨永远赢不了乾宇。乾墨没机会攻破护府的天之法则,也就无法冲入乾府。 乾宇身披千载气运,气运浮现游龙形态,咆哮翻腾。但凡乾宇所思所想,事情就会变得顺着他的心意进行。 思索片刻,乾宇叮嘱林伯:“关闭通往乾柱的道路。” 减少往乾池提供天之力补给,林伯对此命令颇有几分不解,但也果断应了声:“是的,大少爷。” 乾柱表面的纹饰腾起了淡淡金光,随即它们的光芒开始渐渐地变淡。天之本源的波动徐徐减缓,力量向内收拢。铺在地面的巨石一块接着一块的飞上天空,它们环绕在乾柱的周围,仿若为它披上一层铠甲。 地面的石块飞走,对应的位置形成了虚空。当所有的石块尽数飞走,再无通往乾柱的道路,唯有变化莫测无穷无尽的虚空。 彻底关闭道路需要半个时辰,乾宇准备留半个时辰给乾池的妹妹,也留半个时辰给自己收拾乾墨。 林伯略感困惑,乾墨已然叛离了乾家,他的事情也浮出水面,从暗转为明。同时,大少爷的能力足够稳稳的镇压乾墨。四小姐危在旦夕,却为何不让四小姐继续好好的疗伤。 不过,小心无大错。 林伯明白,没了乾墨与乾婉阻拦坤家,坤家估计已是距离云祥城不远。 应对乾墨尚有胜算,再来几个法则反噬尽管十分危险,但也抗得住。可是,一旦加上坤家,形势陡变。他们不得不防备坤家突然出手刁难。 只要乾府的天之法则不被攻破,乾府就巍然不动。关闭了通往乾柱的道路,天之本源安全,他们再无任何的后顾之忧。 林伯所思亦是乾大少爷的考虑,不过他比林伯考虑得更多。不知道是不是气运的指引,他心中的感觉玄之又玄,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能提醒他什么样的选择才正确。 比如,他感觉到应该让徐天玄去乾池。比如,他感觉到哪怕乾墨没能力攻破乾府,也得尽快关闭通往乾柱的道路。 再比如,他感觉到,乾墨在拖延他的时间,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来临。 乾宇不会给乾墨逃脱的机会,他必须快些擒住乾墨押回乾家。 如何处置乾墨,需要与祖宅的长辈们一同商议决定。乾墨总归是乾家的人,同时,乾墨以外还有没有其它人居心叵测也值得考虑。 乾宇镇定从容,他半透明的幻影矗立于在云祥城的上空,身边金光翻滚。而在他眼前不远,是力量已然融合了黑色戾气的乾墨。 实力的差异十分明显,乾宇不急不徐,每一道金光大力地斩下,乾墨身上就随之添加一道伤口。 乾墨浑身伤痕累累,却不愿后退,硬是与乾宇耗费自身的天之力。城内的戾气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身体,修复他的伤口,他体内聚集的戾气愈发庞大。天之力会耗尽,戾气却不能。 乾宇冰冷的目光扫过乾墨,语气严肃:“说吧,你到底在等什么?” 乾墨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他站直身体,仿佛永远不会被乾宇打垮,仿佛永远不会认输一般。他笑道:“大哥,你觉得我在等什么?” 乾宇并未应话,抬手又是一道金光狠狠斩下。 乾墨不稳,半跪了下去。然而,纵是乾墨伤得惨不忍睹,也绝不向乾宇解释一字半句。 不一会儿,乾宇心底猛地的一跳,深深的危机感霎时涌上心头。 轰得一声巨响,乾府主院窜起了惊天的银黑色戾气,与此同时,护府的天之法则极速黯淡。 一抹消瘦的身影在戾气中心浮现,银黑色的戾气汇集在他身上形成了一件黑色的长袍。黑袍男子的视线扫过四周,冷漠无比。 见状,乾墨勾起了嘴角:“大哥,你知道吗?攻破乾府最好的方式永远是从内部下手。乾婉的伤势很重,你会等她疗伤吗?不用着急关闭通往乾柱的道路,来不及了。” “半个时辰。”乾宇说道。 乾墨冷笑面对乾宇:“大哥,你当真以为,失去天之法则守护的乾府撑得了关闭通道的半个时辰?” 乾宇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运气不错。不多不少,刚好半个时辰。” 第62章 另一边,徐天玄与灰毛鸡拔腿跑往主院后方,毫无悬念地看见了守在乾池外的乾顾与乾皓两兄弟。他们在外担负着短暂的守护职责,以防万一。 此刻,乾皓正在和二哥详细说起云祥观的经过,幸好他命大,有惊无险的逃了过来。五少爷正说着,偏头瞅见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徐天玄。 纳闷的打量了徐天玄两眼,乾皓颇有几分意外。他记得他给徐天玄说过,有事就给他消息,他会赶过去。所以乾五少爷不太理解徐天玄为什么突然来到这里,乾池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玩的地方。 乾顾亦是发现了徐天玄的身影,他同样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乾二少爷很快平静下来,他淡淡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可是大哥有什么事交待?” 此时此刻,徐天玄一个人奔出艮院,跑到乾池。乾二少爷第一时间所能想到的最大可能,莫过于大哥兴许临时有事特别吩咐他们。 然而,这个理由也让乾二少爷心里直嘀咕。单纯以距离判断,主院乾柱到乾池和艮院到乾池,明显是前者更近。 倘若大哥当真有要事安排,以乾池与乾柱的位置,乾宇大可以直接传消息给他们,犯不着这么折腾。 除非,有什么的特别事情必须让徐天玄亲自来一趟。 听闻乾二少爷问及大少爷的安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天玄顿时一头冷汗。 他哪是来这儿传大少爷消息的,他分明是擅自跑出艮院,且放出灰毛鸡喷火烧了林伯。不过,徐天玄对大少爷的贴身护卫有信心,他相信林伯能力不凡,一定会平安没事。 此事带给徐天玄最大的惊喜其实是,灰毛鸡居然当真会喷火! 灰毛鸡孵化之前,当它仍是一枚白蛋的时候,它特别喜欢将自己滚入火堆里窝着。徐天玄猜测它可能喜欢火焰,于是这才随口说一句而已。 但是令徐天玄万万没想到,灰毛鸡这只胖鸡仔竟是一只喷火鸡。小火球的威力还凑合,灰毛鸡首战告捷,对此感到相当的得意。 徐天玄快速收住心思,面对眼前的难题。他倍显尴尬地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角,为难地看着乾二少爷:“二少爷,我这次来不是大少爷的命令,是我自己想要过来。”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乾顾与乾皓纷纷露出了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他们一为徐天玄私闯乾池而惊讶,二为林伯在主院却并未伸手阻拦徐天玄而迷惑。 凭徐天玄的武力值,林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拦住一少年一鸡仔。 乾二少爷没有花费心思去考虑种种原由,眼下,以守护乾府为第一要事。他决定先问一问徐天玄为什么到来的原因,然后再考虑这事如何妥善的处理。 于是,乾二少爷问了句:“你这次过来,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 听到这个问题,徐天玄连忙点了点头,他伸手指向内有乾池的大房间。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闭嘴收声。 徐天玄的举动让两位乾家少爷十分不理解。 下一刻,徐天玄利用微乎其微的残余金光向两位少爷的脑海中传出了金色的文字:我看见这里面有一丝极其怪异的银黑色戾气。它与其它的戾气不同,异常细小却异常恐怖,让我感到非常害怕。所以我偷偷溜过来看一看是怎么回事。林伯说,四小姐和九小姐在这里疗伤驱除戾气。 徐天玄莫名其妙的传来了消息,两位少爷表情明显一滞。乾五少爷尚且适应些,毕竟他在云祥观就见识过了徐天玄的能力。 乾二少爷相对而言多了一丝错愕,但他又很快释然。徐天玄得到了大哥给予的天之力,徐天玄不仅不见爆体而亡的危险,反而使用得如此顺溜,徐天玄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此次狍鸮攻城,乾家折损的家仆不少,发现了徐天玄能毫无压力的使用天之力,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紧接着,乾二少爷面临的问题在于,徐天玄有话不直说的理由。此处唯有乾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徐天玄传消息到底是有何顾忌。 乾二少爷瞅了眼表现得万分诚实的徐天玄。 这会儿,徐天玄紧盯着关闭的屋门,慎之又慎,这般态度十分罕见。他心中忐忑,他不敢直接说明来意,他怕戾气偷听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徐天玄就是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担忧! 生怕两位少爷误会自己的意思,徐天玄用传金色文字的方式给他们详细讲明了自己对比云祥城戾气的巨大发现。 对此,乾顾与乾皓相视一眼,他们没立即表明态度而是暗中传音。 乾二少爷问道:“五弟,你认为徐天玄的话可信吗?” “二哥,我受困云祥观时,徐天玄助我破除囚笼,他击伤三哥,为我提供了逃脱的良机。他应当不是乾家的敌人。况且大哥命徐天玄探查戾气一事,想必定是徐天玄在此方面有所长处,是可用之人。”乾皓难得的直接站在了支持徐天玄的这一边。 乾皓顿了顿,又补充了两句:“三哥叛离家族,四姐被三哥重伤,九妹被戾气侵染。而今徐天玄有这样的发现,戾气的来由,确实应当慎重对待。” “我也是如此考虑,只是,”乾二少爷的眼神微微一暗:“乾池内的四妹与九妹,她俩均是乾家子孙。我实在是,不愿意她们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乾二少爷心底叹了口气,他稍作思索,随即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九妹,你右手的伤势可有好转?” 没多久,屋内传来一声气呼呼的应答:“这破戾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顽固到了极点!驱除起来又缓慢又费劲,我简直快要被它逼疯了!” 压了压没奈何的心情,乾二少爷又问:“你四姐的伤情怎么样?” 这次,乾岚的声音平添几分忿恨:“三哥下手太狠!四姐至今岌岌可危,她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心治疗。稍有差错,四姐就将性命不保。” 乾二少爷心情猛地一沉,听乾岚的口气,乾婉的状态可谓是糟糕至极。乾二少爷犯愁地站在门边,默默琢磨徐天玄所说的古怪戾气。 这事该如何处理?乾婉的情况不容乐观,哪怕徐天玄当真发现了什么,乾婉也绝不能离开乾池,她急需力量疗伤。 乾顾知道,出于对戾气隐患的担忧,大哥将全城的城民聚在一处,方便观察。同样也是由于戾气,大哥令百名隐卫出乾府执行差事,甚至连乾顾的贴身护卫也不例外。 如今,难不成因为乾池涌现的古怪戾气,乾婉和乾岚也必须离开乾府?乾岚外出尚且可行,可让乾婉出去,岂不是摆明了要乾婉的命? 他着实下不了手! 踌躇之际,乾二少爷心底冷不丁响起一道传音,是林伯送来的消息:“二少爷,大少爷已下令关闭通往乾柱的道路。乾池唯剩半个时辰用于疗伤,天之力将随之逐渐减少。倘若四小姐支撑不住,大少爷说让你们先均一些天之力为四小姐护住心脉。另外,此事你知晓即可,不必再告之其余任何人。” 收到消息,乾顾心情复杂。大哥抉择果断,他既然关闭了通道,乾顾就不用苦恼自己如何安置乾婉了。莫非是乾墨叛离乾家的缘故,使得大哥对剩余兄弟姐妹都产生了不信任? 乾顾权衡再三,向林伯询问道:“大哥还有其它的吩咐吗?” “大少爷说,乾府内恐有异变,望你多加小心。”林伯回道。 听得这句,乾二少爷终是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乾婉和乾岚留在家中,同时乾顾要立即做好迎敌的准备,承担让她们留在家中的后果。徐天玄擅自跑来乾池,林伯不曾出手阻拦,大哥应当对这般形势心里有数。 乾府内恐有异变? 在得知乾墨叛离乾家,身染无尽戾气之后,乾顾心里始终有个结。他意识到,此番面临的危机出乎意料的棘手。 乾二少爷压了压那一丝焦虑不安,耐心理顺整件事情的始末。 事情始于乾二少爷得知六界出现了一种怪疾,名为智识之灾。天卜奇才们推算出,云祥城是下一次智识之灾肆掠的城池之一。于是,乾二少爷联系了大哥,盼着乾大少爷早些返回云祥城,坐镇乾府。 第一次始料未及,是智识之灾来得远比预料之中早。 智识之灾意外爆发,北山古妖兽突袭云祥城。恰好在那时,夜血魔君罗峙来到了城外。此后,智识之灾诡异的数次异变,愈发凶险。乾顾不得不独自在城北祭坛艰难抵挡,因此受了内伤。 所幸乾宇及时赶回云祥城,镇压住了戾气。以后的一段日子,整座云祥城都有些萎靡不振。 不久,各界派人前往云祥城,打听此事的详情。这个时候,坤家突然出现了。 坤家出人意料的提出联姻。 乾老太爷心知云祥城内人手匮乏,他借着这个机会,顺手派了乾皓和乾岚前来。紧接着,乾老太爷又挑选了一批能够使用天之力的家仆赶往乾府,护府护城。 坤家罕有的抛出了友好态度,要求协助乾家清除智识之灾残留的危害。坤家到底心存什么真实意图,乾顾懒得判断。因为他知道,大哥肯定会一口回绝,无需坤家有条件的出手相助。 乾皓和乾岚的到来,加强了乾府的力量,他们终是把仙神妖鬼派来的人稳在了云祥城内。 岂料,始终赖在震院不走的夜血魔君,就在这时带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震撼消息。第二次智识之灾即将爆发了,它远比第一次更为恐怖,四山古妖兽云集。 北山古妖兽说,此次的目的是让云祥城全城覆灭! 匆匆布置了幻阵,将全城的城民聚在云祥观一并照顾。同时,乾大少爷为了排除对方从内部攻破乾府的威胁,百名隐卫尽数派到乾府外执行差事,庄诚也无法幸免。 乾二少爷原以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已然足够,足以让乾府固若金汤,足以让任何人无法动摇它分毫! 谁知道,第二次智识之灾的爆发出其不意的凶猛。 乾顾不曾料到,拥有吞噬之力的狍鸮出现了。他也没料到,身具法则之力的妖界小将爆体而亡,乾岚因此手染戾气,在府外待命。 已发生的一切令乾顾心里没底,偏偏就在这种情况,居然还有更恐怖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 所有隐卫叛变,庄诚骗乾皓前去云祥观修补幻阵裂缝。身处幻阵中,乾皓不幸被叛离乾家的乾墨生擒。 乾墨不仅对付乾皓,更是对同行的乾婉痛下杀手! 所幸,乾婉顺利逃过一劫,暂时保住了性命。所幸,徐天玄不知道为何跟去了云祥观,他误打误撞的救出了乾皓与两位老祖。 要不是此次运气好到至极,乾岚兴许会死,乾皓兴许会死,乾婉兴许会死! 想到这些,乾顾不由双拳紧握。 乾二少爷深知,无人阻拦的坤家就快到了。 坤柱多半出了状况,坤家才如此心急的针对乾家。此外,六界何尝不是对天之本源虎视眈眈。 乾大少爷提防府内仍有内患的心情,乾顾十分理解。大哥关闭通道切断力量,乾顾也能体会大哥的良苦用心。乾二少爷唯一的心愿是乾府和云祥城都不要再遭受危难,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乾顾的心思微微一动,天之力立即融入了府内的八个别院。乾顾听懂了大哥让林伯通知自己的目的,他得用八个别院组成八卦阵护卫主院。 有了天之力的牵引,全部别院如出一辙的闪过一道微光,随即消逝。这般的变化来得细小无比,根本不易察觉。 即使如此,窝在震院内倍感无所事事的夜血魔君依然被惊动了。他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的院墙,然后整个人消失在腥味扑鼻的血海深处。 未曾得到二少爷的命令,徐天玄不敢擅自开溜,更何况真相没弄明白之前,徐天玄也不愿走。 他挽起袖子,死命紧盯那一丝银黑色的戾气。一旦银黑色的戾气有任何异动,徐天玄就会立刻扑过去。只是,他不太确定,失去了大少爷给的金鞭子,他自身的柔光可不可以压制得住银黑色的戾气。 好在徐天玄拥有强力后援,实在不行,柔光再加上灰毛鸡的小火球一起试,火焰看起来气势汹汹,再不济唬人也是有用的。 不一会儿,乾岚忽然推开屋门出来了。她无比纠结的伸出自己的右手给乾顾看:“二哥,我的情况不对劲。” 右手的戾气不但不消减,反而稳步增加,它们顺着手腕移至手臂。反常的变化,令乾岚的心情加倍烦闷。她没有强行继续逼出戾气,而是选择了出来与两位哥哥商议。 “四姐的情况同样如此,我发觉她的伤势在恶化。”乾岚说着,不由一脸愁容,“乾池内的天之力在减少,难不成大哥关了通道?乾池失去效力,四姐如何疗伤?” 听得这席话,乾皓亦是着急了,询问的目光望向乾顾。 对此,乾顾无奈地稳了稳情绪,放缓语气:“别急……” 乾顾的话尚未说完,他的脸色陡然大变。顷刻间,八座别院火速朝向主院聚拢,院墙金光四溢,一堵光墙环在乾池四周。 下一瞬,只听得轰得一声巨响,瘆人的银黑色戾气直冲上天。乾池所在的房间尽数被毁,平地中只剩一个黑气弥漫的大池子。 乾婉站在池子里一动不动,她周身戾气缠绕,黑色的戾气化作了她的黑色长裙。这一刻的乾婉神情木讷,目光呆滞,不见一丝一毫的反应。 银黑色的戾气疯狂涌现的那一瞬,徐天玄猛然意识到。他在艮院那会儿,戾气之上曾经有双眼睛盯着他,应当与此有关。 徐天玄正要英勇的往前冲,乾皓一把抓住了他:“不能去,太危险!” 戾气中心很快显现出一抹人影,一名黑袍男子冷漠的俯视他们,他黑色长袍上的银黑色戾气在声声咆哮,无比可怖。 同一时间,乾府的护府天之法则顿时黯淡了几分,而八个别院的气势却在稳步上升,大有抗衡之势。 乾府外,禁锢莫逆的金色囚笼被未知的力量撕碎,莫逆抬头仰望乾府半空的黑袍男子,霎时血色全失。他手中的妖帝令咣当一声掉在地面:“主上……” 第63章 妖帝令刚一离手,顿时变成了黑金色,它散发出无穷无尽的黑雾,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在黑雾之中出现。 见状,莫逆眉头紧锁。莫逆认得他们,他们是妖兵,护卫妖界最完美的一支妖兵精锐战队。只是,他们此刻全部身披暗黑色的铠甲,双目泛着黑气,模样甚是吓人。 莫逆的双手竟有一丝不稳,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情骤然变得格外复杂。他不明白,自己效忠的妖帝到底怎么了? 妖帝胡宿现身的那一刹那,两界关系一向不怎么友好的仙界冷飞白,神界陆水不约而同的往一侧快步退避。此处的实力对抗早已超过了他们的解决范畴,他们如今能做的仅仅是记下这儿的详情,尽快告之自己效忠的君主。 胡宿本尊是一只大白狐,然而他遭到戾气如此浸染,也不知道如今的胡宿有没有成为一只大黑狐。可是,不管胡宿是何种颜色的狐狸,他都是一只凶险且不要命的狐狸。 敢谋划攻击乾家,胡宿所图绝对不小,他的力量也不能小觑。 与冷飞白和陆水的反应相似,鬼界亦茹也选择了暂时往后退避。见到胡宿,她不悦颦眉,此事必定要尽快通知她的父皇。奈何,父皇就算得知消息,赶来云祥城也需要时间。眼下的变故怎么应对,这是考验亦茹的大难题。 别看这一刻妖帝针对的只是乾家,难保胡宿逼退了乾家之后不会杀掉她。再说了,亦茹更不能保证,妖帝获得了天之本源,他会不会率兵踏平鬼界,甚至其它的几界。 亦茹的视线投向冷飞白,征求他的意见。她未能得到冷飞白的回复,只看见了冷飞白铁青的脸色。自狍鸮展示出吞噬之力,妖界小将爆体而亡的法则反噬,一切就已经开始失控了。这一刻的云祥城简直混乱到了极致! 好像是在印证亦茹的忧虑,落在地面的妖帝令再度升空,它发出冰冷的幽光:“莫逆大将军听令。命你率领妖兵与四山古妖兽,踏平乾府,片甲不留!” 突如其来的命令使得莫逆一筹莫展。他是妖帝的心腹大将,他为妖帝披甲杀敌,他浴血沙场,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偏偏这一次,他犹豫了。 身处乾府内的这位妖帝让莫逆格外生疏,让他深感畏惧。对方不再是他小心翼翼守护的纤弱主上,那般铭刻在魂魄深处的气息为何竟在这一刻有了一丝苍凉。 柔和亲切的主上如果当真有所成长,成为一位镇得住众妖的强势妖帝,莫逆会倍感欣慰,为妖帝感到自豪。可惜,眼前的妖帝变得他快要不认识了,仿佛那人不是莫逆发誓不计一切代价誓死守护的妖帝。 仅仅只是一个长得一模一样且气息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莫逆迟迟不动,妖帝令黑光一闪:“莫逆,还不接旨?难道你要抗旨不尊?” “你不是。”莫逆终是做出了抉择,他怒望黑袍男子,直言道,“你不是我的主上。你到底是谁?竟敢对主上大不敬!” “愚昧!”黑袍男子说罢,妖帝令眨眼溢出一道戾气直冲莫逆的眉心。 说时迟,那时快,阴森的鬼煞赫然挡在戾气前方。鬼煞一分为二,一部分牵制戾气,一部分卷住情绪不稳的莫逆匆匆避让。 戾气冲破鬼煞的瞬间,莫逆险之又险的避开。同时,亦茹吐出了一口鲜血,竟已重伤在身。 形势突变,冷飞白毫不犹豫地的挥动冰扇,霎时冻结了周围的空气,方圆内形成一个冰封的世界。 “快走!”冷飞白高喊一声。 冷飞白的话一出口,陆水、亦茹和莫逆全动了,他们不谋而合的朝乾府行去。就算是妖帝闯入了乾府中,乾府仍是他们仅有的希望。 从妖帝令溢出的黑气无坚不摧,它一路击碎冰块直逼冷飞白的面门。就在黑气即将刺穿冷飞白的前一刻,护府的微弱金光轻轻一亮,将他们悉数收入了府内。 戾气大力的撞在护府金光表面,金光又黯淡了些许,它坚持不了太久了。 退至乾府里的冷飞白忽地一声闷哼,全身竟鲜血四溅,皮肤撕开了无数的裂口。 半空传来乾宇的声音以及一道柔力:“你们回巽院疗伤。” 乾大少爷抬手一推,几人已在巽院之中。 莫逆远望乾池的位置,心焦不已。很快,他强行收住自己的心烦意乱,对亦茹说道:“谢公主的搭救之恩,莫逆谨记在心!” 亦茹身为鬼帝之女,危难时刻愿意出手相助,莫逆怎能不心存感激。哪怕亦茹有所目的,那也是救命恩情。 遭遇重创的亦茹的面色苍白无比,她苦笑着看向冷飞白。冷飞白的伤势好不到那儿去,他的晶莹长袍已经变成了晶莹血袍,哪还有半丝仙气。亦茹问道:“雪仙,你应当也发现了吧。” 闻言,冷飞白认可地点了点头。他明白亦茹的言下之意,瞬息间击伤他们的力量非同小可,那是法则! 冷飞白打量了莫逆两眼,意味深长的问道:“莫大将军,你且说一句实话,妖帝拥有毁灭之力多长时间了?” “毁灭之力?”莫逆一怔,随即面露苦色。他本是要摇头否定,却不苦于不知如何解释。 曾经,他信誓旦旦,妖帝无法控制古妖兽,哪知妖帝不仅控制了古妖兽,还命令四山古妖兽攻城!曾经,他对天发誓,妖帝与智识之灾绝无半点关系,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结果踏平乾家的命令就出自妖帝之口! 他这会儿再说,妖帝从不曾有过毁灭之力,其它人相信他的话吗? 别说其他人不信,连莫逆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话。 法则之力有强有弱,除却包容万象且变幻万千的天之力和地之力,毁灭之力算得上是极度强势的法则之力。偏偏妖帝胡宿利用这般力量攻击乾家。 莫逆头痛欲裂,究竟是他精心呵护的妖帝惨遭不幸,还是他守护的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一个隐藏之深的可怖主上? 身为妖帝的大将军,妖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莫逆居然一直不知情。思及此处,莫逆口中的苦涩更浓了。 “别问了,看他的样子也是一问三不知。”陆水丢出了一句总结。陆水若有所思的瞄了眼艮院的方向,他不禁想起那只小狼崽附着的一丝残存的时间法则。 是谁使用了时间之力?是谁在小狼崽身上残留了时间法则?陆水渴望解开这个谜,进而解开自己身上的谜。 可惜,此刻不是适合的时机。陆水将消息传回,他告诉了神皇,云祥城的大变故。 在他们几人把云祥城的消息极速传回各界的时候,半空的乾大少爷幻影狠狠一击打在乾墨的胸口,生生击碎了对方凝聚而成的护甲。起初,乾宇念及几分手足之情,下手尚有些克制。他认为生擒乾墨即可,不必伤乾墨太重。 可如今,乾府的形势进展令乾宇的心情相当的不爽快! 乾宇的本尊这会儿仍然镇守乾柱。道路的所有石块皆已飞上半空,全数环绕在乾柱的四周。通往乾柱的道路再无一块石板,唯有诡异莫测的虚空,任何力量均突破不了的无尽虚空。 林伯守在入口附近,哪怕有人打败林伯重新开启入口,对方也到不了乾柱附近。就算那人拥有逆天的本事,硬是闯入乾柱的跟前,不但有石板铠甲护住乾柱,更是有乾宇在一侧守卫乾柱。 这儿才是真正的牢不可破! 乾宇下手的力度陡增了几分狠劲,乾墨明显察觉到了其中的变化。眼看黑袍男子渗入乾池,能够从内部破坏了乾府防御。偏偏这么久了,乾府的天之法则迟迟不见彻底攻破。乾墨隐隐意识到,计划进行的不顺利。 按理说,黑袍男子走到这一步,不应有丝毫问题。莫非乾宇不顾及乾婉的死活,竟然关闭了通道? 难道乾宇所说的半个时辰并不是唬他,而且当真早早的这么做了? 乾墨暗呼不妙,以乾宇的坚定果决,乾宇极有可能捕捉到丝毫的风吹草动,就立刻毫不犹豫地关闭通道,确保乾柱安全。可是,乾墨猜不透,看似合情合理的疗伤,乾宇为何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具体原因其实十分简单,乾大少爷就是发觉到了不对劲。 从起初对戾气隐患的质疑,到隐卫们果真被戾气控制,乾宇从中清楚的意识到,攻破乾家的最佳办法永远是混入乾府内部。 念及手足之情,乾宇允许了乾岚与乾婉进入乾池疗伤,同时他也就必须承担此次冒险造成的严重后果。 气运加身的乾大少爷,他听闻徐天玄提起乾池有奇怪戾气的那一刻起,顿时有了一丝明悟。乾宇意识中一个清晰的想法浮现,对方可能要从这里动手脚。 通道必须关闭,最多只能给出半个时辰,提供乾岚和乾婉疗伤,以及提醒乾顾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乾府内部戾气爆发,妖帝胡宿现身,乾宇恍悟。为何智识之灾如此难以抹灭,为何戾气这般不易清除,为什么获得戾气补充的乾墨比从前难对付了许多。 归根结底,妖帝身具法则之力,他巧妙的将毁灭之力化整为零,融入了无穷无尽的戾气,令人防不胜防。 相对乾宇对付乾墨的胜算,乾池的局面出奇艰难。 黑袍男子一番猛烈攻击,八卦阵显露出了一丝颓败。他的戾气增加,力量已在极速攀升。妖帝冷笑一声:“乾家大少爷就这般不顾你们的死活?他的本尊躲在乾柱那儿,万事无忧,让你们这些兄弟姐妹卖命送死!” “住口!乾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来议论!”乾顾眉头紧锁,稳住八卦阵不退让。 自出身那一天起,每一个乾家人的命运就与乾柱紧密联系在一起。他们与生俱来的觉悟,就是天之本源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天之本源是乾家世代存在的根本。 坚守天之本源高于一切,这是任何一个乾家人永不动摇的坚定意志! 乾顾心神一动,八座别院再度移位,八卦阵再度变化,向黑袍男子施压。 乾二少爷了解自身的实力,他赢不了胡宿。妖帝体内的毁灭之力太过霸道,乾顾所做的一切在于争取时间。待大哥解决了乾墨再来对付妖帝。 乾宇幻影外出,实力必定有所下降,偏偏乾墨得戾气辅佐,有毁灭之力协助,能力大幅提升。换作平时,乾宇根本不必耗费这些时间。 乾顾的内心分外镇定,哪怕大哥赶不及过来,妖帝顶多也就是踏平了乾府。妖帝冲不到乾柱跟前,妖帝就得不到本源。纵是将他们杀光了泄愤,胡宿也触碰不了天之本源分毫。 毁灭之力使用毁灭法则,如此强势的力量怎么可能不用一分少一分,妖帝照样面临力量枯竭的命运。 大哥的幻影击碎了可以再度凝结,天之力通过乾柱直接补给。不会耗尽天之力的乾大少爷何愁灭不了区区一个妖帝! 妖兵算什么,古妖兽算什么?毁灭之力又如何,吞噬之力又如何?铺天盖地的戾气又能把乾家怎么样? 只要有大哥活着就不是全城覆灭,只要有大哥活着对方就不能如愿以偿! 乾顾心意坚决,乾皓的眼底亦是一模一样的坚决。 乾岚伸出左手将自身的天之力源源不断的灌入八卦阵,争取抵挡的时间。不一会儿,乾岚疲惫地看了眼自己右臂的戾气,她深吸了一口气:“二哥,把我关进阵法吧。” 她若是反遭戾气控制,可用阵法暂时阻拦她,不至于马上给两位哥哥再添事端。 乾顾心情一沉,转瞬平静。 他深深地看了乾岚一眼,他抬手一挥,乾岚已在八卦阵内。 乾岚并未到处走动,她直接原地坐下,凭借自身为数不多的天之力对抗右臂的戾气,延缓自己被侵蚀的速度。 闭上眼,乾岚不知如何想起了远在祖宅的太爷爷。出发到云祥城之前,乾老太爷单独见了乾岚一面。那会儿,乾岚特别想对太爷爷说,她不愿嫁到坤家。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很爱乾家,很爱大伙儿。乾家若是需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眉头都不皱一下。所以,离乾家远了,乾岚会感到寂寞。 她明明是要拒绝,最后,却成为了一句承诺。乾岚对太爷爷说:“太爷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岚儿,太爷爷相信你。” 戾气沿着乾岚的右臂向全身蔓延,金光的抵抗在徐徐减弱。力气在流失,乾岚的唇边却扬起了一丝淡淡的温暖笑意。 乾顾和乾皓在锢住八卦阵不崩溃,徐天玄则在一旁给灰毛鸡鼓励:“来吧,再喷一团火,你可以办到的。你是最厉害的胖鸡仔!” 灰毛鸡晃了晃已然晕乎乎的小脑袋,它朝着徐天玄所指的方向喷一团火。滋滋两声,一丝银黑色戾气被烧断了。 徐天玄放眼环顾四周,揣着灰毛鸡前往下一个位置。自从黑袍男子到来之后,徐天玄就发觉地面冒出了数十根不起眼的戾气,它们在慢慢的增加,它们与其它戾气一道伸向半空的黑袍男子。 没有任何道理,徐天玄莫名相信,必须烧断这些他看不顺眼的细丝。 “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我的计划。你们这些人,都得死!” 头顶一声怒吼,徐天玄骤感四周一暗。一道重力极速压下,徐天玄简直有一种即将被压碎的真实感。 就在他呼吸困难之际,肩膀的灰毛鸡愤怒的又吐出了一团小火球。 扑哧,徐天玄头顶的戾气缺了一个窟窿。 第64章 徐天玄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劫,他急忙往后猛退了几步,一脸警惕的望向黑袍男子。 他心里满是不服气,黑袍男子不让他好过,但他也不会退缩。徐天玄的计划不变,他还是要去烧掉那些银黑色的戾气丝,反正他就是看它们不顺眼。 由于黑袍男子的突然发难,导致毁灭之力的强度陡增,使得乾二少爷为了稳固八卦阵,不得不承受更加沉重的压力。乾二少爷心里隐隐没底,在那么一瞬,他好像听到了八卦阵正在碎裂的声响。 黑袍男子不易对付,乾二少爷神情凝重地的略微朝一侧挪动了小步,与五弟靠近了几分。乾二少爷问了乾皓一句:“你怎么样?” “二哥,我没事,还可以支撑一会儿。”乾皓说了这话,他转身前往徐天玄的方向。 徐天玄自身缺乏法则之力,再加上如今乾府内凶险无比,乾皓不能任由徐天玄和灰毛鸡到处乱跑。他没走出两步,脸色陡然变化。 一直站立在乾池的附近,神情木讷的乾婉突然动了,她抬手一道暴戾的黑气只向乾皓袭来。 乾皓顾及乾婉的伤势,不敢轻举妄动,他不得不连连往后退,避免与乾婉接触。他生怕一个不留意,会亲手杀掉四姐。 因为害怕会伤到意识不清的乾婉,乾皓的行动注定受限。乾皓显得颇有几分被动,同时,他的神情也写满了犹豫。 乾皓实在是不忍心对乾婉下手,他深知四姐一定是被妖帝控制了。换作平时的四姐,怎么会和自己针锋相对,四姐这会儿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尽管乾皓一心如何考虑,可对解决眼前的难题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乾婉不会对乾皓留情,她不管不顾地大打出手。 乾皓所做的仅仅是接连退让,思索困住四姐又不会伤到她的有效办法。 与乾皓的被动避让相比,眼下独自支撑八卦阵的乾顾,他肩头的压力越来越沉重。 一方面,乾二少爷必须利用八座别院组成八卦阵牵制妖帝的进攻。另一方面,他还得分出一丝心神,维持乾府院墙的天之法则,不让它们彻底崩溃。 这一刻的乾府内忧外患。内有强敌妖帝,外有数不胜数的精锐妖兵,以及数目庞大的四山古妖兽。此外,令乾二少爷头痛不已的是,攻击乾府天之法则的还有乾府的隐卫。 倘若护府的天之法则消散,一旦让他们冲进来,后果将愈发不堪设想。 乾池周围,各人皆有各人的烦恼,此刻的徐天玄正在暗暗思考一件怪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有一种被黑袍男子盯上并针对的幻觉。 他的头顶始终有一道尖锐的目光,仿佛和他有深仇大恨,恨不得把他碾轧成粉末。徐天玄硬着头皮,无视黑袍男子的仇视,他慌慌忙忙地避开了攻击,坚持执行自己之前的想法。他坚定不移的揣着灰毛鸡一路烧掉那些细细的银黑色戾气。 徐天玄的这般做法,彻底激怒了半空的黑袍男子,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徐天玄发难,眉宇间浮现出深深的怒意。 早在一开始,徐天玄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一只久久捏不死的小蚂蚁引得妖帝深感不爽,这不是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对此,乾皓和乾顾最初亦是心有纳闷。为什么妖帝总和徐天玄与灰毛鸡过不去。两个小家伙的本事有限,对妖帝的威胁可谓是小到了极致。 徐天玄没有法则之力可使用,灰毛鸡也仅仅吐一吐小火球。这般程度的伤害对妖帝而言,不痛不痒。 渐渐的,妖帝的烦躁刁难,让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非得掐死微小的对手,妖帝冲徐天玄出手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徐天玄绝对在做什么让妖帝不悦,甚至是对妖帝极其不利的事情。要不然,妖帝不可能花费心思对付徐天玄,形成这般反常的景象。 一旦脑海中产生这样的意识,乾顾和乾皓两兄弟立刻有了尽快挪到徐天玄身边一探究竟的念头。奈何目前的条件实在不允许,乾皓数次被乾婉各种拖延,始终难以前往徐天玄的身侧。 此外,乾二少爷肩负看护乾府的重责,他必须专心致志的阻拦妖帝。他如果牵制不住妖帝,徐天玄就没机会妖帝的发难里逃开。 天之力一点一点的耗去,形势变得愈发危急,八卦阵的防御力随着天之力的减少在徐徐降低。就在这时,妖帝再一次出手,他重重一击戾气砸下,誓要灭了脚底的少年。 乾顾和乾皓心里一紧,力量的对拼以至于自身实力下降太快,他们来不及伸手相助徐天玄,喘着气的灰毛鸡也来不及吐出小火球救援。 徐天玄咬咬牙,硬着头皮,用自己的脑袋顶面对妖帝的攻击。 啪的一声,凶狠的戾气猛力砸在一堵金光屏障表面。 几个呼吸之后,等待挨揍的徐天玄惊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没有炸开花,一点儿也不痛。他不理解的挠挠头,这才看见自己身侧浮现出一抹金色的虚影。 看清对方的容貌,徐天玄顿感无比的惊讶,又无比的兴奋。 来得人是乾大少爷! 乾宇的幻影光芒比起之前又黯淡了几分。一是天之力的消耗,一是他多分出一道幻影,天之力也随之均分成了两份。 如此一来,乾大少爷将更不容易生擒乾墨。对此,乾宇已然慎重的再三权衡。以妖帝的计划,多半是利用乾墨牵制住自己,使得他腾不出手,无法对付破坏乾家内部的敌人。 既然对方可以如此算计,乾宇又为何不可以如何算计。他直接将当前的情况反了过来。 乾大少爷分出一道幻影只为牵制乾墨,避免乾墨对护府的天之法则下手。同时,他另一道幻影进府协助其他人击退妖帝,比起自己留在府外,他在府内发挥的作用反而更明显。 他不习惯被动守护,他得尽快出击并获胜! 这一切的代价不过是,乾宇新增一道幻影,每道幻影获得的天之力降低,他存在被对方击碎幻影的可能。 幻影被击碎可以再凝结,天之力也能通过乾柱直接补给,只是,这两件事都会让本尊遭受一些损伤。 乾宇早就算过了,他认为这样的做法完全值得。 “这儿有我在,去办你想要做的事。”乾宇的幻影对徐天玄说了这句话,果断的朝着妖帝冲了过去。 金色锁链顷刻间与黑色戾气猛地撞击在一起。 闻言,徐天玄先是一愣,待他很快回过神,顿时露出了一脸的雀跃。徐天玄狂喜,大少爷这番话岂不是给了他自行办差的许可,同时亦是对他的决定的认可,徐天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其难得。 得到大少爷信任的徐天玄激动地抱起灰毛鸡,他揉了揉灰毛鸡的小脑袋,亢奋道:“我们去烧掉那些讨厌的戾气!全部烧掉!” “叽……”灰毛鸡很快给出了回应,好似在回答徐天玄的建议。除了它这会儿的气力不太足,显得气势不够,其余都很好。 接连不断的喷出了太多的火球,导致这一刻灰毛鸡头晕眼花,整个世界看起来就像有小火球在飞。 不过,身为一只无时无刻不在刷自己存在感的胖鸡仔,作为一只时时刻刻都在证明自己的存在很醒目的胖鸡仔,灰毛鸡晃了晃晕沉沉的小脑袋。它张了张嘴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准备下一团小火球。 这会儿它的肚子里暖暖的,如同无尽的火焰在燃烧,它们绵绵不绝,就像永远都燃烧不尽一样。 有了乾大少爷束缚妖帝的攻击,徐天玄的行事变得十分轻松。他只需要耐心查找那些隐藏在一大团戾气之中的细小银黑色戾气,一旦发现,他立马告诉灰毛鸡。 灰毛鸡尽职尽责的当它的喷火鸡,将一丝丝的银黑色戾气消灭得干干净净! 起初,银黑色戾气出现的速度比徐天玄烧掉它们的速度快。但不久,烧戾气愈发熟练的徐天玄大大缩短了时间,他找到银黑色戾气,并火速抹灭它们。 徐天玄隐约有种感觉,乾池附近的动静呈现出了微妙的变化,妖帝的攻势好像不及最开始那么嚣张了。 于是,徐天玄将此归结于:大少爷威武霸气,打得坏人没有招架之力! 然而真相并非徐天玄认为的那样。 妖帝眼底的不善在极速攀升,他一心要碾碎徐天玄,偏偏乾大少爷每每精准无比的挡在他攻击的方向上,无一次错漏。妖帝恶狠狠地直瞪乾宇,幽幽道:“你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乾宇并未应话,他漠然的平视妖帝的目光。乾宇自问从小到大,自己的运气都不错,如今他再得到千载气运的辅助,必定更上一层楼。 他现在不能出错,他也不允许自己出错。他眼下的每一个抉择,都格外重要,说不定随时会涉及乾家的生死存亡。 “你的法则之力无法补给了。”乾宇的语气淡得好似没有感情,听得妖帝眉头紧锁。 乾大少爷一语中的,戳穿了妖帝的烦心事。 是的,乾宇说得一点儿没错,那些不起眼的银黑色戾气是妖帝补给毁灭之力的特殊方式。 但凡运用法则之力的人皆时刻铭记两件事。 一是法则之力的使用必须计算,它会用一点少一点。二是法则之力不可贪多,超过身体的承受极限就将爆体而亡,形成恐怖的法则反噬,破坏力惊人。 妖帝既有心对付乾家,他一直清楚,单凭体内的毁灭之力远远不够用。 他采取了化整为零的方式,一次次补满毁灭之力,再一次次分出自身的毁灭之力。妖帝让它们融入无止无尽的戾气,直至达到足以维系到自己击败乾家的力量。 这些毁灭之力始终环绕在他的四周,以戾气的通道连接。妖帝消耗一些,补给一些,不急不慢的补充方式与乾池的效果有几分相似。 所有事进行得隐蔽而安全。 偏偏不知从哪儿跑来一个不显眼的少年和一只灰不溜秋的鸡仔,他们坚定不移的烧掉了妖帝的戾气通道,切断了他的毁灭之力补给。这般做法恰如乾柱关闭了通道,不再有力量进入乾池,也就不再有天之力补充。 如此这般,妖帝怎能不痛恨乾宇的好运,怎能不痛恨坏事的徐天玄!妖帝甚至一度怀疑身边有叛徒,泄露了全部计划! 妖帝几次三番的打压,奈何徐天玄运气极佳,徐天玄回回均能莫名的避开。纵是戾气会对徐天玄造成伤害,却不能侵入徐天玄的身体。 这个少年四周有诡异的保护力量。 在妖帝设计整个计划之初,他数次利用智识之灾尝试戾气的具体效果。他确定一切无误后,才着手开始针对云祥城的进攻,他通过第一次智识之灾埋下戾气的种子,作为可用的暗棋。 然而,沾染戾气的全部人无一例外的离开了乾府。妖帝心有疑惑,乾大少爷用何种办法得知了这一切。妖帝明白,这一步棋差一着,他失去了一次自内部突破乾府的机会。 这番不顺在妖帝的承受范围内,隐卫没能发挥作用,虽有些遗憾,但是他仍有别的方法。 唯有法则可以对抗法则,于是,妖帝用狍鸮的吞噬之力引得乾家子孙出府迎敌,他打算出其不意的动用法则反噬重创他们。 哪怕他们不死,也能趁机削弱乾府的实力。 法则反噬伤乾岚,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可惜的是控制乾皓的那一步突生变故。尽管已有乾墨亲自动手,依然以失败告终。 至此,妖帝不得不认为,乾府的运势犹存。 就算前期的诸多算计皆已落空,妖帝对攻破乾府照样充满了信心,因为他手中有乾婉。 只要乾家做不到对乾婉见死不救,那么戾气的种子必将带入乾府。接下来,种子在乾府内生根萌芽,妖帝就有了闯进乾府的道路。 然而,令妖帝始料未及的是,乾婉虽如愿进了乾府,她也来到乾池疗伤,种子在乾池扎根,计划进行得仍然不顺利。 生根发芽的戾气为妖帝打通了通道,当妖帝突破桎梏前往乾池,他却赫然发现,乾池没有天之力! 这意味着什么,妖帝心里再清楚不过,乾宇彻底关上了通往乾柱的道路! 如果这些已让妖帝震怒,势要踏平乾府泄愤,却不想在自己怒火上浇油的事情居然还在继续发生。 两个让他无比心塞的小不点,一个少年,一只鸡,他们竟然配合默契地切断了妖帝补充毁灭之力的通道,他们硬生生的斩断了妖帝的力量,使得他不得不面对法则之力减少的虚弱状态。 妖帝顷刻间怒火中烧。 花费了如此多的心思安排这一局,走到最后一步,眼前所见竟是这般景象。 妖帝与本源失之交臂,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乾家也别指望过得安稳。乾府,包括云祥城都将为此付出毁灭的代价! 乾府外,被乾宇束缚住的乾墨心里忽地浮现出一道命令:“乾墨,灭城!” 黑袍男子的眼神骤然寒冷,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杀不了乾宇固然可惜,但,剩余的乾家人和整座云祥城都得为此陪葬。 毫无来由,乾宇顷刻间心烦意乱,似有大难将至。 乾府外,乾墨的身影逐渐淡去,他不再往体内补充戾气,反而是将自身剩余的天之力全部释放出来。黑色戾气融入了天之力,它们覆盖在乾墨身体表面,下一刻,乾墨化作了漫天的戾气。 乾府内,妖帝的身影亦是微微一晃,周身的戾气尽数往外释放,银黑色的戾气与其余的戾气混合在了一起,淹没了妖帝的存在。 妖帝退离了乾府,当他再次现身已是在乾府外。此刻,他的相貌呈现出了诡秘的变化。他的模样和乾墨的模样融合在了一起。 天之力与毁灭之力恰到好处的合二为一。 全城的戾气瞬息间沸腾,紧接着气势汹汹的戾气形成了黑金色的囚笼,笼罩整座云祥城,任谁也逃不出去。 乾宇下意识的挡在徐天玄前方,他已然明白妖帝的目的,偏偏全城无路可退。 咔嚓,妖帝的脸颊崩裂了一条黑色裂缝,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不!”痛苦高喊的人是巽院的莫逆大将军。他悲望的凝视半空,霎时红了眼眶,妖帝不可以这么做! 奈何巽院身在八卦阵,院墙有封锁之力,不可外出。莫逆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自行毁灭的妖帝。 他距离他效忠的妖帝并不会很远。 这一次法则反噬,妖帝死了,他也会死,下一段路他依旧可以陪伴自己的主上。 想到这儿,莫逆说不出是何滋味。 巽院里,剩余几人同样心知肚明妖帝的打算。当肉身汇集的法则之力超过了承受极限,就将爆体而亡。 毁灭之力和天之力造成的法则反噬,别说他们,就连乾家人也一个都别想逃。 妖帝的做法无疑是毁灭性的自杀,威力之大,远不是李靳那般动静可比。 直面这般法则反噬,云祥城方圆内,必当生机断绝。唯一能存活的人莫过于身处乾柱附近的乾家大少爷,他与云祥城隔着无尽的虚空。 亦茹瞅了眼状态已经失控的妖帝,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谁能料到,来一趟云祥城,却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冷飞白失血甚多,懒得言语。此番前往云祥城打探智识之灾的详情,却赶上法则反噬。这大概就是命,没有什么值得唏嘘。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陆水,陆水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对这些并没放在心上。见状,冷飞白闭上了眼,继续疗伤,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次睁开眼的机会。 乾池附近,乾家人怎会不明白妖帝的意图。 乾大少爷偏过头对徐天玄说了句什么,徐天玄未能听清,就见身具天之力和毁灭之力的妖帝爆裂开来。 狂暴的黑金色戾气瞬息间将乾大少爷的幻影击得粉碎。 徐天玄呆滞,他自心底深处涌起一种深深的恐惧,他会死掉,他会死在这儿! 可是,他不想死! 他还有好多好多的心愿不曾实现! 他要种下仙鹤送给他的果实,然后赚许多许多的银子。他得照顾人形生灵们,直至他们彻底苏醒,活蹦乱跳的欢乐生活。 他还没能跟随云观主与老祖们去看什么是修士的世界,他们口中的流云仙宗究竟长什么模样。 他尚未告诉大少爷,谢谢你帮我,谢谢你带我来到乾府,我喜欢这个地方。 他不要死! 第65章 第二次承受法则反噬的伤害,徐天玄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晕过去。徐天玄的身体撞上狂暴戾气的那一瞬,徐天玄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他难受到了极致,濒临死亡的恐惧难以言喻。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猛然间泛起了比平时醒目的柔光。柔光死命地抵制黑金色的反噬漩涡,防止徐天玄被卷走。柔光与黑金色的光芒碰撞,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尽管柔光在竭力的抵挡,却敌不过逊于法则反噬的事实,越来越明显的被压制。妖帝的毁灭之力与乾墨的天之力,这样两道法则之力迸发出的破坏力,夸张得让人难以想象,根本不是徐天玄可以侥幸存活的法则反噬。 徐天玄挣扎了片瞬已然力气全失,他动弹不了了。他的眼前是黑金色的力量形成的巨大漩涡,仿佛要卷入所有一切破坏殆尽,他的耳边是呼呼的啸声,他的意识淡去。 模模糊糊的,徐天玄不懂为什么他忽然看见了山岭。他对这个地方分外熟悉,他就是在这里遇见了老猎人,幸福的与老猎人夫妇一起生活了多年。 冷不丁,徐天玄听得一声啼哭。他惊讶地左右张望,很快,他发觉了一团柔光,柔光内似有人影,奈何徐天玄看不真切那是谁。 那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那个婴儿哭个不停。 徐天玄下意识想要走上前去,不知为何始终迈不动步子。不得已,他只能继续在原地眺望。柔光里的那人伸手在婴儿的眉心轻轻地点了一下,一缕柔光没入了婴儿的额头。 紧接着,那人取出一颗大大的夜明珠和一块玉牌放在襁褓内。 末了,那人将婴儿放在树林中易于看见的位置,随即消失不见了。 待到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徐天玄这才发觉不能上前的禁锢似乎没有了。他一边思索,一边慢步走过去。随后,徐天玄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襁褓中的小孩。 他知道,这是自己。 这个小婴儿是他。 一颗大大的夜明珠与一块拥有奇特纹饰的玉牌,它们是那般眼熟,又是那般亲切。 徐天玄默默的打量了襁褓中的婴儿好一会儿,他终是迟疑着伸出手,想要摸了摸对方额头有柔光渗入的地方。 然而,徐天玄并未触碰到这个小孩。他忽感指尖微微一凉,他无意间碰到了襁褓中的那块玉牌。一刹那,玉牌爆发了柔和的白光。 乾府,乾池,白光的光芒在黑金色的漩涡中猛然爆发。 遭遇法则反噬,深陷漩涡,失去了意识的徐天玄,他的眉心忽地腾起一束白色的光柱。 白色光柱冲出黑金色漩涡的束缚,它直冲上天。紧接着,光柱铺撒开来,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大有将整座云祥城笼罩其中的气魄。 白光与黑金色光芒强势对撞,光柱周围的黑金光芒霎时扭曲。黑金光芒被白光扯裂绞碎,生生的拽入无底的深渊,永无翻身之地。 两道力量互不相让,发出刺耳的声音。 眼看黑金光芒呈现颓势,笼罩云祥城的黑金色戾气立刻蜂拥而至,强力压制白光的崛起。莫名的,徐天玄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乾宇幻影消散前说的那一句:“我的天之力给你。” 徐天玄的右手略微一颤,手腕的金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攀升,聚拢了乾宇留给徐天玄的天之力。金色的天之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了白色光柱内部,两道光芒相辅相成,使得光柱愈来愈趋向于稳固。 白金光芒呈现出足以与黑金光芒的法则反噬抗衡的实力! 这一刻,乾宇矗立于乾柱一侧。幻影击碎,他承受了不小的伤害,再加上天之力给与徐天玄,导致他如今体内的天之力不值一提。哪怕直接来源于乾柱的天之力过于凶暴,刺得浑身难受,他也必须尽快补给自身的天之力。 有足够的天之力方能分出幻影外出对敌。 乾大少爷凝视乾池的方向,他望着与法则反噬抗衡的白色光柱,久久不语。 好一会儿,兴许是之前的一些想法得到了印证,他不由轻声喃喃道:“时间之力并未消亡,它终于又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乾宇的手中出现了一块发光的玉牌。比起平日,此刻玉牌表面的图案在极速变幻,步步趋近于它真实的形态。没多久,图案不再变动,显出了一个“时”字。 随后,玉牌表面浮现出一张出尘脱俗的女子面容,她的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玉牌飞出了乾宇的手心,它浮在半空,似有即将飞离的征兆。 乾宇看了一眼玉牌,又看了看四周无止无尽的虚空,从容说道:“你要离开吗?我不能为你打开通道,我必须守护乾柱。” 玉牌表面的光芒略微一闪,仿佛在回应乾宇的话语。下一瞬,玉牌附近的时间迅速改变,虚空竟隐隐显出几分扭曲的模样,一道歪歪斜斜的光束自玉牌上方一直蔓延到了入口处。 见状,乾宇眼底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冷静地询问玉牌:“你能够做到这一步,说明那个传闻是真的,对吧?” 听得这话,玉牌表面的光芒又是轻轻的一闪,似乎已然回答了乾宇。不再停留,玉牌沿着自己打通的那道扭曲光束飞离了乾柱周围。 玉牌冲出入口,林伯并未出手阻拦,眨眼间玉牌已然飞至徐天玄的旁边,漂浮在徐天玄的身侧。 徐天玄的意识并未清醒过来,这会儿,他完全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他不停地将白光与金光合在一起,以此挡住法则反噬的伤害。 玉牌表面落下一束轻柔的白光,然后,一抹身影走出了白光,幻化为半透明的虚影。那是一名身披白袍的女子,她温柔贤淑,大方高贵。她行至徐天玄的跟前,抬起手腕,纤细的手指在徐天玄的眉心轻轻一点:“吾儿,醒来。” 听到这句话,昏迷的徐天玄一下子睁开了双眼。他周身的白色光芒刹那间汹涌而出,与玉牌释放出的白光相似到了极点。 本来白金光芒只能与黑金光芒的法则反噬不分上下,但这一次,情况陡然改变。白色光柱实力大增,它分化出数不清的细丝。它不让黑金色的戾气聚集,硬是将它分离开来,逐一化解,各个击破。 破碎的戾气被白光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 醒来的徐天玄这会儿相当困惑,他一脸迷茫的站立原地。他纳闷地琢磨了一下正与法则反噬比拼的白色光束,随即反复打量自己身边半透明的女子虚影。 没有任何原由,徐天玄对她有一种熟悉感温暖感。他认识她,她是他的母亲。 徐天玄张了张嘴,却不懂该说出什么,只能呆呆的看着对方。 不远处,乾二少爷的四周血海翻腾。夜血魔君罗峙立在乾顾身畔,他紧盯徐天玄与女子的方向,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有几分难以形容的神情。 罗峙在想事,乾二少爷却不愿再在血海停留片刻,他清了清嗓子,提醒罗峙:“收回去。” 赶紧把他的血海收回去! 听得这话,罗峙回过神,他嘴角上扬,笑得妖媚:“我的乾二少爷,我这可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一心一意在保护你。要不你再忍耐一会儿,待击退法则反噬,你再出来?” 罗峙这么说,乾顾当然不会这么听。罗峙不收回血海,他就自己从血海里出来。 当前,乾顾的心情有些许微妙,不懂该给罗峙说什么。他别过视线,懒得理会罗峙。 法则反噬惊现的那一刻,他鼻尖拂过丁点的血腥味。乾二少爷顿时警惕,他没有料到夜血魔君居然选在这个特别的时间下杀手。 然而,乾二少爷很快发觉,罗峙到来的目的并非杀他,而是保护他。 一望无尽的血海抵不住法则反噬的冲击,以夸张的速度缩小到了夸张的程度。血海与罗峙自身连接在一起,血海受创,罗峙必定遭到伤害。 罗峙用了自己的方式,保护乾二少爷不受法则反噬的摧毁。哪怕罗峙本人对此一字不提,可乾顾了解法则反噬,更知晓毁灭之力与天之力的危险,他能够想象得出,罗峙受伤不轻。 夜血魔君带给了乾二少爷许多意外。 法则反噬爆发之际,巽院的人皆已失去意识,就连乾顾乾皓他们照样痛苦难忍。罗峙没有立刻倒地,不省人事,已让乾顾相当的震惊。 罗峙不仅没倒下,还在守护乾顾。乾顾纵是对罗峙有诸多的不满,也不愿此刻与罗峙发生争执,他有其它格外在意的事。 夜血魔君给了乾顾意外,而徐天玄给了乾顾惊喜。 徐天玄使用的那道罕有的力量,它是时间之力,而站在徐天玄面前的女子,她名为诗梦,她是时间一族的上一任族长。 时间一族一夜之间全族失踪之后,时间之力从此不见踪影! 时间之力的回归出乎乾二少爷预料。 事隔这么多年,时间之力居然回来了。大家都以为时间一族遭遇不测早已消散,可是早已不复存在的时间之力,它出现了! 一次致命的法则反噬竟带来了这般巨大的收获,这大概是云祥城卷入智识之灾危机之后,最令人欣慰的一件喜事。 白袍女子手指微动,玉牌顿时飞到她的手中。眼下,玉牌表面的图案仍在不断变化,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女子将玉牌轻轻的放在徐天玄手心,握拢他的手。她温和地笑了笑:“吾儿,此方世界的时间守护之责交予你。你度过此劫后,去找四值功曹。” 徐天玄认真地听着,他听话地点了点头。 白袍女子温柔地揉了揉徐天玄的头发,轻声道:“好好照顾自己。” 之后,徐天玄还准备说些什么,却愕然发现,对方不见了。虚影消散得是那么快,令他措手不及。徐天玄心里有太多的不明白,他有太多的话想说。 同时徐天玄心底浮起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相信,他们还会再见面,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 徐天玄突感肩膀一沉,他偏过头,只见灰毛鸡哼哧哼哧爬上了他的肩头。 惨遭黑金光芒摧残的灰毛鸡,这会儿几乎快成为了一只灰黑鸡。它大力地抖了抖鸡毛沾染的颜色,然后乐呵呵地冲徐天玄叽叽的叫了两声。 它无比开怀的证明自己仍活得好好的。 徐天玄的心中尽是暖意,他手握玉牌,指腹抚过上面的纹饰。哪怕这一刻的玉牌不再发光,徐天玄却深感自己与它又亲近了几分。 眼见白色光束的能力越来越强,形势越来越有利,徐天玄悬着的心踏实多了。他有信心,他一定会赢,他与大少爷的天之力,必定会胜过妖帝与乾墨的力量。 徐天玄内心充满信念,这一天,他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自己的家人,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这一天,他得到了大少爷幻影被击碎之前留给他的天之力。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不胜利? 大少爷不在这里,所以他要扛起自己应有的职责。 更何况,他有那么多的心愿尚未完成,他有那么多的愿望不曾实现。那些美好的场景稍微想一想都会让徐天玄感到无比温暖,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 只要想一想往后的幸福日子,徐天玄就会忍不住的笑出声。 徐天玄的内心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好似与徐天玄呼应一样,白色的光芒变得愈发的柔和,它柔中带刚,一方面护卫云祥城的众生,一方面与法则反噬激烈争斗,不退让分毫。 徐天玄不许坏人伤害这座城池,他绝不答应! 融合了天之力的时间之力渐渐趋于上风,乾二少爷胸口的巨石也减缓了些许,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当前形势稳定,乾二少爷毫不犹豫的迈出血海。他来到乾皓的身边,查看五弟的情况,同时询问乾皓是否需要帮忙。 乾皓此前被法则反噬伤及,如今身体出奇难受。好在他的精神状态尚佳,自行疗伤即可。 要说乾皓这会儿有什么事感到难过,毫无悬念的是三哥乾墨。他捕捉不到乾墨的气息了,不知道是因为乾墨的天之力彻底融入毁灭之力的缘故,还是在妖帝爆体而亡的那一瞬,乾墨就此化为虚无。 乾二少爷理解五弟这一刻的沮丧,他淡然地拍了拍乾皓的肩膀,劝五弟莫再悲伤。一开始,乾顾对乾墨的背叛存有怨恨,可即使如此,他考虑得也是大哥生擒乾墨,将乾墨带回祖宅处置,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结局。 虽有些无奈,乾顾却也扭转不了这一切。 确定了乾皓的伤势,乾二少爷抬步走向仍坐在地面的乾岚。她与乾皓的情况略有不同,不知是不是身染戾气的缘故,法则反噬对乾岚的冲击低于乾皓。 乾岚并未睁开眼,她发觉乾顾的气息,仅是轻微挪了挪唇:“二哥,我暂且无碍。我能守住心神,不会被戾气侵蚀控制。可惜目前驱除不了它,待你处理完了其它事,再来帮我就好。” “你多加小心。若有异样,要立刻告诉我。”乾顾劝道。 几个弟弟妹妹中,乾顾最害怕探看乾婉的伤情。乾婉的身体状况本就不乐观,乾柱通道关闭后,她不但未得到天之力补给疗伤,反而遭戾气控制而牵制乾皓。 法则反噬爆发,乾婉浑身的戾气随之淡去,窜入了黑金漩涡。 乾婉现在是死是活,乾二少爷心中没底。他不愿再面对又一个兄弟姐妹离去。 稳了稳情绪,乾顾上前反复探了探乾婉的脉象,生怕遗落了什么。让他高兴的是,乾婉还活着,尽管微弱到近乎快要死去。 见状,乾二少爷毫不迟疑的往乾婉体内灌入了天之力,竭力替乾婉护住心脉。 令乾顾分外不解的是,他刚为乾婉输入天之力不久,乾婉居然冷不丁醒了。 乾婉抬眼看着乾顾,费劲地张了张嘴:“快……逃……” 她的话音仍飘在空气中,一道无比强势的毁灭之力已然冲出,直逼乾顾胸口。 乾顾条件反射要躲避这道力量,偏偏他与乾婉距离太近,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逃开。若硬抗这一击,乾墨不死也肯定重残! 说时迟,那时快,乾顾胸前一抹血红色的光芒闪烁,明明该击碎乾顾心脏的毁灭之力忽然不见了。 乾顾呆滞地别过头,恰好看见夜血魔君笑着抹了抹嘴角,他竟一口将毁灭之力吞进肚子! 内心涌起了惊涛骇浪,乾顾难以维持自己的情绪。 法则之力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吞下去?罗峙当真认为他什么都能吃?乱吃东西会要命,尤其是法则之力! 弄不好还会立刻爆体而亡! 乾二少爷没来得及开口教训罗峙,已然听得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罗峙白皙的皮肤崩开了一条黑色的伤口。这是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多法则之力的危险信号。 罗峙迎上乾顾的愕然视线,他勾起一抹笑容,一如既往的妖冶无比:“我的乾二少爷,你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抛下这句话,罗峙眨眼移至徐天玄的白色光束之外,他脱离了时间之力的保护。 当身体承受不住过多的法则之力,就将爆体而亡,这会形成破坏力极大的法则反噬。 所以,他得死在外面,寄希望于徐天玄的防护可以扛住又一次法则反噬的袭击。 第66章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让人始料未及。所以不仅乾二少爷愣住了,正在奋力和反噬漩涡一较高低的徐天玄也愣住了。乾池附近,其他人同时是一脸迷茫的表情。 徐天玄眨眨眼,盯着外面的夜血魔君,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至于乾二少爷本人,他可比徐天玄了解当前的情况。他顿时反应过来大势不妙,这个变故来得相当的糟糕。 他并未迟疑,做了令所有人意外的决定。乾顾一下子也移出了时间之力的保护,他伸手按在罗峙的胸口,一道金色的天之力自他手心溢出,霎时窜入了罗峙的体内。 乾二少爷在冒险,本来罗峙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法则之力,偏偏乾顾还在往罗峙的体内灌入更多的天之力。 不为其它,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乾二少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假如可用的时间与力量足够,他是不是能够以罗峙的身体为主战场,利用天之力消耗之前被罗峙吞下去的法则之力。 两者对抗,必定会有损耗。只要大幅的降低了法则之力,那么残留在罗峙体内的法则之力,或许就不会达到爆体而亡的程度。 如果更幸运一分,说不定乾顾可以用这个机会封住黑金光芒的法则之力,彻底消除罗峙以后再度因此死亡的隐患。 当然,这仅仅是乾顾的一个设想,这是一个豪赌。 一切建立在每一步都顺利的情况下,要不然罗峙依旧是爆体而亡作为结局。同时,由于乾二少爷距离罗峙太近,又耗费了天之力,他不在时间之力的保护内,肯定会伤得极重,他也许没有逃生的可能。 正因如此,乾顾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刹那间做出这样的选择。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已然站立罗峙的面前,以自身天之力消耗黑金光芒的法则之力了。 罗峙皮肤表面的裂纹仍在持续增多。沸腾的血海似乎发现自己的主人遇到了极大的性命危机,它们不断的翻滚,掀起了骇人的惊涛巨浪。血红的巨浪滔天,景象看起来异常吓人。 这会儿,夜血魔君已不能开口再说什么,他的意识在逐步涣散。罗峙认为,自己并未马上爆体而亡是命运的眷顾,而眷顾的原由,大概是这还不到他死去的时候。 翻腾的血海深处,隐隐的浮出了一抹深弯着腰的苍老身影。一位相貌丑陋的驼背老婆婆站在血海的深处,她静静地凝视皮肤龟裂的夜血魔君。 夜血魔君说不了话,唯有一个念头轻飘飘地传到了对方那儿:婆婆,不知何时才能回魔界看你了。 佝偻老婆婆握紧手中的血红色拐杖,拐杖在血海中重重一击。下一刻,血红色的拐杖好似在血海内扎了根,瞬息间在血海深处长出一棵参天血树。 “殿下,不必担心。老朽护你一程,助你前行。” 说罢,老婆婆消失在高大血树的一侧。 从那一刻开始,夜血魔君的皮肤表面溢出了无数的红色血丝,它们紧紧的攀住那些裂口,避免夜血魔君彻底碎裂,血丝在力争不让魔君的伤势进一步恶化。 奈何它们过于细小,翻滚的黑金光芒一次一次将它们击碎,但它们又一次次迅速的聚拢,缠绕伤口。 同一时刻,乾二少爷陷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地。自从第二次智识之灾爆发,他自身的天之力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如今已是濒临见底。他现在实在是抽不出充沛的力量与黑金戾气抗争。 可是他明白他不能轻言放弃。乾顾做出这般选择不仅是要救下夜血魔君,同时也是告诉某些人,他们的阴谋终不会成功。 按理说,妖帝融入了过多的天之力,爆裂而亡形成了破坏力极强的法则反噬。至此,反噬漩涡会吞噬掉周遭的一切,但凡表现出顽强的抵抗意识,就会被反噬针对,就如同之前徐天玄的对抗一样。 这会儿的反噬会攻击抵抗自己的存在,却不会主动攻击其余无关的人。然而,乾二少爷不但被刻意针对了,还是近距离的有意识攻击,这足以证明妖帝和乾墨他们两者之一,甚至于他们两人都还活着。 云祥城的敌人没有死,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况且,乾二少爷估不准,夜血魔君如果因此爆裂,造成的危害究竟有多大。徐天玄的时间之力短时间爆发,到底能稳定多长时间,乾二少爷也不敢保证。 这些问题都得考虑,都得提防,稍有差错很容易再添大灾。 乾二少爷不愿如此冒险,偏偏又不得不冒险。 乾顾满心烦忧之际,徐天玄也在打量罗峙,以夜血魔君目前的状态判断不出对方伤得多重。罗峙明显已是失去了意识,罗峙能够坚持走到哪一步,谁也不敢保证。 罗峙皮肤表面的裂纹,让徐天玄记起妖帝那会儿的情况。妖帝当时同样是浑身裂口,随即变成了碎块,爆发出可怖的威力。 说心里话,徐天玄实在是不愿再体验一次快被黑金光芒勒死的感受。所以如果魔君能逃过此劫,徐天玄由衷建议罗峙别再动不动就裂嘴乱吃东西。 徐天玄稳了稳情绪,打量云祥城的现况。自从时间之力得到了大少爷的天之力的支持,白光与黑光的较量,使得徐天玄占据有利形势。 不过,他不确定妖帝对云祥城做了多少手脚,这些惹人厌的戾气要耗到何时方能耗尽。 徐天玄思索之余,忍不住想起了大少爷。之前,大少爷的幻影在他身边被黑金光芒活生生的击碎,他不知大少爷这会儿情况如何,受伤了没,伤得重不重? 好似在回应徐天玄的想法,他身边忽地腾起了淡淡的金光,金光逐渐加强,然后显现出人影。 徐天玄看清对方的模样,安心的笑了。乾大少爷再度凝结出幻影,来到徐天玄的身旁。 此刻,乾大少爷体内的天之力如今出奇的凶暴,由于乾宇的补充速度过快,导致力量控制不太稳定,对身体也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和伤害。 减缓速度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可惜乾宇等不了那么久。他必须再次出来,有多快就多快。 乾宇始终谨记,他是乾家的大少爷,守护乾柱是最核心的任务。 其次,在乾柱确保安然无恙的条件下,乾宇自然得守护乾家人,守护云祥城。不管怎么说,云祥城此次遭难正是由于乾家的存在。 乾大少爷徐徐抬手,按在白色的光柱上,接着一股天之力涌入了光柱。他对徐天玄说道:“你到夜血魔君那儿,他需要你的帮助。” 尽管徐天玄不太明白大少爷的计划,但不妨碍他老实听话的执行。不过,徐天玄并未撤离自己的白光,而是把外面的罗峙与乾二少爷重新笼罩在时间之力的保护中。 一缕缕白色的时间细丝渗入夜血魔君的皮肤。此前以云祥城为战场,如今以罗峙的身体为战场,双方力量一较高下,转入到罗峙体内进行。 徐天玄能感觉到,此处依旧有黑金光芒与白金光芒的对比,此外还增加了一道血海,血海深处可见一棵参天巨树。无边无际的血海翻滚着,好像世间万物皆能卷入其中。 徐天玄的时间之力沿着罗峙的筋脉探查他的伤情,他惊愕发现,罗峙的身体像极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压根没有力量能够填满它。对此,徐天玄不由感慨,也许夜血魔君的肚子里真的可以装下这方世界。 血海内涌现出一股牵引的力量,徐天玄不知它要去何处,但他明白它在维护夜血魔君。 罗峙遍布裂缝,徐天玄深信,只要稍微碰罗峙一下,他就会裂开,裂成无数的碎块。 这般想法令徐天玄十分的紧张,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一口气吹碎了夜血魔君。 不久,乾顾的天之力彻底耗尽,他脸色苍白,虚弱地往后退了小步。乾二少爷急需休息,他天之力匮乏,恢复起来会非常费劲。 乾顾选择了一个无比危险的做法,他耗掉的天之力越多,他遇见下一个意外时,他就越无力抵挡。他疑惑自己为何这么冒险,大概是他讨厌魔界,也讨厌欠魔君人情。 眼下,乾婉又陷入了晕迷,她四周附有乾大少爷设下的金色大网。乾顾迟疑片刻,他上前探了探乾婉的脉象,她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乾二少爷疲惫的坐下,下一刻,他忽感周身一暖,乾宇分出了一道天之力给他。通过这道天之力,乾顾明显感觉到,大哥体内的天之力是那么桀骜不羁。 凭此乾二少爷能够想象出,大哥亦在承受极速补充天之力带来的沉重负担。 “你休息会儿。”乾宇说了句。 乾顾点头应了声,哪怕他有心不听大哥的话,他也折腾不动其它。体内的天之力低到了极致,让他感到非常的不适应,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这般的压抑感。 此时此刻,尽职尽责的徐天玄一边小心翼翼给魔君注入力量,一边观察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的肩头趴着灰毛鸡,灰毛鸡似乎知道徐天玄在帮助罗峙,它睁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紧盯遍布裂口的夜血魔君看了又看。 在徐天玄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灰毛鸡突然吐出一团小火球砸向罗峙。 徐天玄当即瞪大了眼,他不明白灰毛鸡为什么这么做,他已来不及出手阻拦。火球砸下,徐天玄听得咔嚓一声,他霎时一头冷汗,灰毛鸡此举简直在加速夜血魔君的破裂。 难道灰毛鸡眼看罗峙久久不裂开,所以它好心的再添一把火?要不要如此给力,就算是有大仇,也不该这个时间报复。 徐天玄与夜血魔君位置最近,罗峙突然炸开,徐天玄觉得自己会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 灰毛鸡出人意料的举动不仅吓到了徐天玄,也惊动了其他人。他们几乎都呈现出不约而同往后退的趋势,避让突如其来的法则反噬。 徐天玄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逃,然而他不经意间发现反噬并未到来。他顺着灰毛鸡砸下小火球的地方望去,那儿竟然砸出了一个窟窿。 徐天玄:“……” 这该如何是好,夜血魔君身上多了一个窟窿。把碎块捡起来补一补,魔君的身体还有可能补起来吗? 徐天玄刚想到这儿,灰毛鸡又吐出一团小火球砸向夜血魔君。这一次,它直接在罗峙的脸上轰出一个洞。 徐天玄一头黑线,灰毛鸡到底有夜血魔君有多深的仇,居然在这种情况落井下石! 只是,不知是何原由,灰毛鸡砸了又砸的夜血魔君没有爆裂,也没有气息消散的死亡征兆。哪怕灰毛鸡喷一个火球就是一个窟窿,使得魔君的样子更恐怖了。 徐天玄满心费解,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他偏头与灰毛鸡商议:“你这么做,会把他彻底砸碎,他说不定会死。” 虽说徐天玄不怎么喜欢夜血魔君,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峙如此死掉,这不符合徐天玄的个性。 闻言,灰毛鸡纳闷地偏偏小脑袋,它困惑的瞅着徐天玄。然后,在徐天玄苦于如何沟通之际,它再度喷出一团火球砸了夜血魔君:“叽?” 徐天玄无言望天。如此紧要的关头,到底还能不能好好的和灰毛鸡交流了。 片瞬沉默之后,夜血魔君破了数个窟窿的身体赫然腾起明艳的火焰,整个人燃烧起来。 紧接着,火焰烧掉了破碎的躯壳。在火焰的包裹中,出现了一个完整的夜血魔君。 第67章 徐天玄难以置信地看着在火焰里燃烧着的夜血魔君,他非常困惑为什么魔君会产生这般诡异的变化。徐天玄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要不然的话夜血魔君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 夜血魔君明明不是凤凰,他怎么可能使用浴火重生的这一招?莫非他对罗峙的认识有误,这其实是一个脑子有点不正常的凤凰? 徐天玄左看看右看看,反复研究罗峙,可他怎么也不觉得夜血魔君与凤凰存在着一丝一毫的联系。他考虑的越多,脸上的迷惑就越多。 由于明艳火焰的燃烧,之前那个布满裂纹的夜血魔君早已不见踪影,此刻呈现出了是一个新崭崭的夜血魔君。待到火焰熄灭后,完好如初的罗峙静躺在一大片血海上方沉睡,他呼吸均匀,态度十分平稳。 愣了片瞬,后知后觉的徐天玄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手捂住了灰毛鸡的眼睛。他发现,目前新出现的画面颇有些少儿不宜。 夜血魔君他光溜溜的,他居然不穿衣服! 尽管这件事情不是罗峙本人可以控制,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魔君好歹也无意识的做点隐藏。 比如说,把自己浸在血海中。但罗峙偏偏就这么大咧咧的,什么都不穿地躺在血海上,任由围观。 不过,对于夜血魔君本人而言,反正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根本不怕别人围观。哪怕他有清楚的意识,估计他也不会怎么在意自己穿衣服还是不穿衣服。 看就看,他又不是身材有缺陷。顺便还能向乾二少爷彰显他全方位无瑕疵的完美肉身。 一向自信且脑袋是不是抽风不正常的夜血魔君,曾经,他在震院就由于奔放而吓跑小丫环们,且引以为自豪。 事到如今,罗峙不会吝啬给二少爷看看自己的新身体照样完美无缺。身材修长均匀,皮肤白皙,容颜妖艳,妥妥的妖艳美人。 不确定其他人怎么想,但乾二少爷自己已是颦眉。他不懂这般变故是如何发生的,他也不懂罗峙这会儿究竟属于何种情况,但他一见罗峙光溜溜的模样,就记起罗峙上次擅闯乾池的情景。 那会儿,罗峙不仅光明正大的凑到沐浴中的乾二少爷跟前,他还口不遮掩,对乾顾说了些直白话语。 思及此事,气愤的乾二少爷恨不得剁了罗峙。 然而,再多的不如意也不能选在这个时间胡乱发作。乾二少爷心知肚明,眼下的情况太特殊,不适合计较以往的烦心琐事。 静了静情绪,乾二少爷抬手微微一晃,一缕金光霎时窜入血海。金光卷起那些腥味扑鼻的鲜血裹在罗峙的身体表面,好似为他披上了一件血红色的衣裳。 乾二少爷处理好了这些,他转身走向了乾大少爷。既然大哥再度凝结幻影外出,乾顾那么也该与大哥认真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此刻,他们面临一喜一忧。 喜的是,徐天玄身具时间之力,而且是十分强悍的境界高的时间之力,他是时间一族族长诗梦的儿子。 不过忧的是,方才乾婉再度被人控制,又一次发难,这事说明,乾家的敌人兴许还没死。 法则反噬的威胁不会再难住他们。由于时间之力的苏醒,且乾宇可以通过乾柱补充天之力,只要乾宇与徐天玄两人联手,彻底抹灭反噬漩涡,进一步镇压黑金戾气,完全击碎两道法则之力并非难事。 对耗到周遭的戾气耗尽,只仅仅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乾二少爷凝视城内残存的黑金光芒,黑金光芒与白金光芒相比,明显有些气弱。 同样是两道法则之力的融合。乾宇天之力的境界高于乾墨,从目前的形势也不难看出,徐天玄的时间之力的境界也高于妖帝的毁灭之力。 无奈,假如再加上敌人不曾死去的前提,事情将会棘手许多。 对手此刻隐在这些漫天的黑色戾气里,一时半会判断不了他们的准确位置。同时,新得到力量的徐天玄,他能发挥多少威力,能坚持多久,这些均不能完全确定。 “大哥,我们该如何引他们现身?”乾二少爷问。 听到二弟的提问,乾大少爷并没立刻回答。乾宇幻影的神情略微一动,告诉了乾顾一个新的消息:“坤家来了。” 身处乾柱附近的乾宇清楚看见了坤家的马车,他们已经来到云祥城外。这会儿,他们尚未采取任何行动。云祥城被黑金光芒笼罩,乾宇他们在内部与之抗衡,坤家则被挡在外面。 黑金光芒的棘手程度,对坤家和对乾家形似。于是,他们也不着急进城,他们停下马车,暂时留在城外。 坤家来了? 徐天玄一惊,下意识的放下了挡住双眼的手,同时也使得灰毛鸡重见光明。 灰毛鸡晃晃脑袋,它不太不明白,徐天玄为什么要蒙住自己的眼睛。它无非是给罗峙砸一砸又烧一烧外部废弃的躯壳罢了,免得罗峙闷死在旧躯壳里。 除了灰毛鸡,坤家的出现惊动了此刻清醒着的乾家人。 乾二少爷面色阴沉,他眉宇间的愁意顷刻间加重了几分。他们与妖帝陷入僵持状态,坤家恰恰在这个时候到来。 坤家若是出手协助妖帝,乾家无疑将会承受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 乾顾的忧虑,也是其他兄弟姐妹的忧虑。 这一刻,中止疗伤的乾皓站起身。他走向乾宇,等待大哥的吩咐,只要大哥一句话,他马上冲出去与坤家拼个你死我活,绝对不退缩。 横竖不过是要命一条! 同时,坐在原地的乾岚也睁开了双眼。她的眼底仍有一丝戾气,尽管她的肉身染上了戾气,心智却安然无恙。她朱唇微启,神情坚定:“大哥,不止他们懂得法则反噬,我也可以办到!” 乾岚的言下之意,就算当真打不赢对方了,她还能拖几个垫背。炸死一个不亏本,炸死两个就赚一个。 徐天玄同样看着大少爷,静待大少爷的安排。徐天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现在整个脑袋里都乱哄哄的。 他不懂自己的身体有何改变,他不懂自己究竟得到了怎样的本事,他不懂自己的母亲去了哪儿,他也不懂夜血魔君为什么发生这般变化。 徐天玄此刻有太多事来不及关心。如若守不住云祥城,守不住乾府,那么他的小命兴许就没了,什么不必考虑了。 乾大少爷安静片瞬,随后,他环视周围。他看了看身边的弟弟妹妹们,又看了看等着自己做决定的徐天玄。 这里是乾府,这儿有他要守护的府邸,这儿更有他要守护的人。 “坤家说,他们愿意协助我们镇压戾气,击败妖帝。不过,有条件。”乾大少爷说到这儿,略微停了停。之前,他已分出一抹幻影前往城边,他与坤家的人见了一面。 听得这话,乾二少爷顿时眉头紧锁。坤家多半是发现乾柱的通道已经关闭,他们得不到好处,这才转用其它方式。乾顾绝不相信,他们的目的不是天之本源。 乾皓口直心快:“大哥,不能答应他们。” 不管坤家提出什么条件,绝对不能同意。坤家没理由好心好意的帮助乾家,他们多半所图不小。 乾皓说得直接,他的想法也是乾岚的想法。她赞同五哥的话:“大哥,不能答应。一旦退步,以后乾家会十分被动。” 乾宇淡淡地道出坤家的条件:“他们提了两条要求,二选一。第一,他们要拥有乾坤之血的孩子,第二,他们要时间之力。” 闻言,乾二少爷,乾五少爷与乾九小姐不约而同的心情一沉。果不其然,纵是坤家无法接近乾柱,照样不安好心! 乾坤之血是指同时具有乾家和坤家血统的孩子,且要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样的话,就可用他们的乾坤之力,修补乾坤之柱,耗费一方的力量修补另外一方。 之前,坤家提出联姻,乾家一致认为坤家遇到了大问题,只是不确定坤柱的损伤到底有多严重而已。 乾家的确应下了联姻,乾岚也很可能不久后就要嫁入坤家。然而,乾岚从未考虑过给坤家生育子女。乾坤两家相互提防多年,不给坤家生孩子的法子,乾岚早就知晓,她才不会让坤家计谋得逞。 然而,此次坤家直接明明白白的提出要求,乾大少爷要是点头答应了,这事就得照办,不可再耍花样。 至于坤家的另一个要求,时间之力。 时间之力失踪已久,这回好不容易再现世间,别说坤家想要,六界恐怕都有心夺取。而乾家绝对不会退让半步,绝对不会给出。 两个条件,面对如此形势,弟弟妹妹们不知大哥会做怎样的选择。 乾宇将他们的疑虑收入眼底,话语一如既往的冷静:“坤家不足为惧。” 乾顾:“……” 乾皓:“……” 乾岚:“……” 徐天玄:“……” 大少爷,这个时候说这种笑话,真的不好笑好么。 这句话的出现,使得所有人顿时明白乾大少爷的决定。从一开始,他们就该坚信,乾宇不会答应。 既然如此,他们在对付妖帝与乾墨的同时,还得扛住坤家的打压。左看右看皆是死劫,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大哥,”乾皓握拳,正要表达宁死不屈、报效家族的决心,就听到大哥补充了一句。 “太爷爷快到了。” 乾顾再度:“……” 乾皓再度:“……” 乾岚再度:“……” 徐天玄再度:“……” 大少爷,此时此刻有好消息要早点说,稳定人心,鼓舞士气。 接着,乾宇不急不慢地再添一句:“坤老太爷也快到了。” 乾顾第三次:“……” 乾皓第三次:“……” 乾岚第三次:“……” 徐天玄第三次:“……” 大少爷,关键时刻说话不要大喘气,吓死人不偿命。 乾二少爷若有所思地看向徐天玄:“难道是……”时间之力?诗梦的出现? 他的话仅说了一半,但所有人均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乾老太爷和坤老太爷亲自外出,以这么快的速度赶往云祥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诗梦的时间之力显世。估计其余几界的君王也将很快到达云祥城,决定徐天玄的归属问题。 “太爷爷有何吩咐?”乾岚费力地站起来。她的身体状态并不怎么好,意念却愈发坚定。 乾宇从容说道:“太爷爷说,时间之力谁也不给。在他来之前,别死了。” 此话一出,全场气氛霎时攀升。他们一定要活着坚持到乾家的最强增援到来。 第68章 正如乾家已经知道乾老太爷即将到来一样,乾大少爷相信,坤家一定也知道了相似的消息。如今放在乾大少爷面前最大的难题并不是让大家一直坚持活到太爷爷出现。 此刻最棘手的问题在于,如何可以护住时间之力不被他人抢走。 太爷爷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时间之力,谁也不给。 通往乾柱的道路早已关闭,没有任何人能够轻易踏入乾柱附近,进而得到天之本源。 天之本源处于安全的状态,偏偏时间之力的情况截然不同。徐天玄此刻正活蹦乱跳的在乾府内,这说明他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其他人抓走。 妖帝与乾墨已和乾家处于对耗的状态,对他们不再具有强大的威胁。 可是坤家不一样。 迄今为止的一切混乱,坤家并未参与其中,他们最后到来,不曾伤及一丝一毫的元气。此刻,他们大可以耐心等待乾家和妖帝的对峙。瞅到可趁之机,再突然出手冲入乾家,掳走徐天玄。这样的得手可能非常高。 更何况,就算坤家不出手,只要不是乾老太爷最先到达云祥城,一旦其余几界的君王来了,那么乾宇他们很难有留下徐天玄的希望。 形势危急,乾家所有少爷小姐们的想法出人意料的一致。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徐天玄的身上,绞尽脑汁考虑乾府的防护,他们要如何才能这个混乱时刻不弄丢这名少年。 不仅仅是乾家的少爷小姐,徐天玄本人这会儿面对这番情形也深感压力巨大。大家如此这般的打量他,让徐天玄心里十分没底,同时也暗暗的产生了一丝不安。 然而,在大少爷开口之前,徐天玄不会擅自行动。他一边老老实实的维持自身的力量稳定,与法则反噬对抗,一边默默地琢磨自己该怎么办。 在场所有的生灵,唯有一只灰毛鸡表现得格外的镇定。它完全不为坤家的出现而烦恼,它仍然趴在徐天玄的肩头,时不时的吐出一团小火球,烧得前方的黑金戾气噼里啪啦直响。 这会儿,乾大少爷的幻影与徐天玄一道加速消耗反噬漩涡的剩余力量。他的心思不在法则反噬,而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年,他得尽快做出决定。 尽管大少爷的视线没有长久的在徐天玄身上停留,可徐天玄依旧为难地挠挠头。他心里隐隐发慌,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的注视让他有些紧张,脸颊微微发烫。 徐天玄尽可能让自己保持自然一些的表情。即使他不观察四周,他也能感觉到大家的关注在自己这儿,看得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乾二少爷率先打破了宁静。他问道:“大哥,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作为乾家的大少爷在这个时刻,很有必要为大家指出一个前行的方向。乾大少爷在平时受到了多大的重视,那么现在他就得担任多大的职责。 乾大少爷不能向其它兄弟姐妹一样求助于他人,他必须自己做出决定,然后担负这个决定带来的一切后果。 乾大少爷的幻影别过视线,这一次,他看了徐天玄好一会儿,终是下定了决心。 下一刻,幻影侧过身正对徐天玄,非常认真地问道:“徐天玄,你可愿意成为乾家的人?” 听得这话,徐天玄顿时一脸迷茫,在他的意识里,他本来就是乾家的人。徐天玄生活在乾家,又受到乾家的诸多照顾,他一直将自己当作乾家的人。 难道他以前对自己的身份理解有错误,莫非他不算是乾家的人吗? 尽管徐天玄不太明白大少爷的意思,但他仍然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徐天玄当然愿意成为乾家的人。干脆利落地应了大少爷的提问,徐天玄静静地看着大少爷,等待大少爷的下一句话。 虽说徐天玄猜不透乾大少爷此举的用意,不过,其余的乾家少爷小姐们却霎时明白了大哥话中的意思,也明白了这句话所包含的重量。 一时间,他们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情,随后又回归到了平静。 乾大少爷对徐天玄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意外,他静默片瞬,接着往后退了几步。他徐徐地抬手一晃,随意地指了指四周,对徐天玄说道:“你自己选吧。” 闻言,徐天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完全跟不上大少爷的思维。 选?他要选什么? 气氛说不出的古怪,周围顷刻间静谧到了极点。 没人说话,徐天玄好似都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这一刻,他已经彻底晕了,彻底不明所以。偏偏大家都这么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这一次不是等待大少爷的吩咐,而是等待徐天玄做出选择。 可是,他真的不懂大少爷让他选什么,他费尽力气也想不透大少爷的用意。 谁来告诉他,他究竟该选什么? 乾家的兄弟姐妹们见到徐天玄一副困惑茫然的模样,深知徐天玄这会儿已然云里雾里,压根不知道大哥其实在和徐天玄谈一件大事。奈何大哥本人未有任何解释一字半句的打算,这才导致眼下陷入了这般沉默的境地。 乾二少爷内心挣扎小会儿,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依照目前的情形,大哥完全不打算讲明,五弟的个性也不适合提及这件事,至于九妹,她更是不可能自己说出这些话。 罢了,谁让他乾二少爷专门负责打圆场。这种事情也只有他和徐天玄简单说明两句,好让徐天玄清楚,目前是怎样一种情况。 他清了清嗓子,稳了稳自身的情绪,对徐天玄笑了笑:“大哥的意思是,你可以从我们兄弟姐妹之中挑选一人,成为你的伴侣。从此以后两人相互扶持,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乾二少爷尽可能让自己说得平静平淡,但仍然吓得徐天玄瞪大了眼,当即僵化。 难道刚才大少爷让他选择是否当乾家的人,不是当乾家的仆人,而是与乾家的少爷小姐成婚?乾家的主人? 选一个伴侣? 莫不是让徐天玄为自己挑一个媳妇的意思? 媳妇,这个词徐天玄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今年十六岁,年龄虽说不小了,却也还没到正式谈婚论嫁的时候。此时此刻要徐天玄从几位乾家少爷小姐里面选出一人,他实在不懂自己该怎么办。 每回李姨说道吴冬以后娶媳妇的事情,她总是对吴冬念叨,要儿子一心一意对媳妇好,要保护她,关心她,不要让她伤心难过。吴冬成婚后就是一家之主,他得撑起自己的家,给媳妇给孩子们遮风挡雨。 所以一直以来,在徐天玄心中,他都认定,他要赚银子给自己的媳妇吃好喝好。 哪怕他至今穷困,哪怕乾家的少爷小姐们有钱,无需徐天玄养着,可这不会改变徐天玄当初的想法。他若是某天娶了媳妇要全心全意的对媳妇好,一生相亲相爱。 徐天玄尚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现在还不具备给媳妇好日子的条件。弱冠之前,他得勤劳赚钱,赚许多许多的银子,不能让媳妇饿肚子。 他还没赚到娶媳妇的银子,不能给媳妇幸福的生活,所以,这好像还不是娶媳妇的时候。徐天玄对此尴尬又犹豫。 徐天玄悄悄地瞅了瞅自己周围,他这才发觉自己身边的乾家人当真不少。从乾家大少爷乾宇开始,然后是温文尔雅的乾二少爷乾顾,身强力壮的乾五少爷乾皓,以及年轻貌美的乾九小姐乾岚。 除此以外,尚有昏迷不醒的乾四小姐乾婉,当然,叛离乾家的乾三少爷乾墨不算在其中。 徐天玄苦恼不已,娶乾四小姐或者乾九小姐,他从没有过这般念头。娶乾二少爷或者乾五少爷,徐天玄更是觉得这事无比荒唐。 至于乾大少爷乾宇,徐天玄想到这儿,心里莫名的一悸,他怎么可以选大少爷呢? 徐天玄静静地看着乾大少爷,大少爷属于徐天玄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的那类存在。这样的人能够站在徐天玄跟前,徐天玄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不敢再去奢求什么。 他还记得自己在通天六界等待救援,那是徐天玄第一次听到大少爷的声音。之后,他一直在想大少爷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好想见这人一面。 徐天玄在乾家的几年,他念着盼着,期待大少爷忽然有一天回到乾府。这样一来,徐天玄就能看看大少爷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第一次智识之灾爆发后,大少爷回府,徐天玄终于如愿以偿。对于见到大少爷之后的打算,徐天玄并未考虑太多。 一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生发生的事情数不胜数,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怎样。徐天玄怀揣着自己平淡的小心愿,只求此生过着平稳的小日子。 而今,他的小心愿增加了一条,希望再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徐天玄久久地看着乾宇不说话,他一言不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乾宇。 见状,乾顾、乾皓和乾岚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大哥。 乾大少爷抬眼直视徐天玄的视线,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乾大少爷的幻影迈步回到徐天玄的跟前。他手心贴在徐天玄的胸口,一缕金色的光芒直直地落在了徐天玄的心中,它盘旋在那儿,不再离去。 如此同时,徐天玄的心里也浮现出一团白色的光芒,它顺着乾大少爷的手心进入大少爷的心中,然后住在那儿,占了一席之地。 徐天玄忽然发现自己和大少爷之间多了一丝亲近感。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感到自己心里暖暖的,有什么住进了自己的心中。 乾大少爷说道:“我这会儿仍在乾柱附近,暂时不能出来,这一缕神魂代替我先与你签订婚契。等我出来,我们就办婚宴。” 婚契?婚宴? 徐天玄惊讶地张了张嘴,他一直认为乾大少爷很好,可他并没想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仅仅是和以往一样,不知道看谁,所以他会看着大少爷等待大少爷的决定。 明明他可以开口解释清楚,但徐天玄却没说一字半句。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不出自己没选大少爷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的心底缠绕着一丝不应有的奢望,他是不是真的能和大少爷在一起一辈子。 徐天玄在发愣,乾大少爷伸手揉了揉徐天玄的头发,轻声说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和大家要和睦相处。” “嗯。”徐天玄虽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只应了一声,其它的话全吞进了肚子里。他以前一直把自己当作乾家人,和此刻的乾家人身份略微有点不同。毕竟以前的少爷小姐们属于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是乾家的主人。 那现在,大少爷算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吗? 一切开始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 面对徐天玄的抉择,乾家剩余的少爷小姐们眼底浮现出一抹说不明道不出的神色。他们似乎有话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乾家与时间一族联姻,并不是坏事。然而,如果此次交换的代价是乾家的大少爷,这个代价就太高了,意义过于重大。之前与坤家商议联姻,也仅是派乾岚去执行探查坤柱的任务。 此间的利益权衡,他们不确定大哥如何判断。他们仅剩的想法是,这确实是一个解决当前难题的有效方法。 就身份而言,徐天玄先一步迈入乾家门槛,可一定程度的避免其它人抢走他。哪怕当真被强行抢走,徐天玄是乾家的人,乾家不管花费多大的力气,于情于理都必须抢回来。 在徐天玄的身上增添了一层身份防护,他们如今需要全力以赴的应对云祥城的敌人。 徐天玄发现,自己从以前的乾家人变成了现在的乾家人,好似并未有多少不同。大少爷对他的亲密也没比以前明显增多。 晃了晃脑袋,徐天玄抛开这些有的没的的想法。他和大少爷肩并肩站着,加快速度解决法则反噬造成的麻烦。 第69章 一直很穷的徐天玄心里多了一个小信念,虽然自己仍然一穷二白,但是如今他有媳妇了,就得更加努力的赚银子。他要养家糊口,他要撑起这个家。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坚定的原因,徐天玄发现自己体内金色的力量发生了一些变化。 徐天玄之前使用大少爷给他力量,不管多么顺溜,始终有种这股力量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出现了明显的改变,此刻他体内的天之力变得与他的关系变得亲密无比,好像与生俱来的力量一般。如同那些白色的柔光,它们与徐天玄一点儿不生分。 徐天玄得到了奇怪的好处,当然要好好地表现一番。 他稀里糊涂有了一个媳妇,而且这个媳妇还相当的强大,根本不需要徐天玄保护。 不过,在徐天玄的意识中既然是自己的媳妇,无论有没有过门,无论强大不强大,都得竭力去保护。所以这一刻开始,徐天玄的目标是守护大少爷。谁敢碰大少爷一根头发,徐天玄就和谁没完。谁也不许欺负他媳妇。 徐天玄表现的第一步,当然和大少爷一起生擒生死不明的妖帝和乾墨。婚契的存在使得徐天玄和乾宇的法则之力更加融洽,乾墨的天之力能够以更快的速度补给徐天玄,避免徐天玄脱力。 暗暗观察着自己体内的金色光芒和白色光芒,徐天玄不由想起了一个问题。 他到底会不会爆体而亡? 妖帝获得了乾墨的天之力以至于爆体而亡,虽然目前尚不清楚妖帝是否死了,可得到过多的法则之力并非好事。 同时,夜血魔君由于吞掉了超过承受范围的毁灭之力,他也出现了爆体而亡的征兆。亏得乾二少爷出手及时,千险万险的压制下来,再与徐天玄联手保住了罗峙的性命。 这会儿,罗峙尚未醒来。他的情况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 徐天玄回想自己,他此前曾收到大少爷给他的金色鞭子,环在手腕。这道力量很强,但徐天玄从未发现自己有任何的不舒服。 而后,妖帝爆裂之际,徐天玄再次获得大少爷的力量。这是大少爷的很大一部分天之力,徐天玄用以抵抗法则反噬。 事到如今,大少爷居然还在为徐天玄补充天之力,维持对抗反噬漩涡的消耗。徐天玄不理解,自己会不会悄无声息地裂开,亦或他的负重能力比较好,暂时不存在爆体而亡的危险。 他的运气真有这么好? “不用担忧,天之力的多少,我自有分寸。”乾大少爷忽然说了句。 这句话尽管来得十分突然,但也使得徐天玄顿时安心不少。 乾府,云祥城,这里有徐天玄这些年的珍贵记忆,这儿有徐天玄许多在意的人。他得尽快结束这场灾难,让大家不再遭受痛苦。 似乎在回应徐天玄的想法,玉牌再次泛起了光芒,表面的图案逐渐变化,最终凝聚成了文字。 徐天玄闭上眼,他沉下心,耐心的感觉周遭的气息。 瞬息间,时间突然放慢了速度。徐天玄并未睁开双眼,但他却能“看见”四周的一点一滴。 风停了,戾气的流动也停了。徐天玄身边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皆是迟钝无比,几乎瞅不出变化。 徐天玄心有疑惑,其它的一切静止了下来,徐天玄附近的白金色光芒反而加快了速度不停冲击反噬漩涡。缓慢到近乎不动的黑金光芒撞上飞速咆哮的白金光芒,顷刻间粉碎,黑金光芒再无招架之力,它们慢得难以再度聚集在一起。 黑金光芒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加快崩溃,徐天玄对此又惊又喜。眼下,唯一令他烦恼的仅是大家的动作好慢好慢,连同始终与徐天玄站并肩作战的灰毛鸡也久久不见动静。 灰毛鸡慢得小眼珠都不眨,以至于徐天玄往一侧走动时,灰毛鸡并未及时跟来,仍旧悬空趴在原处。 见状,徐天玄一头黑线,他赶紧伸手将灰毛鸡揣在衣服里,免得一会儿诡异的现象解除,悬空的灰毛鸡猝不及防掉在地上。 徐天玄不清楚这些与众不同的景象持续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一个月,也可能只是一眨眼,一呼吸那般短暂。 当徐天玄回过神,他赫然发现,全城的黑金戾气已经荡然无存,它们被徐天玄击得粉碎。 没有了黑色戾气阻拦视线,徐天玄看见了一座残破不堪的云祥城,而城里的人们仍在云祥观的幻阵。幻阵摇摇晃晃,不堪重负。 云祥城外停着几辆豪华的大马车,上面刻有醒目的坤字。 此刻,坤家仍在等待乾家的最后决定,所以并未决定是帮助乾家,还是出手对付乾家。 徐天玄多看了几眼,坤家的人聚在一起,貌似起了些争执。可惜,徐天玄看不透他们讨论的内容,毕竟他们的动作太慢,他们之间的矛盾停留在一个动作或一个表情,徐天玄仅能揣测他们的心思。 此外,造成云祥城混乱的罪魁祸首也进入了徐天玄的视线。 妖帝和乾墨竟然还没有死,他们在乾府外不远观察府内的动静。乾墨的天之力耗尽,整个人有些萎靡不振。相对而言,妖帝胡宿的情况则好一些,他利用银黑色的戾气为自己补充毁灭之力。 他们的动作万分迟缓,慢到几乎不在动弹。徐天玄先是剿灭黑金戾气一丝不存,再是切断银黑色戾气,以防万一。 最后,徐天玄转过身,面向身旁的乾大少爷。乾大少爷的情况与其它人略有不同。哪怕乾大少爷本身并未有何动作,然而徐天玄知道,大少爷清楚此间发生的一切。 倘若乾大少爷也如同其他人那般,那么他给徐天玄的力量也应停止。大少爷虽没动弹,但他的时间似与徐天玄同步,他补给徐天玄的天之力源源不断。 徐天玄觉得是自己心里那一缕金色光芒的原因,那一缕神魂。 确定城内的黑金戾气不再有丝毫残余,徐天玄返回原处,他伸手握住发光的玉牌,将它紧紧握在手心。下一刻,徐天玄睁开了双眼。 一道耀眼的白光以乾池为中心霎时朝着四面八方爆发,凡白光所到之处,黑金戾气立刻土崩瓦解,好像它们早已不存在似的。 白光刺眼,所有人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睛。 就是在这一刻,徐天玄忽感身边一阵轻风拂过。他意识到是大少爷离开了,而大少爷前往哪个方向,徐天玄能隐约猜出。 所以,他随即跟了过去。 待徐天玄辛苦赶上前,他苦恼发现,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实在是强悍的很难让徐天玄照顾。 乾大少爷一举擒住了妖帝和乾墨。 乾墨耗尽了天之力,妖帝没有了毁灭之力,他们已然不足为惧。 之前,妖帝以戾气塑成躯壳,灌入两道力量爆发夸张的爆炸表象,力争削弱乾家的实力。 妖帝此后一边从戾气中补充毁灭之力,一边暗中留意乾府内的动静。他有心再种下戾气种子,乾二少爷身份高,地位特殊,又有乾大少爷的信任,这样的人再适合不过,妖帝甘愿静待下一个时机到来。 哪知道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夜血魔君坏事,偏偏夜血魔君最终还被乾顾与徐天玄救了下来。 当妖帝惊觉眨眼间爆发夺目白光,时间法则霎时笼罩全城,他深知事情不妙。 应该说早在乾池边,徐天玄的时间之力爆发的那一刻,妖帝已经警觉到情况格外不利,再加上诗梦现身,乾家的好运层层叠加。 一切到此结束了。 金色的囚笼,一个关着妖帝胡宿,一个关着乾墨。 妖帝隔着笼子凝视不远处的徐天玄。他的计划从未考虑过这名少年,他错算了一步,一步错,步步错。 他发觉艮院的形势略有不对劲的那会儿,想得太少。也许从乾宇派出所有身染戾气的隐卫,他就该多考虑这些异变的缘故。说到底,他对自己的谋划太有信心了。 乾皓逃出云祥观,乾宇及时关闭乾柱的通道,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在其中究竟发挥了怎么样的作用,妖帝已不愿再去多想。 他最错的一步莫过于,徐天玄执着烧掉银黑色戾气,坚持斩断他补给通道的那一刻,妖帝该毫不犹豫放弃向乾顾施压,他应当赶在时间之力苏醒之前,彻底勒杀这名少年。 如今,一切都已来不及。满盘计划终是输给了时间。 妖帝胡宿,他深深地看了徐天玄一眼,冷冷一笑,他的笑容让徐天玄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徐天玄下意识避了小步,意外发现大少爷牵住他的胳膊,将他护在了身后。 乾大少爷不客气地回瞪妖帝一眼,浑身煞气陡增,整个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黑金戾气破除,他不曾放松丁点警惕,因为没了戾气阻隔,城外的坤家该进城了。 坤家的马车迈入云祥城的那一刻,乾二少爷也来到了城边,他站在坤家马车的前方,浅浅一笑:“云祥城百废待兴,几位不如换个时间再来乾府做客。” 乾二少爷的话语客气里透着一丝不容拒绝。他未有任何躲避,全然不担心坤家发难。 乾柱安全,徐天玄与大哥有婚契,只要坤家不撕破脸,发起乾坤两家的大战,那么他们这会儿不会对乾顾突下杀手。 “乾二少爷。”难得的,上前说话的人是坤家的二少爷坤翰,这位有些胖胖的且脾气温和的嫡长子。 乾顾闻言回了一个笑容,坤翰在坤家是出了门的性子软、好说话,所以乾顾越发不懂坤家的算计。 兴许是坤家见不能趁机向乾家发难,于是顺手推出坤翰以示友好。然而,不管坤家说什么做什么,乾顾都会提防,深深的提防。 为避免形势有变,迅速调整好状态的乾皓快步出府,他行至二哥的身旁,随时准备出手。 乾顾不忍拂了坤翰的面子,眉宇间的笑意不变:“府内尚有些混乱,着实不宜待客,请坤二少爷见谅。” “乾二少爷别误会。四弟听闻云祥城逢乱,十分担忧乾九小姐的安危,所以特地赶过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坤翰笑着解释。 乾顾尚未应话,就听得乾皓不轻不重地哼一声。 乾家人心知肚明,坤家嘴上说得好听,无非是把坤翰推出来圆场。只因坤翰个性软,乾家不好对坤翰直接发脾气。 坤家关心乾岚,不过就是为了乾坤之血的孩子罢了。乾岚如今尚未和坤家少爷签订婚契,不曾许诺一生。 第二次智识之灾,乾岚身染戾气受伤,她是否还嫁入坤家,这事需要再议。 乾顾正欲与坤翰谦虚客套几句,忽闻坤晴跺脚怒吼:“乾宇,你,你不要脸!” 坤晴气急,乾宇为求时间之力藏在自家,居然与徐天玄签订婚契,与之联姻。这可是乾家大少爷的婚事,居然如此儿戏。 而且,坤晴最气的一点是,乾家大少爷宁愿与一个小不点的少年成为伴侣,却在千年前拒绝自己,又千年后的今天,依旧对她冰凉凉的态度。 坤晴怨气难平,她瞪着徐天玄,甚是不屑:“你以为他与你签下婚契是喜欢你?别做梦了!他看中只是时间之力,只为乾家而已!” 这还不算,坤晴冷笑着瞄了眼乾家大少爷:“乾宇,你敢不敢说一句,你和他结为伴侣是因为你爱他?这般昧着良心的话,你说得出口吗?” 乾宇无比冷静地看了看坤晴,丝毫不为所动。他什么也没说,一字半句都不打算回应。 奈何不了乾宇,坤晴又打量了徐天玄两眼,唇边勾起嘲讽笑意:“你真可怜。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乾家的大少爷,他所做的决定都是为了乾家的绝对利益,包括和你的婚契。收起你的天真幻想,认清残酷的现实吧!” 听得这些话,徐天玄略微一怔。 “你觉得,乾家大少爷是怎样一个人?” “乾家大少爷,他首先是一个乾家人。” “乾宇身为乾家人,他的所作所为,乾家的绝对利益永远摆放在第一位。” 那会儿,罗峙是这样给徐天玄说的。 当时,徐天玄认为罗峙说得非常有道理,他认为乾大少爷就应如此,处处为乾家考虑。假如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他是不是一如既往的觉得如此理所当然? 徐天玄迎上坤晴满是讽刺的目光,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我知道,我不在意。” 一时间,整个世间安静了。 灰毛鸡趴在徐天玄的衣襟处,它好像感受到了徐天玄内心的情绪,小脑袋轻轻地蹭了蹭徐天玄的胸口。 所谓的婚契,本就是乾府面临险情下的权宜之计,徐天玄也觉得自己不应当真。 他是乾家的家仆,也是乾家的人,虽然和少爷小姐们口中的乾家人有些不一样。可不管他是何种身份,乾家对徐天玄有恩,他愿意报恩。 有些人,不该奢望。没有期待,就没有沮丧。 乾大少爷有乾大少爷的生活,他肩负乾家重任,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处理。徐天玄有徐天玄的生活,他只盼着种种地,养养家禽,赚点小银子,过点快乐的小日子。 道路不一样,又怎么能同行呢? 小时候,老猎人对小天玄说:“人呐,过得简简单单,想得简简单单,会比较轻松快乐。想得太多,求而不得,会变得不快乐。” 徐天玄收起心底的失落,不再介怀地冲一旁的乾大少爷微微一笑。短暂的心悸结束了,短暂的幻想结束了,他放下了对婚宴的期待,与保护未过门的强大媳妇的念头。 在他面前的仍是当初的那个乾大少爷,他强横霸气威武,他武力值威慑六界。那是一个只适合徐天玄远远看一眼的乾大少爷。 体内的天之力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不过不要紧,这本就不是他的力量。徐天玄抛开不切实际的念想,回归到属于自己的应有生活。 第70章 静谧的瞬间仿若千年万年般漫长,徐天玄脸上的笑容不见丝毫变化,他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因为他发现,求而不得真的会不快乐,患得患失确实让自己感到有些不舒服。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念头,只要被勾起了,便一步步的走向了不开心。 虽然他说着不在意,但与大少爷的关系擦肩而过,他内心深处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沮丧。 不过,好在这仅仅是微小的一点儿想法,很容易平复,很快就没事了。 坤晴骂了徐天玄一顿发现居然用途不大,徐天玄的这般反应令她一肚子的火。她正要继续说下去,哪知却被坤灵伸手拦住了。 这位坤家的大小姐向自家小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过犹不及,徐天玄若能听进去,肯定已经听进去了。要是他听不进去,坤晴说再多也没有用,坤家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徐天玄仅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而已,他并未过分地去隐藏自己的心情。刚才,他有没有感到难过,有没有感到沮丧,明眼人皆看得清楚。 只要能够熄灭徐天玄心中对乾宇的念头,已然足够。 有些话,乾家的人哪怕人人都想得到,哪怕人人都清楚,可是他们为了维护乾家的利益,为了徐天玄对乾家的忠诚,他们肯定不会亲口说出。 之后,就看乾大少爷有何方式挽留徐天玄了。 要不是如今徐天玄与乾宇有婚契,坤灵不会采用这般温和的态度。 徐天玄只是乾家家仆的身份,抢了就抢了,坤灵连借口都不用找。就算是其它乾家子孙的伴侣,坤灵也不会承受过多的压力,可唯独乾大少爷的伴侣,她不能动手明抢。 乾大少爷在乾家的身份相当之高,上一次小妹坤晴对付乾宇,导致乾坤两家的老太爷大打出手,两家关系恶劣至今。这回再找乾大少爷的麻烦,一旦撕破脸,两家只能成为死敌。 这并非目前的坤家所需要的。 且不说其它,就算把徐天玄掳到坤家,如何解开徐天玄与乾宇的婚契。一天解不开婚契,徐天玄就一天有被其他人再抢走的可能,终究不会属于坤家。 到头来,坤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浪费了力气。 此前坤家向乾家提出联姻,乾家安排的人选是九小姐乾岚。此番为求时间之力,乾大少爷敢把徐天玄和自己绑在一起,不得不说,就凭这一份狠劲,已让坤家有所忌惮。 四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均未着急于开口。 徐天玄默默淡忘自己的婚宴之际,惊觉金色囚笼内的妖帝胡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胡宿体内溢出一缕缕的银黑色戾气,戾气一边浮现,一边消散。妖帝在消耗自己体内的毁灭之力,驱除自身戾气直至一点不剩。 伴随着戾气的大幅减少,胡宿的黑袍不再有戾气翻滚,颜色也从黑转为了白。他眼底的寒气尽褪,气息中蕴藏的凶狠冷漠也随之散去。 妖帝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抬眼打量徐天玄,徐徐说道:“我大意轻敌,此次输得不冤。” 丢下这句话,最后一丝黑气从胡宿身上飘散。 囚笼里,只剩一名身披白袍的男子伏在其中。他唇色苍白,虚弱异常,整个人的气势霎时陡降。他不再是令人恐惧的妖帝,唯有无尽的纤细柔弱。 徐天玄万分纠结地凝视笼中的妖帝,死死地盯着对方不眨眼。 戾气消散的最后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一席话竟落在了徐天玄的意识里。 那一道传音,对方的声音分外陌生:吾名识灭,乃是毁灭一族族长之子。法则之力素来不与乾坤两家亲近,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下次,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笼罩全城的戾气已然消散无踪,妖帝倒下的同时,乾家的三少爷乾墨也陷入了昏迷。眨眼间,两人倒在笼里一动不动。 对此,乾大少爷的警惕只升不降。他必须考虑妖帝再耍花招的可能,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乾大少爷发觉徐天玄的脸色不太好,以为他受了戾气的影响,问了声:“身体不舒服?” 听得大少爷的声音,徐天玄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他困惑地又瞅了瞅倒地不起的妖帝,他不确定方才是他的幻听,还是妖帝扰乱他的内心而专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云祥城发生的事情又多又复杂,徐天玄一直晕晕乎乎,理不顺思路。 正因如此,他打算稍微停下来,少说少想。徐天玄认为很有必要先让自己静一静,然后再细细思考,迄今为止发生了什么,这些事对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徐天玄看了看笼里晕厥的两个人,询问大少爷:“他们怎么了?” 对此,乾大少爷给出的解释是:“兴许被人控制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这么做进而摆脱自身的嫌疑。这会儿尚不能判断,待太爷爷来了,相信很快就能知晓真相。” 徐天玄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望向坤家的人。 眼下,乾家和坤家的僵持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状态。 坤家的人有意进城,偏偏乾家的人不愿坤家的人进城。双方对峙,彼此不肯退让一步。乾二少爷和坤二少爷均是一脸笑容,站立原地。 这会儿,心情最轻松的莫过于灰毛鸡。它喷火球早已喷得精疲力竭,难得四周安静下来,也无其它的危险存在。无事可做的灰毛鸡耷拉着它的小脑袋,它趴在徐天玄的衣襟处开始打盹。 云祥城的气氛愈发凝重,乾家与坤家的矛盾一触即发。 此时此刻,站在乾大少爷身侧的徐天玄早已是握紧了拳头,生怕眨眼间就形势陡变。徐天玄能够明显感觉到坤家散发出来的不友好气息,似乎稍有不留意,双方极有可能到达大打一架的地步。 双方的僵持,终是以乾老太爷的到来作为结束。也幸亏是乾老太爷率先抵达云祥城,避免了更糟糕的情况出现。 有了乾老太爷坐镇云祥城,全数乾家人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欣喜地唤了声:“太爷爷。” 说起来,这是徐天玄第一次看见乾老太爷。乾老太爷身居乾家祖宅,在乾家的地位举足轻重,堪称乾家第一人。 徐天玄忍不住偷偷地多打量了几眼,乾老太爷清瘦硬朗,目光锐利,令人顿生敬畏之意。外貌看似茶寿之年的乾老太爷健步如飞,他先一步到来,然后才是乾家的家仆驾着马车随后赶到。 乾老太爷迈入云祥城,抬手就将一层巨大的金色软甲扣住整座城池,他毫不犹豫的用天之法则给云祥城披上保护。紧接着,他的视线环顾四周,扫过徐天玄时,略微放缓片瞬,之后又快速移开了。 下一刻,乾老太爷的目光投向天际,那里忽现一个亮点,以惊人的速度逼近云祥城。 坤家的老太爷也到了。 徐天玄还没来得及感慨坤家老太爷的马车奢华到了一种极致,他发现,华丽马车接二连三的现身云祥城,几乎闪瞎徐天玄的眼睛。 这些马车是仙气缭绕的,也有鬼气森森的,它们大得仿若高山,重重地压在云祥城的天空。 徐天玄仰头望向马车,暗暗揣测这些人的身份以及他们来到云祥城的目的。 乾老太爷面对众多的来客显得镇定从容,他并未开口邀约众人入乾府,而是抬手往上指了指天幕,道了声:“诸位,请。” 说完这句,乾老太爷身影一晃,飞往天空。其余人心照不宣,马车悉数一跃而起,齐刷刷的冲入云层。 徐天玄满心新奇,不由猜测那些人跟着乾老太爷去了哪儿。 待乾老太爷的身影没入云层,乾大少爷偏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年。徐天玄仰着脑袋一个劲的盯着天空瞧,乾宇知道,徐天玄在好奇的寻找什么。 乾大少爷指了指一个方向,给徐天玄说:“那里有一座云殿,是乾家与坤家以及六界君主议事的地方。” 当乾家有重大的事情发生,需要与坤家和六界一同商议时,乾家就会开启云殿之门,邀请其他人进入其中。 徐天玄第一次得知云殿的存在,他从未见过,只能根据名字暗暗勾画云殿的模样。 待大少爷简略讲解了几句,徐天玄才明白乘坐大马车的客人是何身份。前往云殿议事的有乾老太爷和坤老太爷与五界君主,其中神皇和仙皇,他们与乾家暂时尚能保持和睦。当然也有像鬼帝和魔尊这般,跟乾家的关系相当一般,时不时暗地起争执。 至于此刻情形不明了且昏迷不醒的妖帝,不知他清醒之后,对下令攻击云祥城将做出何种解释。假如妖界与乾家连表面关系都不维护了,无疑是在向乾家宣战。 所有君王,徐天玄皆有一丝好奇心,不过他最在意的始终是人皇。云祥城位于凡俗界,在人皇的统治范围内,人皇是此处的最高存在。 相对于人皇如何看待云祥城的变故,徐天玄更想知道,人皇到底长什么模样。人皇是不是一个头发花白,身穿金色龙袍的老头子? 可惜,云殿不是徐天玄能够任意前往的地方。哪怕他去了,也不能保证坐在马车里的各位帝王会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会有机会看见的。”乾大少爷好似明白徐天玄在想什么,他略微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我成婚之后,可一同游走六界。” 此话一出,徐天玄当场愣在原地,他心如擂鼓,好不容易按下去的小心思又挠得他心里痒痒的。婚契难道不是一个缓兵之计吗?他和大少爷的婚契还算数吗,婚宴还举办吗?大少爷真的要陪他游走六界吗? “我言出必行。”乾大少爷说道,“当然,若是你要解除婚契,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徐天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明明是考虑的时刻,他却发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懂自己怎么了。 好一会儿,缓过情绪的徐天玄内心矛盾到了极致。 求而不得和患得患失,徐天玄面对这些情绪倍感苦恼。他不明白,自己应该有所渴求,有所期待吗?如果达不成心中所想,是否会变得愈发不开心?可如果能求而有所得,他往前走一步,是否能够走进大少爷的生活? 什么才是他想要的简简单单的小日子? 徐天玄问自己。 “徐天玄,你想和大少爷一起走遍六界吗?” 没有婚契,没有婚宴,即使大少爷看中只是时间之力,仍然愿意和大少爷一起走遍六界吗? 跟在这个人的身边,不问原由,不计较利益。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别人的认可还是反对,是苦是甜都自己尝,是笑是痛都自己扛。跌倒了,得自己抹干眼泪,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即使这样,还肯和大少爷一起走遍六界吗? 是。 这是他的回答。 从此以后,不再多想,不再乱想。心无旁骛的只走自己决定了的那条路。 “大少爷,流华老祖说,六界很大很大,广阔无边。”徐天玄挠挠头,“六界有那么大吗,到底有没有尽头?” “去看看,就知道了。”乾宇应道。 再无其他话语,徐天玄的意念却又坚定了几分。 天上掉了个强大的媳妇下来。徐天玄养了九个人形生灵,他养活了一只聪明的兔子,他养了一只会喷火的灰毛鸡,所以,他应该也能养活这个强大的媳妇。 应该吧。 这样的日子也可以成为徐天玄简简单单的小日子。 这本就是他自己的路,何必在乎别人如何评价。他不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也不是活在别人的认可里。 既然做出了决定,再无必要摇摆不定,无论发生了什么,别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抱怨。 很快,徐天玄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他现在当真可以谈婚论嫁?他貌似尚未到弱冠,娶媳妇有没有问题? 思及年龄,徐天玄心里直嘀咕,他的时间之力可不可以让他长得快一点,年龄大一点儿。比如,眨眼到弱冠之年什么的。 虽然徐天玄认为目前不是思索这般琐事的时候,奈何,他的生活本就由这些琐事组成。在他成长的岁月里,徐天玄甚少接触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一路走来,全是一件一件的小事。 乾大少爷并未打扰琢磨小心事的徐天玄,他抬头望向云殿的位置,上面的商议不知进行的是否顺利。 他用了婚契的手段将徐天玄留在身边,可这只能阻止其他人动手明强,无法阻止他们向乾家提出苛刻的要求。 太爷爷此刻承受的压力绝对不小,不知将以何种条件作为结束。 第71章 由于乾老太爷的出现,云祥城的紧张气氛略微降低了些许。不过,无论氛围如何变化,乾大少爷认为,他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云殿里商量云殿里的大事,而云祥城内处理云祥城的诸事。 此刻,妖帝与乾墨仍然关在金色的囚笼里。他们已然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不见任何动静,也不知何时可以醒来。 城里随处可见一大堆倒地的古妖兽,它们被白金光芒打晕了,横七竖八遍地都是,气息犹存。此外,那些失去控制的妖兵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坤家的马车随着坤老太爷的到来,反而快速的退至云祥城外。 毕竟现在如同废墟一般的云祥城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落脚地。加之乾府进不去,他们懒得在废墟里折腾一个住处,干脆在云祥城外找个地方暂时住下。 他们得等待坤老太爷的消息。 徐天玄跟随乾大少爷身侧,返回了乾府内。 别说云祥城,这会儿,就连乾府的状态也照样是一片狼藉,尤其是乾池,受损格外夸张。杂乱不堪的乾池,这么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 白金光芒与黑金戾气对抗,赢得胜利的同时,造成的巨大冲击也相当明显。徐天玄没奈何地叹了口气,总而言之,该晕过去的都已经全部晕过去了,减少了大量的障碍。 乾五少爷动作麻利,他没多久就拎回了乾府的隐卫们。徐天玄仔细数了数,一百个隐卫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另外,乾二少爷的贴身侍卫庄诚也被乾皓带回府中。 巽院的几位客人,这会儿无一人清醒。法则反噬爆发时,对他们造成的伤害相当之大,要不是徐天玄的时间之力阻止得及时,他们恐怕将会这么沉睡下去,永远也不会醒来。 乾二少爷逐一探了探他们的气息,确定全部都还活着,随后他转身出了巽院。 独自居住震院的那位向来不安分的客人,夜血魔君又被乾二少爷丢回了震院内。褪去一层旧壳的夜血魔君,情况远比巽院的客人们复杂数倍。 乾二少爷一心盼着,魔尊离开云祥城的时候可以把他的儿子一并带走。不过,考虑到魔尊与魔君不融洽的父子关系,乾二少爷深感,魔君久住乾府的可能非常大。 乾府一刻有夜血魔君在,乾二少爷就一刻不安心,他沐浴随时都有被罗峙光明正大看个透的危险。 更何况,第二次智识之灾告一段落,按照最初的约定,已经到了夜血魔君可以得到乾二少爷的时刻。乾二少爷态度坚决,毁约,不计余力的毁约。 同一时刻,心急的徐天玄奔回了艮院一趟。艮院并未坍塌,仅是在八卦阵中有轻微破坏。 只不过,大屋内人形生灵们,满身血窟窿的云观主以及竹屋里的两位老祖,目前,无一人醒来。徐天玄确定他们平安无碍,这才又急匆匆的奔向了主院。 这场大灾中,小命尚存属于十分幸运,他们仅是晕过去了而已。有一些却再也无法醒来。 遭遇乾墨出手攻击后,云祥观内死伤的道士不计其数。被狍鸮撕裂浅金大网后,兑院里牺牲的家仆数不胜数。想到这些人就这么牺牲在这场浩劫中,徐天玄顿感伤心难过。 好在凡人并非妖帝的目标,虽说遭受了戾气的诸多影响,可大部分的城民仍活在幻阵中。他们此刻迷迷糊糊,头晕眼花,不知天日。 这一刻,最尽职尽责的人莫过于林伯。 在乾老太爷与其它君王谈完条件前,乾大少爷绝对不会贸然开启通往乾柱的通道。所以,林伯目前依旧守在入口附近,不敢放松丁点警惕。 主院里,乾大少爷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之后依次是乾二少爷乾顾,乾五少爷乾皓,以及乾九小姐乾岚。最后是自带一根小板凳的少年,徐天玄。 得到大少爷的许可,徐天玄和少爷小姐们共同讨论云祥城的事宜。徐天玄心知自己见识少,不敢随意发表意见,他听从大少爷的安排即可。不过,能够在大少爷身边有一根小板凳坐,徐天玄表示十分的满足。 第二次智识之灾结束,城里的人们尚不知晓城中发生的诸多变故,以常规的方式和常规的速度建城并不可取。那么,他们只能采用灵力加速进行整座城池的重建。 这需要从祖宅调派人手协助。 与此同时,云祥观的重建也需尽快着手,护住云祥观方能确保幻阵的稳固。在城池重建期间,幻阵不能再出丝毫差池。 一条条的商议,一条条的安排,哪怕乾家的少爷小姐们此刻的状态均不太乐观,却也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 直到这一刻,笼罩乾府的危机其实并没有真正解除。一旦乾老太爷和其他人谈不拢,云祥城面临的劫难恐怕还得加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情,徐天玄肩负的差事同样艰巨费力。首先,他需要为大家检测筋脉,清除残存戾气,避免妖帝再留后手对付乾家。 纵是妖帝体内的戾气已经荡然无存,哪怕笼罩全城的黑金光芒不再存在,可是徐天玄的想法和大少爷的想法一致。小心无大错,彻底检查一遍比较安心。 徐天玄用于对耗戾气的法则之力皆来自乾大少爷,大少爷告诉他不要大肆的消耗时间之力,不易补给。于是,大少爷提供给徐天玄天之力,徐天玄用大量的天之力和少量的时间之力融合,用于消灭戾气。 乾大少爷不亲自出手的原因,并非力量的多寡,而是时间。 徐天玄能够随心所欲的缩短时间。尽管徐天玄还做不到完全的停止时间,但是徐天玄已经能够在短时间内做非常多的事情。 在旁人眼里,徐天玄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快得不可思议。然而,对徐天玄来说,那只不过是大家的速度全都变慢了而已。他们彼此存在于速度不在一样的时间里。 斗志满满的徐天玄先是替乾岚彻底驱除戾气,助九小姐尽快恢复。而乾婉的病情太不稳定,徐天玄唯有先助她护住心脉,等待乾老太爷回府再做决定。 接下来轮到乾府的隐卫。智识之灾爆发前,徐天玄有心治疗隐卫,奈何时间不足,不过,现在这个困难迎刃而解。他从乾二少爷的贴身护卫庄诚开始,再到隐卫头领赵寒,隐卫副头领王隆,一个接一个依次击碎戾气。 曾经,徐天玄的柔光比拼不赢戾气,可现在的形势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他的白色光芒无往不利。 一个个的瞬间过去,徐天玄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之际,乾五少爷微微一怔,随即拍了拍徐天玄的肩膀,哈哈笑道:“快,果然是很快。不愧是时间法则。” 乾皓的力气来得极大,险些将徐天玄一拍摔坐在地面。亏得乾大少爷出手及时拉了一把,徐天玄这才避开了趴地的危机。乾大少爷劝了句:“你累了这么久,好好的休息会儿。” 听得这话,徐天玄乐呵呵地点了点头,他的辛苦努力得到了大少爷的认可,他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徐天玄一合眼,转瞬又睁开了双眼,他满脸笑容,精神抖索。 所有人不禁略微一愣,其中唯有乾大少爷心里最清楚,徐天玄蜷在一旁睡了一觉,然后醒来了。徐天玄对时间法则的这一层运用非常得心应手,兴致极高。 戾气驱除结束,乾二少爷喂了一粒药丸到庄诚口中。 庄诚不一会儿便清醒过来,他四下打量,眼底有一丝迷茫。之后,他盯着尚未醒来的隐卫连看了几眼,又看了眼伤痕无数的乾二少爷,面色莫名有些难看。 他并不记得此前发生过的一切,但他深知,乾府逢乱时,二少爷面临危险时,他没能守护在二少爷的左右。依照眼前的情况,他的命多半还是少爷小姐们救回来的。 “喂他们服药。城里现在一团糟,有太多事急待解决。”乾二少爷抬手抛了一个药瓶给庄诚。 庄诚接住二少爷给的药瓶,朝二少爷深深地行了一礼。无需言语,他在感激二少爷仍然对他的信任。 没多久,隐卫们纷纷恢复神智,他们从迷茫到懊恼,最终神情变得异常坚决。隐卫是为守护乾家而存在的,满目苍夷的乾府,是他们没能尽职的最直接证明。 乾大少爷的目光扫过他们身上,话语平静至极:“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是乾家的隐卫。愿意留下的,仍是乾家的一份子,乾家待你们与以往一样,不变分毫。有谁执意离去,我也不会阻拦。” 隐卫们神情严肃,齐声道:“誓死效忠,永世不变。” 乾大少爷下达了命令:“赵寒,由你负责,城内的妖兽和妖兵全关起来。” “遵命。”赵寒应道。紧接着,百名隐卫霎时隐去了身影,起身出了乾府。同时,庄诚也隐去了身影,护在二少爷的身侧。 乾二少爷望向消失不见的隐卫,若有所思。 乾池那会儿,罗峙说这些隐卫能力不足,也就只剩忠诚可言。但是,只剩忠诚有什么不好,至少忠诚来得难能可贵。 反观夜血魔君罗峙,他对乾家至今没有任何忠诚可言,就连他当初为何来到云祥城也是个谜。罗峙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乾顾,乾顾始终在揣测罗峙的动机。 面对毁灭之力,罗峙险些爆体而亡,此后罗峙的身体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异变,乾顾说不清楚。褪去旧壳,火焰中新生的魔君,他不醒来,乾二少爷十分苦恼,他要是醒来,乾二少爷会相当头痛。 奈何,这会儿没有时间让乾二少爷思索自己的烦心事,他不能像徐天玄那般让时间慢下来。乾二少爷有堆成山的事情要做,当徐天玄唤醒邋遢老人后,乾二少爷和邋遢老人一起去了云祥观。 他们得清点云祥观的伤亡,道观的弟子剩余多少有救,他们要修补裂缝,再度正常的运转幻阵,结束幻阵里的城民的噩梦。 乾顾前往云祥观,乾皓与乾岚的首要差事是修葺乾府。护府的天之法则必须马上修补,为乾府增加一层防护,不能让乾府始终处于失去保护的状态。 乾大少爷的幻影留守乾府主院,一则随时关注各方的变化,一则为他们供给天之力。乾顾,乾皓和乾岚的天之力全是通过乾大少爷补充,他们清晰的感觉到大哥体内的天之力越来越狂暴。 天之本源补给的力量向来十分霸道,所以乾家才会利用乾池,选择了一种温和缓慢的方式。偏偏此刻形势不允许,乾宇不得不一次次从乾柱直接补给天之力,然后供给弟弟妹妹们,耗尽然后又补给,这对身体造成了相当大的伤害。 乾宇的神情从始至终未有丝毫的改变,不见任何痛苦。他很少将痛苦之类的情绪表现出来,无论多少难受,皆会完美的掩盖。 乾家大少爷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就是强者,强者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不经意间,乾宇忽感右手一暖,幻影的光芒随之明亮了几分。 徐天玄双手捧住大少爷幻影的手,徐徐的灌入了一道柔和的时间之力。白色的光芒一点一点的融进乾宇的幻影,徐天玄不清楚它们能不能到达大少爷的身边,能为幻影减缓几分伤痛,徐天玄照样心满意足。 乾柱的附近,乾大少爷睁开了双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的体内不知何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柔和白光。眼前无穷无尽的虚空里,不见任何的道路,时间之力却依旧到来了。 它们覆盖在乾宇的筋脉,抚平狂暴的天之力带来的伤痛。它们是那么的轻,又是那么的柔,仿佛没有丝毫的重量,它们似乎存在于呼吸间,那么的自然而然。 乾宇周身的沉重负担慢慢减轻,痛楚逐渐减淡,眉宇间平添了一丝柔和。一如被时间抚平的伤痛,身体的痛苦在时间法则下消散了。 乾宇的幻影反握住徐天玄的手,他看着徐天玄,却没有说话。 时间一族,对这方世界而言,不是一个轻松的词。法则之力,在任何一界皆会引起纷乱甚至战争。 能够穿透无尽虚空的时间之力,时间一族居然真的做到了。乾宇不懂他们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但这些对此刻徐天玄而言,将形成更大的危机。 如果可以的话,乾宇也希望徐天玄往后的生活简单一点儿,单纯一点儿,快乐一点儿。 第72章 乾老太爷进入云殿已有十天,这十天的时间里,乾老太爷和其它君王到底商议了什么,外人无从知晓。 但是,随着乾老太爷在云殿商议的日子每增加一天,乾大少爷所承受的压力在随之陡增。乾大少爷心里清楚,这些事件意味着乾家想要留住徐天玄的代价在极速的往上攀升。 这一刻,徐天玄刚刚收拾好了艮院,他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 年后的日子在纷乱中飞快的过去,气温在上升,天气在回暖。暖春的气息一天比一天近了,徐天玄盼望着的播种新春作物的时间也一天一天的近了。 可惜,老管家尚未回府,家仆们也尚未回府,今年春天的种植会变成怎样的情形,徐天玄心里完全没底。 这段时间里,徐天玄也有不少的烦心事。自从第二次智识之灾爆发,人形生灵们震得七窍流血,他们似乎就陷入了比以前更深层次的沉睡中。这番变化令徐天玄担忧不已,他生怕他们不能再醒过来。 趁着这两天的气候不错,徐天玄烧了热水,将人形生灵们重新洗得白白暖暖,一个挨着一个,平放在艮院的平地内晒太阳。 除却人形生灵,云观主同样在徐天玄的照顾范围。 兴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徐天玄扒云观主清洗血迹相当的顺手。同时,徐天玄得到了邋遢老人的全力相助,供给了疗伤丹药一瓶,至此,晕迷不醒的云观主不必再向从前那样被热心的小祖各种搓圆捏扁。 邋遢老人给予的帮助,不仅仅在小药丸,他还打开了储物袋,取出了替换的道袍交给徐天玄。 这样一来,徐天玄不必到吴冬那儿写欠条借衣物,云观主也不用担心自己在重伤期间,再度从仙风道骨的年轻观主跌至粗布衣裳的俊秀青年。 徐天玄抛开了天天熬药敷药的勤劳日常,只需定时给云义常一粒丹药即可。 总得来说,徐天玄认为自己是一位尽职尽责照顾他人的好少年。比如,尽管无需再熬药敷药,徐天玄依旧把浑身血窟窿的云观主扛在人形生灵旁边一道晒太阳。 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徐天玄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得了邋遢老人提供的好处,徐天玄自然也肩扛了邋遢老人的请求。邋遢老人必须返回云祥观维持幻阵,导致他无法时刻留在师姐的身旁,他对师姐很是不放心,所以,流裳老祖这段日子一并交由徐天玄负责看护。 徐天玄照顾流裳的方式与云观主类似,却又有差别。云观主服用的丹药是浅蓝色,流裳老祖服用的丹药是深褐色。 邋遢老人特地在两个药瓶瓶口贴上了小纸条,避免徐天玄弄错。 流裳与云义常的身体状况不同,伤情也不同,他们对药效的承受能力大不相同,伤情不能一概而论。若是徐天玄弄错了丹药,不但对他们疗伤没有好处,反而会加重身体的负担。 小心翼翼的徐天玄每次喂药前都会仔细的看瓶口的小纸条。 眼下,云观主与人形生灵排排躺在院子里,而流裳老祖仍在躺在竹屋的大床里。徐天玄不敢擅自挪动她,唯恐这位老祖醒来之后,对徐天玄的安排各种不顺心不满意。 虽说不挪动流裳,可在流裳昏迷期间,徐天玄仍在搬了小板凳坐在床边,替流裳梳理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流裳老祖爱漂亮,徐天玄相信,哪怕老去的流裳老祖也会希望自己时刻漂亮着。 只是,见到流裳满脸的皱纹和一头白发,对比那一抹鹅黄色的娇俏身影,徐天玄莫名有些感慨。流裳老祖真的老了,在云祥观为邋遢老人抗下乾墨的攻击时,她已然瞬息间年迈,再也无法维持年轻貌美的容颜。 流裳出事,徐天玄能明显觉察邋遢老人的悲伤。邋遢老人顿时苍老了许多,再无以往的那般云淡风轻,再不见对一切皆无所谓的状态了。 徐天玄坐在院子里,双手托着下巴,合眼小憩,很平静很正常的睡了小会儿。他不曾改变任何的时间速度,仅仅是沐浴在宁静的阳光中,享受这一份温暖。 当他睁开眼睛之际,瞅见了不远处的一位来客,小河神陆水。这位客人近几天都会前往艮院。 住在巽院的四位客人,陆水第一个清醒。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艮院,独自坐在艮院的院墙围观整理院子的徐天玄。曾经,徐天玄认为夜血魔君是一个怪魔,如今,徐天玄觉得河神也是一个怪神。 陆水仍是那个七岁模样的小孩,智识之灾后不见多少明显的变化。他依旧整天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好似永远睡不够。 徐天玄对陆水的出现十分的警惕,毕竟陆水曾企图抢走狼一,这让徐天玄对陆水不得不防范。尽管那会儿,乾大少爷出手阻拦了陆水,并给了人形生灵们金光保护,还给了徐天玄金色鞭子防身。同时,大少爷放言,徐天玄不用担心陆水在乾府下手。 话虽如此,徐天玄对陆水仍是满满的提防。 然而,令徐天玄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陆水并未趁着乾府忙乱时,找徐天玄的麻烦。陆水白天坐在艮院的院墙上方打盹,夜里又转身返回巽院休息。 陆水的所作所为,徐天玄既了解又纠结。他明白陆水绝对是找他有事,可陆水偏偏又不肯明说到底找他什么事情。 徐天玄苦瓜脸,陆水有何要求大可直说,陆水要说得清楚明白,徐天玄才好做出决定。而不像如今这般,陆水每天来艮院,每天一言不发的又回去,使得徐天玄心里始终不踏实。 对陆水异样行为的顾虑,徐天玄又曾告诉大少爷。大少爷给徐天玄的回答是:“你是乾家人,这儿是乾府,就算是神皇,也不会肆意在此动手,更何况区区一个河神。” 听得大少爷的回答,徐天玄安心的同时也不禁哭笑不得。大少爷的眼里,大概凡事都不必担心,凡事都不值得害怕。 不过,如此也好。这样的大少爷就是徐天玄屁颠屁颠跟随的大少爷,一个强势霸道的大少爷。 正因不怕陆水在艮院动手,徐天玄对陆水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应对方式。 他站起身,伸伸懒腰,随后掸了掸白袍沾染的尘土。徐天玄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夕阳西沉,温度逐渐降低,晒太阳的时刻结束了。 徐天玄左手拎一个人形生灵,右手拎一个人形生灵,又将他们拎回屋,重新放回大床里。 徐天玄抓起趴在床正中的灰毛鸡,把它放在枕头上。他一不留神,灰毛鸡就自顾自地霸占了大床。 说起来,这两天徐天玄有一个相当实际的想法。他满心期待白大快些现身,带着灰毛鸡围绕乾府跑圈圈。 灰毛鸡又吃又睡的度过了一小段美好时光,体重直线飙升。它再这么胖下去,徐天玄深感自己妥妥的撑不住灰毛鸡的重量,肩膀早晚压塌。 徐天玄对陆水不理睬,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 陆水对此并不在意,他在院墙上不见动作。他附近的淡蓝色水雾尚未消散,仍处于闭眼打盹状态。眼下,神皇前往云殿商议还没归来,陆水得在乾府等待神皇的消息。 当然,即使神皇回来了,陆水一时半会也不准备离开乾府,他计划在乾府小住一段日子。 跟随徐天玄左右的人形生灵皆是幼年模样,他们长眠,他们身上残留时间法则。 此前,陆水一直在思考,狼一身上残留的时间法则从何而来。事到如今已是真相大白,乾府在自己家里养了时间一族的后人,而且还是诗梦的儿子。这意味着,徐天玄在时间一族中,拥有了至高的力量档次。 陆水心知,自己自三百年前遭遇异变,成为此刻这般模样。他的成长速度缓慢到了极致,且时常犯困,比起那些人形生灵的情况好不了多少。他若要解决自身遇到的麻烦,唯有寻求徐天玄帮忙。 偏偏,陆水还不能开口。他不确定是时间之力本身这么怪,还是徐天玄的时间之力如此诡秘蹊跷,这般不稳定。 陆水暂时不打算拿自己去冒险。他想观察徐天玄一阵子,之后再做决定。 徐天玄替狐三盖被子之际,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迷惑地瞅了一眼窗外,也不知是谁在暗地念叨他。 他劝自己,大少爷既然给他说了河神不足为惧,那肯定就是不足为惧。他大可不必胡思乱想。 巽院的客人此刻已经清醒的有两人,一个是河神陆水,一个是心情异常沉重的妖界大将军莫逆。 相较而言,受了伤的雪仙与鬼界公主,再遭到法则反噬的强烈冲击,情况非常不乐观。不过,用乾大少爷的话来说,仙皇和鬼帝都来了,他们死不了。 对此,徐天玄顿时放宽心。 相对于陆水时不时前往艮院围观徐天玄,莫大将军的每天必做的事情莫过于守在金色囚笼外,护卫自家迄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料的主上。 妖界声名大噪的莫大将军骁勇善战,杀敌无数,令敌人闻风丧胆。曾经,这位大将军气宇轩昂,英姿勃发,可这一刻,莫大将军显得了几分憔悴,几分萎靡。 妖帝迟迟未醒,云殿的商议也一直未有结果,莫逆不知道妖帝的命运会走向何处。单就他自己而言,他始终坚信他的主上绝不是嗜血滥杀的凶徒,他的主上是一位心向和平的温柔帝王。 可是他执着这些有什么用,谁会相信他?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就矛盾而言,乾家此番逢乱,云祥城遭遇大灾,无论妖帝知情不知情,乾家肯定对妖界充满了敌意。另一方面,就利益而言,坤家与其它几界的帝王,哪怕最终知晓妖帝被他人控制又如何,难保他们不为了吞下妖界,而对此装作一无所知,处处针对妖界。 莫逆深深的记得,自己出发前往云祥城的那天清晨,金色的晨曦铺撒在妖帝的肩头,为他纤细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边。那个时候,妖帝笑容温和,一如往昔,他站在妖帝宫的城墙为莫逆送行。 “将军一路多加保重,早去早回。” 莫逆不曾忘记妖帝的轻声话语,他不曾忘记妖帝怕黑,所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早些回来,在深夜里,为他的主上掌灯。 然而,智识之灾曾在多处爆发,以时间推算,无论妖帝不幸惨遭他人控制,还是他效忠的主上本就满心杀戮。倘若智识之灾当真与妖帝有关,那么那一天为莫逆送行的妖帝早已不是他熟知的那位主上。 他居然不曾察觉,在他面前温柔笑着的主上已是伪装。 只是,莫逆有个疑问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妖帝不控制他? 不管是哪一个主上,既然主上下定决心要对付乾府,毁灭云祥城了,为什么还不控制莫逆,像控制其它人一样用戾气控制他? 莫逆不知道其中的原由,他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他就像个傻子一样,直至最后方才得知实情。他的主上在对他隐瞒,隐瞒的丝毫不露,莫逆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复杂情绪,他不懂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主上。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又是十天。 那一天,整个天空忽地一亮,云层之中光芒大增,一束金色的光束直直地从天空落在了主院内。见到这番情形,徐天玄满心好奇的朝主院跑去。 如今,与大少爷有婚契的徐天玄多了一个权力,他可以自由的进出主院。大少爷也曾征求过徐天玄的意见,问他要不要搬到主院来住。 徐天玄思前想后,拒绝了。 他得照顾诸多人形生灵,同时他还得好好地看着云观主与流裳老祖。除此以外,徐天玄身边还有一只精力过剩的灰毛鸡,它一天到晚叽叽叽叽的叫个不停,近来还新增了喷火球玩的喜好。 徐天玄唯恐这些会打扰大少爷的休息。尽管徐天玄无比期待常常见到大少爷,不过反正他现在能够随意进出主院,艮院不忙时,他大可以溜到主院,开开心心的守在大少爷身侧。 这样的生活也十分美好。 徐天玄前脚迈入主院,只见乾二少爷他们已然聚集到了一块。这会儿,唯独不见乾大少爷。 乾二少爷看见徐天玄来了,冲他淡淡地笑了笑,对他说:“别着急,是太爷爷回来了。他与大哥说事情,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 听得这话,徐天玄顿感安心。大少爷说过,当太爷爷回到乾府的那一刻,意味着乾府真正的度过了此次危机,安全了。 第73章 此时此时,乾府主院的屋内,乾家大少爷恭敬地站在乾老太爷的跟前。 乾老太爷平静地看了看自己的曾孙,徐徐地说道:“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徐天玄以后仍然留住乾家。他一天属于乾家,他一天就是安全的,其它人答应不会对时间之力出手。” “太爷爷,他们提出了怎样的条件?”乾大少爷权衡再三,终是问道。他相信,其它几界的退步绝对不会如此轻松。 乾老太爷并未应话,而是抬眼直视乾宇,仿佛要看透自己曾孙的所有想法一般。彼此无言,一个短暂的沉默,乾大少爷已然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出乎意料的沉重。 乾家给出的代价肯定大大超出了乾宇的预料,只是足够的利益才能让那些人松口。乾宇微微皱眉,顿时考虑到很多的事情,他张了张嘴,有太多的话想说,偏偏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唯有延续这一分沉默。 “你不必顾忌太多,有得有失,世事皆是如此。能够留下时间之力在我乾家,付出的那些代价,乾家给得起。”乾老太爷的话语平静的不见一丝一毫的情感起伏。 乾宇的情绪隐隐下沉:“太爷爷,是我能力不足,无法更好的守护家族不被他人伤害。”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此次胡宿引发智识之灾,刻意针对乾家,云祥城本就是防不胜防。”说道此处,乾老太爷别有深意地拍了拍乾宇的肩膀,“你能够完好无损的留下诗梦的孩子,我甚感欣慰。可你终是太鲁莽轻率,不该使用自己的婚契,用自己的前程来冒险。乾家的子女有很多,他们的其中之一,亦可照顾诗梦的孩子一生一世。” “我将徐天玄留在乾家,已是亏欠了他。所以,我愿意为他做出任何补偿,力所能及的给他需要的生活。”乾大少爷直视太爷爷的目光,“太爷爷,既然他选择了我,我觉得这兴许就是我此生的路,我愿意这么继续走下去。” 闻言,乾老太爷的目光深邃了几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你决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你。从今往后,你自己事事多加小心。哪怕这次和他们谈好了条件,也不能保证他们不翻脸。说到底,利益决定他们的抉择。” 乾宇自然明白乾老太爷的言下之意,时间一族与乾家联姻的前提是乾大少爷活着。倘若乾大少爷死了,这段联姻也就到此告一段落,时间之力仍有可能离开乾家。 乾大少爷思索片刻:“太爷爷,待云祥城恢复如初,我准备出门一趟,陪徐天玄去见四值功曹。” “四值功曹?值年,值月,值日,值时的四神,这当是诗梦的安排吧。她既有这一步的计划,让那个孩子外出走走也好。反正从现在开始,乾家与时间一族就是一家人了。”乾老太爷应道。 乾老太爷和乾大少爷两人在里屋说话,其它人老老实实的外屋等待。其中,最安分守己的人莫过于徐天玄。 徐天玄并非乾家的子孙,他与乾老太爷关系不熟,他不知乾老太爷的喜好,所以他决定一会儿要安静少说话,避免多说多错。自己如果惹得乾家德高望重的乾老太爷不高兴,这可不是进入乾家一个好的开始。 然后,世事难料。 变故来得彻底出乎徐天玄的预期想象,他在外屋静静等了小半个时辰,始终不见乾老太爷现身。最后,乾大少爷走了出来,他看看屋里的弟妹们,轻微点点头。 乾二少爷见状,不由一愣,紧接着叹了口气。乾顾不说话,乾皓却忍不住,他率先问道:“大哥,太爷爷回去了?” “是的。太爷爷不放心祖宅的安危,已出发返回祖宅。他走的时候,带走了四妹,她在祖宅能得到更好的照料。胡宿与三弟,太爷爷也一并带走了。他说此事有些蹊跷,待回到祖宅,他要亲自来审。” 说完这些,乾大少爷略微顿了顿,又给屋里的人说:“太爷爷说,此次乾府逢乱,你们做得非常好。经一事,长一智,磨练使人成长。你们都长大了,是能够肩挑乾家重任的子孙,他很是高兴。” 乾大少爷的话尚未说完,乾岚就已扬起了笑脸,在一旁乐呵呵地一直笑。接着,乾皓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乾二少爷勾了勾嘴角,眉宇间尽染笑意,显得心情非常不错。 所有人里,仅有徐天玄忧心忡忡。他之前仅匆匆见了乾老太爷一面,乾老太爷就前往云殿议事。好不容易盼到乾老太爷回府,哪知一眼没看到,乾老太爷就走了。 徐天玄毕竟与大少爷有婚契,好歹也属于乾家的一份子。乾老太爷难道没有话对他说吗?一字半句都好。 徐天玄眼巴巴地望着乾大少爷,焦急的盼着。下一刻,乾大少爷自怀中取出一根细细的布条,薄薄的布料看起来格外轻盈。 乾大少爷把布条放在徐天玄的手心:“太爷爷说,他这次来得匆忙,就以此物作为见面礼。你可用它束发。” 徐天玄万分小心地捧着这一根布条,已然将它作为无限珍贵的宝贝。这会儿,徐天玄一扫此前的忧虑,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乾老太爷居然送了他见面礼,居然真的有见面礼,而且这份见面礼满是对徐天玄的关怀。 徐天玄未到弱冠之年,他平日里均是束发,不会随意披散头发。他目前用的小截青竹将头发束在脑后,现在有了太爷爷的礼物,徐天玄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用这个布条束发。 瞅见徐天玄收了一份礼物,乾二少爷,乾五少爷与乾九小姐顿时投去了羡慕无比的目光。太爷爷的礼物,他们也想要。 这次智识之灾他们皆是受伤不轻,为什么他们只有精神鼓励,徐天玄却得到了直接的物质奖励。没错,他们表示心里有点不平衡了。 尽管作为乾家大少爷的大哥也没能捞到丁点好处,可也不会改变乾顾他们渴求奖励的念头。就算拉下脸皮和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争也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才不会承认他们的实际年龄超过了徐天玄的实际年龄太多太多。 “我已叮嘱林伯,做好准备重新开启通往乾柱的道路。”乾大少爷说道,“你们也快些准备,谁先到乾池,谁先补给疗伤。” 一旦重铺道路,乾大少爷的本尊也将从乾柱附近离开,不再需要幻影在外行走。 得知消息,乾皓和乾岚立刻兴高采烈地往乾池跑,力争第一的顺序。乾二少爷凝视他们的背影,轻轻地笑了笑,随后也跟上前,他得再次确定乾池是否安全。 徐天玄的反应和他们不一样,徐天玄压根不打算跟去乾池。他面向大少爷,呵呵一笑,拔腿就往林伯那儿跑。 林伯守住的是通道的入口,这样的存在相当于告诉徐天玄,大少爷即将从那儿现身。 徐天玄要守在入口附近迎接自家未过门的强大媳妇归来。 自从乾大少爷坐镇乾柱之后,徐天玄一直都只能和大少爷的幻影相处。虽说这般状态的大少爷也是大少爷,可始终少了一种实实在在的真实感。 徐天玄乐颠颠地奔至林伯跟前,激动地朝着黑色的无尽虚空看了又看,恨不得把虚空扭成一抹期盼的人影。 思索片瞬,徐天玄趁着大少爷尚未出来,他赶紧取下束发的青竹,然后用乾老太爷给的细纱布条捆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徐天玄心情改变的原因,他发觉自己系上布条后,整个人倍感神清气爽,身体的疲惫骤然一扫而空。 他内心无比坚定的认为,宝贝,太爷爷给的见面礼肯定是宝贝。 半个时辰,徐天玄过得缓慢异常,他使劲地伸长脖子看啊看。他现在最擅长的是在一瞬间做很多事情,无限的放缓时间,可惜这般方式根本不适合等待,这会让原本就漫长的煎熬,变得愈发漫长。 他也曾考虑过,加快周围的时间速度,尽快掌握这门新技能。然而,他如果只减缓了自己的时间,在别人眼里,他岂不是整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样很傻不说,在面对敌人之际,容易导致生命危险。这些细节问题有待认真琢磨。 徐天玄挣扎着,煎熬着,他的样子使得林伯哭笑不得。他捋了捋胡须,摇头叹气。以前还能喊徐天玄一声小崽子,现在徐天玄成为大少爷的伴侣,不能乱称呼,少了不少的乐趣。 “好了,别看了。半个时辰,不会多也不会少。”林伯劝道。 一边说,林伯的视线一边不经意地瞟了眼徐天玄束发的布条。一截天纱,徐天玄不愧是大少爷的伴侣,待遇果然相当不一样。 不过,用天纱来束发,林伯不知道该说徐天玄太奢侈,还是心太宽。尽管不怕有人明抢,但是徐天玄这妥妥的是让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做法。 一门心思盼着乾大少爷出现的徐天玄,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百年千年也不及那般漫长。 最终,徐天玄如愿以偿地听得轰隆一声,这是最后一块石块落地的声响。接着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乾柱蔓延到入口处,金光一闪即逝。哪怕看不见摸不着,可徐天玄有种感觉,乾府的气息活了过来。 徐天玄心急地探头往道路里瞧,林伯并未阻拦他,他耐着性子围观这名少年在入口周围连蹦带跳,急切的寻找大少爷的身影。 来到乾府几年,徐天玄也多次参加过年祭祀,但他从未对乾柱有如此特别的感情和期待。这个地方对乾家而言,是生存的根本。 每年,乾家允许家仆们近距离的祭拜乾柱,定是对家仆的信任。当然也不排除少爷小姐们坚信家仆伤不了乾柱的缘故,或者其它原因。 徐天玄这会儿不愿费心思考那些有的没的的琐事,他心心念念地等待大少爷。 很快,道路的尽头一抹身影显现,他越来越近。随着对方的靠近,徐天玄的心情也越来越兴奋。 大步流星的乾大少爷行至徐天玄的跟前,他抬手理了理徐天玄的头发,将天纱系紧。随后,他说道:“走吧。” 徐天玄开心地应了声,他紧跟大少爷走了几步,这才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大少爷,我们去哪儿?” “筹备婚宴。”乾大少爷应道。 听得这个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徐天玄内心咯噔一声。 咦?这么快? 就算大少爷曾说,待他出来就他们举办婚宴,但徐天玄并未料到大少爷如此雷厉风行,办事快到了极致。 徐天玄在此处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大少爷外出,大少爷难不成以为徐天玄在焦急的等大少爷举办婚宴。 思及这般可能,徐天玄不由的脸颊发烫,他才没这么心急,他真的没这么心急。 徐天玄倍感迟疑:“大少爷……” 他尚不到弱冠,这事要怎么开口。 “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乾大少爷回道。 乾大少爷并非看不透徐天玄的心思。按照习俗,男子二十岁行冠礼,不过女子十五岁就可举行笄礼以示成年。所以,徐天玄完全可以安心的嫁给乾大少爷,不用考虑娶媳妇的这个问题。 闻言,徐天玄表示焦虑加倍,大少爷都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就说不用担心。对大少爷而言,当然什么都不用担心,可徐天玄担心。 他的人生莫名地往前跃了一大步。赚银子,冠礼,娶媳妇。难道不是应该按照这样的顺序吗? 第74章 满怀心事的徐天玄步步跟在大少爷的身后,他不知道大少爷打算去哪儿,他一边走一边考虑诸多问题。这一刻,徐天玄竭尽全力地回忆当初李姨曾念叨过的那些成婚琐事。 根据徐天玄当前所处的这种情况,他差不多该着手缝制喜袍,不然时间恐怕来不及。可难题是,他的银子够用吗? 种变异药草和养兔子,徐天玄一共得到的十五两银子。过年那会儿,大少爷发过年钱,徐天玄一家十口领了五百五十两银子。这些是徐天玄口袋里的全部家当。 没有足够的银子成婚,是徐天玄面临的一个相当头疼的麻烦。钱袋里仅有这么一点点银子,他要怎么才能给乾大少爷一个风风光光的婚宴? 一场婚宴绝对是一笔超级庞大的支出,尤其是乾家大少爷的婚宴,徐天玄总不能让大少爷的大喜事显得太过寒碜。 徐天玄算来算去,不算怎么算,他的银子也无法变多,铁定是不够用。那么,徐天玄估计只能采用绝招,赊账。 然而,就算是先欠着银子,徐天玄也得心里有个底,举办这场婚宴到底需要多少银子才能达成。 喜袍交给谁缝制,喜烛在哪儿买,喜糖在哪儿买,以及重要的聘礼信物这些该如何是好。 客人方面,徐天玄他们要请多少人,要办多少桌? 听闻乾家和仙神两界关系良好,他们是否全来。假如两界都来了,这得多少仙,多少神,多少张嘴巴还来吃饭?再说了,神仙们的胃口与凡人应当有所差别,他们没准会张嘴就吞下一头牛。夜血魔君时常这么玩。 于是,食材的数量也是一个大问题。 徐天玄越想越多,越想越迷糊,比如说,他与大少爷已经定下了婚契,他们是否还需要补请媒人? 再者,徐天玄娶了媳妇,从此以后和乾家的少爷小姐们就是一家人,乾二少爷乾五少爷他们岂不是全成了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们的数量持续往上增加,徐天玄深感压力。 狼一到鱼九他们长期睡觉,还能减少生活花费。乾家的少爷小姐们可不会整天昏睡不醒,他们的生活费,徐天玄当如何处理。 徐天玄暗自叹了一口气,成婚果然是大事,他得肩扛一家人的生活重任,远比打妖帝更令他头疼。打妖帝,徐天玄有法则之力可用,但养家糊口,徐天玄没银子可用。 想要过一点儿平淡的生活居然也是如此这般的不容易。 他心底拨着小算盘,思索食材的采购。现在请邋遢老人外出捕捉灵兽,不知时间能够来得及。邋遢老人平时看着也不像急需大笔金钱的道士,所以,买灵兽肉的银子,徐天玄打算先给邋遢老人写一张欠条。 徐天玄盘算婚宴费用的时候,乾大少爷已然停下了脚步。大少爷并未打扰徐天玄的思考,他站在一旁瞅着徐天玄变化不定的神色,心知徐天玄在烦恼些什么。 只是,大少爷不确定,徐天玄费心费神的研究这么多琐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既然徐天玄乐意如此,乾大少爷也不制止。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付出的越多就会越珍视。徐天玄表现出了他对这事的重视,没什么不好。 好一会儿,回过神的徐天玄惊觉自己竟然站在大少爷的房内。大少爷没说话,安静地在旁边看着他,等待他心里拨小算盘结束。 对此,徐天玄不由红了红脸。自己想事居然走神了,跟在大少爷身边还心不在焉,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好在看大少爷的样子,并无责备徐天玄的意思,徐天玄顿时松了一口气。 徐天玄环顾四周,心里有一丝疑惑。乾大少爷刚才说要筹备婚宴,为何进了屋。他们这会儿应当外出采买婚宴所需才对。 然而,徐天玄很快反应过来,云祥城现在堪称一座废墟,哪有什么东西能够购买。若是如此,他与大少爷婚宴的诸多物品要如何解决? 徐天玄犯愁,原来他的难题不仅仅是缺银子而已,有钱却买不到东西,更加让人无可奈何。 乾大少爷招了招手,白大从屋外走了进来,它无比从容地看向徐天玄。白大看徐天玄,徐天玄也在看白大,他仍然不懂,他与大少爷筹备婚宴,白大怎么来了,这事又不需要跑圈。 灰毛鸡的跑圈生活让徐天玄无意间淡忘了一件关键事,白大的本质是一只通界兽,跑圈不过是它的额外差事罢了。 白大行至大少爷跟前,它的身体表面腾起光芒,半空之中浮现出了一道门。 这道门的出现,令徐天玄恍悟。 通天六界! 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确实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同时,那里也是一个不烧法力就烧金子的奢侈地方。徐天玄最初租借通界兽曾去过一次,之后再也没回过那里。 因为徐天玄没钱没法力。 乾大少爷抬手推开了那扇门,一条通往通天六界的道路随之显现出来。而后,乾大少爷朝徐天玄伸出手,示意徐天玄和他一起进去。 徐天玄下意识握住大少爷的手,再一次迈入那个只去过一次的陌生地域。 由于徐天玄此次属于跟随大少爷前往,顶多算是一个附属存在,他不能和其他人交流。当然,这并不妨碍徐天玄站在大少爷的身侧看稀奇。 通天六界与徐天玄当初到来的时候一样,未见什么明显的变化。它一如既往的热闹,各种各样的古怪消息漫天飞舞。徐天玄放眼望去,倾诉情感受挫的很多,邀约共度*的也不少。 见状,徐天玄不禁感叹,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通天六界仿佛永远都是这般模样,未曾改变。 乾大少爷的目光冷冷扫了一眼通天六界中的消息,他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此处皆是些繁琐的真真假假的小道传闻,真正的重要信息发布于金色顶级区域,不过,大少爷并不准备去看。 近期六界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云祥城与乾府的智识之灾,乾大少爷不用看也知道全数详情,远比金色顶级区域的内容更全面更完整。 乾大少爷的手心泛起亮光,凭空浮现一本古书。他翻至其中一页,那一页对应的名字随之转亮。大少爷喊了声:“喜伯,可在?” 没多久,古书上方腾起一抹半透明的虚影。一个白白胖胖的笑嘻嘻的老头正面乾大少爷,他端着茶杯正在喝茶。胖老头笑容灿烂对乾宇说道:“在的,在的。乾大少爷有何吩咐?” “乾府即将举办一场婚宴,你尽快准备。所有都要最好的。”乾大少爷应道。 一听这话,白胖的老头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每当有生意上门,他皆表现得无以伦比的热情,更何况这是一笔大生意,一桩大买卖。乾家婚宴的生意,绝对是财源滚滚来。 喜伯眉开眼笑:“乾大少爷尽管放心,保准让你满意。放眼六界,谁不知道我喜伯筹办的婚宴是最好的。” “我不在时,你有何疑问给白大说一声,它会转告我。”乾大少爷补充了一句。 喜伯乐滋滋地粗略估算了一番这桩生意到手的金子,杯中的茶瞬间变得更好喝了。这笔钱到手,足够他挥霍很长一段时间。哪怕内心满是在金子堆里打滚的美好幻想,但喜伯极好的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至于表现得太夸张。 得知喜伯是六界闻名遐迩的筹办婚宴能手,徐天玄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钱袋危机感。他不能和喜伯说话,导致他不能询问喜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大少爷提出的所有物品都要最好,如此计算,这场婚宴究竟得花费多少金子? 徐天玄当然愿意给媳妇一个轰轰烈烈的热闹婚宴,奈何他钱袋羞涩,他偿还举办婚宴的金子不知要还到猴年马月。 在此期间,一大家人的吃饭问题将无法得到保障。 民以食为天,没钱吃饭怎么行。 徐天玄斟酌他的小心事之际,乾大少爷给喜伯提了些大概要求。婚宴时间定在云祥城恢复如初后,地方在乾府。六界皆会受邀,最后会来多少人,乾大少爷不确定,喜伯自己掂量。 喜伯一边听,一边琢磨。此前就已盛传乾坤两家联姻之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乾大少爷亲自安排,看样子乾家对此相当重视,两家有心化干戈为玉帛。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喜伯依旧问了一句:“乾大少爷,此次不是乾家哪位少爷小姐的大喜?老头我也想过去蹭一杯酒喝,沾沾喜气。” 乾大少爷看了喜伯一眼,静静道:“我。” “可喜可……噗……”喜伯一口茶喷出来。呆滞片瞬,喜伯抹了抹嘴,大笑两声,“原来是大少爷的婚宴,果真是可喜可贺。” 徐天玄:“……” 这人要不要这么夸张。乾大少爷成婚值得这般大惊小怪么,还六界闻名遐迩,明明是少见多怪才对。表现得比徐天玄还惊讶,这样做生意简直不好。 “你快些筹备。”乾大少爷无意再说其它,直接合上了那本古书。同一时刻,喜伯的虚影消失不见。 乾大少爷牵着徐天玄往外走,对徐天玄说:“喜伯筹备婚宴经验丰富,但你也可想想你喜欢什么,缺少了什么,到时一并补齐。” 闻言,徐天玄点头应了声。 另一边,乾大少爷虚影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喜伯的嘴角直抽搐。 他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乾大少爷举办婚宴,此前没有任何的风声。 大事,妥妥的大事啊。 前段日子,云祥城爆发两次智识之灾闹得人尽皆知,好事的人满心期待一个惊天动地的结局。可是,结局到来时却是,云祥城的智识之灾平息,整座城池重建。 风波到此偃旗息鼓。 不乏有好奇心强烈的人不断推测云祥城的变故,断定城内必定发生了大事。奈何知情人皆是秘而不宣,隐藏起了最终的秘密。很多人相信乾家在隐藏秘密,但许多人想不通,乾府是如何守住秘密不让它泄露一丝一毫。 喜伯发愣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错误。他方才忘了问,大少爷这番是要迎娶哪家的姑娘。 算了,到时留消息向白大问一声。筹备婚宴总得知晓成婚双方都是谁吧。乾大少爷的婚事,够喜伯忙碌好一阵子了。 不久,乾大少爷与徐天玄退出通天六界,白大不慌不忙地关闭了通界之门。之后,白大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枚白生生的……蛋,递给徐天玄。 徐天玄纠结地直盯这枚白蛋,他之前孵化了一只灰毛鸡,看来大少爷确实对灰毛鸡非常不满意,以至于徐天玄还得重新孵蛋。 如果再孵出一只黑毛鸡花毛鸡之类的,他要如何交差? 见徐天玄无比踌躇,乾大少爷解释了一声:“这是通界兽。” 孵化一只属于徐天玄的通界兽,徐天玄以后就可以前往通天六界转悠。通天六界不仅仅只有那些乱糟糟的消息,通天六界同样覆盖诸多知识,包罗万象。 徐天玄大可整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潜心学习。 然而,这一刻的徐天玄并不了解乾大少爷的用意。他想得只是,通界兽能不能孵化成功,它可千万别死在蛋壳里。 如果孵化成功,它是长得像白大这般身材均匀,还是像白二那么胖乎乎。往后是不是灰毛鸡站在左肩膀,通界兽站在右肩膀,每天承受巨大的压力,他还能不能长高了。 第75章 乾大少爷自乾柱出来之后,乾府内尚有许多的要事急待解决。 哪怕徐天玄非常期待时刻与大少爷在一起,可徐天玄依旧选择了往后退一步。他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事情,尽量不去打扰大少爷。 徐天玄小心翼翼地怀抱着白蛋返回了艮院。他习惯的依照顺序为狼一他们检查身体,紧接着就是去看看云观主与流裳老祖的康复情况。 熟练的处理好这一切,徐天玄偏过头,准备好好关怀一番未破壳的通界兽,但眼前的情况吓得他一身冷汗。 灰毛鸡居然趴在白蛋的上面。 见状,徐天玄一头黑线。看灰毛鸡这姿势,难道要抱窝孵蛋不成?灰毛鸡可千万别冲着白蛋吐小火球。 此次白蛋里面仅是一只通界兽,它和灰毛鸡这般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稀少存在大不一样。徐天玄从未见过白大和白二钟爱火焰,它们皆是一身白色的皮毛,想必对会烤的皮毛变色的火焰没有多少爱。 好在这会儿,灰毛鸡不曾乐呵呵的对着白蛋喷火球玩,它用自己胖乎乎的身躯竭尽全力地覆盖住整个白蛋。实在是盖不住的位置,他就伸出自己的肉翅膀象征意义的掩一掩,好似当真将整个白蛋都藏在了自己肚子下方。 此情此景,使得徐天玄哭笑不得。灰毛鸡要不要这样卖力的把白蛋占为己有。尽管它代替徐天玄孵蛋,徐天玄对此十分感激,可是灰毛鸡爱动,它每天左挪挪右挪挪,徐天玄唯恐灰毛鸡将白蛋拱到床下摔碎。 一旦白蛋摔碎,意味着徐天玄没有通界兽。 并不是每一枚白蛋都如同灰毛鸡这么的刚健,能够从落地的破蛋壳之中破壳而出。倘若通界兽运气不好,平白无辜的直接摔死,徐天玄找谁哭去。 徐天玄总不能指着灰毛鸡让它还给徐天玄一只通界兽。 所以说,徐天玄想了又想,始终坚信白蛋还是得揣在自己衣兜里面比较安心。灰毛鸡未破壳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灰毛鸡啊,我们商量一个事情好不好?”徐天玄蹲在床边,冲灰毛鸡眨了眨眼睛。 灰毛鸡瞅着徐天玄略微偏了偏脑袋:“叽?” “你把白蛋交给我行不?等它孵化出了通界兽,通界兽再陪你一起玩。现在它还没出世,非常脆弱。”徐天玄一边说,一边伸手抓向灰毛鸡肚子下的那枚白蛋。 可惜,灰毛鸡不给丁点商量的余地,它当即提高音量叽叽叫了两声。它的一双小翅膀护白蛋护得愈发密不透风。 灰毛鸡的不配合让徐天玄感到十分的为难,他不忍心与灰毛鸡明抢,怎么说他们也是一起打妖帝的小伙伴。但是,这枚白蛋是大少爷给徐天玄的通界兽,意义相当重大,不能给灰毛鸡玩碎了。 徐天玄苦恼不已地盯着灰毛鸡,灰毛鸡坚持不肯收爪子,死命趴住白蛋。 僵持小会儿,徐天玄终是无奈地挠挠头:“好吧,我暂时把它交给你看管。不过你可得认真保护它,不能拱到床下,不能打碎,不可以用小火球喷它。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小心,真的要小心。好吗?” 灰毛鸡乌溜溜的小眼珠直视徐天玄看了又看,迷茫地张了张嘴壳:“叽?” 面对灰毛鸡的反应,徐天玄的血泪往心里流淌,他严重怀疑,灰毛鸡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话。看样子,它多半没听懂,可怜的白蛋命不久矣。 收起沮丧的心情,徐天玄默默地瞅了瞅灰毛鸡。事到如今,先这样吧,要是当真白蛋遭遇不幸,徐天玄再厚着脸皮向大少爷讨要一枚蛋。 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介意这点孵蛋不成功的小事。 徐天玄收回心思,他不再考虑孵蛋,而是研究他和大少爷的婚宴。他坐在桌边,碾了墨,拿起毛笔记录自己记忆中有关婚宴的种种琐事。 他没写几个字,不得不迷茫的收笔,徐天玄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写起,他无从下手。 徐天玄的人生之中,第一回面临婚宴的这种大事。他如今虽然知晓自己属于时间一族,可除却母亲的虚影,他从未见过任何的家族亲人朋友。 时间一族的婚宴是怎样的景象,徐天玄不知道。就连凡俗界的婚宴,他也不过是听李姨提及过一部分,不曾亲身感受。 一场婚宴位于怎样的品级,对应多少金子开销,徐天玄估算不出来。 奈何他和大少爷在通天六界停留的时间短暂,要不然,徐天玄肯定会向喜伯索要一份清单明细。作为一个即将娶媳妇的少年,他从始至终皆在晕头转向,无人询问,无人指点。 徐天玄一手握笔,一手托腮,盯着窗外想心事。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徐天玄惊觉窗边竟有一抹身影,他仔细一瞧,原来是乾二少爷来了。 对于彼此间的称呼,徐天玄没有刻意改变,仍然选择了二少爷这个曾经的叫法。让徐天玄突然改口,叫二少爷为二弟,他一时半会儿实在开不了口。 徐天玄放下毛笔,相对乾二少爷:“二少爷,你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事吗?” 听得问话,乾二少爷的眼底闪过一丝赧然。不为其他事儿,乾二少爷此次专程来找徐天玄正是与夜血魔君密切相关。 乾二少爷一直不曾对他人说起,罗峙的存在近来愈发令乾二少爷万分怨念,直接升级为乾二少爷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乾顾最近遇到了一件难以启齿的怪事。 这段时间罗峙并未苏醒,乾二少爷却做梦梦到了罗峙。乾二少爷梦里的罗峙一如往昔,时不时出言对他百般调戏,不知是不是梦境的缘故,乾顾对罗峙的调戏竟无法反抗。 就在昨晚,罗峙居然几乎吻到他。 乾二少爷表示士可杀不可辱。他冲到了震院,不管罗峙是真昏迷还装昏迷都势必要暴打罗峙一顿。偏偏他见到罗峙后,竟一时心软下不了手。他害怕自己这一拳打下去,活活把夜血魔君给揍死了。 魔尊与魔君的父子关系不和睦,此事人尽皆知,但这不能保证魔尊不以此为借口刁难乾家。更何况,罗峙若不是为了救他,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乾二少爷思前想后,他深知此事没法和大哥商议。与大哥讨论乾家大事尚可,给大哥说他做梦被罗峙骚扰,这算个什么事。 于是乎,乾二少爷权衡再三,决定转向徐天玄求助。能够改变自身时间速度的徐天玄是不是也有改变他人时间速度的法子。 乾二少爷不指望暴打罗峙一顿,只求夜血魔君早些苏醒,让他能够早一天恭送这位魔君回魔界,万事大吉。 乾顾有这般念头,可是他却不能这么直白的告诉徐天玄。他斟酌了说辞,对徐天玄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些关于夜血魔君的事,看看有没有什么让他尽快醒来的法子。” 得知乾二少爷的来意,徐天玄若有所思。所谓的尽快醒来,应当是指缩短罗峙昏迷的时间。 徐天玄当初提速自身是借助于玉牌光芒点亮的那一刻,忽然产生的一丝感悟。怎样改变他人的时间快慢,他也在慎重思考这个难题。 毕竟,改变自己速度和改变他人速度不一样。 徐天玄当前用得顺溜的莫过于加快自身速度,大环境是大家的时间长短并未变化,仅仅是徐天玄自身时间提速。 另外的时间法则的众多运用,徐天玄仍需学习和尝试,这对徐天玄均是全新的挑战。 “二少爷,我还办不到让他加快醒来。你别着急,罗峙大难不死,兴许他已经快要醒了。”徐天玄实话实说,他的确有心帮忙。乾池那会儿,罗峙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二少爷,二少爷希望罗峙尽快醒来,徐天玄理解二少爷的心情。 此外,第二次智识之灾爆发前,徐天玄与罗峙谈了一桩交易,他欠下罗峙一份人情。人情何时偿还虽是以后的事,但对于罗峙此刻的遭遇,徐天玄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徐天玄这一刻仅有一事费解。罗峙一心想要得到二少爷,不管他是哪方面的得到,按照乾二少爷与罗峙的约定,罗峙此次一旦醒来,二少爷就得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 二少爷如此心急地让罗峙清醒真的可以吗? 乾二少爷打算这么快就把自己交出去? 当然,徐天玄不可能直接打听这些个人私事。他侧过身,望向趴在白蛋上的灰毛鸡。昔日,夜血魔君被火焰烧掉了旧壳,是灰毛鸡出的力。 “灰毛鸡,我准备到震院查看夜血魔君的伤情,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徐天玄喊道。灰毛鸡能答应最好,如果它因此放开那个白蛋,对徐天玄而言,简直是喜从天降。 然而,灰毛鸡不配合徐天玄期待的晃了晃脑袋,它仍旧趴在白蛋上面,不肯挪动。 唤走灰毛鸡计划失败,徐天玄不得不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肩头少了一只胖鸡仔,一身轻松的徐天玄与乾二少爷一道直奔震院,了解夜血魔君此时此刻的情况。 乾二少爷走在稍前的位置,他方才刚到窗边就瞄到徐天玄正在写的东西,第一排有四个大字,婚宴开销。 乾顾对此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乾家大少爷的婚宴费用竟让一个小少年如此挂怀。乾府平时的金银花费是乾顾打理,但大哥的婚宴,大哥想必心里有数,无需乾顾过问。 乾顾不愁金银不够用,徐天玄也不必愁。 不过话说回来,徐天玄与大哥结为伴侣,从此在乾家地位举足轻重。徐天玄管账,清点一番大哥的钱袋子,乾顾乐见其成。 乾顾从来不知道大哥究竟存了多少私房钱,他唯有寄希望于徐天玄可以数个清楚。 乾二少爷一边盘算,一边和徐天玄迈入震院的大门。 震院内,安静得过分。此刻,丫环护院们都不曾回府,这儿哪怕需要留人照顾,也抽不出那么多的人手。每天,乾二少爷派庄诚到震院溜达一圈,看看夜血魔君醒了没。由于庄诚对魔君无任何好印象可言,所以他不会对魔君过多的照顾。 作为一个生命力刚健的夜血魔君,罗峙始终顽强存活。他一直在震院,一直在那一片血海之中,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徐天玄深吸了一口气,他相信在当前情况下,夜血魔君不至于突然裂开大嘴将他一口吞进肚子里。未醒的魔君应当不及清醒的魔君危险。 他往前走了几步,刚到血海边缘,血海居然缓缓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道路,让徐天玄能够径直走向夜血魔君的跟前。 徐天玄无法判断这般景象是夜血魔君的命令,还是这片血海拥有自我意识,它觉察徐天玄无恶意,从而让出了一条道路。 徐天玄左右瞅了瞅,夜血魔君的模样同起初不见显著改变。他内心挣扎小会儿,最终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夜血魔君的手腕,探查筋脉。 不碰还好,他这一手下去,当即听得咔嚓一声,夜血魔君的手腕裂了。徐天玄一脸愕然地直瞪罗峙,莫非灰毛鸡烧过的夜血魔君依然咯嘣脆,一碰就碎,为什么灰毛鸡不告诉他这件事。 灰毛鸡从头到尾提示都不曾给过半句,不带这么坑他的啊。 第76章 完全不体会徐天玄无比震惊的心情,血海里的夜血魔君自顾自的一个劲的裂开。一条裂口紧接一条裂口,直至浑身布满裂纹。 面对此情此景,徐天玄唯有的念头就是后退,他一步步的往后退,一退再退。徐天玄估不准当前的异变,生怕魔君再来一次破坏力超群的强力攻击,类似于法则反噬的那种。 夜血魔君突现异变,不仅吓到了徐天玄,乾二少爷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与徐天玄都十分清楚,罗峙可是在一口吞下毁灭之力后侥幸存活下来。谁也判断不了罗峙的身体在那会儿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况且,此次是乾二少爷主动到艮院找到徐天玄。正因为乾顾询问了关于夜血魔君苏醒的相关事宜,徐天玄才会前往震院查看罗峙当前的情况。 倘若徐天玄因此遭遇不幸,乾二少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大哥交待。在婚宴举办之前,他把大哥的伴侣折腾出事了要如何是好。 于是,乾二少爷往后退避的同时也在时刻准备着,罗峙一旦显现出法则反噬的征兆,他立刻冲过去拽起徐天玄就逃。 静谧诡异的时间无限的漫长,让徐天玄感到压力山大。徐天玄紧盯前方再度裂得满身裂纹的夜血魔君,心情非常复杂。 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会把灰毛鸡强行绑过来。关键时刻说不定灰毛鸡可以再次喷火,烧一烧夜血魔君裂缝的躯壳。 奈何这一刻后悔已晚,徐天玄只能耐心地等待夜血魔君下一步的变化。 没多久,最开始裂缝的手腕有了明显的动静。修长的手指击碎外部布满裂纹的躯壳,伸了出来,紧接着是手背和手腕。伴随着这只皮肤白皙异常的手出现,裂纹崩裂的速度增加了。 乾二少爷:“……” 徐天玄:“……” 徐天玄严重怀疑夜血魔君的血液里到底流淌着怎样的种族血脉,罗峙究竟属什么的。破裂旧壳如同蜕皮一般,要不要这么吓人。下回换新皮肤之前,记得给徐天玄他们提前打声招呼,让他们稍微有点心里准备。 罗峙无声无息的蜕掉一层旧壳,徐天玄觉得自己又经历了一场噩梦。 不过,徐天玄转念一想,从夜血魔君现身云祥城至今,罗峙貌似从来就没正常过。罗峙做任何稀奇古怪的举动似乎都可以理解,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夜血魔君一只手出来后,他旧躯壳的承受力已然到达了极限。下一瞬,噼噼啪啪的一阵碎裂声响,罗峙整个人自血海之中坐起身。 刚刚醒来的罗峙眼底有一丝疑惑,他静静地看了眼徐天玄,又看了看乾顾。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细细观察自己的双手,接着认真打量自己的身体。 就在徐天玄犯愁,要不要提醒夜血魔君记得赶紧穿衣服之际,血海忽然翻腾起来,滔天的血浪直直地扑向罗峙。鲜红的血液霎时覆盖在夜血魔君的身体表面,似乎在为他披上衣物。 至此,徐天玄并未松一口气。他不但没因为罗峙的苏醒而轻松,他脸上的迷茫反而加重了几分。 徐天玄深感这一切特别不对劲,罗峙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种违和感。 这一刻,站立在血海内的罗峙不再随心地披散着黑色长发,血浪卷起他的头发梳理整齐。夜血魔君头戴高高的黑红色峨冠,插了一支血玉簪,整个人顷刻间显得精神抖擞。 他依旧是精致无比的容颜,细眸薄唇。不过,此刻的罗峙唇边没了那一抹妖媚不正经的笑意,他冷着脸,平添了几分冷漠妖冶之感。 同时,罗峙的衣衫不再是一件随意宽松的血袍。他的锦袍红得发黑,袖口衣襟和腰带有血红色的水纹。这会儿穿戴整洁的魔君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强烈气场。 惊愕地瞪着罗峙,徐天玄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他纠结万分地瞅了一眼罗峙的脚,那个总是清闲慵懒地躺在血海中,光着脚丫,露出纤细脚踝的夜血魔君,眼下风格大变的正式穿着是怎么回事? 徐天玄居然看见罗峙穿鞋了,罗峙真的穿鞋了,这一定不是他的幻觉。 不知道为什么,徐天玄莫名有一种感觉。夜血魔君从一个不正经的疯子,摇身一变,成为了正经严肃的魔界皇子。 徐天玄对此忧心不已,他不确定,是不是灰毛鸡喷的火球烧坏了罗峙的脑袋。 到底是之前那个没脸没皮的夜血魔君脑袋被门夹过,还是现在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夜血魔君脑袋被门夹过,徐天玄表示他实在判断不出。 着装结束的夜血魔君抬步走出了血海,他手指轻轻一扬,翻滚的血海顿时收回他的衣袖内。眨眼间,空气中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 夜血魔君站得笔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他的视线再度扫过徐天玄和乾二少爷两人,他的眼中已没有起初的那些困惑。罗峙的思想和情绪全数收起,浑身的气息道不出的凶险。 对于状态不对劲的夜血魔君,徐天玄毫不犹豫地果断回避。他不清楚,衣着大变的夜血魔君是否留有裂嘴吞人的坏习惯。 小心无大错,小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他可是即将迎娶媳妇的少年。 徐天玄对目前的情形一头雾水,乾二少爷同样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乾顾不懂,罗峙这是哪根筋搭错了。罗峙突然成为这副模样,使得乾二少爷心里非常不踏实,比面对那个没脸没皮的夜血魔君更让他不安心。 乾二少爷尚未说话,夜血魔君已是身影一晃,行至乾顾跟前。他细长的眸子直盯乾顾,好似能看透乾顾的内心一般。 片瞬后,罗峙张了张唇,语气冰冷无比:“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得这般莫名其妙的问话,乾二少爷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他内心的念头变化了无数次,终是开口解释道:“我是乾顾,这里是云祥城乾府。” “云祥城乾府?”罗峙略微沉思,他并未表露出多少情绪,仍然淡淡地问道,“我住在这儿?” “你这段时间在乾府做客。”乾顾如此回答。 问了这句后,罗峙不再谈及其它。他转身大步回屋,没有理会院中的乾二少爷和徐天玄。 乾二少爷猜不透罗峙有何打算,但他不准备跟上前,哪怕他有太多的谜团尚未解开。 目送罗峙回屋,满脸茫然的徐天玄走到乾二少爷的身旁。他很想问一句罗峙他没问题吧,但是不管怎么看,罗峙都不像没问题的样子。 或许,罗峙的记忆随着旧壳破裂消散了。亦或,罗峙的脑袋真被灰毛鸡的火焰烧坏了。 尽管事情的发展出乎徐天玄的意料,却也不是完全的坏事。 哪怕清醒的罗峙彻底无视了徐天玄的存在,可徐天玄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横竖徐天玄不愿意罗峙对自己留有印象,要知道,夜血魔君属于相当不稳定的危险存在。 同时,徐天玄认为乾二少爷也可以暂时安心,罗峙记起乾二少爷是谁之前,一时半会儿不会找乾顾履行他们此前的约定。 既然罗峙醒来了,徐天玄前往震院的任务随之到此结束。徐天玄打算离开这儿,他正要和乾二少爷说一声,意外发现乾二少爷凝望罗峙的房间若有所思。 徐天玄思前想后,他选择了不打扰二少爷思考,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出震院。徐天玄不可打算负责看管夜血魔君,他身边急待照顾的已经够多,再加上夜血魔君如此这般的诡秘莫测,他坚信远离魔君方为上策。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徐天玄在艮院的生活简单又平淡。 他每天守着灰毛鸡,而灰毛鸡每天守着白蛋。徐天玄想不明白,智识之灾已然远去,白大怎么还不拎起灰毛鸡跑圈圈。长此以往,灰毛鸡绝对会越长越重。 然而,徐天玄思及云祥城仍在重建中,不算得完全稳定,灰毛鸡不出门也好,而且白大要与喜伯联系婚宴事宜。于是,徐天玄放弃了盼望白大带走灰毛鸡的想法。他整天看着白蛋,期盼通界兽能够早一天破壳而出。 通界兽的名字,徐天玄琢磨再三,决定延续最基础的排序模式。目前人形生灵们的顺序排到鱼九,原本徐天玄打算让通界兽排在第十的位置,可他瞅了眼灰毛鸡,改变了主意。 再怎么说,灰毛鸡先于通界兽出生,它亦是跟随徐天玄身旁。徐天玄忧心给灰毛鸡预留空位,给了未出生的通界兽新排序:白十一。 灰毛鸡的位置位于那个跳过去的阿十。 一开始,徐天玄认真考虑过给灰毛鸡取名火叽十。奈何徐天玄发觉灰毛鸡对火叽十丁点不感兴趣,怎么叫它都不应,还不如叫一声灰毛鸡,它还会给一点儿回应。 正因如此,徐天玄放弃了火叽十这个新名字。 徐天玄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白十一破壳而出,他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平衡灰毛鸡与白蛋安危的法子。 他怀揣白蛋,白蛋上趴灰毛鸡。既然灰毛鸡不肯离开白蛋,那么徐天玄就把白蛋和灰毛鸡一并揣在怀中,这样一来,它们两个都不至于弄丢了。 徐天玄殷切的期盼中,白十一没出生,云观主却是先醒了。 躺在床内的云义常手指微微一动,徐天玄立刻反应过来,云义常兴许要醒了。上一次,云义常苏醒之前,也有相似的动静。 徐天玄站在床边,灰毛鸡从他衣兜里伸出小脑袋,欣喜地打量有了些许动静的云观主。随后,它高声叽叽叫了两声。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它的叫声,云义常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一抹人影逐渐清晰,待云义常看清床边的徐天玄,他神情不由柔和了几分,轻微唤了声:“小祖……” 听得云义常的声音,徐天玄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很久不曾听见这个称谓。近期的云祥城百端待举,云祥观的破坏亦在逐步修复。可就算在平时的云祥观,除却云义常,其他道士不甘愿这么喊徐天玄。 徐天玄如今没了流云镇运仙符,那张符积攒的千年气运全给大少爷使用。徐天玄不能确定,没了仙符的自己,是否仍与流云仙宗有关系。 兴许他已不再是小祖,云义常也不必再这么喊他了。 少了个免费后辈尽管有些许可惜,但徐天玄并不感到沮丧。徐天玄本就在流云仙宗无任何身份地位,他所得到一切是邋遢老人给予他的仙符换来的临时待遇。 邋遢老人曾言,往后还会炼符,到时再给徐天玄一张。这说明,徐天玄仍有继续再当一当小祖的可能。 然而,这般身份在徐天玄看来并不重要。他不是小祖,大家照样可以当朋友,徐天玄是这么认为的。 好不容易盼得云义常清醒,徐天玄当然不会同意云义常到处走动,云观主只能在小祖的眼皮子底下安心静养。 云观主不必再艰难的喝药敷药,可他每顿都在小祖眼巴巴的目光下多吃两碗饭。 虽说修士有法力护身,不至于自己吃饭把自己撑死,但这般热情的要求病人大鱼大肉大碗米饭的方式,非小祖莫属。 云义常坐在床内,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徐天玄。小祖的想法和行为总是那么的和寻常人不同。不过,小祖这样就好。 大恩不言谢,话语显得太过单薄。 无论云义常的修士之路还能走多远,不管他的寿命剩余多少年,点滴恩情他铭记在心,永不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减淡。 第77章 自从有了云观主听自己念叨之后,徐天玄终于觉得艮院不是那么安静得过分了。虽说此刻的云观主尚不能活蹦乱跳,可他是一个忠实的听众,他会耐心的倾听徐天玄说话。 两人之间的交流,大多数时间,均是徐天玄在说,云义常在听。 能够收获云义常这么一个好性情的免费后辈,徐天玄觉得相当的划算。 徐天玄给云义常说起了云祥城的一系列变故,他说到数目繁多的古妖兽,说到脾气古怪的妖帝。无论徐天玄说什么,云义常皆会沉着性子,耐心的听着徐天玄诉说。 云义常不见多少明显的表情,但眼底的神色始终分外柔和。 当徐天玄提及自己母亲突然出现的时候,徐天玄不由自主地缓了缓语速,略有所思。 思及母亲的存在,云义常这才发现自己对母亲的记忆已是相当的遥远,儿时的印象在岁月的流逝中黯然褪色。云义常小时候,家里太穷了,而他身体不好,所以唯有被家人抛弃的命运。 云义常说不出自己此刻对母亲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但他仍然劝徐天玄说:“小祖不必担忧,你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徐天玄应了声,他相信自己和家人将会再度相遇,不是一抹虚像,而是实实在在的家人。徐天玄对此充满了期待。 说到古妖兽攻城,免不得言及云祥观的损毁。云义常得知师兄师弟死伤众多,他沉寂了片瞬,最终没有表达任何意见想法。 想当初,奄奄一息的云义常掩盖在废墟下,要不是徐天玄恰好找到他,他可能早就已经性命不保。作为一个自身难保的修士,云义常实在是说不出,他身为观主必定护得整座道观安然无恙的大话。 听徐天玄的描述,云义常不难知道,此次的智识之灾涉及妖界诸事,以及乾家诸事。不仅如此,此战更是有多种法则之力层出不穷。其中的任何一样,皆已经超过了云义常的担负极限。 对他而言,云义常目前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倾听徐天玄说话,然后将这些事关云祥城的大变故深深的埋在心底,不向外界泄露丁点秘密。 云义常能够感觉到,徐天玄随口说出的这些话语隐藏了云祥城太多秘密,绝对不可以对外人任意说起。 对于徐天玄乐意将这些话告诉他的做法,云义常倍感欣慰。徐天玄的所作所为证明,小祖信任他。正因如此,云义常更加不能辜负小祖的信任,势必将众多秘密护好藏好。 徐天玄的闲谈有些琐碎,这里说一点,那里说一点,但云义常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就算云义常不被小祖要求静躺休养,他也不能随意外出,反正留在屋里,有徐天玄在耳边碎碎念,能让无聊的时光变得有趣一些。 在此期间,徐天玄向云义常讲诉了云祥城零零种种的事宜。内容五花八门,云义常全当趣闻听着。 “你去过通天六界吗?对那里熟悉吗?”徐天玄冷不丁问道。 闻言,云义常没奈何地摇了摇头:“去是去过,但算不得熟知。偶尔在那里看看六界近期的动静。里面的消息很多很杂,真真假假,分辨起来非常耗费时间。” 听得云义常的答复,徐天玄烦恼地挠挠头:“那你认识喜伯吗?” “喜伯?”云义常思索片刻,然后仍是摇了摇头。他未到云祥观之前,每天的生活莫过于修行,修行,再修行。云义常来到凡俗界后,近百年光阴他几乎道观打坐,对通天六界不甚关心。 见徐天玄眼底流露出一丝失望,云义常略微一想,假如小祖找此事办事,既然知晓姓名,他亦可马上前往通天六界为小祖打听一二:“小祖,你可是此刻要见他?” “倒也不急于现在。”徐天玄心知云义常多半不了解喜伯的生意,他略微解释了两句,“喜伯他专门负责筹备婚宴,据说在六界非常有名。” 徐天玄的解释不但没解开云义常的疑惑,反倒让云义常愈发纳闷。云义常没有立刻回话,他不明白,徐天玄找一个办婚宴的人有何事。正因为不了解,所以云义常选择了等待徐天玄继续往下说。他得先弄清楚小祖有什么需求,进而决定自己如何替小祖排忧解难。 云义常的短暂沉默,果然让徐天玄道出了此事的原由:“我其实就是想要打听一下,举办一场婚宴,所有物品都用最好档次的那种婚宴,它到底需要多少金子。我得制定攒钱计划。” “小祖,你要攒钱办婚宴?”云义常闻言愈发迷茫。以徐天玄当前的年龄,貌似早了一点。不过,若是小祖有心以后举办一场所有物品全选最好的婚宴,可能真要从此刻开始攒金子,而且攒到弱冠之年说不一定都不够。 假如徐天玄攒钱有难度的话,云义常不介意和徐天玄一道攒,他对金银向来没有什么需求。 虽说徐天玄仍在为缺少金子而苦恼,但他仍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缺钱属于非常现实的难题,但它不妨碍徐天玄即将娶媳妇的好心情。 他笑眯眯地告诉云义常:“大少爷说,待云祥城重建结束就办婚宴。难得你醒了,到时也来喝一杯喜酒吧。喝一小口也行,应该不会加重伤情。” 云义常的表情微微僵了僵,听徐天玄的口气,这场婚宴似乎即将到来。云义常细细回忆徐天玄所念叨过的琐事,唯恐自己遗漏了什么。 他倍感费解,自己到底漏听了怎样的紧要消息,以至于小祖的婚宴也不知晓。 小祖近来说了乾家与妖帝的对峙,提及许多人。里面包括乾二少爷乾顾,乾五少爷乾皓,乾九小姐乾岚,就连乾婉和林伯,甚至于夜血魔君,小祖均一一说起。流裳老祖与流华老祖的遭遇同样包含其中。 当然,小祖说得最多的人,是乾家的大少爷,乾宇。 乾大少爷属于乾家这一辈的核心存在,这场针对乾家的阴谋,乾大少爷被小祖数次提及,云义常并不意外。他认为乾大少爷的地位十分重要,小祖羡慕大少爷的力量强势亦无可厚非。 难道他错误理解了什么,难道小祖的话语里有其它自己未能辨析明确的内容。 云义常抬眼看向徐天玄,只见徐天玄满脸的幸福笑容。徐天玄有点尴尬又有点开心的解释:“我的银子很少,还不足以举办婚宴。不过,我与大少爷已经定下婚契,我们就快要正式结为伴侣了。” 听闻这一句,云义常的身体轻轻一颤,眼神略微一沉,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情。他直面徐天玄,问道:“小祖,这样的生活是你真心想要的吗?这样的生活你感到开心吗?” 徐天玄一脸困惑地盯着云义常,他不理解云义常为什么不道贺,却突然问出这般没头没脑的话。然而,云义常的提问并不会难倒徐天玄,他早就考虑好了,丢开那些有的没的的乱糟糟的顾忌,安心踏实的过自己单纯快活的小日子。 乾大少爷是徐天玄自己的选择,走一条有大少爷相伴的道路是徐天玄自己的选择。他一旦决定了就不再后悔,他要坚定不移的一路走下去。 不曾避开云义常的目光,徐天玄坚定地点头应道:“当然,这是我的选择。” 大少爷曾对徐天玄说话,如果徐天玄要求解除婚契,大少爷会答应。可徐天玄并不想解除婚契,他想要和大少爷游走六界。 云义常张了张嘴,他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乾家逼迫了徐天玄,以乾家的地位和权势,威胁徐天玄做出决定并非不可能的事。 然而,当云义常迎上徐天玄眼底的笑意,他放下了心底的怀疑。那是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小祖并未有压抑或不满,小祖真实满足的笑着,小祖对婚宴满心期待。 云义常默默垂下眼帘,他以为自己死里逃生是苍天眷顾,念及他有尚未达成的心愿。 可这一瞬,云义常忽感心底好似缺了些什么,不过就让它这样空着也不错。他有太多的疑惑,却一句也不想问,对他而言,只要小祖自己觉得美满,那么一切足矣。 云义常迟迟不说话,徐天玄偏着脑袋,关切地看着他:“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吗?” 这会儿的云观主是一个浑身血窟窿数量众多的病患。 “小祖,我没事。伤口终会愈合的。”云义常抬眼,他看着徐天玄,轻轻地笑了笑。 徐天玄闻言急忙翻出药瓶,他反复确认了瓶口的小纸条,这才倒出一粒丹药,递给云义常:“吃了就不会那么痛了。” “谢小祖。”云义常接过丹药一口吞下。一股暖流从口中沿着嗓子,一直滑到了肚子里,他的身体平添一丝暖意,唇色不再那般苍白。 云义常微微闭了闭眼。乾府从不可能缺金少银,尤其是乾大少爷的婚宴。小祖甘心为乾大少爷攒钱办一场所有物品都要最好的婚宴,可见对方是一个让小祖相当重视的人。 人的一生,有些存在注定会求而不得,奢望只会令自身越陷越深,难以自拔。要不然修士又何必抹了凡心,断了凡情。 只是,云义常并不愿如此。得不到不意味着要远离,不意味着要忘却,他愿遵循小祖之礼一生守护小祖,用他的方式保护他关心的人。留在这个人的身边,他会感受到一丝暖意,让那些尽染黑暗的岁月不再那么的冰冷。 “小祖,我修行无需金银。你若急用,我那儿有些银两财宝,你大可拿去。”云义常说道。 听到这话,徐天玄惊喜地瞪大了眼,真的可以吗? 不过徐天玄不会白拿云义常的这些积蓄,他写欠条一张,此后定会连本带息还给云义常,不让云观主吃亏。 借得钱财的徐天玄兴奋无比,云义常看着他,脸上笑意不变,心里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凡尘果然有太多的放不下,正是如此,修士才会选择远离凡尘修行。然而,当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他们却又返回凡尘,在凡尘中历练。 一切看起来似乎十分矛盾,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徐天玄兴高采烈地准备写给云观主一张欠条,待他下笔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一高兴起来忘了多问一句,云观主的积蓄有多少。 不过,无论是多少,徐天玄总算多了一笔可安排的金银。 徐天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既然道士对金银没多大需求,徐天玄向修士借钱能有多少成功概率。可是,邋遢老人那副不修边幅的打扮,他钱袋里真的有金子吗? 话说起来,流裳老祖挺爱美,又重视打扮,徐天玄不知道流裳老祖有没有多余的金银先借给自己应急。徐天玄保证有钱就还,绝对不拖欠。 第78章 这两天,徐天玄感到相当开心的事情,除了从云观主那儿借到一笔金银,就是乾大少爷让徐天玄到主院试穿喜袍。 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瞬间,徐天玄立刻兴冲冲蹦起来,直奔向了主院。他到达大少爷房门外时,恰好遇见一名中年女子从大少爷屋里出来,那是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优雅女子,眼里眉间带着一抹淡淡的柔情。 对方迎上徐天玄的目光,轻轻地笑了笑。紧接着,她退至一侧,让徐天玄进屋。徐天玄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兴高采烈的抬步迈入大少爷的房内。 这会儿,乾大少爷房间的桌面,平放着两套红艳的喜袍。它们一大一小,大的那件自然是乾大少爷的,而小的那件毫无悬念的属于徐天玄。 徐天玄心里说不出的欣喜,他连连瞅看那大红色喜袍。喜袍上用金丝绣制了花纹,整件衣服看起来熠熠生辉。 在徐天玄迈入房间的那一刻,大少爷不急不慢地站起身,他的开场白十分的简单明了。乾大少爷挥挥手,将徐天玄唤到跟前:“试试衣服是否合身。” 徐天玄雀跃地应了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盯大红的喜袍。如此多金灿灿的金丝,整套衣服一定很贵。不过,他这辈子估计也就娶这么一个媳妇,任何高昂的花费都值得。 为了不在大少爷面前显得兴奋过度,徐天玄压了压内心的狂喜情绪,准备老老实实的开始试穿喜袍。 然而,当徐天玄打算上前去取喜袍时,却惊讶的发现,他的小喜袍已然搭在大少爷的臂弯。乾大少爷站在徐天玄的面前,面色如常的为徐天玄解开腰带,脱掉白袍。 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事,徐天玄顷刻间脸颊火热。大少爷居然在为他换衣服。虽说徐天玄还穿着白白的里衫,尽管他们已有婚契,却还从未如此这般亲昵过。 尤其是,脱衣服就算了,裤子能不能留着让自己脱。 很快,乾大少爷用实际行动告诉徐天玄,这当然不可能,哪有试穿喜袍只换衣服不换裤子的。 徐天玄乖乖的配合大少爷,脱掉了外面的衣物。他不断的给自己说,试穿喜袍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不必大惊小怪。看看大少爷,多么的神情自若。 在徐天玄努力压住内心的不稳情绪之际,他任由乾大少爷给自己脱衣穿衣。乾大少爷的动作算不得多快,乾宇先将徐天玄的白袍放在一旁,这才为他披上了那件小喜袍。 徐天玄见到喜袍,赶紧抬起胳膊,方便穿戴。喜袍看似很轻很薄,穿在身上却顿觉暖意环绕,如同暖阳铺撒在身上。这一刻,寒冷的空气全都被阻隔在外一般,无法再靠近他分毫。 细看之下,徐天玄深感袍面的金丝神奇无比,它们好像拥有生命似的,竟有些许流动变化之感。 当然,比起近距离的研究喜袍金丝,徐天玄更中意于近看大少爷。 乾大少爷这会儿微微弯腰,替徐天玄系紧腰间的大带,他的侧脸与徐天玄靠得极近。心悸的气息拂过鼻尖,徐天玄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生怕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徐天玄静静地凝视着大少爷,从他侧脸的轮廓,到他的眉眼,然后是鼻梁和嘴唇。 难得有机会如此近的观察大少爷,徐天玄越看越觉得欢喜,他发现大少爷远比他之前认为的更冷峻帅气。 这就是他的媳妇,即将进门的媳妇。他的媳妇居然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在想什么?”给徐天玄整理喜袍的乾大少爷伸手揉了揉徐天玄的脑袋,唤回了徐天玄飘荡的思绪。 闻言,徐天玄顿时尴尬地笑了笑。他怎么可能告诉大少爷,他刚才在想,自己的媳妇长得真好看,肯定是最好看的媳妇,让所有人都羡慕。 奈何这番话徐天玄说不出口,他的视线在屋内晃过,无意间瞄到了另一件喜袍。他高兴地冲上前拿起那套大喜袍,瞬间变化了话题。他满脸笑容:“大少爷,我帮你换喜袍吧。” “好。”乾大少爷淡然应道,接受了徐天玄的不回答。 乾大少爷不再继续追问,徐天玄自然动手开开心心地扒大少爷。说起来,这是徐天玄第一次扒大少爷,大少爷的衣服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脱的。 敢动大少爷衣服的歪主意,衣服没扒下来,可能会先双手不保。 徐天玄一边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一边乐呵呵地踮起脚尖为大少爷抚平衣襟后颈,然后细细地琢磨那根镶金的大带。以前,徐天玄一直认为,大少爷无论穿何种颜色的锦袍都好看。可现在,徐天玄有了新的认识,大少爷穿大红喜袍最好看。 没有其它特别的原因,仅仅因为,大少爷穿上喜袍意味着一件事关徐天玄的大喜事即将到来。喜袍自然而然是最好的一件衣服。 徐天玄替大少爷整理衣衫的同时,也在认真思考,自己必须每顿再多吃几碗饭了。他得快点长高长大,不然的话,他站在大少爷的身边,个头矮了好大一截,十足的小不点。 况且,他这般细胳膊细腿的不足以稳妥地保护自家的媳妇。他要练得身强力壮,他要赚钱养家,他要让媳妇吃饱穿暖,为媳妇遮风挡雨,给媳妇幸福安稳的生活。 徐天玄持续发呆,乾大少爷则是镇定从容的又替徐天玄理了理衣襟,随后再三打量。不一会儿,乾宇的指尖轻轻拂过徐天玄的后颈,指尖的温度让徐天玄略微回过神。 “边缘可以再添加一层暗纹。”乾大少爷说道,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认为如何?” “好。”徐天玄开口就答,没半点犹豫。 对徐天玄而言,他其实觉得这套喜袍已经出乎意料的好,远超他的想象。喜袍不仅暖和,还相当合身。思及这事儿,徐天玄才记起,自己并未告诉喜伯他的衣服尺寸,难道是大少爷给喜伯说的吗?大少爷清楚他穿多大的衣服吗? 不过根据目前的结果看来,他的小喜袍非常合适。徐天玄对裁缝这些懂得不多,对花纹也没什么额外要求。只要大少爷觉得什么地方需要改动,那就改动好了,徐天玄完全同意大少爷的说法。 徐天玄在乾大少爷反复斟酌的目光之下,听大少爷提了些喜袍的修改意见。此后,他俩重新换回原本的衣袍,大少爷唤来了门外的那名中年女子。 乾大少爷把需要调整的地方一一告诉她,女子默默地听着,将一切事宜铭记在心。待大少爷交待完毕,女子上前拿起两套喜袍,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待到中年女子离去后,大少爷正视徐天玄询问的视线,解释道:“她是喜伯那儿手艺最精湛的绣娘。这次由她送喜袍到乾府,征求你我的修改建议。” 得知这话,徐天玄心里霎时明了了些许。然而,当他听到最这个字,免不了心底又是咯噔一声。他掂量掂量自己钱袋里的金子,找修士借钱恐怕不够用,估计他得打劫全天下的修士,金子才够用。 “有心事?”乾大少爷抬手将徐天玄牵至身旁坐下。 乾大少爷今天不想再到云祥城内转悠,正好留在乾府陪伴自己的伴侣。此番回忆起来,自定下婚契至今,他陪伴徐天玄身边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一个称职的伴侣。 徐天玄对此不禁犹豫,缺钱这事让他如何开口。这本是他娶媳妇应当承担的责任,他却迟迟处理不好。如果说了,平白让大少爷挂心,如果不说,他们作为伴侣,有秘密刻意隐瞒对方不利于感情和睦。 纠结再三,徐天玄下定了决心,他看着乾大少爷:“我要攒金子办婚宴。可我不知道这场婚宴要多少金子,也不知道我要攒多久才够。” 这阵子他都在为此事犯愁。 面对徐天玄的一脸苦恼,乾大少爷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家伙总算肯把这件事说出口。徐天玄一天不说出来,乾大少爷一天不能打击徐天玄攒钱的积极性。 “你我既是伴侣,我们的婚宴理应共同承担,怎可让你一人攒金子。”乾大少爷平静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深蓝色小钱袋放在徐天玄的手心。 大少爷的话,徐天玄认为颇有几分道理,一家人应当一起面对困难。只是,他若是要媳妇出钱办婚宴,岂不是他撑不起家的表现吗? 同时,徐天玄忧虑地瞅了瞅小钱袋。这个钱袋子体积不大,不知道能装多少金子。恐怕它仍然不够他们的婚宴开销,赚钱养家果然是当务之急。 轻松看穿了徐天玄的猜测,大少爷把徐天玄揽近了些,说道:“它交给你保管。你闲暇时,可以清点一下。这些年,我也没整理过,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估计很多。” “嗯。”徐天玄回答得无比干脆。如此一个放在手心都嫌小的钱袋,徐天玄不确定里面堆放了多少物品需要收拾。他如此想,却不会这么说,他不能拂了大少爷的面子。 好奇心促使徐天玄急切的想要打开袋子偷偷地瞅一眼,钱袋里到底放了些什么。然而,他用力拉了拉袋口,惊觉钱袋纹丝不动,使得徐天玄倍感疑惑不解。 见状,乾大少爷指尖泛起一丝金光,他轻轻一拉袋口,钱袋随即打开了。同一时刻,乾大少爷为徐天玄解惑:“这个钱袋需要用法则之力打开。” “法则之力?”徐天玄对此万分意外。妖帝此前在云祥城一番破坏,让徐天玄也终于明白法则之力对世间而言,是怎样的一种强势存在。 一个需要用法则之力打开的钱袋无疑是宝物,难不成,钱袋里装得也是宝物? 莫非大少爷的家当相当之多? 怀着无限期盼的心情,徐天玄朝钱袋里一看。钱袋内的空间确实非常大,不过袋里不见任何的金银珠宝,里面堆满了数不清的不起眼的深蓝色小钱袋。 徐天玄顿觉有点傻眼了,在大少爷的示意下,徐天玄从其中任意取出一个小钱袋。他使劲拉了拉,果然仍是打不开。于是,他的指尖泛起一点儿柔光,这才打开了钱袋。这个钱袋和第一个钱袋极其相似。 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徐天玄向这个钱袋里看去。 看清钱袋内的物品时,徐天玄的表情再度僵了僵,袋里依旧堆满了深蓝色的小钱袋。 徐天玄:“……” 所以说,大少爷的家当并非金银珠宝,而是这些需要用法则之力打开的小钱袋吗?这些小钱袋能够卖得出去吗?一个小钱袋可以卖几个铜板?数量庞大,积少成多的话,没准也能攒到一笔可观的金银。 徐天玄再添新的烦忧,乾大少爷静坐在徐天玄身侧,他注视着这名少年的一举一动,不曾解释一字半句。 由于大少爷的沉默,徐天玄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探究竟。他从第三层钱袋中又取出了其中一个小钱袋,暗自祈祷这次不要再是装满了小钱袋的钱袋了。 可惜,事实的真相太过残酷,袋里依旧只有数不清的小钱袋,看不见其它的物品。 到这儿,徐天玄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婚宴前大量出售小钱袋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别喜好,大概大少爷的爱好就是收集这些小钱袋吧。 徐天玄尊重媳妇的嗜好。 一层接着一层的小钱袋打开,当徐天玄开到第十层的小钱袋,他忽感自己这次取出的小钱袋重量有了改变,它特别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难不成这次的小钱袋里是空的?小钱袋叠装小钱袋终于到头了? 一头雾水的徐天玄尝试着打开了这个小钱袋。他往里一看,当场目瞪口呆。 第79章 这个小钱袋里果然不再是放满了深蓝色的小钱袋,袋中堆放了诸多不知是何来历的古老兵器以及十个古朴的大箱子。 徐天玄连看了好几眼,他终是动手取出其中一个大箱子。这个箱子出奇的沉,沉得徐天玄简直搬不动。所幸大少爷出手及时,一道金色力量骤然抬起沉重的箱子,然后将它轻轻地放在地面。 箱子落地的瞬间,徐天玄激动不已地站起身,他绕着大箱子转来转去转了好几圈。按照这个箱子的个头,里面足够放进去几个徐天玄,以它的重量判断,箱里盛装的物品绝对不少。 徐天玄估摸着婚宴费用没准有希望了。 他稳了稳情绪,这才动手推开沉甸甸的盒盖。下一刻,呈现在徐天玄眼前是整整一箱的红色玉石,它们红得好似染尽了鲜血一般。徐天玄看着它们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来在这里。”乾大少爷看见箱内的玉石,站起身来。他慢步行至徐天玄身侧,看了箱里的玉石几眼,“之前,九妹说想要红玉做首饰。我记得有一箱,却想不起放在那儿。既然找到了,正好给她,免得转身又忘记。” 说罢,乾大少爷手一挥,大箱子瞬息间飞上半空。它飞出乾大少爷的房间,轰得一声落往乾九小姐的屋内。 刹那间,主院一片死寂。片刻后,一声惊喜冲天而起:“大哥,你就是我最爱的大哥!” 徐天玄:“……” 他一点儿也不反对九小姐做红玉首饰。身为哥哥,照顾弟弟妹妹们理所应当,徐天玄就一直坚持不懈的照顾狼一他们。但是,徐天玄有一点不懂,整整一箱玉石做成首饰,九小姐化作千手千脚佩戴,能戴完吗? 徐天玄表示相当怀疑。 乾大少爷对一箱玉石的出现表现得格外从容:“东西太久没整理,果然很容易忘。” 闻言,徐天玄再一次深感自己无言以对。原来大少爷的嗜好不是收集小钱袋。徐天玄偷偷瞄了眼自己扒出来的一层层的小钱袋,倘若从第一个钱袋开始,每个最终的小钱袋中都放有这般类似的物品。 大少爷他到底有多少家当?这能数得清吗? 徐天玄从小到大不曾见过大宝库。一个小钱袋仿若沧海一粟,这一刻的乾大少爷在徐天玄眼中,绝对是巨富,富可敌六界。 他的媳妇富得足以笑傲天下。 乾大少爷随身携带这么多的钱财,竟然不怕遇到坏人抢劫。不过,胆敢抢劫大少爷的劫匪多半只有被大少爷反抢的命。 徐天玄很快抛开了一箱红玉到底能够制作多少首饰的问题。他的注意力转向其它箱子,箱内居然也是各种各样的玉石。徐天玄的惊愕难以言喻,大少爷这是抢了哪儿的玉山,才有如此数量的珍贵玉石。 乾大少爷一边帮徐天玄扛出大箱子,一边回忆过往:“有一次,我路过魔界的一处偏远山岭。那里有一座玉山,山中有一个魔头,人称玉石魔,他特别喜欢收集各类玉石。” 听到这儿,徐天玄倍感无语地盯着大少爷。难道大少爷还真抢了玉山,打劫了这个魔头?以大少爷的战斗力,打趴一个玉石魔应当没问题。只不过,抢了玉石魔的玉石,玉石魔会哭给大少爷看吧。 然而,真相与徐天玄想象得差异很大。 乾大少爷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路过玉山,夜里在山外暂住一宿。那会儿,玉石魔前来找我。他说他寻得一处藏有古老玉石的宝地,邀我一同前往寻宝。” 玉石魔此前曾独自探查多次,宝地的机关异常厉害,他一人闯不过去,需有帮手。玉石魔承诺,一旦成功进入宝地,宝地的古玉石他与乾大少爷平分。 乾大少爷那会儿本就是游走六界历练自身,得知有一处神秘宝地,机关霸道无比,他自然很感兴趣,远比对玉石的兴致高多了。 后来,乾大少爷与玉石魔前往了那处宝地。那里远比乾大少爷预料得更危险,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地方。乾大少爷和玉石魔耗费了诸多力气,终于闯过了机关,进入宝地内部。 宝地内不是堆放着无尽的古玉石,而是有古玉山。那里有一个朴实无华的玉瓶,玉瓶内封存了连绵不断的古玉山。按照约定,乾大少爷和玉石魔每人各得一半古玉山。 乾大少爷对古玉山不感兴趣,他提出古玉山皆归玉石魔所有,他要那个玉瓶。 玉石魔起初答应了乾大少爷的条件,在他得到全部的古玉山之后,他就动了杀机,要夺回那个玉瓶。 乾大少爷对玉石魔早有提防,所以玉石魔的计划未能成功。玉石魔无意间触发了宝地机关,导致整个宝地轰然崩塌,遍地机关爆发。乾宇和玉石魔来不及躲避,深陷其中,命悬一线。 乾宇不知道玉石魔最后有没有逃出来,但乾宇注定命不该绝。他躲避机关之际,意外闯入一个不大的石室,宝库的崩塌并未牵连到那里。 待到崩塌彻底结束,乾大少爷离开石室时,顺手带走了屋内的物品,一些陈旧的古兵器与十个箱子。 他重新返回地面之上时,早已不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乾大少爷不确定这次崩塌让自己远离了起初的位置多远,他没有计较这些。他抬步继续朝前走去,他的人生就是不断前行,至于身后的路,他不会回头去看。 乾大少爷提及这段经历说得平淡无奇,徐天玄却听得津津有味,倍感惊心动魄。徐天玄第一次得知乾大少爷的故事,他的经历,他的过往。唯有了解大少爷更多,徐天玄才会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对大少爷有利。 不过,此事坚定了徐天玄的决心,他要认真整理小钱袋中的物品。无论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它们对徐天玄都格外珍贵。这些东西布满了大少爷的回忆,是大少爷的每走一步留下的或深或浅的印迹。 乾大少爷拿过徐天玄手里的小钱袋,他在古兵器堆里随意的翻动了两下,取出了一个巴掌长的玉瓶。 徐天玄小心地捧着玉瓶左右看,可惜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要不是大少爷说它曾封存了绵连不断的山峦,徐天玄会觉得这个小瓶子插花都嫌它太小。 他想了想,将玉瓶揣在衣兜。等玉六醒了,送给玉六玩。 箱子逐一重新放回小钱袋,徐天玄兴致不减,他看着大少爷,等待大少爷讲诉下一段离奇经历。 对此,乾大少爷对徐天玄说道:“我不太擅长说这些。” 乾大少爷只会简单讲诉事情的经过,他不会把过程讲得有趣生动。但是,徐天玄并不在意,这些故事对不曾出过远门的徐天玄而言,已是闻所未闻。 不管大少爷讲得有趣与否,反正徐天玄都能听得格外起劲。他以后要与大少爷一起游走六界,他当然得知道,六界到底是怎样的地方,都有一些什么艰难险阻。 在乾大少爷不知从何说起的情况下,徐天玄想出了一个简易的法子。徐天玄卖力的开钱袋,他打开哪个钱袋,袋里装有什么,大少爷就说那一段经历。 尽管众多陈年往事皆已淡去,可乾大少爷仍是零零散散的回忆起了丁点的琐碎小事,一件件的说给徐天玄听。 此时此刻的徐天玄像极了一只对食物极度渴望的幼崽,心心念念的盼着大少爷的投喂。他如同一只窝里的雏鸟,伸长了脖子,张开嘴壳,吃再多也吃不饱的索要食物。 乾大少爷讲诉的内容跟随钱袋里的物品顺序,显得混乱无章。每一界经历皆是各有不同,无论在六界的哪一界,时刻有高兴的事情发生,也时刻有不愉快的遭遇出现。 乾宇会遇见好人,也会遇见坏人。他会遇见朋友,也会遇见敌人。 当然,其中不排除今天的朋友成为明天的敌人,今天的敌人成为了明天的朋友。所有的关系皆是那般变化莫测,永远判断不了下一刻的变故。 一切始于未知,庞大的乾家也一样。他们起始于何处,又将终止于何处,无人知晓。 乾大少爷话语停下来之际,已然夜深。徐天玄倚在他的身旁早已进入了梦乡。 这一刻的徐天玄枕着乾大少爷的胳膊,唇边挂着一抹满足的笑意。应该是在做一个美梦,乾大少爷如此认为。 他凝视了徐天玄的睡脸好一会儿,浑身腾起金色的光芒。金光卷起徐天玄,将他轻轻地放在大床内,随后为他盖上被子。徐天玄今夜将在主院过夜。 乾大少爷转身正欲走出房间,忽然间听得一声低低的呼喊:“大少爷……” 乾宇转过身望向大床,他以为徐天玄醒了。可徐天玄并没醒,他仍在梦中,只是不知他梦见了什么,冷不丁喊了这么一句。之后,徐天玄蜷在被窝里继续睡觉。 乾大少爷略微思量,他没有离开,而是走向了床边。他掀起被子,躺在徐天玄的身侧。 如同在冬夜中寻得了火堆,一旁的徐天玄朝乾宇的身边挪了挪。他搂着枕边暖乎乎的身体,欣喜地蹭了蹭。 乾大少爷低眼看了看徐天玄的睡脸,轻轻地把他揽了揽,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留宿大少爷房间的徐天玄做了一个大大的美梦。他梦见了好多好多的小钱袋,这些小钱袋堆积如山。徐天玄躺在小钱袋山上翻来滚去,他第一次觉得这些不起眼的深蓝色小钱袋竟然这般可爱。 徐天玄心知,小钱袋里装有小钱袋,小钱袋里还装有小钱袋,无穷无尽的小钱袋。 要一一地打开它们,才会知道袋里装有怎样的惊喜,这样的感觉如同了解乾大少爷一样。徐天玄要一层又一层的打开这些小钱袋,才能看见袋里宝物,徐天玄要一点一点的靠近大少爷,才能知道大少爷的内心装着怎样的思绪。 天蒙蒙亮,徐天玄醒了,他忽感自己怀抱的暖炉不见了,他身边一下子冷了很多。 徐天玄疲惫地撑起眼皮,看见乾大少爷站在床边,正披上外袍。他尚未完全清醒,默默地凝视大少爷不说话。 觉察到徐天玄的视线,乾宇侧过身,他温和地说道:“我出门去看看祭坛的情况。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吧。” 说着乾大少爷拍了拍徐天玄的头,这才转身走出了房间。 徐天玄合上眼继续睡觉,好一会儿,他无比震惊的从床里蹦了起来。 他居然在大少爷的房间过夜了,他抱了一夜的暖炉竟然是大少爷。 徐天玄红着脸,媳妇尚未过门呢,他这样与媳妇同床共枕会不会太心急了一点儿。 第80章 天空微露鱼白,乾大少爷踏着晨风走出了乾府,跟在乾大少爷身侧的还有白须老者林伯。林伯不动声色的紧跟大少爷的步速,脸色有一丝罕见的凝重。 就在凌晨,城北的祭坛,最初爆发戾气的地方,有了异动。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量在涌动,隐隐有增强的趋势。 隐卫头领赵寒觉得不对劲,立刻亲自带人前往祭坛探查。城北祭坛是一个十分微妙的地方,它与智识之灾密切相连。赵寒与其它隐卫并未立刻深入其中,他们在周围快速的搜集信息,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祭坛的深坑底部,极有可能诞生了一个奇异的存在,它自身带有法则之力的变化。 对此,隐卫们不敢轻举妄动,立刻将消息传回了乾府。林伯本不愿打扰大少爷与徐天玄休息,奈何这个时候惊见异变不得不小心为妙。 林伯传音喊醒了乾大少爷,告诉了大少爷这件事的起始。乾大少爷对此相当重视,哪怕乾老太爷已经带着妖帝去了乾家祖宅审问,乾宇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会儿,乾大少爷正是和林伯赶往城北祭坛查看情况。 乾大少爷到达时,隐卫早已封锁了四方,唯恐有其他人误入附近。虽说这会儿的云祥城,人少到了极致,却也必须小心防范。 赵寒亲自把守在祭坛深坑的位置,他远远的看见大少爷到来,立即迎上前,双手抱拳:“大少爷,法则之力的气息目前还比较稳定。你命令过不可轻易靠近任何法则,所以,我们都不曾下去。” 对此,乾大少爷满意地轻微点了点头。 尽管隐卫们体内的戾气已被徐天玄清除,可乾宇不能保证隐卫从此没有任何戾气隐患。为了防止隐卫再出变故,乾宇下令道,有任何有关戾气或者毁灭之力的消息,必须马上告诉他,任何人不许妄自接近法则。 大少爷的命令,隐卫们自然是言听计从。他们一直坚守在祭坛的周围,却始终不曾进入深坑一探究竟。 同时,隐卫们心里清楚,倘若坑底当真有法则之力涌现,他们面对抗法则之力的胜算微乎其微。一旦遇上毁灭之力,不是被控制就是被杀死。隐卫知晓利害关系,不会胆大妄为。 如乾大少爷担忧的那般,隐卫们照样认为,哪怕城内在竭力消灭戾气与毁灭之力,难保没有残余。城北祭坛作为起初之地,出现法则之力的气息,相当的危险。 当然,这些威胁仅对隐卫有效。一旦乾大少爷击碎残余的法则之力,祭坛的危机迎刃而解。 乾宇围绕城北祭坛徐徐转了一圈,他凝视地面的深坑,并没立刻选择下去。与隐卫回报的情况一致,这会儿,乾宇能够明显感觉到下方的法则之力,它的力量不算特别强大,却在缓速增强。 对不具备法则之力的人而言,这已是致命的危境。 当初,暴戾的气息自地底冲天而起,在城北祭坛轰出了一处深坑,紧接着,古妖兽蜂拥而至。 而今伴随着云祥城重建的推进,这个祭坛也当恢复如常,修复至它原本的模样。到时候在此处建立一座新的祭坛,镇压下方的气息。 之后云祥城就将回到从前的云祥城,大家又能过着平淡温馨的生活。 事到如今,任何一丁点的变化对云祥城都影响深远,更何况是法则之力。乾大少爷对祭坛极其重视,他命隐卫们守在祭坛四周,林伯守在深坑附近随时待命。 至于大少爷自己,他会沉入深坑,清除那里的法则之力。 “大少爷,”林伯略显为难,忍不住多问了句,“要不要通知二少爷他们前来。” 毕竟与法则相关,多一些乾家人,也能多一些保护。 对林伯的建议,乾大少爷没答应:“不要紧,这点法则之力不会有危险。你安心守好这里,我很快上来。” 说罢,乾大少爷一跃跳下深坑,朝着法则之力力量波动的地方快速移去。眨眼间,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深处。 距底部越近,乾大少爷越能清楚感觉到那一股力量的不同之处。他心底平添几分疑惑,这不像力量的聚集,而像是心跳,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恰如力量的苏醒。 近了,乾大少爷终于确定,这一切与妖帝无关。隐藏在那一层微薄的毁灭之力后方,并非毁灭法则,而是另外的法则。 诡秘的熟悉感使得乾大少爷轻微地皱了皱眉。 待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乾宇抬眼直视前方的一抹白色柔光,它融合了暗金色的光芒,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乾大少爷观察那个忽明忽暗仿佛心脏跳跃的光芒片刻,神情愈发的凝重。乾宇在柔光正中见到了一块玉牌,与徐天玄所拥有的玉牌外形一模一样。 不过,那块玉牌和徐天玄的玉牌不同,乾宇能够辨别它的不同。徐天玄的玉牌跟随乾宇身边三年,就算乾宇看不透它不停变幻的图案意义,但乾宇熟识它的气息。 这块玉牌释放出来的光芒以及它具备的力量,同徐天玄的玉牌截然相反。 徐天玄是诗梦的儿子,他与生俱来有时间之力。那么,与徐天玄力量截然相反的力量是什么,乾宇了然在心。乾宇眉头紧锁:“逆时间之力。” “你果然认出来了。”玉牌的一侧,浮现出一抹虚影,她的容貌与诗梦如出一辙。 乾大少爷冷静地直面诗梦,话语冰冷:“你们背叛了当初的约定。” “时间一族守护得是这方世界。我们从不属于他们,也从不属于你们。”诗梦的虚影静静地应道,“你们离开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不能再看着我的族人为此牺牲。” 乾大少爷没立即说话,他看着诗梦,只是这般看着她,一言不发。此时此刻,他多说无益,因为时间一族已经不站在他们的这一边。 虽有些遗憾,却也在意料之中。时间一族全族消失不见的那一刻起,乾家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没有时间之力再为他们延续时间。 说到底,乾坤两家屹立在六界之外,注定他们是不同寻常的存在。他们有天地本源,注定他们与其它法则之力是不一样的存在。 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有强大的对手。 凡世间有光就有影,有昼就有夜,有阴就有阳。位处乾柱的两端,与乾家背对背存在的还有另一个乾家,两者的关系如同昼与夜,他们不会同时存在。 白天到来,黑夜就将结束。黑夜降临,白天也就到此为止。而昼夜交替的时刻,就是双方争夺在这方世界里谁存谁亡的生死时刻。 两个乾家他们运用的都是天之力。两者不同之处在于,乾宇所在的乾家,他们遵循的天之力又被称作顺天之力,而另一个乾家他们遵循的天之力是逆天之力。 顺天与逆天,他们相互矛盾,他们是天生的对手,总会一争高下。 乾宇一直都知道,事实残酷,没有永远的关系,只有永恒的利益。虽然有时他也愿意相信世间存有许多的温暖,但那样的微弱希翼不足以拯救他的家人。 六界不会在意存活世间的是哪一个乾家,他们只要有乾坤两家维护六界的力量平衡就足够了。 其它的法则之力同样不会在意存活世间的是哪一个乾家,只要有乾坤两家为他们提供本源补给自身的法则之力,这也就是足够了。一般的法则家族不与乾坤两家亲近,并非空穴来风。 天地本源处于顺天之力时,是乾宇和他的家人存活的时间。当天地本源处于逆天之力时,就是另一个乾家的时代到来。 日夜交替,对外人而言,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对乾家而言,他们放不开手。他们不能接受逆法则之力崛起,他们所做的就是不计代价的与时间一族达成协议,减缓甚至是静止本源的转变时间。 乾宇身为乾家这一辈的嫡长子,他在家族的往昔记录中看到过一一段往事。那是乾坤两家难得的联手,只为留在这方世界,他们付出了高昂的几乎承受不住的代价。 天地本源的转变因此停滞,如同白天不再过去,夜晚不再到来。为了达成乾坤两家的心愿,时间一族做出了惨烈的牺牲。 然而,不论如何延缓,逆法则之力终会崛起,本源的转变终会显现,就像是再长的白昼也总有一天会结束一样。 乾宇凝视面前的逆时间之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体内的天之力融入了一丝时间之力,明明与逆时间之力是相反的力量,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对此,乾大少爷不由心里一冷。莫非徐天玄不是时间之力,而是逆时间之力?那乾府上下岂不是全部沾染了逆法则,加速死亡。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诗梦的话语很轻,“天玄,他是时间之力和逆时间之力的孩子。” 兴许其它的法则之力会跟随本源改变而改变,可时间不同,他们本就可以穿透无尽的虚空,无论过去和将来。 诗梦的虚影拿起了那块玉牌,轻抚过表面的花纹:“这事我从未告诉任何人,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从小就被人控制利用。我给了天玄选择,属于他自己的选择,而他做出了决定。” 在乾府,徐天玄觉醒了时间之力,同时他无意识地丢弃了逆时间之力。也许徐天玄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但他每一个抉择皆在维护乾家,他下意识的保护乾家。 纵有徐天玄极力维护乾府,可妖帝发动的智识之灾,仍然大幅消耗乾家的天之力,加速乾柱的逆变。哪怕妖帝未能让逆法则直接沾染乾柱,顺天之力的乾家存在时间亦是屈指可数了。 是的,乾宇知道,他们终是要离开这方世界。 他们明明拥有的是顺天之力,可他们却无法顺从天意,他们所做的一切皆是在逆天而行。下一个顺天之力的乾家崛起时,不知是多少年后,千年、万年、十万年,或者更久。 “我不能留下逆时间之力,它在云祥城会加速家族的毁灭。”乾宇说。 对此,诗梦的幻影轻微地摇摇头:“天地本源的逆变已然发生,坤柱之后就轮到乾柱了。” 坤柱? 思及这个名字,乾宇的脸色一沉再沉。乾家早就得知坤柱出了变故,且坤家也急于修复坤柱。乾家仅在猜测坤柱定有大损伤,却不想是逆行的力量在改变坤柱。 乾坤两家向来不太和睦,但是,倘若当真坤柱本源逆转,那么乾柱的本源也将随之逆转。天地力量本就为一体,相辅相成,他们从来不是完全对立的存在。 坤柱本源逆转,事关重大,就算坤老太爷和乾家关系再不好,他也不可能不说出来。 乾家此刻仍不知坤柱的情形,原因极有可能是,坤家知晓坤柱有变故,但不能确定坤柱的变故到底为何发生,也不知它会变得如何。以至于,坤家还在瞒着乾家。 能让坤家一时半会儿辨不出真假,这得是怎样的手段手笔。 乾家遭遇了两度智识之灾,坤家所面对的一切绝不比乾家轻松,只是动静不及乾家这般明显罢了。 乾宇沉思片刻,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时间一族不再属于你们任何一方。我此次前来,只因天玄选择了你。”诗梦拿起玉牌递向乾大少爷,“我理解他想要守护乾府的心情,可他不该丢了逆时间之力。事实有两面,你们需要这份力量。” 乾宇并未伸出手:“逆法则会加速乾家灭亡。” “世间有一句话叫做,时间会证明一切。”诗梦屈指一弹,玉牌化作一道光落入乾大少爷的怀中,“这是送给你俩的新婚贺礼。” “你如果真的关心自己的儿子,就不该送礼,而是阻止他,在我和他现在还能解除婚契的时候。”乾宇直视诗梦,“如你所说,坤柱本源已在逆转,届时乾柱也将逆转。当本源只能提供逆天之力,我与我的家人都将失去力量,生死难料。你不应该让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将死之人结为伴侣。” “我的儿子,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伴随着诗梦的话语飘散,她的虚影消失不见。 第81章 乾大少爷返回主院的时候,徐天玄正蹲在房间里兴致高昂地整理小钱袋里面的庞大宝库。按理说,这个时间徐天玄早该回到艮院做自己的事情。可是徐天玄觉得,自己都与媳妇同床共枕了,他不等大少爷回家,就一声不吭的独自回艮院,未免太生分。 于是,徐天玄决定,他要在主院先等大少爷回来,然后与大少爷打了一声招呼,再溜达到艮院。 由于等待的时间出奇的漫长和无聊,所以徐天玄给自己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打发时间。那就是好好地研究小钱袋,看看大少爷交给他保管的小钱袋中到底有多少奇珍异宝。 这会儿,徐天玄脚边放着许多的小钱袋,它们皆有属于自己的对应数字。小纸条贴在袋口,它们位于哪一层,就以哪个数字作为起始,依次往后排。 徐天玄得先给它们命名,这才能逐一查看,不至于有重复或者遗漏。 为此,徐天玄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记账本,他为每个小钱袋编好数字,随后记录它们里面盛装的物品。 哪怕说徐天玄多番偷偷使用时间之力,在无数个瞬息间清点小钱袋,可他发现它们的数量多得超乎徐天玄的预料。 同时,此刻放在徐天玄面前的还有另一个大问题。小钱袋中放置物品,除却明显刻有名字的,剩余很多,徐天玄压根不认识。他不敢随意乱碰,万一遇到有毒或者会咬人的,可就不妙了。 由于不认识,所以徐天玄也不清楚自己该在小账本记录怎样的名字,暂时用未知二字代替。很快,徐天玄纠结的发现,自己照此记录下去的话,可能会整个记账本绝大部分属于未知。 奈何大少爷不在家,林伯也出门了,徐天玄不好意思打扰二少爷,这更加坚定了徐天玄要等大少爷回来的决心。 不一会儿,徐天玄瞅着这些一模一样的小钱袋开始感到头晕,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小会儿。 好不容易盼的乾大少爷迈入主院,徐天玄立刻丢开手中的小钱袋,笑呵呵地扑向大少爷。媳妇回家,应该先给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接着再说其它事。 乾大少爷揉了揉怀里的小脑袋,他收起了心底的不安。尽管此刻对乾家而言,本源逆转的压力太过沉重,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不过,这些所谓的不多时间,对这个凡俗界而言,依旧是无数改朝换代之后,遥不可及的漫长。 方才,乾大少爷已经将城北祭坛的详情转告乾老太爷。这事乾宇做不了主,他得等待祖宅的消息。逆时间之力如何处理,到时候再决定。 乾大少爷看了看满地的钱袋,问道:“进展如何?” “只清点了很少一部分,而且许多东西我不认识。”徐天玄老实地回答。 听得这话,乾大少爷丁点不意外。徐天玄小时候生活在偏僻山林,与老猎人夫妇在一起,对外界接触甚少。后来徐天玄搬到乾府,他也不曾出远门。哪怕徐天玄外出历练,他也不可能全部认识这些来由久远的杂物。乾大少爷堆在钱袋的其中有些物品,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 不过,徐天玄对乾大少爷能否认识所有毫不怀疑。在徐天玄的心里,大少爷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徐天玄给了大少爷一个大大的回家拥抱后,他转身取来自己的记账本,再度凑到大少爷的跟前。 乾大少爷当然明白徐天玄的意思,他顺着徐天玄记录数字一个一个往下查看,同时打开对应数字的小钱袋。乾大少爷仔细辨别它们,再依次的告诉徐天玄。 徐天玄一边听一边记,一边瞠目结舌。他虽然早就料到小钱袋中都是珍宝,可他没料到它们如此罕见,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 零零种种的铠甲兵器,用途各异的灵丹妙药。丹药们不但可治内伤,可治外伤,可驱毒,可暖身,可变胖,可变瘦,更有能够保持青春貌美。五花八门的名字,徐天玄光是记录它们的名字就已晕晕乎乎。 写着写着,徐天玄冷不丁停了下来。 此刻,乾大少爷手中拿着一个小木盒,盒内放有两颗浅灰色的小药丸。乾大少爷告诉徐天玄:“这是延寿丹的一种,服用后可延长百余年的寿命。” “延寿?”徐天玄惊喜地凑上前,紧盯小药丸看了又看。 他暗自琢磨,假如他吃下这么一颗,是不是立刻多出百年寿命,能够活一百岁。这意味着徐天玄可以在大少爷身边多过一百年的小日子。两颗一起吞进肚子的话,岂不是平添两百年寿命。 这点寿命,与修士的寿命不能比,与隐卫们动辄千年的寿命更不能比,但两百年对于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久的徐天玄可谓相当宝贵。 徐天玄思索着如何开口,岂料乾大少爷已先一步说道:“延寿药物对时间一族无效。这个丹药对凡俗界的人有用,且仅能服用一颗,第二颗不再有延寿的作用。” 大少爷略微顿了顿,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它对修士也有用。” 徐天玄分外困惑地望着大少爷,对此颇感意外,他相信大少爷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些话。大少爷的意思十分明显,徐天玄吃延寿丹没任何效果,这个药丸不是给徐天玄吃的,但它另有用处。 修士的命远比凡人漫长,他们延寿百余年有意义吗? 回想起来,徐天玄确实认识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修士。既然大少爷明说了这个延寿丹对修士有用,云观主与邋遢老人他们是不是可以服用? 徐天玄不清楚百年时间对修士意味着什么,但至少云观主可多修行百年。延寿丹仅有两颗,邋遢老人看起来老当益壮,剩余一颗不妨给流裳老祖。她自从变得一头银发,徐天玄总觉得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然而,这终归是大少爷小钱袋中的丹药,徐天玄有意送人也需征求大少爷的意见。徐天玄期待地面向大少爷:“我可以把它们送给云观主和流裳老祖吗?” 乾大少爷爽快的给予了肯定答复。他之前略微提醒徐天玄一句,本就是这个意思。乾宇不愿徐天玄与旁人太过亲密,但也不愿徐天玄身边无人。徐天玄需要朋友,也需要有关心他的人。 得到大少爷的许可,徐天玄乐呵呵地将小木盒揣在衣兜。遗憾的是他不能服用,欣慰的是云观主他们能够服用。徐天玄在记账本对应的位置写下延寿丹两颗,可延寿百年的字样,而后画了一个圈,表示这两颗丹药已取走。 接下来的时间,徐天玄在乾大少爷的帮助下,勤劳的记录其余未知物品的名字。东西非常多,但徐天玄乐此不疲。 奋斗了好一会儿,徐天玄终于感到了疲惫。他坐在大少爷的身边,端起杯子大口喝水。 乾大少爷心知徐天玄今天折腾累了,他指尖溢出金色光芒,将钱袋重新叠装好,放在徐天玄手中。徐天玄有的是时间整理这些物品,钱财对乾大少爷而言,向来不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只要他的天之力不枯竭,再多的财物都能得到。可一旦他失去力量,哪怕护在心底的至宝照样被他人抢走。 乾大少爷沉思片瞬,对徐天玄说:“待城北祭坛重建完成,即可解除幻阵。所有人重返云祥城后,城里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得知这个好消息,徐天玄不住的点头,他心想大少爷早早的查看祭坛,定是在为祭坛的修建做准备。等祭坛修好了,幻阵解除,所有人回家,邋遢老人不必坐镇幻阵,总算可以安心休息小会儿。 况且,大家都回来了,徐天玄的婚宴也近了。 徐天玄深感接下来要发生的均是一件一件的好事,他怎么想就怎么感到无比幸福。 留意到徐天玄的开怀笑意,乾大少爷把对家族的担忧收在心底。他此刻仍需耐心等待,等待祖宅的动静。乾宇确信,祖宅肯定将有大动作。 巨大的变故到来之前,乾大少爷唯一的念头,兴许就是给徐天玄一场热闹非常的婚宴。 徐天玄在主院蹭在大少爷身侧好一会儿,这才乐颠颠地奔回艮院。他直直地跑向云观主所在的房间,他准备给云观主一个惊喜。 他不确定大少爷那儿还有什么神奇丹药,全部收拾结束前,徐天玄永远猜不到有多少意外收获在等着他。 云义常此刻并未出屋走动,他坐在桌边看书。徐天玄喜笑颜开地冲进屋,云义常的心情也随之上扬的几分。他站起身:“小祖,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对此,徐天玄得意的连连点头,他和媳妇同床共枕自然算是好事一桩,奈何他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徐天玄手中握着一粒丹药,递至云义常跟前。 “小祖,这是?”云义常打量灰色的药丹两眼,略有疑惑。 对方意料之中的提问,使得徐天玄咧嘴一笑:“延寿丹,它能延长百年寿命。” 云义常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恢复如常:“恭喜小祖增添百年寿命。” 徐天玄慌忙摆了摆头,将药丹递向云义常:“我不吃这个,这是给你的。” 一瞬间,云义常的神情有一丝僵硬。他明白小祖心思简单,不知药物珍贵。放眼修士世界的你争我夺,延寿丹绝对是双方势必争个你死我活的丹药。 陷入晋升境界泥沼的修士,谁不希望自己得到更多的寿命突破桎梏,修为更进一步。 尤其像云义常这般,所剩的寿命无多,面临修炼岁月严重不足的修士,每一年对云义常皆是极度宝贵。 延长百余年,对云义常意味着什么,云义常再清楚不过。这相当于,放逐凡俗界平白耗费百年寿命不曾发生,他仍有百年的时间,他手握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将是一次新生,有了这一百年,云义常突破境界的可能非常大。 云义常面对延寿丹不禁心动,可他并未伸手去拿。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他不能白白夺走小祖的百年寿命。与徐天玄的百年寿命相比,云义常宁可咬牙放弃最后的机会。 迟迟不见云义常应话,徐天玄没奈何地伸出另一只手,手心同样有一颗小药丸:“你不用担心,我给流裳老祖留了一颗。你安心吃吧。” 邋遢老人精力充沛,一时半会应当不需要丹药。徐天玄下次找寻得丹药,再给邋遢老人。云观主大可不必顾忌其它人没丹药吃。 见状,云义常倍感震惊:“小祖,这延寿丹你从哪儿得到的?” 一颗已是不易,竟然有两颗。 “大少爷的钱袋里。”徐天玄霎时笑逐颜开,“大少爷说它可延寿百年,对凡俗人有用,对修士也有用。暂时只有这两颗,你和流裳老祖一人一颗。” 听闻此言,云义常眼底闪过无比复杂的神色,他不懂,乾大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云义常清楚,乾家若有心对付他,根本不必采用这番麻烦的手段。 一颗小祖给他的延寿丹,他可获得百年时光,突破境界桎梏,修为从此更进一步。纵是陷阱,这一步云义常也愿意去赌。 云义常接过灰色药丸,一口吞下,恭敬行礼:“谢小祖赐丹药。” “你安心休息,我去看看灰毛鸡和白十一它们。” 丢下这句话,成功守着云观主服药的小祖同来时一般,乐颠颠地又跑远了。 之前徐天玄要到主院试穿喜袍,所以徐天玄并未将灰毛鸡与白蛋揣在衣兜,他这会儿得去瞅瞅它俩相处是否一切如常。 第82章 徐天玄迈步进屋之际,恰好瞅见灰毛鸡趴在白蛋上方打盹。这会儿,灰毛鸡耷拉着脑袋,微微张开嘴壳,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它仍然不忘用自己的肉翅膀小心的护着肚子下的白蛋。 轻手轻脚地走近了几步,徐天玄低头仔细的看了看。白蛋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动静,也不知道它何时可以孵化。 白蛋的孵化与灰毛鸡当初的情况大不一样。灰毛鸡当初仍在蛋壳里面的时候,就早早的到处滚来滚去,一刻也不得安宁。灰毛鸡的活跃程度与其它蛋比起来,可谓是天差地别。 当然,徐天玄丁点不希望再遇见第二只这么活蹦乱跳的灰毛鸡。胖鸡仔多了,也会让徐天玄头疼不已。 自从智识之灾爆发,受伤的白兔就留在了徐天玄这儿,哪怕如今它从昏迷中清醒,依然没离开。在老管家他们回府前,白兔打算在这里暂住。 哪怕徐天玄和老管家住的地方就几步路,可它回去了也是一只兔子住,没有多少意思。 徐天玄与之前一样,逐一检查了狼一他们的身体状况。此时此刻,狼一他们仍不见丁点反应,徐天玄认为自己到时候有必要与大少爷商量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让狼一他们临时醒来的法子。 不管怎么说,此次是徐天玄与大少爷的大喜日子。徐天玄这么多的弟弟妹妹,他们一个都不参加徐天玄的婚宴,实在是说不过去。 至于究竟有没有管用的办法,徐天玄坚信,只要是大少爷,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徐天玄在屋内慢慢转了小会儿,随后拉过椅子坐下,他取出怀里的玉牌,细细的打量玉牌表面不停变化的花纹。 在平时,徐天玄实在弄不明白它在表达怎样的意义,仅是在有时间之力辅助的时候,徐天玄方能感觉出它的些许不同。 徐天玄深信不疑,迟早有一天会再次看见母亲与族人。同时,他对四值功曹也充满了好奇,不知道他们将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紧盯玉牌看了小会儿,徐天玄心底涌起一种奇妙的情绪,自从大少爷从城北祭坛返回主院,徐天玄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他觉得,大少爷身上貌似多了一股异样的力量,这股力量在大少爷清早出门前,并不存在。 这股力量让徐天玄有些许熟悉,有点陌生,似有亲近之感,又彼此排斥。 徐天玄无法描绘出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好在徐天玄的想法向来简单,既然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如暂且放下,过一段时间再来考虑,没准一下就想明白了。 放下了这些有的没的的念头,徐天玄将玉牌重新揣在衣兜内。他取出那本记账本细细的翻看,他确信仅此一本绝对不够用,估计他得准备更多的记账本才行。 而且,就算徐天玄运用了时间之力,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何时才能清理完无穷无尽的小钱袋。 怀揣着这么一个藏有超多奇珍异宝的小钱袋,徐天玄一夜暴富的不真实感,至今不曾减退分毫。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徐天玄收拾整理小钱袋的进度并不快。在这段日子里,白十一仍旧未能孵化,灰毛鸡依然坚定不移的在孵蛋。 值得徐天玄高兴的是,云观主的身体状态一天天的明显好转。 大概是新增了百年寿命的缘故,云义常心知自己突破境界有了希望,整个人显得特别有精神。在他剩余的几年执掌期结束之后,云义常就将离开云祥观,重拾自己的修行之路。 虽说云义常有些不愿意远离小祖,但他心知肚明,自己唯有走得更远,站得更高,才是明智之举。他不能永远停留在此处,他必须往前走,才能拥有更强大的实力,更好的照顾自己关心的人。 突破境界不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云义常对此极具信心。 这几天,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从云祥观返回乾府的邋遢老人。 邋遢老人拿着那颗延寿丹左看看右看看,笑得合不拢嘴。这颗延寿丹来得太及时,他因此有了充裕的时间寻找办法修复师姐的道基,百年时光提供了无限的可能。 然而,被邋遢老人摸来摸去的丹药,在流裳老祖的眼中,简直是一颗难以下咽的废药。她无法忍受好好的一颗延寿丹让师弟脏兮兮的爪子摸得油光水亮。此刻,哪怕是仙界的灵药,流裳也不肯吃下去。 延寿丹惨遭流裳老祖嫌弃,哭笑不得的徐天玄拿起干净的白绢卖力的把丹药擦了又擦,恨不得擦掉丹药几层皮才罢休。 瞅了眼备受揉捏的丹药,流裳终是不情不愿的吞下了那颗延寿丹。那一刻,徐天玄深感邋遢老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为了答谢徐天玄的相助,邋遢老人伸手兴奋地拍了拍徐天玄的肩膀:“待我炼符后,多给你几张。” 徐天玄闻言顿时一头黑线,说实在话,徐天玄手握那些纸符着实没有多少用途,而且他不懂正确使用纸符的方式。当然,这既是邋遢老人一片心意,他肯定会一口的应下。 徐天玄本人没意见,流裳老祖却是有些意见,她轻轻一挑眉:“我流云仙宗的仙符,岂可随随便便给外人?” 听得这话,邋遢老人和徐天玄不约而同的苦笑。他们明白,流裳老祖也就这脾气,他们不用太较真。大不了这事由邋遢老人和徐天玄暗地里交易。 这会儿提及仙宗,邋遢老人略有所思:“不久后,我与师姐和宗门幸存弟子就将启程返回门派。你若是找我有事,不妨到流云仙宗来。” 徐天玄连连地点头,说实话,自从得知传说中的流云仙宗比云祥观大很多很多,徐天玄就一直好奇流云仙宗究竟有多大。一旦有机会,他绝对会要奔过去看一眼。 不过,这得配合大少爷的行程安排,一家人自然要一同出行。 徐天玄并未在竹屋停留太久,流裳老祖仍需静养,徐天玄不愿意打扰她。老去的流裳老祖脆弱了许多,徐天玄唯恐她再遇变故。 迈出竹屋的小祖,很快看见了最自觉的免费后辈云观主。云观主不仅自己按照小祖的要求外出晒太阳,就连狼一他们也被云观主搬出屋一同晒太阳。直至太阳下山,云义常才又将狼一他们搬回房间。 面对此情此景,最纳闷不已的当属围观艮院的河神。陆水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道士成天搬动人形生灵晒太阳有什么意义。奈何,陆水不是道士,他不会明白道士想什么。 伴随着老管家全家的回归,兑院的家仆们也陆陆续续的出现。大伙儿显得格外喜悦,赞不绝口地说着祈愿会的种种。 徐天玄知道,他们忘记了很多事情。徐天玄安静地倾听他们诉说,对智识之灾,他一个字也不曾多说,他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多说话添乱。 难得李姨一家归来,徐天玄怀揣着白蛋与灰毛鸡到兑院蹭饭。他到时,李姨刚为女儿梳好头发,戴上簪花,吴冬正在院子的平地活动筋骨。 吴冬远远瞅见徐天玄的身影,立刻停下了练拳。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但苦于天生个性木讷,使得吴冬不知该如何说起,也不知该怎么掩饰想法。 得知乾大少爷即将成婚,且成婚的对象是徐天玄时,大家的反应相差无几,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吴冬心情略微复杂的打量了徐天玄两眼,作为乾府的家仆,吴冬自然明白乾大少爷的地位高,远超了乾二少爷。徐天玄跟随大少爷注定前途无限。 之前,李姨和吴冬也曾考虑过,待吴小花长大了,将她嫁给徐天玄。可是,吴冬不曾料到大少爷居然有这般特殊的嗜好,而自己认识多年的兄弟竟也有这般嗜好。 这一刻,吴冬明明当与以前一样同徐天玄勾肩搭背,偏偏他的手不知道到底该往哪儿放,一时间显得颇为窘迫。 徐天玄唯有一头黑线。吴冬当真不用担心,徐天玄确定自己对吴冬没存有任何非分之想,真的没有。他娶一个媳妇足矣,不会再娶第二个。 毕竟婚宴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一场婚宴就得徐天玄奋斗一辈子赚钱。所以,他的媳妇一个就够了。 觉察到哥哥的尴尬,梳好头发的吴小花顿时笑了起来,她挥手唤道:“天玄哥,快过来坐。” 吴小花一边说,一边搬来小板凳,她与徐天玄排排坐在一起看吴冬练拳。期间,吴小花忍不住揉了揉灰毛鸡的小脑袋,偷偷地问徐天玄:“天玄哥,大少爷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他对你好吗?” 听闻此言,徐天玄倍感没奈何。徐天玄一直都清楚,大少爷煞气四溢,威武霸气,的确不及二少爷那般容易亲近。加上大少爷长期不在府内,所以家仆们不由有点害怕大少爷。 “大少爷人挺好的。”徐天玄笑着回答。他的媳妇待人可好了。 闻言,吴小花不由偏了偏脑袋,不确定这话是真是假。见她偏头,灰毛鸡也偏了偏小脑袋看着吴小花,眨巴自己的小眼睛。 吴小花忍不住再次伸手揉了揉灰毛鸡的小脑袋。 李姨见他们玩得起劲,心中平添感慨。 这些年,徐天玄在她的身边,李姨一直把徐天玄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如今徐天玄即将成婚,无论别人怎么看待这事,李姨皆会祝福徐天玄。不过,李姨在思索如何开口告诉徐天玄新婚之夜的注意事项。 此外,李姨觉得自己应当为徐天玄张罗婚宴,毕竟徐天玄身边没大人,弟弟妹妹们的年龄那么小。 那么问题马上来了,徐天玄成婚的对象是乾大少爷,李姨该为徐天玄张罗嫁妆还是聘礼。为了徐天玄以后不被看轻,这得准备多少才够。 当初,困扰徐天玄的难题,如今也在困扰着李姨。 然而事到如今的徐天玄已经不再考虑缺钱不缺钱的问题。他一咬牙,心一横,缺着就缺着,先办婚宴,以后再慢慢赚慢慢还,倚着媳妇的小钱袋应急。 徐天玄与大少爷的婚宴有喜伯筹备,一切所需不用徐天玄费心。他所关心的仅一个问题,最后他得给喜伯多少金子。 整个乾府皆在为乾大少爷的婚宴忙碌之际,徐天玄做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他来到隔壁老管家家中,申请了新春的土地租借,他租借了十个月的中等田地,一个月一两银子,不拖不欠,当场付清银两。 徐天玄决心种下仙鹤送给他的果实,并摘种大量药草。他可是要成家立业,承担家庭责任的男人,他必须赚钱养家。 对此,老管家默默地注视徐天玄,满心佩服。不愧是乾大少爷选择的伴侣,明明可以坐拥乾府,却仍然如此勤勤恳恳,自己亲自动手摘种。徐天玄不愧为乾家勤劳的好典范。 第83章 白大来告诉徐天玄有关喜帖事宜的那会儿,徐天玄正蹲在药地里面研究自己刚刚种下不久的药草。刘药师说,这些药草生命力很强。当然,每次刘药师都这么说,但最后能养活多少,徐天玄自己心里都没底。 天气正好,徐天玄盯着什么都没有的泥地看了会儿,然后坐在自己租借的药地旁边。他满心盼望秋天的到来,当遍地的药草成熟了,它们都能卖钱。 对于徐天玄的这些小心愿,白大不予评价,它这次前来是为了谈正事。白大并不关心至今空无一物的药地,说实话,白大实在是不懂,徐天玄抽空做点什么不好,偏偏在这儿种药草的种子,无疑是在浪费珍贵的时间之力。 慢慢的等种子发芽,长大,最终成熟。一年的光阴就这么浪费掉了。 在白大眼中,这种小事应该交给乾府的家仆,而不是大少爷的伴侣。徐天玄的力量有更重要的使用地方,不过,徐天玄既然把自己放在小家仆的位置,白大也不会过多评价。反正徐天玄来乾府的这几年都挺闲,以后的日子多半也挺闲。 瞅见白大的出现,徐天玄站起来,他拍了拍手掌,又掸了掸白袍附着的泥土,随后走向白大。 白大拿出一本名单递给徐天玄,徐天玄翻开一看,越看越是惊讶。名单上写了好多好多的名字,其中绝大部分,徐天玄都不认识。 这份六界的邀请名单本来就是徐天玄不认识的人居多。 “大少爷交待,看看有没有遗漏。你若有其它邀请的人,也可以写在名单上,到时一起发请帖。”白大说道。 徐天玄连翻了好几页,惊觉这算不上是完整的六界邀请名单,因为其中没有妖界。很明显,在妖帝的调查结束之前,乾家将和妖界划清界限,保持一段距离。 这让徐天玄不由想起仍然住在巽院的莫逆大将军。 别说乾府这会儿不许莫逆擅自离开,就算乾家让莫逆走,莫逆本人也不想走,他得留在乾府等待妖帝的消息。 莫逆相信,倘若乾家祖宅调查到有用的消息,乾大少爷肯定立刻知晓。正因如此,留住乾府能使莫逆最快得到相关消息。于是,莫逆留在乾府并不奇怪。 徐天玄思前想后,大少爷既然不曾刻意提及妖界,同时徐天玄与妖界也不熟悉,没有什么妖需要邀请,所以,徐天玄也不提妖界的事情,他避开了妖界的话题。 接着,徐天玄瞅了瞅魔界的名单,夜血魔君罗峙居然也在邀请之列。夜血魔君这阵子一直住在乾府,以罗峙以往的个性,哪怕不邀请他,他也会自顾自的蹭过来喝一杯酒。 奈何此刻的夜血魔君和之前的魔君有所不同,现在的夜血魔君无比正经,正经得连徐天玄都深感罗峙此番病得不轻。 翻过魔界的那些陌生名字,徐天玄大致瞅了瞅名册。人界之中,徐天玄认识的名字相对而言是最多的,除却乾府家仆无需邀请,邋遢老人与云观主他们,皆有一张请帖。 徐天玄略微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有何遗漏。当初徐天玄在深山内,老猎人夫妇均已不在,而时间一族的族人,徐天玄尚不认识他们,更不知他们身在何处,这会儿确实想不起另有什么值得邀请的客人。 于是,徐天玄重新合上名册,递还给白大:“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 “那好,我给喜伯回个话,就照这份名册发请帖。”白大说完这句,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早在一开始,白大就相信自己来这一趟的结果理应如此。可它还是非常有必要过来一趟,只为传达大少爷的用意。徐天玄可以不认识名册上有所有人,但徐天玄要知道他们究竟邀请了多少人,以及让徐天玄亲眼看见,他熟悉的那些人在邀请名单。 这才是白大此次到来的真正目的。 待白大离去,徐天玄默默地站在药地旁,盯着光秃秃的地面。此时此刻,药草种子与仙鹤送的果实全都不曾发芽,一切仍在未知的状态。徐天玄不确定它们何时能破土而出,但徐天玄有觉悟,他必须加倍努力的让它们存活得更多一些。 邀请名单告诉了徐天玄一件大事,这场婚宴邀请了数不清的人鬼仙神,他们吃饭绝对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想到这儿,徐天玄下意识握紧了深蓝色的小钱袋。 在徐天玄种下的药草不曾发芽,果实尚未破土的时候,乾家邀请的客人们陆陆续续的来了。 直至这时,徐天玄才充分见识到乾府可大可小的诸多好处。 每天,皆有无数的马车迈入乾府中,客人们则分别住在乾府的别院内。无论他们来多少人,乾府从外部看来未有一丝一毫的特别变化,仅是别院里的房间随之增添了许多而已。 徐天玄听大少爷说,祖宅专门派了人支援乾府,坐镇乾柱。具体是谁,大少爷并未提及,徐天玄也没多问。这会儿,由于有人坐镇乾柱,通往乾柱的通道已然关闭。就算再多客人住在乾府,乾柱始终安全无恙。 其实,徐天玄早就觉得,自己理应与大少爷去祖宅一趟。徐天玄至今没见过大少爷的父母,虽然说他们是一家人,迟早会见面,可徐天玄认为早见面比较好。 偏偏这段时间大少爷没安排返回祖宅的时间,徐天玄也不好独自跑到祖宅去。 这一天,徐天玄在药园里溜达了一圈,而后奔往主院去大少爷那儿。他路过震院之际,惊见夜血魔君罗峙站在震院门边,望向其它的别院若有所思。 徐天玄见罗峙不由一愣,如今的这位夜血魔君怎么看怎么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徐天玄莫名感叹当初那个没脸没皮的夜血魔君反而令人安心几分。 然而,让徐天玄倍感不自在的冷艳英俊的夜血魔君,却因此得到了截然不同的良好待遇。 小丫头们从前死活不肯到震院来,夜血魔君白天吞吐古妖兽玩,夜里从血海拽出无数青年魔物滚床单玩,以至于小丫头们心惊胆颤的躲着罗峙。 但眼下的情况却千差万别,夜血魔君他不裂嘴了,也不折腾古妖兽了,更不见压倒青年魔物的奔放。罗峙每天梳理穿戴整齐,沉默寡言,他眉宇间透出几分邪气,又带着几分冷酷。 这样的魔君引得小丫环们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于是,震院不再那般缺少人气。乾二少爷没再下达禁止进入震院的命令,丫环们欢乐地返回震院,护院也时不时关心一番震院的安危。一切恢复如常。 无论情况如何变化,徐天玄始终坚信少招惹魔君方是明智之举。徐天玄正打算偷偷摸摸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岂料罗峙的目光径直落在了他的身上:“等等。” 听到这话,就算徐天玄有心装作没看见夜血魔君也不能不理会对方了。 徐天玄随即笑脸面对夜血魔君,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事没事快说,徐天玄还赶着开溜。 罗峙抬手指了指隔壁的别院:“为什么魔界的人不住震院?” 闻言,徐天玄顿时呆滞,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心想,爱住哪儿,不住哪儿,这不是魔界的自家事吗? 乾大少爷从未强行要求,同在一界的客人必须居住同一个别院。那些魔物不肯与夜血魔君同住,徐天玄总不能强行将他们绑过来。 同时,徐天玄忍不住心里嘀咕。兴许是罗峙忘记了往事,连带忘记了魔君和魔尊关系不好的事实,恐怕魔君连他和其它兄弟姐妹相当生分也一并忘了。 没准夜血魔君把其它魔物害怕他捉摸不透的个性也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幸好罗峙记得自己是魔,这一点儿令徐天玄倍感欣慰,只要罗峙不把他自己当作神仙就成。 徐天玄不知道罗峙忘事是好是坏,他此前欠有罗峙一份人情,待罗峙记起往事之后,他们再说其它。 徐天玄琢磨片瞬,建议道:“如果你想和他们一起住,可以搬到隔壁别院。” 别人不来,大不了夜血魔君自己凑上前,夜血魔君向来没脸没皮不在乎这些。不对,如今的夜血魔君人模人样,他有脸有皮,颇得小丫环们的欢喜。 “他们不同意,他们躲着我。”罗峙毫不避讳地直说。他去过魔界所在的别院,所有人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这让他十分不舒服。 听闻这个回答,徐天玄险些呛到自己,夜血魔君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导致别人不和他一起住。不过,纵观夜血魔君的生活,他从小到达,好像一直都没朋友。 徐天玄干笑两声:“其实,人少也挺好的。清静,没人打扰,人多了反而嘈杂。再说了,住哪儿不是住,住哪儿都一样。” 闻言,罗峙细长的眸子紧盯徐天玄。徐天玄被他看得一头冷汗,唯恐罗峙突生变故。徐天玄内心默念,不准裂开大嘴,绝对不准突然裂开大嘴。 片刻后,罗峙微微地眯了眯眼,他袖子一甩:“也罢,我就住艮院好了。我不喜欢这个院子这么安静。” 徐天玄正欲点头,可当他反应过来罗峙说了什么,当场僵在原地。他错了,不是住在哪儿都一样,罗峙住艮院简直要他的命。罗峙能不能别说这么冷的笑话,开什么玩笑,罗峙不喜清静?罗峙以前一个人独霸一个别院不是过得有滋有味吗?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罗峙为什么忽然想和别人一起住,还搬到艮院,日子不能好了。 徐天玄没来得及拒绝,罗峙已经动身离开震院,前往艮院。罗峙压根没有随身物品需收拾,所以他说走就走,徐天玄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神经抽搐地目送夜血魔君掩去,徐天玄内心无比纠结,自己这会儿冲回艮院通知云观主把晒得满地的人形生灵藏起来,恐怕来不及了吧。 他唯有祈祷罗峙个人自觉,别乱吃东西。 徐天玄转过身,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正要离开震院,意外看见一个人。乾二少爷乾顾站在不远处,他的脸色不好,显得分外疲惫。 对此,徐天玄满心纳闷,自己这个即将成婚都没累这样,乾二少爷为何这般萎靡不振。说起来,徐天玄与大少爷成婚,往后乾二少爷也算作徐天玄的弟弟妹妹们之一,理应多关心。 “二少爷,你怎么了,精神不好?”徐天玄关切询问。 乾二少爷无限郁闷地瞄了眼罗峙离开的方向。不管怎么说,徐天玄也算乾家的一份子,乾二少爷不能找大哥商量的问题,大可征求大哥伴侣的意见。 纠结片刻,乾二少爷却欲言又止,他不懂要怎么告诉徐天玄,实话简直开不了口。乾二少爷的倦意是由于他睡觉睡不安稳,他入睡就会梦见罗峙,不是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罗峙,而是那个死不正经的罗峙。 乾顾本以为随着罗峙的醒来,困扰自己的梦境将有所改变,谁知道那些梦不仅不见好转,反而变本加厉。梦中的罗峙对乾二少爷搂搂抱抱,动手动脚,乾二少爷每天对此无比怨念。 每回醒来,乾顾都恨不得冲到震院揍罗峙一顿。可每次他到了震院,看见那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罗峙,乾二少爷的质问问不出口,活活的憋得内伤。 纵是脾气好的如同二少爷这般,也处于即将狂化的边缘,这事若处理不好,乾二少爷坚信在大哥的婚宴前,乾府要发生一桩血案。 第84章 尽管乾二少爷急不可待的想要灭了罗峙,可惜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切实有效的证据证明一切是居住震院的这位夜血魔君所为,而不是自己做的梦。 乾二少爷当然是打死也不相信自己对罗峙存在欲念,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做这般乱七八糟的梦。乾顾纵是再饥渴也不可能让罗峙这个疯子进入自己的梦境里亲亲我我。 权衡再三,乾二少爷对徐天玄说道:“罗峙夜里不太对劲,他如今住在艮院,你得多留意他。” 一听到这话,徐天玄表示瞬间分外紧张。莫非夜血魔君半夜会起来吃人不成?倘若真的如此,徐天玄可不可以把夜血魔君从艮院重新拽回震院。 艮院怎么可以留住如此危险的存在。 尽管徐天玄对罗峙十分警惕,可他所想与乾二少爷担忧的方向完全不一样。徐天玄纠结片刻,忍不住问了句:“魔君夜里很危险?” 对此,乾二少爷露出了一丝为难。对乾顾而言,罗峙确实是夜里相当危险,进入他的梦境中对他动手动脚。 要不是乾顾每天清晨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并没丁点被人触碰的痕迹,乾顾恐怕早就追杀罗峙了。无论罗峙是否记得夜晚发生的事情,他都会不顾一切的追杀魔君。 然而,乾顾身上没有痕迹,他拿不出任何证据。如今罗峙有意住在艮院,倒是方便了乾二少爷观察罗峙。乾二少爷叮嘱徐天玄:“他夜里确实有点情况反常。你最好多加防范,他夜里有没有外出,或者有奇异举动。” 乾二少爷的一席话使得徐天玄肩头的压力陡增。他心里直嘀咕,难不成魔君当真脑子不清醒,大半夜到处乱跑。这还让不让人安心的睡觉了,半夜三更瞎折腾。 苦瓜脸的徐天玄面向乾二少爷,他思前想后,乾二少爷是弟弟妹妹之一,乾二少爷说的话,徐天玄总不可能丢回去。乾二少爷把这事交给了徐天玄,徐天玄作为乾大少爷的伴侣,身为乾家的一份子,为了乾府的安宁,他理应尽自己的一份力。 于是,徐天玄稳了稳心情,劝说自己,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不守着疯子魔君,谁来守着疯子魔君。他冲乾二少爷说:“你放心,我晚上盯着他,不让他四处乱跑。” 有了徐天玄的这句承诺,乾二少爷不再多说其它。他认为有必要先让徐天玄观察罗峙一阵子,确定夜血魔君的动静,然后乾顾再考虑是不是暴打罗峙一顿。 随后,乾二少爷简单与徐天玄聊了几句,转身又去张罗安排乾府客人们了。这段日子,乾府的客人数目陡增,乾大少爷一如既往的不太搭理这些琐事,乾二少爷不得不小心的打点,各种谨慎。 乾二少爷前往别院,而徐天玄继续向主院前行。沿途,徐天玄不禁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惊觉各界宾客数不胜数。 徐天玄特别多看了两眼魔界的住处,魔界自然来了不少客人,他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偏偏不可和夜血魔君同住。对此,徐天玄表示没奈何,要么是大家从小畏惧疯子魔君,要不就是罗峙顷刻间摇身一变,化为正经万分的魔君,将魔君的兄弟姐妹们吓得够呛。 如果真是这样,徐天玄瞬间心理平衡,这至少证明魔君吓到的人不止他一个。 沿着热闹的别院逐一走过,徐天玄看见到很多客人,同时他也清楚的留意到,有不少人在明里暗里观察他,围观时间一族的后裔。 不过,大家皆彼此默契,除却夜血魔君,再无其他人主动上前给徐天玄打招呼。徐天玄对此一点儿不介意,反正大家都不熟,不招呼就不招呼。 徐天玄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家媳妇,任何人不许打他媳妇的主意,谁敢有歪主意,他咬谁。 迈入主院,徐天玄看见大少爷后,他给了乾大少爷一个大大的拥抱。每次扑到大少爷怀中,徐天玄都深刻反省,自己当前的个头完全不够用。 扎在大少爷怀里的徐天玄扬起脸冲大少爷笑了笑,乾大少爷则抬手取下徐天玄发丝沾染的泥土。 乾大少爷严重怀疑,徐天玄种种药草而已,怎么就跟每天到泥土里打滚似的。他不由疑惑,到底应不应该同意徐天玄到药地搞破坏。 乾大少爷相信,徐天玄种下的那些药草估计都会光荣牺牲。它们熬不过时间的摧残,成功存活的可能不高。大概是徐天玄的时间之力不同于寻常的时间之力,才导致徐天玄身旁的人形生灵与众不同。 不过也正是如此,乾大少爷深知徐天玄的力量极其罕见珍贵。 乾大少爷替徐天玄理了理头发,他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徐天玄:“收好。” 短短的一句叮嘱,徐天玄颇为慎重的双手捧着小瓶子。他左右看了看,又往瓶里瞅了眼,只闻到一股淡淡药草味,不见异样。徐天玄不明白,瓶中到底装了怎样的药物。 “这是什么?”本着不懂就问的精神,徐天玄扬脸看着大少爷。 乾大少爷将瓶塞盖好,对徐天玄说:“新熬制的一种特殊药汁。” “我能喝吗?”徐天玄一听顿时提起了兴致,他喝了可不可以短时间长高。 乾大少爷将小瓶子放在徐天玄的衣兜内,摆摆头:“你不能喝。但是,婚宴前夕,你可以给你的弟弟妹妹们喝。” 闻言,徐天玄霎时睁大了双眼,听大少爷的意思,药汁具有特别的作用对狼一他们有效。 他略微一想,紧接着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难不成它能够让狼一他们醒来?那是不是从此以后,狼一他们不必再整天睡大觉了? 他若是早些让狼一他们喝下,他们就能早一刻清醒。 徐天玄刚思及此处,看透徐天玄心思的乾大少爷开口说道:“药汁维持的时辰不长,切莫过早服用。” 这一句仿若惊雷,令徐天玄顿时醒悟,倍感可惜,想不到竟然只是暂时药效的药物。看来若要狼一他们长时间清醒,徐天玄还得自己想办法。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一件一件排着,一件一件的完成。 收起了小药瓶,乾大少爷陪同徐天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就算是沉默不语,两人这么肩并肩坐着,徐天玄也感觉格外开心。过年那会儿,徐天玄只能爬在大树顶上吹寒风,远远地望着大少爷的背影。 然而,世事变化无常,如今徐天玄不仅可以与大少爷一起坐在小院内,而且他身边的这个人还成为了他相守一生不离不弃的伴侣。 短暂的宁静后,乾大少爷抬眼望向天空,他微微闭了闭眼睛:“明天,爹娘到达云祥城,你和我一道见见他们吧。” 猛然间听得这话,徐天玄吓了一跳。徐天玄无数次考虑过,他和大少爷的婚宴,肯定会看见乾大少爷的爹娘。按照规矩,本应徐天玄先前往祖宅拜访他们。徐天玄毕竟第一次见他们,他不熟悉对方,免不了感到陌生。 徐天玄不知道,乾大少爷的爹娘会不会答应他们成婚。不过既然乾老太爷没反对,这事想必没有问题。 徐天玄迟疑片瞬,他面对乾大少爷:“能说说吗,有关他们的事?大事小事随便什么都可以。”徐天玄需要更多的了解他们。 乾大少爷并未立即答话,他好像在回忆什么,久久的,他方才开口:“我不太擅长说这些。” 不擅长说不代表不说,徐天玄知道大少爷不适合言及过往。乾大少爷讲事情讲得太过简单,但徐天玄不在意,大不了他边听边自己补充画面。 乾大少爷的父亲名为乾德,是乾家上一代的嫡长子。许家的女儿许凝月,她的血脉对乾家有极好的辅助效力,且她心仪乾德已久,大有非乾德不嫁的心思。 于是,乾老太爷一手安排了他俩的婚事。 那会儿,年轻气盛的乾德一心追寻此生挚爱。乾德不喜欢许凝月,认为这不是他一生寻觅之人,他可纳许凝月为妾,不娶许凝月为妻。乾德有心再度出远门游历,娶自己中意的女子为妻。 乾老太爷心知许凝月的血脉对家族相当有益,他再三劝说乾德,终是与乾德达成了协议。 乾德先娶许凝月为妻,若乾德以后寻得此生挚爱,此人入乾家照样是他的妻,而不是妾,所有待遇以妻子身份而论。乾老太爷对乾德提出的要求是,必须先有许凝月的孩子,这个孩子的实力不可限量,她的孩子必须是嫡长子。 后来,乾德按照约定迎娶了许凝月。他们的婚宴办得无限风光,六界来了众多宾客,乾府热闹得无比伦比。一场郎才女貌的婚宴,足以令六界津津乐道。 然而生活总归是自己的,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乾德与许凝月成婚后,许凝月不负众望地怀了孩子。她生了一个天之力超群的大胖小子,取名乾宇,是乾家这一代的嫡长子。 乾宇从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对母亲有着怎样的想法,但他能感觉到父亲不爱母亲,也不爱他。 自从他出生后,小乾宇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他不清楚真实的父亲究竟长什么模样,他只见过父亲早年的画像。幼年时期的小乾宇总是在问母亲:“娘,爹去了哪儿,他为什么不回家?” 每次听到儿子这么问,许凝月总是挤出笑容,搂着他:“你爹是办大事的人,他游历六界,维系六界的力量平衡。所以,他不能常常回家来看我们。” 那个时候,小乾宇对此无法理解:“爹游走六界,为什么不带着娘,不带着我一起去?” 在小乾宇的记忆中,母亲每到这时就会轻声对他说:“六界充满了危险,你爹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让我们留在家中。” 小乾宇一直选择相信母亲的话,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与画像相貌相似的男子,同时,那名男子带回来了一名柔弱美丽的女子。 小乾宇永远都记得母亲那一刻的表情,从欣喜到震惊再到难过。从始至终,母亲只说了一句:“平安回来就好。” 而后,小乾宇才知晓,原来这个与画像人物长得很像的男子就是他的父亲。那个柔弱美丽的女子,她叫做云蔚,她是父亲心爱的女子。父亲愿意给她所有的一切,哪怕违抗整个乾家。 乾德珍惜云蔚,疼爱云蔚,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乾德能给的早已给了她,现在,他还差给云蔚一个正妻的身份。 而这事,乾老太爷不同意,云蔚进门只能当妾,排在许凝月之后。 乾德对此倍感恼怒:“你当初答应了我,我深爱的女子进门就是妻,不是妾。” “是,我是答应了你。”乾老太爷静静地盯着乾德看了许久,“那时候,我以为你会顾念妻儿的情分。乾宇的能力前途无限,我不允许你做出对乾家有害的决定。” 乾德与乾老太爷闹得不欢而散。 云蔚是一位温柔恬静的女子,她待人非常和气,她跟在乾德的身份不求名分,只要和对方在一起就已足够。于是,云蔚劝说了气愤的乾德,云蔚也向乾老太爷承诺,她不会让乾老太爷为难,她会与许凝月和睦相处。 纵是云蔚对年幼的小乾宇表现得再和善,乾宇依旧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云蔚的出现,使得母亲在夜深人静之际,暗自抹泪。 从前父亲不在家,母亲有时在深夜默默叹气,却也不曾哭得如此伤心。小乾宇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才能让母亲开心起来。 不久后,深受乾德宠爱的云蔚怀孕了,药师说,云蔚怀的是个男孩。乾德对此非常高兴,孩子尚未出生,乾德已为云蔚腹中的孩子取了名字。他说,这个孩子就叫乾顾。 云蔚的孩子出生前的某天,许凝月紧紧地搂了小乾宇好一会儿:“我的孩子,对不起。” 小乾宇不明白母亲为何这么说,但那一天起,母亲不见了。小乾宇后来才得知,父亲不顾乾老太爷的反对,要给乾顾一个嫡子的身份。假如家中最终只能留下一个妻子,那么乾德选择的只会是云蔚,他写了一纸休书给许凝月,伤心的许凝月随后不知所踪。 小乾宇的母亲被休了,父亲娶了身怀六甲的云蔚进门,云蔚成了父亲的新妻子。那一场婚宴办得仓促,乾家的长辈都没出席,他们不认这个新进门的媳妇,可乾德认。 年幼的乾宇站在乾府的大宅子里,他看了看父亲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又看了看这座没有母亲在的冰冷宅院。他转身走出了乾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从那一刻开始,乾柱的本源莫名的停止了动静,能补给的天之力微乎其微。紧接着,乾家上下惊觉小乾宇不见了,然后满六界寻找小乾宇。 第85章 徐天玄下意识地握住了大少爷的手,他从没想到过在大少爷的生活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令人心酸的往事。不过,大少爷不用担心,以后的道路,徐天玄会一直陪伴大少爷的身旁,不让自家媳妇感到寂寞。 觉察到徐天玄的目光,乾大少爷的神情随之柔和了几分,他牵住徐天玄的手若有所思。乾宇提及过往的那一刻起,主院的防护已然改变。有些话,徐天玄可以听见,但是主院之外的人绝不能听见,尤其是那些住在别院的宾客们。 大少爷暂时静了静,没急着往下说,徐天玄虽然心急,却也没直接询问。毕竟,事情的结果如今看起来已是再明显不过,乾大少爷仍在乾家,他还是乾家的大少爷,他回来了。 只是,徐天玄对乾柱的变化倍感疑惑,他纳闷地看着大少爷:“为什么乾柱不能提供充足的力量了呢?” 对于这个问题,乾大少爷并未刻意隐瞒。他平静地回答道:“因为天之本源离开了乾家。那会儿,乾柱里仅剩了星星点点的一些本源碎末。” 听闻这话,徐天玄一脸地诧异。天之本源不是乾柱凝结的天地精华吗?天之本源它居然能够离开乾家,它长腿了不成?失去本源的力量供给,乾家岂不是陷入了万分危险的境地。 乾大少爷十分理解徐天玄的担忧,他对此微微地点了点头:“我也是在那时才第一次见到,本源清醒的时候拥有自我意识,能够随意走动。” 换言之,本源它是活着的。 当时,走出乾府的小乾宇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他一心寻找母亲的下落,偏偏他不知从何找起。小乾宇唯一确定的是自己渴望远离乾府,这一刻的乾府让他没有任何值得留念。 至于出了乾府之后的道路,小乾宇其实并未认真考虑。既然他不了解母亲的去向,那么唯有沿着东方一直走,他记得母亲说过,母亲从小生活的家在东边。他一边寄希望于天意,漫无目的的找寻母亲,一边朝向东方前行。 然而,这是小乾宇第一次独自外出,他辨不清具体的方向。他进入一处密林之后,毫无悬念的迷路了。 小乾宇不清楚自己身处在怎样一个危险地,他告诉自己他得不停往前走,不停的往前走,说不定可以寻得出路。待他出了密林,然后再重新辨别方向。 当小乾宇走到筋疲力尽时,他恰好来到了山顶,四周皆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而他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大湖。金色的晨曦铺撒在平静的湖面,美不胜收。 小乾宇难得一个人离家远行,他尚未来得及感慨外面的世界原来长这样,他惊觉一团金色光芒从他身体内溢出。金光忽闪了几下,随后化作一颗金灿灿的珠子。 金珠左挪挪右挪挪,表面忽地裂开两条缝,成了两个小小的眼睛。 小乾宇分外紧张地直盯金珠,金珠则欣喜万分地望向铺满晨曦的湖面:“外界的空气真新鲜。” “你是谁,为什么藏在我身体里?”小乾宇收起内心的不安,满脸认真地问道。 闻言,金珠转过圆乎乎的身体,它面对小乾宇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名字,不过,你们乾家的人都喜欢叫我天之本源。” 金珠的话一出口,顿时将小乾宇吓得不轻。尽管小乾宇从未直接接触过天之本源,可他听母亲无数次的提起天之本源。母亲告诉小乾宇,天之本源是乾柱凝结的天地精华,它源源不断的为乾家的人补给天之力,使得乾家屹立不倒,长盛不衰。 它是乾家生存的根本。 那时候,小乾宇也曾迷茫地问母亲:“娘,天之本源长什么样?” 对此,许凝月温和地笑道:“天之本源散布在乾柱内,娘也没见过它到底长什么样。你是乾家的嫡长子,等你长大定会镇守乾柱,到时候你没准有机会瞅见本源的真实形态。” 小乾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许凝月说:“娘,等我以后看见了本源,我拿来给你瞧瞧它是胖是瘦,长得好不好看。” 那一刻的许凝月笑而不语,小乾宇不明白母亲的笑容有怎样的含义,他也不知道,本源不可擅动,本源的存在究竟多重要。 不知是小乾宇运气好,还是另有其它原因,自从小乾宇迈出乾府后,他一路都不曾被人发现行踪。闲暇时,小乾宇与本源聊天,问它怎会跟随自己外出。 金珠当即晃了晃闪亮的圆身体:“我当时恰好醒来,见你要离开乾府,顺便附着你体内一起出来透气。我都快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外出是何时了。” 本源清醒的时间不多,就算它醒了,乾家也不会答应本源随意离开乾府。本源此次附在乾宇的身体外出,纯粹意外。一则它藏在小乾宇身体里居然没被人察觉,二则它自身的力量没撑裂小乾宇,让本源十足的意外。 长时间在睡觉,少数时间清醒的本源非常高兴,它终于又得到了一次远行的机会。它不关心小乾宇打算去哪儿,它就是出门玩,小乾宇去哪儿,它就跟去哪儿。 小乾宇踏上远行的起初说不上顺利,他不懂密林凶险,时常遭遇险境。好在小乾宇远比同龄的小孩沉着冷静,他善于思考,加之金珠在一旁时不时提醒一句,小乾宇成长的速度相当快。 与金珠结伴同行,小乾宇最不缺的是补给,他有用不尽的力量。 小乾宇走出密林后,来到一个冷冷清清的小镇。同一时间,六界皆已知晓,乾家的大少爷走丢了。 这样的消息对小乾宇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在于将有无数人为了高价酬劳而不顾一切的查探小乾宇的踪迹。坏事在于,那些对乾家心有不满的人,趁此机会暗中对小乾宇下手,除之而后快。 可惜,他们认不得小乾宇。在金珠的劝说和协助下,进入小镇的小乾宇早已改变了自身容貌。金珠对此振振有词:“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不愿别人认出你,一不能用自己的相貌,二不能使用天之力。” 改变高矮胖瘦,小乾宇理解,可对于天之力,他相当费解:“我是乾家的人,为何不能用天之力?” “你年纪小,见识少,对这方世界太不了解。”金珠的话语里满是得意。罕有的外出机会,它也需珍惜,不能让小乾宇早早被抓了回去。它颇有几分兴奋,“正是由于你是乾家人,乾家人用天之力,这在六界是常识。你在密林用天之力尚且隐蔽,你在这儿用天之力,生怕别人猜不出你的身份?你走不出几里,必定行踪败露。” 小乾宇沉思片刻,认为金珠说得有理:“可我从小练习天之力,不用天之力,我该使用何种力量?” 听得小乾宇的提问,金珠自信满值:“世间的法则之力虽然数目繁多,但说到底它们大同小异,触类旁通。我可教你认识了解别的法则之力。” “乾家祖训,天之力是最强大的法则之力,不到十死无生,不可将其它法则之力融入天之力使用。”小乾宇说道。 “海纳百川,乾家祖训难道没教你取长补短,取百家之长,方是强者中的强者。”金珠清清嗓子,“再说了,你的那些乾家先祖,年龄小得可怜,他们的话你怎可当真。我出生还会儿,你先祖的先祖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呢。” 小乾宇默默地盯着金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深知天之本源存在的岁月极其漫长,它到底活了有多久,小乾宇说不上来。自他出生以来,他在乾府的日子莫过于一天接着一天练习天之力。 乾老太爷对小乾宇说,有些事,要等小乾宇长大了才能告诉他。 眼下,是听从乾家祖训,还是相信金珠的建议,小乾宇在迟疑。他思索片刻,此时他走出了乾家,不如暂时把乾家祖训放在一旁,他尚未见识过世间的法则之力,说不定其中真有相当厉害的法则。 小乾宇接受了金珠的意见,他变幻外貌,又不用天之力,完好的藏起了自己。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人看透他的真正实力。 得到本源的鼎力相助,小乾宇悄悄潜入了许多的法则家族,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力量,也偷偷地学了不少。 他这时方才恍悟,世间那些数不胜数的法则之力,它们或弱或强,它们各有各的奇特,各有各的用途。天之力的确包罗万象,天之力甚是强大,但天之力并不是所有方面皆是最强。 哪怕小乾宇见过的法则之力已然数不清,可金珠告诉他,这绝非全部。有些法则家族相当聪明,他们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不让外人发现,安心踏实的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其中之一当属时间一族,尽管金珠有心让小乾宇见一见时间之力,奈何条件不允许。金珠捕捉不到时间法则的气息,时间一族或许离开了这方世界,或许他们隐居到时间漩涡之中,无论哪一条,本源探索他们的位置都极其不易。 金珠说话是满口的稚嫩童音,它虽睡觉的时间长,但它知晓的事也多。它向小乾宇提及诸多法则往事,包括逆法则。 “你知道吗?与法则相对应的另一股力量,它们被称作逆法则。如同阴与阳,昼与夜。”金珠太久没如此轻松自在的说过这么多话了。 法则与逆法则犹如世事的两面,本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变化,从法则到逆法则,再从逆法则到法则。日升月降,昼夜变更,周而复始。 “失去了天之力,我的家人会怎样?”小乾宇担忧。他虽走出了乾府,可他仍不愿家族逢灾。 金珠淡然:“到时,逆天的乾家崛起,你的家族没落。到我下一次转变,你的家族再度崛起,同时逆天的乾家随之没落。如同凡俗界的改朝换代,一个君王接替另一个君王,你们两家不断的循环。” 小乾宇思索良久,问道:“为什么非变化不可,你不能停止改变吗?” 这样一来,他的家族就不会受到影响。 闻言,金珠直接给予了否定回答:“白天不让夜晚到来,这怎么可能?我每次醒来都发现,你们两个乾家在妄图扭转我的时间。” 顺天的乾家也好,逆天的乾家也罢,总在期盼停止时间的变化,渴望本源永不转变。可这事,根本办不到。 每回金珠清醒意味着他们的所作所为又一次失败了,可偏偏,无论失败多少次,他们永远都在这么做,从未停歇。 小乾宇静坐在巨石上,他抬眼眺望远方,他不清楚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到达母亲的娘家,他不确定那里是否有母亲的消息。 金珠落在小乾宇的肩头,与他一道凝视着远方。不一会儿,它的身体轻轻一抖,从它体内又飞出一粒小小的金珠,这粒金珠躺在小乾宇的手心。 金珠说:“你带我出门一趟,你我也算有缘。这颗珠子送给你,危难关头,能补给天之力。逆转之时,你可用它向我提一个要求,除了停止逆转的相关条件,我会答应你。” 小乾宇握紧小金珠,沉默不语。 第86章 小乾宇不知道自己在外界飘荡了多久,他小心谨慎地行走各地,却始终不曾得知母亲的下落。之后某天,小乾宇听到了一个有关乾家的可怕消息。 乾家意外遭遇一道不明强力的攻击,家中死伤无数。虽说最终战胜了对手,可小乾宇的父亲乾德也因此重伤险些死掉。云蔚一心保护丈夫,她在混战中香消玉损,留下了深爱自己的丈夫与襁褓中的婴儿。 听闻旁人浑然不在意的将乾府的危机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小乾宇说不出自己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 他讨厌不爱母亲的父亲,讨厌抢走了父亲的云蔚。他讨厌太爷爷,讨厌乾家,同样也讨厌自己,他们在关键时刻,都没能照顾好许凝月。 甚至于连那个素未谋面的二弟乾顾,小乾宇照样一并讨厌着。 “你打算怎么办?”金珠询问的小乾宇意见。 小乾宇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不确定自己想要如何。毕竟他太年幼,经历尚浅,他对这方世界并未真正了解。他迷茫,自己该去哪儿,他困惑,自己该怎么办。小乾宇心知,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生活变得与以前更加不一样了。 每回思及本源逆转,小乾宇心里没来由的担忧。天之本源与他一道离开乾家,哪怕府内如今仍有乾柱存在,却无法保障充足的天之力供给。力量匮乏的乾家与其它法则家族并无两样,他们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想不到庞大的乾家竟然也是这般渺小,那么到了本源逆转之时,整个乾家要何去何从,何以生存。 尽管乾府遭遇变故,可小乾宇依旧没回家。天之本源的精神不错,它不愿错过外出机会,仍是一路跟随小乾宇。 由于乾家只能利用乾柱残余的星点本源缓慢的补给天之力,乾家霎时收起了锋芒,呈现出平和姿态,全府上下过着安静的生活。 不久后,小乾宇得知许凝月重新返回乾家的消息。 昔日,伤心欲绝的许凝月自尽未遂,她虽被好心人救了,奈何撞到头,失忆了,不再记得过往种种。她颇有些神志不清,好长一段日子皆是昏昏沉沉。当乾家打听到许凝月的所在后,立即将她接回府内。 许凝月仍是乾家的大夫人,她收养了失去母亲的乾顾,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照顾。许凝月从乾家人口中得知,自己尚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大儿子乾宇。 此时此刻的许凝月仅有一个念头,她希望乾宇回家,尽快的回到乾府一家团聚。 她不记得儿子为什么离开乾家,可她期盼儿子不要在外飘荡,早些回来。 小乾宇此番外出,一部分原因是对乾家感到失望,另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寻找母亲。如今知晓许凝月在乾府,盼着自己回家,小乾宇沉默了许久,最终摆了摆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回乾家,至少现在不想。 外面的世界时时刻刻充满了危机,可同样的,外面的世界海阔天高,能学到许多在乾府学不到的知识。如金珠所说:“生活在乾府的院墙内,眼界太小。” 世间有无数的坏人,也有无数的好人,世间险恶,人心难测,小乾宇准备在外历练一段日子。 如今,他不必寻找母亲挂念母亲,母亲已然回府,回到了那个父亲根本不爱她的家。 小乾宇认为,母亲不该回乾家,这样的家没有温暖,毫无意义。可这既是母亲自己的选择,小乾宇尊重母亲的决定。金珠告诉小乾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结果。 小乾宇一步一步地艰难走着,过着属于自己的全新生活。他有过许多名字,许多身份,唯一放下的是乾家大少爷的过往。世间的摸爬滚打让乾宇知道,他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坚强,更加不可战胜。 匆匆岁月一晃而过,转眼间,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年。乾宇听说,乾三少爷乾墨出生了,乾四小姐乾婉出生了,后来,乾五少爷乾皓出生了。 乾皓是乾宇的亲弟弟,许凝月和乾德的第二个儿子,乾皓是乾宇心中唯一认可的亲兄弟。所以,当乾家放出消息,小乾皓病危,急需乾宇回府相助时,不在意事实真假的乾宇果断地返回了乾府。 离家无数载的乾宇静静地站在乾府的大门外,望着这座曾经生活过的府邸,它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他仿佛已经离开这儿太久太久,他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这个家。 家仆看见乾宇归来,满脸的惊愕神情,慌慌张张地邀请大少爷回府。乾宇来到主院,只见母亲坐在院子里,她怀中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儿,她身旁站有一位腼腆害羞的小男孩。小男孩有一双明亮的双眸,他看着乾宇,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哥。 但乾宇没有理会他。 伴随乾宇的回归,犯困的本源晃了晃身体,眨眼钻入乾柱中。自乾宇迈入乾府的那一刻起,没有任何人冲乾宇大喊大叫,没有任何人对乾宇说一句重话,他们害怕乾宇再次转身走出乾家时,天之本源一并离开。 乾宇深知,这就是实力的威慑。同时乾宇也感到可悲,他与这个家的联系只剩其他人对他的敬畏和恐惧。 这么多年漂泊在外,乾宇对这些已然不在乎,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他。他就是他,过他自己的生活,走他自己的路即可。 况且,本源早就提醒乾宇,越强横的力量越孤单,本源习惯了千万年的孤寂。 乾德看见大儿子时,目光透出几许复杂,岁月让他平添几分苍老。乾宇却全然当作没看见父亲,从始至终未与父亲说过一句话。乾宇无视父亲,如同他从出生起就被父亲无视一样。 以前,父亲无视他,而现在,他无视他的父亲。 乾宇不确定,若不是乾柱出了变故,乾家人怀疑本源与他有关,乾家人是否会年复一年的寻找自己。 待到乾皓的病情稍有好转,乾宇又将外出。没人阻拦他,仅有许凝月问了句:“不能留在家里吗?” 乾宇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不懂此刻的乾府对他意味着什么。从他出生就没见过的父亲,已然失去了记忆的母亲,把他当作大哥的云蔚的儿子,以及不知命运会如何的乾皓。 乾宇幼年的岁月一直住在乾府内,苦练天之力,他一天一天盼着父亲回家,看一看被母亲称为英雄的那个人。他要让自己实力强大,不让父亲失望。 可惜,他未能如愿,他终于等回家的父亲,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了不起的父亲。而是带回了云蔚,给母亲造成更大伤害的陌生人。 出行前,乾老太爷叹了口气,叮嘱乾宇:“路上小心。” 乾宇淡淡应了句,再无其它话。 乾府的大门边有一抹瘦瘦的身影,小乾顾怀抱装有食物的包袱站在那儿等乾宇。他见乾宇来了,立即捧着包袱递向乾宇,他的声音很低:“大哥,娘说你要出远门,我为你准备了干粮和水。” 乾宇冷冷地看了眼门旁的乾顾,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喜欢乾顾眼底透出的那一丝温柔,那个眼神像极了云蔚。 在乾府那会儿,许凝月曾劝说乾宇:“他母亲不在了,也是一个孤独可怜的孩子。从此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你们就是亲兄弟。要和睦相处,好吗?” 乾宇听了,却并没这么做。他不认可乾顾,一点儿也不。许凝月忘却了往事,但他深深记得。 乾宇的讲诉不算精彩,可徐天玄听得全神贯注,他极少听到大少爷提及家人,徐天玄万万没料到大少爷与他的家人关系这般冷漠。 不过,从此刻的大少爷不难看出,乾大少爷是一个疼爱弟弟妹妹们的大哥,乾大少爷一心维护乾家,全力保护乾府。 徐天玄不明白乾大少爷与乾家人之间经历了多少曲折艰难,但这个爱护乾家的乾大少爷,才是徐天玄一开始认识的乾大少爷。乾大少爷对弟弟妹妹的态度改变了,对乾府的态度也有所变化,那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呢? 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如今的乾大少爷对乾德和许凝月的态度又将如何?他们彼此间是一如往昔的冷淡,还是重拾血脉亲情? 见状,乾大少爷揽了揽困扰的徐天玄,他话语分外平静:“见到他们,你与平时表现一样就好,不必太过拘束。” 徐天玄老实地点点头,大少爷如何交待,他就如何做。只是他不懂,大少爷这话的意思,父子关系到底是改善了,还是没能改善? 他刚开口要问,却见乾大少爷轻轻地挥挥手,徐天玄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担心,乾大少爷与爹娘的感情恐怕不怎么好,也许,大少爷仍未原谅自己的父亲。 当然,相对而言,徐天玄至今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他只清楚他的母亲是时间一族的族长诗梦,那他的父亲呢?下次遇见母亲可得问个一清二楚。 徐天玄本是打算问问大少爷父母的喜好,尽快做准备。奈何照目前形势看来,估计大少爷自己也不了解。 他思前想后之际,大少爷已站起身:“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爹娘来了,我再通知你。” 闻言,徐天玄不得不把疑问放回肚子里。他意义深长地望了一眼乾柱所在的方向,本源居然是活的,还能变成金珠子。这应该是徐天玄目前所知道的最值钱的金珠子。 徐天玄一边走,一边考虑,走进艮院大门仍未想个明白。他原本计划寻得云观主和邋遢老人商议见面礼,甚至可以找流裳老祖和白兔群策群力,问问大家,他第一次见媳妇的爹娘,送什么才适合。 然而,他尚未开口喊人,惊见自己的住宅附近新增了一处房屋。徐天玄的表情僵了又僵,他后知后觉的记起,那个脑子不正常的夜血魔君搬到了艮院,住在自家隔壁。 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赶在徐天玄出声之前,云观主与邋遢老人来到他跟前,显然要和徐天玄商量要事。他们深深地瞅了眼徐天玄的新邻居,彼此无需言语,徐天玄已懂得他们的意思。 “徐小公子,夜血魔君怎么住这儿?”邋遢老人问得相当直接。 对此,徐天玄唯有一脸苦笑,他不懂夜血魔君哪不对劲,说搬就搬,不给徐天玄拒绝的时间。 徐天玄没奈何地耸耸肩,简明了要的说了一遍事情经过,他简化了与乾二少爷的对话。思及乾二少爷,徐天玄总不自觉得记起乾二少爷和乾大少爷不太和睦的曾经。 云观主得知夜血魔君搬家的前因后果,不由担忧:“小祖,夜里要盯着他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夜血魔君。大半夜的,徐天玄要睡觉,修士却不怎么睡觉,他们长期夜晚打坐,可观察罗峙。 奈何,单凭力量本身对抗,修士与魔君极其悬殊。更何况,夜血魔君吞下毁灭之力还能成功活下来,他本就属于极度诡异的魔物。区区修士,哪是夜血魔君的对手。 徐天玄不指望大家打赢夜血魔君,只求大伙小心翼翼,别被罗峙吞进肚已是万幸。 三人略微商议,邋遢老人放出一只法力凝结的小鸟打探魔君的实力深浅。小鸟尚未飞进夜血魔君的房间,就已瞬间消散。 见状,邋遢老人叹道:“不行。魔君防御极广,我的法术不足以接近他。” 邋遢老人办不到,很显然云观主更难达成,他俩的修为相差悬殊。 法术不能靠近夜血魔君,徐天玄愁意加倍。这个莫名其妙住进艮院的夜血魔君应该如此监视才好,他还真是让人睡觉都不安心。 第87章 思来想去,徐天玄做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当天夜里由他观察夜血魔君的动静。徐天玄给出的理由非常简单,也十分合理,因为他有时间之力。 倘若徐天玄夜里听闻隔壁房间有异动,他一旦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可以马上使用时间之力。有了时间之力作保证,徐天玄能够瞬息间将大家全部转移位置,从艮院移到安全的地方。 这样一来,艮院大伙的安全顷刻间得到了保障。可问题在于徐天玄无法安心的睡觉。其实,徐天玄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熬到了半夜的时候,会不会是最先睡着的那个。 没多久,徐天玄成功的劝说邋遢老人与云观主皆安心休息。他回到房间,坐在大床内,他一边倚着墙犯困,一边围观仍然趴在白蛋上方的灰毛鸡。 灰毛鸡这会儿睡得死沉死沉的。徐天玄严重怀疑,就算天塌下来了,灰毛鸡多半也不会醒。但是,如果有人偷偷地拿走了白蛋,灰毛鸡恐怕会瞬间扑腾到半空喷火球。 守着隔壁的夜血魔君,这是一件相当辛苦的差事,尤其是徐天玄的眼皮开始打架,周公找上门来。徐天玄这么坐在床里,倚着墙,半醒半睡着。 迷迷糊糊之际,徐天玄无意间听得轻微一声响动。声音明明不大,可徐天玄却猛地清醒了过来。他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凉意袭来,寒意刺骨,徐天玄下意识的睁开了双眼。 夜间的艮院风平浪静,不见任何的变化,仅仅是气温冷了丁点儿。徐天玄抬步下床,他果断的放缓了时间,一步迈入夜血魔君的屋里。 徐天玄瞅了瞅陌生的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罗峙的住所。 这里与徐天玄预想的情况截然不同,罗峙房内收拾得干净整齐,与他现在的正经风范十分符合。这会儿,夜血魔君正在睡觉,非常安分守已的倒头大睡。 徐天玄疑惑地环顾四周,房里一切如常,未见丝毫诡异改变。略微思索片瞬,徐天玄壮胆走近了些许,他瞅见合眼入梦的罗峙说不出的违和。徐天玄不由心里纳闷,此刻,到底是夜血魔君夜晚当真如此老实,还是夜血魔君假装得这般老实。 然而,徐天玄这会儿已经放缓了时间,目前这个情形对罗峙而言,应该属于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瞬息。按照常理,夜血魔君不可能折腾花样才对。 若当真如此,方才的声响动静兴许是徐天玄心里有事想太多。夜血魔君半夜并没出现恐怖的变化,徐天玄一边这么告诉自己,一边转身走出夜血魔君的房间。 没有任何原由,当徐天玄即将迈出门槛的一刹那,他猛然捕捉到一股冷意。并且,这次的冷意与徐天玄距离很近,令徐天玄头皮发麻。 徐天玄鬼使神差的偏头顺势看去。 只一眼,徐天玄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好死不死的回头看,而不是大步的头也不回地走掉。 徐天玄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上一瞬仍在睡梦中的夜血魔君居然睁开了眼。魔君不仅睁眼了,他还直直地盯着徐天玄看,黑暗中的血红眸子吓得徐天玄险些魂飞魄散。 这一刻的惊悚难以言喻,徐天玄分明记得自己出门前使用了时间之力,连四周的空气皆放缓了速度。可偏偏夜血魔君醒了,在如此短短的瞬息,罗峙不但醒了,他还看着徐天玄,摆明了已经发现徐天玄的行踪。 徐天玄倍感毛骨悚然,有种大半夜活见鬼的不真实感。 早知如此,徐天玄打死不会独自一人前来。他尽管一直知道夜血魔君极其可怕,可他没料到变得一本正经后的夜血魔君相比之前愈发恐怖。 徐天玄的思绪转得飞快,琢磨自己是不是该装作一无所知,不动声色地开溜。偏偏这时,徐天玄见到了令人崩溃的另一幕,醒来的夜血魔君坐起了身。徐天玄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时间之力失效了,要不然夜血魔君怎么可能冲破时间的束缚。 这还是人吗?不对,夜血魔君本来就不是人。 徐天玄踌躇之际,夜血魔君伸手披上暗红色的外袍,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不用怕。” 闻言,徐天玄两行血泪,不怕才怪。伴随夜血魔君挥了挥手,徐天玄这才惊觉自己身处夜血魔君的血海中,他此前竟然不曾留意自己不知不觉迈入了血海内。 “这里是我的血海,你的力量没能改变血海的时间。”夜血魔君从容地解释了一句。 徐天玄听得半懂不懂,他早已见识过多次夜血魔君的血海,但是他却是第一次意识到血海那么的诡秘莫测。这岂不是说,只要夜血魔君身处血海之中,徐天玄的时间之力根本奈何不了他,这究竟蕴藏了怎样的变态力量。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徐天玄不说话,夜血魔君自顾自地又问了句。他行至窗边,凝视窗外的夜景。 夜血魔君的提问霎时难住徐天玄了,难不成徐天玄对罗峙说,他大半夜的过来看看罗峙大半夜到底在折腾什么。这话说了,估计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毕竟他已陷入罗峙的血海,成为砧板鱼肉。 徐天玄权衡再三,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刚才听到这边有响动,所以过来关心你情况如何。” 这绝不是彻底的谎话,徐天玄之前确实听到了响声,他也当真是前来围观罗峙的。 听得这话,夜血魔君若有所思地点头:“想不到你也感觉到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徐天玄愈发晕乎,到底是什么和什么。不过,徐天玄依旧顺着罗峙的意思给予了肯定回复。 片刻后,罗峙抬起自己的手,好像对这副身躯颇为陌生。他喃喃道:“我早就察觉,在我体内还有别的存在。他或许是我,或许不是我,我不知道他从何而来,我控制不住他。白天,异样感尚不明显,入夜后,这种古怪的感觉极速加强。” 罗峙的话使得徐天玄呆滞半晌,一会儿,徐天玄好似明白了什么。难道眼前这位夜血魔君所说的那个他,是那位裂嘴乱吃东西的疯子魔君不成? 这件事貌似非常复杂的样子,徐天玄认为他该尽快告之乾大少爷,与媳妇一同商量对策。 再说了,罗峙的血海未免太过凶险,一旦迈入简直是万劫不复。以前血红的一大片还能清楚看见,如今无色无形无味,别提有多危险。纵是徐天玄动用了时间之力,照样防不胜防,一脚踩了陷阱。这般环境,罗峙若动了杀心,杀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好在这一刻的罗峙不打算取走徐天玄的小命,他向徐天玄打听消息:“你熟悉从前的那个我吗?在我失忆前的那个我。” 忽然听闻罗峙这般问,徐天玄的惊愕难以掩饰。他想了想,回答道:“我只知你是魔尊的儿子,是魔界的夜血魔君。智识之灾爆发初期,你突然来到云祥城,一直留在乾府做客。后来你一口吞下法则之力,清醒后就失忆了。” 徐天玄捡了一些简单的说了,这些事小丫环们告诉了罗峙一部分,而另外部分,小丫环也无从知晓。第二次智识之灾爆发前夕,小丫环全去了道观的幻阵。 徐天玄提及的内容不多,罗峙却久久的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他莫名说了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吃掉艮院的那些人。” 听得这话,徐天玄哭笑不得地松了一口气。他没来得及放松心情,又听闻罗峙补充了一句:“他们的味道闻起来就不好吃。” 徐天玄:“……” 他貌似错估了眼前这位夜血魔君的个性,罗峙不吃只因不好吃,这个直白的理由顿时令徐天玄啼笑皆非。他误以为魔君失忆以至于性情大变,原来魔君只是由于口味挑剔懒得下口而已。 虽说这话有些打击人,好在大家暂时安全了。 徐天玄没来得及高兴,夜血魔君冷不丁再次补充了句:“你的味道闻起来不错,但我不会吃你,我不太想吃掉你。” 顷刻间,徐天玄的血泪往心里流淌,他该感谢夜血魔君的不吃之恩吗? 他要搬到主院住,他要和媳妇在一起,不然有如此瘆人的邻居,徐天玄不敢睡觉。说不定哪天,徐天玄就被魔君吞进肚子里去了,生不如死。 徐天玄遭遇了倍受惊吓的一夜,乾二少爷却难得的睡了好觉。这天夜里,他不曾梦到罗峙,烦人的夜血魔君总算没有挤入他的梦境,对他动手动脚。 大床内的乾二少爷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蜷在被窝里。同时,角落阴影里的贴身护卫庄诚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了,乾二少爷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这段日子,庄诚不知二少爷出了何种变故,夜里总睡不安稳,好似被噩梦惊扰。说是噩梦,却又不似噩梦,因为庄诚不经意间听见了二少爷的喘息,那种被撩起*的急促呼吸。 对此,庄诚唯有默默的仰望房梁。他知道,二少爷只是寂寞太久,急需发泄。身为尽职尽责的贴身护卫,庄诚坚定不移的守护二少爷的秘密,他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天蒙蒙亮,忐忑一夜的徐天玄脚底抹油直奔主院里大少爷的房间。他一头扎在大少爷的怀中,热情的给媳妇一个清晨拥抱。 “怎么了?”乾大少爷发觉徐天玄的情绪不稳,他以为是今天要见爹娘,使得徐天玄深感压力。早知如此,他不该告诉徐天玄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下一刻,徐天玄扬脸看着媳妇,惊魂未定:“夜血魔君搬到艮院,我昨晚到他房间探查情况,哪知误入血海。时间之力竟然改变不了血海内的时间。” 徐天玄的告状令乾大少爷猛地一愣,神情陡然严肃几分:“时间之力不能改变血海内的时间?” 对此,徐天玄重重点头,再三肯定。假如能变化血海时间,徐天玄也不至于被罗峙抓个正着。 乾大少爷眉宇间平添警惕,他不懂,这个处处让人费解的夜血魔君来到乾府究竟有何目的? 第88章 徐天玄清晨来得格外早,正好可以顺道与乾大少爷一起吃早饭。由于徐天玄半夜时遭到了夜血魔君的诡异惊吓,于是他大口大口地多吞了两个肉包子以及喝了一大碗肉粥压惊。 不管到底有用没用,反正徐天玄相信填饱肚子具有平复自身情绪的功效。 吃饱喝足之后,徐天玄莫名的开始犯困打哈欠。昨天夜里他几乎没睡,前半夜他在观察夜血魔君的动静,后半夜则直接被醒来的夜血魔君吓得够呛。 徐天玄这会儿肚子填得饱饱的,自然而然就想要蒙头大睡一觉。奈何不知道乾德和许凝月何时到达,他也不敢放心大胆的睡觉。 徐天玄的这点小心思当然瞒不过乾大少爷的眼睛,乾大少爷心知徐天玄十分困乏,与其这么熬着,不如先休息一会儿。乾宇对徐天玄说道:“你先睡会儿吧,我一会儿叫醒你。” 言下之意,乾大少爷会在爹娘进入乾府之前唤醒徐天玄,徐天玄大可不必担心。同时,这也意味着乾大少爷此刻不会出门,他将陪伴徐天玄一同等爹娘入府。 有了乾大少爷的承诺,徐天玄顿时安心不少。他高兴地点了点头,开始补瞌睡。不过,徐天玄仍然生怕把媳妇弄丢了似的,他非得枕着乾大少爷的胳膊才肯老实的合上眼。 不一会儿,徐天玄进入了梦乡。 乾大少爷静静地瞅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徐天玄,他侧头向一旁轻微示意。紧接着,乾宇附近浮现出白须老者林伯的身影。 林伯向大少爷行礼,他明白徐天玄此刻在睡觉,不宜打扰,所以林伯并未开口说话,而是与大少爷暗自传音:大少爷,有何吩咐? 乾大少爷对徐天玄提及的不受时间之力影响的血海始终有些在意,他沉思片瞬:我需要再看看夜血魔君罗峙的资料。此外,还有魔尊罗跃,罗峙亲生父母重峦和幽然两人的详细消息。 林伯听闻大少爷的命令之后,立刻点了点头,转瞬消失在阴影中。 徐天玄补瞌睡期间,乾大少爷在翻看夜血魔君全家零零种种的记录。他仔细地看了又看,一心要从中寻得罗峙身上隐藏的秘密。乾宇知道,夜血魔君诡异到了极致,诡异到就连时间之力也不能直接左右他的血海,这该是怎样的一种古怪存在。 乾大少爷慢慢翻看,慢慢思索,研究罗峙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 魔尊罗跃与魔君罗峙他俩并不是亲生父子,所以罗跃特意为罗峙提供强大力量的可能微乎其微。罗跃若有这般能耐,完全可以改变自己的亲身子女。 说起魔尊与魔君的关系,乾宇更愿意相信,是罗跃看重罗峙的特殊能力,当初才没掐死罗峙,而是留下罗峙的一条命为他效力。 正因如此,乾大少爷猜测,魔界的血海和夜血魔君的血海不是相同的存在。魔界的血海不及罗峙的血海这般匪夷所思,同时也不及夜血魔君的血海这般强势。 既然不是魔尊的原因,那么问题很有可能出在罗峙的父母身上。偏偏乾大少爷反复看了数次这两人的经历,没能从他们那儿觉察任何异样。 重峦作为罗跃手下的得力小将,死在了为罗跃清理登帝道路的半路上。重峦的本领高,可他尚未高过罗跃,更不及此刻的罗峙。至于幽然,她本就不是战力强悍的女魔将,幽然生下夜血魔君不久已然病逝。 乾大少爷心里浮现出诸多的疑惑,重峦当真具备超乎寻常的本事,他不应当那么早就死掉。幽然亦是相同的道理,幽然如果精通奇门异术,又怎会早早抛下夜血魔君撒手人寰。 他们是死了,还是没死? 魔界藏了怎样的秘密,又有怎样的图谋?夜血魔君变幻莫测的实力究竟从何而来? 倘若乾宇一天不知力量来由,那他就一天无法判断夜血魔君的用意。无论失忆与否,如此的夜血魔君留在乾府始终是巨大的隐患。 乾宇思前想后,琢磨夜血魔君透露出的所有古怪举动。 夜血魔君围绕着乾顾转来转去,令乾顾心烦不已,罗峙到底是想要从乾顾那里得到什么?魔界多得是美人,多得是顺从罗峙心意的美人,若说罗峙来乾家的目的是贪色,乾宇绝对不信。 乾大少爷与乾二少爷皆是乾家的血脉,乾家嫡系子女不多,可寻常的乾家子女数目不少。罗峙若要与乾家攀亲,像坤家那样的普通联姻足矣。罗峙盯着乾顾不松口,明知道要得到乾顾相当不容易,却就是不放弃。 然而,若说罗峙的图谋是为了天之力,乾大少爷也认为不可能。罗峙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乾池,他一心要天之力,早就到手了,犯不着招惹乾家的任何人。 从第一次智识之灾爆发至今,罗峙的出现虽让乾大少爷时刻提防,但他却并没做出对乾家不利的事情。相反,魔君对乾府多有助力。 罗峙先是替乾顾清理了徘徊在云祥城的北山古妖兽,随后他拷问古妖兽,告诉了乾家第二次智识之灾的线索。乾顾遇险之际,夜血魔君几次出手,甚至连毁灭之力也敢迎面一口吞下,这般魄力岂非常人。 再加上,夜血魔君此间特意给徐天玄提供的小玩意,使得徐天玄走出乾府前往云祥观。此举不仅避免了乾皓遇害,同时也揪出了叛徒乾墨。 一件件,一种种依次看来,乾大少爷隐隐感到,夜血魔君当不是要与乾家为敌。那么罗峙想从乾家得到什么? 乾宇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睡得正香的徐天玄。夜血魔君当初曾让徐天玄欠了他一个人情,究竟有何作用。 乾大少爷想得越多,越是觉得夜血魔君着实捉摸不透。血海不被时间之力影响,夜血魔君纠缠乾顾,徐天玄欠了罗峙一个人情。三个之中只要能够寻出其中一丝端倪,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明白罗峙到乾府的理由。 沉思片刻,乾宇再次传音林伯:夜血魔君从小不被魔尊待见,诸遭嫌弃排斥,我记得他身边仅有一位丑陋驼背的老婆婆。那个老婆婆姓谁名谁,如今身在何处,她又是何来历,立刻调查清楚。 然而,林伯带回的消息,令乾大少爷不禁皱眉。 驼背老婆婆身上更是难以找到有用的消息。无人知晓她的姓名,无人知晓她从何处来,又在魔宫生活了多久,甚至连她何时出现在罗峙身旁,也未曾有人留意。 魔界唯一的线索在于,其它魔物讨厌夜血魔君,他们不愿靠近夜血魔君,只有这位老婆婆一心一意的照顾他。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常不错。 老婆婆待夜血魔君诚心,夜血魔君亦是孝敬这位长辈。没人敢对老婆婆的丑陋相貌指指点点,尤其在罗峙的能力愈发夸张之后,魔物们深知,嘲笑老婆婆比嘲笑罗峙会死得更快。 这位老婆婆有无特别的本事,林伯一时半会查不出个所以然。老婆婆平时表现得极其普通,她仅是关心夜血魔君的日常起居生活而已。 夜血魔君进入云祥城的这段日子,老婆婆仍然留住魔界,在魔界的居所内几乎不外出。老婆婆对夜血魔君有多少实际帮助,不易判断。 得知这样的消息,乾大少爷眉宇间的疑虑加深了些许。 徐天玄被乾大少爷唤醒的时候,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让自己尽快清醒。此刻天气正好,窗外阳光明媚,徐天玄冲乾大少爷开怀一笑,他明白大少爷叫他的原因一定是乾德和许凝月即将到来。 果然与徐天玄猜测的一致,乾大少爷站起身,朝徐天玄伸出手:“走吧。” 他们应当乾府的大门迎接爹娘。 见状,徐天玄乐呵呵地牵住媳妇的手,他稳了稳激动无比的心情,而后同乾大少爷并肩出门。 徐天玄琢磨着,虽说他现在就喊乾德和许凝月为爹娘貌似早了那么一丁点儿,不过婚宴已至,徐天玄猜想对方不在意徐天玄早些时辰换称谓。 他和乾大少爷来到乾府的大门旁,发现乾二少爷乾顾,五少爷乾皓以及九小姐乾岚都来了。他们面带笑意,站在乾大少爷的身侧不远处。 很快,一辆刻有醒目乾字的大马车驶入云祥城内。徐天玄一见都便知,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这一刻,徐天玄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莫名的起伏,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大少爷的爹娘,一定要力争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见面时要微笑,同时不要太多话,少说才能少错。 随着高头大马不再前行,马车停在了乾家大门外,乾德先下车,紧接着是丫环搀扶许凝月下了马车。 徐天玄连看了他们好几眼,中年男子乾德,他的眼神颇有几分冰冷寒冽。单从气质感觉来说,乾家的几兄弟皆透着几分父亲的影子,不愧是父子。紧随乾德的许凝月则是一位端庄大方的中年女子,紫色锦袍尽显华贵。 乾德的目光徐徐扫过自己的长子,随后又默默地看了看徐天玄。徐天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乾德的视线不敌对,但也说不上友好,那是一种淡漠,很淡很淡,几乎没有感情。 徐天玄霎时明了,乾大少爷的老爹不太喜欢他。不过,只要乾德不讨厌他就行,徐天玄的自我要求也不是那么高。他相信,对方的观念总有一天会改变,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表现。 乾德未发话,乾大少爷向父母行了行礼,只道一路辛苦了,请他们进府休息。 闻言,乾德略微点头,他路过其余子女身边时,停步看向乾顾:“你精神不佳,近来可是睡得不好?” “我没事,劳父亲担心了。”乾顾回答道。 徐天玄冷不起记起乾大少爷说过的那些儿时经历,他莫名的握着媳妇的手紧了些。媳妇不必伤怀,他的媳妇有他保护呢。 乾德走在最前方,紧跟其后是许凝月,许凝月对徐天玄的态度明显友善许多。她虽然也没有说话,但她冲徐天玄浅浅一笑。她的笑容带着母亲的温和暖意,徐天玄见状也不由的扬起了笑脸。 父母进了乾府,乾大少爷往主院走,徐天玄自是与他同行。徐天玄一边走一边思考,与媳妇的老爹相处不好,这事该如何解决,而且,就连媳妇都和老爹相处不好,就更别提徐天玄。 单看乾德的态度,的确对乾顾的关注多些,对乾宇在意的极少。或者说,从大少爷出生到现在,他的这个父亲就没有怎么关心过他。 徐天玄深信感情是相互的,虽说付出不求回报,可长时间的单方面付出,对方一直无动于衷,这样不会有好的结果。乾德对乾宇冷漠,乾宇对乾德照样冷漠,父子两个倒是谁也不让谁。长此以往,父子亲情算是彻底完了。 待父母进入主院住下,乾宇毫不犹豫的称府中另有要事,转身离去。徐天玄纠结片瞬,依然选择了跟着乾宇走,他得和媳妇站在统一战线。 当然,往后假如有机会的话,徐天玄希望可以寻得良机缓和他们僵化的父子关系。 难怪乾大少爷告诉徐天玄,像平时一样就可以,不用紧张。因为双方仅仅是见个面,话也不说两句。 第89章 徐天玄跟随乾大少爷走了,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许凝月连看了屋外好几眼,颇有些没奈何。她偏过头,笑问仍然守在一侧的乾顾:“你大哥的婚宴筹备得如何了?” 从始至终,这事乾宇不向父母提及分毫,许凝月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大儿子。 “大哥的婚宴筹办交由喜伯全权负责,一切皆很顺利。”乾顾微笑应道。 许凝月闻言点了点头,放心了些许:“他一直都是有自我主见的孩子,他选择的路,他就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时间一族的后裔年龄比我想象中更小。不过,看他的模样,应该是个温柔的好孩子。” 尽管许凝月如今住在祖宅,可她也打听了一些关于徐天玄的消息。大儿子与徐天玄的婚契,许凝月并未发表任何意见,不仅是这个儿子的决定她左右不了,同时也是因为,她的丈夫从头到尾没有对此说过一句评论。 这些年来,许凝月偶尔会感到头隐隐作痛,她不知道自己忘却了多少过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回想起那些曾经。乾府的生活看似风平浪静,可是也有谁知道风平浪静之下到底是不是暗潮汹涌。 许凝月含笑打量了乾顾几眼,说道:“如今,你大哥亦是成家立业了。你是乾家的二少爷,应当好好寻一户人家,筹备你的婚事。” 乾顾正欲开口说他的婚事不着急,哪知他尚未说话,却已听得父亲先说了一句:“此事不急,我自有安排。” 听得乾德的话语,许凝月微微一滞,随即笑了笑:“如此甚好。” 之后,许凝月再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不懂,在这般平静到了极致的生活尽头,究竟有怎样的将来?乾家人皆说,失忆前的许凝月是心仪乾德的,她是非乾德不嫁的。她是乾家的好媳妇,她可以让乾家下一代的嫡系子女拥有更强大的血脉。 可是然后呢,现在已然不记得曾经的她,在这样一无所知的日子里,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另一边。 走出主院后,徐天玄始终不快不慢地跟在乾大少爷的身侧。他心知,这一刻的大少爷心情恐怕不太好,不和睦的父子关系是个棘手的大难题。 乾大少爷打算去城北祭坛一趟,徐天玄略微想了想,仍旧和媳妇同路,他认为自己此刻理应陪伴媳妇。 徐天玄稍稍握紧了大少爷的手,他希望大少爷知道,媳妇的身边还有自己,他还会一心一意的陪伴大少爷的左右。从今以后的路,无论多么曲折艰难,他均会与大少爷一起走下去。这就是所谓的伴侣,一生不离不弃。 眼下,徐天玄觉得,自己肩负的重任是陪大少爷散心,让大少爷的情绪可以快些好转。 乾大少爷明白徐天玄的心意,他牵着徐天玄的手,虽一路不曾说话,手心的温度却始终温暖。 两人行至城北祭坛的附近。徐天玄放眼望去,祭坛的重建已经完成,三层的祭台看起来朴实无华,但隐隐的透出一股古老沧桑的气息。乾大少爷解释说,这是因为祭坛的底部镇压了一块古玉石碑,避免祭坛再出变故。 徐天玄不明白大少爷为什么来到这儿,他仅是默默地走在大少爷的身旁。他相信,如果大少爷有话要告诉他,一定会直说。倘若大少爷这会儿选择沉默,不愿意倾诉,徐天玄亦不会勉强对方。 说起来,其实乾大少爷自己也不明白来城北祭坛的意义。兴许是两次爆发智识之灾,使得乾宇下意识对此地感到担忧,毕竟妖帝给云祥城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此外,乾大少爷约莫感觉到,自己此番前来祭坛,或许与他遇见诗梦的虚影有关。这个人终究是徐天玄的母亲,徐天玄迄今为止所见过的唯一亲人。 诗梦送的新婚贺礼是逆时间之力,乾宇是否应该把它交给徐天玄,是否告诉徐天玄此事,他尚未做出决定,仍在考虑。 一旦逆时间之力得到补给增强,逆法则的崛起注定会让天之本源的逆转变化加速。不容置疑的,这将导致顺天乾家的衰败更快。 然而,乾宇不由疑惑,压制逆法则崛起,延缓得来的岁月具有多少意义。不管他与父母的关系如何,不管他与兄弟姐妹的关系如何,不管他与乾家的关系如何,皆会伴随逆天之力的壮大而消散,因为他们终将被逆天乾家追杀,生与死均是未知。 乾宇在祭坛的石阶坐下,徐天玄则老实的倚坐在媳妇身旁。乾大少爷思索小会儿,问徐天玄:“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本源逆转吗?” 闻言,徐天玄大力地点了点头。他那会儿听得可认真了,在意的问题更是数不胜数。当然,他最担忧的莫过于本源逆转之后,乾家要怎么办,乾家上下的命运会如何。 “本源逆转,乾柱供给逆天之力。”乾宇说着,略微顿了顿,“所以,我们再住在乾府毫无意义,这里没有顺天之力了。” “我们是不是要搬家?”徐天玄问道。 对徐天玄而言,大少爷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他跟着媳妇走。搬家的同时,一并携带他照顾的九个人形生灵,再加上灰毛鸡与未破壳的白十一。徐天玄出行必定是拖家带口。 “到时候,我们得去另一个地方,距离这儿很远。”面对徐天玄的提问,乾大少爷并未隐瞒。乾大少爷回答得十分直接,“失去天之力的补给,乾家人不能天之法则,变得与常人无异。这一路过去,一旦有敌人沿途埋伏围剿,乾府上下注定死伤无数。” 乾家寻找的隐蔽藏身地,绝不能让六界知晓,不能让其它的法则家族知晓,更不能让逆天之力的乾家得知一丝一毫的线索。否则,将迎来灭顶之灾。 顺天乾家所做的一切只为保存家族实力,而后默默的等待,等待天之本源逆转,重新供给顺天之力的时刻到来。 徐天玄不惧险阻,刀山火海他和媳妇一起闯。他们已经同床共枕,本着对媳妇负责到底的态度,徐天玄坚定不移的与困难奋战到底。 只是,他们要去哪儿呢,大少爷说的很远到底有多远?是大家全部一起走,还是仅是拥有天之力的乾家人方才远行。 徐天玄心里有数不清的疑问,他坐在媳妇的身旁,依靠着媳妇,媳妇身上的温度让徐天玄感到几分安心。他思来想去,问乾宇:“大少爷,逆天乾家那些人,他们长什么样?” 他们是不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 他们是人还是怪物? “他们的样子和我们相似,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无非是彼此使用的天之力有差异而已。”乾大少爷不急不慢地解释道,“逆法则的光芒是暗金色,它们同样非常的强大。” 如果两家直接以全数能力对拼,多半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结果。 不过,世间的变化规则不会让他们这般毁灭。顺天的乾家与逆天的乾家不存在共同死亡的这一天,因为本源左右他们的后续力量。 本源供给的天之力多寡,决定两家的实力强弱。本源恰好转变到一半的那一瞬,双方才会势均力敌,奈何这个时间极短,不易控制。 双方的一场血战是避免不了的。 每当本源出现变化之际,衰败的乾家深知自己力所不及,必定逃离,而崛起的另一个乾家肯定要想方设法的追杀他们,迫使对方的人数锐减,实力愈发虚弱。即使做不到将对方斩尽杀绝,却可以降低对方缓过气的速度。 每一次本源逆转皆是一场空前的灾难,乾宇思及坤柱逆转已在发生,他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顺天的乾家要躲,必须躲在一个凶险无比的地方,使得逆天的乾家也不敢靠近半步。 乾柱的逆转尚早,当务之急是止住坤柱的改变。奈何,地之本源与天之本源相似,不可能彻底停止它的变化,时间一族的撤手早已说明问题所在。 乾宇原以为,时间一族的现身会让乾家的处境轻松些许,岂料事情依然朝着注定的方向发展。 第二次智识之灾给乾家带来诸多麻烦,消耗的天之力不计其数。那会儿乾宇坐镇乾柱,直接利用乾柱补给天之力,促使天之本源的逆转时辰提前。 此次当真被人算计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妖帝没直接触碰乾柱,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徐天玄不懂大少爷思考的乾家前行道路有多可怕,他心里想的只是,他们往后居住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土地,是不是也能种药草。那儿的药草存活会不会更高?能不能卖更多的银子? 若是如此,徐天玄相当乐意搬家。 乾大少爷一看徐天玄的表情,顿觉徐天玄好像想歪了方向。不过这样也好,凶险残酷的经历其实本不该落在徐天玄身上,若不是与乾大少爷签订婚契,徐天玄本可不必面对这样的将来。 不一会儿,徐天玄忽地坐直了身体,他想到了一个主意,显得有些激动。徐天玄从大少爷给他的小钱袋获得了古怪的灵感。他正要开口说给大少爷听,却突然紧张地打探四周,并未贸然开口。 如此紧要的事情,徐天玄认为自己不能这么说出来,他得偷偷告诉大少爷。徐天玄紧贴大少爷的耳朵,神秘兮兮地告诉了大少爷自己的想法。 听清徐天玄的话语,乾大少爷心底微微一愣。他一直认为徐天玄在思考乱七八糟的事,事实证明,徐天玄当真琢磨了一个乱七八糟的主意。 徐天玄对乾大少爷说,他们可以赶在天之本源彻底逆转,不再供给顺天之力之前,存储顺天之力。如同大少爷的小钱袋一般,装满一个又一个,小钱袋一层叠一层,一层叠一层,存下无穷无尽的天之力,坚持到下一次逆转发生。 如此一来,在逆天之力转变为顺天之力期间,乾家人始终有天之力可以使用,不愁失去天之法则。他们不必畏惧六界,不必畏惧敌人。 徐天玄的想法特别简单,也特别实在,把天之力当作货物存储,存货越多越好。 对此,乾大少爷抬手揉了揉徐天玄的脑袋,先给予了表扬:“你的想法不错。可惜,我们没有小钱袋存放它。” 只要仔细一想就会明白,他们找不到可用的存储器具。 乾家人使用天之力,存储的方式是补给到自己体内,数目十分有限。同时,天之力绝不能补给过量,一旦超过肉身的承受范围,将导致身体炸裂,形成法则反噬,后果极其严重。 这是冥冥中对法则力量的一种无形约束。 乾柱矗立于天地间,通过漫长的岁月凝结天之本源,可想而知,唯一能大量存储的方式是本源。偏偏,乾家无法利用自身力量建造另一个乾柱。 世间先有乾柱,再凝结天之本源,最后诞生了运用天之力的乾家。乾家撼动不了乾柱,也创造不出来第二个乾柱。 “居然无物可装。”徐天玄失望地喃喃道。他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为媳妇排忧解难,岂料世间竟然找不到能够装下大量天之力的小钱袋,实在可惜。 徐天玄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犯愁他到底该把天之力放在哪儿?怎样材质的小钱袋才具备这样盛放天之力的本事。 徐天玄陷入了沉思,一旁的乾大少爷并没阻拦徐天玄天真的想法。有些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个思路,无论靠谱不靠谱,终究是个主意。在乾大少爷眼里,再造一个乾柱不可能,缝制一个盛装无穷无尽的天之力的小钱袋也不可能。 纵是徐天玄的出发点是好的,在为乾家谋出路,奈何这仍然解决不了乾家面临的难题。 莫名的,乾大少爷记起诗梦当初的话语。徐天玄下意识的保护乾家,力量觉醒之际,徐天玄选择了时间之力,抛弃了逆时间之力。 诗梦属于时间一族,这意味着,徐天玄的父亲是逆时间一族吗?两种法则如何融合在一起,不曾起冲突,使得徐天玄这些年未有任何异样,活得平平稳稳。 时间法则与其它法则当真如此不同?莫非应当劝说徐天玄重新使用逆时间之力不成? 第90章 哪怕乾大少爷考虑得再久,那些棘手的问题依旧棘手,无法很快就解决掉。不过,他和徐天玄外出一趟,最紧要的事莫过于放缓自己的心情,让他可以以更加平和的心态面对自己的父亲。 乾大少爷深信,一旦婚宴结束,乾德与许凝月肯定转身就将返回乾家祖宅。到时候,他们父子两人又能够长久的不必见面了。除非必要的情况,乾宇一般不愿见到乾德。 父子关系走到如今的这一步,乾大少爷也懒得再考虑其它。 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云蔚去世了,许凝月失忆了,这事发生时乾顾年龄尚小,他根本不记事,这些人已然远离了曾经。 亲身经历了种种变故,偏偏又还深刻记得这一切的,仅剩下了乾德与乾宇。这两父子的感情满是大裂缝,他们无法沟通无法交流,已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与其回头伤怀这些过往,乾宇宁愿往前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将来。 徐天玄看不透媳妇的心事,但是他可以感觉到媳妇的情绪平缓了些许。如此一来,徐天玄的心情亦是随之平稳了不少。 此后,徐天玄与乾大少爷在云祥城内慢步逛街。徐天玄左看看右看看,他瞅见了许多有意思的小玩意,但却也只是看一看而已。 徐天玄时刻惦记着婚宴的花费,始终不敢随便买东西。他告诉自己,钱要省着用。家里的人口多,开销大。 奈何云祥城的美食太诱人,卖食物的小摊小店香气飘飘,徐天玄总是忍不住朝着它们所在的方向多闻几下。而后,他赶在大少爷问他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之前,转身飞速远离。 对此,乾大少爷颇感无奈。 徐天玄心里拨着小算盘,在外面吃饭是一顿,回乾府吃饭也是一顿。两者相比,明显回府吃饭划算得多,怎么算都比在外吃饭便宜一点点。 于是,徐天玄咽了咽口水,向着乾府坚定不移的前行。 徐天玄在乾府的生活并没有随着乾德和许凝月的到来而有所改变,日子一如往昔。自从徐天玄迎接了这两位入府,匆匆地见了乾德他们一面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徐天玄再也没能看到大少爷的爹娘。 不过,此时此刻的徐天玄没那么多时间和心思关注其它事,因为他成婚的黄道吉日到来了。 天未亮,徐天玄早已穿上了大红色的喜袍,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其实并不在意喜袍精美不精美,昂贵不昂贵,他在意的只是,这是他和大少爷结为伴侣的喜庆衣袍。 这会儿的艮院吵吵闹闹,一点儿不清静,人形生灵们全数醒来,他们围着成婚在即的徐天玄看新鲜。乾大少爷给的药物虽说维持的时辰短暂,效果却非常的可观。 这么多年来,徐天玄还是第一次遇见狼一到鱼九全部清醒的状况。这一刻,狼一他们亦是身穿红艳艳的大红袄子。不仅如此,为了庆祝徐天玄成婚,狼一他们还特意穿上了鞋。 徐天玄对此简直是哭笑不得,别说得好像是专门为了他才穿鞋,他不结婚,他们就不穿鞋似的。徐天玄认为,狼一他们平时也该老老实实的穿鞋,总是光着脚丫到处跑,他们不觉得冷,徐天玄替他们觉得冷。 兴许是明白徐天玄喜事到来的缘故,灰毛鸡出人意料的挪了地儿。它没在徐天玄的喜袍上蹦来跳去,免得抓坏对方的喜袍。 人形生灵之中,数熊四最是牛高马大,能承受灰毛鸡的体重折磨。徐天玄寻来一个结实的小布袋挂在熊四的颈项,布袋内放置白蛋,灰毛鸡则跟随熊四一起,它仍守着尚未孵化的白十一。 徐天玄的屋里难得如此热闹,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研究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新郎官。 他们左捏捏右揉揉徐天玄的新衣服,最终达成了统一意见。衣服有点贵,它真的有点贵,等徐天玄拜完堂成完亲,把这套袍子卖掉,可以买一大堆好吃的。 狼一身为众人形生灵之首,类似大哥般的存在。尽管艮院里笑声一片,看似安全至极,可他仍是保持着高度警惕,关注大伙的安危。 忽然,他猛地皱了皱眉,抬头望向院墙上方的河神陆水。这位访客让狼一出奇的排斥,生怕陆水对其它人形生灵意图不轨。 徐天玄见状抬手轻轻拍了拍狼一的肩膀:“别担心,他不敢找你们的麻烦。” 这话放在以前,唯有大少爷会放言陆水绝不敢找他们麻烦。如今,徐天玄也有底气说这话。徐天玄拥有时间之力,可以使用时间法则。他对自己有信心,他能够在瞬息间携带狼一他们远离陆水。他打不赢陆水,他跑还不行么,他开溜速度绝对比陆水快。 当然只要在大少爷的身旁,就没人敢对他们下毒手,徐天玄连开溜都用不着。 然而,依靠媳妇绝非长久之计,给媳妇一个可依靠的肩膀才是徐天玄的远大目标。可惜徐天玄迄今还没自己的媳妇长得高,乾大少爷要靠在徐天玄肩头颇有难度。 徐天玄拼修行虽不能和陆水抗衡,可他的话仍让狼一安心了几分。狼一有种感觉,这一次他醒来,面前的徐天玄似乎发生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微妙变化,仿佛河神陆水已不足为惧。 其余人形生灵的所想所感与狼一相似,他们有太多疑惑,比如他们为何同一时间清醒。但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将谜团放在心中,并未开口询问。眼下是徐天玄成婚的大好日子,与其着急打听这些,不如先送给徐天玄一份新婚贺礼。 九个小脑袋凑在一堆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阵子,终是定下了一份礼物,送给徐天玄新婚大喜。 参五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截断了一节粗壮的参须。接着,参五将它交给狼一。 狼一接过参须,全神贯注的凝结出一团灵气,形似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狼。狼一把手心的狼形灵气揉进参须,同时融入狼族忠诚勇敢的品性以及一生一世一个伴侣的祝福。 紧随其后,鹰二揉了一团鹰形灵气融在参须之中,铭刻大鹏展翅,翱翔万里的祝福。 狐三盯着参须眨了眨明亮的黑眸,凝结出的狐形灵气分外活泼。狐族的机灵聪慧,她乐意赠予。熊四块头大,力气也大,他身强体壮的优点自然要提供出来。 玉六思索再三,素来,君子以德于玉。玉有五德,玉六聚集了白如凝脂的灵气将它徐徐的融入参须,送给徐天玄。树七取出了绿意生机,花八取出了百花芬芳。 鱼九权衡再权衡,她最终没有拔鱼鳞。鱼不离水,她肉痛的贡献了自己私藏的来历不可说的被她视为宝贝的用来救命的水。 透亮的水珠顷刻间渗入参须,参须霎时泛起柔光,它一下子将几道灵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参五唯恐融合不彻底,他把这节参须不停地揉啊揉啊揉,最终揉成一颗散发着诱人异香的药丸。 药丸成形,转手来到了狼一这儿。狼一排序在首位,由他代表大伙向徐天玄送这份礼物。 狼一手握药丸正准备递给徐天玄,方才一直紧盯小布袋的灰毛鸡忽地别过头,它睁着小眼睛连看了药丸几眼。 冷不丁,灰毛鸡张开嘴壳吐出一团小火球直奔狼一手心。 小火球一遇药丸,顿时发出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要不是狼一心志坚定,宁愿烫狼爪子也绝不松手,这会儿,药丸恐怕早已被他丢出老远了。 尽管狼一没放开药丸,可灰毛鸡的所作所为仍然让所有人形生灵心里猛然一沉,脸色发白。他们内心满是担忧,这般夸张的火焰,该不会把药丸烧废了吧。这份贺礼如果不幸被毁,他们必须重新再来一次,如此这般的耗费绝对伤筋动骨。 药丸在烈火中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表面浮现出火焰灼烧留下的奇特纹饰。狼一他们研究了小会儿,始终猜不透这是什么。参五则是谨慎的检查了一番药性,火焰好像对药丸未有直接损伤,反而具有一丝古怪的强化效力。 参五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灰毛鸡得意地张开嘴壳:“叽叽。” 灰毛鸡最害怕被忽视,灰毛鸡最喜欢凑热闹,药丸贺礼必须得有它的一份。至于自己每次是搞破坏还是干好事,灰毛鸡自己也不太确定。 由于参五确信药效正常,未有任何的不好作用,狼一这才与大伙一起行至徐天玄跟前。狼一伸出烫得红通通的手,将药丸递向徐天玄:“这是大伙的一片心意,此物送给你。” 除却各种祝福,再排除不知道灰毛鸡到底加入了什么,药丸可确定的效力有九种,分别来自于狼一到鱼九。必要时,徐天玄可吞服药丸,获得他们的一部分特别力量。 与乾家的诸多财宝相比,这点贺礼算不得贵重,同其它宾客送的珍贵奇珍相比,亦是太普通。但它是人形生灵们对徐天玄的由衷感激和真诚答谢,谢谢徐天玄照顾了他们这么久。 此外,这份贺礼更多是一份祝福,希望徐天玄能够每天过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和徐天玄相遇,是他们的机遇和挑战,他们终是成功的活了下来。 哪怕他们至今仍是小孩模样,迟迟长不大,哪怕他们总在沉睡,很少清醒。可他们迈过了一个大坎儿,比同族更早的迈过了化为人形的那一步,拥有了新的生活。 这一切源于徐天玄。 徐天玄小心翼翼地接过药丸,当作宝贝一般捧着。他欣喜地翻来覆去的看,笑得合不拢嘴。 此次婚宴,徐天玄心里的遗憾是没有时间一族的族人喝一杯喜酒。不过,狼一他们自小跟着他,算起来也是徐天玄不可或缺的家人了,这份来自家人的贺礼弥足珍贵。 徐天玄翻出一个干净的小布袋,放入药丸,再贴身放妥当。随后,他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一个灿烂的笑容,同时不忘大力的揉了揉灰毛鸡的小脑袋。 “谢谢你们,我真的特别高兴。”徐天玄说道。 第91章 由于徐天玄起得太早,他忙乎了一阵子仍不见乾大少爷的到来。徐天玄瞅了瞅窗外的天色,此刻天已大亮,蓝天白云,天气好到了极致。 乾大少爷与徐天玄皆居住在乾府内,于是省去了府外接人的步骤。而艮院距离主院不远,大红花轿与马车之类也一并省去。徐天玄觉得,他与乾大少爷的婚宴,不该省的绝对不省,但能省的还是稍微省一点,毕竟都是钱。 原本徐天玄以为,此次理应由自己前往主院迎亲接媳妇。奈何婚宴场地安排在主院,徐天玄接了媳妇总不能先返回艮院,再绕个圈又到主院吃饭。 所以,乾大少爷让徐天玄乖乖地留在艮院等他。到了时辰,乾大少爷自会过来接徐天玄前往主院喜结连理。 于是乎,徐天玄此刻不得不伸长了脖子急盼媳妇的出现。 这一天清晨,不仅徐天玄起得早,同在艮院的各位邻居照样起得早。夜血魔君虽说半夜的举动相当瘆人,好在他白天却是一切正常,绝不会在徐天玄成婚的大喜日子闹事。 眼下,夜血魔君仍穿着那套暗红色的长袍,他不远不近地打量着徐天玄,仿佛在琢磨着徐天玄如此好心情的原由。夜血魔君不太明白,区区一个婚宴为什么值得徐天玄这般兴奋。 夜血魔君一直对这些事情都不是特别的关注,更不会有向徐天玄道贺送礼的想法。 当然,魔君不在意的事情,不代表其余人也不放在心上。 邋遢老人与云义常均出现得格外早,就连不怎么出门的流裳老祖也罕见的迈出了竹屋。她一头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认真地将自己打扮了一番。 流裳老祖还是那个流裳老祖,个性不曾随着外貌变化而改变。 云义常身穿鹤氅,气宇轩昂。他上前两步,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向徐天玄恭敬行礼,由衷道贺:“恭喜小祖。祝小祖与乾大少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徐天玄听得嘿嘿直笑,他眼巴巴地瞅着云义常手里的小木盒。他心知这是一份新婚贺礼,却猜不透盒内装了怎样的好东西。 眼看后辈送了礼,身为宗门老祖的邋遢老人也不能丁点不表示。邋遢老人在怀里左摸摸右摸摸,终是摸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瓶子。他随手一抛将它丢给了徐天玄。 “徐小公子,这是老道的一点心意。”邋遢老人笑道。 徐天玄接过瓶子,内心不由苦笑了一声。邋遢老人仍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自由自在惯了,他随身携带的瓶子也没一个干净的。徐天玄严重怀疑,哪怕有一天,邋遢老人成婚,恐怕也折腾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 收下贺礼,徐天玄冲邋遢老人笑了笑,他深知老人爱喝神界的美酒:“今天准备的酒水甚多,各位尽管开怀畅饮。” 邋遢老人闻言大笑:“徐小公子大可放心,贫道绝不会客气。美酒一定要喝到饱,连喝带拿。” 听得这话,流裳老祖忍不住咳了两声,她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师弟,今天乾府内皆是来自六界的妖魔仙神,你得顾及宗门的颜面。” “师姐,请放心,师弟我绝不会污了宗门名声。”邋遢老人信心满满,“我一定会让他们知晓修士的本事,必将他们全部喝趴下,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流裳老祖:“……” 云观主:“……” 徐天玄:“……” 以此为宗门增光,不愧是流云仙宗的流华老祖。 徐天玄与他们闲聊了小会儿,不久他忽然听得院外敲锣打鼓。徐天玄心里一喜,知道是乾大少爷来了。 流裳老祖瞅了一眼天空,她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淡淡道:“成婚大喜,想不到连乾家的大少爷来得也这般积极。” 她话音未落,徐天玄已然兴高采烈地跑远。艮院的大门外,迎亲的队伍露出了身影。其中,最吸引徐天玄注意的莫过于同样身穿喜袍的乾宇,这个人是徐天玄此生的伴侣。 尽管徐天玄早已见过乾宇身穿喜袍的模样,可在今天看来,却又多了几分不同,徐天玄觉得兴许是自己的心情格外不同。他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激动得整个人都快要沸腾起来。 乾大少爷看着徐天玄,缓缓地向他伸出了手,眉宇间的那一丝柔和霎时减弱了他的凌厉锋芒。乾宇轻声道:“走吧。” 直视对方,徐天玄心底微微一颤,他笑呵呵地走上前,牵住了对方的手。那一刻,徐天玄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他此刻抓紧了这一只手,今生今世再也不松开。无论世间有多么浩然的阻力,都不能摧毁他们之间的羁绊。 些许暖意自手心向全身蔓延,徐天玄觉得自己的身体暖暖的,心也暖暖的。他扬起脸,冲乾大少爷笑道:“我们走吧。” 说完这一句,他与乾宇肩并肩的往前走去。 这会儿,在徐天玄的身后,跟着一长串的小家伙,他们是身穿大红袄子的人形生灵。此次,他们难得的第一次全部在同一时间醒来,更难得的是,他们醒后迎来的第一件大喜事就是徐天玄的婚宴。 徐天玄成婚对人形生灵而言,无疑也是一件值得雀跃的大好事。 这意味着他们的主人寻得了一位值得依靠的伴侣。 狼一他们脸上皆是掩不住的喜悦之情。众人之中,属灰毛鸡最不安分,它趴在熊四的身上叽叽叽叽的叫个不停,时时刻刻都在释放欢乐情绪。 一路走过去,一道道来自各界宾客的目光扫过这一支迎亲队伍。他们的修为实力各不相同,所以狼一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也各不相同。然而,狼一他们早就知道有次一关,从始至终没有一人露出丝毫畏惧与胆怯。 他们挺起胸膛,充满自信的跟在徐天玄的身后。他们的主人不畏惧任何的力量,而他们同样不畏惧任何的力量。 目送迎亲的队伍离开艮院后,流裳老祖转身回屋,她暂时还不打算跟去主院凑热闹。她的身体状态不佳,主院宾客众多太嘈杂了。 如今,艮院里剩下云义常和邋遢老人两人。邋遢老人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他淡然地拍了拍云义常的肩膀:“凡尘多烦忧,有些心思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云义常听闻这话,动作略微一滞,随即他轻轻地应了一声。云义常凝视着徐天玄的背影,仿佛能看见徐天玄散发而出的无尽幸福。他并不想将这个人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心,因为他深知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守护对方。 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做多大的事情,事实一直如此。 云义常现在所期待的莫过于不断强化自身的实力,才能以自己的方式照顾自己重视的人。云祥城的变故告诉了云义常一个道理,他太渺小,他不堪一击。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暂且放下一些执念,踏上自己的大道,坚定不移的闯出一片天下。 “老祖,弟子有一事不明,请老祖赐教。”云义常谦逊地说道。 邋遢老人笑问:“你有何事想不明白?说来听听。” “仙宗之内,历代修士皆以成仙为一生追求。弟子不懂,仙者究竟有多厉害,能承受多大的灾难?”云义常一脸严肃地问道。 冷不丁听得这个问题,邋遢老人下意识一怔。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释然。智识之灾爆发之际,云祥城内并非没有仙者出没。雪仙冷飞白,他面对天地法则时,亦是如此脆弱。 邋遢老人权衡再三,缓缓说道:“人有强弱之分,修士有强弱之分,仙亦有强弱之分。如果以迈入仙界之门作为此生最终的心愿,那么,我相信,这样的仙者成就注定有限。” 这会儿在乾府中,聚集的仙界宾客数量颇多,倘若他们听得邋遢老人这番话定会不屑冷哼。修士成仙如同迈过天堑,竟还厚颜评论仙的强弱。 任何一位仙出手,都足以让邋遢老人他们这般修士死无葬身之地。可好在艮院是徐天玄居住的地方,乾家对此地采用了特殊防护,这儿的话语,其它院落不易听见。 云义常思索片刻,他向着邋遢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老祖指点,弟子明白了。” 他的大道之路非常漫长,纵是迈入仙门亦不会让他停下前行的脚步。 艮院内的短暂交流并不在徐天玄的关注范围中,作为当天最开心最幸福的人之一,徐天玄一门心思全在自己身边的乾大少爷身上。徐天玄紧紧地握住媳妇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见状,狼一他们给予了徐天玄此刻的表现一个贴切评价。徐天玄不是在傻笑,就是笑傻了。然而,对于这么一个特别的日子,就算徐天玄笑得再夸张,他们认为也不过分。 这次婚宴对徐天玄具有举足轻重的超凡意义。 从艮院到主院,路程并不遥远,徐天玄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好像是牵着身边的这个人慢慢地走过了一生。 迈入主院,徐天玄的步速猛地一滞。此番前往乾府的宾客出人意料得多,多到令徐天玄咋舌。放眼望去,一望无尽的桌椅和攒动的人头瞬间让徐天玄自幸福之中回归了现实。 他心里咯噔一声,第一个想法是居然有这么多的宾客,第二个想法就是这要多少桌子,多少饭菜,多少钱?思及此事,徐天玄不禁一哆嗦。 徐天玄正欲开口询问,忽见隐卫头领赵寒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面带忧虑,倍显迟疑:“大少爷,妖界来人了。” 闻言,乾宇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由于妖帝大肆破坏云祥城,乾宇的婚宴根本没邀请妖界的任何宾客。乾家对妖界的怀疑不曾解开,乾宇不懂妖界此时派人前来是何用意,这般做法使得乾宇心里极其不痛快。 乾大少爷命赵寒将妖界的来客送走,赵寒张了张嘴,为难的说了句:“大少爷,老爷已下令让他们进府。” 听闻这话,乾宇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寒光。赵寒不敢违逆的老爷自然是指乾宇的父亲乾德,乾宇想不通,这个时候,乾德让妖界的人进府到底算什么意思。 乾老太爷的审讯尚未有最终结果,乾德同意妖界宾客进门到底是对妖界太有信心,还是存心要让乾宇心里不舒坦。 觉察到乾宇身上溢出的煞气,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唯有徐天玄拉了拉乾大少爷的手,他迎上乾宇的视线,问了句:“要不,我们去看看?” 第92章 徐天玄的建议正是乾大少爷此刻的想法,不过他同时也有几分犹豫。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他和徐天玄成婚的大好日子,一切理应以婚宴为重。 然而,妖界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乾宇始终感到心里不踏实。 权衡再三,乾宇选择安全为上,顺了徐天玄的意见。 乾宇与徐天玄转身走出了主院,虽然他们尽可能的低调,但是还是引起了许多宾客的注意。毕竟在如此特殊的时刻,这两位绝对属于实实在在的主角。他们的出现和离开,均会牵动大家的视线。 所以,在场诸位不禁有些纳闷,为什么乾宇和徐天玄刚刚来到主院却有着急的离开了。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会比留在此处招待宾客更加重要。 院内涌起了些许议论声音,不过没有宾客大胆的跟上前一探究竟。无论如何,此地可是乾家的府邸,不容外人到处乱走。万一惹得乾家大少爷不高兴,可就得不偿失了。 隐卫头领赵寒走在前方带路,他转了个弯很快来到了一处平地。这会儿,平地内站有数名隐卫,隐卫中间是十余位的妖界宾客。 尽管赵寒不能违逆乾德的命令,不得不让妖界的宾客进府。但赵寒明白这件事牵扯太大,没得到乾大少爷的同意之前,他万万不敢让这些人随意进入主院参加婚宴。 说到底,乾德的命令和乾宇的命令孰轻孰重,取决于乾府现在到底由谁当家作主的问题。 曾经,乾府抉择的最高权力属于乾德。不过在乾宇展现实力迅速崛起之后,乾老太爷与乾家的长辈们就把这般重大权力交到了乾宇的手中。同时乾德从乾府返回乾家祖宅居住,不怎么过问乾府的事宜。 乾宇三两步走上前,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来自妖界的访客,仿佛要顷刻间看透他们的意图。 这些妖魔实力算不得强悍,浑身散发的妖气略显虚弱。为首的女妖身材曼妙,她黑发坠地,戴着面纱,一双明亮的眸子望向乾宇。她面对乾宇侧身行礼:“乾大少爷安好。妾身奉太后之命前来恭贺乾大少爷新婚。” “诸位请回。妖帝之事水落石出前,恕乾府不接待妖界宾客。”乾宇的话语出奇冰冷,强势且不容拒绝。 听得这话,女妖略显犹豫,她的目光幽幽地落向身后某处,琢磨着该如何向乾宇解释此行的来意。她这回到乾府,不仅仅是为了乾大少爷的婚事道贺。 女妖正欲开口,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他们是我邀请的客人。” 突如其来的话使得乾宇顿时皱了皱眉头,与此同时,赵寒与数位隐卫们恭敬地低头退至两侧,让出了一条路。 徐天玄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乾德徐步走了过来。 乾德的出现令徐天玄心里莫名一惊,他忧虑地看了看乾宇,又看了看行至跟前的乾德。果然,父子两人的脸色都非常不好,显而易见的心情极其不愉快。 徐天玄实在想不明白,这两父子又在折腾个什么劲。这可是他娶媳妇的大日子,再大的父子矛盾难道不能过了今天再闹腾了?非得在这个时候惹得彼此不开心? 徐天玄苦恼地想了又想,他记得大少爷说过,乾德迎娶云蔚之际,恰好是大少爷离家出走之时。那个时候的大少爷,全然不知自己居然带走了乾家的核心存在,天之本源。 天之本源的离去埋下了多少祸端,徐天玄不清楚,但或多或少对乾家存有影响。后来乾家遭袭,云蔚去世,这些事与天之本源有无关系,徐天玄无法确定。 不过有一点,徐天玄可以确定,乾德和乾宇的关系恐怕比徐天玄最初预估的还要恶劣几分。 徐天玄与乾德不熟,自然也不知道该和乾德说什么,他的目光投向身边的媳妇。 乾宇略微静了静,他好似没看见自己的父亲一般,继续对赵寒下命令:“送这几位妖界的客人离开乾府。” 赵寒闻言暗叹了一口气,深知这一关不好过,乾老爷和乾大少爷肯定要得罪一位。然而,两者相比较,赵寒一定会选择乾大少爷,因为这位才是乾府如今当家作主的人。 于是,赵寒往前迈了小步,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乾大少爷没命他赶人,所以对客人还是要有礼貌。 奈何女妖一行人仍站立原地不动,乾德不悦地说道:“我说过了,他们是我邀请的客人,不得无礼。” 对此,乾宇冷哼一声,毫不退让:“赵寒,送客。” “你敢。”乾德挑眉喊道,对大儿子的做法相当恼怒。 “我凭什么不敢?”乾宇站得笔直,气势如虹,“乾府的事我说了算,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若有异议,尽可传讯太爷爷,由他决断。” 父子俩争锋相对,谁让不让谁,脾气之执拗着实如出一辙。徐天玄眼看彼此间的气氛愈发紧张,他头痛不已。毫无疑问,徐天玄铁定站在支持媳妇的这一边,况且,妖帝的所作所为尚未调查结束,徐天玄也不乐意自己的婚宴突然有妖界的宾客出没。 虽说这些人是乾德邀请,可婚宴终归是大少爷和徐天玄的。不经过他们的同意,这些宾客勘称不请自来,不受欢迎的客人。 只是,徐天玄仍希望缓和乾德与乾宇的关系,任由他俩这么继续对抗,绝不是好现象。 徐天玄不知如何是好,却意外的发觉乾德退了步,给出了解释:“我请天卜奇才为你二弟卜算命数,终于寻得一位与他命中注定的有缘人。此次乾府氛围甚佳,我也想借此机会让他们见一面。你要是还为你二弟着想,就不该赶走他们。” 同一时刻,一名身披白色斗篷的纤细身影上前了两步。 出人意料的话语,使得乾大少爷微微一怔。但这般惊讶十分短暂,他转眼又恢复了冷静。莫名的,乾宇唇边浮起一丝罕有的冰冷笑意:“二弟不是小孩子了,他要和谁在一起,想和谁在一起,他有他的选择,他有自己的决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婚事又岂会像你这般儿戏。”乾德愤愤说道。 对此,乾宇不以为然的笑意骤然加深,诡异的笑容令徐天玄有些害怕,甚至有些恐惧,这不像他认识的乾大少爷。 “父母之命又如何,媒妁之言又如何?你与母亲的婚事结果又是如何?”乾宇怒对乾德,“你不在乎自己的妻儿,你只在追寻自己的一生挚爱。你不珍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娶进门的妻子,却要二弟遵从?可笑不可笑?” “你……你这个不孝子!”乾德吼道。 瞬息间,乾宇四周的空气冰冷到了极致,周身爆发的煞气令人窒息。方圆内的全数气息好像被他重重一拳猛地砸进地底,所有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就是不孝子,那又如何?”说罢,乾宇偏头瞄了眼赵寒,“赵寒,送客,送他们出云祥城。” 他的话语透出浓烈的杀机,直面乾宇的妖界宾客早已面无血色,就连乾宇身旁的徐天玄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压抑,沉默,巨大的威胁四处满溢。 片刻后,脸色铁青的乾德一甩袖子转身走人。他不曾料到大儿子这次竟然这般强势,强势得没有丁点商量的余地,不给他这个父亲留丝毫情面。 失去了乾老爷的支撑,妖界的来客无法再停留。赵寒带领数位隐卫亲自将他们送出乾府,一路送离了云祥城,直直看见他们走远这才折返。 待众人散去,乾宇仍留在原地,他静静地站在那儿,浑身的气息顿时收敛起来。恢复如常的乾大少爷让徐天玄安心了些许,只是徐天玄此刻一头雾水,他不懂,为什么大少爷突然发火了。 在徐天玄的记忆里,乾大少爷提及过往时并未有那么强烈的愤怒。这么多年以来,乾大少爷几乎对父亲视而不见,直接冲撞乾德意见的次数少之又少。为何这一次,乾大少爷突然强势的一步不让。 乾德为乾顾寻了一个有缘人,而这个有缘人碰巧是妖界之人罢了,这事不足以让乾宇发怒才对。 徐天玄眼底颇显迷惑,猜测事情的原由。乾大少爷搂了搂他,低声道:“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他话音刚落,阴影处已然浮现林伯的身影,林伯向乾大少爷拱手道:“幸好大少爷你出手及时,那道力量未曾凝聚。” 对此,乾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终有一天能够信任他。可惜,所有的一切到此为止。” “大少爷,你也不必太过伤怀。世事难料,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林伯说着神色黯淡了几分。 乾大少爷点点头:“也罢,你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林伯领了命令眨眼消失不见,唯有徐天玄愈发迷茫。他完全不懂,这上演的是哪一出。 很快,又有一抹人影快速逼近。待对方近了,徐天玄仔细一瞧,来人竟是乾家二少爷乾顾。 这一刻的乾顾满心焦虑,全数心事都写在了脸上。他刚一上前,立刻急切的对乾宇说:“大哥,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发雷霆,他说,他说没你这个不孝子,这杯喜酒他不喝。” “二弟,”乾宇顿了顿,如实告诉乾顾,“父亲为你寻了一位妖界的有缘人,我刚才自行做主,把人送走了。” 没料到乾宇竟然会说这个原由,乾顾一脸诧异。哪怕乾德曾提及乾顾的婚事他自有安排,可乾顾始料不及这个安排居然如此快。 乾宇抬手遥遥指了一个方向,缓缓说道:“我命赵寒送他们出了云祥城。你若是对此人感兴趣,这会儿赶过去还来得及。” 乾顾明显一顿,随即他摆摆头:“大哥,你知道的,我现在没这个打算。大哥,你不该这个时候惹父亲生气,他不肯在婚宴露面如何是好。” “如果,他邀请的这些宾客,其中有人对乾府意图不轨。我是阻止还是不阻止?”乾宇冷不丁问道。 乾顾被这话吓了一大跳,他紧张了打量四周,确定消息封锁足够隐蔽,低声道:“大哥,父亲他对家族绝无二心。” 说到最后,不知为何,乾顾的声音越来越轻。 乾大少爷并未过多解释,他行至方才人群站立的位置。一道金光自他指尖溢出,眨眼钻到地面之下,随后卷起一团微弱到可以忽略的暗金色光芒。 金色锁链将这团暗金色光芒束缚其中一动不动。 乾顾凝视着这团光芒,脸上的血色尽褪,声音竟有一丝不稳:“逆法则……那些宾客里居然有使用逆法则的人……” “他企图将逆法则种入乾柱附近。好在我发现得快,及时镇压,没给他这个机会。”乾宇的话语冷漠无比。 乾顾紧盯暗金色光芒,他霎时收起了平时的温和,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大哥,不能放逆法则的人离开。” 云祥城绝不是任由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第93章 即使乾顾不提出这样的要求,乾宇也绝对不会轻易的让这个混入乾府的逆法则之人就此离去。早在六界的宾客住进乾府之前,乾家祖宅就已经调派了大量人手前往云祥城,暗中保护这儿的安危。 乾老太爷给乾宇说过这事,乾宇自然明白太爷爷的用意。乾家现在不怕对方动静大,就怕对方没动静,风平浪静的状态不利于乾家清楚判断对手的实力恢复到了何种程度。 唯有不断的交手方能探明底细。 妄图在重兵把守的乾府种入逆法则,这本就是幻想。尤其是乾家此刻对逆法则盯着最紧,任何风吹草动皆不会大意。所以,这些妖界宾客远离云祥城之后,就是乾家下手的时机。 按照祖宅长辈们的决定,使用逆法则的人能够擒主要尽可能的留活口,太多的疑惑急待解答。至于与之同行的其他妖界宾客,乾家不得不暂时关他们一阵子,等乾宇的婚宴告一段落,妖帝的审讯有了结果,才能放这些妖怪返回妖界去。 眼下的乾府处于一种极度的戒备状态,仿若绷紧了的弓,蓄势待发。 乾大少爷心思一转,正与乾顾详说,忽闻远处一声巨响。哪怕声响距离云祥城有很长一段距离,传到乾府时依旧强势无比,响动霎时令人感到惊心动魄。 突然起来的动静不仅仅惊动了乾顾与乾宇,就连徐天玄也满脸惊讶地抬头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只见天上诡异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它带着一股庞然气势,顷刻间朝四面八方蔓延,漩涡不停的把周围的东西全都席卷到中心。无论活人或是牲畜,一旦卷入其中必死无疑。 在黑色漩涡爆发的同时,无数金色的锁链腾空而起,它们织成了一张牢固的大网,将黑色漩涡困在中间,不让它冲出。黑色漩涡力量受阻,它不服锁链的束缚,立刻夸张的转动起来,搅得金色锁链哗啦啦的一阵乱响。 徐天玄紧盯那个黑色漩涡看了又看,嘴角终是不自觉的抽了抽,他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是法则反噬?” 这儿还是凡人居住的凡俗界吗?破坏力超强的法则反噬有这么常见吗?他怎么回回都见法则反噬? 智识之灾期间,徐天玄不幸地经历了两次法则反噬。一次由妖界小将李靳引发,一次由妖帝胡宿引发。由于妖帝的实力远高于李靳,导致两次法则反噬的威力大不相同,两次的杀伤力存在天壤之别。 不过,这算如何,法则反噬都给徐天玄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法则反噬极度危险。这般自杀性质的力量炸裂对周遭造成的破坏相当夸张,随随便便就能灭杀一座城的人。 此次的法则反噬虽出现在云祥城外,纵是有金色锁链及时阻拦,可依旧形成了一道瘆人的景象。摧毁意识的气流发疯似的涌出金色锁链的包围,仿若惊涛骇浪般无比夸张的朝着云祥城直扑而来。 暴戾的气流重重地撞击在云祥城的城墙,城墙忽地泛起夺目的金光,符文骤现。瞬息间,乾老太爷留下的保护全城的护甲赫然浮现,牢固的守护全城。 气流冲不进云祥城,无法大肆破坏房屋,可是它仍然造成了震荡魂魄的强烈感觉,恐怖到了极致。 徐天玄下意识地贴紧了乾大少爷一些,同时,乾宇侧过身伸手揽了揽徐天玄,将它护在身侧,为他抵挡冲击带来的伤害。 以徐天玄的眼力见识已然辨别出这番夸张的动静根源是法则反噬,乾宇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与徐天玄深感不安的心情略有差异,乾大少爷对此感觉到的是深深的遗憾。他遗憾没能生擒这个使用逆法则的人,要不然,这次乾家定会撬开对方的嘴,获得更多有利的消息。 可惜生擒一个使用逆法则的人,远比杀掉一个使用逆法则的人困难数倍。就算是乾老太爷本人出手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正因如此,乾大少爷对于如此失去了一次机会而倍感惋惜。 “大哥,”乾顾仰望天空的法则反噬,他似乎还有另外的话想说,奈何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显而易见,那位使用逆法则的不速之客已经死掉,乾家失去了拷问的机会。此外乾顾无法确定,父亲为自己卜算的那位有缘人面对法则反噬的轰击是否还活着。 乾顾并不是想要和那人在一起,他紧紧是觉得那人不该来乾府,若是不来,兴许能逃过一劫。 权衡再三,乾顾摆摆头决定将有缘人这事暂时放在一旁:“大哥,此番动静太大,宾客间铁定瞒不住,我先回主院稳定人心。大哥你处理完这边的事,也快些过来吧,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乾二少爷另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他不希望大哥在大喜的日子因为其他事分心。妖界来人已是一个变数,法则反噬又是一个变数,乾顾不愿大哥的婚宴再添变故。 乾宇是他敬重的大哥,他由衷盼望大哥的婚宴顺利。 乾大少爷自然理解乾顾的关切之意,他略微点了点头。 随后,乾二少爷立刻转身返回到主院。那里有太多的宾客,此时此刻的乾府绝不能出现混乱,混乱会让对手有机可趁。尽管祖宅早已派人镇守乾柱,也关闭了通往乾柱的道路,但万事终是小心为妙。 目送乾二少爷匆匆离开,徐天玄愣了小会儿才回过神。法则反噬蔓延而来的威力大幅降低,对徐天玄造成的影响不严重,再加上有乾大少爷护着,徐天玄面对这一切仅是有惊无险。 徐天玄暗自叹了口气,这些坏人真是片刻不安宁。连他与乾大少爷结为伴侣的重要日子也不放过,竟然存心捣乱。 这般做法使得徐天玄隐隐不爽,奈何自身实力不够强悍,徐天玄连敌人是谁都不认识,更做不到暴揍敌人一顿。 逆法则之人已死,气息很快消散,乾宇停留此地再无意义。 乾大少爷低声劝了徐天玄两句,让他不必担心。如今云祥城内外,乾家祖宅明里暗里的调派了无数人,他们奉乾老太爷的命令,守护此地。 徐天玄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知道他和大少爷的婚宴是乾府涌入最多外人的时候,乾家肯定会有详尽的准备,不然不敢让如此多宾客贸然住在乾府中。 乾府内举办婚宴并非头一遭,相信期间哪些事项应当特别留意,乾家人亦是心知肚明。 徐天玄转念一想,这次的法则反噬没能伤及乾家,也没能伤及云祥城,自己大可不必如临大敌。他不妨将城外的法则反噬当作一个特殊的婚宴烟火,虽说它不怎么漂亮,且散发出浓烈危机。 乾大少爷不再过多停留,他与徐天玄携手回到热闹的主院,接待那些数不清的宾客们。 来自六界的宾客无不是耳聪目明之辈,法则反噬这么大的响动怎会不知晓。但凡不是又瞎又聋,那么明显的响声伴随这般醒目的天空景象,事实答案早已了然于胸。 只不过,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妖魔神仙皆是聪慧之人,他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触乾家的霉头。大家全然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任何声音都未听到一样,继续无比欢乐的交谈。 与这些谈笑风生的宾客不一样,人形生灵们倍显焦虑,他们对徐天玄的安危相当关注。一时间,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特别是亲身体验了法则反噬威力的鱼九,小丫头一瞧天空的黑色漩涡顿时哆嗦了好几下。她深知这个玩意当初在云祥城内冷不丁炸开时,破坏力有多么的惊人。 鱼九那会儿直接被震晕,毫无招架之力。虽然此番乾家有所提防,削弱了大量影响,可依旧让鱼九心惊肉跳。 九个小孩一见徐天玄归来,赶紧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全是在询问徐天玄有没有受伤。灰毛鸡都扬起小脑袋多叫了好几声。尽管场面有些闹哄哄的,但徐天玄感觉到了一股暖意,他知道,大家在关心着他。 “放心吧,我没事。”徐天玄笑道。 他有与法则反噬硬抗的资本,利用时间法则对付法则反噬。但徐天玄一般不轻易做,且不说危险不危险,其实徐天玄自己也不确定,挡住妖帝的法则反噬那次是不是侥幸。 鱼九扯了扯徐天玄的喜袍,扬起脸瞅着徐天玄,满满的全是担忧。见状,徐天玄伸手摸摸她的头,说道:“别怕,这儿不仅有我,还有大少爷呢。” 纵是徐天玄不顶用,大少爷绝对管用。徐天玄对大少爷的能耐相当信任,在徐天玄的认知里,他觉得就没有大少爷办不到的事情。 这一刻的乾大少爷全然不知自己在徐天玄的心中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耳朵微微地动了动,收到林伯传来的消息。 对法则反噬的封锁还算成功,黑色漩涡看起来挺吓人,但经过了天之法则的层层消弱,传至乾府之际,破坏力早已十不存一。 这是一目了然的好消息,同时,坏消息亦如大家目睹那般,生擒对方已然不可能。那人直接炸裂成了碎末,有用的信息随着法则反噬一起湮灭,实在是非常可惜。 乾大少爷心知,这事不能怪祖宅的人办事不牢。他们可以预计法则反噬有可能出现,但不能精准猜出这人是否真的要不顾一切的引发法则反噬。 逆法则此事随之而来的问题在于,乾大少爷头疼该如何处理解决父子间的矛盾。乾宇偶尔也认为,不管怎么说,乾德是自己的父亲,两人长久僵持不是办法。他们之间需要另外有人介入,寻找缓和的时机。 偏偏,这次的变故让乾宇不得不再次警惕怀疑乾德。 这些妖界宾客里混有使用逆法则的人,乾德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倘若乾德明知这里面有逆法则的人,还让他们进府,那么,乾德就算是乾宇亲爹,乾宇照样不会放过乾德。 乾大少爷平复心情之际,林伯的新讯息传来:大少爷,二少爷的那位有缘人该如何安置? 由于法则反噬的猝然到来,妖界的宾客毫无悬念的出现了死伤。他们距离中心如此近,出事是必然。好在乾二少爷的那位有缘人运气极佳,仅是受了些轻伤。 有缘人? 乾大少爷想起之前乾德曾提及此事,当时乾大少爷关注的重点全是那个计划将逆法则种在乾柱附近的人,对乾德说起的这个有缘人关注并不多。 乾宇还记得那人披着宽松的白色斗篷,身材看起来偏瘦。对方到底是男是女,究竟长什么样,乾宇并未细细留意。不过,乾宇说乾顾并非小孩子,会自己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这是实话。 乾大少爷瞅了眼不远处的乾顾,他思索了片刻,给林伯传话:尽快审,若那人排除嫌疑,就邀请对方来主院喝一杯喜酒。 林伯得到大少爷的命令,不敢耽误,马上着手这事。 乾大少爷轻叹,具体做何决定,是否与有缘人在一起,这事全凭乾顾自己。乾大少爷不希望乾德勉强乾顾接受此人,同时,乾宇自己也不会勉强自己的二弟必须和谁在一起。 感情的归属,是乾顾的个人选择。 第94章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乾德当真没有来喝儿子的这杯喜酒,使得许凝月深感为难。大儿子的婚宴,乾德身为父亲却始终不肯不露面,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许凝月为此劝说了乾德许久,恳求乾德莫要如此。偏偏乾德就是铁了心,不肯听她的意见,许凝月着实拿乾德没辙。 照此下去,乾德与乾宇两人之间的心结会越来越难以解开。许凝月心里清楚这样的情况很糟糕,却苦于没有办法解决。 当许凝月独自来到乾宇的跟前,乾宇露出了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许凝月的忧虑,乾宇看在眼里,他微微地摆摆头,低声道:“母亲,不用担心,我并不介意。” 乾德愿意来就来,若是不肯来,乾宇也不强求,反正这都是乾德自己的决定。父子间的裂缝早就无法弥补,乾宇不会对此感到特别失望。无非是又一次的加重心结而已。 听到这话,许凝月眼底的沮丧顿时加重了几分,她笑得苦涩:“这些年,实在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随即笑着摆摆头,不再往下说了。 见状,站在一旁的徐天玄挠挠头,心里愤愤不平。大少爷的爹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之后处理,非要让大少爷苦恼,大少爷当真是他的亲儿子么。 不过埋怨的念头也仅在徐天玄的心里一晃而过,从今以后,他就是大少爷的家人了,既然大少爷没有得到乾德的家人关怀,那么往后由徐天玄来弥补这个缺陷。 与此同时,徐天玄愈发坚定了信心,必须加倍的对媳妇好。 主院的气氛热火朝天,徐天玄的婚宴流程与凡俗界的婚宴流程没有太大区别。他和乾大少爷拜了天地,拜了高堂,不过没有入洞房,徐天玄和乾宇都要出来敬宾客。 虽说包括白兔在内的艮院众人对闹洞房充满兴致,可惜暂时不到时候。而且就算到了夜里,闹洞房亦是空谈,乾大少爷立在这儿,谁也没胆子胡闹。所以这事折腾不起来。 徐天玄和乾宇一边与一桌桌的宾客敬酒,一边接受大家的祝福。祝福的话语大同小异,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听来听去都差不多。但是,不管这些话重复多少遍,徐天玄都听得笑容满面。 敬酒是一个漫长的体力活,府内虽备有大量美酒,可徐天玄喝得却是掺水的酒,味道清淡得比清水浓烈不了几分。不是徐天玄故意在自己的婚宴作假,而是听从媳妇的安排。邀请的宾客们数量太多,密密麻麻的一望无尽,乾大少爷确信徐天玄会喝趴下。 一轮喝下来,徐天玄喝得肚子圆滚滚的。中途好几次,他偷偷的启用时间法则,瞬息间移到一旁悄悄的倒掉杯中的水。即使如此,徐天玄依旧喝得感叹人生。 徐天玄深信不疑,成婚是一件大事,同时也是一种考验。既是考验乾大少爷的酒量,又是考验徐天玄的肚子里可以装多少水。 一场婚宴,不仅有新人们给宾客敬酒,宾客们亦会相继向徐天玄他们敬酒。徐天玄面对一个接一个不认识的宾客一直面带微笑,内心却满是尴尬,这些人他没几个知道姓名。那么多人,徐天玄不可能记得清。 就算早就有详尽的宾客名单,可徐天玄拼了命也背不全厚厚的一叠内容。好在自家媳妇始终在身边,为徐天玄解决了绝大部分的问题,徐天玄只需要端起酒杯,把掺水的酒喝下肚就可以了。 来到乾府喝喜酒的宾客,大部分和气安分,但也有一些人不安分了,其中包括来自暗渊的郑向景郑少爷,他属于死皮赖脸进入乾府道贺的宾客之一。 此刻,郑向景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致。他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感应到了神兽蛋的存在,主院内有浓烈的神兽蛋的气息。郑向景死命的盯着徐天玄,与乾宇结为伴侣的这个少年,就是当初郑向景打算生擒的那个少年。 郑向景万万没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家伙竟是乾宇的相好。他当初十分纳闷,为什么神兽蛋明明是被乾宇抢走,小家仆徐天玄身上却留下了神兽蛋的气息。他曾猜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乾家大少爷居然有这种嗜好。 早知道,郑向景就该果断的绑了徐天玄直接威胁乾宇还回神兽蛋了。可惜,他失去了大好机会。 事到如今,郑向景关注的重点不再是徐天玄,而是熊四,准确的说,他的视线停落在熊四肩头的那只灰毛鸡。灰不溜秋的胖鸡仔毫不起眼,可它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势。 郑向景深知,这只胖鸡仔是从他好不容易偷来的那枚神兽蛋中孵化而出的。神兽蛋不但诡异的提早孵化,还孵出来一只仅会叽叽叽叫个不停不会说人话的灰毛鸡,实在是匪夷所思。 反复打量灰毛鸡,郑向景懊恼不已。乾家不懂孵化神兽就别那么嚣张的抢走神兽蛋啊,留给他不好么。尽管提前了几十年孵化成功相当神奇,可提前孵化出的胖鸡仔明显缺乏神兽资质,郑向景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时间,他忍不住深深怀疑,这当真是当初的那个神兽蛋? 郑向景怨念的目光一直盯着熊四的方向,奈何熊四满心思皆是满桌美食,压根不理会其它的视线,更不会感到压力。熊四从小跟随徐天玄,饭菜向来是能吃就行,好吃不好吃排在第二位,只要不让他饿肚子,一切都好说。 难得今天大伙全数清醒,兴高采烈的聚在一桌吃饭,熊四根本不会留意郑向景。 熊四不停的往自己嘴里塞食物,他大口大口的嚼着,心情别提有多好了。他旁边的其它人形生灵照样是丁点不客气,他们每次醒来的重要任务都是赶紧吃饭,填饱了肚子又睡觉。飞速地往肚子里塞食物,无疑是他们长期养成的一种习惯。 别说狼一熊四这些食肉种族,就连看似秀气的花八同样是狼吞虎咽,比起熊四他们丝毫不逊色。一开始,狐三还保持了难得的缓速,体现狐族的优雅,可当她发现食物转眼间一扫而空时,她痛苦的大叫一声:“你们给我留一点儿啊。” 丢下这句,狐三毫不犹豫的加入了狂吃特吃的队伍。 守在一侧的侍从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看得心惊肉跳。婚宴开始前,管家专门叮嘱他,这桌的小孩特别能吃,饭菜都得加量。原本侍从还不相信,认为几个丁点大的小孩吃不了多少食物,顶多趁着新鲜喝些甜水或是吃点小糕点之类的。 可事实完全出乎侍从的意料,目睹了风卷残云般的扫荡架势,侍从彻底心服口服。这哪是吃饭啊,简直是连盘子和碗都要吞进肚子里的霸气。 好在食物准备极其充分,侍从连忙通知其他人,转眼又为狼一他们备好满桌的美味佳肴。 灰毛鸡起初和狼一他们比拼谁吃得多,可惜它个头小,不管怎么吃始终有点亏。后来,灰毛鸡干脆放弃了大鱼大肉,它扑腾到酒坛旁,将小脑袋伸进酒坛内,咕咚咕咚喝起酒来。 不一会儿,灰毛鸡就喝得小肚子圆鼓鼓,醉意醺醺。两只小爪子忽地晃了下,它一时间没能抓稳酒坛,整只鸡顿时一滑,掉入酒坛中。 这一刻的灰毛鸡又醉又晕,它躺在坛底的美酒中,打了一个饱嗝。嘴壳边无意识的喷出一缕小火苗,整个酒坛一下子燃烧起来。 鹰二瞅了眼燃烧的酒坛,顺手一盆蔬菜丸子汤倒进去。火倒是熄灭了,不过一只醉醺醺的落汤鸡挺着圆肚子浮在汤面。它张了张嘴壳,吐出了一口黑烟。 见灰毛鸡没事,人形生灵们继续拼抢食物的小乐趣。 一部分宾客早已酒足饭饱,有些宾客喝得东倒西歪,乾宇和徐天玄这才返回到了主桌。徐天玄单独给小家伙们安排了一桌,让他们随心所欲的敞开吃。由于狼一他们不在,徐天玄如今这一桌的人并不多,仅是乾大少爷的几个家人。 许凝月瞅见儿子回来,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能够看到儿子成婚,对母亲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欣慰。而且,许凝月挺中意徐天玄,她一看徐天玄就知道这是一个老实乖巧的好孩子。 “天玄,来,坐我旁边。”许凝月微笑着牵了牵徐天玄,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乾大少爷随之坐下。 随着乾宇和徐天玄的出现,主桌立刻换上了热腾腾的新鲜饭菜。 “大哥,你这敬酒,敬得也太久。我都吃撑了才见你回来。”乾岚笑呵呵地看着大哥,一点儿不见外的说道。 闻言,乾宇的神情柔和了几分。紧接着乾皓亦是笑道:“大哥,这敬酒可是累人的活儿。邀请这么多宾客,果然是丁点不轻松。以后我一定要婚宴从简。” 对于邀请数不清的宾客造成的苦恼,徐天玄此刻的想法莫过于,宾客多了真心累,不仅喝酒累,大把大把的婚宴开销更是累。 “天玄,饿了吧,快吃点东西。”许凝月一边说一边给徐天玄夹菜。 换作平时,徐天玄看到一桌美味会非常高兴,偏偏现在他激动不了。徐天玄撑得慌,他一肚子的水。幸好不是酒,不然他早就喝醉了。想到这儿,徐天玄好奇地瞅了瞅一旁的媳妇。 他想不明白,媳妇的肚子里装了那么多的酒,不喝醉已经很神奇,如果乾宇还没喝撑,这应当不可能吧。 似乎是觉察到徐天玄的目光,乾宇淡然的取出了一个小布袋。他拿出两粒白色的小药丸,一粒自己吞了下去,一粒递给了徐天玄。 尽管徐天玄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大少爷都吃了,徐天玄觉得自己服用肯定也不会要命。 药丸入口随即化作一股微凉的清泉,浅浅的凉意自徐天玄口中一直滑进肚子里。下一刻,徐天玄骤感肚子里一空,满肚子的水好像都被抽干了一般,再也没有撑得慌的感觉。徐天玄的身体四周弥漫着水的气息,然而很快飘散了。 徐天玄惊喜地摸了摸肚子,他直直地看向乾宇。他知道,定是媳妇发觉自己喝撑了,所以才拿出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小药丸让他服用。 与徐天玄清空了一肚子的水类似,乾宇身边同样溢出浓烈的酒气,随后转瞬飘散。 腾出肚子,乾宇说道:“吃饭吧。” 徐天玄笑着大力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媳妇最了解自己的心思。一旦肚子的水没了,徐天玄立刻就感到饥饿,他敬酒敬了那么长时间,从白天敬到天黑,这耗时彻底出乎徐天玄的预料。 一桌紧接着一桌,徐天玄有一种将整个世界都搬到了家里来喝喜酒的幻觉。 抵不住汹涌的饥饿感,徐天玄拿起筷子开始品尝美食,他笑嘻嘻的对乾顾他们说道:“一起吃。” 其实,乾顾几兄妹早已吃了食物填肚子,这会儿他们是陪着大哥和徐天玄。正因如此,他们吃饭的速度远远慢于徐天玄。 徐天玄紧盯汤碗看了几眼,发觉没人下筷子,于是他夹起一个大鸡腿放在乾大少爷的碗中。他时刻记得要对媳妇好,要让媳妇吃得好。 第95章 徐天玄他们这顿饭吃完,早已是月上树梢。原本徐天玄以为这次婚宴的安排是中午饱餐一顿,晚上再饱餐一顿,可他怎么也没料到,他的这一顿饭结束的时辰竟是深夜。 他暗暗感慨了一番,邀请太多的宾客果然是一件颇费力气的麻烦事。 这会儿,酒足饭饱的人形生灵们再度陷入了沉睡之中,徐天玄不确定他们到底是吃饱后稍微打个盹,还是药效过了,他们和以往一样,重新在漫长的昏迷等待下一次的清醒。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徐天玄觉得,他要再次见到这些弟弟妹妹们全部清醒不知是猴年马月。 与乾大少爷简单说了两句,徐天玄抱起狼一他们快速地送回艮院里。徐天玄铺好床,小心的将他们放在大床内,随后替他们盖好被子。 最后,徐天玄把仰面朝天的灰毛鸡轻轻地放在枕头上。灰毛鸡叽叽叽叽的说着酒话,这一觉估计也睡得很久。 徐天玄不知道灰毛鸡是一肚子的酒水,还以为它是贪吃饭菜的后果。就算知晓实情,徐天玄恐怕也难以想象,灰毛鸡为什么喝得了这么多,它的圆肚子不知装了多少斤酒。 凝视着灰毛鸡圆乎乎的肚子,徐天玄下意识的想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可又怕把灰毛鸡的肚子戳个窟窿。思前想后,徐天玄放弃了这个近乎谋杀的行为。 徐天玄处理完这些琐碎的小事,接下来的时光轮到他和大少爷回屋休息。 此前李姨曾经想徐天玄略微介绍了些常识,所以徐天玄清楚成婚的其中重要一项活动是洞房花烛夜。可惜,李姨没具体告诉徐天玄,这一夜,他需要做些什么。 李姨不确定自己该如何给徐天玄说,让徐天玄扑倒乾大少爷的话语,李姨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因如此,徐天玄仅是心里明白,洞房花烛夜是他与媳妇同床共枕的时间,是美好生活的开始。不过,徐天玄早就与媳妇同床共枕,导致徐天玄对这一刻的洞房花烛夜并没有什么特别期待的心情。 走进主院的房间内,徐天玄自动自觉地褪掉大红的喜袍。他身穿白色里衫伸了伸腰,又给自己捶捶肩,应对了无数宾客他实在是累坏了。 身侧的大少爷关切问了句:“累了吗?” 徐天玄老实地点点头:“是啊,居然有那么多宾客。当初看宾客名单时,完全没想到竟是这种情况。” 一开始瞅见那本宾客名单,徐天玄就相信此次婚宴邀请的人肯定非常多,但具体会到达怎样的情形,徐天玄没细细算过,他心里也没底。 直到他迈入主院平地,见到数不清的桌椅板凳,他方才惊愕不已,这场婚宴的宾客数目出人意料的夸张。 “乾家一直与六界保持了特定联系。我们需要与他们维持平稳状态。彼此之间的相处,存在一些必要的纽带和利益。”乾大少爷徐徐说道。 这次,乾宇婚宴的作用,不仅是向六界宣告,乾宇和徐天玄结为伴侣这件事,同时也是乾家与六界的一桩交易。来到乾府的宾客,最终都可以从乾家得到一定好处。乾家给出的好处对这些人,对各界都非常有吸引力。 虽说乾家从不畏惧六界的力量,可是他们也不会随意把六界往死里得罪。若是如此,待到顺天之力转为逆天之力之际,乾宇所在的家族必定会面对很多很多的麻烦。 有些矛盾能够提前化解,就没必要为自己增加敌人。如果遇到避无可避的强敌,也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乾家实力强横的时候,自然没谁贸然冲撞乾家。但一旦乾家实力逐渐削弱,昔日埋下的隐患轰然爆发,无尽的危机随之而来。 乾宇并未向徐天玄解释太多关于乾家的处境和地位,这些事留给自己担忧就足够了。他与徐天玄一样,褪掉了大红喜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今天的敬酒,乾宇同样感到有些疲惫。他与徐天玄喝过合卺酒,就揽着徐天玄躺在大床内休息。 徐天玄牵了牵鲜红的锦被,他激动地搂紧媳妇的腰,心如擂鼓。尽管邀请众多宾客让徐天玄累得不行,但同时,也意味着有数目庞大的宾客目睹了他娶媳妇的事实。 这些人是他和大少爷结为伴侣的见证。 从此以后,六界皆知他徐天玄是有媳妇的人了。 徐天玄的脑袋在乾宇怀中蹭了蹭,满心的喜悦掩都掩不住,笑得嘴都快裂了。见状,乾宇低头吻了下徐天玄的额头,轻声道:“以后的日子,我会保护你。” 这是乾宇的一句承诺。 闻言,徐天玄不由一愣,他眨了眨眼睛瞅着乾宇。媳妇竟然抢先说了他的话,这明明是徐天玄要告诉乾宇的话,没想到居然被媳妇抢先了一步。好在徐天玄觉得自己此刻说也不算晚,他略微支起身子,直直地盯着乾宇,认真说道:“我也是。” 对此,乾宇扬起嘴角,他的笑容极轻,内心莫名的平静下来。往后的岁月,他多了一份责任,也多了一份牵挂,他不再是独来独往的乾家大少爷。他有自己的伴侣,有自己的家,他不再孤单。 就凭徐天玄周围那些人形生灵以及那只叫个不停的灰毛鸡,乾宇的生活想要安宁也安宁不了。 已经过去的无尽岁月,乾宇习惯了安安静静的度过一天又一天。不过,他并不介意身边有几分喧闹,让静谧的生活平添些许声响,多一抹活力。 乾宇揽着徐天玄,耐心的听徐天玄低声说着话。徐天玄一会儿说某桌的怪物好多眼睛,一会儿说某位神仙头好大,他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乾宇从始至终静静地听着。 直至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小,均匀的呼吸声轻轻传来,乾宇低头一瞧,徐天玄枕在他的胸口已经睡着了。 徐天玄嘴角微微扬起,乾宇相信徐天玄一定又做了一个美梦。这般无忧无虑的惬意,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幸福感。 乾宇都快要不记得自己哪一年哪一天曾经有过如此开怀的笑容,那些单纯美好的岁月好像已经离开他太久太久。 他看了徐天玄的睡脸好一会儿,这才闭上双眼,进入了梦境,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全新梦境。 舒舒服服地大睡了一觉,徐天玄醒来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媳妇还在枕边,乾大少爷并未离开。毕竟是新婚,乾宇有心好好地陪着徐天玄休憩几天。 觉察身旁的动静,闭目养神的乾宇睁开眼,问道:“睡醒了没?” 闻言,徐天玄得意一笑,他顿时将媳妇抱紧了一些。 徐天玄至今还有些不真实感,这是他的媳妇,这真的是他的媳妇,谁也抢不走的媳妇。昨夜可以说是徐天玄从小到大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他虽与大少爷定了婚契,但没迎娶媳妇进门之前,徐天玄始终有点忧虑,生怕媳妇不属于自己。 不过今天起,他再也不用担心了。 洞房花烛夜后,他的媳妇只属于他,谁也抢不走。准确的说,媳妇从此就是他的人了。六界皆知,徐天玄是名副其实的乾大少爷的伴侣。 乾宇不着急起床,任由徐天玄这么笑呵呵地抱着自己。徐天玄心情大好的傻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穿衣起床。 膳厅里,老管家早就准备好了肉粥,徐天玄端起碗还没来得及埋头大吃,就见乾九小姐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乾岚看见乾宇和徐天玄,明显一愣,随即她纳闷问道:“大哥,天玄,你们起得这么早?你们精神可真好啊。” “不早了,都快晌午了。”徐天玄乐呵呵地应道。他饱饱地睡了一觉,所以这会儿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听到这话,乾岚神色略显古怪,她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乾大少爷和徐天玄两眼。别人洞房花烛夜都是忙着快活,不折腾几天几夜不出门。这两人倒好,不但早早的起床出门,还有这么好的精神状态。 莫非是大哥那方面不行? 乾岚内心的疑惑霎时膨胀了无数倍,她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不应该啊,大哥打架绝对是煞气满溢,生猛霸道。没道理大哥下得战场,却上不得床。这太不合常理了。 难不成是徐天玄不愿意和大哥这样那样? 乾岚默默猜测着各种可能。按照乾岚对徐天玄的观察,徐天玄绝对听大哥的话,应该是非常崇拜大哥才对。乾岚坚信大哥足以占据徐天玄内心的全部位置。 大哥说句滚床单,徐天玄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不是大哥不行又不是徐天玄不愿意,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大哥和徐天玄早起。乾岚想来想去,始终想到一个适合的理由。 乾岚越想越头疼,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她刚坐下来,丫环立刻为她盛了一碗热粥。乾岚没立刻吃饭,她揉了揉酸痛的腰,拍拍肩又揉揉腿。 乾大少爷淡然地瞄了她一眼,平静问道:“昨晚去哪儿瞎折腾了?” “大哥,我睡觉睡落枕了而已。”乾岚心虚应道。 乾大少爷不相信地直直地看着她,看得乾岚心里发慌。她不自觉地低下头,赶紧端碗喝了一口肉粥,赞叹道:“嗯,真好吃,简直太美味了。” 乾岚显而易见的转移话题,乾宇适时收回视线。哪怕乾宇昨夜一直陪着徐天玄,但这不表示乾宇不清楚乾岚去了哪里瞎折腾。 换作以前,乾府的隐卫兴许不会特意留意乾岚的行踪。然而,这阵子乾府的情况比较特殊,乾府内外全是祖宅派来的人手,确保乾府的安危以及婚宴的顺利进行。 所有人的所有行动都瞒不过乾宇。 乾岚夜里偷偷出门,乾宇怎会不知晓。昨天夜里,不仅仅是乾岚,包括五少爷乾皓都悄悄溜出门。 这两人的小动作令大少爷倍感无语。他们这般偷偷摸摸的只为了一睹二哥有缘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由于抓到的妖界众人审核进度极其缓慢,至今尚未结束,以至于兄弟姐妹几人不能近距离围观那位神秘的有缘人。妖界来人暂时由乾家的长辈们看守,他们这些小辈目前无法接触到这批人。 即使有长辈们的阻拦,依旧架不住乾岚和乾皓强烈的好奇心。兄妹俩碰头一商量,决定半夜溜去关押的地点,竭尽全力地瞅上一眼。奈何防守相当严密,两人想尽办法始终不能进入,他们最终折腾得精疲力竭,不得不沮丧放弃。 乾岚一边喝粥一边偷瞄乾宇,发觉大哥没有继续追问她夜间活动的打算,她暗自松了口气。 对于那位有缘人有无危险,说实话,乾岚并不放在心上。倘若大家见面后,觉察对方不对劲,乾岚有信心自己能及时开启防护安全躲避,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乾皓。 可惜,长辈们的手段实在是密不透风,任凭乾岚和乾皓使尽浑身解数也找不到一条道。若非乾岚强行拦住乾皓,以乾皓的脾气,铁定从直接冲进去,免不了被长辈们狠狠地教训一通。 乾岚可不敢在大哥的新婚夜,自己与五哥到处添乱。于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和乾皓唯有暂时放下不适时宜的念头。 她如今寄希望于审问完全结束,那人能够外出。到时,乾岚定要第一时间瞧个仔细。 乾岚有意隐瞒,乾大少爷也不会刻意揭穿。 当乾宇见乾岚一脸困倦的走入膳厅,他以为乾岚会忍不住直接开口询问。哪知乾岚心知大哥与老爹关系不佳,却是压住了打听的念头。老爹为二哥寻来的有缘人,大哥出于不信任,不同意对方入乾府,着实拂了老爹的面子。 既然乾岚不问,乾宇果断的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徐天玄一碗肉粥下肚,正要吃第二碗,意外发现乾二少爷乾顾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他给众人打了招呼,随意地拉过板凳坐下,尚未坐稳,乾顾已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情,似乎有些难以忍受的痛楚。 乾大少爷和徐天玄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乾顾的身上,两者差别在于,徐天玄不明白乾顾心情不佳的原因,而乾大少爷知道。 昨夜,乾顾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夜血魔君罗峙的房间。 第96章 乾岚一见二哥来了,顿时乐了。她不能去见二哥的有缘人,她不信二哥也不能去。乾岚正准备悄悄地给乾顾说这事,惊觉二哥的脸色不太对劲。 按理说,乾顾在家里众多兄弟姐妹之中,属于脾气很好的一个。无论何时,乾顾都是面戴微笑,极其容易相处。偏偏这一刻,乾顾铁青的脸色让乾岚感到非常的不安,她很少见到二哥这副模样,她可以清楚看出,二哥的心情多半恶劣到了极致。 乾岚不知道是谁惹得二哥如此不高兴,她询问的视线偷偷地转向大哥,只见乾宇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乾岚立刻心领神会,心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招惹二哥,纵是有再大的好奇心也必须老老实实的收起来。 与乾岚同样好奇的还有徐天玄,他也是想不明白乾二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乾二少爷的表现与以往截然不同,内心的情绪剧烈翻滚已经到了掩盖不住的地步。 乾顾坐下后一直低头喝粥不说话,徐天玄迷茫的目光唯有投向自己媳妇。他知道,媳妇一定可以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回答。果然,与给乾岚的简略示意不同,乾大少爷不动声色地向徐天玄传音:“二弟心情不佳,他清早在艮院与夜血魔君大打出手,两人打了一架。” 徐天玄没料到居然会发生这般变故,他顿时惊愕的瞪大了眼。他内心极其不平静,偏偏他不敢多说话,生怕惹恼了乾二少爷。徐天玄默默低下头,他老实捧着碗吃饭,然后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乾二少爷的表情。 他不清楚乾二少爷和夜血魔君之间产生了怎样的矛盾,竟到了双方出手打架的程度。在徐天玄的记忆中,乾二少爷是一个非常懂得隐藏情绪的人,乾二少爷的自制力相当好,绝不轻易和人起冲突。 而且,如今的夜血魔君和以前的夜血魔君天差地别。自从那个死不要脸的夜血魔君消失不见后,乾二少爷与这位全新个性的夜血魔君并没有多少明显的冲突。两人之间的相处平淡到了极致,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正因如此,徐天玄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何种变故导致乾二少爷勃然大怒。 这会儿,乾二少爷心情恶劣地喝着肉粥,极力压抑自己混乱的情绪。奈何乾顾气愤难平,气到早已无法伪装自己非常平静,他从小到大还没人胆敢那般狂妄肆意的对待他。 乾顾现在恨不得将罗峙撕成碎片,可恨的是,他俩打了一架的结果,居然是乾顾输了。作为夜血魔君的手下败将,乾顾满心的暴躁不知往哪儿发泄。 他越想越气,啪的一声,他捏碎了手中的碗。 突如其来的碎响使得一侧的丫环明显一愣,她莫名的有些害怕眼前的二少爷,一时间竟不敢上前收拾。这一刻的二少爷与大少爷一样,散发出一种无比恐怖的煞气。 “换一碗。”乾顾沙哑着声音命令道。 闻言,丫环稳了稳双手的颤抖,她赶紧清理了桌面的碎碗,随后又为乾二少爷盛了一碗肉粥。 乾岚的位置距离二哥不远,她略微一思索,越想越感觉此事离奇古怪,她断然不敢这个节骨眼上前招惹即将爆发的二哥。乾岚清了清嗓子,笑道:“我吃好了。大哥,二哥,天玄,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间了。” 为自己找个机会,乾岚毫不犹豫地起身开溜。她丁点不糊涂,哪怕哥哥们疼爱她这个九妹,可某些特殊情况下,她必须懂得避免触怒对方。看不懂脸色的人,活不长久。 乾九小姐溜得飞快,但乾大少爷和徐天玄仍然神色自若的留在原地。乾大少爷向来不惧怕任何事,乾顾有再大的脾气也不敢往大哥身上撒。至于徐天玄,他虽对乾二少爷此刻的状态有些猜测,可在明知二少爷心情不佳的情况下,他不会傻到主动去触霉头。 于是,徐天玄依旧开心地喝着肉粥,他沉浸在迎娶媳妇的喜悦之中。他对身旁的其他事有几分关注,但是绝对不及关注自己媳妇那么多。 又是一碗肉粥下肚,徐天玄终于心满意足的喝饱了。他高兴地冲乾大少爷直笑。按照乾大少爷之前的安排,如今他们的婚宴已经达成,下个月底,乾宇和徐天玄就将一道外出拜访四值功曹,看看能不能在他们那儿寻得时间一族的线索。 与乾大少爷外出同时进行的,还有乾家应对逆法则的计划,到时也会逐步展开。 徐天玄与乾宇起身打算离开膳厅之际,乾顾忽地放下碗,喊了一声:“大哥,我有事与你商量。” 他哑着嗓子说话,声音十分沙哑。乾顾眼底清晰可见血丝,不知是他睡眠不足还是被罗峙气的。此时此刻的乾二少爷整个人透出了一种极其凛冽的气势。 “夜血魔君的力量非常罕见,你小心应对。”乾宇偏头看了看二哥,“我相信魔尊会明白,这只是你们两人的个人恩怨,而是不是乾家与魔族的恩怨。” 听到这话,乾顾安心了不少。他一心教训罗峙,却不曾动用家族的力量。一旦使用家族对付罗峙,无疑是给了魔族宣战的理由。 既然大哥给了这句承诺,乾二少爷深信,大哥肯定会和魔界众人达成共识。此事仅仅作为乾二少爷和夜血魔君的私仇,不涉及乾家和魔族两者的矛盾。 眼下,已进入逆法则崛起的时期,乾顾不愿此时为家族树立了一个敌人。然而若不暴揍罗峙一顿,乾顾咽不下这口气,他实在被罗峙气得不轻。 告别了徐天玄和乾宇,乾顾径直返回房间,闷闷不乐地蜷在床内。贴身侍卫亦被乾顾安排到屋外守候,乾顾不想自己身旁留有任何人,他需要静一静。 乾顾握紧拳头,记起昨夜经历的一切,他气得浑身颤抖。 乾宇的婚宴结束的很晚,乾顾回到房间时已是凌晨。他与平时一样宽衣入睡,接着又和平时一样,梦到了一个自己非常讨厌的人,夜血魔君罗峙。 乾顾不明白罗峙为什么可以随意闯入自己的梦境,但他能感觉到罗峙不怀好意。罗峙无数次对他动手动脚,偏偏乾顾还反抗无力,这使得乾顾不爽至极。 自己的梦境被罗峙强行占据,乾顾却无法将罗峙赶出去。 这一次,罗峙照样按时的在乾顾梦境中现身。他一袭血红色的长袍松散的裹在身上,披散的黑发随风轻动,赤脚露出白皙的脚踝。 罗峙紧盯乾顾看了好一会儿,黑眸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寒意。片刻后,他嘴唇的笑意陡增:“我的乾二少爷,我本不愿如此急切。我想陪你慢慢玩,可惜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乾顾愤愤地瞪他一眼,心里不住暗骂。他才没心情和罗峙玩,罗峙总在梦境骚扰他,使得他睡不安宁。就算是梦境,依旧让乾二少爷烦心无比。 别过视线,乾顾懒得理会罗峙。 罗峙笑着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勾起乾顾的下巴,他的眸子直视乾顾,直至看到乾顾心里发毛。乾顾忍不住吼了一句:“你到底想要怎样?白天装作一无所知,夜里又闯入梦境胡作非为,这样戏弄人有意思吗?” 罗峙的指腹抚过乾顾的嘴唇,细细摩挲,他勾起一抹笑:“是时候,履行我们的约定了。” 听闻这话,乾顾心情猛地一沉,他不由皱眉:“你什么意思?” “别装糊涂,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罗峙的笑容尽染魅惑,他低下头,黑色发丝拂过乾顾的脸颊,“我想要你,就是今夜。” “你……”乾顾气急,他正要开口拒绝,话语却骤然被罗峙的深吻堵住。 乾顾被他吻得呼吸不畅,震惊至极。与以往任何梦境不同,乾顾明显察觉罗峙的心急。不顾一切要得到乾顾的魄力,令乾顾心底发寒。乾顾莫名害怕了,他不计代价的抵抗罗峙。 可他的力量被罗峙稳稳压制。 罗峙不同于以前的仅是调戏乾顾,逗乾顾玩,他这次是真的不管不顾的占有了乾顾的身体,彻底的得到乾顾。 乾顾顷刻间气疯了,他没料到罗峙居然当真肆无忌惮的对待自己,将他压在身下,狠狠的占为己有。乾顾恼羞成怒,整个梦境里,乾顾拼命的对罗峙拳打脚踢,连抓带咬,使尽一切手段。 罗峙不介意乾顾的狂暴,他所做的只是点燃乾顾的*。 直到两人精疲力竭再也闹腾不下去,这才暂时停歇,梦境逐渐恢复了平静。 “混蛋,我不会放过你!”乾顾沙哑着嗓子怒吼。 罗峙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我不会把你让给他。所剩时日无多,我必须尽快得到你。” 罗峙说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奇怪话语,乾顾满心愤怒,根本不听他说了些什么。乾顾下定决心,天亮后,他定要冲到艮院灭了夜血魔君。他坚信这个家伙从头到尾都在装傻。 伪装失去记忆,别以为这样就能不挨揍。 罗峙在梦中对乾顾做了这些无礼至极的荒唐事,天亮却在装作毫不知情。乾顾不相信罗峙,这家伙是个可恶的大骗子,无论艮院里那个夜血魔君知情与否,乾顾都要把他揍成货真价实的傻子。 “我的乾二少爷……”罗峙的声音轻柔的飘过乾顾的耳畔。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到最后,乾顾根本听不清罗峙在说什么。他隐约感觉到,随着罗峙的占据,一股奇异的力量进入了他的身体,在他体内徐徐弥漫开来。 噩梦结束的清晨,乾顾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奔到艮院找罗峙算账,却不料自己要找的仇人竟在眼前。准确说来,罗峙在乾顾的枕边。 猝不及防,乾顾愣在原处,他的所有思维都僵住了。这里并非主院,而是艮院罗峙的房间。乾顾难以置信的打量枕边没穿衣服的妖冶男人,凌乱的大床彰显着无尽的暧昧,乾顾浑身酸痛,皮肤表面醒目的痕迹清晰告诉他昨夜发生了什么。 乾顾倍感晴天霹雳,他不仅是梦境里被罗峙睡了,现实里也被罗峙睡了。 就在这时,枕边的人微微动了动。罗峙睁开眼,细长的眸子淡淡扫过发呆的乾顾,充满魅惑的嗓音不急不慢的说道:“下次你还可以找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我这儿,但你的身体确实很不错。” 乾顾一听顿时就炸了,他不顾全身的疼痛,一道天之力径直向罗峙死命砸过去:“你这个混蛋!” 对他做了这些事,居然还敢装傻,别以为装傻就能够糊弄过关,他和罗峙没完。 气急败坏的乾二少爷与一头雾水的夜血魔君打了一架,殃及无辜的邻居,房屋霎时倒塌一大片。好在人形生灵们抗击打能力强大,虽被埋在瓦砾下,依旧睡得香甜。 人形生灵们不懂发生了何事,却将返回艮院的徐天玄吓了一大跳。他牵着媳妇回艮院,刚迈进院门就见塌倒的房屋。徐天玄惊得大叫一声,新婚的幸福感险些吓没了。 徐天玄心急火燎地奔向房子,这才记起大少爷吃饭时提及二少爷和夜血魔君的争斗。那会儿,他全然忘了自己也住在艮院。 同在艮院的竹屋同样惨遭祸及。竹屋轰然崩塌之际,两位老祖与云观主快速飞出,同时还帮徐天玄早早的挖出了睡梦中的人形生灵。 确定大伙平安无事,徐天玄松了一口气。他百思不得其解,乾二少爷和夜血魔君有多大仇,打架打得这么凶。 第97章 徐天玄手忙脚乱地扒开废墟,开始收拾整理,他暗自祈祷千万别把家里值钱的物品砸坏了。由于一旁有媳妇相助,徐天玄收拾的效率非常的快。 不一会儿,空地已然清理完毕。随后,乾大少爷按照徐天玄的要求,根据原先的住宅样式重新建造了一处住宅,与之前的一模一样。顷刻间,新崭崭的房屋拔地而起。 徐天玄将人形生灵们重新抱回大床内,为他们盖好被子。他静静地站在房间里,环顾四周,神色之中颇有几分苦恼。 他的沉默引起了乾大少爷的注意,乾大少爷自然明白徐天玄的担忧。乾宇抬手轻轻一扬,指尖溢出一道金色的天之力,天之法则转瞬间包裹住了全新的住所,给房屋加固。 乾大少爷说道:“放心吧,下次再有打架,这里也不会震塌了。” 得到乾大少爷的保证,徐天玄顿时放心不少。他好奇地偏头打量罗峙所住的地方,夜血魔君的房间并未受损,依然屹立不倒。 这般景象使得徐天玄心理倍感不平衡,夜血魔君打架导致其它房子倒塌,他自己居住的地方却安然无事,徐天玄对此不予评价。 徐天玄与乾大少爷修建新住处期间,邋遢老人也搭建了一个新竹屋。凭借邋遢老人的自身修为,重建一座竹屋并非难事,主要问题在于他必须得到乾府主人的许可。 既然徐天玄和乾宇皆在此处,他们又不曾阻拦邋遢老人的举动,邋遢老人将此理解为乾大少爷的默许。 况且,以乾大少爷这般架势,铁定不会亲自出手为邋遢老人他们建造竹屋。邋遢老人自己动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搭建好了竹屋,流裳老祖转身走入房间。一般情况下,她均在房内闭目养神。延寿丹的补给虽给予了流裳寿命,却不能提供她极佳的精神状态,流裳依旧年迈体衰。眼看着返回流云仙宗在即,流裳更需安心休养,保持充足的体力。 老祖们回屋了,云义常却还在小院中。除却云义常辈分低,周遭杂事得要他处理之外,云义常也有心在一旁等待,看徐天玄是否需要人帮忙。 新婚的徐天玄散发出满满的幸福气息,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皆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温馨。看见这样的徐天玄,云义常心情略微复杂,不过他感受更深的是喜悦,小祖能获得幸福生活的喜悦之情。 徐天玄快速解决了换新房子的事宜,他抬脚迈出房间,就见云义常站在小院中。徐天玄步速不减,笑着走上前,他身旁还有乾大少爷相伴。 乾大少爷神色如常,他默默地看了云义常一眼,并未立即说话。 待两人走近,云义常率先打了招呼,他行礼道:“小祖,乾大少爷。” 闻言,乾宇冲云义常略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对云义常没有多少讨厌的情绪。要是他当真看不惯云义常,当初也不会提醒徐天玄,延寿丹对修士照样有效果。 正因乾大少爷的提示,云义常和流裳才获得了珍贵的寿命。 听得云义常的问好,徐天玄乐呵呵的回了一个大笑脸。要知道,这个免费后辈让徐天玄相当满意,云义常不仅是办事给力,还十分贴心,绝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后辈。徐天玄想了想,问了句:“你是在府里多住几天,还是这就回道观去?” 尽管徐天玄隐隐有些猜测,可他从未直接询问云义常的安排。徐天玄明白,两位老祖即将返回仙宗,他们不会带着云义常一同离开。邋遢老人稍作休整后,就会想方设法寻找灵丹妙药替师姐修补道基。 至于云观主,他的执掌时期尚未结束,他仍需在云祥观停留几年,到时方才远行修道。 “回禀小祖,待两位老祖启程前往仙宗,我就返回道观。”云义常谦逊地应道。云义常毕竟是一观之主,哪怕乾府与云祥观距离再近,他也不能一直住在乾府中。 不管怎么说,他于乾府到底只是一位客人。 徐天玄对云义常的答复并不意外,仅是略微有些遗憾,徐天玄终究喜欢人多热闹。他琢磨片刻,告诉云义常:“下个月底,我和大少爷要出远门。我不在家,你如果有事,可向二少爷他们求助。” 言下之意,徐天玄极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小祖,担起小祖的义务,照顾自己的后辈。云义常唤他一声小祖,那么徐天玄就会大方的帮助云义常,但凡有关修士的好处,他铁定留给这个给力的免费后辈。 即使徐天玄外出,即使他不在云祥城,徐天玄也会拜托乾二少爷他们协助云观主。有小祖在一天,就不允许其它人随意欺负云义常。 “谢小祖。”云义常顺势收下了徐天玄的善意,他认为这是自己应当接受的情谊。 乾大少爷站在一侧,不曾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乾大少爷觉得徐天玄理应拥有他的朋友,乾宇不会限制徐天玄不许和谁靠近,只要不危及性命,皆可尝试接触一番。 徐天玄与云义常简单闲聊了两句,他提醒云义常凡事小心,他估不准乾二少爷和夜血魔君是否还要打架。云义常应了声,随后向两人告辞,回屋打坐了。 徐天玄思索着艮院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正要和乾大少爷出门,意外看见夜血魔君走出房间。不同于乾二少爷的火冒三丈,罗峙心平气和,不见一丝的气恼与疲惫。 穿戴整齐的夜血魔君始终让徐天玄深感诡异,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美艳危险又乱七八糟的夜血魔君出没时期。 罗峙对待徐天玄的态度和云义常截然不同,他没有与徐天玄打招呼的想法。他路过徐天玄身旁之际,乾大少爷冷不丁抬手挡住了罗峙的去路。 “乾大少爷,有事?”罗峙漠然问道。 乾宇紧盯罗峙的眼神极冷,透出一丝瘆人的煞气。乾宇和乾顾不同,乾顾气炸了仅是与罗峙大打一架,可惹恼了乾大少爷,他的实力足以杀掉罗峙。 “我不管你失忆与否,你记住一点,这里是乾府,不是由你做主的地方。”乾大少爷异常冷漠地说道,“你救过二弟,这份恩情乾家不曾忘记。但是,如果你认为以此就能在乾府为所欲为,那就大错特错。” “这算是威胁?”罗峙挑眉。 乾大少爷直视对方,果断应道:“这就是威胁。你再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乾家的二少爷不是面团,任由罗峙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乾顾作为乾宇的二弟,绝不允许外人任意欺负。 罗峙深深地看了乾宇一眼,并未因为乾宇的话语而产生丝毫惧怕。自从他在这个陌生的乾家醒来,他一直纳闷,自己为什么留在这儿。这里不是他的家,这里的人他全都不记得,不认识,而且这里的人对罗峙一点儿也不友好。 乾府对罗峙恢复记忆毫无作用,如今再加上乾二少爷的恼怒与乾大少爷的警告,罗峙坚信自己再无留在此处的必要。 他好歹清楚自己是一个魔,哪怕其它魔物害怕他,不肯接近他。既是魔,又是魔君,魔尊之子,罗峙认为自己应当回魔界寻找恢复记忆的方法。 心里有了决定,夜血魔君点头应道:“说得有道理,这儿是乾家,不是我的家。我该回魔界了。” 从容地丢下这席话,罗峙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甚至没有回屋收拾任何东西。罗峙无需整理随行物品,只要带走他自己与他的血海就足够了。 罗峙觉得乾家的少爷们有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莫名奇妙的冲他发火,然后又是莫名其妙的警告他。他没理由留在这儿受气,乾府不欢迎他,那他就去寻一个欢迎他停留的地方。 直到夜血魔君远去的背影再也看不清晰,徐天玄这才回过神来。他愣愣地面向自家媳妇,倍感不可思议:“他走了?” 乾宇顿了顿,轻声回了句:“他走了。” 罗峙走得那么干脆,让乾宇不禁意外。他本意是提醒罗峙几句,要罗峙安分几许,岂料罗峙竟然转身就走。 乾宇尚未弄明白夜血魔君此前赖在乾家不走的原因,他不清楚罗峙死缠着乾顾不放手的理由,他不了解罗峙究竟具备怎样的奇异能力,甚至于,他还在猜测罗峙的失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刻,罗峙走了,走得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轻描淡写。 罗峙的离去同样让徐天玄疑惑不已,他欠了罗峙一份人情,这得猴年马月才能偿还。徐天玄不习惯拖欠别人,尤其在这个人是夜血魔君的情况下,这使得徐天玄心里没底。 失忆的罗峙远离乾家,这般变故,徐天玄始料未及。对此,他唯有无奈地耸耸肩。等到某天罗峙恢复记忆,记起徐天玄欠他一个人情,徐天玄只求罗峙不要提出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条件。 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夜血魔君走了并不会让人无法接受,艮院只是少了一个人居住而已。当恼怒的乾二少爷挽起袖子准备再和罗峙打一架的时候,惊觉罗峙早已不见踪影。 徐天玄目送乾二少爷走远,暗自庆幸罗峙不在,艮院避免了许多没必要的破坏。同时,少了一个恐怖的邻居,徐天玄从此能安心入睡。 十天后,徐天玄得知一个消息,是乾岚悄悄告诉他的。妖界宾客的审讯告一段落,确定乾二少爷的有缘人对乾家不存在任何不良动机,对乾家不具备威胁。于是,乾德特意安排自己的二儿子与对方见一面。 徐天玄对这事不是特别有兴致,徐天玄现在每天最有意义的安排就是与媳妇腻在一起。偏偏乾岚乾皓坚持不懈的拽着徐天玄一起偷看二少爷的有缘人。 乾岚乾顾相信,万一他们不幸被老爹抓个正着。乾德看在徐天玄的面子上,很可能顺势放过他们兄妹两人。 所以,徐天玄被乾岚乾皓兄妹俩拐到了乾二少爷的房间附近。 四周的防御出人意料的严密,所幸徐天玄拥有时间之力,又融合了一部分乾宇的天之力,实力非同一般,隐藏身影十分成功。 徐天玄利用形成的金色锁链牢牢的笼罩住了自己与乾岚乾皓,三个人蹑手蹑脚的溜至窗边,偷瞧乾二少爷与有缘人见面的情形。 探头往里一瞧,徐天玄整个人顿时呆住了,满脸错愕。 他无法理解,坐在乾顾对面的这是怎样的一个人。纤细均匀的身材,披散的黑色长发如同黑色锦缎一样光滑。一张小脸,皮肤吹弹即破,五官精致无比,黑眸如星辰般闪耀,长长的睫毛,扫得人心颤颤。 重要的是,徐天玄瞪眼看了半天,愣是看不出这究竟是男是女。 第98章 不仅是徐天玄闹得一头雾水,其他人的想法与徐天玄也差不多。 乾皓郁闷地挤到靠前一些的位置,他反反复复的观察了无数次,最终忍不住挤出几句:“这究竟男人女人?怎么长得如此邪性?” 他一语道出了徐天玄和乾岚的心声,他们同样不能理解,传说的命中注定的有缘人竟然长这副模样,妥妥的期盼幻灭的真实感。乾皓甚至觉得,乾德当真是他们亲爹么,把这么古怪的人带回来给自己的二儿子。 众多兄弟姐妹里,乾皓算得上是乾宇真正意义的亲兄弟,他的个性与乾宇类似,两者性情比较相近。按照乾皓的喜好,他最乐意的事情莫过于出门与厉害的敌人对拼,他沉迷于和高手打架,同时,乾皓最烦处理家里的琐碎小事。 幸亏有乾顾挡在前方,这些年,乾府的大凡小事许多都扛在乾顾的肩头。这使得乾皓更加自由,他不必担心府里的琐事落在自己头上。 正因如此,乾皓非常希望二哥寻得一位办事能力强大的好媳妇。这样一来,二哥不仅有幸福恩爱的小日子,而且他们夫妻俩能够一如既往的将乾家诸事打点得妥妥当当。 眼前这位辨别不出男女的有缘人,明显在乾皓的预估范围之外。 与乾皓的想法相似,徐天玄也存有差不多的小心思。乾二少爷本事越强,为乾大少爷分担的家务越多,那么,自家媳妇就能轻松不少。 可惜,此刻的情况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位命中注定的有缘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给人的感觉不要太奇怪。乾皓倍感失望,徐天玄照样倍感失望。 看了小会儿,乾岚与乾皓对此人的兴致陡然减淡。三人不愿在此过多停留,悄无声息的远离了乾二少爷的房间。 徐天玄将所见所闻说给自家媳妇听,这位匪夷所思的有缘人着实让徐天玄捉摸不透。 奈何乾大少爷对此的兴致远比乾岚他们三人更淡,他默默地听徐天玄说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一则乾大少爷觉得乾顾不再是小孩子,乾顾的婚姻大事他自己懂得思考,二则乾宇的确不想与这些和父亲相关的事有太多接触。 于是乎,有缘人的出现没有掀起任何风浪,仅仅是徐天玄向乾宇寥寥提了几句,此后再无下文。眼瞅着媳妇对这些事兴致缺缺,徐天玄当然懒得再重复多说。 不再关注此事,徐天玄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的近期安排。徐天玄此刻有两件大事,他要继续整理深蓝色的小钱袋,确定袋里的宝物数量,此外,徐天玄还要与乾大少爷研究外出的路线图。 以乾大少爷的考虑,此番出门既是为了见四值功曹一面,同时也算作乾宇和徐天玄的新婚旅行。徐天玄难得远行一趟,当然得尽情的游玩一番。十六年来,徐天玄还没有真正意义的外出。 这会儿,徐天玄坐在木凳,一脸兴奋地瞅着桌面的地形图,聚精会神的听乾大少爷解说这次出门行走的方向。 他们从云祥城出发,向东穿过三个大国五个小国,到达一处修士聚集的偏远小镇。他们将利用小镇的传送阵层层传送,前往流云山,那里是流云仙宗所在的地方。徐天玄可以顺路探望两位老祖,看一看仙宗究竟长什么样。 接着,自流云仙宗往上,抵达仙界边缘。入仙界,一路领略仙界美景。穿过仙界来到神界,即可拜访四值功曹。待到见过了值年,值月,值日和值时四神,乾大少爷和徐天玄就开始往回走。 出了神界后,他们不按照原路返回,这次往下改走魔界。神界与魔界距离遥远,耗时较长。在魔界,假如徐天玄愿意,他可以拜见魔尊,一睹魔尊真容。不过以乾大少爷对徐天玄的了解,他相信徐天玄不乐意见魔尊,就连夜血魔君,徐天玄也会慎重考虑。 魔界到妖界不太远,可介于目前乾家与妖界的关系不稳定,乾大少爷不建议徐天玄在妖界游玩。当然,即使去了妖界,乾大少爷也有信心带着徐天玄平安的离开。 路过妖界,入鬼界,最后自鬼界返回人界,回到云祥城乾府。 兜兜绕绕在六界转了一大圈,路上耗费的时间多少全凭徐天玄的心情。徐天玄愿意多玩一阵子,乾宇就陪他多玩一阵子。这回乾大少爷与徐天玄外出,一为办事,二为游玩,只求徐天玄快乐无忧。 乾大少爷有种预感,这一次游玩结束,兴许就轮到顺天乾家与逆天乾家的混战,生活再也不得安宁。 难得如今有机会,自然要先补偿给徐天玄。 徐天玄喜滋滋地再三琢磨乾大少爷安排的路线图,笑得合不拢嘴。他还没去过那么遥远的地方,而且是与媳妇同行。 乾大少爷提醒徐天玄:“各界虽与乾家维持了必要联系,暂时处于相对平稳的状态,可路上依旧得留心,不可大意。” 害人念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乾大少爷要让徐天玄懂得保持基本的警惕。 “嗯,我会小心的。”徐天玄自信满满。 两人确定了路线,剩余的烦心事依旧堆成山。徐天玄暗自计算,他和媳妇婚宴的开销极大,六界旅途的花费绝对也不小。他得尽快算清小钱袋里的金钱数额,没钱出门简直寸步难行。 徐天玄租用了中等药地,种了大量药草。他不在家期间,药草也需有人照料。 另外还有狼一他们,人形生灵不在外出名单中,同样得有人照顾。至于灰毛鸡,徐天玄尚未决定,这只吵闹的胖鸡仔到底要不要带它出门。 与乾大少爷商议了出发的具体时辰,徐天玄急匆匆的跑向兑院,他要尽快通知李姨他们一声。 进入兑院,徐天玄立刻乐颠颠地往李姨家跑。这会儿,只剩吴小花在家,她笑着招呼徐天玄:“天玄哥,进屋坐。” 徐天玄好奇地左右看了看:“李姨他们去哪儿了?” “大哥帮母亲扛东西,一会儿就回来。”吴小花一边说一边倒了碗水,端过来递给徐天玄。 徐天玄喝了小口,忍不住打听:“扛东西?莫非李姨买了什么宝贝?” 听闻这话,吴小花霎时笑开了怀,笑里透出一丝神秘。她小心的瞅了瞅四周,确定没人留意,这才放轻声音说道:“是仙家宝物。” 仙家宝物? 徐天玄当即愣住了。凡俗界所说的仙家宝物并不是真正的仙界使用的宝物,而是那些修行的道士们所用的物品。在凡人眼中,腾云驾雾的修士足以称为仙者。 比如城里的千年古观云祥观,观中的云观主,这个小修士在凡人心里妥妥的属于高手仙者。可当真以实力而言,云义常的修为远远不够看,云观主不能与邋遢老人比较,邋遢老人不能与雪仙冷飞白相比,其中的距离千差万别。 论及仙家宝物,徐天玄觉得,兴许冷飞白之类的神仙使用的才能有这个称呼。 徐天玄想不明白李姨他们从哪儿得到的宝物。徐天玄不担心李姨遇到骗子,若是徐天玄估不准深浅,可以询问云义常和邋遢老人,实在看不透,直接问媳妇。 媳妇出马,一切问题皆能解决。骗子注定现形,欺骗乾家的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吴小花解释不出一个所以然,她微笑着留徐天玄在家吃饭。待李姨与吴冬回家,仙家宝物的面纱自然随之揭开。 徐天玄想想认为有道理,他干脆留在兑院,一边教吴小花读书识字,一边盼着李姨他们快些归来。 两个时辰后,吴冬回来了,他怀里揣着一个巴掌大的黑鼎。他恭敬的将黑鼎往桌上一放,等待已久的徐天玄和吴小花立即围上前,新奇的一直瞧。 吴小花掩不住的笑意:“天玄哥,你看,这就是仙家宝物。” 徐天玄围着黑鼎看了又看,他在黑鼎表面摸了摸,又在黑鼎内摸了摸。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研究了无数次,却始终看不出一个合理的真相。 他拿起黑鼎想要掂掂重量,意外发现这个看似很小的黑鼎,其实非常沉,徐天玄几乎挪不动他。这个小鼎足有一个大鼎的重量,难怪需要吴冬去帮忙。 徐天玄求助的目光转向李姨:“李姨,这是什么宝贝,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当初徐天玄自云祥观带回的清心灯好歹可以发光照明,可这个黑鼎个头小,长相平凡,不知有何奇效。 “这是九鼎的其中之一,用于祭祀天地。”李姨解释说。她含笑看向黑鼎,每月初一,十五给黑鼎祭奉,黑鼎就将腾起淡淡白烟,保佑全家平安昌盛。 徐天玄听得半信半疑,他瞅着这个黑色小鼎不像是住有神仙,祭奉它怎么可能保佑全家安康。 再说了,真是如此贵重的宝物,原主怎会交给他人,为何不留着自己使用。徐天玄心有疑惑,可看李姨那么高兴的样子,徐天玄也不便多说。真也好,假也罢,就算只是心理安慰又有何不可。 只要李姨全家心情愉快,祭奉一个小黑鼎并非了不起的大事。凡俗界,家家户户祭奉祭拜的神灵多去了,李姨寻来一个黑鼎不足为怪。 之后,李姨到厨房洗菜做饭,吴小花在厨房帮忙。 徐天玄本来也要去,奈何李姨不答应,于是徐天玄只好留在屋里与吴冬聊天,询问吴冬近来的习武进展。 吃饭前,李姨一家煞有其事地祭拜了黑鼎。 徐天玄惊讶发现,黑鼎居然真的腾起了淡淡的白烟。白烟夹杂着极浅的香气,清新淡雅。闻了之后,心情骤然好转。徐天玄深感神奇,猜测李姨兴许当真请了一个宝物回家。 不知是不是祭拜的原因,徐天玄发觉黑鼎表面平添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细微的灵性开始增长,黑鼎仿佛拥有了生命。 第99章 不知是否是黑鼎的原因,徐天玄愣是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李姨一家爽快地答应了徐天玄的请求,为他看守药地的药草。这本就是他们熟悉的事,哪怕徐天玄不说,他们也会替徐天玄照看。 药草收成意味着金钱收入,哪怕如今徐天玄和乾宇结为伴侣,这一点依旧不曾改变。 出行前的日子出奇平静。 上午,徐天玄坐在艮院的平地内整理物品。他小心翼翼地将小钱袋里的宝物一件一件的取出来。他的手边放有一个记录本,方便他一边整理一边把对应的名称数字记录下来。 这会儿阳光正好,人形生灵们皆在大床内熟睡之中,唯有灰毛鸡坚持不懈地陪在徐天玄身旁。徐天玄身边不仅有灰毛鸡,还有未孵化的白十一。灰毛鸡将白蛋也滚出屋来,一鸡一蛋守在徐天玄身侧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眼下,艮院居住的人并不多。两位老祖已然启程返回流云仙宗,与此同时,云义常也回到了云祥观内。而徐天玄深爱万分的媳妇,乾大少爷这一刻不在徐天玄的身边。 随着外出远行的日子渐渐的临近,乾大少爷也愈发忙碌起来。毕竟他现在是乾府的当家人,许多事情尤其是府内大事,乾宇必须尽快与祖宅来的长辈们协商统一。 乾大少爷出行之后,乾府的事宜处理该如何安排,他需得与众人商议妥当。以前一直乾顾在一旁协助乾宇,但此时乾府的形势相当特殊,无法将所有事交给乾顾,让乾顾担负重任。 于是,众人达成的一致意见时,乾顾依旧着手府中琐事。至于一切与逆法则相关的事情,毫无悬念的由祖宅各位长辈决定,由他们肩扛守护乾府,看顾乾柱的责任。 商议在一条紧接一条的进行中,这两天为此烦心的人还有乾九小姐乾岚。乾岚完全不清楚自己的人生,下一步该走向何处。 起初,她听从祖宅长辈们的吩咐,接受坤家的提亲。乾岚将嫁到坤家,与坤家四少爷坤扬喜结连理。而后,混入坤家的乾岚,需要想方设法的打探到坤柱的真实情况。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意外不断,时至今日乾府面临的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乾家基本上已经明白坤家对乾家改变态度的原因,也大致清楚坤柱问题的根源,这极有可能是逆法则的崛起导致地之力逆转。 既然如此,乾岚是否仍然嫁到坤家,这是诸位祖宅长辈争执的话题。 按照乾岚本人的意愿,她肯定极其不愿前往坤家。可假如家族仍然需要她混入坤府内打听消息,乾岚绝对不会迟疑分毫。 乾家长辈们的安排与乾岚的去留均不在徐天玄考虑的范畴。尽管徐天玄如今的身份已是乾大少爷的伴侣,但徐天玄仍未涉入乾家的各种商议之中。这是乾大少爷与祖宅长辈们达成的共识。 乾宇认为,徐天玄年龄太小,仅仅十六岁而已,徐天玄对乾家的情况,对六界的实力以及对逆法则的了解甚少。徐天玄嫁入乾家,无论时间之力对乾家能产生多少作用,乾宇已是将徐天玄长久的捆在了乾家,所以,乾宇不忍再让徐天玄面对更多的困难和无尽的风险。 乾家长辈们的想法则和乾宇不同,他们考虑得远比乾宇简单。一句话,他们不信任徐天玄,他们不许徐天玄融入乾家的核心讨论。 所幸徐天玄向来不在意这些,众人不让徐天玄介入其中,他正好乐得清闲。 这不,徐天玄有了充裕的时间琢磨小钱袋。在徐天玄眼里,坐在艮院乐呵呵的数着小钱袋里的宝物数量,远比面对乾家的一堆老爷爷老婆婆们有意思得多。 徐天玄伸出手,从一个小钱袋内取出一支浑身漆黑的战矛。他尝试着掂了掂战矛的重量,战矛极沉,不知道是何材质。战矛不但是通体漆黑的色彩相对罕见,而且它还散发出一股斩破山河的气势。 自从整理小钱袋以来,徐天玄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他紧盯战矛多看了几眼,实在看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在战矛上寻得了篆刻的“黑光”二字。 虽然不了解战矛的来历,但徐天玄丝毫不感纠结,他直接在记录本记下战矛对应的钱袋数字,随即他标注了简单一句,全黑的沉重长矛,黑光。 很快,徐天玄在同个小钱袋继续翻找,寻找另外的值钱物品。徐天玄不关心战矛不是他觉得战矛不好,从战矛散发出的无以伦比的气势,徐天玄很清楚这一把难得的武器。 奈何乾大少爷习惯使用天之力,无需其它武器协助,徐天玄则力量有限,挥舞不动如此沉甸甸的战矛。况且,小钱袋里的收藏,徐天玄从不曾有卖了赚钱的心思,以至于战矛唯有继续留在小钱袋中。 正因这样,徐天玄颇是感慨。他收拾小钱袋,最爱的存在莫过于金银珠宝,听起来是俗气了一点,可架不住金银珠宝着实管用。论起适用,一心养媳妇的徐天玄的期待里永远留了位置给金银珠宝。 徐天玄耐心地翻看小钱袋,忽然发觉一旁的灰毛鸡猛地抬起脑袋。它的肉翅膀一下子搭在白蛋上,守护白十一的架势显而易见。 不论何时何地,徐天玄都深信不疑,灰毛鸡定会努力的护着白十一。 灰毛鸡的动作引起了徐天玄的注意,他的动作随之缓了缓,抬头望向艮院的入口处。 徐天玄与乾宇的婚宴后,艮院的来客数量极其稀少。由于徐天玄的身份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很少有人随意进入艮院。 从那时开始,徐天玄跑到兑院找人玩十分容易,可其他人几乎不在艮院出现。大伙儿不再擅自迈入艮院的大门,就像他们不会擅自进入主院一样,使得艮院冷清了许多。 当徐天玄看清入口处的来客是谁,他扬起了没奈何的笑容。 徐天玄早就知道,来者绝对不是乾宇,若是乾宇,灰毛鸡不可能这般护着白蛋。灰毛鸡有限的意识里,徐天玄和乾宇同属于无需防备的人。除此以外,其他人必须小心提防,不许他们接近未孵化的白十一。 灰毛鸡的护蛋令徐天玄颇哭笑不得,例如这会儿,来到艮院的人是温文尔雅的乾二少爷,灰毛鸡压根不该如此大惊小怪。 “二少爷。”徐天玄微笑着喊了一声。 虽说徐天玄已经和乾大少爷结为伴侣,可他一时半会依旧没能习惯改变彼此之间的称呼。乾家人可以亲切的唤他一声天玄,徐天玄却喊不出那一分亲切来。 比如眼前的乾二少爷,徐天玄以身份而言,理应喊乾顾一声二弟,偏偏徐天玄窘迫的尝试数次皆已失败告终。另外,与此类似的还有昵称,小顾或者顾弟之类,同样让徐天玄尝尽了失败的滋味。 徐天玄的年龄比乾顾小太多,两者的年龄相差绝非十年百年。乾二少爷看似二十出头的相貌,实际年龄远远不止这么些,反观徐天玄则是实实在在的十六岁少年。 强制更换称呼,别说徐天玄不适应,乾二少爷他们同样不太习惯。于是,他们默认了徐天玄继续原来的称呼,徐天玄乐意怎么喊就怎么喊。反正不会因此改变徐天玄是乾宇伴侣的本质,大家也不可能再把徐天玄当作当初的那个乾府小家仆。 乾顾面向徐天玄,回应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径直朝前走了几步,视线轻轻扫过全黑的战矛。他笑道:“忙着整理东西呢。” “是啊,简直太多了。”徐天玄如实的点点头,觉得没有隐瞒乾顾的必要。徐天玄掌管了乾大少爷的小钱袋,从来不是秘密。 乾顾想了想,拿起那一支长矛。武器入手,冰冷刺骨的杀气与历经沧桑的沉重感蜂拥而来。乾顾手中稍稍用力,锋刃划过半空,撕裂空气的裂空声响与幽幽的黑色光芒一闪而逝。 尽管战矛展示的强势与乾顾自身的儒雅并不那么协调,可这丝毫不减战矛的威力。 乾顾自顾自地叹了句:“这么多年了,想不到大哥还留着黑光。” “这支长矛很特别吗?”听闻乾顾的话语,徐天玄立即问道。任何了解乾大少爷过往的机会他都得竭力抓住。 见状,乾顾笑了笑:“它是大哥曾经使用过的武器。”它的存在更是记录了乾宇一段充满了失败挫折的过往。 这些话,乾顾当然不能全部告诉徐天玄,除非乾宇自己愿意说给徐天玄听。无论如何,乾大少爷的艰辛历程不该由他这个二弟告诉徐天玄。 乾二少爷话题一转:“大哥去过许多地方,收集了大量珍品,真是让人羡慕啊。” 说是收集,其实并不贴切,真正意义而言,乾宇不过是随手拾取了诸多物品随意塞进小钱袋。乾宇很少认真的整理过,估计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逐一清点。这些物品不像乾宇的战利品,而像乾宇去过某处所留的记号,一个留作纪念用于回忆的存在罢了。 假如不是把小钱袋交给徐天玄,恐怕它们将永远层层叠叠的堆放在数不胜数的小钱袋里,被乾大少爷遗忘。 “大少爷去主宅了,与长辈们谈事,不知何时能回来。你要不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他?”徐天玄回过神来,立即补了一句。徐天玄相信乾顾来艮院的目的不是专门来见他,乾顾有事找乾宇的可能远高于有事找徐天玄。 闻言,乾顾笑了,他的笑容温柔至极:“我不是来找大哥的。我刚才恰好路过外面,见你在院内,所以进来瞧瞧。” 徐天玄应了声,他并不认为乾顾在说假话。乾顾在主院见乾宇十分方便,确实没理由专程到艮院。更何况,放眼整个艮院,也就徐天玄,灰毛鸡与白蛋在这儿,其中似乎没有特别吸引乾顾注意的存在。 乾顾站立原处,目光不自觉的飘向某处,那儿什么都没有。准确说来,那里之前曾有一处住宅,但是随着居住者的离开,住处随之消失不见。 真是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不受约束。 乾顾暗自感叹了一句后,默默地垂下眼帘。 徐天玄不经意间捕捉到乾二少爷的视线,他不禁愣了愣。如果没记错的话,徐天玄记得那里好像住了夜血魔君。 对此,他倍感费解。乾二少爷对夜血魔君竟然厌恶至此?罗峙都已经走了,乾顾仍不开心?乾顾就此摆脱了对方的纠缠难道不好吗,哪怕罗峙失忆后就再不曾缠着乾顾。 徐天玄百思不得其解,罗峙得罪二少爷究竟有多深,人走之后,二少爷依然心有不悦。 “你慢慢整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乾顾笑着留下话,在徐天玄充满疑惑的目光里转身离开了艮院。 徐天玄挠挠头,他猜不透乾二少爷的心思,干脆抛开一切不去考虑,继续专注的在小钱袋翻找宝物。 同一时刻,乾二少爷漫无目的地走在乾府之中。他的心情远不及他脸上的笑容,乾顾内心极度压抑,难以言喻的压抑。 乾德终于向乾顾提及他的终身大事。那位名为奉和的有缘人,乾顾并不讨厌,换作平时,说不定他能和对方相处得非常好。 然而,当乾德要求乾顾一心一意的和这个人生活,相依相偎共度一生的时候,乾顾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情绪里夹杂着无奈,忧虑,烦躁,痛苦,难过,甚至于抵制。 小时候的乾顾十分顺从父母的意见,他力争让自己成为一个听话省心的好儿子。他敬仰大哥,为大哥分担琐事,他照顾弟弟妹妹,他相信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乾家二少爷。 可随着乾顾一天天长大,他方才明白事实与自己想象的天差地别。 要改变大哥对他的厌恶很难,要让弟弟妹妹们真心的敬重他更难,要得到父亲的真正认可难上加难。失去记忆的许凝月对乾顾爱护有加,乾顾也一心把她当作亲生母亲对待。可,夜深人静之际,乾顾独自站立在乾府内,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家庭和睦,兄友弟恭,仿佛距离乾顾很近,又仿佛遥不可及。 乾顾竭尽全力的在奋斗,在改变。十年百年千年,他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自己的终身大事,顺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乾顾本不该议论抗拒。偏偏乾顾渴望如父亲那般,执着寻找那份属于自己的情感归属,一生一代一双人。 家族为乾德促成的姻缘,没能让乾德幸福,没能让许凝月幸福,也没能让乾顾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幸福。乾顾将一切看在眼里,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坚持为自己促成一桩他不想要的姻缘。 乾顾以为,父亲是最理解自己想法的那个人。可惜,乾顾尚未有心思考虑自己的情感,乾德就以父亲的身份为他寻来有缘人。 答应?拒绝? 乾顾不知道,他心里很烦,却无人倾诉。 徐天玄和乾宇出发前,收到的一个最出人意料的消息,莫过于长久窝在乾府打点府中大凡小事的乾家二少爷乾顾不知所踪。 第100章 乾顾不打招呼就出了乾府,乾大少爷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不但对乾顾的做法没有丝毫不满,而且他还给予了乾顾相当大的理解与支持。 在乾宇的记忆当中,乾家二少爷乾顾是一个努力的人,尽心尽力为乾府默默付出了太久太久。乾顾不断在挣扎,渴望成为一个得到父母认可的孝顺孩子。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漫长的岁月里,乾顾肯定也对如今的生活感到身心疲惫。 这一回,乾德毫无征兆的带来一位有缘人,要求乾顾迎娶进门,让这个一直十分听话的乾二少爷承受了巨大压力。 乾顾很累,他心里有茫然更有沮丧。 乾宇心知肚明二弟需要时间静一静,所以,乾宇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二弟营造一个好好缓口气的条件。 面对众多家族长辈之际,乾大少爷对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不过,相对与乾大少爷的鼎力支持,乾德表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乾德极度不满地看了大儿子好几眼,一副深信就是乾宇带坏了乾顾的神情。要知道,乾顾从小乖巧懂事,向来特别听乾德的话。 偏偏现在,言听计从的二儿子居然一声不吭地犹如逃离般的走了,乾德怎能不气愤。尤其是当前情况特殊,乾德专程替乾顾寻来有缘人的时候,乾顾的做法摆明了削了父亲的面子,不愿再与这位有缘人有任何接触。 有缘人的一切皆与乾顾息息相关,眼下,乾顾不见踪影,有缘人该以何种身份继续留住乾府,这是一个大问题。乾府这些年均由乾宇当家,乾宇对乾德的态度明显可以看出,乾宇不可能善待乾德带回来的这位妖界客人。 果不其然,乾宇对待这位有缘人的处理方式与乾德意料的一模一样,乾宇要赶人。 乾宇徐徐说道:“而今,乾家与妖界的关系紧张。前有妖帝胡宿大闹云祥城,今有逆法则混入府内,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乾家当与妖界泾渭分明。” 他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妖界的客人们从哪儿来就回到哪儿去,其中当然包括乾二少爷的那位有缘人。乾顾是否有意和这个人结为伴侣,需要等乾顾归来后,征求乾顾本人的意愿,乾府上下再做商议,要不要接对方进入乾府。 在此之前,这位有缘人毫无悬念唯有返回妖界一条路可走,乾宇决不答应此人在乾府附近出没。 乾德自然对大儿子的决定不服气,他的眉头皱了又皱,直盯乾宇:“如果我非要他留下来呢?” 闻言,乾大少爷依旧一脸平静,但他的语气冰冷到了极致:“妖界之事涉及逆法则,关乎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我身为乾家的当代家主,必须对家族负责,我绝对不会允许不利于家族的威胁存在。若有人倚老卖老,仗着长辈的身份,为了一己之私,肆意妄为,我必当家法伺候,严惩不贷。” 乾宇说话时气势陡增,刹那间爆发出的威压格外惊人。他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随即扫过在场所有的乾家人。 那一刻,没人敢迎上乾宇的视线,他们深深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蜂拥袭来,如锋利的刀刃般割得浑身生疼。他们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不约而同的避开乾宇强势的压力,哪怕他们心知肚明乾宇针对的是谁。 片刻后,房间里陆陆续续有附和声响起,满屋的人表达了极为相似的意见。 “此话有理,虽在逆法则崛起初期,可家族大敌将至绝不能大意,这会儿确实不适合将妖界来者留在府邸。” “正逆转化很快就会加剧。事有大小缓急,家族存亡皆是未知,些许的儿女私情,怎能与之相比,乾顾的婚事待危机过去再议也不迟。” …… 一字字一句句,虽不算是对乾宇完全的认同,但也没人同意让乾顾所谓的有缘人继续住在乾府,何况乾顾这一刻不在府中。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乾德听得气恼不已,心知驱走乾顾的有缘人已是必然。他强压翻腾的情绪,而后,他恶狠狠地瞪了乾宇一眼,冷哼一声,扭头往外走。 然而,乾德尚未抬脚迈出屋门,乾宇的话语已自乾德身后传来:“太爷爷刚来了消息,逆法则潜入乾府事关重大,所有与之相关的乾家人立马返回祖宅,由太爷爷亲审。” 听到这话,乾德步速不禁一缓,他眉头紧锁,回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儿子,只觉得对方从未有过的陌生且冰冷。 乾宇无视乾德复杂的神情,他的话语未停:“太爷爷说,云祥城的婚宴已成,这些人就由父亲你亲自带领,即刻启程赶回祖宅与他见面。” 霎那间,整个房间骤然安静,静得没人敢大口呼吸。 在场的所有人都坚信,乾宇不敢乱传乾老太爷的命令。假如乾宇所言不虚,那么乾老太爷令乾德带人回祖宅,这件事相当耐人寻味。 他们心知肚明,乾德与乾宇两父子之间的感情向来不好,就算是乾宇的婚宴,乾德也没给大儿子面子。乾大少爷的婚宴,乾德不仅不来喝喜酒,还给乾二少爷寻了一位有缘人。若是一切平安无事倒也罢了,偏偏就是来的这些宾客之中出现了与逆法则相关的人。 乾老太爷要乾德回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众人不好妄言,仅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未多话。 乾德沉默了片瞬,终是没开口再多说什么,他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眼见乾德走远,乾宇暗暗松了口气。让乾德立刻带人回祖宅是乾宇向乾老太爷提的要求,他的命令对乾德的效力不足,他需要得到乾老太爷的相助,将乾德留在祖宅。如此一来,乾宇对乾府的情况能安心几分。 从父子情感而言,乾宇不认为乾德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父亲,他对乾德有诸多的不信任。从整个家族而言,乾德寻来有缘人的同时,导致逆法则悄然潜入乾府,乾宇不得不怀疑乾德是不是与逆法则有关。 乾宇对乾德心有质疑,可他又不适合亲自审问自己的父亲,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有太多的不方便。 于是,乾宇借助了乾老太爷的力量,太爷爷发话,乾德必当听从,乖乖地待在祖宅里。 乾大少爷远行在即,他无法忍受乾德继续出没云祥城。他生怕自己不在乾府的这段时间,其它长辈顾及乾德是前任当家,同时看在乾德是乾宇父亲的面子上,被乾德的建议左右,做出错误的决定。 赶走乾德和妖界的人包括乾顾的有缘人,乾宇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慢慢的,乾宇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悲伤,原来他这般不相信自己的父亲,那个曾经是他幼年时期最憧憬的大英雄的男人。乾宇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一点儿也不明白对方的真实想法。 他们父子俩始终背对前行,这条路走得越久,越是相隔越远。 乾宇收起情绪,认真安排乾府的守护,逐一落实大小琐事。 换作平时,乾宇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奈何正值特殊时期,又遇乾顾外出,少了一个得力的兄弟给乾宇分担压力。 商议的事情又多又琐碎,使得乾宇深感乾顾这么多年过得不轻松。只是,这个默不吭声管理乾府事务的二弟曾经一度让乾宇极其讨厌,现在少了乾顾打点乾府,乾宇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乾宇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几乎快要记不得,自己原谅乾顾,接受这个二弟的存在有多久了。 眨眼间,岁月匆匆而过。 乾宇走出主院,行至徐天玄的面前时,徐天玄正在仔细检查出行的包袱,确定自己没有遗忘什么必要品。 徐天玄租借的药地已然交给李姨一家看管,而徐天玄的九个弟弟妹妹也有乾九小姐帮忙照顾,如果乾岚忙不过来,艮院那只聪明的兔子主动要求接手。 兔子对徐天玄拍着胸口保证:“你放心出门,他们交给我守着绝对安全。” 徐天玄出行重中之重的随行物品是金银,金银充足路好走。除却银两,徐天玄随身携带了灰毛鸡与白十一。 灰毛鸡和狼一他们不同,它不会沉睡。它瞅着徐天玄收拾东西,不停的叽叽叽叽表达自身的意愿,徐天玄出门,它也要跟着徐天玄出门。至于尚未孵化的白十一,如此放在乾府灰毛鸡觉得不放心,它外出怎么也得抱着这颗白蛋。 正因如此,徐天玄要么带着灰毛鸡和白十一,要么一个都不带。徐天玄思索良久,最终决定带着它俩。 根据乾大少爷的计划,这一趟出门的时间估计不短。哪怕灰毛鸡不会说人话,有它在身侧,路途中多少热闹一些。此外,灰毛鸡懂得喷小火球,足以充当有用的小小打手。 瞧见媳妇归来,徐天玄果断放下手里的所有事,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由于个头差异,徐天玄只能一如既往的扑到媳妇怀中:“全都商量好了吗?” 尽管徐天玄不参加乾府议事,但他明白媳妇在解决许多棘手的问题。 “商量好了。”乾宇点头应道,“我们后天清晨出发。” 得到确切的时间,徐天玄顿时安心不少。这几天他最担心的莫过于乾府琐事繁多,乾大少爷一会儿折腾这个,一会儿折腾那个,以至于他们迟迟不能远行,时间不断改动。 徐天玄大大地松了口气,他想了想,抱紧媳妇问道:“二少爷究竟去了哪儿?他会不会遇见危险?” 徐天玄的提问,乾大少爷给不了具体答案。说起来,乾大少爷一直有寻找乾顾的特别办法,向二弟传讯的另类方式。乾宇相信,只要乾顾不是刻意的死命躲避自己,他都能立马联系到乾顾。 但是乾宇不愿这么做,这样会让乾顾感到为难。乾顾倘若收到乾宇的消息,是回来还是不回来,势必面临选择。既然乾顾有心出门一趟,乾宇就不会轻易联系对方,他睁只眼闭只眼,让二弟没有顾虑的走一走,透透气。 而且,乾顾如果当真遇到了不可抵挡的险情,乾顾自有办法尽快通知自家大哥,寻得救助。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乾宇说这句话极具信心。 乾顾的天之力战力虽远不及乾宇,可只要乾顾不特意惹事生非,凭借乾顾的本事,他行走六界保得自身平安毫无难度。以乾顾的脾气,他素来不喜与人争斗,对峙形成前,乾顾多半已经远远避开不利的形势。 乾大少爷给予了肯定答复,徐天玄自是坚信媳妇的话。纵是徐天玄有几分好奇乾二少爷的去向,但他关注更多的仍是自己和大少爷的远行。 徐天玄向媳妇展示包袱里的物品的同时,离家出走的乾二少爷已在远方。 乾顾骑在马背,他牵着缰绳,抬目眺望远方的晚霞。轻风吹动了淡蓝色的锦袍,落日映红了乾顾的白玉束发,也映红了他的脸。 微微闭了闭双眼,乾顾深深地吸一口气:“出门就是这种感觉?这份自由好像也还不错。” 从小到大,乾二少爷极少单独外出,绝大多数的时间,乾顾的一门心思皆是落在乾府的大凡小事上。他幻想过无数次,某天自己出门的时候将会有怎么样的际遇,他会遇见什么人,他经历什么事。 乾顾考虑了很多很多。然而,当他真正地迈出乾府大门,独自一人行走在外时,他打量着陌生的城镇,凝视着陌生的面容,他愕然发觉心慌。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他不知道该去找谁见谁。他所熟知的一切,均在乾府和乾府相关的事宜之中。 乾顾静了静心情,他淡然地望向不远处。 山脚下,有一座染上了暮色的城市。乾顾披上暗红色的斗篷盖住身体,瞬息间,他的气息陡变,温和儒雅不在,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俨如一头凶猛的血魔。 做好准备,乾顾不再迟疑,策马扬鞭奔向这座繁华的城市。 这里是血茹城,有名的魔界大城,城内有通往万魔城的秘密道路。 连乾顾自己,都尚不能完全理解他前往万魔城的荒唐想法,因为他要去万魔城内找夜血魔君罗峙。 自从乾二少爷诡异的被夜血魔君睡了,那个始终困扰他的梦境再也没有出现。伴随着罗峙离开乾府,乾顾仿若经历了一个苦痛的噩梦之后醒来。 乾顾恨不得将罗峙这个让他厌恶的魔君永远抹去,偏偏,乾顾隐约觉察情况有些不对。不知何时,乾二少爷的天之力融入了一丝一缕怪力,乾顾想不透这到底是什么,但他有种预感,这一切和罗峙脱不了关系。 他来到魔界,并非对罗峙有情感,也不是沉迷于对方带来的欢愉,他只为解疑。昔日,罗峙找到他,究竟有什么用意,此后不吭不响的走了,到底又是什么意图。 乾顾不能接受以后自己寻找此生挚爱的时候,心中还留着这么一个让他倍感不愉快的谜团。 两天后,乾顾在血茹城租了一处宅院暂住,探寻进入万魔城的捷径。与此同时,徐天玄兴高采烈地跟着乾大少爷踏上了婚宴后的远行旅途。 第101章 大道上,一辆马车在疾驰。 驾马车的人是林伯,这次乾大少爷出门,跟随他身侧的护卫仅有林伯而已。 与乾大少爷身边带了一名护卫相比,乾二少爷果断多了。乾顾不吭不响的出来,连自己的隐卫都避着,导致留在乾府的庄诚着实郁闷,唯恐乾二少爷对自己不够信任。然后他进而羡慕林伯,能够得到乾大少爷的重用。 徐天玄掀开布帘,内心的激动一次又一次的欣赏外面的陌生美景。与徐天玄同样激动的还有一只灰毛鸡,身为一个尚未出过远门的胖鸡仔,灰毛鸡与徐天玄一样,看到什么都感觉特别新鲜。 这会儿,它一边护着白蛋,一边不忘叽叽地大叫着表达自己无比兴奋的心情。 这次外出,乾大少爷本人的安排十分简单,他的整个行程全是绕着徐天玄转。他会陪着徐天玄一路走一路玩,保护徐天玄平安的同时,力争让徐天玄可以玩得尽兴。 当然,徐天玄拜见四值功曹属于他们行程的一部分,乾大少爷不可能忘记这重要的一环。 暂时卸下了乾府事宜的乾大少爷显得分外轻松,他极具耐心,任凭徐天玄好奇的沿途问个不停,他始终详细的一一为徐天玄解惑。 徐天玄问了会儿,半懂不懂地又瞪大双眼打量窗外。他时不时低头给灰毛鸡说几句,灰毛鸡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徐天玄的话语。 不论他们是否当真理解对方的意思,但仅表面看来,一人一鸡聊得非常开心。 片刻后,徐天玄心中莫名的一颤。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只见媳妇跟前突然闪现出一团亮乎乎的金光。金光个头不大,小巧可爱,它一暗一亮,好似在引起乾大少爷的注意。 瞅见金光,乾大少爷从容地伸手一抓。下一瞬,金光已在他的手中化作了一封信。 乾宇并未特意避开徐天玄,他当着徐天玄的面,不急不徐地展开信纸。 徐天玄心知有消息传给乾大少爷,他别过视线,继续与灰毛鸡在一侧聊天。 一直以来,徐天玄均未直接介入乾家的大小事宜处理。他相信,如果是媳妇能告诉他的事,肯定会给他说。假如有媳妇不能告诉他的内容,那么徐天玄万万不会打听。 徐天玄坚持不给媳妇添乱惹麻烦。 乾大少爷展开书信,刚看了两行,他的皱眉顿时就皱了起来,这封信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封机密传讯来自乾老太爷,信里提及了两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自然是本应带人返回祖宅的乾德,不知为何,他们至今尚未到达。而第二件事是关在祖宅的妖帝胡宿以及乾家的叛徒乾墨。 这阵子,乾墨身上附着的戾气消散了许多,可由于乾墨与戾气接触的时间太长,戾气已然污染天之力。哪怕乾墨从此诚心悔过,重返乾家,他也再回不到从前的乾墨。 乾墨的天之力中融入了丝丝缕缕的毁灭之力,而这些毁灭之力并不纯正,它们沾染了暴戾的气息,对乾墨的情绪平复十分不利。更何况,乾墨至今的态度依旧强硬无比,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劝不了乾墨,乾老太爷未再多说,他把注意力放在引发云祥城混乱的妖帝那儿。 妖帝伤势严重,到乾家祖宅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后来,妖帝醒了,整个人却是浑浑噩噩,胡言乱语。起初,乾老太爷觉得胡宿故意装疯卖傻,他对胡宿不怎么客气,胡宿吃了不少苦头。 审讯一开始就进行的不顺利,随后,情况越来越糟糕。胡宿的状况再度出现巨变,他时而昏昏欲睡,时而清醒,时而猛地暴起抓狂,对着囚笼又撞又咬。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胡宿终于愿意和乾老太爷说话,他只说了一句:“我要见……莫逆……莫大将军……” 乾家与妖界的关系不好,妖帝的所作所为也没审出一个合理的结果。此时将妖界的将军放进乾家祖宅,绝大的隐患不言而喻。 乾老太爷不答应胡宿的要求,只对胡宿说:“你老实的告诉我,为何针对乾家?是谁命令你或者和你合作对付乾家?只要你说实话,我就让莫逆来见你。” 出乎乾老太爷的意料,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妖帝相当不配合,根本不理会他的条件。胡宿闭上眼,静静地蜷在囚笼里,死不松口。一天不见莫逆,胡宿就一天不再和乾家人说一字半句。 见状,乾老太爷权衡再三,心知拖下去对乾家没有多少好处。妖帝精神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谁也无法保证,妖帝下次清醒会是什么时候。 胡宿自登基以来,一贯主张和平,且十分依赖身边的大将军。有莫逆在场,兴许胡宿真的会说实话。 乾老太爷没奈何地退了一步,将莫大将军接入乾家祖宅,安排了莫逆与胡宿见面。 莫逆和胡宿之间隔着金色的囚笼。看到妖帝的那一刹那,莫逆忽地跪了下去,向妖帝磕头不止:“末将无能,末将罪该万死,没能保护主上,让主上受苦。” “莫……将军……”胡宿微微睁开眼,他向莫逆伸出手,却被囚笼发出的金光挡住了“我是妖界的……罪人……我一直……不主张打仗……却自己亲手……得罪了乾家……” 莫逆额头满是鲜血,他话语坚定:“主上,我相信,云祥城的那个你,不是真实的你。有人利用你针对乾家,对付乾家给妖界树敌绝不是你的本意。无论何时何地,我都相信你。” 听闻这话,异常虚弱的胡宿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一如往昔的温柔:“莫将军……我……好害怕……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有个力量……它要吞噬我……毁灭我……” “主上,”莫逆伸手大力抓住囚笼,无视金光在他双手割裂的一道道伤口,“主上,别怕。谁也不能夺走你。” 胡宿凝视了莫逆好一会儿,纤细的身影恍惚间愈发单薄:“快点逃……别留在这儿……不要回妖界……任何人给你……命令……都不许回去……” 胡宿的话语越来越低,紧接着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一时半会儿难以再清醒。 莫逆跪在囚笼外,一动不动。妖帝命他不回妖界,那么他此生绝不迈入妖界一步。可妖帝让他离开,他做不到。守护主上,是他这一生的宿命。 “主上,末将在这儿陪你。”胡宿在哪儿,他就哪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天塌下来,这个人都是他的主上,寸步不离永远效忠的主上。 妖帝陷入昏迷之际,不远处一抹身影浮现,乾老太爷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莫逆清楚,自己不必解释不用复述,无论妖帝的声音压得多低,乾老太爷都能听得清晰。毕竟,这儿是乾家的祖宅,专属乾家的核心地盘。 “乾老太爷,主上不是攻击云祥城的主凶,他被其它力量控制了。”莫逆恭敬地伏在地面,坚定不移地说道,“主上并未装傻避祸,他受了重伤。请你看在以往与妖界的些许情分上,为主上寻一名良医疗伤。” “莫将军,我们谈谈吧。”乾老太爷轻轻地拂了拂袖子,地面瞬间干净的霎那出现了一根石凳。乾老太爷神情自若地坐下,他看了眼囚笼里的妖帝,又看了看囚笼外的莫逆。 莫逆深知乾老太爷要谈条件,他毫无畏惧,直言道:“只要你不伤主上的性命,我任何条件都答应。” “好,莫将军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乾老太爷应了声,“查清是何人或力量控制了妖帝,你就可以带妖帝离开这里。” 从那天开始,莫逆主动要求关入囚笼内,陪同妖帝左右。同时,乾老太爷提供药草药丸,让莫逆给妖帝敷药疗伤,哪怕这些药材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妖帝的痛楚。 某天夜里,妖帝突然醒来,他不仅醒了,他还攻击了囚笼里的莫逆。 乾老太爷赶至时,只见莫逆遍体鳞伤,一道道醒目的深深抓痕,看起来血淋淋的,十分可怕。闹累了的胡宿倚在囚笼边缘,不屑地看着莫逆,唇边扬起一抹冷笑。 莫逆望着胡宿,他眼底有痛苦,有难过。他明白主上的思维已经混乱了,疯起来的时候连他都不认识,他不愿主上变得这般陌生,偏偏他又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胡宿再度袭向莫逆,他掐住莫逆的脖子,恨不得掐死莫逆。对此,莫逆不曾反抗,他静静地看着对方,胡宿要他这条命,他会毫不犹豫的给。 莫逆的呼吸愈发艰难,胡宿的动作却忽然一顿,紧接着他的表情扭曲,狰狞无比。他一只手死命地抓紧自己的另一只手,口中喃喃念叨:“不行……不可以这么做……不许杀他……” 伴随着僵持的时间推移,渐渐的,妖帝的脸色苍白吓人,冷汗如水一般流淌。他咬紧牙关,强逼自己一步步往后退,好像在和谁竭力抗争。 “走……”妖帝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字,他见莫逆不动,不由低吼了一句,“快走……” 话音刚落,妖帝一下子虚弱地倒在地面,他难受地蜷起身体,表情痛苦不堪。加在他身上的折磨痛得无法忍受,他的嘴唇咬出了血,鲜血映着惨白的唇色,显得血色特别刺眼。 莫逆稳了稳情绪,他没按照胡宿的命令离开,反而往前走。他坐在胡宿跟前,安心的迎接自己的命运。 假如杀了他,能让胡宿轻松些许,不再忍受那么多的煎熬,他宁愿立刻去死。他可以接受致命的伤痕加在自己胸口,却不能忍受胡宿身上再添任何一道新伤。 不一会儿,胡宿在剧烈的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听得胡宿的呼吸逐渐平缓,莫逆这才拾起打翻的油灯。他注入灯油,拨了拨灯芯,囚笼里顿时明亮了几分。莫逆将油灯胡宿身侧,光亮近一点儿,黑暗就距离胡宿远一点儿。 莫逆不关心自己浑身的伤口,只是看着自家的主上,和无数个黑夜一样陪在胡宿的身侧。 之后的日子里,胡宿出言驱赶了莫逆无数次,也曾暴起发难打伤了莫逆无数次。油灯一次次熄灭,莫逆又一次次的将油灯点亮。 夜晚结束,旭日东升。 主上,黑夜终会过去的,别怕。 乾老太爷不确定自己使用的方法到底对不对,但他没改变当初的决定。莫逆与胡宿一同关在囚笼,胡宿偶尔昏迷,偶尔清醒,偶尔发疯,莫逆所做的一切就是陪伴胡宿。 莫逆用自己的惨烈伤势替乾老太爷尝试寄居胡宿体内力量是什么,来自何处。 大概是运气好,不久后,胡宿再度发疯时,乾老太爷冷不丁捕捉到了那一丝诡异的力量,一丝产生了异变的逆法则之力,他终于明白是什么折磨得胡宿不成人形。 乾老太爷向乾宇传了一份机密讯息,告诉乾宇一个惊人的秘密,导致胡宿要死不活的力量来源于不稳定的小本源。 第102章 不稳定的小本源吗? 乾宇仔细地又看了一遍乾老太爷的书信,确定没有遗漏任何细节,他一把将信纸捏成了粉末。此刻的乾大少爷与以往一样神情自若,但是他的内心却极度不平静。 早在很小的时候,乾宇就已见识过乾柱内部的天之本源,它是整个乾家的天之力的供给关键。正因为了解天之本源,所以乾宇知道,所谓的小本源和天地本源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由于天地本源的包容性,它们可以提供绝大部分的法则之力补给。绝大多数时间,正逆两种法则之力互不相容,它们相互攻击,彼此抵消,极难达到平衡状态。两者此消彼长,正法则削弱了,逆法则就强大了。 对顺天乾家而言,他们时刻得提防逆天乾家的反扑。两家的厮杀无止无尽,他们在天之本源的正逆变化里寻求生存之机。 尽管小本源同样带有本源二字,可小本源根本不能为他人补给法则之力。 小本源的形成与世间法则和逆法则息息相关。 一如乾大少爷知道的那样,小本源不是一种供给本源,它的特殊是针对个人。两种法则融合后达到微妙的平衡,形成一种正法则到逆法则的循环变化。 确切说,任何的一种正法则和任何的一种逆法则之间一旦形成平衡,即称作小本源。 最纯粹的小本源是同一种力量的两种正逆法则融合。迄今为止,乾大少爷身旁的徐天玄就属于这类存在。 徐天玄十足的命大,共同拥有时间之力和逆时间之力,而且两种力量相对稳定,让徐天玄没有性命之忧。假如把法则比作白天,逆法则比作黑夜,徐天玄的这般状态堪称日月同辉。 漫长的岁月里,不是没人打小本源的主意,而是小本源的形成太艰难,基本上是九死一生,并且这般九死一生与十死无生几乎无差别。如此一来,小本源的数目稀少至极,少到濒临不存在。 除却纯粹的小本源,另有一种不纯粹的小本源,它是任意的两种正逆法则融合形成平衡。 比如,乾宇体内的顺天之力与徐天玄体内的逆时间之力,它们融合成功的话,乾宇即可获得小本源。拥有小本源后,在逆法则崛起的情况下,哪怕乾宇的顺天之力极速消弱,可逆法则之力随之增强,两者循环,足以让乾宇不那么虚弱,具备一战之力。 乾宇得知徐天玄身具逆时间之力那会儿,诗梦提及徐天玄不应抛弃逆法则之力。一则因为小本源,免得徐天玄在天地本源转变时,承受太大痛苦,二则,逆时间之力出现,它在加速逆法则崛起的同时,照样对乾宇有帮助。 然而,乾宇不敢贸然尝试,小本源的融合九死一生。乾宇不确定,那一丝飘渺的希望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这场豪赌赌的是乾宇的命。 天之力与时间之力融合不难,可是逆时间之力却危险无比。纵是天之力包罗万象,也不能安全的融入逆法则。 乾大少爷当前的身份是乾家当家。他活着,能在这些年替乾家做诸多贡献。若他达成小本源失败,面临将是魂飞魄散,乾家平白无辜的失去了一个可靠的战力。 根据乾老太爷的推测,妖帝多半是被人强制灌入了大量毁灭之力加以控制。妖帝命大,那些毁灭之力没能让他爆裂,还顺利发动智识之灾为难乾家。 然而,世事变化无常。幕后者的计划受挫,妖帝没能完成预期的任务。对方撤走之前,故意在胡宿体内灌入另一种逆法则之力,并控制胡宿施法将两种法则强行融合,极其残忍的灭口。 两道法则当即以胡宿的身体作为战场展开了惨烈的厮杀。幸运的是,胡宿没当场崩裂而亡,不幸得是,它们无法达成平衡。 妖帝逃过了堪称十死无生的死劫,却在而后不稳定的小本源折磨下,整个人废掉了。胡宿的妖力修为以及身心魂魄均破损的千疮百孔,今生今世无力回天。就算胡宿就此转入轮回,也不知要轮回多少世,才能有机会成为一个身体健康魂魄完整的正常人。 乾老太爷早对小本源的凶险有所耳闻,却也不曾料到亲眼所见竟是这般令人感伤。 有此前车之鉴,乾老太爷再三警告乾宇,不可妄动小本源的念头,他不想因此失去乾宇。乾家死在小本源的儿孙绝非一个两个,多少年不见一人成功,毫无悬念的惨死。 乾老太爷不赞成乾宇冒险,成为其中一员。实在抵挡不了逆天乾家,大不了,他们举家迁移,躲到一处不为人知的凶险地,躲避逆天乾家的屠杀。 待到逆天之力减弱,他们再回来,这般避其锋芒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只求乾宇千万别乱来,切勿胡思乱想,不稳定的小本源的悲剧惨不忍睹。 此外,乾老太爷叮嘱乾宇小心谨慎,他们的对手将越来越多,实力将越来越强。乾宇和徐天玄务必当心,玩得尽兴的同时,也得谨记保持警惕。 不知道是何原由,窗边赏景的徐天玄隐约感受到媳妇的思绪起伏,他侧身望向乾宇。 乾宇不愿徐天玄担忧,他迎上徐天玄的目光,问道:“怎么了,累了吗?” 闻言,徐天玄轻轻地摇摇头。他不累,他只是突然觉得媳妇好像有心事,想为媳妇分忧。徐天玄果断挪到媳妇身侧,但他不着急开口询问,而是乖乖地倚着媳妇。与此同时,灰毛鸡罕有的闭上嘴壳,不再叽叽叫,给了夫夫俩一份安宁。 没多久,林伯抬头望了望天色,继而眺望远处的热闹城市。他提高嗓门,扭头对身后喊道:“大少爷,前方就是霖湖国的丽城了。” “准备进城。”乾大少爷从容地答了一句。 不同于乾大少爷的冷静,听到林伯的话,徐天玄高兴的险些蹦起来。 霖湖国不是徐天玄他们路过的第一个国,他们沿途历经的第一个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徐天玄严格听从媳妇的安排,他们一路疾行的,根本没停留就快马扬鞭通过了这个小国。 与缺乏特色的小国不同,霖湖国是一个富饶的大国。乾大少爷告诉徐天玄,此国的湖多水清鱼鲜美,而丽城拥有霖湖国面积最大的一个湖泊,有最为肥美可口的大湖鱼。 徐天玄早盘算着要大吃一顿,他得知即将进入丽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至于灰毛鸡,它莫名的也在兴奋叫着,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懂得湖鱼究竟好吃不好吃。 林伯交了进城银两,驾着马车径直前往丽城生意最鼎盛的一家酒楼。 美轮美奂的满堂鲜酒楼矗立在湖泊附近,生意好到夸张,大堂内人满为患,人声鼎沸。徐天玄咬咬牙,为了美味,为了赏景,为了给媳妇提供一个舒适的吃饭环境,他阔气的摸出金子定了一处位置绝佳的包厢。 在喜笑颜开的店小二的带领下,徐天玄乐呵呵地跟着乾大少爷上楼。一开始,徐天玄还有心情与灰毛鸡好奇地左看右看,但徐天玄很快就不高兴了。 徐天玄发现大堂内好多食客扭过头来打量他家媳妇。有害羞的姑娘团扇掩面,微微红着脸偷看,也有大胆的姑娘一眨不眨,看得大胆直白。更有甚者,居然有年轻小伙直瞅乾大少爷红了脸。 新婚的徐天玄表示不满,他知道他家媳妇硬朗帅气,但再怎么帅,也是他的媳妇。他们喝过合卺酒,请了六界的宾客作证,其他人怎么看得如此不避讳。 徐天玄不自觉的放缓了步速,他烦恼地挠挠头。出门前,他考虑过各种各种的突发事故,却不料算漏了媳妇长得帅造成的问题。 在云祥城那会儿,乾大少爷四周始终是杀气环绕,瘆人杀气足以吓得大伙战战兢兢。 此次,乾宇考虑到他要陪徐天玄进城轻松地玩一趟,顾忌杀气太重惊扰普通人,显得格格不入,乾家大少爷这才有所改变。 可一旦杀气收敛,不吓人的媳妇别提有多吸引眼球。 徐天玄琢磨着,也许他该与媳妇商量商量,释放杀气,让霖湖国的朋友们感受一番乾大少爷多么威武霸气,保准他们各个慌不择路。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忽感头顶一沉,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乾大少爷已然发现徐天玄在走神:“走吧,上楼吃饭。” 随之而来的还有嘀嘀咕咕的议论声。 “善待家仆,真是温柔的好男人。” “没准是小弟,反正不是亲兄弟,他们长得不像。” “肯定不是父子,那小孩长得也太不帅了。” “也许是朋友家的孩子,帮忙照看。” …… 徐天玄骤感一口鲜血堵在胸口,差点没喷出来。他恨不得大喊大叫,你们不许乱说,他是我的媳妇。我才不是什么小弟,儿子,朋友家的小孩。即使他曾为家仆,但他现在也不是了。 好在,徐天玄仅是这么想一想罢了,不和众人争执。乾大少爷自然而然的牵起徐天玄的手,头也不回的朝楼上的包厢走去。从始至终,乾大少爷完全不理会周围的议论,仿佛大家讨论的人不是他。 乾大少爷镇定如常,使得徐天玄的心也随之平静,他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和他人计较。收敛杀气的乾大少爷也好,不收敛杀气的乾大少爷也罢,都是他的乾大少爷,谁也抢不走。 入了包厢,乾大少爷不看菜单,也不听店小二热情的介绍,豪爽的每个菜来一份。徐天玄赏识媳妇这份豪爽的同时,他不自觉的摸了摸怀里的小钱袋。 游玩凡俗界品尝美食,徐天玄携带的金银完全足够。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可是有钱袋的人。 店小二正欲洋洋洒洒的介绍酒楼,哪知乾大少爷抬手丢了一锭银子给他,冷冷道:“你下去吧。” 揣好银子,懂得察言观色的店小二决定不在打扰这些客人。既然别人不乐意听他说,他闭上嘴就是,何必惹得客人不愉快。 店小二关上了房门,而徐天玄推开了临湖的窗户。放眼望去,入眼的一汪蓝色的湖水,大湖就像一面大镜子,映照出四周的绿山,映照出天空的白云。 徐天玄一边满心期待的盼着菜肴,一边感慨窗外的湖景。香喷喷的湖鱼尚未端上桌,徐天玄忽闻轰得一声巨响,整个满堂鲜酒楼猛地摇晃了一下。 “陆水,你不要欺人太甚!”一声怒吼。 徐天玄偏偏头,纳闷的视线投向乾大少爷。陆水的名字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这个陆水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河神陆水么? 第103章 徐天玄对外面那位陆水的出现满是惊讶,乾大少爷则表现得十分淡然。从一开始,乾宇早已经知晓,当他和徐天玄迈出乾府的那刻起,就有人明里暗里的跟踪他们。 这些跟踪者之中,河神陆水的态度与其它的跟踪者截然不同。陆水的跟踪相当直接,一路过来根本不曾隐藏自己,乾大少爷想要不发现都困难。 绕不过内心的好奇,徐天玄推开门,探出头往外瞧。 这会儿,大堂里不再是闹哄哄的,反常的安静着。所有人的注视下,徐天玄毫无悬念地瞅见了站在大堂内那个个头小小的,七岁左右的小孩。这人不是河神陆水,又还能有谁。 陆水左侧不远处站有一位白色长胡须的老头,他紧盯陆水,浑身颤抖,怒得上气不接下气。徐天玄方才听到的那声怒吼,就来自于这个年迈老者。 无视众多食客的围观,老头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指向陆水。他说话有些不利索,可见着实气得不轻:“你,你别这么嚣张!” 奈何,陆水对老头的怒吼定点不放在心上。他偏头默默地望向附近的楼梯,话语平静:“严畏,我并非奉命外出,没有差事在身。你忙你的,我过我的,你何必总和我过不去。” 陆水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对楼梯晃了晃脑袋:“你的任务你大可放手去做,一路跟着我没有任何意义。我的目的,与你不一样。” 他的话尚未说完,老头的脸色就已僵化到了极致。他嘴角连连抽搐,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了一声:“陆水,你到底在对谁说话?” 闻言,陆水耸耸肩,一副对老头没奈何的态度:“不和你说话,还能和谁说话?” 他话音刚落,大堂中骤然静谧,食客们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连围观闹剧的徐天玄脸上亦是十二分的窘迫。 要知道,老头的位置明显在陆水的左边,陆水此时正对的却分明是另一侧的楼梯。不知陆水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把人无视到这种境界绝对是一种能耐。 徐天玄虽得知陆水的眼神不好,可是眼神不好到这般程度实属罕见。他清楚记得之前在乾府的那会儿,陆水的情况远不是这么糟糕。 至少那时,陆水能够看清狼一并且动手企图掳走狼一。若不是有乾大少爷出手相助,狼一他们可就危险了。 老头见与陆水显而易见的沟通不良,他的嘴唇不住的哆嗦了好几下。最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内心挣扎小会儿后,再也懒得和陆水说话,果断掉头走出满堂鲜酒楼。 大堂里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食客,以及始终不为所动的陆水。 待到老头的身影消失不见,满堂鲜的掌柜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老头刚才一拐杖大力砸在大堂地面,顷刻间在大堂砸出斗大的窟窿,连带整个酒楼都在不稳摇晃。大堂桌椅板凳的损伤虽不严重,可老头此举明显惊到了酒楼的食客们。 这会儿,大家的思绪没来得及转过弯,多半只在纳闷这位苍老不已的老人家怎有那么夸张的力气。他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也足以让大家一愣一愣的。 眼下,老头已然走远,唯留一个小孩在这儿,掌柜忧心忡忡自己当如何合理的处理此事。不找人赔偿吧,明显吃了亏,但如果找人赔偿,始作俑者的老头不在,他上赶着欺负小孩貌似说不过去。 再说了,这个小孩的言行气得老头直跳,他们两者到底是亲戚还是仇敌根本说不准。最关键的一点儿在于,掌柜不确定小孩口袋里是否有钱或者有足够的钱。 掌柜在烦恼,陆水却没考虑那么多。他抬眼环顾酒楼,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楼上,徐天玄他们所在的那间包厢。紧接着,陆水不搭理任何关注,自顾自的抬步上楼走向徐天玄。 见状,徐天玄牵了牵媳妇的衣袖,不可思议的问道:“他能看见我们吗?” 陆水上一刻的举动传递给徐天玄一个信息,陆水哪怕站在老头身边,他也看不清楚老头的具体所在。既然如此,徐天玄距离陆水那么远,按理说,陆水不可能看清徐天玄才对。 然而,陆水前行的方向妥妥的是冲着徐天玄来的,这使得徐天玄百思不得其解。 乾大少爷不在意地瞅了陆水几眼,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不一定是看见了你,他可能只是感觉到你的气息。” 迄今为止,陆水的种种表现不能判断,陆水对老头的具体位置极其不确定,证明陆水用眼睛辨物确实不靠谱。 乾宇心知陆水紧跟他们的马车已久。这段日子,陆水跟马车从不曾跟丢,假如单凭陆水如今的眼睛辨别位置,陆水恐怕早就找不到东南西北。那么,陆水定有另外的辨物方式。 陆水走向楼上包厢的同时,掌柜忽然眼前一亮。他不好意思寻小孩要赔偿,但包厢的客人是有钱人,成功的希望大大增加。掌柜正在心底拨着如意小算盘,诡异地倍感浑身一冷,仿佛掉入千年冰窖一般。他顺着寒意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对方驾车的老者冷漠地扫了他一眼。 林伯这一眼,将掌柜吓得够呛,随即泪往心里流。老头走了,小孩拉不下面子欺压,瞅见一户有钱公子哥,又不敢随意招惹,赔偿这事只能默默认了。 掌柜快速的收起心思,扬起笑脸出言安抚大堂内的食客。 由于乾大少爷未出言阻止陆水,于是陆水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包厢,他和林伯坐在同侧。陆水凝视徐天玄,徐天玄也在观察陆水,思索陆水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徐天玄只差没伸出手在陆水眼前晃一晃,试试陆水能不能数清手指。 徐天玄的小动作,陆水完全不介意,他只为和乾大少爷以及徐天玄商议合作:“我想和你们谈一桩交易。我给你们当护卫,作为交换,你替我治疗眼疾。” 这句话是陆水对徐天玄说的,说得没头没尾,让徐天玄甚是费解。他又不是药师,从来不懂疗伤看病,陆水让他帮忙治疗眼疾,徐天玄压根无从下手。 徐天玄不着急回答,他求助的视线投向身旁的媳妇。他相信媳妇肯定明白其中缘由,媳妇会告诉他怎样的决定正确有利。 “你的双眼出问题多久了?”乾宇没替徐天玄允诺这事,而是反问了陆水一句。 陆水神色一滞,随后幽幽叹了口气。他组织了一番言语,如实告诉徐天玄他们:“小时候,我的双眼曾经十分正常,可不知为何,越长大,视线越模糊。三百年前,我莫名其妙地卷入了漩涡,险些死在里面。尽管后来我从漩涡中成功逃离,相貌却退回至小孩模样。” 起初的岁月,陆水长期昏迷,而后有幸得到神皇的相助,逐渐好转。陆水清醒的时间慢慢增多,但外貌的变化依旧极其缓慢。 陆水在乾府意外撞见狼一,惊讶发觉到残留的时间法则,以及狼一和鱼九他们的存在。为此,陆水一度认定,解决自身麻烦的关键在徐天玄身上。 之后,陆水在乾府观察了徐天玄一段时间,得出的结论并不理想。倘若徐天玄明白解决之道,狼一与鱼九他们也不至于至今沉睡。 紧接着,云祥城混乱爆发,六界君主汇集乾府云殿议事。乾家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知情者无人提及。不过陆水坚信,这一切定与徐天玄相关,与时间法则相关。 事后,陆水离开乾府,回神界静养,岂料自身状态愈发不对劲。他的眼神已不是用不好来形容了,纯粹的睁眼瞎。 直到乾大少爷的婚宴,陆水惊觉,狼一他们竟然可以同一时间醒来。陆水不禁多了些心思,哪怕徐天玄尚无解决方法,乾大少爷说不定知道一些有用的办法。 此番恰逢乾大少爷外出,不甘坐以待毙的陆水也尾随徐天玄他们的马车出了门。 陆水的大张旗鼓惹得奉命跟踪的雾神严畏相当不爽。雾神接神皇命令,暗中保护乾宇和徐天玄周全,却好几次由于陆水找他问路而泄露行踪。 严畏实在忍受不了陆水的处事方式,他和陆水交谈数次,奈何回回都不欢而散。 每一次,陆水不是对着树说话,就是对着石头说话,要不然就是对着空气说话。严畏有理由相信陆水在刻意戏耍他,以至于气愤非常。 其实雾神不明白,陆水仅仅在尝试罢了,自己双眼视物差到何种地步,不凭借其它助力,他还有没有看清楚的可能。 进入满堂鲜后,雾神严畏要求河神陆水彼此保持距离,别再跟着徐天玄一行人。陆水当然不可能答应,终于引发一幕闹剧。 虽说是和徐天玄谈条件,可陆水要求不高,他不奢望自己的眼睛马上好转。所有徐天玄能想到的主意,他都心甘情愿的冒险尝试。 陆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预感,守在徐天玄附近,利大于弊。 听完陆水的讲诉,乾大少爷沉默片瞬。以乾大少爷的脾气,他不乐意有外人同行。 可他转念一想,他们此行的重要安排之一是到神界拜访四值功曹,且不说多了河神在神界行走方便,况且有陆水充当护卫,沿途的风险相对会减少一部分。 此外,乾大少爷对陆水双眼情况恶化的根源也隐隐不安。他立即写了一封传讯飞往乾府给乾岚,让乾岚瞧瞧狼一他们是否有异变出现。 徐天玄觉醒之际,曾下意识的丢弃逆时间之力。而后乾宇在诗梦的劝说下,拾回这份逆时间之力留给徐天玄。乾宇急需弄明白,逆时间之力除却加速逆法则的崛起之外,它还将产生何种影响。 “好,我答应你。”乾宇面向陆水,肯定说道,“不过,我们的行程安排不会为你特别改变,你只能跟着我们的速度走。” “没问题。”陆水回答得十分干脆。 紧接着,乾宇补充了一句:“一会儿,记得交给掌柜一份破坏酒楼地面的赔偿。” “没问题。”陆水回答得依旧十分干脆。 徐天玄深深佩服,陆水是一个有了想法就立刻付诸于行动的河神。陆水当即起身推门而出,他走了几步,正对雕花的木柱摸出沉甸甸的金子:“掌柜,钱收好。” “……” 见状,徐天玄无言以对,他心忧地瞅了瞅媳妇。就陆水这眼神,这个护卫留在身边当真可靠吗,打起架来会不会先伤到自己人? 徐天玄觉得非常有可能。 第104章 当香气诱人的湖鱼大餐端上桌的时候,徐天玄立刻就把所有的烦心事全都抛到了脑后。他盯着满满一桌以鱼肉为主的菜肴,直咽口水。 各种各样口味的鱼,有清蒸鱼,有红烧鱼,有糖醋鱼,有酸菜鱼,有油炸鱼,有徐天玄叫得出名字的,还有徐天玄叫不出名字的。 徐天玄挑来选去,终是夹起一块嫩滑的鱼肉。他耐心的将鱼肉吹凉之后,这才乐呵呵地放在了乾大少爷的碗中。徐天玄早就考虑好了,待鱼肉上桌,第一件事就是给媳妇夹菜,徐天玄时刻不忘向媳妇表现的机会,力争刷出最佳好感。 就在徐天玄为乾大少爷夹菜的同时,乾大少爷同样夹起了一块鱼肉放到徐天玄的碗里。 这般恩爱尽显的夹菜模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嫉妒心思。首当其冲的是林伯,他年纪大了,早已过了羡慕嫉妒恨的年龄。 紧接着是灰毛鸡,它乌溜溜的小眼珠看菜品都看花眼了,压根没往徐天玄那边瞧。这会儿,灰毛鸡低着脑袋在与又麻又辣的鱼肉奋斗。它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不停的啄着热腾腾的鱼肉。 要不是白十一仍窝在壳内,不适合透气,灰毛鸡说不定会在蛋壳表面开一道口子,给白十一塞几块鱼肉进去尝尝鲜。 有灰毛鸡在,徐天玄向来不犯愁白十一缺少照顾。 在席的最后是新加入的河神陆水,这位眼神不好的河神琢磨盘中的格式鱼肉已是非常费劲,提不起兴致研究徐天玄到底忙乎什么。 陆水拿起筷子,左一筷子右一筷子的开动了。身为护卫之一,从此时此刻开始,陆水的各种生活开销应该归在了徐天玄他们的头上,不必再自己掏腰包。 正因如何,不得不留意陆水饭量的徐天玄很快惊觉一个严峻的问题。新来的这位护卫的胃口太好了,陆水的肚子里好像有个无底洞,再多的饭菜都填不满。 徐天玄看陆水吃饭看得目瞪口呆,陆水只差没直接端起大汤碗一大碗一大碗的往嘴里倒了。徐天玄想不明白,神皇平日里是不是克扣了属下的伙食银两,要不然陆水吃顿饭怎么跟饿死鬼投胎的一样。 之前住在乾府,有老管家考虑陆水的吃饭开销。可现在外出,陆水吃饭的钱都得从徐天玄的小钱袋往外掏。 尽管陆水的胃口出乎徐天玄的意料,好在乾大少爷点菜足够多,一行人吃得饱饱的,还光荣的吃撑了。 徐天玄的肚子撑得圆滚滚的,于是,乾大少爷陪着他饭后散步。他们围着满堂鲜酒楼外的湖泊慢悠悠的走了一圈,一圈走完时,徐天玄差不多也觉得自己不再撑得难受。 在丽城稍作休息,一行人又马不停蹄的赶路。比起最初的规划,沿路的同伴多出了一位眼神不好的河神充当护卫。陆水的加入,对徐天玄他们的旅程并没多少影响。他们十分顺利的依照计划前行,不急不徐的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 徐天玄本有些担心途中遭遇坏人,可事实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在凡俗界的几个国,可谓是顺风顺水又顺心,徐天玄的日子过得惬意无比。 至于陆水,他坐在马车外,在林伯的旁边,认认真真的当着护卫,尽管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真能第一时间看见敌人。 马车又一次放缓前行速度时,林伯回过头喊道:“再往前就进入有修士出没的小镇了。” 这句话是林伯对徐天玄说的,对于时不时就出门历练的乾大少爷,一个偏远的修士小镇,不值得林伯专程提醒他。 “那儿的修士长得像云观主那样吗?他们有流华老祖那么厉害吗?”徐天玄掀起布帘,爬到马车外,他蹲在林伯身侧激动的询问,“他们是不是能够御剑在天上飞?” 徐天玄对修士了解的不多,本来他认识的修士就屈指可数,而乾大少爷又对介绍修士兴致不高。不足以成为乾大少爷对手的修士,乾大少爷极少关注。 云祥城中仅有一座古观云祥观,观内的道士倍受世人尊敬,而观主云义常就已是被大家敬奉为了不起的神仙。通过与云义常的接触,徐天玄明白,比云义常的修为高的修士比比皆是,但徐天玄不知道比流华老祖实力强悍的有多少。 “流华在修士界尊为老祖,意味着他同其它修士相比较,修行高深。如今,他已在半步仙境界,再前往一迈,就可迈入仙界的大门了。”林伯笑呵呵地解释道。林伯未提及云义常,这般小修士多如牛毛,数不胜数,说多了,影响徐天玄的期待值。 徐天玄没考虑太多,他只是觉得,既然流华老祖修为高深,那就一定有办法救师姐。虽说徐天玄对流裳老祖的印象并不算太好,可他依旧希望,当他们到达流云仙宗之际,能够看见活蹦乱跳的流裳老祖。 说到这儿,徐天玄忍不住问道:“这里距离流云山远吗?我们是不是快到流云仙宗了?” 林伯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别心急,到流云山还早着呢。修士居住的地界,绝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小。修士的数量不及凡人,但他们所在的区域十分辽阔。到时候,你还能见到魔修和鬼修。” 徐天玄咦了一声:“他们不应该在魔界鬼界吗?”。 “与仙修相似,魔修同样在修士界。唯有突破极限,成仙成魔方会离开。”林伯扬了扬鞭子,驾着马车驶向小镇,“修士修大道,他们修仙、修魔、修鬼、修神,各有各的道路。只不过,仙修神修不一定全是好人,魔修鬼修的修士也不见得都是坏人。” 听得林伯的提醒,徐天玄暗暗提高了警惕。他告诉自己要多加留意,不是谁都如同云观主与流华老祖他们那般对徐天玄好。 林伯仅是随口叮嘱了徐天玄两句而已,有乾大少爷坐镇徐天玄左右,徐天玄当真遇到不怀好意的坏人,倒霉的那个妥妥的是坏人。再说了,同行的还有林伯以及新加入的河神,他们如果在修士界都不能护着徐天玄周全,那可真是白活了那么漫长的岁月。 就算他们全都有事不在,那也还有灰毛鸡留守。灰毛鸡好歹是从神兽蛋里蹦出来的胖鸡仔,哪怕没人理解它为什么会至今这个样。 退一万步说,徐天玄身具时间之力,拥有掌控时间的超凡手段。纵是打不过,铁定逃得过,自保无忧。 徐天玄不着急回到马车内,他与林伯陆水一道在外面吹风。 不久,徐天玄指向远处的高山,甚是困惑:“那座山的雾有颜色,好奇怪。” “那不是云雾,是灵气。”话音响起的同时,乾大少爷掀起布帘,抬眼望向远处的高山,“修士不愿久居凡俗界就是因为凡俗界的灵气稀薄,不利于他们修行。充沛的灵气对修士的修行助力极大。” “我需要用灵气修行吗?”徐天玄冷不丁冒了一句。他不要一辈子当小不点,他得快些长大,成长到能够保护媳妇。 面对徐天玄的满心期待,乾大少爷没奈何地摆摆头:“我们不使用灵气,而是使用一种源于灵气却有高于灵气的存在,天地本源。以乾家来说,乾柱凝结的天地精华是乾家子孙补给的根本,灵气对我们用途不大。” 徐天玄略显沮丧,乾大少爷的意思自然是这儿的灵气对徐天玄同样没多少作用。其实,徐天玄并不知道,乾大少爷的话隐了一半。灵气不是不能用,而是灵气不够用,法则之力的消耗相当惊人。 一旦他们采用灵气来补给所需,会顷刻间抽空周遭所有灵气,导致一片毫无生机的死亡之地诞生。长此以往,十分不利于整个世间的平稳发展。 每一界皆有每一界的生存法则,即使乾大少爷具有天之力,他也不能轻易打破这些平衡。 徐天玄没在灵气的问题上多纠结,马车驶入小镇时,徐天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令人神清气爽。 尽管灵气对徐天玄不适用,但徐天玄认为云义常不来这里,而是留在云祥城着实可惜。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修行,云义常没准能够更快的长成为强横的大修士。 徐天玄一边打量小镇内匆忙而过的路人,一边感慨:“修士界的空气都这么好吗?” “此地仅是一处修士出没的偏远小镇,绝非修行圣地。等你到了流云仙宗,才能真正感受到磅礴灵气。”林伯笑道,“今夜我们在这儿稍作整顿,明早去体验修士界的特产,传送阵。传送阵以灵石作为能源,可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即可传送单人,也可传送多人或者物资。” 用徐天玄能够快速理解的方式解释,传送阵又称空间传送阵,运用的就是空间之力。 “传送阵是个好东西,以后到修士界买东西,再用传送阵传回家。”徐天玄说道。 “凡俗界可不是传送阵能到家的地方。”陆水莫名地接了一句,“再说了,通天六界明明有物品买卖,都不用出门,就什么都能看,都能买,那才是最方便的地方。” 提及通天六界,徐天玄下意识低头瞅了瞅白蛋。他暗自念叨,白十一啊白十一啊,你要快点破壳而出,等我有了自己的通界兽,就能自由自在的在通天六界里玩了。 “对了,传送阵安全吗?”徐天玄问,“会不会传送失败?失败后会去哪儿?” “传送失败,这个情况确实有。”乾大少爷对徐天玄说道,“一旦传送出现错误,运气好的话,无非是传送至另一个地方。运气不好的话,会捆在虚空漩涡中。” 徐天玄惊愕地瞪大眼:“那要怎么出来?” 传送阵快捷方便,但也不是绝对安全。 “留在原地等我,我会很快找到你。”乾大少爷相当有信心。 徐天玄虽然很高兴媳妇将自己放在心上,可这毕竟不是处理问题的良策。想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之前,徐天玄对传送阵顿时失去了兴致,无论传送失败的情况多还是少。 林伯将马车停在小镇的一家客栈门外,徐天玄不熟悉修士界,他并不强行出头,而是安心的交由林伯打点。 林伯取出一块亮晶晶的石头直接丢向掌柜,定下了一处别院过夜。掌柜喜笑颜开地握着石头,自己领着徐天玄他们到住的地方。 掌柜一边走一边不停吹捧自家的小客栈,说得天花乱坠。他有些话颇是言不符实,奈何徐天玄第一次踏入修士界,知之甚少。 门口的静音符可保院子清静,门外的强力防御符阵,绝对是安心入睡的优质保证。 徐天玄想了想,问媳妇:“符阵这么好,为什么乾府不贴纸符护院?” 他一开口,林伯与陆水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几人之中,唯有乾大少爷最是淡定,纸符这般档次的防御在乾府压根无用,攻打乾府的敌人怎可能惧怕几张纸符或者几重初级阵法? 乾府用天之法则守护才是正道。 只不过,乾大少爷并未打击徐天玄为乾家着想的热情,他对徐天玄说:“乾府很安全,不需要贴纸符。” 乾大少爷话音刚落,林伯与河神再度露出苦笑。乾府安全?天知道前不久遭遇妖帝围攻的是哪一家啊?反正是一家姓乾的。 不同于林伯和陆水的哭笑不得,徐天玄极其信任媳妇的话。他的考虑方向与林伯他们刚好相反,他觉得,妖帝那么厉害居然都不曾伤到乾家的根本,证明乾家的确特别安全。 对此,林伯和陆水只能无言望天。 第105章 客栈的小别院十分清静,不知道是静音符起了关键作用,还是原本住店的客人就少得可怜,使得徐天玄在不可思议之中度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 客栈里也提供修士食用的灵食,即具有灵气的食物。可林伯不建议徐天玄在这儿品尝灵食,他告诉徐天玄,在更繁华的地方将有更美味的食物等待徐天玄,实在没必要在这个地方浪费。 徐天玄略微一想认为有道理,毕竟能减少一笔开销算一笔开销,他顺势接受了林伯的建议。 第二天,天色大亮,徐天玄跟着乾大少爷他们来到了传送阵所在的位置。小镇的传送阵面积不大,每次仅能传送两人,传送时由乾大少爷和徐天玄先走,林伯和陆水随后再过去。 面对传送阵,徐天玄的心情格外复杂。他已然努力劝说了自己一整夜,传送失败的可能非常低。同时,传送时他与乾大少爷一道,他只要牢牢拉住媳妇的手,就没有大问题。 即便运气衰到了极致,徐天玄一不留神把自己弄丢了,媳妇也能很快找到他。 可惜,自我劝说的效果并不明显,徐天玄依旧忐忑不安。徐天玄说不出是何原由,自从他踏入这个小镇,得知传送阵存在传送失败的可能,徐天玄的心中始终萦绕着一种异样的惊慌,挥之不去。 眼看着传送在即,乾大少爷在传送阵内嵌入了两块灵石,徐天玄的心骤然莫名的加速跳动起来。这会儿,徐天玄的心跳以一种极度不自然的速度在飙升,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要蹦出来了。 他紧张地抓紧媳妇的手,只听得对方轻声说了一句:“别怕,没事的。” 乾大少爷话音刚落,徐天玄惊觉脚下的传送阵泛起了柔和白光。他眼前的世界很快模糊了,整个人皆被白光覆盖,传送开始了。 就在这时,徐天玄耳边忽然轰得一声巨响,一股狂暴的气息自地底冲出,徐天玄当即被气流掀翻。 下一瞬,他紧抓媳妇的右手大力一颤,右臂顷刻间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徐天玄活生生的从乾大少爷身旁拽走,他一下子卷入了狂风中。 徐天玄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明白这绝对不是好事,那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响给了徐天玄相当强烈的危机感。 他现在脑中有且仅有一个念头。 停下,快停下! 刹那间,徐天玄的时间如同冻结了一般,流逝的速度出奇缓慢,他周遭的世界看起来就像是不再变化了似的。 徐天玄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匆忙的打量四周。此时此刻,徐天玄身在陌生的区域,他周围灰蒙蒙的一片,他身后有巨大的黑色漩涡,企图将他吸入其中。 徐天玄不知道自己迷失在了什么地方,好在他还能约莫辨别前方不远处是自己来的方向。以小镇的传送阵作为起始,随着白光的蔓延,光芒在这个灰蒙蒙的世界里铺就了一条白光搭建的道路,目的地通往另一个地方。 他有理由相信,那里是他和媳妇计划前往的另一端。 然而,徐天玄这会儿失去了前行的机会。传送阵粉碎,破裂的石块到处乱窜,光路被截断,一块块的光芒断片飘浮四处。 徐天玄盯着传送阵的方位仔细瞧,竟瞅见无数黑色戾气沿着传送阵损坏的裂口溢出,整座传送阵不复存在,景象触目惊心。这一刻,徐天玄脑中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传送阵被人刻意摧毁,有人在处心积虑的对付他家媳妇。 至于他目前所见的漩涡,极有可能是所谓的虚空漩涡。而且照此情形,徐天玄应当尚未卷入到虚空漩涡中,他还停留在漩涡之外。 原因大概是由于徐天玄始终心有不安,他时刻警惕异变,这才在出事那会儿反应灵敏,果断放缓时间速度以求自保。 徐天玄苦恼不已,不懂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尽管时间速度放缓,却也绝非完全静止,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逃离当前的境地。一旦他掉进漩涡,天知道会发生何种变故。 另外,徐天玄更犯愁,他的媳妇去了哪儿? 徐天玄左瞧瞧右看看,奈何寻不得任何有用的信息。他瞅了瞅传送阵的方向,又瞄了眼漩涡,权衡利弊。他该去哪儿寻找媳妇?媳妇到底是及时退到传送阵外,还是不小心卷入了漩涡内? 不管媳妇在何处,徐天玄都确定以及肯定,林伯和陆水在传送阵那儿。如果他选择进入漩涡,万一媳妇不在那儿,徐天玄根本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假如他选择到传送阵那儿,即使媳妇不在,他也可以林伯商量,理清利害关系。 徐天玄思前想后,终是决定朝传送阵的方向返回。 身后漩涡的力量极其夸张,就算是时间速度被徐天玄放缓到了极致,可漩涡在每一个瞬间造成的牵制,依旧随时有可能将徐天玄卷走。换作寻常人,估计早就不知道卷到什么地方去了。 徐天玄顺着断裂的光路挪向这条路的起始,那个破损的传送阵。他对传送阵满心怨念,虽说他思考过传送失败的可能,岂料这个传送阵不仅失败,还同一时间炸裂的不成样。 小镇的传送阵不知由谁搭建,简直是不靠谱到了极致。徐天玄首次传送就遭噩运,从今往后,徐天玄恐怕都对传送阵有心理阴影。 不过,郁闷归郁闷,徐天玄的动作丝毫不停,他坚持不懈的走到传送阵的附近。徐天玄的计划是,利用光路,攀住传送阵,强行自己挤回此前出发的小镇。 残酷的事实很快给了徐天玄当头一棒。 光路的尽头,徐天玄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空间传送阵是搭建一条空间道路通行。眼下,传送阵毁坏,光路截断,处于保护,空间道路就此关闭。 纵是徐天玄利用时间的变化规律让自己有机会折返,但他修复不了光路,修复不了传送阵,就无法再度开启这条路。空间封闭了,徐天玄哪也去不了。 徐天玄纠结地挠挠头,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他要如何是好,他要怎么回去? 徐天玄心急地直盯前方,思绪万千。要是他能赶在空间通道关闭前就减缓时间速度就好了,如此一来,徐天玄就有非常大的可能,及时的退避,不滞留此地。 他双手撑在墙壁表面,他看不见这堵墙壁,这堵墙壁却能拦住他的退路。 徐天玄没有改变空间的能力,他不指望连通光路,他只求时间退到空间通道尚未封闭的那一刻。一瞬间就好,只要一瞬间就够用了。 心愿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庞大,徐天玄如今超级希望自己的时间之力创造奇迹。他自问自己是时间一族的传人,为什么他可以改变时间的速度,却无法返回过往的时间? 感应到了徐天玄的期盼,诗梦留给儿子的那块玉牌再度爆发出了惊人光芒,如同昔日徐天玄的时间之力觉醒那般。 徐天玄倍感浑身暖洋洋的,不一样的力量扩散到全身。 一道暗色光芒在他体内徐徐流动,徐天玄所处的这个世界渐渐显现出了异样转变。黑色的漩涡变小远去,飞迸的石块继而连三的落回原处,飘散的光路回归原样。 同一时刻,挡在徐天玄跟前的透明墙壁忽然裂开了一道豁口。 徐天玄毫不迟疑,立即伸出手。就是这一瞬间,在空间通道关闭之前。 他得撤返到小镇传送阵! 徐天玄在墙壁的后方看到了传送阵散发的白色柔光,徐天玄深感如此光芒无比亲切。 他伸手之际,一道力量凭空锢住他的手腕将他用力往外扯。徐天玄不明所以,但他却不加反抗。对方掌心的温度,徐天玄分外熟悉,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人的音容笑貌,那是他的媳妇。 徐天玄迈入传送阵,下一刻,传送阵的白光骤然裂开,无尽的黑气自地底涌出。刚刚历经的一幕重现,徐天玄自然深知接下来的情况,他死命的抱住自家媳妇,同时运用时间之力放缓速度。 他偏不信,这一次,他有备而来,还会看不清刚才是什么玩意儿攻击了自己,险些将他的手斩断。 徐天玄运用时间法则,乾大少爷也不甘落后,他浑身溢出金色光芒。金光化作天之法则的锁链,在四面八方牢牢的锁住地面,不让任何外力将自己带走。 顷刻间,金色锁链与黑色戾气极速的碰撞。 徐天玄暗自琢磨如何进一步的协助媳妇,却冷不丁瞅到在裂开的传送阵底部蹦出一团暗金色的光团。光团内有一个青面獠牙,长有一大一小脑袋的怪人,他的大脑袋咬向乾大少爷,小脑袋咬向徐天玄。 怪人的牙齿锋利得诡异,居然将乾宇附近的金色锁链生生的咬断了一根,义无反顾的冲向乾宇,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第106章 怪人的举动让徐天玄相当惊愕,他猜测刚才多半就是这个怪人咬了自己的手。牙齿尖尖的,那么恐怖,难怪咬人咬得那么痛。现在徐天玄庆幸的是自己的手足够结实,居然没被怪人一口咬断。 徐天玄现在总算知道是谁欺负了自己,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怪人平白无辜的给徐天玄造成了传送阵极度危险的心里阴影。 从空间通道出来之后,暗色的光芒仍聚集在徐天玄手中,它们涌出来得十分突然,却迟迟不见消散。徐天玄这会儿没空仔细研究它们到底是什么,他觉得只要用起来顺手,能够狠狠的揍怪人一顿就好。 然而,怪人对徐天玄手中的暗色光芒丁点不害怕,反正显得十分兴奋。怪人用小脑袋对付徐天玄可以看出怪人的态度,徐天玄对他不构成大威胁。 怪人猛地张大嘴,小的那个脑袋一口咬住徐天玄的手,他使劲一吸,竟然将徐天玄手中的暗色光芒吞入口中。 见状,徐天玄当即震惊外加愤怒了。怪人摆明太看不起自己,用小脑袋欺负他就算了,和乾大少爷打架不怎么理会也就算了,这会儿,怪人居然吸取他新获得的奇异力量。 连徐天玄自己都尚未认真研究过那是什么,居然这么快就被人吃进了肚子。 徐天玄气急,他死命地拽扯,一心抽回自己的手。奈何怪人的力气太大,徐天玄比蛮力比不过对方。可怕的是,怪人吸取了徐天玄的新力量后,竟隐隐有种逐步变强的趋势,更可怕的是,怪人利用提升了的力量对付乾大少爷。 媳妇被牵连,徐天玄揪心不已。 很快,徐天玄下定了决心。不行,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他得想办法教训这个不知好歹,偷走他力量的混蛋。 徐天玄的这个念头刚刚冒出,玉牌表面环绕的暗色光芒陡变,眨眼变回了一直以来的白色柔光。 见状,怪人惊恐万状的松开嘴,他以极速的避开徐天玄,不愿意沾染丁点那些白光。 下一刻,出乎怪人的意料,他的身体从内而外传出一阵阵清脆的破裂声响,一道道裂缝以惊人的速度在他皮肤表面崩裂开来。紧接着,一团又一团的白光撕裂怪人的暗金色保护光芒四处飘散,白光纷纷扬扬的,飘得到处都是。 这些白色光芒大部分飘向徐天玄,另有少部分飘向乾大少爷,与乾宇的天之力融合在一起。 自从签订婚契那一刻起,乾宇的天之力就和徐天玄的时间之力相互融合。眼下,时间之力回归的同时,也自动的为徐天玄的伴侣补给。 □□发生的同一时刻,乾宇周遭的天之法则瞬息间化作金色大钟,将自己和徐天玄以及怪人统统罩在钟内,不让任何人看见。 怪人没搭理乾宇的举动,他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体内的白色光芒,眼底充满了毛骨悚然:“不,这不可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整个人霎时表情扭曲,倒在地上苦苦挣扎。他的双手大力的抓向疼痛不已的身体,抓得自己皮开肉绽,却抓不出那么折磨他的白光。 白色柔光愈发醒目,而暗金色愈发黯淡。渐渐的,怪人停止了抽搐,再下一瞬,他灰飞烟灭。 好一会儿,徐天玄仍站在原地不动,紧张的不敢大口呼吸。怪人的反常举动让徐天玄百思不得其解。他拽着自家媳妇,谨慎的瞅向怪人消失的方向:“他这是死了吗?” 闻言,乾大少爷给予了肯定答复。怪人不仅死了,而且死得不能再死了,直接魂飞魄散。不稳定的小本源,它的意外出现,乾大少爷同样十分费解。 假如徐天玄被他人吸走的法则之力,还能任意的改变正逆,那么这对乾大少爷自己恐怕照样是巨大隐患。 倘若哪天乾宇体内融合的时间之力忽然被徐天玄随心改变为逆时间之力,不稳定的小本源照样会令乾大少爷魂飞魄散。 乾宇还没心理准备,自己融合小本源一定能成功。 “答应我,在这里发生的事,除了我俩,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乾宇对徐天玄说道,“一会儿出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由我来处理。” 徐天玄愣了愣,尽管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可他依旧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告诉其他人,这岂不就是他和媳妇共有的小秘密。 得到徐天玄的认可,乾大少爷顿时安心了一点儿,无论是逆时间之力还是正逆法则的转变,他都还不能让他人知晓。 徐天玄和乾大少爷的法则之力早有融合,加之他俩所站的位置十分贴近,乾宇能约莫感觉到传送阵出事那会儿,徐天玄使用了时间之力。 时间法则的运用令乾大少爷松了一口气。 他明白,只要徐天玄还能够使用时间之力,就证明徐天玄尚有自保之力。乾宇接下来的安排就是凭借他们彼此之间的牵绊,尽快的寻找到徐天玄的下落。 然而,就在乾大少爷琢磨着快些解决对手,去找徐天玄的那一刻,他感应到的时间法则惊现突变。乾宇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那样的惊讶表情来得很快,也消失得很快。 徐天玄新运用的法则带来乾大少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他眼前的景象一闪而逝,有什么在顷刻间改变。 要不是乾宇融合有徐天玄的时间之力,他不会这么清楚的捕捉到徐天玄的改变。 徐天玄的时间在倒退。 逆时间之力。 徐天玄使用了时间法则,紧接着他又使用了逆时间之力。 乾大少爷不确定何种情况导致徐天玄的力量觉醒,但他知道,本应卷入空间漩涡的徐天玄,气息距离他愈发近了。 由空间传送阵毁坏形成的道路阻隔一下子打开,乾宇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徐天玄,似乎徐天玄并没从他身边离开过一样。 乾大少爷毫不犹豫地将徐天玄重新拉回至自己身侧,护在天之法则中间。 毁灭法则摧毁传送阵的同时,一个身具的逆法则之力的怪人冲上前来攻击乾宇。乾宇心知,事情的复杂程度已到了不能让外人知晓的地步,他用天之法则笼罩周遭,斩断里外的联系。 从怪人袭击乾宇他们,到怪人吸取徐天玄的逆法则之力化为自用,均没外人知道。 乾宇原本已考虑得十分细致,却没料到徐天玄居然带来了超大的意外。徐天玄能够改变被吸取走的逆时间之力,硬是把逆时间之力转为了时间之力。 怪人本身具有逆法则力量,他吸取逆时间之力压力不大。只要怪人小心控制吸取的数量,不超过承受极限,不导致法则反噬就好。但是,如果怪人的逆法则融入了正法则,意味着小本源的形成。 这个结果,怪人没料到,乾大少爷也没料到。 怪人运气不佳,突如其来的小本源让他心神大乱。在不平稳的小本源的频频冲击下,怪人终是魂飞魄散。 惨状让乾大少爷对小本源的凶险不由又感慨了几分。 乾宇环顾附近破损严重的传送阵,他扬手清除了怪人存在过的痕迹。接着,他轻柔地拍拍徐天玄的肩膀:“时间之力的运用很及时,你做得非常好。” 意外听得媳妇的表扬,徐天玄心里乐开了花,决定以后再接再厉。 乾大少爷解除了天之法则织成的金钟,周围一些修士立即远远的望来,他们希望瞧出传送阵突发变故的原由,以及传送阵里的人是生是死。 林伯与陆水快速迎上前,林伯脸上颇显懊恼:“毁灭法则,多半是上次在云祥城闹事的那个家伙。可惜,这次又没能抓住他。他应该是站在逆天法则那一边的。” “没事,这本就在意料之中。”乾大少爷淡然的应道。世间法则众多,有人支持顺天乾家,自然就有人支持逆天乾家。逆天乾家许诺给了对方何种好处,乾大少爷懒得费心思考虑,他思考的是其他事,“传送阵向来容易埋伏,他们既然有心在这种事动心思,那我们就用备用计划吧。” “是的,大少爷。”林伯回道。 所谓的备用计划其实非常的简单。对方不对传送阵下手的时候,他们就用传送阵前往目的地。他们一旦在传送阵埋伏,他们就不用传送阵。 直接赶路不及传送阵那般快捷,到达目的地的耗时相对多一些,却是胜在安全许多。沿途上,对方唯有与乾宇他们硬碰硬较量,企图用小手段换取大利益几乎不可能。 行程又变得此前一样,虽说徐天玄不知道媳妇何时准备了一个备用计划,但有备无患总是好事。 对于他们不用传送阵赶路,徐天玄表示相当支持。他对传送阵有了阴影,那吓人的一幕他不想再经历一回。要知道,时刻保持最高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使用时间之力,这绝对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情。 林伯驾着马车,一行人匆匆地出了小镇,根据新的路线图前行。 马车内,乾大少爷伸手在四周几个位置轻轻一点,刹那间金光四溢,牢固的天之法则将他们团团围在其中。 兴许是感觉到当真安全了,一个毛乎乎的小脑袋偷偷的从徐天玄的衣兜内冒出。它的小眼珠左看看右看看,之后它冲徐天玄叽叽的叫了两声。 徐天玄笑了笑,揉揉灰毛鸡的小脑袋。幸好灰毛鸡老老实实的窝在衣兜内,不然那么复杂的情况下,弄丢灰毛鸡可就麻烦大了,徐天玄压根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丢失的灰毛鸡。 他拎出灰毛鸡后,又摸出了衣兜里的白十一,打算瞅瞅白蛋情况如何,是否磕着碰着。徐天玄刚拿出白蛋,忽闻一声裂缝声响,把徐天玄着实吓得不轻。 当初灰毛鸡就是在孵化时出了意外,导致这个小山神至今只懂得叽叽叫喊,不会说人话。徐天玄暗自祈祷,传送阵的变故没有影响到白十一。 不给徐天玄犯愁的时间,壳面的裂缝越来越宽,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壳里钻出。 它的模样恰如袖珍版的白二,胖胖的身体,乌溜溜的小眼珠,还有小耳朵和小爪子以及短尾巴。白十一不具备白大那般修长的身躯,它单纯的与白二类似。 可是,有一点儿,徐天玄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白大白二皆是白色皮毛,白十一居然浑身黑漆漆? 徐天玄早以替它取好了名字,大名白十一。偏偏破壳而出的通界兽一点儿也不白,黑得有模有样。徐天玄心里极度挣扎,要不要赶紧给白十一换个名字,比如黑十一。 现在改名应当还来得及。 与徐天玄的纠结不同,见到纯黑的通界兽,乾大少爷笑着伸出手将它托在掌心。刚出生的通界兽个头小,比胖鸡仔出生那会儿缩了整整一大圈,不及灰毛鸡肉嘟嘟圆滚滚。 “很罕见的颜色。”乾大少爷说道,“据说,黑色的通界兽比寻常通界兽多具有一项特殊能力。” 徐天玄本在担心白十一的孵化结果不乐观,冷不的听媳妇这么一说,他心情大好:“什么特殊能力啊?” 对此,乾大少爷轻轻地摆摆头:“目前还不清楚。黑色通界兽的特殊能力各不相同,也许要等它长大一点儿,才知道它究竟有何不同。”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只被灰毛鸡照顾至孵化的通界兽,智力和语言能力皆向灰毛鸡看齐。乾宇琢磨着,它恐怕又是一只不会说人话的通界兽。迄今为止,白十一仅在乾宇掌心打了一个哈欠,打了一个滚,叫了两声“呀呀”。 果然,让灰毛鸡看护白蛋并非明智之举。 乾大少爷看了两眼,就将通界□□还给徐天玄,白十一以后就是徐天玄的专属通界兽了。 徐天玄小心翼翼地捧着黑成一团的白十一,生怕动作重了伤到它。白十一的生命力与刚孵化的灰毛鸡天壤之别,灰毛鸡刚孵化那会儿妥妥的生龙活虎。 此刻,灰毛鸡立在徐天玄手边,它伸长了脖子,瞅着白十一使劲瞧:“叽叽……叽叽叽……” 它为什么没有翅膀? 第107章 灰毛鸡的小嘴壳轻轻地啄了啄白十一的黑脑袋,给白十一打招呼。可惜白十一没有嘴壳,它不明白灰毛鸡的意思,只能愣愣地看着灰毛鸡,两者存在明显的语言沟通困难。 见状,徐天玄没说话,他只是小心地捧着白十一。只要灰毛鸡不把白十一当作虫子吃掉,徐天玄就没有任何意见。 此刻的乾大少爷并未过多的关注白十一与灰毛鸡的交流障碍,他提笔写了两封信,一份写给乾老太爷,一份写给云祥城乾府。 乾宇写给乾老太爷那封信的内容详细得多,主要部分提到了怪人的逆法则之力,以及徐天玄的逆时间之力的转变。乾宇不确定,徐天玄的这般改变对乾家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害。不过,乾宇相信,以徐天玄本人的意愿是不会伤害乾府的。 至于写往云祥城的那一封信,内容简单了一些,是一封提醒大伙提高警惕的警示信,告诉乾府众人还得更小心一些。既然乾大少爷都会在小镇遇到逆法则之人的拦路攻击,那么证明他们的对手已经做好准备开始行动,逐步加强对乾家的打击力度。 乾大少爷关心的问题莫过于逆法则的力量增加,将导致法则之力愈发虚弱。长此以往,乾家的防御能力必定一降再降。 乾大少爷启用传讯符不久,意外的收到了一条讯息。乾大少爷以为是乾老太爷给他的叮嘱,没想到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则来自乾二少爷的消息。 对于乾顾离开乾家之后的行踪,乾宇一直未曾刻意的打听。想不到这会儿,乾顾突然主动传来消息,乾宇自然十分重视,更何况这是乾顾的求援消息。 乾宇明白,乾顾只会在超出自身能力范围太多的情况下,才会向外求助。乾顾这样的举动意味着,当前的情况他处理不了。所以,乾宇不能见死不救。 乾大少爷不由微微地皱了皱眉,他的这般表情落在了徐天玄的眼中。徐天玄为白十一搭了个简易小窝,他轻轻地放下白十一,任由白十一在小窝里不稳地一步三翻滚,让灰毛鸡陪白十一玩。 “出了什么事情吗?”徐天玄凑到了媳妇的跟前。 乾大少爷抬眼看了看徐天玄,他点了点头:“二弟如今困在魔界的万魔城,他遇到了麻烦。” 徐天玄闻言一愣,随即关心说道:“他现在是不是危险?我们得赶紧到万魔城去。” 听到这话,乾大少爷依旧愁眉不展,这一次他眉宇间的愁意加深了几分:“我们得去神界,拜访四值功曹。” 这件事对徐天玄本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乾大少爷必须为徐天玄考虑。之前,传送阵遭遇埋伏,他们已经改变过一次行程,导致路上的耗费时间增多。假如这会儿变动大方向,肯定与最开始的计划相去甚远。 正因如此,徐天玄听到媳妇的话,也不由愣了片瞬。大少爷说的道理,徐天玄怎么不明白,他们这次外出不仅仅是一趟新婚出行,同时也要出门办正事。 徐天玄权衡再三,救人如救火,他很快下定了决心:“我们去万魔城吧。” 见乾宇没立刻回应,徐天玄紧接着补充了两句:“我们先到万魔城帮二少爷。待他平安了,我们再从魔界到神界,那里应该有路。” 闻言,乾宇沉默了片刻。他心里清楚,从魔界到神界当然有路,但是,仙界到神界的路好走,魔界到神界的路很难走。不是绝对过不去,而是乾宇过去容易一些,徐天玄行走艰难许多。 以乾宇本人的意愿,他无法明知乾顾陷入危机而不理会。在乾宇认可乾顾是自己二弟这个身份的那个时候,他就对自己说过,从今往后,他不止乾皓这一个亲弟弟了,乾顾也是他的亲兄弟。 “好,我们先到万魔城。尽快把那边的问题解决了,然后到神界去。”乾宇终是决定了再次改变前行路线。 驾车的林伯得知乾宇再度变动方向,他略微有些意外,却也不曾多问。他立即掉头赶往血茹城,从血茹城进入万魔城。林伯相信大少爷的抉择,如此急匆匆地改变了方向,必定有大事发生。 林伯并未多问,同行的陆水更不会问东问西,只不过到了魔界后,陆水要多留意一点儿而已。陆水总归是河神,神界和魔界向来相互看不顺眼。 好在,陆水目前没有什么看顺眼看不顺眼的困扰,他此刻的眼神能看见东西都不错了。等他先看清了,再决定顺眼不顺眼这个问题。 一行人当即朝着魔界赶路。他们的频频变动,引得一路的跟踪者摸不着头脑,琢磨不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乾大少爷当前的前进方向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而乾大少爷,当然不会让他们知道,自己正赶往魔界救乾二少爷。 由于白十一刚破壳不久,它的体力不足,玩了一会儿就玩累了。白十一蜷在徐天玄的衣兜里睡觉,灰毛鸡没了白十一的陪玩,自己玩不起劲,索性也钻到徐天玄的衣兜里睡觉。 毛茸茸的灰毛鸡十分温暖,自带火焰的气息。于是,疲倦的白十一顺势倚着灰毛鸡,就像倚着一团火取暖般非常舒服。灰毛鸡对此并不在意,与白十一凑在一堆。 灰毛鸡这会儿唯一的疑惑大概是,它与白十一同样是从白色蛋壳里出来,为什么它有翅膀,白十一却不见翅膀,白十一的小翅膀藏到哪儿去了? 它的小脑袋在白十一身上左蹭蹭右蹭蹭,也没寻找小翅膀的藏身之地。 待到灰毛鸡和白十一睡着了,徐天玄倚坐在媳妇身边。他总觉得自从收到乾顾的求援信,媳妇好像沉默了许多。 徐天玄想了想,劝了句:“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乾大少爷低低的应了声,他拍拍徐天玄,示意徐天玄不用担心自己。乾宇的沉默只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那些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的往事,仿佛顷刻间又清晰起来,历历在目。 “小时候,我和二弟的关系一直不好。”乾宇突然的一句话,引起了徐天玄的惊愕。他知道乾宇与乾顾兄弟俩从小不合拍,因为父母那一辈的矛盾,使得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徐天玄很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媳妇的态度发生转变。奈何媳妇迟迟不说,徐天玄也不好直接打听。如今难得媳妇自己提到这段过往,徐天玄瞬间提起精神,聚精会神的听媳妇说话。 见到徐天玄认真倾听的表情,乾宇略微顿了顿。他愿意开口,自然是要让徐天玄知晓他的过去。 乾大少爷说:“我以前经常不在家,乾府给我感觉像极了一个囚笼。我讨厌那里,而那儿的人也不待见我。要不是他们畏惧我的能力,害怕我再次带走天之本源,他们可能希望我永远在外飘荡别回家。” 乾宇不确定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他确切知道有一个人这么认为,这个人就是乾宇的父亲乾德。 乾德带着乾顾的母亲云蔚来到乾府开始,乾宇就改变了对父亲的崇拜。他讨厌乾德,一直讨厌着。而后,乾德每做一件事伤害许凝月的事,乾宇对乾德的恨意就加深一分,他的恨意累积到对乾德彻底失望的那一刻。 那会儿,乾德是乾府的现任当家人。年轻的乾宇不愿与乾德见面,他凭借外出历练,磨练自身的借口,顺势避开乾德,同时也避开了乾家。 忘却了过往的许凝月要对乾顾好,乾宇无话可说。这是母亲自己的决定,乾宇不愿左右她的想法。 云蔚去世后,乾德也娶了其它人为乾家开枝散叶。乾宇不仅有自己的嫡兄弟,也有另外庶子庶女的弟弟妹妹。乾宇偶尔回乾府一趟,对这些人的态度始终不浓不淡。 乾宇只有陪小乾皓的时间多一些,小乾皓是他的亲弟弟,能带给他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小乾皓好动,走路都还走不稳,就喜欢打架。 他从小热衷舞刀弄枪,丁点儿不安宁。他最羡慕的人是自己的大哥乾宇,他羡慕乾宇能够独自外出,能够遇见那么多的人,经历那么多的事情。生活高高大大起起伏伏,完全不平淡。 而小乾皓,他在乾府快要被平淡的生活闷疯了。 小乾皓同是乾德与许凝月的孩子,可他的天赋远不及乾宇,实力弱了许多。但架不住乾老太爷的倍加爱护,小乾皓向来要什么有什么。 然而,受宠的小乾皓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幼年的乾皓渴望出远门,偏偏乾德沉默不表态,许凝月拒绝得那叫一个坚决,令小乾皓无计可施。许凝月已经有一个不肯回家的孩子,她不想再有一个长期外出的孩子。 苦恼的小乾皓向太爷爷求助,乾老太爷笑呵呵地不接话,憋得小乾皓的小脸通红。 有一次,乾宇回家,正值新年在即,他决定在乾府小住一阵子。得知这个好消息,小乾皓满心兴奋地缠住大哥,让大哥天天给自己说外面的趣闻。 当时的乾顾已不是孩提时的模样,他个子长高了,分外秀气,眉宇间透着一分淡淡的儒雅。乾顾的性情与小乾皓不同,乾顾看书的时间多些,习武的时间少些。尽管乾顾对打架的兴致不高,但他同样对外界充满了好奇。 可惜,每次乾顾走上前,必定迎上乾宇冰冷的视线。常年在外的乾宇身上已经弥漫着一股锋锐的杀气,他的目光寒彻骨,杀意四溢,逼得乾顾胆战心惊,连连往后退。 乾顾羡慕大哥对小乾皓的关爱,同样是弟弟,他却永远得不到大哥认可的弟弟。 所以,这一次,乾顾也不敢奢望。他和从前一样,为大哥和五弟端来了热茶糕点,随后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小乾皓冷不丁拽住乾顾的袖子:“二哥,大哥今天要说黑岭的那个山洞。你不是一直对那里很感兴趣吗,留下来一起听。” 乾顾动作一滞,紧接着他抬眼望向乾宇。他能清楚感觉到大哥眼底的嫌弃,乾宇不许他靠近,他就算心里难过,也不敢强行留下,他不能让大哥再厌恶自己更深。 毫无悬念的,乾顾发觉了乾宇神色中的不愉快,这是拒绝的信息。幸亏这是小乾皓提出的要求,乾宇不会动怒。假如换作其他人,乾宇估计早已不给面子起身走人。 乾宇不应话,乾顾却已然明白乾宇的意思,他挤出笑容,对小乾皓说:“我还有几本书没看完,得先回去了。你乖乖听话,别给大哥添乱。” 说了这些话,乾顾转过身,慢慢走了。他不是没期待过乾宇喊住他,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据说黑岭深处有个神奇的山洞,洞中世界变化万千。乾顾听说过,却不曾有机会去,不知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如今乾宇去了,却不肯告诉乾顾。 想到这儿,乾顾心底的沮丧加重了一些。但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有些东西注定得不到,强求也无用。 这些年,乾顾愈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指指点点。尽管许凝月竭力帮他挡着拦着,依旧拦不住所有的声音。 乾顾的处境倍显尴尬,纵是乾德与许凝月维护他,也有人可怜他出生就失去母亲,可同时也有人看他不顺眼。 三弟乾墨虽为庶出,天之力的运用却极其优秀,乾老太爷表扬乾墨早已不是一次两次。按理说,乾顾的身份并非嫡子,而他得到了嫡子的地位待遇。他这样的存在,对许多乾家子女,尤其是对乾墨之类,显得相当的不公平。 乾顾深知自己的表现不够优秀,他也极度渴望证明自己。偏偏,他不懂自己要如何证明他的嫡子身份理所应当。 比起始终不待见乾顾的乾宇,和向来不计较这些事的小乾皓,其他人有意无意的给乾顾形成了更大的压力。乾顾没有复杂的心思,但他能辨别对方的善意和恶意。 有时,乾顾也想逃避,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 瞅见乾顾走远,乾宇的锋芒骤减,他耐心地给小乾皓讲诉他在黑岭的际遇。山洞内千变万化的世界,恐怖的怪物以及数之不尽的宝物,一切的一切听得小乾皓双眼放光。 小乾皓积极无比,大哥一边说,他一边使劲地打听,简直恨不得把能了解的所有,全都打听清楚。 乾宇讲得极其详尽,小乾皓也听得极其认真。 不久,本应沉浸在过年喜庆氛围的乾府蒙上了一层阴霾,乾二少爷乾顾和乾五少爷乾皓失踪了。 第108章 两个乾家少爷的失踪,在乾府造成了极大的轰动,只不过,每个人对这件事的反应略有不同。 许凝月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她无法接受自己一下子就不见了两个儿子。虽说一个儿子是她亲生,一个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但她对乾顾一直视如己出。 而乾德听说乾顾不知所踪,他的脸色也相当不好。云蔚走了之后,只剩乾顾这么一个儿子值得乾德记挂了。 乾德和许凝月忧心忡忡之际,自然也有人暗自高兴,乾顾和小乾皓不见踪影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 小乾皓失踪的消息,对乾宇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小乾皓是乾宇在乾府中相当看重的亲人,想到小乾皓可能会遭遇意外,乾宇暴躁不已。 乾宇没有询问乾德的意见,自己立刻就开始调查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很快打听到,乾府的马棚一共不见了两匹骏马,按照先后顺序,应当是小乾皓和乾顾一前一后的出了门。至于他们的去向,目前没有合理的推测,唯有紧跟他们出行的方向一路耐心寻找,收集有用的线索,力争沿路尽快赶上他们。 对这般情形,乾宇心有怨念,认为家里对小乾皓的保护力度不够。乾宇重视小乾皓的同时,却对乾顾的下落丁点不在意,他不关心乾顾去了哪儿,也没考虑过乾顾的安危问题。 乾顾远比小乾皓年长,理应懂得好好的保护自己, 新年的乾府一时间阴气沉沉,乾老太爷发了话,必须尽快寻回小曾孙们。乾顾和小乾皓没回府,其他人也别回乾府了。 有了乾老太爷这席话,乾府几乎倾巢出动。所谓人多力量大,在庞大人口数量的碾压下,事情很快有了进展,大伙儿反复判别沿途的痕迹,最终推测出了小乾皓他们前行的正确方向。 乾宇一听小乾皓出发的方向,心里顿时一片了然。假如乾宇的猜测没错,他相信小乾皓此行的目的地是黑岭,两位少爷极有可能朝着黑岭那个神奇的山洞去了。 这般情况使得乾宇甚是郁闷,他一是懊恼自己不该给五弟讲诉太多有关黑岭的趣闻,引起了小乾皓偷溜出门的兴致。二来,乾宇生气乾顾不知轻重缓急。小乾皓不知前途危险,难道乾顾也不懂吗? 这个季节并非到黑岭的适合季节,此刻的黑岭势必大雪封山,黑岭里出没的怪物几乎都退到各个山洞避寒。黑岭大大小小的山洞数不胜数,暗藏的无尽险境。其中某些怪物,连乾宇见了,都得小心避让,乾顾偏偏还与小乾皓去黑岭。 可惜,无论乾宇郁闷不郁闷,都无法改变乾顾和小乾皓前往黑岭的事实。 难得有了这个关键线索,乾宇没与乾家的任何人打招呼,他毫不犹豫的独自出发了。从始至终,他根本不打算与乾府众人一同行动。 乾宇曾给小乾皓详细说过黑岭的情况,这意味着,小乾皓目前对黑岭的全部了解仅限于乾宇告诉他的内容。 在这样的前提下,小乾皓行进的最大可能就是完全按照乾宇当初的路线一模一样的进山,一模一样的往前走,这就使得乾宇拥有了相对精确的路线图。 黑岭群山连绵的范围很广,那里的山与其它山峦的典型区别在于颜色。黑岭的群山皆呈现出墨黑,泥土是黑色,树叶亦是黑色。一年之中,大雪纷飞的冬季,是黑岭难得的双色季节。一个个黑色山峰都覆盖皑皑白雪,大雪与黑色山体的对比格外醒目。 乾宇快马加鞭疾行了很长一段路方才来到黑岭外围。他越是靠近黑岭,越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五弟对黑岭的山洞充满了好奇,不亲自看一眼,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不惜在过年期间急匆匆的偷溜。 他此刻最大的希望莫过于五弟平安无事,待他找到小乾皓就带小乾皓回家。小乾皓当真要进黑岭山洞探险,春暖花开时再来也不迟。 一路残留的痕迹,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乾宇,他的方向完全正确。他瞅见了残留的马蹄印以及熄灭后被雪半掩的柴堆,这些细节均在表明有人近期曾再次停留。 乾宇走得越远,心中的想法越清晰。他这次如果能顺利找到小乾皓,无疑是一次寻回两个乾府少爷,将两个出门偷玩的家伙一并带回。 迎着风雪徐徐前行,乾宇心底突然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小乾皓的路线偏移了。准确说来,在大雪覆盖的黑岭,第一次到来的小乾皓迷失了方向。 小乾皓不可能到达乾宇所说的那个神奇山洞了。 当乾宇前方再也无路可走,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时,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被崩塌的石块和积雪彻底封死。不时的,还有碎石白雪在滚落,附近残留着一丝一缕飘散未去的天之力气息,以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乾宇眉头紧锁,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小乾皓在这个山洞遭遇了危机。乾宇不确定五弟此刻的具体位置,但他明白自己必须进去看看才能了解更多。 他聚集大量的天之力,金色的锁链霎时捆住洞口的巨石。他决定一块块往外拖拽石头,刨也要刨出一条路进入山洞。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雪地猛地一阵抖动,紧接着,一个脑袋冒出雪地。那人盯着山洞外的乾宇,愣了片瞬,慌忙地从积雪里爬出来。他一下子扑到了乾宇的身上,双眼通红:“大哥……大哥……” 乾宇动作一顿,随即心安了些许,尽管与他预期的结果有点不一样,但至少他找到小乾皓。他左右看了看完好无损的五弟,终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不再多说,只是牵着小乾皓:“没事就好,回去吧。” 闻言,小乾皓表情痛苦得拧成了一团。他大力挣开大哥的手,一个劲地摇头,他指向已然不复存在的山洞口,再次红了眼眶:“大哥,快救救二哥。二哥还在山洞里,他受了重伤。” 小乾皓的话让乾宇的心情略微一沉。以当前的形势判断,这般剧烈的动静下,乾顾被困山洞,情况会非常棘手。再加上乾顾身负重伤,事情变得异常麻烦,乾顾死在山洞的可能非常大。 假如困在山洞的人是小乾皓,就算是刨空黑岭全部的积雪和巨石,乾宇都要救出五弟。但是换作乾顾,说真心话,乾宇不愿沾染任何与乾顾有关的事儿。 乾顾的存在令乾宇心烦,这样的人,乾宇不会为他担心。由乾德自己救宝贝儿子好了,乾宇压根不想理会这些。 眼看大哥不为所动,完全不在乎二哥的生死,小乾皓死死的拽住大哥的袖子不放:“大哥,帮帮我。这次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二哥,不然的话,二哥也不会出事。大哥,求你了,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救出二哥。” 小乾皓可怜兮兮的向乾宇求助,他生怕乾宇不信他的话,赶紧告诉大哥这一路的真相。 起初,小乾皓并没打算和乾顾一起到黑岭,他牵了一匹马,趁大伙儿不注意偷偷溜出门。只不过,小乾皓自以为无人察觉的行动被乾顾无意间发现了,乾顾牵了匹马紧随五弟,准备把不安分的小乾皓悄悄拎回家。 岂料小乾皓出门运气相当不好。也不知是得罪了谁,或是谁看乾家不顺眼,小乾皓出门不久,居然遭遇绑架。 幸亏乾顾不远不近的尾随,他见情况不对,立刻出手救下了小乾皓。乾顾运用天之力的本事不算出色,但他总归比小乾皓年长,而且乾德对乾顾照顾有加,乾顾的天之力补给向来充沛。 待乾顾有惊无险地救回五弟,他不再任由小乾皓四处溜达,劝说小乾皓立即回家。 小乾皓好不容易出了门,怎肯就此放弃,他想去黑岭,更是劝说乾顾与他一起去。为了让乾顾心动黑岭的山洞,小乾皓不惜添油加醋的给二哥说了许多黑岭有的没的的稀奇古怪。 乾顾一听确实是动了心思,可他思及黑岭当前的现况,认为这会儿并非前往黑岭的时节。他答应小乾皓,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山中积雪融化,他保证与小乾皓溜到黑岭探险。但此刻,小乾皓得跟着他回家。 小乾皓一口答应了乾顾的要求,却又动了别的小心思。他听话的和乾顾返回乾府,再趁着乾顾的警惕降低,果断的再度开溜,独自一人出发到黑岭。 乾顾转身发觉五弟不见了,心知事情不妙。他急忙一路找一路追,好不容易赶在小乾皓进入黑岭前拦住了对方。 这次,小乾皓死活不肯听劝。他即将迈入黑岭,又清楚大哥所说的山洞位置,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去山洞一探究竟。 小乾皓连说带劝,一点一点的动摇了乾顾的决心。他深知二哥乾对黑岭同样非常感兴趣,如今黑岭已在眼前,乾顾难道真的忍得住不进山看一眼。 山洞内那个变幻莫测的奇妙世界,已然触手可及。 乾顾被小乾皓说动,他们激动地进入黑岭,依照乾宇提供的路线方位行至山洞附近。洞口周围积了雪,幸而封堵情况不严重,两人兴高采烈地清除积雪,满心盼望山洞内的奇异景色。 谁知道,黑岭的大雪覆盖了原有的道路,小乾皓寻路之际数错了,导致他们错入其它的山洞,还好死不死的遇到一头受伤的大雪兽。 雪兽攻击力极强,本就难以对付,更何况如今雪兽受了伤。它一见乾顾他们靠近,以为他们要伤害自己,顿时不顾一切的反扑。 乾顾和小乾皓没料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显得有些慌乱。乾顾果断担起二哥的职责,一边对抗雪兽,一边护着小乾皓仓促逃命。奈何他们的运气实在差到了极点,刚避过雪兽的追击,又撞入一个怪兽窝内,惹得鸡飞狗跳。 最糟糕的是,他们遇到了一只强势到无法战胜的怪物。乾顾本就不擅长打架,面对强敌,他逐渐体力不济,他遍体鳞伤节节败退。同时,激烈的战斗引发了黑岭的异变。 乾顾心里很不安,他也很害怕,但他不能让五弟发觉自己的心慌。他不顾一切的带着小乾皓往外逃,他安慰小乾皓别担心,他是哥哥,他会保护小乾皓。只要有他在,小乾皓绝对不会有事,小乾皓是安全的。 乾顾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他大力将小乾皓推出山洞,而后拼尽全力缠住怪物,不让它追击小乾皓。 混乱中,山体一阵轰响,山洞塌了。 小乾皓无比震惊地看着二哥被封在山洞内,他心急地跑上前,可是崩落的石块和积雪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掩埋了他。 要不是小乾皓运气好,加之生命力顽强,他早已一命呜呼。在天之力的守护下,小乾皓艰难地爬出雪坑。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核对方向找准山洞,想法设法的救出二哥。 偏偏他一直挖,积雪和石块一直掉落,小乾皓没能重新挖出洞口,反而把自己埋了好几次。小乾皓又急又怕,如今终于盼来了大哥,恳求大哥救人。 小乾皓说得特别急,乾宇则是听得沉默,期间他的眉头微微皱了数次,而后又舒展开来。面对小乾皓的期待,乾宇权衡再三:“乾家的少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不明不白的留在黑岭。” 说罢,乾宇动手与五弟一起搬运石块。 乾宇不记得这次清理耗费了多长时间,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根据小乾皓的描述,纵是找到乾顾,多半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对此,乾宇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向来讨厌乾顾,因为乾顾是云蔚的儿子,云蔚的出现带给了许凝月无尽的伤痛。这个人不仅伤到了乾宇的母亲,也伤到了乾宇。 乾宇也曾想过,倘若有天乾顾突然死掉,他将倍感轻松。不过,乾宇不曾料到,有一天当乾顾可能死去的时候,乾顾拼命保护了小乾皓。 他从未将乾顾当作二弟对待,但乾顾很认真的在当小乾皓的二哥,而这个人兴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小乾皓被推到山洞外那会儿,乾顾和怪物仍在山洞内,乾顾身负重伤又精疲力竭,活着的可能微乎其微。 乾宇几乎是以乾顾肯定死了的念头在找尸体,偏偏他找到的不是乾顾的尸体。 重新整理出通道,乾宇在山洞深处看见了死去的怪物和冰封的乾顾。乾顾一动不动的躺在一块透亮的冰块中间,不知道是不是血液浸染的原因,封住乾顾的冰呈现出浅浅的血红。 哪怕触碰不到乾顾,但乾宇能够感觉到,乾顾还活着,活在这冰封之中。 冰封的乾顾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他睡了足足百年方才苏醒。血冰全数融化,清醒后的乾顾显得异常虚弱,苍白清瘦,他的身体透支过度。 乾顾不清楚百年的时光发生了多少事,他只是欣喜地看到弟弟妹妹们长高了一大截。乾顾发现大哥在家,大哥依旧没和他说话,仅是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乾顾在乾宇眼中没再看见那么深的厌恶。 第109章 乾宇坐在马车里,不急不慢地说着往事。徐天玄从始至终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听着,他不曾想到原来在媳妇在乾府居然还有这些经历,他更没料到乾二少爷小时候居然如此不被乾宇所待见。 不过幸运的是,如今的情况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无数年一点一滴的徐徐改变,时至今日,乾大少爷已是一个会挂心二弟安危的合格大哥了。 赶往魔界的一路行进得十分顺利,当乾大少爷提醒徐天玄再往后的行程必须加倍小心的时候,他们正好进入魔界的血茹城范围内。在血茹城中,有一条秘道专门通往万魔城,这是当初考虑到万魔城的安危而特别设置的,主要是避免万魔城突然遭遇外界攻击破坏。 只不过,当初的血茹城仅仅是万魔城的一道保护屏障而已。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或的血茹城已不再是曾经单纯的屏障,发展壮大的血茹城亦是一座赫赫有名的大城。 徐天玄揭起布帘,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城市。血茹城的血色城墙甚是醒目,整个城市皆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这里有一种让人心情浮躁的莫名情绪。 由于进入了魔物的核心地盘之中,河神早已改变了平时的外貌,并且竭力收敛了自身气息,使得自己能尽可能不显眼的融入这座城市。要知道,神族在魔界向来不太受到欢迎,哪怕是小小的河神同样如此。 林伯出行的经验丰富,他进入血茹城后立即租了一处小院歇脚,随后,他转身出了门,处理那些进入万魔城的相关事宜。 与此同时,乾大少爷与乾顾取得了联系。他给了乾顾一道信息,告诉乾顾他们已经身在血茹城中,他需要再次确定乾顾的现况,以及藏身的位置是否改变。 当乾宇收到乾顾返回消息的那一刻,他略微顿了顿,眉头微锁。徐天玄不急着问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媳妇,希望媳妇告诉他乾顾现在好不好。 对此,乾宇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二哥目前暂且平安。不过,我们必须尽快进入万魔城,万魔城内部不太对劲,而二弟的状况也不怎么稳定。” 尽管乾二少爷并未明说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但从他字里行间的弥漫出的忧虑,乾宇不难觉察,对于乾顾的一时安全绝不能粗心大意。乾顾习惯了凡事说得简单些,他的状态铁定不好。 过了好几个时辰,外出的林伯才徐徐归来,同时他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万魔城内出了异样,这会儿城门的检测相当严苛,城中的防护也特别严密,到处皆是魔兵巡视。徐天玄他们进城后将会遇到诸多魔兵。好消息则是,尽管比平时艰难了数倍,林伯依旧拿到了进城的令牌,他们马上就可启程通过血茹城进入万魔城了。 介于万魔城中出现了不明危机,势必对神族更加敏锐与敌视。所以,陆水自身的变化下,又一次被乾大少爷裹了圈天之法则在外围,避免他的神力泄露出来,平添事端。 与林伯陆水他们的担忧截然不同,徐天玄此刻表现得有些激动,毕竟他们即将到达万魔城。传说中,万魔城可是魔界重中之重的核心区域,那里是各种各样厉害魔物聚集的地方,那儿更有魔宫的所在,魔尊的宫殿。 徐天玄对万魔城颇为期待,灰毛鸡与白十一却对徐天玄的这番期盼十分茫然,只因它们无法理解这次去的万魔城与其它的城市有何区别。在它们的眼里,万魔城不过是另一个陌生的大城市罢了。 灰毛鸡出壳的时间比白十一早些,可惜它一直在云祥城无缘到其它城市溜达,所以,它对外界的好奇和白十一几乎没区别。此刻,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一个叽叽的叫着,一个呀呀的叫着,讨论外面的奇怪世界。至于它俩之间是不是当真明白对方的意思,那就无人得知了。 哪怕拥有了入城令牌,进入万魔城时,徐天玄他们依旧面临严格的检查。对此,徐天玄一行人全数变幻了形态,避免突遭意外,总的来说,身处魔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天玄不懂该如何改变自身模样,还是善解人意的媳妇适时帮了他一把。 于是他们进城接受检查那会儿,乾宇扮演的身份是哥哥,徐天玄则成为了弟弟,外加一个马夫和一个护卫,四个人的组合无惊无险的通过了万魔城的城门。 一入万魔城,徐天玄立即感觉到一股极其压抑的氛围。黑压压的天空,阴风阵阵的城市,偏偏街上不见行人的踪影,偶尔有几个小魔出现,转眼又消失了。 除此以外,满街均是巡逻的魔兵,数量多到数不清。刚刚一队人马过去,立刻又遇见另一队,魔兵几乎快要把万魔城铺满了。 见状,徐天玄心有不安,他不敢多说话,生怕不利于他们的话语被魔兵听到,平白无辜的惹来一堆麻烦。徐天玄确信,万魔城的形势非常反常,单凭魔兵的数量,就足以告诉徐天玄万魔城出事了。 幸亏乾大少爷在血茹城那时,已与乾二少爷取得了联系,有了确切的方向。他们入城后并不随意走动,而是直接按照乾顾给出的方位地点前进。 沿途安静至极,无人开口,徐天玄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外面的马蹄声响。他下意识地贴在媳妇的身旁,不敢轻易张望万魔城的动静。 马车朝向万魔城的中心越来越近,四周的气氛也越来越阴冷肃穆。当前方已然可见魔宫大门之际,林伯略微牵了牵缰绳,马头轻微偏转,使得马车沿着魔宫的外围继续前行。 在魔宫附近转了个弯,马车行至一座府邸前方。仿佛早已得知有客人来访似的,府邸门边站着一位驼背的老婆婆,老婆婆相貌甚是丑陋,散发出的气息却分外和善。 徐天玄跟随乾大少爷下了马车,他看了看驼背老婆婆,又抬头望向府邸横匾,上书三字:夜血府。 徐天玄尚未开口询问,只听老婆婆说道:“各位贵客远道而来,还请进府休息。” 听得这话,徐天玄并没应声,而是看向乾大少爷,这些事一向由媳妇做主。乾大少爷对此不曾迟疑,他神色淡然得走进了府邸之中,徐天玄自然紧跟媳妇的左右,而林伯和陆水他们则先去马厩,随后再跟了过来。 府邸大门合拢的瞬间,将城中凝重的气氛阻隔在外。徐天玄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轻轻牵了牵媳妇的衣袖,低声打听:“这是谁的家?” 闻言,乾大少爷无比平静地回了句:“夜血魔君罗峙的府邸。” 徐天玄猛然一愣,接着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他们竟然来到了夜血魔君的家?说起来,夜血魔君的宅子位置不错,与魔宫是邻居,府邸面积出奇宽敞,就是人少了点,除却驼背老婆婆,根本不见其它侍者。 此外,徐天玄不理解,他们找乾二少爷,怎么找到夜血魔君家里来了?乾顾是在罗峙家做客,还是惨遭罗峙绑架?只是,后一种可能相比而言小到可以忽略。 尽管徐天玄不明白为什么找乾顾要来罗峙的家,不过既然二少爷在这儿停留,证明乾顾没太大危险。说不出原由,数量庞大的魔兵比空荡荡的府邸带给徐天玄更多不舒服的感觉。 待徐天玄与乾宇在大堂内坐下后,迟迟不见乾二少爷现身。 那位驼背老婆婆客气地为他们倒了茶:“两位请稍候,乾二少爷与殿下有些要事正在处理,他很快就过来。” 之后,老婆婆并未在此停留,她迈步走出大堂,仅在外面伺候等着。 徐天玄担忧的目光转向媳妇,满心皆是困惑,他忍不住问道:“这里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应当没事。”对于徐天玄的担心,乾大少爷镇定地喝了一口茶。他此前再三与二弟确认过,乾顾明确地告诉他,自己如今藏身的地方未有危险,乾宇相信乾顾的判断。 眼见着乾大少爷没事似的喝茶,徐天玄依然难以达到媳妇那般心态。他们收到乾二少爷的求援消息后,急匆匆的改变路线赶来,徐天玄不见到乾二少爷,不确定二少爷完好与否。 徐天玄思前想后,决定偷溜出去转一圈。驼背老婆婆守在门外并不能彻底阻拦徐天玄,徐天玄自有他的办法离开。徐天玄运用时间之力的刹那,乾宇立刻感应到了,乾宇并不感到意外,徐天玄关心乾顾的安危,这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根据乾宇对乾顾的了解,乾顾哪能有什么与罗峙商讨的要事,重要到连他们都不见。再加上夜血魔君素来的随心所欲的态度,乾宇认为,不管失忆不失忆,乾顾此刻和罗峙很可能在做某件事。而这件事如果被徐天玄撞见,乾顾铁定尴尬。 纵是徐天玄的时间之力愈发娴熟,乾顾或许感应不明确,奈何这会儿有夜血魔君的血海。那一片血海,有让徐天玄的时间法则失效的诡异力量。 与乾大少爷猜测的相差无几,此刻夜血魔君房间的大床内,两个人光溜溜的人影交缠在一起,周遭的空气热情得都快燃烧起来。而徐徐飘荡的血海覆盖了夜血魔君房内大部分面积,使得他人无法接近。 好在徐天玄聪明了一次,他没急匆匆地冲进屋,仅在窗外偷偷瞅了眼就撤了。以至于虽让血海捕捉到了他的存在,却没惊动床里的乾二少爷。 徐天玄回来后,老实地坐在媳妇身边,百思不得其解。以前夜血魔君未失忆时,罗峙住在乾府震院中,每逢闲得无事就从血海里放出年轻娇美的魔物做这些事。 此时此刻,夜血魔君和乾二少爷也做这些事,更是驼背老婆婆口中的要紧事。这事到底有多么的要紧,他是不是应该问一下媳妇,徐天玄默默地思考着。 又过了一会儿,脸颊红晕尚未彻底褪尽的乾二少爷略显尴尬地来到了大堂。见乾顾来了,驼背老婆婆不再在附近候着,她转身离去,让他们兄弟俩安心地说说话。 “大哥,天玄,你们来了。”乾顾压了压尚未彻底平复的心情。 乾宇微微点了点头:“你现在的情况如何?” 短短的一句话,使得乾二少爷的神情微变:“很糟糕。要不是侥幸遇到了罗峙,他一直在帮我,我或许都等不到你们来了。” 乾二少爷的话说得十分平静,可传达的消息相当得不平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乾大少爷神情严肃,能够让乾顾差点送命的意外绝不是小事。 “大哥,我中了逆法则的算计。如今体内出现了不稳定的小本源,它随时随地会要了我的命。”乾二少爷叹了口气。 第110章 乾二少爷此行的经历可以用一路极其不顺利来形容。 他进入血茹城之后,出人意料的面临领取不到万魔城的入城令牌的问题。因为通往万魔城的通道突然间关闭了,没人能够确切的告诉乾顾,道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畅通。 乾二少爷对此十分的无奈,他想了想,既然如此,不如就稍微等一等,他都来到了血茹城,总不能现在毫无收获就空手空脚的返回,他这一趟岂不是白折腾。 他拿定了主意,就此在血茹城住下。他慢慢熬着,等待入城令牌重开的那一天。 乾顾等了好一阵子,他等得都快要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总算盼到了一块入城令牌。拿着好不容易到手的入城令牌,乾顾郁闷的发现,万魔城依然不给进,不给任何原由,反正就是乾顾不许进入。 乾顾观察了一番,发觉此时有万魔城内到少数魔物进进出出,但是血茹城中的魔物却少有能够进城的。不仅仅是乾顾,另外的魔物和乾顾是相同的待遇。 到了这一刻,血茹城中已然暗暗有些了风声,议论万魔城的变化。其实即使这些人不说,乾顾也能感觉得,万魔城中恐怕是有大变故,要不然身为保护屏障的血茹城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变成这副戒备状态。 然而,乾二少爷对魔界之中的种种事宜不太关心。他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夜血魔君。 自从上次他和罗峙睡了后,他总是隐隐感到,自己体内弥漫着一种说不出道不出的古怪力量。他不知这具体是什么,所以他得当面问一问罗峙,此事到底和罗峙有关无关,这样他方能彻底安心。 坚定了一定要见到夜血魔君的念头,乾二少爷耐着性子等了又等。他随时随地留意自己的伪装,确保自己伪装妥当,不会被人识破身份。直到城门守卫开始放行,乾顾终是与排队的众魔逐一进入了万魔城中。 乾顾踏入万魔城的第一个感觉是沉闷压抑,万魔城的情况有些反常。大量的魔兵在四下巡逻,他们时不时的上前盘查乾顾幻化形态的身份。 接二连三的审问,乾顾心底的不安感渐渐上升。他望向万魔城的中心,他觉得此次异变的源头多半在魔宫里。 只不过,魔物们的家事国事,乾顾做不了主,他一如既往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 由于夜血魔君本人在魔界是一位众所周知的高调疯子,没人敢轻易招惹他,纵是失忆也一样。所以,乾二少爷打听罗峙的下落十分简单,他在血茹城那会儿,就已经探明罗峙的详细住址以及罗峙的近期行踪。 他确定,罗峙返回魔界后是进入了万魔城,且至今并未离开。如此一来,乾二少爷在罗峙的府邸必定能找到罗峙。 然而,事实出乎乾顾的预料。让乾二少爷措手不及的是,他认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又生变故,罗峙居然不在家,去向不明。 乾顾觉得这事相当得不可思议,他再三确认过消息,罗峙绝没迈出万魔城的大门。夜血魔君不在家,他到底去了哪儿。 他将自己的疑惑告之罗峙府邸的驼背老婆婆。 对乾顾十分客气的老婆婆给了乾顾建议:“乾二少爷,殿下向来自由随性,来去无踪。他出门办事,哪怕在万魔城内,也很难寻得他的行踪。请你在这儿小住几天耐心等候,殿下应当很快就会回来。” 言下之意,乾顾住在府邸等罗峙比较好。万魔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乾顾不一定能恰好就路遇罗峙。 乾顾始终觉得,驼背老婆婆替罗峙照看府邸,她绝对有联系罗峙的特别方式。偏偏老婆婆不肯直说,乾顾不愿勉强老婆婆,咬咬牙继续等。 有时,他简直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千辛万苦地跑来万魔城图个什么,分明是自己给自己找些麻烦事来折腾。 这天,乾顾实在是在罗峙府邸闷得慌,于是他就给老婆婆说了一声,他打算出门随便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他出门前,老婆婆还特意询问乾顾,晚上想要吃哪些菜。 就在这般平淡无奇的情况下,乾二少爷迈出了罗峙的府邸,重新来到大街上。与罗峙府邸内的清静不同,街道的那一份安静,静得诡异至极。 这会儿,大街小巷已看不到往来的魔物,随处可见的全是魔兵,越来越多的魔兵。乾二少爷抬头瞅了眼附近的魔宫,他除了感慨罗峙府邸的地理位置,同时也在思考魔宫的此次异变因何而起。 毕竟,眼下的形势显然愈发不对劲了。 正当乾二少爷准备转身离去之时,他意外发现,竟有坤府的人从魔宫里出来。乾顾认得对方,那人是坤家的四少爷坤扬。 坤扬起初本是要与乾岚联姻,奈何后来云祥城出了变故,乾家的关注重心挪到了逆天乾家的方向,以至于坤扬和乾岚的婚事从此没了声响。 乾顾这会儿在魔宫突遇坤扬,这让乾二少爷不得不思考万魔城的情势与坤家的关系。他下意识地悄悄跟上前,他相信自魔宫出来的坤扬兴许清楚,万魔城这一刻的古怪究竟是针对何事。 有坤家介入的魔界变故和寻常的魔界变故不同,乾顾必须权衡利弊。倘若这里的事情亦是关乎乾家且对乾家不利,乾顾得尽快向乾家传递消息。 但是,乾顾没料到自己的跟踪跟得相当失败,他缺乏在外摸爬滚打的丰富经验,并且坤家的地之法则与乾家的天之法则均有相似之处,于是乎,乾顾毫无悬念的被坤扬察觉了行踪。 坤扬一语道破了乾顾的天之力,使得乾顾尴尬不已,好在坤扬本人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他和乾顾还说起话来。 “想必乾二少爷已经得知,逆法则在崛起,对你我两家极其不利。”坤扬的开场十分直接,“我们坤家有心与六界沟通合作,尽量采取一些必要手段,拖延逆法则的力量壮大。” 乾二少爷闻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是否与六界联手,这事要乾老太爷决定,乾顾断然不会早早提及这些。他应了句:“拖延恐怕维持不了太久,也得考虑另外的出路。” “看来乾二少爷对对付逆天乾家很有信心。”坤扬笑道。 听到这话乾顾没奈何地摇摇头,正逆法则的崛起和衰败是一个无止境的循环,乾顾虽说不情愿,可也拿逆天乾家没办法。 逆法则属于乾坤两家的郁闷话题,乾顾和坤扬简单说了两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之后,坤扬热情邀请乾顾到他居住的客栈喝酒,乾顾权衡片瞬答应了。 乾顾一则有心打听魔宫的内部情况,二则,他也想试着了解坤扬,这个或许会成为他妹夫的坤家少爷。 但是,乾顾的客栈之行,是他噩梦的开始。他来到客栈没能和坤扬喝酒,而是面临囚禁。坤扬的做法让乾顾特别意外,他不认为坤家此刻还有心思和乾家为敌,他们如今理应先解决最麻烦的敌人才对。 乾顾始料未及,囚禁自己的不仅仅是坤扬,还有和坤扬在一起的逆法则的人。乾顾紧盯对方,他诧异地张了张嘴,最终仍是没有再说什么。 已有乾墨背叛乾家在前,此时此刻乾顾也不好评价坤扬的行为。只不过,眼下的处境提醒乾顾,情势愈发严峻。 乾顾如今头顶着乾家的嫡子身份,若是乾顾死在万魔城,或者死在坤家人的手里,消息一旦传出,必定打破当前几家维持的平稳关系。 因此造成的混乱不可想象。 乾顾深感自己在乾府里安稳了太久,安稳到已经习以为常,错估了敌人下手的狠辣。逆法则的人,根本不让乾顾好过。对方强行灌入逆法则,强行与天之力融合,形成不稳定的小本源,折磨得乾顾苦不堪言。 在不稳定小本源的折磨下,乾顾不但会死,还会死得极度煎熬,神魂俱灭。 面对这一切,乾顾收起了眼底的惧怕。他明白,对方一心盼着看见他害怕不已的模样。他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乱,他一边竭力稳住体内的混乱法则,一边思考逃脱的办法。 坤扬他们认定乾顾必死无疑,乾顾却不这么认为,他相信自己不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乾顾忍耐再忍耐,终于伺机寻得机会逃了出来。 乾顾一方面给乾宇发去了求援的消息,另一方面小心地藏好自己,绝对不能让坤扬他们找到自己。偏偏他隐藏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 正当乾顾深感自己的命数如此时,他惊讶发觉,找到自己的人不是坤扬他们,而是夜血魔君罗峙。 乾顾不知道罗峙用了何种办法找到自己,但这会儿身边多一位帮手,乾顾顿时安心了不少。 乾二少爷完全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到罗峙府邸,那一刻,乾顾的情况已是危险万分。他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他一个劲的提醒自己不能睡觉,他害怕自己这一合眼就永远醒不来了。 凭借着最后一丝执念,乾顾苦苦的支持着,他难受得几乎崩溃,他深知自己快要不行了。 当乾顾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整个人蜷在罗峙的怀中,两人亲密相拥,什么都没穿。床里尚未散去的欲念气息以及乾顾浑身的痕迹清楚告诉乾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乾顾思维呆滞,一下子回不过神。他记得自己上一刻濒临死亡,不稳定的小本源即将摧毁他的神魂。那么眼前是什么情况,是他已经死了,还是他又做了和夜血魔君滚床单的梦? 他试着探了探自己体内的力量,被逆法则缠绕的天之法则依旧痛苦不堪,不稳定的小本源尚未消失,好在它没了起初那般狂躁。有一股让乾顾既陌生又熟悉的力量融入其中,就是那一股乾顾迟迟疑惑不已的盘旋在自己体内的怪力,它暂时牵制住了小本源的失控。 好不容易争取的些许时间使得乾顾能够得以喘息。 此后的具体解释并非罗峙告诉乾顾的,而是驼背老婆婆向乾顾一一解释,详尽的解决内容,乾顾定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哥,不过在此之前,他有一件事准备先告诉乾宇。 “大哥,和你商量一件事。”乾顾微微红了脸,“我打算和罗峙定下婚契。” 乾宇尚未表态,徐天玄却已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乾顾要和罗峙结为伴侣?乾二少爷不讨厌这个没脸没皮没下限的魔君了?不对,没脸没皮没下限的魔君不在,这会儿是一个失忆的魔君。 片刻后,乾宇正对二弟,平静说道:“你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婚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大哥,你也知道,父亲为我寻了一位有缘人,我……”乾顾的话没再往下说,但意思已是相当明显。 乾德一心要二儿子与有缘人在一起,乾顾偏偏自己找了个伴侣定婚契,这件事恐怕不好向乾德交待。 第111章 乾宇对乾顾做出的决定向来不会过多的评价,哪怕是身为大哥,乾宇依旧不会左右乾顾的亦是,他十分尊重乾顾自己的选择。况且,乾宇非常相信乾顾懂得做出对自身最有利的选择,对于有一点儿,乾宇从未怀疑过。 不过,有一个问题,乾大少爷需要先问明白:“这次的婚契是不是对当前的不稳定小本源有用?” 乾宇不太相信乾顾会对罗峙有多少深厚的感情,乾顾若是真心喜欢罗峙,也不至于拖到这样的情况下才做出这般选择。 听到大哥的问话,乾二少爷并不意外,他反而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应下了大哥的推测:“大哥,这事的确和不稳定的小本源相关。如果有了与罗峙的婚契,我的情况兴许会有大幅好转。” 接下来的时间,乾二少爷向大哥仔细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徐天玄一直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乾宇却已然明白了经过。 根据驼背老婆婆给乾顾的解释,简单说来,那就是乾顾与罗峙的法则之力融合度非常高,力量的契合水到渠成。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两人的力量融合越多,越能增强彼此的实力,并且可以逐步缓解不稳定小本源对乾顾造成的伤害。 其实,罗峙的法则之力与乾顾的融合,早在此次不稳定小本源的形成之前,正是当初罗峙居住在乾府那会儿,具体时间是罗峙和乾二少爷滚床单的那次。他俩的力量不仅不会产生排斥,而且融合的柔和自然,过程并未有任何的痛苦。 这些本应是罗峙向乾二少爷解释的事情。此事涉及罗峙的法则之力以及力量的来历,由罗峙亲口说最好不好,偏偏那时的夜血魔君失忆了。罗峙早已忘了当初前往乾府的初衷,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乾顾此事的始末。 提及夜血魔君的法则之力来源,不得不说到罗峙的出生,关于他的亲生父亲重峦的身世之谜。 从始至终,重峦都不知道自己是家族的弃子,是昔日法则家族空间一族的弃子。重峦自出生后就被视作家族的不祥之子,惨遭家主抹杀,悄无声息的抛尸荒野。 驼背老婆婆原是伺奉在重峦母亲身旁的亲信,她与重峦的母亲一起来到空间一族的领域生活。重峦的母亲想方设法地护了儿子无数次,可最终依然未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重峦的失踪,让重峦的母亲深感大事不妙,心知儿子遭遇不测。要不是她曾在儿子身上留了一丝特殊的记号,清楚儿子命不该绝仍有一息尚存,她恐怕早已崩溃。 重峦的母亲被关在家里时刻严密监视,无法动弹。驼背老婆婆奉了她的密令,不顾一切的逃离家族,暗中打探重峦的下落。 驼背老婆婆终是成功的逃离了空间一族,但她付出的代价极其惨烈。当她拼死拼活的挤出空间法则的囚笼之际,整个人早就挤压得不成人形,生不如死。 她不在意自己变成了何种模样,她只是坚守着一个执念,一定要找到重峦。 遗憾的是,驼背老婆婆最后没能见重峦一面。然而幸运的是,她找到了重峦的遗腹子,夜血魔君罗峙。这是一个独自一人深居冰冷魔宫的魔君,一个不被众人待见的魔界皇子。 驼背老婆婆毫不介意其他人对罗峙的嫌弃,她留在了年幼的罗峙身旁,照顾并保护小罗峙。 早在夜血魔君罗峙出生之际,他就已继承了重峦的空间法则之力。可惜,由于当初幼年的重峦在濒死时刻,下意识产生了强烈的生存欲望,他不自觉的保命行为导致体内的空间之力顷刻间耗尽。 所以,罗峙虽得到了能够运用法则之力的血脉天赋,但他承继的可使用法则之力相当有限,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驼背老婆婆与空间一族接触太久,对空间之力再熟悉不过,要不然她见到罗峙那会儿,估计也不敢肯定面前这个气息飘忽不定的小孩的身份。 尽管小罗峙的情况并不乐观,但是对于终于寻得小罗峙的驼背老婆婆而言,她肩负的重任总算是瞅见了一线曙光。 她陪伴在年幼的罗峙左右,照料小罗峙生活之余,耐心的教导小罗峙如何提升自身的法则之力。老婆婆看得出来,小罗峙是一个隐忍好强的小孩,他在极度匮乏补给的条件下,不声不吭的硬是扩展了微乎其微的空间之力,一步步坚定顽强的成长,成为一个能够自由使用空间法则的强势魔君。 只是,到了这时,老婆婆仍然不建议罗峙当众动用法则力量,既为了不引起魔尊的过多注意,同时也避免空间一族的人发觉罗峙的存在,杀罗峙灭口。 老婆婆不能确定,时至今日,空间一族是不是仍在追杀自己以及重峦。 随着罗峙一年年的变化,老婆婆清楚地意识到,重峦曾经被视为不祥的具体显现。重峦虽是空间一族的后代,偏偏他身具空间之力的同时,体内出现了逆空间之力的异变。重峦的异变血脉特征,罗峙一丝不变的继承了,罗峙照样具备两种力量,奈何罗峙这般正逆力量共存,并未形成稳定的小本源,比起重峦,罗峙缺乏一种牵引契机。 幼年重峦被杀时,法则之力绝大部分替重峦护命,亦有小部分守护封锁四周,以至于最终遗留原地,未能带走。老婆婆认为,罗峙若能返回原处观摩,说不定能寻得契机达成小本源,届时罗峙的实力必定得到极大提升。 熟知空间法则的老婆婆给罗峙建议,悉数分散已有的空间之力。利用魔界的广阔血海作为掩饰,既能节约空间之力的消耗,又能不被人察觉异样。 这一层次的隐藏,罗峙做的十分成功。所以,在他看见智识之灾造成的满城戾气之时,他隐隐的猜测,是否有法则之力隐藏于戾气内,如同他的血海一般。 只不过,这些并非夜血魔君前往云祥城的关键,关键在于,罗峙与老婆婆历经了漫长岁月的找寻,好不容易来到重峦力量遗留的地址。那个地方名为黑岭,他们在某个空无一物的山洞捕捉到了一缕微弱到近乎不存在的残余气息。 随后,他们沿着一丁一点的线索,来到了云祥城的乾府,找到了乾家的二少爷,那个曾经被封在冰块中而幸运存活的乾顾。介于乾顾的天之力柔和至极,长久缺乏依附的空间之力毫无悬念的选择了与天之力融合增强。 罗峙需要的契机融进了乾顾的天之力,如何解决乾顾,是罗峙当前面临的新问题。 是否除掉乾顾直接取出融合的法则之力,对于这个选择,老婆婆没给予罗峙意见,她让罗峙自行决定。罗峙反复琢磨了乾顾的出生经历,他考虑片刻,打算先到乾府内小住一阵子,而后再视情况决定下一步如何进行。 罗峙在乾府遇见了时间之子徐天玄,罗峙和乾宇他们不同,时间之力与空间之力关联特殊,相互间亦有合作互通,罗峙以此不难判断徐天玄的身份。他对徐天玄的身世保持了沉默,他根本没必要与时间一族交恶,与徐天玄保持良好关系,反倒对罗峙大有好处。 住在乾府的罗峙权衡利弊后,采取了简单直接的方式,得到乾家二少爷的身心。一旦捕获乾顾成功,罗峙不仅可以慢慢获取乾顾融合的法则之力,还能直接避免乾家的追杀。 夜血魔君和乾二少爷的个人感情问题,总不会比魔界和乾府的矛盾来得大。 然而,现实并非夜血魔君考虑得那般简单。兴许是罗峙的法则之力本就不完整,他替乾顾抵挡毁灭之力时,毁灭之力的破坏程度超过了预期,引发罗峙的情况突变。 罗峙原本计划一步步的慢慢走,缓速的融合相对温柔,对罗峙和乾顾皆有利。偏偏时间不等人,趁着罗峙尚能保持意识清晰时,他匆忙往前迈出一步。 他渗入乾顾的梦境,让乾顾适应与自己的亲昵。赶在他的意识陷入沉睡前夕,他的力量与乾顾的力量结合,在乾顾体内形成了一个融合点。凭借这一点的支撑,往后他们就能进一步强化自身实力。 如此一来,罗峙或许可重拾重峦遗失的力量寻找契机,乾二少爷说不定也有机会在不痛苦的情况下成功达成稳定小本源,收获颇多。 以老婆婆的说法,乾二少爷迟早会发觉自身的力量改变,然后来找罗峙问个究竟。届时,就是罗峙下一步前行的时刻。 岂料,乾顾进入魔界后,竟然遇到魔界的内部形势骤变。混乱之际,乾顾体内惊现不稳定的小本源,生命岌岌可危。若不是乾顾事关罗峙的契机,老婆婆也不会告诉失忆的罗峙立即出手。按罗峙的想法,待他伤势康复恢复记忆,再与乾顾实施原计划会方便许多。 历经了这番变故,乾二少爷也不是笨人,心知何种抉择正确。尤其身处性命攸关的紧要时刻,乾顾必定是首选保命。 显而易见,法则之力的融合,以婚契最为有效。乾顾如果与罗峙定下婚契,两人力量愈发融洽,对彼此均是利大于弊。只是这样的话,夜血魔君恢复记忆时,也许会遗憾错过了如此精彩的一段经历。 驼背老婆婆不可能将夜血魔君的全部秘密都告诉乾顾,但是乾顾反复揣摩老婆婆的话,不难猜测出些许重要细节,至少罗峙的法则之力能帮助乾顾保命这一点不假。 由于少年乾顾在漫长的沉睡过程中,用了大量时间适应这般力量,所以,乾顾此刻选择和罗峙的结合肯定是最容易最方便的办法。 乾大少爷从头到尾耐心地听着,当他听到重峦身具空间之力以及异变的逆空间之力那会儿,乾宇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徐天玄。只不过,那一刻的徐天玄望着乾顾听得无比认真,不曾留意到媳妇若有所思地瞄了自己一眼。 说起来,重峦的力量与徐天玄颇有几分相似,同样身具正逆法则,他们皆被遗弃,并且成功的活了下来。这样的抛弃意味着什么,乾宇认为有必要仔细研究,弄明白重峦被家族视为不祥的原由,大概也能找到徐天玄自幼不在时间一族的原因。 两人有相似,当然也有不同。重峦的逆空间之力是异变,徐天玄的正逆时间法则却都是继承父母。相较而言,徐天玄的运气比重峦好。重峦至死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世,到了他的儿子罗峙这一代,罗峙仍在为法则之力的费心费力。 徐天玄小时候遇见了乾宇,从此住进乾府,得到了乾家的庇护。徐天玄如今与乾大少爷结为伴侣,他的安全保障随之大大增加。 更何况,徐天玄拥有时间一族族长诗梦的认可,是时间一族的继承者。 徐天玄是诗梦的孩子,乾宇和徐天玄的婚契,最低限度得到了诗梦认同,他们的联姻对时间一族具有影响。乾顾假如与罗峙达成婚契,乾大少爷不得不考虑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重峦显然是被家族抛弃的不祥之子,此事空间一族众所周知。罗峙是重峦儿子的消息一旦泄露,免不了被空间一族追杀,纵有驼背老婆婆守护,纵有乾家作为后盾,乾顾依旧面临诸多的麻烦。 只不过,这些麻烦与不稳定小本源对乾顾造成的随时丧命相比,什么都算不上。 乾大少爷沉思片刻,决心告诉二弟一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前不久,我收到了太爷爷的消息。太爷爷说,父亲至今没回祖宅去见他。” 听到这话,乾顾神情陡变。先是乾大少爷在传送阵遇到逆法则的伏击,再是乾顾自己深陷险境,他无法确定父亲没能按时回家是不是遭遇了不幸。 乾顾明白大哥考虑得与自己不一样,大哥不信任父亲,大哥怀疑父亲对乾家的忠诚。乾顾问道:“大哥,你还相信父亲吗?” “你认为呢?”乾宇不答反问,话语出奇平静。 乾顾张了张嘴,终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乾大少爷把乾顾在魔界的遭遇告之乾老太爷,他需要祖宅的商议抉择。坤家四少爷出没万魔城,还出手攻击乾顾,不论这件事是不是得到了坤家的默许,这都是一个警钟,乾家必须做出全新的应对与防范。 逆法则这回恐怕不愿放顺天乾家撤离,有心将顺天乾家置之死地。 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仍有心情万分轻松的家伙。灰毛鸡和白十一兴高采烈地围着老婆婆端来的美食,特别是白十一吃得无比开心。 白十一嚼着亮晶晶的糖珠子,嚼得咯嘣咯嘣直响。 第112章 徐天玄和乾大少爷暂时在夜血魔君家住了下来。 在此之前,乾大少爷曾征求徐天玄的意见,问他是否在魔界停留一阵子。乾老太爷已得到消息,想必很快会派人到万魔城负责乾顾的安危。于情于理,身为大哥的乾宇有必要等到祖宅的人到了再离开。 徐天玄也认为既然他们来到了万魔城,理应先关注乾顾的身体情况。待乾顾的状态稳定一些,他们再出发到神界也不迟。 要是匆促离开,不仅乾宇心中不踏实,徐天玄同样觉得不安心。哪怕徐天玄不清楚所谓的不稳定小本源有多么恐怖,但时刻威胁到乾顾生命的力量肯定是极其危险的力量。 徐天玄与乾宇决定暂住,林伯和河神自然也在罗峙家中住下,向来清静的府邸顿时热闹了不少。以往仅有罗峙与驼背老婆婆在家,鲜有外人出没。 再往前那会儿,闲得没事的夜血魔君还时不时从血海拽出年轻魔物滚床单。可后来,罗峙的血海在乾府遭遇毁灭之力的破坏,同时罗峙本人也失忆了。 此时此刻,夜血魔君的府中唯有失忆的罗峙和驼背老婆婆。要不是徐天玄他们入住,兴许就得如此安安静静到底,静到连乾家二少爷一度都住不习惯。 对徐天玄和灰毛鸡而言,夜血魔君的府邸不算可怕的地方。特别是对灰毛鸡来说,这般清静的的环境下,灰毛鸡压根不必大声的叽叽叫,就能彰显自己的存在,简直无比美好。 每一天,灰毛鸡都在府邸内与白十一玩得十分开心,整座府邸就数它俩最高兴。 清晨,徐天玄和前几天一样,坐在小院中整理小钱袋的物品。乾大少爷也和之前一样,早早的出了门。 这段时间,乾宇总在外出。他按照乾顾的描述,从乾顾遇见坤家四少爷开始,将乾顾的行动路线完完整整的重新走了几遍。每次他都会耐心的寻找,查看能够有所收获,他需要了解与坤扬在一起的逆法则的详情。 林伯每天负责陪同乾宇外出,徐天玄则留在府邸,且由陆水守护。乾宇如此不得不更多考虑徐天玄的安危问题,魔宫当前不知面临何种变故,万魔城数不胜数的魔兵绝非摆设。徐天玄战斗经验极其匮乏,乾宇不放心徐天玄出门。 更何况,魔界眼下有逆法则的人出没,乾宇虽相信徐天玄拥有逆时间之力,不会畏惧其它逆法则,可乾宇不希望徐天玄具备的力量过早被其他人知晓。那样对徐天玄的安全不利。 媳妇又出门了,守在家里的徐天玄默默地拿出小钱袋翻找,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到处跑的灰毛鸡和白十一。近来,徐天玄惊喜发现,白十一在灰毛鸡坚持不懈的摧残下,学会了飞奔。不然的话,白十一每次都抢不回被灰毛鸡叼走的糖珠子。 如此历练对白十一的成长相当有用,至少在白十一学会说话前,它已经能够跑得飞快了。 徐天玄翻着翻着小钱袋,指尖冷不丁碰到口袋内一个冰凉的硬块。他取出来一瞧,竟是一块透亮的石头,亮晶晶非常好看,而且石头里似乎藏有什么东西。 他高举透亮的石头对着天空的阳光,透过光线,他约莫看出石头内部有文字。徐天玄仔细的辨别了一番,竟然是“轮回”二字。 轮回? 徐天玄对此分外费解,为什么有文字藏在石头中,是特意写在石头里的字,还是将文字封印在石头之中? 他拿着石头反复瞧,仔仔细细看了又看。可惜他知道得太有限,又不敢贸然询问除了媳妇以外的其他人,万一这是媳妇收藏的重要物品,泄露了消息可不好。对于媳妇的事情,徐天玄向来很上心的。 徐天玄想了想,把石头单独放在另外的口袋,然后标记好位置。之后,他接受收拾其它的物品。 夕阳西沉,徐天玄终于等到了媳妇和林伯归来。乾大少爷这一趟出门外不再是毫无收获,这此次的收获,让乾大少爷心事重重。 之前,乾宇皆是收获甚少。自从乾顾逃走,没能重新抓到乾顾的坤扬与逆法则的人就换了藏身地,他们怎么可能继续留在原地,让乾宇轻松找到。 就算他们彻底抛弃了原有地点,乾宇仍能从微弱的残留气息分辨有用的消息。就在今天,乾大少爷冷不丁捕捉到一丝似曾相似的气息,他当即沉了脸。他意识到此刻的形势对于乾家,糟糕至极。 林伯见乾大少爷不说话,阴沉着脸,心知情况不对。林伯跟随乾大少爷已久,十分了解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他明白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需要询问,只需要等待乾宇的命令,乾宇肯定会告诉林伯接下来要做什么。 于是,林伯跟着乾大少爷快速返回罗峙的府邸。而后乾宇立即唤来驼背老婆婆,让老婆婆告诉罗峙一声,他有急事,必须马上见罗峙一面。 没多久,乾宇与罗峙进了会客厅。 徐天玄不知道媳妇和夜血魔君到底说了些什么事,他只知道,当他俩出来的时候,乾宇与罗峙已然做出了全新的决定。 罗峙和驼背老婆婆立即启程远离万魔城,他们与乾二少爷同行,在魔界外寻一处僻静的场所居住。待到乾二少爷的身体情况稍微好转,他们直接出发前往乾家的祖宅,而不是和乾二少爷返回云祥城的乾府。 至于乾大少爷他们一行,乾宇已叮嘱林伯马上筹备好一切,他们必须立刻出发离开万魔城,快马加鞭赶往神界。 徐天玄不确定这般匆促的决定有何深意,但是他明白万魔城是绝对不能再住了,要不然媳妇不会做出让乾顾赶紧离开万魔城的决定。以乾顾如今的状况,安安稳稳在府邸调养一段日子明显比较适合。 徐天玄不问,陆水更不会问,离开魔界,陆水可是求之不得。留在魔界的每一天,身为河神的陆水都感到浑身不自在。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急速出了万魔城。很快,他们不再同路,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行。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徐天玄莫名的感觉到气氛压抑。 偏偏他身边的白十一和灰毛鸡丝毫不受影响,无论是夜血魔君的府邸,还是此刻的马车,它们都玩得无比欢乐,好像从来不曾发觉任何危机似的。 徐天玄在马车里闷久了,无意间极其他在媳妇小钱袋里发现的那块石头。好不容易找到话题,徐天玄取出石头,递给乾宇:“我整理小钱袋的时候找到了这个,但不知道是什么。” 乾宇看见石头,表情微微一愣,随即释然:“当初明明说了不要,他们却还是把它偷偷放在我口袋里。” 徐天玄听得茫然,这个他们究竟指的是谁,他们为什么放一块石头在媳妇的小钱袋中,这块石头值钱吗? 徐天玄尚未询问,只见乾宇取出一颗金色的小珠子,小金子亮亮的,散发出醒目的光芒。 乾宇凝视小金珠小会儿,随即对徐天玄说道:“我小时候,曾一度逃离乾府。我离开那会儿,意外的带走了乾柱中的天之本源。” 经乾宇这么一说,徐天玄倒是很快想起来。那个时候,小乾宇不满意乾德迎娶云蔚进入,气愤的离家出走,以至于造成了乾家的混乱,因为天之本源跟随小乾宇一道出了一趟远门,久久不归。天之本源当初幻化的那个形态,就是一颗金珠子。 乾宇似乎在慢慢回忆着什么:“天之本源曾告诉我,世间有无穷无尽的法则。它们不像天地法则那么壮大,那么包罗万象,但它们一直默默存在了漫长的岁月,不论何时,绝不能小看它们。” 在小乾宇离家出走的日子,金珠陪同小乾宇走了很远的路,历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它带着小乾宇见识了世间的诸多法则。 虽说当时他们没能见到时间一族十分遗憾,可如今,乾宇身边已有时间之子徐天玄,那一丝残留的遗憾早就无影无踪。 除却乾家的天之法则,坤家的地之法则,徐天玄的时间法则,罗峙的空间法则,世间另有许多的法则共存。 当初,一口咬坏云祥城护城法则的狍鸮,它使用的是吞噬法则。而对乾府和云祥城造成沉重打击的妖帝,控制妖帝的那个力量属于毁灭法则。与徐天玄说过话的那个自称识灭的家伙,乾大少爷认为那人应当是毁灭一族的后裔。 徐天玄如今拿在手中的这块石头,名为轮回之石。 昔日,小乾宇与金珠悄悄溜进轮回之族研究轮回法则,岂料意外撞见轮回一族遭遇强敌入侵。小乾宇凭借金珠的无限补给,天之力运用永无止境,他给予了轮回一族极大的帮助,使得轮回一族反败为胜。 事后,作为答谢,轮回一族送了一块轮回之石给小乾宇。 轮回之石对轮回一族意义非凡,共有三块,分别代表前世,今生和来世,由轮回一族世世代代伺奉。 这一块交给小乾宇的石头是今生之石,今生之石并非永远送给小乾宇,而是守护小乾宇这一世,替他挡灾。当小乾宇今生结束,或者小乾宇遇到了轮回之石无法抵挡的灾难,力量耗尽的轮回之石将会碎裂,同时轮回一族随之凝结出新的今生之石。 这般不寻常的物品,即使是年幼的小乾宇也深知它的珍贵,所以他始终不肯收下。没想到,事到如今,这块石头居然让徐天玄在小钱袋中翻出,今生之石沉寂了多年,也许会如此沉寂一世。 乾宇拿着轮回之石思索片刻,他指尖腾出一丝金色的天之力,他在轮回之石表面轻轻点了一下,随后又在徐天玄眉心点了一下。乾宇口中轻念了一句咒语,徐天玄没能听清楚,但他隐约间发觉自己与这块轮回之石产生了共鸣,冥冥之中,貌似签订了重要的契约。 “好好保管它。”乾宇一边说,一边郑重其事的把今生之石放在徐天玄的手心。契约已然达成,不过不再是守护乾宇,而是随了乾宇的心愿,替徐天玄挡灾。 徐天玄小心翼翼地收好今生之石后,马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乾宇望着布帘外的风景久久的不说话,就在徐天玄以为媳妇会这么沉默到底之际,乾宇忽然说道:“小时候,我一直不懂,天之法则已经足够强大,为什么天之本源还要我接触了解其它法则。它要我认识它们,记住它们。它说,太多的法则了解天之法则,而天之法则却不了解其它法则,这样会吃亏。” 而现在,乾宇感激天之本源所做的一切,熟知对手实在是太重要了。 乾宇略微皱了皱眉,仿佛想起了不愉快的事儿:“正逆法则皆有共通之处。若能正确辨别正法则,只要发现与正法则既相似又相反的古怪力量时,多半就是它对应的逆法则。” 及时发现对手,并且尽早清楚对手的身份,这样才能最快的制定有效的针对办法。 乾宇顿了顿,语气不由沉重了几分:“与坤扬在一起的那个家伙,他使用了逆因果之力,是一个相当棘手的敌人。” 对方可以模糊掉逆因果法则使用后的痕迹,可架不住乾宇熟悉因果之力。 因果法则,世间强势的主要法则之一。世间事,有因必有果,因为起始,果为结束。一旦逆了因果,必将世事难料。 逆因果法则扰乱了乾顾天之法则,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稳定。走到这一步,乾宇只寄望罗峙早些获得契机,竭力完善自身的实力。倘若正逆空间法则能够达成稳定,罗峙拥有稳定的小本源,那就不再是单独的逆因果能够摧毁的。 世间有正法则,亦有逆法则,两者一明一暗,既矛盾又共存。小本源则是两者形成统一后的产物,完整体绝非一半力量可以击败。 乾宇下意识瞅了眼身侧的徐天玄,他们得加速赶往神界,拜访四值功曹,确定当初诗梦到底为徐天玄留下了什么。 颠覆将至,尽早强化徐天玄的实力,徐天玄才能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 第113章 自从开始魔界到神界的赶路之旅,徐天玄立即深刻的意识到,魔界通往神界的路到底有多难走。确切说来,魔界前往神界其实根本就没有路可走,一片虚无。 神会堕落入魔,而魔要重归神位,几乎是不可能的,难以逆转。 尽管它们两界之间无路,但是这点困难难不倒乾大少爷。只要他紧记正确的方向,他就能够利用天之力在冥冥之中寻到一条微乎其微的道路前行。 在无尽的虚空里跌跌撞撞,四周看似漆黑一片空无一物,可徐天玄他们的马车却行进得极其艰难。徐天玄表示这一路简直是折腾到了极致,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认为此刻的折腾也算不了什么。 他们好歹成功进入了魔界万魔城,确定了乾二少爷的情况。单凭这一点儿,徐天玄就觉得值得了。 不过,值得归值得,值得可不能减少前行的痛苦,在没有路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挤出一条路实在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苦闷。更何况,乾大少爷还得分出精力束住马车,避免马车散架崩溃。 徐天玄一脸纠结的坐在马车内,强行忍受着马车的颠簸不停。如此糟糕的环境,灰毛鸡和白十一也停止了在马车中玩闹。 兴许是马车颠簸得太厉害,令它俩头晕,所以两个小家伙果断钻回徐天玄的衣兜里,打盹睡觉。 然而,它们能偷懒,徐天玄却不能。他一边忍受着无穷无尽的颠簸,一边时不时关心媳妇的情况。 要知道,在此时此刻四周无路的前提下,乾宇强行使用天之法则指引方向,寻找一条路,并时刻锁定前行的方向,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徐天玄闷闷地盯着附近黑漆漆的虚空,暗自伤感,此次挑选的这条道路绝对是迄今为止最难走的一条路。 徐天玄早已不记得过去了多少时间,他在这般恶劣的条件下,艰难的适应着。好不容易盼到一切稍微平稳些许,徐天玄立刻蹭到媳妇的身旁,替媳妇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乾大少爷叮嘱了林伯和陆水几句,随徐天玄一道返回马车中。乾宇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徐天玄,他伸手揽了揽徐天玄:“最难熬的一段路已经过去了,之后的道路会平稳许多。你休息一会儿吧,我们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达神界了。” 徐天玄愣愣地张了张嘴,媳妇居然抢先说了他要说的话,导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徐天玄倚在乾宇的肩头,轻声对媳妇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会儿。” 乾宇低低地应了声,随即闭上了双眼。此刻的乾宇是当真需要休息,引路之际,他耗费了大量力气,必须尽快恢复。 眼前的情势十分特殊,乾宇无法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他需要随时随地保持良好的状态。 万魔城的经历虽有些或多或少的不顺,但整体而言,这对徐天玄他们是一桩好事。由于进入万魔城的条件严苛,使得乾宇他们顺利甩掉了不少跟踪者,再因为魔界到神界的前行道路艰难无比,更是把他们身后那些尾巴清除得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乾宇方能松一口气,抓住机会恢复精神。 乾宇休息之际,徐天玄万万不愿影响媳妇,他轻轻地倚在媳妇身边,闭上眼补瞌睡。难得的,虚空之中前行的马车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切逐渐归于正轨。 之后的日子,仍然是永不停歇的赶路再赶路。 如此选择,如此麻烦,究竟对还是不对,徐天玄不想思考那么多。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他们历经了无数的折磨,终于到达了神界。 当河神陆水满意地伸了伸胳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的时候,徐天玄探出头打量着外面宛若画卷一般的景色。 徐天玄坚信,神界是一副气势磅礴的画卷。它没有那么多飘渺的青山绿水,也没有那么多的鸟语花香,它有的是一分浩然霸气。巍峨的宫殿矗立云端,厉害的诸神们出没其中,每一位神都有自己的金碧辉煌的府邸。 来到神界的地盘上,陆水终于没有了在魔界的那种不自在感,他下一步的安排,无疑是为乾宇他们领路。尽管林伯来过神界,也会到神皇那儿讨酒喝,可林伯尚未去过四值功曹的居所。 徐天玄天真的以为他们有陆水带路,一定能够快速抵达目的地。但残酷的事实却是,徐天玄忘记了陆水眼神不好这个大问题,陆水竟然带着徐天玄他们到处绕圈子,这令徐天玄深感无语。 最终,林伯问了路,驾着马车赶至四值功曹的宅院。 四值功曹共有四位,分明是值年,值月,值日和值时,他们均是神界负责时辰的当班四神。在世间,他们的神像一般供奉在城隍庙,而在神界,他们拥有自己的豪华府邸。 徐天玄他们到达那会儿,仅有值年与值月两神在家,值日和值时不见踪影。徐天玄打听之后才知道,值日和值时通常都十分忙碌,正所谓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值时皆空闲不得。再者,一日复一日,值日每天忙乎,他们当值的时候远高于另外两神。 见到两神后,徐天玄道明了来意,并且拿出了诗梦留给自己的玉牌,证明身份。 对此,值年与值月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外貌年龄最年长的值年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对徐天玄说道:“当初,时间一族的族长到神界拜访我们时,曾留下一物保存。她道是往后此物将由时间一族的传人前来取回。” 这位族长自然是徐天玄的母亲诗梦,而这位时间一族的传人则毫无悬念的是徐天玄本人。只可惜,诗梦当时留下的物品,值年他们目前无法交给徐天玄。此物放在一处隐蔽地点,需要四值功曹一起出手方能取出。 值年建议徐天玄他们在府中暂住一日,待值月通知了值日和值时,等他们四人到齐,自然能够取回诗梦存放的物品还给徐天玄。 神界的氛围并不压抑,甚至可以说是格外轻松,更何况,神界对乾家的态度向来是友好的。这儿的空气令人精力充沛,这儿的阳光让人心情随之明媚。由于徐天玄在四值功曹的府邸落脚,陆水正好抓住机会出门办自己的私事。 与此同时,林伯抱了一坛神界美酒,坐在小院里小酌了一杯。林伯此刻的任务是守着灰毛鸡和白十一,它俩正在兴奋的到处跑。 徐天玄和他们不同,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莫名的紧张。为此,乾宇牵住了徐天玄的手,平静劝道:“不用怕,有我在。” 闻言,徐天玄笑了笑。他这会儿的确有点不安,他不清楚这个仅见过幻影的母亲,到底留了什么给自己,一切是好是坏仍然是个谜。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漫长,第二天清晨,徐天玄再一次见到了值年他们,而这一次,他们带来了一个木盒放在徐天玄的手中。 值年说道:“此物现在交给你,我们总算是达成了往昔的承诺。时间一族亦是后继有人了。” 徐天玄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木盒,一时间竟有些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开盒子。直到乾宇代徐天玄谢过了四值功曹的这份恩情,牵着徐天玄回屋,徐天玄这才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落在盒盖,没有任何原由的,徐天玄感觉到了一丝惧意,他觉得盒子里好像装了特别可怕的东西。他甚至听见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不要打开盒子,千万不能打开这个盒子。 “怎么了?”瞧出徐天玄的脸色不对,乾宇关切问道。他扬手设置了天之法则的防护,避免其他人进入。 徐天玄瞅了眼手中的盒子,随即看向乾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盒子里的东西特别可怕。” 他不愿打开盒子,偏偏诗梦当初清楚告诉徐天玄,让他前往神界拜访四值功曹。他如今来了神界,也拿到了盒子,若是就这么永远关着,似乎说不过去。 徐天玄想了又想,终是解开了束缚木盒的时间法则枷锁,他咬咬牙掀开了盒盖。 下一瞬,他看见的静躺在木盒中的玉牌。玉牌表面刻有古怪的图案,它和诗梦交给徐天玄的玉佩模样极其相似,但两者的差异在于,这块玉牌的颜色是黑色。 徐天玄迟疑片刻,伸手拾起玉牌,玉牌表面的图案顿时急速变化。它们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徐天玄眼花之际,玉牌猛然一滞,不再改变。随后,徐天玄惊讶发现,玉牌表面的图案居然不完整,它有一处缺口,少了一部分。 他困惑地看着乾宇,却见乾宇怀中腾起一抹光亮,光亮径直扑向缺口,眨眼把缺口填补妥当。 见状,乾宇略微一顿,随即释然,当初诗梦送的那份新婚贺礼,终究还是用到了。 徐天玄不明所以,他的目光在乾宇和玉牌之间转动,他满心纳闷地观察这块黑色的玉牌,准备仔细琢磨它的图案意义。谁知,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图案,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顷刻间陷入昏迷。 徐天玄的身体倾斜向一侧的时候,乾大少爷伸手接住了他。他看了看徐天玄,又看了看徐天玄仍握在手中的黑色玉牌,心底一片了然。 乾大少爷抱起徐天玄,小心地将徐天玄放在床内。与黑光环绕的玉牌对应,乾宇从徐天玄衣兜里取出了诗梦交给徐天玄的那块玉牌,放在徐天玄的另一只手中。 很快,玉牌泛起光芒,与黑色玉牌相互辉映。 乾宇环顾四周,再度强化了天之法则的防范。他坐在床沿,寸步不离的守护徐天玄,不许任何人接近。 徐天玄体内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乾宇能够感觉得到,他与徐天玄的婚契,使得他足以捕捉徐天玄力量的转变。徐天玄实力陡升,只因那块应当是徐天玄父亲留下的黑色玉牌。 乾宇明白,诗梦为了让徐天玄不起眼,早就做了一番掩饰。诗梦先是压制住徐天玄的时间之力,待到徐天玄的实力提升到非觉醒不可时,她残留在玉牌的神魂方才出现,牵引徐天玄的力量,交给徐天玄完整的时间之力。 单纯这样还远远不够,由于徐天玄的父母身份特别,于是诗梦又替徐天玄做了第二层掩饰。她仅留下少部分的逆时间之力,隐于时间之力里,这样既不易察觉又能让徐天玄适应逆法则的存在。 等到有必要时,她再让徐天玄前往四值功曹府邸,利用另一块玉牌指引,让徐天玄获得完整的逆时间之力。 过多逆时间之力的涌入,徐天玄必定要重新平衡时间之力和逆时间之力的稳定。这一步对其它人而言凶险至极,对徐天玄却不难,除却血脉有驾驭正逆法则的优势,在徐天玄的成长岁月里,逆时间之力也一直微弱存在,它无声无息的缓慢融合。 一个拥有强势正逆时间之力,拥有平衡小本源的徐天玄即将出现。这是徐天玄的机缘,亦是乾家的机缘。 第114章 徐天玄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里有许多他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他们来来往往,好似还在给徐天玄说着什么。 可惜,徐天玄一直听不真切,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后来,徐天玄的梦境中出现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光怪陆离的景象。他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一切仿若走马观花般,无穷无尽的景象,源源不断的出现又消失。 渐渐的,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不见,四周回归到一片宁静。 徐天玄迷茫地左右看了看,困惑地思考着。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在这儿,他的媳妇呢,乾宇去了哪儿? 一想到乾宇,徐天玄的意识猛地一颤,好像突然被惊醒了似的,他一下子睁开眼,回过了神。 睁眼的徐天玄紧张地打量四周,很快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媳妇,乾宇坐在床沿默默地注视着他。 乾大少爷一直就这么守在徐天玄的身旁,直至此刻,徐天玄醒来。 这一刻的徐天玄并未彻底的恢复清醒,找到媳妇后,他静静地盯着乾宇看了会儿,随即又打量了四周一番。在徐天玄的记忆中,他记得自己当时正在研究一块黑色的玉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失去了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徐天玄丁点不清楚。 好在,依照当前的情况,他不难发现,自己仍然在神界内,他还完好无损的与媳妇在一起。 徐天玄苦恼地晃了晃脑袋,向乾宇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你拿到玉牌后,昏睡了一阵子,现在已经没事了。”乾宇平静地回道。 徐天玄确定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思绪也清醒,所以他对乾宇的话并未有丝毫怀疑。随后,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声,徐天玄顿时有了一种活着的真实感。 徐天玄为难地摸摸饿扁了的肚子,干笑两声。 见状,乾大少爷理解地揉了揉徐天玄的脑袋。乾宇扬手减弱了四周的天之法则,他唤来林伯,为徐天玄准备了一桌饭菜,让醒来的徐天玄可以饱饱的大吃一顿。 吃饭之余,徐天玄不忘给媳妇讲诉自己的梦境,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那些匪夷所思的景象。可惜,徐天玄的记忆不完整,人物相貌皆是模糊一片,景象亦是断断续续,丁点不连贯。 乾大少爷也不觉得徐天玄的话题无聊,始终耐心地听着徐天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汤足饭饱后,徐天玄在媳妇的陪同下,去了四值功曹那儿。一是为了答谢,二是道别,徐天玄他们无法久住。 徐天玄有心答谢四值功曹替他保管木盒的恩情,他最初那会儿在发呆,仅是乾宇替他表达了谢意,他没能亲自说出口。之后,徐天玄他们就得启程返回乾府。不管怎么说,云祥城是乾府所在,乾柱所在,是乾宇的守护职责所在。 乾宇陪同徐天玄出门一趟,如今任务达成,他们也该回家了。 徐天玄一边走,一边欣赏府邸中的美景。神界的景色一成不变,昨天是这个样子,今天还是这个样子,好像永远都维持这个样子,永远不会改变。 不一会儿,琢磨感激话语的徐天玄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四值功曹不在家,他们有事外出,不知何时能够回来。对此,徐天玄深感遗憾,他其实想要等四神回来,亲口道谢。偏偏他又清楚,他们不适合再在神界停留。 临行前,徐天玄再次征求了陆水的意见,询问陆水是留在神界,还是与徐天玄他们一起走。 陆水权衡再三,决定与徐天玄他们同行。陆水的眼睛状况并未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觉得自己在神界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不如留在徐天玄身旁碰碰运气。 于是,一行人与来时一样,林伯驾车,陆水当护卫,徐天玄和乾大少爷坐在马车内。当徐天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衣兜时,他表情一滞,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他费劲地想了又想,直到乾宇取出一个布袋抛给徐天玄,徐天玄打开一看,方才反应过来。难怪他始终觉得耳边过分清静,原来是灰毛鸡和白十一两个小不点儿不在他身边。 只是,为什么灰毛鸡和白十一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它俩比起之前居然足足胖了一倍有余,莫非在徐天玄不曾留意它们的时候,它们在神界偷吃了好东西,以至于突然长大了这么多? 徐天玄惊讶的目光投向乾宇,却见乾宇神情自若,徐徐地说了句:“十年过去了,它们理应有所改变。” 闻言,徐天玄呆滞,眼底露出深深的迷茫。他疑惑至极,他不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乾宇的解释十分简单明了,徐天玄在拿到黑色玉牌后,一直昏迷了十年才清醒。乾大少爷,林伯以及河神陆水,他们在这短短的十年中,外貌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别变化。 但是灰毛鸡与白十一不同,它们是破壳不久的幼崽,它们需要快速的长大。不知是不是它们受到了徐天玄的影响,它俩十年的成长相较而言十分缓慢,与寻常的神兽通界兽相比,成长微不足道。 得知这个意外的结论,徐天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自己一番。 可惜,徐天玄得出的结论十分无可奈何,十年的时间,徐天玄没有任何成长。他昏睡之前是什么模样,他现在仍是那副模样,十年对他而言,就像是一觉睡到天亮而已。 乾宇淡然地劝说了一句:“你的血脉里有时间一族的力量,你的时间不能用常人的时间进行比较。” 徐天玄听了这话若有所思,最终他接受了这个无奈的事实。没改变就没改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惊讶的只是,自己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一晃就是十年。他担心自己平白无故的浪费了媳妇宝贵的时间,媳妇会抛弃他。好在十年的岁月,媳妇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曾离去。 此刻,徐天玄拥有两块玉牌,一黑一白,他不明白两块玉牌怎样使用效果最佳,但他能感受到,两块玉牌对他的意思十分重大。 玉牌表面的图案仍在不断变化,仿若一件永不停歇的伪装。徐天玄心里清楚,仅仅是时机未到罢了,当机会成熟之际,玉牌必会显现出他能够看懂的内容。 徐天玄所做的不是心急破解图案的秘密,而是沉下心等待。 神界通往凡俗界的道路,远远比魔界通往神界的道路好走无数倍,路过仙界时,徐天玄还匆匆欣赏了几眼仙界的秀丽风光。 中途,乾大少爷曾有稍微停顿几天的念头,可徐天玄不答应。 徐天玄清楚媳妇有心给他更多更美好的东西,但是乾宇作为乾家的大少爷,他身上担负着乾家的重担。徐天玄实在不忍心在神界停步十年后,还让乾宇为了他在仙界放缓步速,耗费回云祥城的时间。 一路快马加鞭,徐天玄他们的马车抵达云祥城时,徐天玄止不住感叹,云祥城的变化太大了,最明显的一点儿莫过于城里老老少少的年龄,已然年迈十载。 马车路过云祥观之际,徐天玄忍不住扭头多看了几眼。然而,此刻的云祥城观主不再是云义常。这里已经没有云观主,多年前,云义常的执掌期就已结束。 云义常并未返回流云仙宗,他选择了一条更孤独,也更艰难的道路,继续自己的大道修行。也许,他与徐天玄的下一次见面,就是他晋级成功,修为精进之时。 徐天玄一如既往的相信,相信云义常不会在大道途中陨灭,他相信云义常道心坚定,能够成功迈入仙门。 马车从正门驶入乾府,迎接乾大少爷归来的人群里,徐天玄没见到乾顾,倒是看见了乾五少爷乾皓与乾九小姐乾岚。乾宇和乾顾先后离开云祥城后,乾皓和乾岚不得不坚守乾府,未能离开半步。 乾大少爷下了马车后,立刻与乾皓他们去了议事厅。陆水在巽院住下,而徐天玄带着睡得晕晕乎乎的灰毛鸡和白十一来到艮院。 十年不见,昔日的老管家已不在了,他的儿子如今是乾府的新管家。徐天玄当初租下的药地,至今仍有人替他租借,替他照料。只不过,药地里不再是一年生的药草,而是十年药效的药草了。 兑院里,匆匆一别后的再次见面,徐天玄明显发现李姨的头发花白了许多。吴冬早已娶妻生子,吴小花也已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外貌变化极小的,唯有与徐天玄情况相似的狼一他们。 自从徐天玄出了乾府之后,狼一他们清醒的次数比以往大幅减少。十年的日子里,他们与灰毛鸡他们一样,有些变化,可改变不值一提。当然,比起徐天玄的毫无动静,他们显然好多了。 对此,徐天玄不由纠结,二十六岁的自己仍是十六岁的样子,他该如何才能成长为大人。 吃饭时,李姨仍把徐天玄当作当初的那个孩子,开心的为他夹菜。为了庆祝徐天玄平安归来,李姨特意下厨做了徐天玄爱吃的菜。 徐天玄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房间,隐约发觉屋内貌似少了什么。他疑惑地仔细辨别,不禁回想起一桩往事。他记得,当时曾看见李姨他们请了一尊黑鼎回家,道是仙家宝物,可保全家平安昌盛。 眼下,这个黑鼎去了哪儿?徐天玄甚是迷惑。 徐天玄想了想,问了句:“李姨,那个黑鼎呢,它怎么不见了?” 听到这话,李姨夹菜的动作冷不丁一顿,吴冬和吴小花的脸上也露出尴尬的神情。一时间,无人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李姨忍不住叹了口气:“云祥观的云观主是一位大善人,他帮我们请走了黑鼎。” 徐天玄倍感诧异,云祥观的云观主,是云义常吗?徐天玄不在云祥城的这十年,这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第115章 事情发生在徐天玄他们离开乾府两年后,由于接连不断的祭奉黑鼎,李姨一家的情况是越来越好。 他们做任何事均是顺利无比,家中好事一件接着一件,更是有人开始为吴冬以及吴小花兄妹俩说媒,牵线搭桥谈婚事,介绍来的媳妇和女婿们条件都不错。 对此,李姨笑得合不拢嘴。 原本这一切皆是好事,一家人能够和和睦睦,开心健康的生活在一起,李姨非常知足。黑鼎为他们全家带来了非比寻常的好处。但是,李姨没料到,烦人的苦恼也随之而来。 出问题的不在李姨他们家,而是兑院的其他人。 自从李姨一家开始顺风顺水走大运之后,兑院里其它人运气,莫名其妙的开始有些奇怪。准确说来,就是大家的运气变得不太好,做事不太顺,虽说这些倒也不曾伤及众人性命,可诸事不顺的状态总会令人心中不安。 兑院一好一坏的显著对比,慢慢衍生出一些刺耳的声音。有人说李姨一家偷养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周围居住的家仆连连不顺。 这样的话,同样传到了老管家的耳中。 李姨一家从不曾有这般可怕的私心,更是担不起谣言的指责,李姨来到老管家跟前,心急的向老管家解释前因后果。 相对于李姨全家人的慌张,老管家显得神色如常,他听李姨说完后,劝说李姨:“你不必紧张,事情我都知道了。放心吧,乾府里没有那些所谓的害人的妖物。” “可是……”李姨仍然深感忐忑。如今,他们一家的运势如日冲天,偏偏邻居们的运势却一天比一天差,一目了然的事实比较,怎能让李姨不着急。 对此,老管家依旧分外镇定:“黑鼎,不会伤及大家的性命。” 李姨还打算再说几句,奈何老管家事务繁忙,她不得不无奈的离开了。李姨家的这些小事,不能占据老管家过多的时间,老管家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乾府之中有乾家的少爷小姐们坐镇,怎么可能混入不干净的东西。这一刻,乾府面临的□□烦理应是逆法则崛起后的的生存问题。 虽说老管家告诉李姨不必担忧,但是李姨依然无法平静面对这一切,她再三琢磨黑鼎该如何处理比较妥当。黑鼎是他们全家请回来的仙家宝物,不比一般的物品,必须长久供奉,不能随意丢弃,不然会遭到天谴。 李姨心里实在没底,她思前想后,出门前往城中的千年古观云祥观。云祥观在云祥城地位极高,众人皆知,道观内的道士们都是了不起的神仙,能呼风唤雨,起死回生。 且不论这些话有多少真多少假,若只是求个心中安宁,李姨相信到道观烧香祈祷,能够减缓她此刻承受的压力。 李姨前往云祥观烧香祈福,她选择的时间不得不说,实在是恰到好处,正巧撞见云义常结束闭关。 云义常曾在乾府小住,了解李姨他们。他知道,乾府的这一家人一直特别照顾徐天玄。李姨他们对徐天玄好,云义常对李姨他们的印象自然很好。 于是,当云义常察觉李姨满面愁容时,他停下脚步,上前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乾府的团年宴那会儿,李姨曾经见过这位传说中的云祥观观主。如此年轻的男子竟是古观观主,李姨当时深感不可思议。 李姨他们长久的将这些道士奉为神仙,她把流华老祖当作神仙,同时也把云观主当作了救命的神仙。 听到云义常的问话,李姨毫不犹豫地把家里请回一个仙家宝物,却引来古怪的事情告之云义常。 李姨尽可能详细的把事情经过说给云义常听,云义常耐心的听着,始终一言不发。他的表现使得李姨非常紧张,生怕家中请来的是什么宝物,而是不干净的东西,平白连累了周遭的邻居。 凭良心说,李姨全家皆是老实本分的家仆,万万做不出这番毁掉他人运势,助长自家运势的恶行。偏偏李姨与老管家的对话,老管家越是告诉她没事,李姨心里越是不踏实。 李姨本不敢奢望云义常的出手相助,岂料,云义常沉思片刻,居然对李姨说:“能带我去看看吗?那个鼎究竟是怎样的仙家宝物。” 得知云义常要去自己家中,李姨甚是高兴。能请到观主前往,李姨产生了一种事情必定能够顺利解决的想法。事不宜迟,李姨唯恐久则生变,急匆匆的与云义常赶回了乾府。 乾府的护院对云义常十分客气,他们并未阻拦云义常进府,让云义常能够顺畅的进入兑院李姨的家。 对于云义常的前来,高兴的不仅仅是李姨,兑院上下都满心喜悦。哪怕云义常在修行方面远不及邋遢老人,可千年古观在世人心中的地位不容小觑,身为云祥观观主的云义常,他在众人心里拥有极高的地位。 一时间,所有人松了口气,他们相信云义常的出现一定可以平复兑院的异状。 其实,云义常此次来到乾府,一是由于李姨一家对徐天玄有恩,是小祖的恩人,其次,云义常自己也特别好奇,李姨他们请到的仙家宝物为什么引发了这般异样。 见到黑鼎的那一瞬,云义常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眉,俊秀的脸上平添一丝容愁。他知道,自己遇到了棘手的东西。 单从黑鼎散发出的气息不断判断,它是货真价实的仙家宝物,仙气缭绕,具有自我意识。 放在仙界,黑鼎就是一个祭祀的鼎,它造成的运势流动唯有全盛时期才能大放异彩。偏偏由于凡人的运势变化对黑鼎而言极其微末,它略微一动,四周的运势就剧变一次,久久不能恢复平稳。 黑鼎对此也相当头疼。 黑鼎能镇四方聚集运势,是一个难得的好法宝,而且云义常此刻也极度缺少法宝。不过,云义常觉得自己恐怕收服不了这个黑鼎,这个黑鼎的气势太强。 事实证明,云义常的自我判断完全正确,他当真没能收服黑鼎。他在李姨家的里屋持续打坐七七四十九天后,无可奈何的扫了扫自己灰头土脸的状态,恢复到最初那般仙风道骨的飘逸气质。 推门而出时,云观主仍是世人心中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云观主,举手投足间尽显神仙姿态。云义常问李姨:“这个黑鼎,你们是否打算继续伺奉在家中?” 听得这话,李姨、吴冬以及吴小花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为难的表情。说是,那绝对不是真心,邻居早已对他们家颇有怨言。说不是,又显得对仙家宝物不恭敬。 一时间,李姨几人苦恼不已。 云义常看得出他们心中的矛盾,于是他不急不徐的说道:“此物并非凡间之物,留在凡俗间定会引来不必要的纷扰。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以将它请走,伺奉于云祥观中。” 既然云义常抛出了机会,李姨他们果断的点头答应了。 黑鼎被云义常带走了,带去了云祥观。 之后的日子,云祥观的云观主又开始了长期闭关,没有人知道他在修炼什么,只是某一天,云祥观的上空突然金光四溢。 期间,李姨也曾再度前往云祥观,可惜得到的回复不是观主闭关,就是观主闭关,李姨终究没能再见云义常一面。 新的一年到来之际,云祥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云祥观换了新观主。这位面容慈祥的老者,特意在新春开坛为云祥城祈福。 无数的城民赶往祭坛围观新观主,李姨一家也去了。他们反反复复看了又看,不得不相信新观主并非年迈的云义常,而是真的换了人。 从那以后,李姨他们再也没听到云义常的消息,也不知黑鼎的下落。李姨至今提及此事,仍然免不了不安,唯恐当初云义常带走的那个黑鼎,给云义常招来了不幸。 徐天玄想了想,安慰道:“李姨,你大可放心。黑鼎既然不是妖物,云观主他肯定不会有事。” 乾家一开始没有阻拦黑鼎进门,证明黑鼎不是害人之物。此后,乾家也不阻拦黑鼎离开,说明黑鼎不应留在乾家。兴许,由云义常带走黑鼎,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徐天玄唯一可惜的是,他如今与云义常失去了联系,不知是云义常走得匆忙,忘了留下信息给他,还是云义常故意不留信息给他。 不过,徐天玄相信,他们终有一天可以再见面的。 出了兑院,徐天玄径直返回艮院的房间。这会儿,灰毛鸡和白十一跑得兴奋无比,灰毛鸡甚至跳到大床内,用它的小嘴壳啄狼一他们的脑袋,看看有没有谁能醒过来,和它们一起玩。 奈何狼一到鱼九仍是沉睡状态,无人清醒,能和灰毛鸡玩得依旧只有白十一。于是,灰毛鸡和白十一又乐颠颠的蹦出房间,到小院欢乐的闹腾。 徐天玄坐在床沿,仔细的打量熟睡的弟弟妹妹们。他们还是小孩的模样,变化不大。这使得徐天玄不禁苦恼,从他开始没带好头,所以大家都不爱长大。 徐天玄在屋内休息小会儿,他起身之际,意外听得院子里有动静。他纳闷地走出去一瞧,小院竟飞来了一只仙鹤。 仙鹤瞧见徐天玄出来,立刻仰头鸣叫一声,它扇了扇翅膀,向徐天玄以示亲昵。徐天玄盯着这只仙鹤倍感眼熟,它像极了曾经给徐天玄送食盒的那只仙鹤。 只是这一次,仙鹤送来的不再是大大的食盒,它的颈项挂了一个储物袋。 徐天玄指了指仙鹤脖子上的储物袋:“这是给我吗?” 仙鹤点点脑袋给出了肯定回复,徐天玄想了想,又问:“这是云义常给我的吗?” 闻言,仙鹤又点点脑袋,再度表示确认。 徐天玄取下那个不起眼的储物袋,袋口的束缚早已取消,徐天玄能够随意打开。徐天玄以为云义常无声无息的走了,未曾留下任何消息,岂料云义常竟然让仙鹤给徐天玄送东西,也不知这只仙鹤在这周围盘旋了多少年。 储物袋与乾大少爷的小钱袋类似,但储物袋内的物品远不及小钱袋那么惊世骇俗。 袋中皆是些小物,不曾腐坏的妖兽肉灵兽肉,以及零零种种的徐天玄感兴趣的修士丹药。此外,还有一张云义常留给徐天玄的护身符,依旧是那种普通的护身符。 云义常写给徐天玄一封短信,他的话一如既往的少,仅是简简单单的两句。 “小祖,珍重。有缘必会再相见。” 第116章 徐天玄在艮院里面等了许多,才等到乾大少爷回来。徐天玄刚看见媳妇进了院子,就立刻开心的迎上前,他知道媳妇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他也不会轻易去打扰媳妇,他会耐心的等待。 当然,以徐天玄的个人意愿而言,他非常希望媳妇能有更多的时间和自己在一起。 由于徐天玄收到了云义常留下的礼物,于是当顿的饭菜里,徐天玄果断的添加了妖兽肉,并且是他自己亲自下厨。尽管是一桌只能保证吃不死的寻常饭菜,徐天玄依旧吃得分外高兴,而乾大少爷也对这桌饭菜表现得从容不惊。 乾宇知道,徐天玄的手艺多半就只能到达这种程度了。 停留在神界的十年时间,徐天玄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外貌和心态都不曾有太大的改变。 但是这十年对乾宇的意义不同,逆法则崛起之际,他却在神界停留了十年,以至于现在乾府有不少抉择在等着他的意见。 首先一桩烦心事是关于乾德,这位乾府的前任当家。十年过去了,乾德依然没有返回乾家祖宅。不仅如此,当初与乾德同路,本应回到乾府的那些人也随之不见踪影。 前些年,乾老太爷已经派人外出四处寻找乾德的下落,可惜一直未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乾宇相信若是一个人存心藏匿行踪,想要找到他就不容易,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乾府的上一任当家,拥有足够的实力。 议事厅里零零种种的大小事情听得乾宇头疼,虽说这些年堆了一堆的让人头疼的事情,但是祖宅也传来了好消息。 乾老太爷当初派人去接乾顾和罗峙到祖宅,他俩居住在祖宅的这些年,罗峙幸运的寻得了契机。他不但恢复了记忆,而且补全了正逆法则的空缺。 如今,夜血魔君正在稳定强化自身的小本源,待到情况相对稳固之际,夜血魔君与乾二少爷就将回到云祥城,举行他俩的婚宴。 是否表明夜血魔君是空间一族后裔的身份,乾老太爷至今没有下定决心。他担心空间一族事到如今仍然不肯放过罗峙,若是如此,乾府的敌人将要再次增加。 尽管婚宴之后,家中从此拥有了小本源的罗峙以及与罗峙签订婚契的乾顾。可这些对乾家有利的形势,兴许会随着空间一族的介入而改变。 乾老太爷也曾期待过徐天玄的长成,奈何徐天玄如今的心思和战力根本不适合残酷的争斗。所以在乾大少爷的提议下,徐天玄从对付逆天乾家的计划里摘了出来,暂时被放在一旁。 乾宇淡然的看了看徐天玄为他夹的满满一碗菜,低头不急不徐地吃着。乾宇并未认真对比过徐天玄和罗峙的实力强弱,不过根据乾大少爷对徐天玄的了解,他认为应当是徐天玄的能力潜力大,但此刻表现出的战斗力远远不及夜血魔君。 且不说夜血魔君从小生活的环境造就了他嗜血的个性,夜血魔君身边亦有驼背老婆婆的相助。驼背老婆婆熟识空间法则的力量,深知空间法则运用技巧,她能够给夜血魔君掌控法则之力带来诸多便利,避免罗峙走弯路。 两者对比,徐天玄当前的问题一目了然。正逆时间之力已经在他体内,通过十年时间变得完整且强大。然而,这般力量要如何使用,怎么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战胜强敌,这些需要徐天玄慢慢的摸索。 乾大少爷明白,徐天玄不适合琢磨这些,不适合厮杀。同时,乾宇也不希望徐天玄的双手沾满鲜血。 夜深了,徐天玄的倦意越来越深,住在艮院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他躺在大床内,紧紧地揽着自家媳妇,乾宇的气息使得徐天玄内心平静,静得仿若无风的湖面,他合眼就已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乾大少爷起了个大早。堆积十年的事宜,其他人能代替他完成一部分,但绝不是全部,有些事他不得不亲自解决。 乾宇动作极轻,可徐天玄仍然醒了,徐天玄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望着乾宇不说话。见状,乾宇轻声对徐天玄说道:“你再睡会儿吧,时辰尚早。” “嗯,凡事小心。”徐天玄应了声,他目送媳妇出了房间,这才重新蜷进被窝里睡觉。 第二次睁开眼,徐天玄是饿醒的,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不得不起床。徐天玄到膳堂吃饭,恰好碰见了同样打着哈欠来吃饭的乾五少爷乾皓。 乾皓拉过板凳坐在徐天玄的身旁,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半眯着眼睛,抬手揉自己的脖子。 “昨晚没睡好吗?”徐天玄问。 他觉得,看乾皓这样子兴许是落枕了。 然而,乾皓听到这话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昨夜外出办事,根本没睡,刚刚才回家。” 这会儿乾皓困得不行又饿得不行,但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吃饭再回房间。 徐天玄点点头,理解乾皓的辛苦。在乾大少爷外出的这段时间,乾皓肩头的压力陡增。这十年的乾府,乾宇不在,乾顾也不在,乾皓是乾家这一代仅剩的一位嫡子。 正因如此,乾皓无法和以往一样,大凡小事能不管就不能。之前,所有事有两个哥哥撑着,可眼下的乾府只有他和九妹乾岚,他总不能把全部事情都往九妹那儿推。 要是这样,他这个当哥哥的,当得简直太不像样,太没担当了。 十年的磨练,使得乾皓身上平添一丝成熟感。比起曾经只负责出门挑强敌打架的乾五少爷,他现在稳重多了。 三碗米饭下肚,乾皓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他抬眼直直地瞅着徐天玄,眼神颇具深意。对此,徐天玄满心的纳闷,他完全不懂乾皓在看什么,乾皓看得他极度茫然。 片刻后,乾皓故作从容地说了句:“我昨晚出门时,路过艮院,你和大哥的房间可真是安静啊。” 徐天玄思索片刻,回道:“刚从外面回来,难得睡个安稳觉,清静一点儿好。”他生怕灰毛鸡和白十一玩闹吵到媳妇休息。 闻言,乾皓依旧盯着徐天玄,他迟疑小会儿,忍不住又问了句:“你和大哥一直都这么安静的睡觉?” 徐天玄偏着脑袋仔细回忆。他记得,自从他和媳妇同床共枕以来,他都搂着媳妇睡觉,这样才能睡得香。在徐天玄的记忆中,他与媳妇相拥入眠的夜晚好像一直是清静的夜晚。 得出结论后,徐天玄重重地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复,他和媳妇的夜晚确实如此静悄悄。 乾皓略微抽了抽嘴角,显得有些纠结:“你们就不做点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那是什么?”徐天玄困惑不已。 乾皓别过视线,端碗喝汤,掩盖自己古怪的表情。尽管这些和乾皓猜测的结果一样,可他不明白,大哥到底是不谙此道还是没性趣。两人十年前出门时是这样,十年后出来时依旧如此,一趟新婚旅程压根不见相处模式的丁点改变。 大哥还真沉得住气。 乾皓留意这事,也是由于不停地听到祖宅的兄弟姐妹们抱怨。所有人强烈申讨没脸没皮的夜血魔君,说魔物果然是世间最肆意妄为没羞没耻的存在。 夜血魔君和乾二少爷那档子事,动静大的,连祖宅那么厚的院墙都阻隔不断所有声响。 乾家少爷小姐们集体表示,夜血魔君肯定是故意的,这魔简直太坏了。他们无法理解,二哥为什么要和如此这般的坏家伙签订婚契,二哥究竟看中了夜血魔君哪一点。 众人相信,一定是二哥平时温文尔雅的好脾气,面对魔君这种不要脸皮的死缠烂打,一时间不好拒绝。久而久之,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只不过了解真相的人都清楚,乾二少爷与夜血魔君签订婚契的首要原因是保命。 听多了家中兄弟姐妹们的忿忿不平,乾皓不自觉地对比了一下身边这对早已办了婚宴的夫夫。乾皓昨晚路过艮院,惊觉小院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大哥和徐天玄真的是在睡觉,最实实在在的睡觉。 这是乾皓见识过的最悄然无声的夫夫夜晚。 乾皓不知道大哥有何打算,但徐天玄自己都不介意如今的生活,乾皓何必掺和他们的私事。总而言之,他们爱什么睡就怎么睡。 乾五少爷填饱肚子就转身回房补瞌睡,只剩徐天玄望着乾皓的背影苦恼。听乾皓的意思,他和媳妇的相处莫非有什么不对?伴侣的夜晚难道不是睡觉吗,除了这个还有其它重要事? 他和媳妇之间是少了什么还是有什么不正常? 徐天玄烦恼地挠头,他是不是应该问问媳妇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媳妇事多繁忙,他为了这点小事打扰媳妇貌似不太好。要不然,还是等以后媳妇不忙的时候,再与媳妇商量这事好了。 饭后,徐天玄没回艮院,而是去了巽院,查看陆水的情况。 按照当初的约定,陆水沿途给徐天玄他们当护卫,交换条件是徐天玄负责治疗陆水的双眼。此时此刻,徐天玄他们已然安全的回到乾府,徐天玄再不过问陆水的伤情,实在不符合徐天玄的个性。 只是,徐天玄现在特别茫然,他的确不清楚怎么对症下药。 巽院里,徐天玄和陆水排排坐,一起望着天空发呆。 过一会儿,徐天玄站起来,他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研究了陆水的眼睛后,无奈挫败告终。任凭他怎么看,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于是,两个人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又过了会儿,徐天玄忍不住嘀咕:“你知道你眼睛的问题在哪儿吗?” 陆水闻言嘴角连连抽动:“我如果知道,又何必来找你。” 他向徐天玄求助的原因就是因为徐天玄拥有时间之力,狼一他们表现出的状态与陆水当时如出一辙。可是,当陆水把希望寄托在徐天玄身上后,他对徐天玄观察了解的结果却是,找徐天玄帮忙不靠谱,徐天玄控制不好自身的力量。 后来,陆水的情况不断加重,他迫不得已再次将希望转到徐天玄这儿。事到如今,徐天玄问他知不知道眼睛的问题在哪儿,陆水妥妥的哭笑不得。 徐天玄左思右想,询问陆水:“你还记得一开始是什么情况吗?” 这个问题,陆水如实回答:“三百多年前,我无意间卷入一个黑色漩涡,等我出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能不能说的详细点儿?”徐天玄再问。 陆水深感无语,到底是徐天玄给他治疗双眼,还是他自己为自己治疗,为什么徐天玄所有事都得问他。 对此,徐天玄没奈何地耸耸肩:“因为狼一他们的眼睛没问题。” 假如此事当真和徐天玄紧密相关,那么从狼一到鱼九,甚至包括灰毛鸡和白十一,它们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但偏偏,大家都没有事,唯独陆水的双眼出了状况,明显说不过去。 徐天玄不得不问个清楚。 其实徐天玄提到的这个问题,陆水也曾考虑过。为什么别人没事,就是自己不仅外貌变小,成长缓慢,并且眼神不好。 他们到底有何不同? 陆水慢慢地回忆,回忆着那一大片的黑暗。漩涡内非常非常的黑,恐怖万分,一旦陷入其中,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第117章 陆水只记得自己陷入一个黑色漩涡后,就在一片混沌万分的区域里面死命的挣扎。那里说不出的恐惧,让陆水感觉到深深的不安,他觉得只要自己稍微不小心,就有可能随时丧命。 那般不愉快的回忆对陆水而言没有任何值得回顾的意义,甚至可以说是他不愿去详细记起的片段。 所以,当陆水结束回忆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没有回想起多少过往。 不同于陆水的避及,徐天玄对这件事十分上心,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陆水,坚持不懈地问陆水:“想起什么了吗?” 陆水:“……” 这种对着徐天玄突然之间无言以对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直视徐天玄的期盼,陆水不得不再次闭上双眼,又沉浸在那些苦不堪言的痛苦回忆中,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在这样的回忆里究竟可以找到怎样的线索。 正当陆水漫不经心的思考着自己曾经看见什么时,冷不丁的,陆水耳边忽然又响起了徐天玄心急地问话:“能够想起什么吗?一点儿与众不同的,和狼一它们看见的不一样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陆水的幻觉,当他听见徐天玄说话的时候,一股飘忽的时间之力渗入了他的记忆中。他意外发觉自己的回忆不经意间微微地颤了颤,永无止境的死境居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变化。 陆水竟然在无限蔓延的黑暗里看见了一丝亮光,十分微弱到快要被忽略的亮光,陆水有些不确定自己当初是否看到过这一切。 他下意识地顺着那一丝亮光走了过去,一步一步的靠近,他希望看清楚亮光之处到底有什么。他走得越近,就越是发现那丝亮光越清晰,渐渐的,以亮光作为起始,那里居然出现了一条道路。 陆水不知道这条道路通往何处,他看着路面浮现的罕见图案发呆。那些图案在不停的变幻着,它们似乎拥有特别的吸引力,让陆水移不开视线。 毫无任何征兆的,陆水往前一迈,一脚踩在那条奇怪的道路上。 下一刻,变异突生,陆水脚下的道路猛然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那些古怪的图案不再变化,它们顷刻间如同烟花般绽放,一个接着一个裂开。 不一会儿,道路上的图案全都不见了,可是道路的光芒却变得出奇的刺眼,刺得陆水不能直视光芒。 陆水不自觉地想要闭上双眼,避开这般亮光,偏偏他办不到。这会儿,他根本无法闭上双眼,他只能这么一直望着道路的耀眼光芒。 陆水不清楚亮光持续了多久的时间,待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惊觉自己眼前亮晃晃的一片,很难看不清东西,偶尔有一两个曾经在道路表面显现过的图案在他眼前闪过。 又过了好一会儿,陆水的眼睛稍微恢复了一些。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视线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始终模糊不清。陆水无法判定这一定是亮光造成的伤害,但陆水认为,自己的眼睛情况非常不好,或者说是非常糟糕,与这一系列的变化脱不开干系。 只是那会儿,陆水毫无心情解决这事,他仍身处在未知的险境,这里极有可能夺取他的生命,他必须先解决这事才行。 终于,陆水好不容易逃离了黑色漩涡,可他冥冥中却忘记了自己曾经看见道路的事实。仿佛就在他逃离黑色漩涡的那一瞬,与此相关的记忆被悉数抹去。 没有任何原由的突然变故,可那时的陆水并不会留意到自己遗忘了某一部分内容。 他从漩涡里面逃离之际,他的外貌年龄皆发生了巨大改变,成长速度也变得极其缓慢,终是昏昏欲睡。以至于陆水不能完全分辨清楚现实和梦境,不确定自己记得什么或者忘记了什么。 直到后来陆水在乾府遇见徐天玄,他这才相信自己卷入的地方兴许是时间漩涡。时至今日,当陆水的记忆莫名地传入了徐天玄的声音,他的这段记忆才被解封,他才记起自己原来还遗忘了片刻过往。 于是,陆水再次睁开眼,迎上徐天玄期待的目光时,陆水告诉徐天玄:“我不能完全肯定这一切是真实的,我那会儿好像看见了一条特别的道路。” 陆水无意间看见了一条路,发光的路,路上铺着变化不停的图案。他不知道道路通往何种方向,但他知道他踏上道路之后,夺目的亮光将他的双眼灼伤了,并抹去了他的这部分记忆。 也就是说,陆水确实和狼一他们不同,他曾经在那个死亡般的恶劣环境里见过两次光亮。一次是一条神秘的道路,另一次是漩涡出口的柔光。 徐天玄没料到陆水的记忆中竟然隐藏了这般秘密,别说是徐天玄,就连陆水本人也对此有点意外,对于那些忘却的经历。 一时间,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当前的确是找到了陆水和其它人不同的原因,然而,问题一如既往的仍然是,徐天玄要如何治疗陆水的眼睛。 徐天玄没有办法回到几百年前,那个存在于自己身边的漩涡地带。他无法身处双手替陆水捂住双眼,保护他的眼睛不被灼伤。 徐天玄想不出直接的解决办法,于是他的关注点转移到了那条道路,打算以此为突破口,寻找一点儿希望。他问陆水:“那条道路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闻言,陆水倍感为难,他怎么知晓这些细节。他要是能够知晓一切的话,他绝对会第一个选择,打死也不去招惹这条莫名其妙的道路,伤害自己眼睛不说,还使得他的眼神越来越恶化。 偏偏陆水瞅到徐天玄苦思的模样,他心知就算弄清楚了原由,恐怕徐天玄自己也不想不到什么治本法子。 正因如此,陆水摇了摇头,表示他不了解道路的特殊,但此外,他告诉徐天玄,他记得道路的一部分细节:“那条道路的图案十分罕见。” 陆水一边说,一边抬手在半空划出了一个个图案。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图案接二连三的在半空点亮,慢慢的交织在一起。 陆水凭空画图的神情分外淡然,偏偏徐天玄的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他见过这些图案,它们正是玉牌表面显现过的图案,与道路类似的不停变化着。 徐天玄有理由相信,这条路的存在与徐天玄所拥有的玉牌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是一条怎样的路? 徐天玄反反复复地猜想,这条道路是他自身形成,还是别人留下的,它会通往什么地方? 想到此处,徐天玄突然微微一颤,他恍惚间记起自己在神界那会儿。十年梦境里的那些人,他们最后都离开了,踏上了一条不知去哪儿的路。 徐天玄好奇的想要跟上前,却意外发现那条路逐渐黯淡,而后隐于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难道那些人走得就是陆水看见的这条路? 徐天玄一直无缘相见的族人,那些世人根本找不到他们去了哪里的时间一族,莫非大家是沿着这条路离开的?徐天玄可以沿着这条路找到他们? 他是不是能够寻找自己的族人或者家人?他要怎么才能迈上那条路? 陆水和狼一他们无意间被卷入其中,徐天玄丁点不知道路的位置以及如何进入。 接下来的时间,徐天玄和陆水就这么继续你望我,我望你,望到最后也未能得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法。 好在通过这件事使得徐天玄了解到这般变故,也许是之前的时间一族为徐天玄留下了信息记号,让徐天玄可以有方向路线返回家族。 哪怕要如何前往那儿,是一个棘手的大难题。 徐天玄走出巽院之际,陆水依然望着天空发呆,陆水迄今为止还能够看到多少东西,只有陆水自己心里最清楚。陆水作为一个河神,亦有自己的颜面,有些事,他不会对外人说明,徐天玄也不会询问。 毕竟就算是徐天玄自己也茫然着,他不懂自己该如何是好。 徐天玄回到艮院,不见乾大少爷回来,于是徐天玄干脆坐在小院的石凳,看着灰毛鸡和白十一在小院玩耍嬉戏。 他瞅着白十一跑得越来越快的速度,不得不感叹灰毛鸡功不可没。在灰毛鸡万年不变的折磨下,总是被抢走糖珠子的白十一每时时刻都充满了动力。白十一在急速进步,它的变化一目了然。 徐天玄一边等待媳妇,一边守着灰毛鸡它们。 不久,奔跑中的白十一脚下一滑,重重地摔了一跤。跌倒的白十一没有和平时一样立刻站起来,它灰头土脸的趴在地面,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灰毛鸡本是在前面欢乐地跑着,胖乎乎的小身体跑得飞快。它很快发现白十一摔倒了不起来,疑惑地扭过脑袋看着趴地面的白十一。见白十一可怜兮兮的模样,灰毛鸡“叽叽”两声,赶紧往回跑。 它跑到白十一的身边,用小脑袋拱了拱白十一。奈何白十一仍然不起来,仍然可怜兮兮地直瞅灰毛鸡。 白十一咿咿呀呀的与灰毛鸡不知在说着什么,反正徐天玄一句也听不懂。 待到灰毛鸡与白十一交流结束,灰毛鸡急匆匆地跑向徐天玄求助。它的小嘴壳一直啄着徐天玄,并不停的叽叽叫,不停的催促徐天玄。 对此,徐天玄茫然加重了几分。白十一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还和灰毛鸡玩得好好的,莫非摔一跤摔到腿了? 徐天玄一头雾水地走上前,他蹲在一侧仔细瞧了瞧白十一的小短腿。白十一的腿不见伤痕,偏偏白十一就是无精打采。徐天玄弯腰捧起白十一,放在手心再三研究。最终,徐天玄意外发现白十一的额头多了一道细缝。 徐天玄伸手轻轻地摸了摸白十一的额头,白十一下意识缩了缩,且并未完全躲避徐天玄的触碰。徐天玄生怕伤到白十一,他仅是指尖轻柔拂过,发现白十一的额头并没流血。 对此徐天玄分外不理解,不会流血的伤痕,白十一额头的细口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徐天玄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瞧出一个所以然,同时,灰毛鸡蹦到徐天玄的肩膀上也认真的瞧。徐天玄深感,灰毛鸡又长重长胖了,它压在徐天玄的肩膀,徐天玄实在是有点承受不住。 由于徐天玄不了解通界兽的变化,他决定求助。按理说,与白二商量是最好的选择,胖乎乎又懒洋洋的白二,易于沟通。偏偏白二跟随乾二少爷返回祖宅去了,如今留在乾府的唯有白大。 一想到必须和白大商议白十一的情况,徐天玄倒是还算好,灰毛鸡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从灰毛鸡从神界归来,白大还没抽出时间找灰毛鸡的麻烦,让灰毛鸡每天清晨围绕乾府跑圈圈。 然而,徐天玄若是不问白大,他又不认识另外的通界兽。于是徐天玄思来想去,终是带着白十一朝主院的方向走去。 灰毛鸡一步三纠结,沮丧着脸跟着徐天玄一道去找白大。 第118章 白大对徐天玄他们的态度非常一般,但是它对白十一的态度还算是亲近。毕竟白十一是与白大一样的通界兽,白十一不仅是一只罕见的纯黑通界兽,还是白大交给徐天玄的通界兽蛋。 听徐天玄说了事情的经过,白大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愁眉苦脸的白十一。之后,白大得出了结论,白十一并无大碍,身体没问题,至于额头裂开那条的细缝,它并不会影响到白十一的健康。 白十一会感觉到浑身不舒服的原因,应当是白十一突然开启了连接通天六界的能力,一时半会它还不习惯。 徐天玄听到这个结论,有些苦恼,他打算再问一些什么,偏偏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什么比较适合。不过,既然白大肯定的说了白十一没事,徐天玄相信白大的判断,白大不会拿白十一的小命开玩笑。 回到艮院后,灰毛鸡显得分外纠结,由于白十一目前需要静养,所以不能再陪着灰毛鸡玩了。 白十一趴在大床内,与狼一他们在一起,而灰毛鸡则蹲在一旁守护着白十一。灰毛鸡时不时的伸出它的小脑袋,轻轻地蹭一蹭没精神的白十一,始终陪伴在白十一左右。 有了灰毛鸡照顾白十一,徐天玄倍感安心,他相信灰毛鸡尽职尽责的态度,徐天玄可是见识过灰毛鸡当初护蛋的姿态。 徐天玄坐在门外的石阶,一边漫无目的地等着媳妇,一边琢磨白大说过的话。白大告诉徐天玄,待白十一静养结束,徐天玄就能进入通天六界了,这让徐天玄十分开心。白十一一旦开启通天六界的能力,徐天玄以后就可以常到通天六界溜达。 他第一次去通天六界是在很久之前,他遇见媳妇的那一次,他到通天六界求助。他第二次到通天六界是他和乾宇举行婚宴那会儿,两人一道进入通天六界找喜伯。 这一次,徐天玄拥有了自己的通界兽,可以随时随地进入通天六界畅通无阻了。 傍晚,乾大少爷进入艮院的时候,徐天玄将白十一的情况说给乾宇听。乾宇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他一开始把通界兽蛋交给徐天玄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徐天玄有一只属于他自己的通界兽。 事到如今,当初的目的渐渐达成,等徐天玄适应了通天六界,就能在通天六界了解学习更多的知识。 接下来的安排毫无新意,徐天玄和媳妇一道吃饭睡觉,天亮后,乾大少爷又早早的出了门。 徐天玄闲得没事之际,晃悠到自己曾经租用的药地里看看那儿种植的药草,或者是围观李姨他们替徐天玄饲养的家禽家畜。 不过,徐天玄仅是看看而已,不敢贸然动手自己来养。他生怕自己一上手,它们全是统统死掉的命运。 徐天玄此刻已是清楚自己的力量,他的身边那个兴许是时间漩涡的存在,对周遭生灵的伤害特别大。狼一它们能顽强熬过来确实是运气极好,因为那些运气稍差的,全在接触徐天玄的时候挂掉了。 这般经历使得徐天玄深深感叹,幸好他来到了乾府,在乾大少爷的眼皮子底下活得相对安稳。尽管他仍然祸害了一些花花草草,却不曾伤及身边的人,徐天玄对此倍感欣慰。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白十一的精神情况逐渐好转,同时,徐天玄听到媳妇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乾二少爷和夜血魔君即将返回乾府,他们将在乾府举行婚宴。 这个消息对徐天玄来说,绝对是一件热闹的大喜事,可这个消息对乾大少爷而言,却具有其它更多的意义。乾二少爷的婚宴,不知道能不能引得乾德的出现。 乾德失踪了这么久,乾家一直找不到他的行踪。而今,乾家大大方方的放出消息,在六界发放喜帖,乾德必定会知晓。乾德最看重的二儿子即将成亲,且成亲的对象并非乾德挑选的有缘人,这样的情况下,乾德兴许会有所动静。 乾大少爷不敢完全肯定乾德一定出现,但他担心二弟的婚宴不会有平稳,未知的变故随时可能发生,所有的一切都将进入不可预料之中。而乾宇要做的,就是加大力度对宾客身份的排查,减少逆法则的侵入,使得乾府处于更安全的状态。 这一切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乾大少爷应当会愈发忙碌。 无论徐天玄怎么期盼,也不管乾大少爷如何担忧,乾家都会迎来这一件大喜事,发往六界的喜帖已经全数发出。 继乾大少爷的婚宴之后,这一次轮到了乾二少爷的婚宴。如果说两者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乾宇的婚宴至少有乾德和许凝月在场,哪怕乾德最终不肯露面喝大儿子的那杯喜酒。 此次乾顾的婚宴,乾德和许凝月均不在场,他们从十年前就已经与乾府失去了联系。 乾二少爷和夜血魔君返回乾府的那一天,徐天玄也早早的起了床,到大门附近迎接了归家的马车,他喜欢热闹,也喜欢凑热闹。只可惜,徐天玄伸长了脖子也未能在乾府大门寻得乾顾他们的踪影。 徐天玄一问才知道,乾二少爷他们的马车早就进了震院。偏偏乾顾和罗峙本人在震院中迟迟不曾出来。 乾顾在乾家的身份不容置疑,待人亲切的乾二少爷在府中声望极高。所以,只要乾二少爷不从震院出来,其它人也不好贸然闯进震院一探究竟。 徐天玄没有在大门口等到乾顾,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十年前,他们从万魔城离开的时候,乾顾的情况还不算十分稳定。哪怕此后乾顾到了祖宅疗养,徐天玄也听乾宇提及,乾顾的状况稳定多了,可是在徐天玄未曾亲眼看到之前,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于是,趁着其它人没留意到自己,徐天玄悄悄地溜达去了震院。他小心地翻过院墙,只见小院正中停着一辆马车,屋里安静至极不见人影。 徐天玄好奇地走向那辆马车,近了才发现,马车附近弥漫着淡淡的血雾。血雾的颜色并不浓艳,但给徐天玄造成的威胁感却极其明显,眼前的血雾比起曾经的血海让徐天玄感觉到恐怖了数倍。 幸好这些血雾对徐天玄还算友好,并未主动攻击,它们只是飘飘忽忽的笼罩在马车四周。 由于血雾的存在,徐天玄确定罗峙一定在马车内,只是徐天玄不明白那两人为何迟迟不现身。徐天玄这会儿满心的纳闷,大家兴高采烈地外出迎接他俩,结果他俩一声不吭的直接进入小院,藏头不露面,着实有些反常。 徐天玄又走近了些,他正打算开口喊罗峙他们,却在不经意间听得了血雾缝隙传出些许话语。他认真一瞧,发现在血雾的笼罩下,马车仍然以微不可察的动静在吱吱嘎嘎地摇晃着。 隐约间,乾二少爷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出:“不行……他们还在外面……在等我们……” 而后是夜血魔君的低笑:“你确定要现在这个样子出去?” “你……”乾二少爷气急,可惜他的话尚未说完,又转为了无尽的喘息。 徐天玄直盯马车反复看了看,又努力地想了想,他记起上次到夜血魔君府邸的场景。那时,乾顾和罗峙光溜溜的在大床中貌似就是类似的话语和响动。 莫非他们在做那个非常重要的事情?难不成乾二少爷的情况仍不稳定? 虽说心中疑惑众多,可徐天玄最终还是选择了不打扰他们。毕竟是办重要事,中途打断可不好。这么想着,徐天玄即刻转身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震院。 晚些时候,罗峙从震院里精神抖擞地走出来,乾二少爷却仍留在震院内。以罗峙的话来说,乾二少爷旅途劳累,需要休息。 对此,徐天玄十分的理解,他也曾出过远门,深知奔波的劳累。 与徐天玄理解的神情大不相同,乾皓与乾岚他们对这位满脸邪魅笑容的魔君投去了极度鄙视的目光。 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以乾二少爷的性情不可能丢下大家在外面瞎等。问题一定出在这位夜血魔君的身上。从乾家祖宅到云祥城乾府,谁不知道这位夜血魔君没脸没皮没节操,整天缠着乾顾做那档子事。 乾顾脸皮薄,每次面对周遭的家人均是颇显尴尬,偏偏夜血魔君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天到晚依旧那么的为所欲为。 一开始,忍无可忍的乾家少爷小姐们向乾老太爷告状,诉说夜血魔君的种种罪行。谁知道乾老太爷对此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他说:“这些小辈之间的矛盾,你们自行解决即可。” 听到这话,乾家的少爷小姐们甚是无言以对。让他们去解决,他们要如何解决?难道拽住夜血魔君的衣襟,威胁他不准再与二哥有床笫之私吗? 这样明显不可能。且不说夜血魔君答应不答应,二哥恐怕也会有意见。纵是二哥再是性情温和,仍然有欲望需要发泄。 众人没辙,渐渐的,只能从对夜血魔君的怨念变成了对夜血魔君的无视。此事没人再提,导致如今的夜血魔君愈发的肆意妄为。何况,此刻婚宴将至,夜血魔君有了更加毫无顾忌的理由。 乾府众人见到夜血魔君就绕道走,可惜徐天玄避不了,他终归欠着夜血魔君一个人情,总不能彻底无视对方的存在。 乾二少爷休息期间,夜血魔君行至艮院找徐天玄聊天。按照夜血魔君的本意,他最初的念头是和乾顾住艮院,反正他失忆的那段时间也是住在艮院里。 奈何乾二少爷死活不答应,夜血魔君整天做着这般那般不害臊的夫夫事,居住艮院被大哥和徐天玄围观,乾顾的面子往哪儿搁。 正因如此,乾二少爷始终坚持,他和罗峙住震院,就他们两人单独住震院。罗峙想了想,答应了乾顾的意见。和乾顾单独在一个小院,他随心所欲发挥的场所更广阔,着实没必要非反对乾顾不可。 于是,当罗峙要见徐天玄的时候,就必须到艮院了。 徐天玄察觉夜血魔君走进小院那会儿,他正坐在艮院的平地整理小钱袋。瞅见罗峙来了,徐天玄动作灵敏的瞬间收拾了摆放一地的物品,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魔君不说话。 罗峙恢复记忆后,再度变回原本乱七八糟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披头散发,一如既往的松松散散裹着血色长袍,一如既往的赤着脚,露出白皙的脚踝。 只是这次,他没有再一如既往的从血海中拽出年轻魔物做些不能直视的事儿。因为从现在到以后,罗峙为所欲为的对象只有乾二少爷一个,罗峙对这个选择相当满意。 罗峙在石桌边坐下,他勾起嘴角,一抹笑笑得妖冶无比,笑得徐天玄一头冷汗。 徐天玄不安地问道:“有事?” 闻言,罗峙给予了肯定的回答:“记忆恢复了,记起一些往事,与你,与时间一族有关。” “你知道时间一族的事?”徐天玄倍感惊讶。 罗峙并不在意徐天玄的怀疑,他仍然笑着:“知道一些,但不多。” 其中,有些是他自己发现的,有些是驼背老婆婆告诉他的。 第119章 夜血魔君没有见过时间一族的族人,见过他们的人是驼背老婆婆。时间一族拜访空间一族的那会儿,就连徐天玄的母亲诗梦都还不曾出生。 那个时候,驼背老婆婆随着自家小姐出嫁来到了空间家族,一直跟在小姐的身边伺候。她们和空间家族的族人一道迎接了诸位客人的到来。 起初时,她们尚能与来访的客人见见面说说话,不轻不重的聊一聊家常。可到了后来,两家的族长有要事商议,其它人就立即全部离开了。 驼背老婆婆不确定两位族长究竟商议了何事,她相信,从时间一族匆匆到访不难判断,此次应当是有要紧事讨论。可惜关于这件重要事的内容,驼背老婆婆无从知晓。 此后,空间族长的口风守得非常紧,始终没有泄露任何商议的蛛丝马迹。 原本这事到此也就结束了,偏偏在后来的某天,驼背老婆婆竟从自家小姐口中得知了这件大事,源于族长一次在睡梦中无意间说出来的梦话。 驼背老婆婆因此得知,时间家族有意远离故土,一心探询逆时间一族的踪迹。他们打算与逆时间家族谈和,从此双方和睦相处,避免子孙后辈的世世代代纷争不断。 然而,空间家族的想法不同,他们与时间家族的打算相反,决心继续在较量中让后辈们成长壮大。 他们依然将相逆的一方视为自己的生死宿敌,并且永远如此。 正因为这样,双方的意见未能达成统一。之后,时间一族选择了远行,而空间一族选择了静守故土。 驼背老婆婆并不知道时间一族最终有没有达成心愿,不过她知道,最后的情况的确是时间一族彻底的销声匿迹,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寻不得踪迹。 与此同时,空间家族一如既往的留在原地,不曾改变。 一开始,驼背老婆婆与其他人一样也曾好奇,时间家族去了哪儿?逆时间家族生活在什么地方?她竭尽全力打听这方面的消息,奈何始终不得进展。 而后,驼背老婆婆通过世间的种种迹象猜测,时间家族兴许是隐于时间的漩涡之中,不再现身。若无特殊的途径,其他人恐怕没有办法寻得他们的下落。 大概唯有时间家族的后人,才能知晓这个秘密的藏身地点。至于时间家族和逆时间家族的谈和结果如何,兴许仅有时间一族自己才知道了。 当驼背老婆婆打探到罗峙的行踪,她在告诉罗峙空间家族的往事那会儿,她曾向罗峙提及到时间家族的部分内容。由于罗峙体内亦有逆空间的部分力量,所以他对时间一族的去向同样十分感兴趣。 罗峙闲暇时,也曾按照驼背老婆婆提供的信息尝试探询时间一族的情况,可惜,他的收获一直相当有限。 罗峙距离时间家族的人最近的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诗梦把襁褓中的徐天玄送入深山的那一次,罗峙捕捉到了时间法则的波动。 可惜,诗梦的法则运用远比罗峙熟练,罗峙尚未成功辨别诗梦的具体方位,时间法则的力量就再度消失在罗峙的感应之中。 罗峙无从判断对方的行踪,他也不清楚是谁出现了,为了何种目的。 只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罗峙坚信一切将有所改变,时间家族的人有了动静。罗峙隐隐觉得时间一族的族人已然归来,哪怕他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可是,只要拥有这样的可能,那么他迟早有一天会遇见时间家族的人。 不久后,罗峙在乾府内遇见了少年徐天玄,一名乾府的家仆。罗峙见到徐天玄的第一眼就深知,这个少年的存在极其特殊,拥有不可预估的力量和难以预测的命运。 夜血魔君所说的内容全是徐天玄不了解的过往,他听得特别的认真,就算罗峙话语中所包含的时间家族的去向不明朗,但是徐天玄依旧对自己家族的了解加深了一分。 徐天玄与夜血魔君相似,他也反反复复琢磨着一个疑惑。时间和逆时间他们谈妥了吗?如果谈妥了,他们现在是不是生活在一起?如果没有谈妥,那么他们现在各自都在什么地方,他要如何才能找到他们? 徐天玄烦恼家族族人的藏身地点,夜血魔君的话题却迅速的转到了另外的方向。毕竟,夜血魔君与乾二少爷的婚期近了。 对于婚宴这事,夜血魔君难得的格外上心,将此摆放在近期的首要位置。夜血魔君如今对乾二少爷是各种满意,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急切的夜血魔君恨不得立刻向六界宣布,乾顾只属于自己,永远只属于自己。 由于之前已经举办了徐天玄和乾宇的婚宴,所以夜血魔君罕见的开口向徐天玄随意打听了几句婚宴安排。 罗峙不问还好,一问就把徐天玄彻底难住了。 直到这会儿,徐天玄才更加深刻的意识到媳妇为自己处理了太多太多的大凡小事。整个婚宴从头到尾,徐天玄只负责让自己按时到场即可,另外的所有皆由乾大少爷一肩支撑。 不仅从一开始联系喜伯是乾宇在负责,而后招待宴请宾客亦是乾宇在负责,就连最后的最后,他们婚宴的开销,均是乾大少爷的深蓝色小钱袋在奋力支撑。 徐天玄深感,自己的责任没能担起,扛住家庭重担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夜血魔君瞅出徐天玄了解极少,他并不感到奇怪。有乾大少爷在前,徐天玄知道的事儿比较少实属正常。夜血魔君用头发丝想也知道,乾宇怎么可能将诸多压力交由徐天玄承受。 这一点上,乾大少爷对徐天玄的保护照顾是一目了然。 然而,对于另外一件事,夜血魔君在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夜血魔君连连打量了徐天玄好几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和乾宇没做过吧。” “做什么?”徐天玄一脸茫然地看着笑嘻嘻地夜血魔君,莫非他与媳妇当真遗忘了什么事没完成。 听得徐天玄的话,夜血魔君顿时知晓这事妥妥的没谱。他含笑凝视徐天玄,说道:“夫夫之间应该做的那些事,你们做了吗?” 罗峙这话使得徐天玄恍然大悟,原来夜血魔君说的是同床共枕的这些事。徐天玄对此十分有信心,他和媳妇早就达成了同床共枕,他们一直睡在一起,他每次都搂着媳妇睡觉。 徐天玄张口正要回答,却意外听见夜血魔君笑了声:“算了,没必要说,你不说我也猜得到结果。” 徐天玄盯着罗峙无言以对,罗峙既然不让他说,那又何必问他。问了又不要他回答,岂不是存心添堵么。 正当徐天玄准备表达自己的抗议,分享一下自己与媳妇多么恩爱,却意外瞅见夜血魔君不怀好意的笑容,笑得徐天玄一头冷汗,不明白夜血魔君到底在笑什么。 很快,罗峙乐呵呵地说了句:“霸气嚣张的乾大少爷该不会在那方面不行吧。” 说完这句,罗峙有意无意地扫了徐天玄一眼,声音沉了沉:“还是说,他们之间感情有问题。他心里没你,他不喜欢你,所以,许多事能免则免。” 徐天玄听到罗峙说,顿时不高兴起来。谁说他们之间感情有问题,他和媳妇感情可好了,他们从来都是一起睡。 然而,夜血魔君的观点却是:“一起睡觉不能说明你们感情好。” “那要怎么才是感情好?”徐天玄不解地问道。 夜血魔君坚定回答:“脱了衣服睡觉。” 闻言,徐天玄思索片刻,他确定他和媳妇都脱了衣服,他们脱掉了外袍。 听得这个答复,夜血魔君大笑不止:“不仅要脱外袍,还的脱掉里衫,衣服全部都脱掉。” 徐天玄:“……”那岂不是光溜溜的睡觉? 光溜溜的睡觉不冷吗 光溜溜的睡觉能证明感情好? 这是为什么啊? 徐天玄百思不得其解,夜血魔君却不愿再过多的解释。他和乾二少爷婚宴在即,惹怒乾宇绝对不是好主意。以乾宇的脾气,乾大少爷将罗峙一脚踹出乾府大门,根本不带丝毫的犹豫。 罗峙想了想,准备给徐天玄最后一点儿提示,免得徐天玄整天兴高采烈的绕着媳妇转啊转,却什么都不知道。 罗峙告诉徐天玄:“有些事可以急也可以不急。只是,就算是水到渠成,到了某个时间,该做的事也得做了。做了,证明彼此感情进展顺畅。不做,那么这段感情的前景有待考虑。” 接着,罗峙也不管徐天玄到底明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转身离去。 徐天玄困惑地望着罗峙远去的背影,烦恼地偏偏脑袋,思考为什么不穿衣服睡觉是彼此感情好,要不他今晚和媳妇也试一试? 但他不清楚媳妇到底喜不喜欢光溜溜睡觉,若是媳妇讨厌这样,岂不是要影响同床共枕的良好氛围。 徐天玄苦思要不要夜里和乾大少爷光溜溜睡觉的同时,乾大少爷在烦恼其它的事情。妖界出现了异动,因为妖帝胡宿去世了。 十年不间断的折磨,身处不稳定小本源的痛苦煎熬下的妖帝,偶尔清醒,长期浑噩,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莫将军寸步不离的陪伴在自家主上的左右,最终也只能陪伴胡宿十载,眼睁睁的看着胡宿生机耗尽。 这件事对乾家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无论乾家如何看待这位攻打云祥城的元凶,不管胡宿是不是被人控制利用,六界皆知,妖帝胡宿袭击乾府被擒,被乾老太爷带走。 莫逆听从了妖帝的交待,这么多年不曾返回妖界。他虽然明白胡宿死于何因,可莫逆明白,不代表整个妖界明白,就算是整个妖界明白,也不能改变乾家交不出胡宿这个事实。 乾大少爷意识到整件事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他也曾有考虑暂停乾顾与罗峙的婚宴,避免出事。 眼下,乾大少爷心有不安,唯恐即将到来的婚宴掀起腥风血雨。 第120章 徐天玄等到夜深才盼的乾大少爷归来,尽管徐天玄从乾大少爷的口中不可能听到倾诉苦恼的话语,但是徐天玄依旧在媳妇的举手投足间察觉出媳妇的心情不怎么好。 他思来想去,为了避免他突然做出某些惹得乾宇愈发不愉快的错事,于是徐天玄对扒光光的睡觉做出一点改变。他决定自己把自己扒了就好,不打乾宇的主意。 此外,他还得悄悄的脱,尽量不引起乾宇的注意。 只可惜,徐天玄的计划进行得并不怎么顺利,他还没达到光溜溜的程度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因为,乾大少爷发觉徐天玄睡觉时,里衫的腰带松开了,乾大少爷担心这个睡觉露肚子的小家伙因此着凉,他抬手就为徐天玄重新系好了里衫腰带,系得非常的牢固。 由于乾大少爷如此这般的关怀照顾,导致徐天玄要把自己的衣服扒光光变得颇具难度。 尝试解开系牢的腰带未果,徐天玄一时间竟无计可施。他没折腾多久,就放弃了继续折腾,铺天盖地的睡意已然向他涌来。 待徐天玄进入梦乡,揽着徐天玄的乾大少爷却毫无睡意。他思及妖帝去世的影响,再联系到二弟与夜血魔君的婚事,他只觉心里不踏实,不祥的预感在迅速的增加。 乾顾的婚宴,乾府如何防御将是一个大难题。 此时此刻,乾宇不确定将有何种变故,他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法能够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不管他怎么做,都是一次冒险,冒险意味着有风险,有风险意味着可能有人出事。 乾大少爷不愿意有人在二弟的婚宴遭遇不幸,可惜,眼前的情况却一步步的走到这般境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入睡的徐天玄,眼底的神色霎时凝重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在徐天玄的眼中似乎都是一成不变。乾大少爷每天皆是早早的出门,解决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宜,从乾大少爷开始到乾府的每个家仆,他们均在为乾二少爷的婚宴紧张的筹备着。 徐天玄不知道媳妇到底在忙碌什么,但是他留意到媳妇浑身上下的气息越来越沉重,貌似有些大事在酝酿,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好几次,徐天玄忍不住想要问媳妇,媳妇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需不需要他帮忙。 然而每次他担心的话语尚未说出口,乾大少爷就已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告诉他婚宴的筹备十分顺利,告诉他在乾顾的婚宴当天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徐天玄可以放心大胆的敞开肚子大吃一顿。 乾宇的应对方式使得徐天玄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媳妇的烦忧。 不过,乾大少爷有一句话提醒了徐天玄,乾顾的婚宴将至,徐天玄还没为乾顾和罗峙挑选好适合的贺礼。 徐天玄清楚,乾宇对此早已有准备。只是徐天玄认为,乾宇送的那份,是乾宇作为大哥对二弟的由衷祝贺,徐天玄自己理应另外有所表示才是。 虽说他和乾大少爷在一起,但乾宇有乾宇的祝福,徐天玄也有自己的心意,对乾顾的庆贺丝毫不含糊。 想不到好主意的徐天玄前去询问河神陆水的意见,他觉得陆水存活的时间远比自己漫长,早就经历过无数载的沧桑变化,陆水肯定能提供给徐天玄一个好建议。 岂料,想象与现实简直相差太远。 当徐天玄问陆水,送什么礼物比较好的时候,陆水一脸平静地看着徐天玄问道,为什么要送礼物? 徐天玄被陆水一句话梗得无言望天。他根本不了解河神陆水,所以也不会清楚陆水和其它神仙接触甚少,问陆水压根就是白问。 头疼的徐天玄不得不自己琢磨这份贺礼。太昂贵的物品他送不起,而且乾二少爷也不一定会在意,徐天玄有心送出一份实实在在的礼物。 他目前的依仗是时间之力,能够最好的代表他的存在也是时间之力。如果他能够利用时间之力制作一份适当的贺礼送给乾二少爷,对乾二少爷有所助益,那么徐天玄就心满意足了。 徐天玄坐在石阶,仰望天空发呆,时间法则到底如何才能成为礼物,他没有经验,不懂如何下手。每当这时,徐天玄就不由懊恼,为什么自己这般不聪明,无法想出一大堆的好点子。 处于苦恼中的徐天玄回过神时,惊讶发现个头小小的女娃赤脚站在自己跟前,女娃打了一个哈欠,对徐天玄说道:“我饿了。” 徐天玄闻言一愣,随即看着面前眉清目秀的小女娃笑了笑:“玉六,你醒了啊,想吃什么,我到厨房煮给你吃。” 玉六瞅了瞅徐天玄,她综合考虑了徐天玄的厨艺和煮饭炒菜的时间,果断回道:“来一大锅热腾腾的面条。” 煮面条又快又便捷,要不然等徐天玄煮饭结束,玉六早就饿晕了。 玉六要求不高,徐天玄自然顺了她的意愿。他和玉六一起进入小厨房,他忙前忙后的烧水煮面,很快就给玉六煮好了一大锅的面条。 徐天玄从未怀疑玉六的要求,人形生灵们皆在成长期,加之长期沉睡,他们醒来那会儿会特别饿。既然玉六开口要一锅面条,徐天玄就给她一锅面条。 虽说如此,除了面条以外,徐天玄也贴心的加入了许多嫩肉片和菜叶。 待玉六吃完饭,她随手抹了抹嘴,反复打量徐天玄。她偏着脑袋沉思片刻,这才问道:“你这次又带了好东西回家?” “好东西?”徐天玄不禁困惑,他不明白玉六指的具体是什么。 发觉徐天玄不明白,玉六解释说:“玉,一块好玉。你又得到了一块好玉。” 说完这话,玉六又特意补充道:“它和你以前那块白色玉牌相似,是一块相当特别的美玉。我能明显感觉到它的气息,非常纯正非常厉害的气息。” 听了玉六的这番解释,徐天玄顿时反应过来,玉六的本体亦是一块玉石,所以玉六对玉石一向有特殊的感应。徐天玄自乾大少爷的小钱袋中寻得的好玉,只要是玉六喜欢的都送给玉六玩了。 但是,徐天玄也有不能送的玉石。一个是从小跟着徐天玄的那块,诗梦给他的白色玉牌,而现在又加上了这块兴许是徐天玄父亲留给他的黑色玉牌。它们是无法送给玉六的特殊玉石。 虽说不能送给玉六,但给玉六看看完全可以。玉石,徐天玄取出黑色玉牌,将它递向玉六。 玉六一见玉牌,顷刻间眼睛直了。她果断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把手擦干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牌,仿若捧着一个比生命还重要的宝物。 她捧着玉牌一直看一直感慨:“好玉,太漂亮了。它具有极其浓郁的玉气,它存在了很长的岁月,非常了不起。” 说着,玉六闭上了双眼,认真地感应玉牌散发出来的气息。 徐天玄不懂她在做什么,不好随意打扰玉六。可他也不会任由玉六长时间如此,他必须顾及玉六的安全。毕竟徐天玄无法保证他得到的玉牌在什么时候是安全的,在什么时候会引发危险。 没多久,徐天玄见到了惊人的一幕。玉六整个人泛起淡淡的光芒,与玉牌的光芒交相辉映,接着,玉六的皮肤表面浮现出黑色线路。徐天玄反复看了看,觉得这些线路说不出的古怪。 徐天玄正欲唤醒玉六,免得玉六出事。哪知道,玉六就在这时突然睁开了双眼,她的双目和平时截然不同,一股凌然的霸气出人意料的强势。 玉六凭空朝徐天玄伸手一抓,徐天玄骤感怀里一轻,他的白色玉牌眨眼飞了出来,直接落在玉六的手心。而后,玉六一手握着白色玉牌,一手握着黑色玉牌。她一半身体浮现出黑色的线路,一半身体浮现出白色的线路。 渐渐的,两种颜色的线路在中间碰头,组成了一张黑白相间的全新线路。 这些线路朝玉六的指尖聚集,全部聚集在一点。 下一刻,玉六屈指一弹,徐天玄没来得及躲避,只感一团黑白相间的光芒冲入自己的眉心,他的脑海中瞬间好像多了某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见状,玉六张了张嘴,发出的竟是低沉的男声:“你成长得太慢,太弱小了。经不起大风大浪的考验,没资格当我的儿子。” 徐天玄正要开口问,却猛然眼前一花,他伸向玉六的手意外的什么都没抓住,他的手中是空的。 好一会儿,徐天玄才从茫然中回过神,看着面前气呼呼的玉六。 玉六撅着嘴,不开心的面向徐天玄,尽数表达自己的不满:“我又不要你的玉牌,看一眼而已。小气,不给看就算了。反正世间的好玉多得是,也不差你这一块。” 丢下话,玉六转身走了。 徐天玄困惑地凝视玉六的背影,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非刚才的所见所闻皆是他的幻觉?他近期睡觉睡得很安稳,不至于大白天犯迷糊才对。 他下意识探了探自己的衣兜,表情当即僵住了。 他取出衣兜里的玉牌,原本的白色玉牌不见了,原本的黑色玉牌也不见了。此刻,留在他衣兜中的是一块黑白相间的玉牌,它表面的花纹不停的变幻着,比起以往的玉牌变幻速度更快,好似藏着更加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一样。 徐天玄紧盯玉牌敲了好几眼,接着将玉牌贴身收好。他相信上一刻看见的那些并非自己的幻觉,要不然他的玉牌也不可能合二为一。 也许是两块玉牌通过玉六的连接,融合在一起。也许是它们本就一体。无论何种原因,皆是徐天玄如今不懂的。 但徐天玄知道,这块黑白相间的玉牌是他的秘密宝物,不能轻易给别人看,除了他家媳妇。 就在徐天玄朝玉六追去,思考着如何让玉六心情好转的同时,震院中的夜血魔君停下手里的动作,凝望艮院久久不语。驼背老婆婆站在夜血魔君的身侧:“殿下,需要我去艮院看看吗?” “没必要,逆时间之力的波动早已消散。”罗峙勾起嘴角,“不是那个小家伙,他的气势没这么嚣张。” “若是逆时间家族的人来了,殿下不妨与他们一见。”驼背老婆婆说道。 对此,罗峙摇了摇头:“气息消失得很快,应当只是那人留下一丝的意念。可惜了,真想见一见能捕获时间一族族长芳心的男人是怎样的家伙。” 驼背老婆婆并未应话,她静静地看了艮院一眼,然后再度消失无踪。 第121章(16:53) 乾大少爷再次看见徐天玄的时候,也就看到了那块黑白相间的玉牌,明知道如今已经有处理不完的烦心事,但乾大少爷依旧非常认真和徐天玄一起研究这块新出现的玉牌,毕竟玉牌关系到徐天玄的家人。 新玉牌的图案比起以往的玉牌更加的难以理解,它的图案变化快得极其夸张,令人倍感迷茫。再加上玉六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留给徐天玄的那些话,使得乾大少爷愈发相信,这块特殊的玉牌出现,带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以乾宇的性格,这事断然不会依靠躲避就躲过去。既然事情发生了,那么就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这才是乾宇的处事风格。 这一夜,乾宇与徐天玄两人彻夜不眠,始终在琢磨玉牌变化的规律。可惜整夜的研究结果并没能得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不仅是乾宇,就连徐天玄也不曾感应到玉牌表达的含义。 一夜过去,乾大少爷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同。乾府仍是那个乾府,可某些事物却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外界世界的时间已然改变。屋门外,向乾宇径直走来的是一个年少的徐天玄。 小天玄此刻手中正拎着一个布袋,准备早起去喂养家禽。走到半路,他发现自己忘了拿水罐,于是转身回来取。岂料,他进入艮院之际,意外遇见了推门而出的乾宇。 他盯着面前的乾宇满是诧异,他愣了片瞬,才迟疑着问道:“你是谁?” 闻言,乾宇略微一愣。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那个居住在乾府尚未见过自己的少年徐天玄。他沉思片刻,向小天玄打听道:“我是到乾府拜访的客人,方才走迷了路,你知道主院怎么走吗?” 听到这话,小天玄理解地点了点头,好似认定面前这个陌生人并不可怕一样,热心的给乾宇指明了主院的方向。 乾大少爷问路的同时,屋内的徐天玄亦是一脸迷茫的神情,他被乾大少爷披上了隐身斗篷,随后被媳妇牵着走出了房间,径直朝主院走去。 徐天玄路过小天玄身边那一瞬,他倍感不可思议地多瞅了小天玄几眼,满满的都是不敢相信的震惊。 小天玄站在原地,他拎着布袋,默默地望着乾宇远去的背影,琢磨着为什么对方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到过。他反复想了想,却没能得出一个所以然。 不过,既然是乾府的客人,小天玄也不会怀疑对方对乾家有不良企图,更忽略了对方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的事实。 在小天玄的认知中,乾府是一个大到可以迷路的府邸,他刚到乾府那会儿时不时就走错别院,好长时间才适应,客人在乾府迷路实属正常。 想到这儿,小天玄不再考虑其它,取了水罐继续喂家禽去了。 另一边,乾大少爷和徐天玄彻底隐去了身影,避免让乾家的隐卫们捕捉到他们的气息。两人寻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别院,仔细观察着这个与众不同的乾府。 徐天玄目前脑中一片空白,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看到从前的自己,他不清楚这一切是不是幻觉。 好在乾大少爷仍然十分清醒,他迅速排除掉乾府有敌人出没的可能。他不急于惊动这一刻的乾府众人,而后询问徐天玄:“你是否还记得,这是你进入乾府的哪一年?” 徐天玄冥思苦想,他挠了挠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我看见自己拿着喂养家禽的布袋,若是能看看家禽和谷物药草的情况,也许我会知道。” 尽管这算不得绝佳的主意,却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于是,乾宇与徐天玄起身立刻前往药园。 徐天玄悲痛围观了惨不忍睹的全数阵亡的药草,又围观了全部阵亡的苦命家禽后,他一脸尴尬地告诉乾宇:“药园内不见那三颗变异的药草,也没有一只会说话的兔子,这不是我进入乾府的第三年。第一年那会儿,我种植了谷物,全年颗粒无收,于是第二年才改种药草。所以,这个时间应当在我进乾府的第二年。” 徐天玄十二岁时,乾大少爷派林伯将他接到了乾府居住。眼下,是他在乾府的第二年,也就是说,这会儿的徐天玄正是十三岁。 此后,徐天玄十六岁时,跟随乾大少爷外出前往神界,十年后方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徐天玄二十六岁。 十三岁的小天玄正是徐天玄的年龄减少了一半。 “跨越一半生命的逆时间法则吗?”乾大少爷低声说了句。如果这一切仅是回忆,小天玄没理由看见他,假如这些不是回忆,那么他们的回归是否将改变什么。 徐天玄未能听清乾宇说了些什么,他迷茫万分地看着自家的媳妇。 乾大少爷不清楚该如何向徐天玄解释比较适合,但他坚信,带他俩来到这儿的绝不是徐天玄的力量。徐天玄如今的逆时间之力能够缓慢逆转当前半个时辰内的变化就不错了,哪来本事逆转十三年的时间。 乾大少爷认为,这兴许就是徐天玄的父亲具备的强势力量,而且这并不是对方的极限,徐天玄的父亲肯定留有更强大的逆转能力。 只是乾宇不懂,为什么来到了这一年。 这一年的乾宇还不曾返回乾府,这一年的乾府还没有遭遇智识之灾的破坏。 思及智识之灾,乾宇心里略微一颤,从智识之灾起始到妖帝胡宿的去世结束,乾府承担的压力不言而喻。而这一年的乾府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 “我们四处转转。”乾大少爷一边说,一边替徐天玄理了理隐身斗篷,并用天之法则环绕在徐天玄的周围。避免徐天玄被隐卫们发现行踪的同时,乾宇更得留意被乾顾察觉异样。 乾宇深知,乾顾也许发现不了他,但乾顾拥有捕捉徐天玄气息的能力。此时此刻的乾府,由乾顾一个人为乾府的大小琐事忙里忙外。乾大少爷尚不了解乾府的情况,他不打算和这个时候的任何人有所接触。 迈入主院的那一刹那,徐天玄的心情格外不同。十三岁的自己,仍在为如何养活药草发愁,为如何养活家禽发愁,他没能见过乾二少爷几次,更别提见到乾大少爷。当时的乾大少爷在外历练,根本没回乾府。 徐天玄和乾宇来到乾顾附近时,恰巧遇见老管家向乾二少爷呈禀近期乾府的现况:“二少爷,近来,夜晚府内常有凄凉的哭声,惹得众人睡不安宁。我派了护院夜间反复查看,却毫无收获,不知该如何是好。” “哭声?”乾顾闻言露出一丝诧异,转瞬即逝,“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的。” 接下来的时间,老管家又向乾二少爷说了些或大或小的乾府事宜,不一会儿,老管家走出了主院。 待到老管家离开后,隐在阴影里的乾二少爷的贴身护卫显露出身影。乾顾心有困惑,问道:“庄诚,你最近可曾听到府中有哭声?” “回禀二少爷,属下不曾听到。”庄诚如实回答。 “这事确实有些蹊跷。”乾顾合上手中的账目本。庄诚没听到,他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也不曾听到。可是,既然他们都没听到,那么其他人从何得知,哭声从何而来? 乾顾眉宇间平添一丝严肃:“庄诚,你今夜在府中巡视,务必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诚应道:“是的,二少爷。” 乾顾与庄诚说话之际,乾大少爷偏头瞧了瞧身侧的徐天玄。徐天玄满是疑惑,媳妇可千万别问他什么哭声不哭声,他对这事压根没印象。 初入乾府,小天玄完全将乾府视为自己人生中最幸运的福地,他在这儿一切应有尽有,他吃得饱穿得暖睡得香。问他半夜有没有听到哭声,他绝对是丁点不知道。 似乎看透了徐天玄的心思,乾宇并未直问。他心知,倘若这些真是徐天玄父亲的手笔,那么对方让他们来到这个时刻,必然是这里发生了某些重要的大事。 正因如此,乾大少爷打算夜晚一探府中哭声的究竟。 转眼,夜幕降临,乾宇与徐天玄比庄诚更早一步出发,他们在乾府之中转了好几圈,寻找任何有可能的蛛丝马迹。 偏偏事实不是如人意,他们和庄诚一样,无论在乾府溜达多久,始终未能听得丝毫声响。不仅庄诚深感此事反常,乾宇与徐天玄的心里同样满是费解。寻常人都能听闻的动静,为何他们竟是一点儿不知。 夜深了,兑院的家仆们早已进入了梦乡,艮院亦是烛火熄灭,一片宁静。 唯有主院,乾二少爷房间的烛光依旧亮着,他在等待庄诚探查的结果。同时他亦在纳闷,府中到底有什么动静,居然是他们听不到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乾大少爷心底的疑惑陡增。这事太过反常,夜晚的乾府安静至极,是对方发觉他们的察觉而停止了计划,还是乾府从来就没古怪的哭声。 这个问题,乾宇回答不了。 正当徐天玄倚着媳妇开始犯困,即将与周公碰面之际,他突然站直了身体,双眼瞪得溜圆,他竖着耳朵再三听了听:“快听,有哭声。” 他说这话的那一刻,乾大少爷眉头紧锁,不为其它,只因乾宇任何声响都不曾听到。乾宇静静地说道:“带路。” 既然徐天玄可以听到,那么就由徐天玄领他上前一探虚实。 距离哭声越近,徐天玄越是心惊胆战,声响传出的方向竟是主院。徐天玄明白主院是乾府的重中之重,是乾家少爷小姐居住的地方,如今那里有乾二少爷长住。 这时的乾二少爷仍然未睡,他拨了拨灯芯,不徐不疾地翻看手中的杂记。他时不时地瞄了一眼窗外,倍感不解。庄诚出去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安静至此的乾府到底有何诡秘。 徐天玄看了眼乾二少爷,随后看着身边的媳妇,哭声从乾顾的房间传出,凄凉异常,吓得徐天玄一身冷汗。 “就是这儿?”乾大少爷神色凝重,望向二弟的房间。 对此,徐天玄大力地点了点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听到的哭声正是来自这里。更可怕的是,乾二少爷的身后有人,一抹黑色的人影。 徐天玄认认真真瞧了又瞧,乾顾身后有一名相貌气质极其柔美的女子,可惜她这会儿浑身沐浴在黑光中,显得格外瘆人。她满脸泪痕,看着乾顾一直哭个不停。 心里发毛的徐天玄下意识牵了牵了媳妇的衣袖:“在那儿,就是她在哭。” 乾宇顺着徐天玄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告诉我,她长什么样子。” 徐天玄不懂为何媳妇看不见,但他耐心的向媳妇详细描述了对方的模样,听了徐天玄的描述,乾大少爷眉宇间的愁意加深了:“她是云蔚,二弟的生母。” 徐天玄不由嘴角抽了抽,二少爷的母亲为何在半夜哭泣。根据乾宇告诉徐天玄的那些过往,乾顾尚在襁褓中,云蔚就已去世,乾顾从小跟在许凝月的身边长大。 一个母亲为何对着自己的儿子泪流不止? 莫非乾二少爷遭遇到恐怖的变故,使得这位早已离世的母亲不能安心离去,却又无计可施,仅能在此夜夜以泪洗面。 可是为什么乾二少爷听不见,乾大少爷也听不见,却是徐天玄能够听得到。 突然间,院里起风了,风吹乱了桌面的书。 乾二少爷起身准备整理那些书,一旁的人影却顿时焦虑不安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扑向乾顾,口中大喊:“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大风之中一抹身影徐徐显现,来者的身份乾宇和徐天玄皆是再熟悉不过。 此刻站在窗外的,正是那个十三岁的小天玄。 第122章 相对于乾宇和徐天玄的诧异,看见小天玄的乾二少爷明显平静得多,他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分外温和:“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乾顾的话说出口,却意外发现小天玄直面自己的神情甚是冷漠。小天玄并未答话,仅是目光异常冰冷地看着乾顾。 “怎么了?”乾顾心中隐约涌起有些不安,但仍然柔声询问小天玄。 小天玄直盯乾顾,好一会儿,他才冷冷说道:“你,本不应该存在。” 短短的一句话莫名的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寒意,乾顾不由眉头微皱。他清醒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少年并不是大哥派林伯接回家的那个懵懂少年,眼前的这个人冷静陌生而且可怕。 “你不是徐天玄,你是谁?来我乾家有何目的?”乾顾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语调略微上扬。 “你本不应存在。”小天玄重复道,他的语气冷漠依旧,“你今生的命本是胎死腹中。你不会出生,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世间。然而,你的母亲不愿失去你,所以她用了续命之术替你借命,让你能够活下来。” 乾顾并未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小天玄,看着这个陌生至极的人。 不同于乾顾的沉默,云蔚顿时显得格外激动。她死命地挡在乾顾的身前,哪怕乾顾看不见她。她知道,小天玄能够看见她,因为小天玄看着她的目光冰冷得让她颤抖不已,让她恐惧万分。 但是,纵是她再害怕,她也绝不能退缩,她必须为自己的儿子续命,乾顾才能活着。 “她借谁的命,用谁的命延续你的命,我并不关心,也不在意。”小天玄话语稍稍一顿,随后他的话语骤然转冷,寒意刺骨,“可是,她竟然妄图将主意打我的儿子头上,那就是自寻死路。” 说到这儿,小天玄猛然伸出手,他凭空一抓,一把紧紧掐住了云蔚的脖子。任由云蔚如何挣扎,他始终不松手,对此无动于衷。 “我……死不足惜……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挣脱无望的云蔚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闻言,小天玄不屑地瞄了她一眼:“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死不瞑目。” 乾顾虽说看不见云蔚,可小天玄的动作言语却提醒了乾顾另一个人的存在。小天玄在与某个他看不见的人说话,这个人应当是他身边的人。唯有他身边的人,才会如此保护他。 “你在和谁说话?”乾顾忍不住问道。 小天玄淡然地看了看他,如实回道:“你的母亲,云蔚。” “我的母亲?”乾顾的惊愕不言而喻,小天玄的回答出乎他的预料,他从未料到云蔚居然仍在他的身旁。于是,无论云蔚和小天玄出现了怎样的矛盾,乾顾皆不管不顾地冲向小天玄,“放开她,马上放开她。” 见状,小天玄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有本事的话,尽管试试。” 乾顾的攻击到达之前,小天玄微微一侧身,他的动作极小,偏偏却精准的躲过了乾顾的袭击,乾顾根本伤不到他。 同一时刻,附近围观的乾大少爷与徐天玄亦在商议,他们是不是需要出面平息矛盾。按照乾大少爷的想法,能不和这个时候的人接触是最好不过,况且他想要弄明白,徐天玄的父亲让他们来到这儿的目的所在。 假如错过的此次机会,他们兴许将与许多重要的过往失之交臂。 偏偏,这一刻徐天玄相当着急。要知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把掐住云蔚的脖子,徐天玄的心情简直复杂到了极点。他不记得小天玄说的那些话,但是他相信面前的这个自己不是真的自己,他从来没有这般强大嚣张。 徐天玄有心上前阻止,奈何被乾大少爷劝住了:“再等一等,视情况而定。” 乾宇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小天玄的状况反常,同是他也能感觉到小天玄对乾顾并无杀机。小天玄要是打算杀死乾顾,那他早就动手了,小天玄理应有其它的目的。 对此,徐天玄只好强行压着内心的焦虑,与媳妇一道继续等待。 “你知道乾府为何有哭声吗?”小天玄冷不丁说道,接着他也不等他人询问,自顾自的往下说,“那是云蔚在哭,为那些被你借命的人哭泣,也为你哭泣。她的续命之术五十年才能使用使用一次,所以每隔五十年,她就要替你续命一次。” 云蔚唯恐外面的人察觉乾顾的异样,加之她此刻不人不鬼的状态,唯有依附在乾府方可存活更久,她无法离开乾府太远。思前想后,她选择了对相对安全的乾府内的人下手。 然而,抽取一年寿命,仅能换取乾顾半年寿命。由于自身修为限制,云蔚最多只可同时抽取两人的寿命,以至于云蔚每次挑选的均是身体健康,生命力强盛的小孩。 每隔五十年,乾府的家仆之中,就有两个小孩突然间虚弱异常,甚至是转瞬死去。 为了给乾顾续命,云蔚扛住了反噬而来的全数诅咒与惩罚。她永世无法进入轮回,随着续命之术的每一次使用,她就虚弱几分,直到最终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转眼又到了替乾顾续命的日子,云蔚再是苦痛难过,依旧为儿子挑选了借命的对象,那就是看起来有些不寻常的小天玄。云蔚能够感觉出小天玄的生命气息极其浓郁,别说五十年,就算是一百年的寿命借给乾顾,小天玄估计也不会死掉。 就算如此,云蔚仍伤心万分,她自私又残忍,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每每见到那些病逝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哭得伤心欲绝,云蔚的心撕裂般的疼痛。 不论小天玄的寿命是千年还是万年,身为小天玄的父亲,他绝不会忍受有人擅动自己儿子的寿命,哪怕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行。 对时间家族的人而言,一个片瞬就足够他们做太多太多的事情。眨眼之间,就是一次反败为胜,彻底颠覆现状的机会。 徐天玄的命,任谁也不许碰。 得知真相的乾二少爷神情有些呆滞,他被小天玄的话深深打击。他没想到自己竟是一个不该出生的人,竟是一个利用他人性命为自己续命的人。 他的成长历程,堆满了无数人的白骨和悲恸。 这一刻的乾二少爷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同一时间,一旁的徐天玄惊讶地望着媳妇。按理说,乾顾身世隐藏有这么大的秘密,乾宇这个当大哥的,理应知晓。 偏偏,徐天玄尚未开口询问,乾宇已然摇了摇头:“这事,我第一次听说。” 换言之,乾大少爷对此毫不知情。 由于云蔚对乾宇的了解,她深知乾宇经常不在府内,她完全可以挑选乾宇不在乾府的日子动手。 这一回同样如此,乾宇根本不在家。就算之后乾大少爷回府,他多半也不会留意,府中是多了一人还是少了一人。 更何况乾宇从小与乾顾的关系恶劣,乾宇长期不搭理乾顾的死活,哪会在意乾顾的古怪异常。 隐瞒乾宇最久的,莫过于云蔚的手段。乾宇不懂云蔚究竟使用了什么法子,从乾宇乾顾到乾家隐卫,居然无人能看见她,倒是家仆们可以听见她的哭声。 假若某天当有一个小孩一夜之间病逝,大家多半也只会将哭声视为不祥之兆罢了,完全不会联系到乾家二少爷的身上。 若不是云蔚此番借命的人选锁定了小天玄,也不会惊醒守护在小天玄体内的一缕意识,更不会让乾顾得知事实的真相。 乾顾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相当苦恼,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放开我的母亲。”乾顾面向小天玄,徐徐说道,“如果你认为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那就杀了我,我绝无怨言。如果你认为我必须为续命付出代价,那么那些血债由我来偿还。寿命是借给我的,为我续命,一切都是我的原因。” 得知云蔚永世无□□回,终将魂飞魄散,乾顾的痛楚说不出口。为了他的出生,为了让他活到现在,父亲口中那个温柔如水的美丽女子,竟成为了沐浴鲜血的恶徒。 那个在为难时刻救了父亲,牺牲了自己的母亲,早已付出了太多。续命欠下的债,乾顾自己偿还。 小天玄漠然地看了看乾顾,又瞄了眼云蔚,之后松开了掐住云蔚脖子的手。云蔚对此却显得特别惊恐,她死命地拽住小天玄的手:“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是我要取走你孩子的寿命,和我的孩子没有关系。” 但是,小天玄根本不理会云蔚,他望着乾顾:“还算有点担当。要是你刚才选择了逃跑,我已经拧断了你的脖子。” “乾德发觉了你的异样。”小天玄平静说道,“他为了让你活下去,也为了让云蔚的魂魄不再因续命之术而虚弱,他做了一桩交易。他寻得逆命运家族的族人,替你此生逆转命运,牵定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命定之人。只要你和这个命定之人在一起,你就可以分享对方的寿命,不用再续命。” 一切看似美好,只是,逆命运一族不可能轻易与顺天一族做交易,给乾顾改命,付出的代价极其昂贵。 加之,乾德不仅给乾顾改命,还要给云蔚改命,满心期盼云蔚再度回到自己的身边,一家人甜蜜共度一生。这样的交易筹码是所有人难以想象的。 小天玄思索片刻:“我早年曾与逆空间家族的某人有些交情,你往后若是遇到那人的后代子孙,且逆空间能力残缺,竭尽全力协助他恢复力量。” “我如何才能找到他?” 小天玄摇头:“不用你找他,他终有一天会来找你,他需要的东西在你体内。” “就这样?”乾顾问道。 “你若是办到了,你母亲妄图借天玄寿命的事就此结束。至于你背负的血债如何偿还,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丢下话,小天玄转身要走,岂料被云蔚匆忙拦住。 云蔚凝视着一旁看不见自己的乾顾,她的眼底尽是悲伤:“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什么,既然是我做错了事,那就由我自己还债,直至魂魄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为止。同是为人父母,我相信你理解父母想要守护孩子的心情。我的孩子,他真的是一个心存善意的好孩子。他做了很多好事,帮了很多人,我知道这些不能弥补他换取生命带来的罪恶,可那些总归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相信你有办法让他忘却,我恳求你,让他回到原来的那个他,一无所知,活得简单快乐。” 听完云蔚的话,小天玄沉默良久。不一会儿,他的指尖腾起一团黑色的光芒,他屈指一弹,黑光冲入乾顾的眉心,下一刻,乾顾无力倒地,失去了意识。 云蔚静静地站在乾顾身边,小天玄则已转身走远。 第123章 随着小天玄的离去和乾顾失去意识,一旁的云蔚也渐渐消失不见了,徐天玄再也无法看见她。他不知道云蔚藏身何处,竟然藏得如此隐蔽。 这一刻的徐天玄与乾大少爷的心情皆是格外复杂,方才发生的一切让人十分不安,尤其是小天玄留下的那些话,使得乾宇深深觉得乾府面临的麻烦恐怕比他想象中的更为严峻。 乾宇不确定乾德和逆命运家族签订了怎样的交易,提出了怎样的交易条件,但他相信这个代价绝不是乾德独自一人能够承受,那么,接下来乾德可能交出的条件兴许涉及整个乾家。 纵是乾宇并不清楚他们交易的内容,然而,他向来对父亲的不信任让他认定,乾德也许将整个乾家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瞅见媳妇不吭声,徐天玄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他只能牵了牵自己的隐身斗篷,然后老实的和媳妇一同返回那处无人居住的别院。 他们此刻有大量难题急需考虑,其中一条就是如何从十三年前的乾府离开。 天蒙蒙亮,浅眠的乾宇就已醒来,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而后翻身起床。他打算到主院查看乾顾的情况,若是乾顾醒了,他有些话想问乾顾。 但是,当乾宇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乾宇不在意自己是否回到了十三年前的乾府,可他在意眼前这个如同废墟般的残破乾府。 屋外的乾府仿若经历了一场灭顶的劫难,破坏得面目全非。乾宇不懂,仅仅一夜的时间而已,为什么乾府会变成这样。 在乾宇的记忆中,十三年前的乾府未曾出现突然间变得面目全非的经历,这么大的事情,乾府上下肯定会告诉他。既然如此,此时此刻的乾府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乾府发生了何种变故,而它又是哪一年的乾府。 面对屋外翻天覆地的世界,乾宇心有震惊,却还表现得冷静,徐天玄则完全不同。他死盯着外面破烂不堪的乾府,实在吓得够呛,他担忧地牵住媳妇的衣角,紧张地打量四周。 乾府太静了,静得不真实,毫无生机。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徐天玄不由问道。 可惜,他的问题,乾大少爷给不了答案。乾宇眉头紧锁,这会儿他不顾得遇到不同时间的人会有何影响,他现在恨不得立刻见到一个人,打听乾府的遭遇:“我们四周转一转,看有没有人在家。” 徐天玄闻言点了点头,与媳妇一道在乾府内到处寻找,偏偏收获全无。 艮院里,徐天玄看着空落落的小院,以及被石块压碎的大床,深感忧虑。狼一到鱼九,包括灰毛鸡和白十一,它们全都不在。 见状,徐天玄未有告诉自己,狼一他们肯定没事。多半是乾府突遇恐怖的变故,所以他们全部赶紧逃离了这里,他们如今一定藏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可惜这般安慰像极了谎言。 放眼望去,遍地均是残垣断壁,枯树倒塌,就连乾池也已然干涸。通往乾柱的道路大大敞开着,铺地的石块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在道路的尽头,那个矗立在天地之间仿佛永世无法撼动的乾柱,它布满了数不清的触目惊心的裂纹,破碎的石块仍在陆陆续续的自乾柱掉落,砸向无边的黑暗虚空。 目睹乾柱的惨状,乾宇的心猛然拧紧,难以忍受的痛楚涌上心头。乾宇明显感觉到,这些掉落的石块根本没有残存的天之本源气息,不单单是石块,整个乾柱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天之本源的气息。 乾宇不敢相信,他却又无法欺骗自己,他知道眼前的乾柱已无任何意义,乾柱内蕴藏的天之本源死了。 一旦彻底失去天之本源,乾家生存的意义何在,乾家生存的依靠何在?没有了天之本源的支撑,没有天之力的补给,别说顺天乾家,包括逆天乾家在内,同样举步维艰。 正因如此,乾宇坚信,破坏乾柱的绝非逆天乾家,他们可能打压顺天乾家,可能追杀顺天乾家,但他们不可能这般自寻死路。 一时间,乾宇凝望着乾柱久久不语。 乾家的大少爷无法面对这般毁灭性的景象,他宁愿这是幻象,一个虚假的幻象。但是,如果这些仅仅是幻象,那么他们为什么来到这儿,徐天玄的父亲又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 徐天玄明显察觉媳妇的情绪不稳,他牵了牵媳妇的手,说道:“府内没人,要不我们到城里看看?说不定在外面能找到人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话虽是这么说,可最终能不能找到人,徐天玄心里完全没底。固若金汤的乾府都变成了这般模样,一直处于乾府保持下的云祥城又会是何种模样。 事实很快告诉徐天玄,乾府外的云祥城比起乾府愈发残败。整座城几乎湮灭,被夷为了平地。没有人,没有动植物,没有丝毫生机,云祥城好似连风都停止了,仅剩一处死气沉沉的荒地。 徐天玄拉着媳妇的手,默默地陪伴在媳妇的身旁。他不清楚自己该说什么,他的震惊与难过早就多到数不清,沉默和陪伴也许比述说更加适合这一刻。 云祥城生机全断,徐天玄和乾宇若要打听情况,必须远离云祥城,到另外的地方打探消息。他们将前往何处,那儿的人是不是当真了解云祥城经历的灭顶之灾,他们不得而知。 走到城门附近,徐天玄心底莫名的一跳,他捕捉到一缕熟悉的时间法则气息轻飘飘的拂过。他下意识抓紧乾宇的手,纳闷地四下张望:“这儿好像有人。” 与此同时,乾宇亦是停下脚步,他静静地感受了小会儿。满城虽无天之力的气息残存,可情况确实与徐天玄说的一致,周围有人。对方运用的是时间法则,带给他的感觉分外亲切。 意料之外的发现令乾宇和徐天玄略微一愣,猜想停留此处的那个人是谁,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个名字。 顺着法则气息慢慢的一路找过去,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显现出铺天盖地的时间漩涡。这层密密麻麻的漩涡将所有事物阻隔在外,却并未拦住他和乾宇的路,漩涡非常自然而然的给予了他们通行的权力。 一脚迈入漩涡内,徐天玄眼前的景象陡然改变。 闯入他眼帘的是无穷无尽的坟墓。一个坟墓接着一个坟墓,有些坟前的墓碑刻有逝者名字,有些连名字都没有。 看清墓碑上的姓名,徐天玄顿时红了眼眶,他们全是徐天玄认识的人。有艮院的管家全家,有兑院的李姨、吴小花和吴冬一大家子,以及那个眼神不太好且脾气也不太好的河神陆水。 紧随其后的是狼一到白十一他们,他们的名字一个不漏的全在。 不仅如此,躺在冰冷棺木内的还有流裳与流华师姐弟两人,和不知何时修为大成归来的云义常。 从乾府的隐卫头领赵寒,到隐卫副头领王隆,直至乾家的全数隐卫皆长眠此地。乾二少爷的贴身护卫庄诚,乾大少爷的贴身护卫林伯谁也没能逃过劫难。 个性直爽的九小姐乾岚,总爱寻对手打架的五少爷乾皓,温和的四小姐乾婉,就连昔日乾家的叛徒,乾三少爷乾墨的生命都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徐天玄的视线模糊不清,他害怕看见别的姓名,却又不得不一步一步往前走。 乾二少爷乾顾与夜血魔君罗峙合葬在一起,距离他们坟墓不远,是驼背老婆婆的坟墓。 众多坟墓的尽头,一名面容憔悴的青年孤零零地坐在一座坟前。青年双目紧闭,他一动不动的静静坐着,好像睡着了一般。他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与他一起纹丝不变。 他身前的墓碑上刻有爱侣乾宇之墓几个大字,碑前放了两个酒杯,杯中盛满了香味浓郁的美酒。 见状,徐天玄和乾宇同时停止了前行,乾宇抬手揉了揉哭泣的徐天玄:“在这儿等我,我过去看看。” 徐天玄双眼通红,他相信媳妇的决定,于是他没再往前走,只是目送媳妇走向青年。 乾宇行至青年的身侧坐下,青年并未睁开眼,却略微动了动唇:“你来接我了吗?是我的时间已经到了吗?” 听得这话,乾宇看了眼前方的坟墓,又看了看那些连绵不断的坟墓,柔声说道:“我不是来接你的,而是怕你一人寂寞,来陪陪你。” 他话音未落,青年已然睁开了双眼。纵是多年过去,他个头长高了一大截,相貌也成熟了不少,可见到乾宇的那一瞬,青年眼底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单纯笑容。 “一个人徘徊在时间的迷境中,日子久了,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我都快分不清了。”青年扬起嘴角,“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永远履行对你的承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允许他们糟蹋我亲人和朋友们的尸骨魂魄。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他们诡计得逞。” 乾宇凝视青年不说话,青年眼底的笑意却加深了:“不要为我悲伤,我没有绝望。你说过,我们还有将来。天之本源不灭,希望不灭。” 说着,青年扬手指了指不远处。 迷雾散去,一根石柱直冲天际,立于天地之间。石柱内仅有一颗小小的金珠,是当初天之本源赠予小乾宇的那颗金珠。 这会儿,金珠尚未拥有自己独立的意识,石柱亦是看似摇摇欲坠,却又顽强万分地矗立着。 “我没能力阻止一切,我也没本事逆转乾坤,可我有时间。”青年开怀笑着,“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我比他们任何人的时间都要漫长。我可以等,等到天地精华再度凝结,等到新的天之本源复苏的那一刻。” 说到这儿,青年的目光转向坟地:“到那时,我护送大伙儿的魂魄入轮回投胎转世,在茫茫世间重新寻回你们。” 乾宇静默片瞬,他端起地面的酒杯,一杯给青年,一杯给自己。他仰头喝掉杯中的酒:“酒,是给活着的人喝的。不要再留给死人了,死人不需要喝酒。” 说罢,乾宇站起身,对青年说道:“等我。希望到来的那一天,未来到来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青年随之仰头喝尽杯中酒,神情坚定:“好,我等你。” 时间迷境中莫名起风了,石柱内的小金珠泛起微微光芒。 徐天玄看着乾宇走向自己的霎那,他抹去泪水,眉宇间平添一分坚毅。他不能失去媳妇,也不能让长大后的自己如此孤单地独守坟地。 他必须愈发努力,哪怕没有逆转乾坤的本事,也得力所能及做到最好。他相信,自己的将来不是只剩下漫长等待的这一条路。 徐天玄和乾宇携手迈出时间迷境时,没有见到夷为平地的云祥城,而是意外推门走进了一间房间,艮院内那间再熟悉不过的房间。 桌面平放着一块黑白相间的玉牌,这会儿,玉牌表面的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回归平静。 徐天玄走上前,拾起玉牌贴身放好。父亲说得对,此刻的他太弱小了,如此经不起风浪绝对不行。徐天玄偏头问乾大少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有些事需要认真调查。”乾宇思索片刻,既然他们先前往的是十三年的乾府,那么就从乾顾续命的这事着手调查。 第124章 乾宇和徐天玄走进震院的时候,遇见了正在为婚宴忙碌的乾二少爷。尽管对夜血魔君有诸多的意见,可是乾二少爷依旧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婚契。 不稳定的小本源一旦出问题会立刻危及乾顾的性命,唯有让小本源稳定下来,才是对乾顾最正确的决定。况且,只要乾顾得到了小本源的补给,那么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畏惧天之本源的逆转。 纵是到了逆天之力的时期,他依旧有充沛的天之力,足以应对敌人,而不是毫无招架之力的被动躲避。 见乾宇他们来了,乾顾顿时微笑迎上前:“大哥,天玄,你们来啦。” “婚宴筹备的如何?”乾大少爷神情平静地问了一句,再次看见自己的二弟,乾宇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莫名感觉。 从十三年前那个第一次得知自己本不该出生的乾顾,再到数载后,躺在冰冷坟墓中的乾顾,这一系列的变化使得乾宇心有感慨。只不过,乾宇表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多少情绪。 听大哥问及婚宴事宜,乾顾淡淡地笑了笑:“也就是那样了。父亲和母亲他们都不在,而我也不是真心想要举行这个婚宴。” 乾顾签订婚契,举办婚宴,是因为他急需罗峙,确切说来是,是迫切需要罗峙的力量协助他逐步稳定始终不稳定的小本源。小本源一天不稳定,他的性命就一天没有保障。 只是,乾顾口中的父母令乾大少爷眉宇间平添一抹愁意。乾宇知道,这么多年来,乾顾所说的母亲一直指的是许凝月,偏偏在乾宇目睹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过往之后,乾宇对乾顾的母亲一词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触。 乾宇如此,徐天玄照样如此。 徐天玄听乾顾提到母亲,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云蔚,那个隐藏在乾府中,不断为乾顾续命的母亲。 倘若乾顾选择了与乾德寻来的有缘人相守一生,云蔚从此不用再给乾顾续命,奈何迫于形势所逼,乾顾的婚契对象选择了罗峙。正因如此,乾顾稳定了小本源后,他依旧得续命,只因罗峙并非乾顾命运中的那个有缘人。 这件事能不能告诉乾顾,如果告诉乾顾,需要什么时候告诉乾顾,这些都是难题。 好在说出真相不是徐天玄此刻考虑的问题,他这会儿有媳妇交待他的重要任务。通过夜晚哭声那事,乾宇意识到,云蔚使用了特殊的办法隐藏自身,使得乾宇和乾顾他们根本看不到云蔚。 而在云蔚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情况下,徐天玄能够发现她的存在,一旦她彻底躲起来,徐天玄也无法找到她,使得寻找云蔚的难度陡增。 乾二少爷本是在与大哥商量婚宴琐事,无意间发觉徐天玄观察的视线始终落在屋内其它角落,乾顾不由感到纳闷:“我这儿有什么不对吗?” 听到乾顾的话,徐天玄倍感紧张,幸亏乾大少爷冷静依旧。他从容抬手拍拍徐天玄的脑袋,而后对乾顾说道:“他说过来看看你这儿缺少什么,得快些买来补齐。我说这里必定一切齐全,什么都不缺。他现在应该是相信了。” 听了大哥的解释之词,乾顾当即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是乾家二少爷的婚宴,他这儿怎么可能缺少什么,该准备的物品全部按照最好的档次筹备着。 再加上夜血魔君时不时的从外面搬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家。眼下,震院的物品不仅不少,反而多了,多到快要堆放不下。 假如非要说少了什么,无疑是乾顾一开始提及的两人。此刻的乾府少了乾德和许凝月,儿子结婚,父母竟都不在场。 可惜对于这件事,乾顾深感无可奈何。自从十年前,乾德没有返回乾家,下落不明之后,乾家始终打听不到乾德的消息。 并未在震院停留太久,乾宇与徐天玄很快离开了。这阵子,准新人的乾顾事多,乾宇不会大肆耽误乾顾的时间。 他俩走出一段距离,乾宇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徐天玄,徐天玄却只能没奈何地摇了摇头:“没找到她在哪儿。总觉得她就在周围,偏偏看不见。” 云蔚嫁给乾德那会儿,正值乾德当乾家家主的时期。通过乾德,云蔚必定知晓乾家诸多秘密,了解到乾家的优势和劣势。她兴许因此想出了不被天之法则捕捉到的法子,让乾宇他们无法察觉。 就算云蔚藏得再好,乾宇也不是拿云蔚完全没办法。云蔚心系乾顾,肯定守在乾顾的左右,只要乾宇的举动威胁到乾顾的生死,很有可能逼迫云蔚出现。 然而,乾顾是乾宇认定的二弟,是那个会用生命保护乾皓的二哥,乾宇无法做出伤害乾顾的事情。同时,乾宇相信,云蔚暂时不见任何行动,大概亦是为乾顾的将来盘算。 乾顾不和有缘人共享生命,云蔚能够替乾顾续命。乾顾要是在不稳定小本源的破坏下灰飞烟灭,什么都无法存留,云蔚必然无力回天。她解决不了此般矛盾,于是方才沉默至今。 也许她在等待乾顾的小本源稳定后,赶走罗峙,也许她在等待罗峙给乾顾全新的生活,完整的生命。 乾宇权衡小会儿,他传送一份机密讯息给乾老太爷,告诉了乾老太爷有关云蔚为乾顾续命的事儿。乾宇有心试探太爷爷的口风,判断太爷爷对此事是否知情。 不过,乾宇瞒下了徐天玄如今拥有黑白玉牌的秘密。乾顾续命早已出现在过去,能够与太爷爷商议。可,天之本源的覆灭在将来,那儿仅剩一个废墟似的的云祥城,乾宇一时间说不出口也不准备马上说。 此事涉及徐天玄的父亲,又涉及青年徐天玄停滞的那一处时间迷境,乾宇必须慎重考虑再做抉择。 “如果有人向你打听二弟续命之事,你就说你不知道。”乾宇叮嘱徐天玄,“这事交给我解决,以后不管谁问你,你都回答不知道。” 对此,徐天玄略有困惑,可他仍然点头应了声。不说就不说,媳妇的交待,他向来是每一条都认认真真的执行。徐天玄对媳妇的话深信不疑。 不一会儿,乾大少爷外出,有些事他打算自己调查。 至于徐天玄,他自然是老老实实的留在艮院玩。吴冬和吴小花均是有家有子女的大人,一大堆的家庭琐事等待处理,仍是当初模样的徐天玄倍感他们之间的话题难找。 而且,徐天玄一想起那些数不清的坟墓,他就难过不已,为那么多人的逝去难过,为自己独守坟地难过。每天面对媳妇的坟墓,坚守着心底些许的期盼而活着,那是怎样一种痛楚。 徐天玄的双手不住的颤抖,将来太可怕了,他竟然失去了自家媳妇。媳妇不在了,而他却不得不活着,他不想要这样恐怖的将来出现。 青年徐天玄曾说,他没有能力阻止一切,也没有本事扭转乾坤。他除了时间比别人多之外,他是否还有其它什么? 徐天玄想来想去苦恼不已,他这一刻究竟能做什么,尽快找到云蔚?他得怎么找?在哪儿找?他找到云蔚之后,该给云蔚说些什么话? 就在徐天玄烦恼堆成山之际,一抹血红色的身影悄然飘至徐天玄的跟前。徐天玄吓了一跳,随即闷不开心地盯着前方笑容灿烂万分的夜血魔君。 “有事?”徐天玄问。 闻言,夜血魔君的笑容愈发的灿烂夺目。这般笑容让徐天玄心里特别不踏实,简直没底到了极点,他不知道夜血魔君在盘算何种诡计。 “的确是有事找你,”夜血魔君笑着说道,“找你帮个忙。” 夜血魔君这话一出口,徐天玄顿时满头黑。天知道,罗峙笑着这么夸张的来找他帮忙,铁定没好事。再说了,罗峙折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能有几件是好事。 徐天玄犹豫着要拒绝,哪知夜血魔君不急不慢地抛出一句:“当初智识之灾,我在乾府没少出力,现在找你帮个忙不算过分吧。” 他的话提醒了徐天玄,徐天玄欠了罗峙的人情。欠了人情总得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会到来。徐天玄早点帮罗峙的忙,早点解脱。 然而,夜血魔君长期没一个正经,徐天玄不敢贸然答应,必须先问清楚是什么事,他总不能帮着夜血魔君做那些伤风败俗,祸害他人的坏事。 徐天玄迟疑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别紧张,一件小事而已。你实力不行,时间一族的本事估计没学多少。太难的要求,你办不到。”夜血魔君说的一针见血。 徐天玄瞬间纠结脸,听罗峙的意思,认为他的本事低,虽说他本事低是事实。 接着,夜血魔君向徐天玄勾了勾手指,让徐天玄靠近几步:“乾顾有一个命定的有缘人,碍眼得很,替我解决掉他。” 听到这话,徐天玄霎时一副被梗到的表情。罗峙到底知不知道乾顾依靠续命存活,这个有缘人的存在,可以让乾顾不必再祸害他人。罗峙解决掉的不是一个有缘人,而是乾顾今后的所有岁月以及那些被借命的人的生命。 见徐天玄愁眉不展,罗峙淡然地拍拍徐天玄的肩膀:“我知道,他是乾顾的命定之人,所以,你也别下手太重,一下子把人玩死了。你周围不是有那个时间的漩涡吗,把他丢进去困在里面,别让他出来就行。” 徐天玄:“……”罗峙确定丢进漩涡能够不死? 这事既然不难,为何罗峙自己不动手。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拥有一种微妙的联系与相似,罗峙大可自己把人丢入空间漩涡内,效果完全一样。 似乎看透了徐天玄的想法,罗峙耸耸肩:“我与乾顾签订了婚契,我俩力量有融合。我动用力量时,他多少能觉察一二。你也知道,乾二少爷对我的信任度不高,随便玩他的命定之人,他铁定不高兴。换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出手,他可能就不会发现。” 说不一定,乾顾还以为那人知难而退,放弃了乾顾。 徐天玄死命地盯着罗峙,半天不说话。罗峙琢磨的事果然是不靠谱的破事。乾顾的命定之人若是出了状况,徐天玄如何是好,这人关乎乾顾往后的日子到底需不需要再续命。 第125章 徐天玄没有立刻答应,这会儿,徐天玄的心情已然纠结到了极致,他不懂该怎么回绝罗峙的要求。 夜血魔君也不着急,依旧这么笑脸盈盈的在一旁等待徐天玄做决定。仿佛了解徐天玄的苦恼似的,罗峙特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需要与乾大少爷商量一下,再告诉我结果?” 突然间听到这话,徐天玄险些点头,他刚才确实有类似的想法。他知道,这些事只要问问媳妇,就清楚到底该不该做。只是徐天玄由觉得,假如他所有事都得问媳妇才能判断对错,某天媳妇不在他该怎么办? 徐天玄想了又想,倍感犹豫:“你确定不伤那人的性命,仅仅是困住他?” “他活得好不好主要取决于你的本事过关不过关。”罗峙笑道,“你的手段若是再高明些,能够让他自动自觉地走入时间漩涡,乖乖的留在里面不惹事,那无疑是再好不过。” “他是活人并非死物,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任由我安排。”徐天玄不服气地喃喃道。 对此,夜血魔君眼底的笑意陡增,他略微压了压声音:“你大可放心,他如今老实听话着呢。” 毫无缘由的,徐天玄心底猛然涌起大为不祥的预感,他严重怀疑夜血魔君对乾二少爷的命定之人做了某些不好的举动。 然而,徐天玄询问的话语尚未出口,夜血魔君含笑将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徐天玄安静。 “我能猜到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夜血魔君笑意不减,伸手随意搭在徐天玄的肩头,“他人呢,此刻确实在我手上,不过我对他丁点儿没性趣。这点儿小事,没必要专程给你的大少爷告密了吧。” 徐天玄:“……” 他本来是在猜测夜血魔君做了什么,没想到夜血魔君真的对对方出手了,徐天玄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徐天玄想得越多越纠结,虽说他不认可罗峙的做法,但昔日智识之灾时,罗峙向他提供帮助分外果断,徐天玄这般犹豫不决,反而显得有些小气。 续命之事,徐天玄不能直说,却仍有必要向罗峙确定。他问罗峙:“你决意如此?你知道命定之人对二少爷意味着什么吗?” 听得徐天玄的疑问,夜血魔君神情自若:“所谓命定之人,就是由命运法则牵引在一起,注定今生今世相互守护相互依偎的两个人。” “既然你知道,那你也该清楚,妄动二少爷的有缘人,他的命运必当受到影响。”徐天玄说道。 夜血魔君顿时笑意冰冷:“你认为乾家的婚契算什么?通过天之法则系在一起的伴侣,今生今世只此一人,相伴永久。难道天之法则的伴侣比命运法则的有缘人低一等?理应为命运法则让步?” 将来某天,若是乾大少爷身边冒出来一个命定之人,难不成徐天玄会选择退让? 一山不容二虎。让乾二少爷侍二夫,不说乾二少爷接受不接受,反正夜血魔君第一个不同意。他将乾顾抓在手中,乾顾就属于他,谁敢抢,他就让谁不好过。 “但是,”徐天玄的话没能说完。乾顾的命定之人能与乾顾生命同存,夜血魔君却不行。 徐天玄权衡再三,他不妨先将乾二少爷的命定之人困在漩涡,然后再和媳妇商议对策。原本他与媳妇正在苦恼找不到云蔚的下落,命定之人的存在,说不定有机会让云蔚现身,可以与云蔚好好的谈一谈。云蔚必然清楚,这个有缘人对乾顾的重要。 思及此处,徐天玄的念头动摇了些许。 罗峙一眼瞅出徐天玄的想法改变,于是,他大大方方地对徐天玄提出邀约:“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血雾里面玩?” 进入血雾不是关键,关键是血雾里面有什么。 此前,徐天玄和大少爷成婚,乾二少爷的有缘人也来到了乾府。偏偏那会儿乾府的状况复杂,与妖界的关系不稳定,以至于,徐天玄没机会近距离好好地研究一番对方。此刻有了机会,徐天玄当然得仔细瞧瞧。 夜血魔君办事素来雷厉风行,见徐天玄答应了,他说走就走,一把抓住徐天玄没入茫茫血雾之中。 身处血雾内,徐天玄由衷佩服罗峙藏人的地点又隐蔽安全又方便快捷。 罗峙使用空间法则,徐天玄适应时间法则,可,徐天玄的时间法则最大的用处在于清理小钱袋之际节约时间。对比罗峙的实力,徐天玄深感无地自容。 徐天玄不清楚罗峙控制的血雾范围大小,他俩走了小会儿,行至某处时,罗峙冷不丁停下脚步。罗峙抬脚随意跺了跺地面,周围的血雾不但没减淡,却愈发浓郁起来。 片刻后,浓郁的血雾一分为二,驼背老婆婆站在分隔地朝罗峙行礼。 徐天玄顷刻间反应过来,夜血魔君让驼背老婆婆留在此处守着乾二少爷的有缘人。有此不难看出,夜血魔君对这事十分上心,要不然大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关着就成。 罗峙慎重的态度,亦能看出罗峙对乾二少爷的重视。 驼背老婆婆立在浓郁血雾的入口附近,徐天玄则跟随罗峙进入其中。迈过驼背老婆婆身边那一瞬,徐天玄莫名的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好像在哪儿有类似的存在。 下一刻,徐天玄猛然记起,他与媳妇通过时间漩涡进入坟地之际,那种微妙的感觉与这里差不多。 青年徐天玄所在的地方被称作时间的迷境,难不成这儿是空间的迷境?亦或类似的地方? 徐天玄掂量小会儿,问罗峙:“这里是不是空间的迷境?” 听到这话,罗峙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开心笑道:“这里的空间迷境尚未彻底形成,我的力量目前还不足以支撑它。” 换言之,这儿属于半状态的空间迷境,停留在迷境的初期。 “你把人关在这儿十分安全,何必再用时间漩涡困住他?”徐天玄有些不明白。 面对徐天玄的疑虑,罗峙并不隐瞒:“维持迷境费力费神,况且日子久了,乾顾会察觉。” 空间迷境与时间迷境既相似又不同,时间迷境掌控时间的长短,空间迷境掌控地域的大小。它们各有优点,也各有缺陷。更何况,罗峙现在的能力无法完全形成迷境。 正因如此,乾二少爷的有缘人有逃出来的可能。 加之,就像乾宇能够进入徐天玄的时间迷境一样,乾二少爷如果发现了正确地点,他也能进入罗峙空间迷境。这般极度不稳定的状况,罗峙接受不能。于是他找到徐天玄,打算把人困在时间漩涡。只要罗峙不自己动手,被乾顾发现的可能大大降低。 夜血魔君向徐天玄指了指血雾内一个泛着暗红光芒的光球,光球里就是乾顾的命定之人,奉和。 奉和这会儿正在无边无际的困境中寻找出路,奈何地方太大,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对奉和而言的大地方,在徐天玄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奉和走动的范围并不大,四周景象虽在变化,位置改变却不多。 按照夜血魔君的解释,他此刻的能力控制大范围有难度,越大越容易出错,地方越小,他控制越稳定。 夜血魔君补全逆空间法则之后,小本源愈发成熟,正逆空间融合互变,进而达到景象千变万化,地点甚少移动的目的。 徐天玄与罗峙讨论小会儿,由徐天玄负责展开时间漩涡,由罗峙法则将奉和丢入时间漩涡。徐天玄坚持不自己动手,他缺乏轻重概念,生怕一个不小心抹杀掉了乾二少爷的命定之人。 罗峙并不反对,他的要求很简单,有时间的漩涡足以,其它的,他大可自己挽起袖子把人往里扔。罗峙从小到大解决掉的对手多到数都数不清,何种力度是活,何种力度是死,他自有分寸。 岂料,在奉和跌入时间漩涡的刹那,时间之力与空间之力出现了极短的磨合。瞬息间的停滞,使得奉和发觉到一处相对虚弱的突破口,立刻要冲出来。 罗峙见状眉头一皱,一道血刃直扑过去,赶在奉和脱离之前,将对方撞晕,跌回时间漩涡内。那些围困奉和且并未完全解除的空间法则,与奉和一道消失。 徐天玄瞅着黑乎乎的漩涡,心有余悸:“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这话说的不是特别有底气,奉和跌入时间漩涡的刹那,徐天玄隐约听得一丝异样声响。 很快,徐天玄脸色陡变。按理说,徐天玄并不清楚时间漩涡的尽头,也不了解奉和跌落的具体位置,然而这回,徐天玄冥冥之中产生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感,他好像知道奉和在那儿。 徐天玄顺势找去,惊讶找到黑乎乎的时间漩涡内有一丝光亮,他向罗峙招招手,朝黑暗中查探。 之前围困奉和的空间之力,来到时间漩涡后,与此处的时间之力产生共鸣,两者发生异变,组成全新的力量形态,时空之力。 眼下,时空之力牢牢缠住奉和不放,斩断了奉和与外界的一切关联,却意外的逼出一条若有似无的丝线。这根细线自奉和手腕溢出,它飘出时间漩涡,飘往乾府震院中的乾二少爷。 徐天玄下意识碰了碰丝线,立刻被灼人的高温惊得缩回手:“好烫。” 与此同时,一旁的夜血魔君收起笑脸,难得的严肃。他指尖轻绕烫手的丝线:“命定之人?千里姻缘一线牵?不过如此而已。别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我照样能逼你现身。” 徐天玄满心纳闷的同时,仍不忘阻止罗峙:“你不能扯断它。” 逆命运法则维持的姻缘就此断掉,后果不堪设想。 “我又不傻,扯断它做什么?”罗峙一把抓紧滚烫的丝线,丝毫不在乎温度,“我只是给自己添加一点儿必要筹码罢了。” 说着,罗峙将丝线缠绕在自己的手上。伴随着呲呲的声响,罗峙皮肤表面霎时布满了烫伤的红痕,而那根飘忽的丝线始终不肯环住他的手腕。 第126章 夜血魔君与丝线较劲的同时,徐天玄站在一旁好奇围观。徐天玄总觉得这事隐藏了某些他所不了解的内情,然而,不待徐天玄开口询问,罗峙已经提前止住了徐天玄的念头。 “有些事别问太多比较好。”罗峙死命地拽着滚烫的丝线,坚持不懈地往自己手腕缠绕,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此外,他也不忘给徐天玄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生活。” 徐天玄闷闷地盯着对方,倍感无语。罗峙找他来帮忙,他来了,但罗峙却不肯告诉他实情。徐天玄相信,罗峙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仅仅将奉和关到时间漩涡内那么简单。 不过,夜血魔君的那些心思,怎么可能是徐天玄能够看透的。 徐天玄考虑片刻,他指了指丝线,问罗峙:“逆命运法则,你确定能够强行把它加到自己身上。” “不确定。”罗峙回答得倒是相当直接,“但我非成功不可。” 徐天玄:“……”好吧,他用头发丝想也知道,罗峙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夜血魔君怎么可能是轻易放弃的人。 在罗峙和丝线一争高下的时间里,闲得无聊的徐天玄顺势在原地坐下休息。他不确定夜血魔君什么时候能够忙完,不知道这段时间将持续多久,徐天玄对一切皆是未知。 很快,一样特殊的事物引起了徐天玄的在意,它是新形成的时空之力。时空之力与徐天玄以前接触到的时间之力差别极大,远比纯粹的时间之力强大。 法则之力的等级里,存在强弱高低的区分。 然而,与寻常世间的规则一致,法则同样遵循人多力量大的类似道理。 徐天玄不清楚对乾顾使用逆命运法则的人是谁,但他确信,这个人不是此刻的罗峙和自己能够单独面对的对手。而且,徐天玄也不清楚夜血魔君究竟打听到乾二少爷多少秘密,徐天玄唯一能看出来的是罗峙打算把自己和乾顾牵定有缘人的坚定想法。 假如罗峙足够强大,他大可以从逆命运法则中明抢,可遗憾的是,如今的夜血魔君尚未拥有和对方一较高下的本事。 于是,另一种解决方式随之产生,罗峙选择和徐天玄联手,利用时间之力和空间之力抵制牵绊乾顾的这道力量。 若不是时空之力的形成,兴许无法逼得丝线显现。 徐天玄默默地瞅了瞅忙碌的夜血魔君,又看了看根本不受控制的丝线,他能感觉到,这事不好办。不过,他既然来帮忙了,那就帮忙帮到底,再尝试一番,给夜血魔君争取一点儿时间。 徐天玄慢慢地闭上双眼,他仔细地感受周围的时间漩涡,漩涡内的时间之力在一点一滴的变化着。徐天玄推动着时间法则逐渐将夜血魔君笼罩。 他的记忆沉入到达罗峙空间迷境雏型那一刻的情景,之后,他反复琢磨那一处已然成形的时间迷境。那般感觉随意自然,仿若呼吸般的轻松。 不知何时,徐天玄四周腾起了白色薄雾。薄雾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它不仅仅覆盖了昏迷中的奉和,覆盖了夜血魔君,更是将整座云祥城揽入其中。 身处白雾之内,罗峙略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清楚的意识到,时间家族这位新的继承人,学习和运用法则的速度很快,徐天玄的将来拥有无限的可能。 白雾弥漫全城之后,缓慢地流动了片刻。不久,白雾的动静停止了,与白雾相对应,白雾中的罗峙与奉和的自身时间速度随之改变。 这意味着,身在白雾范围,罗峙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罗峙此刻不会与徐天玄闲谈时间迷境的形成,一是因为自己有要紧事处理,二来由于徐天玄的时间掌控刚刚起步,他不会贸然打断徐天玄,而是让徐天玄自己感悟时间的变化。 与此同时,双眼紧闭的徐天玄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整个人似乎已经和白雾融为一体。 他并未睁开眼,却能透过白雾看清白雾中的云祥城。他置身天际,俯瞰全城,云祥城的时间慢到了极致,人们的一颦一笑久久的停留在脸上,不曾改变分毫。 徐天玄看见摆摊的小贩在吆喝,厨子在切菜,有人在窗前苦读,也有人在喝酒吃肉…… 凭借白雾的助力,徐天玄见到了云祥城的众人,不仅如此,他还瞧出乾家隐卫们的藏身位置,他看见乾二少爷在震院内清点婚宴物品。 只是,徐天玄没有找到乾宇,他猜测乾宇大概不在云祥城,出了白雾控制的范围,以至于徐天玄找不到他。 捕捉到徐天玄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愁意,罗峙扬手将一团血红色的光球抛向徐天玄。光球在徐天玄附近裂开,化作淡淡的血雾。血雾转瞬渗入白雾内部,使得白雾染上了一抹浅红。 徐天玄清晰地感觉到白雾的改变,他的愁意不由加重了些许。但很快,他的烦恼全数消散。 血雾的加入令白雾的笼罩范围顷刻间扩大,覆盖了周遭很大一部分土地,徐天玄可以看见更远的地方。 徐天玄的视线自云祥城移出,一点一点的挪向远处。不知道为什么,徐天玄想要瞧瞧媳妇身在何处,确定媳妇是否安全。 偏偏,徐天玄认真地找了一大圈,始终不见媳妇的踪影。他不禁纳闷,他当前的可见范围足够广阔,竟然依旧找不到乾宇的下落。乾宇去了哪儿,乾宇现在还好吗? 就在徐天玄寻不得媳妇身在何处,兴致寥寥的准备撤回白雾之际,他不经意间瞅到一抹寒光,让他莫名的心惊胆战。 寒光距离云祥城不远,由于云祥城近期将要举办乾二少爷的婚宴,徐天玄无法无视寒光的存在,这般令人不安的光芒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徐天玄顺着寒光寻去,毫无征兆的,他猛然迎上一双黑色的眸子。对方冷冰冰地直视他,不带丁点感情,眼神无情得让人恐惧。徐天玄瞬息间有一种直逼死亡的幻觉,好像对方一刹那就要取走他的性命。 “是你自己自寻死路,选择了相助乾家。”寒意彻骨的声音响在徐天玄耳畔,“那就别怨我不留情面。” 话音未落,徐天玄竟已诡异的无法呼吸,他好似被人牢牢掐住了脖子,万分难受。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徐天玄不顾一切的挣扎。 笼罩周遭的白雾当即消散,掐住徐天玄脖子的那道力与白雾同时消失了,原地仅剩惊恐不已的徐天玄以及皱眉凝视徐天玄的夜血魔君。 罗峙此前在白雾中融入了自己的空间之力,他对方才的异变同样有所感应。他一边用布满血痕的双手继续缠绕丝线,一边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徐天玄颈项的乌黑手印。 那是谁?为何能在徐天玄的时间迷境雏型行动自如?对方为什么针对徐天玄,为什么针对乾家? 徐天玄不懂,夜血魔君也没有头绪。不过,他们心里清楚,那人是敌人,相当强大的敌人,是他们还战胜不了的敌人。 徐天玄愣了许久,不知时间过去了多少,当他回过神,罗峙已然停下动作。罗峙双手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惨不忍睹。而这些代价换来的结果是一根丝线不情不愿地绕在罗峙手腕。 丝线的一端连着乾顾,另一端连着奉和,中间则是夜血魔君。 徐天玄从前只听过说抢亲,这回终于见识了抢姻缘。 “走吧。”罗峙平静笑道。他的目的达到了,就此多了一丝可能,只是最终效果如何尚不确定。 徐天玄点头应了声,他指了指仍然昏迷的奉和:“他留在这儿吗?” 罗峙权衡再三,从容应道:“他暂时留在时间漩涡,过阵子,我再来带他走。” 对此,徐天玄没意见,他只求罗峙早些带走奉和,他生怕万一一个不小心,导致乾二少爷的命定之人死在了时间漩涡里。 重新回到艮院,徐天玄的心情说不出的忐忑。那一道掐住自己的脖子的力量,让他害怕自己看到的坟地最终成为现实,他害怕自己什么阻止不了。那一双眼睛的主人非常厉害,徐天玄担心这样的人恐怕不止一个。 难道他注定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那些数不清的坟墓埋了多少的伤痛? 云祥城的所有,乾府的所有,皆是徐天玄所珍视的,他愿意牺牲一切去守护。奈何他的力量那般弱小,他该怎样面对如此的惊涛骇浪。 他的母亲在哪儿?他的父亲在哪儿?他该找谁帮忙? 哪怕夜血魔君走之前对徐天玄说:“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事不是你能解决的。” 那什么是他能办到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时间迷境里,守着数不清的坟墓,守着媳妇的坟墓吗? 他不愿那一刻到来。失去了媳妇,生活还有什么期盼什么意义呢。 停留神界的十年,徐天玄通过黑色玉牌看见了诸多回忆。恍惚之中,他隐约记得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世间认为,时间无限,时间没有尽头。 时间到底有没有尽头,时间的尽头是什么? 第127章 徐天玄给夜血魔君帮忙的事儿,并未隐瞒乾大少爷,况且他也瞒不了自家媳妇。徐天玄脖子上一个清晰的黑色手印,一时半会儿消不了,只要乾宇没瞎绝对能看见。 偷偷藏了乾顾的命定之人,这事虽不能马上告诉乾顾,但没有不告诉乾宇的必要。 相对于徐天玄的不安心,乾宇表现得十分淡然,耐心地为徐天玄的脖子敷药。夜血魔君折腾这档子事,乾宇觉得相当正常。要是罗峙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做,乾宇反而得加倍留心夜血魔君。 乾宇简单地问了问奉和的情况,对方目前并没生命危险,罗峙的目的不是杀奉和,等到罗峙的目的达成,自然会放了奉和。正因如此,乾宇对此事并不怎么关注。 相对而言,乾宇更介意徐天玄遇到的那人,对方竟让能够透过时间迷境雏型一把掐住徐天玄脖子,本事很大。乾宇知道,乾家面对的一切并不单纯,其复杂程度兴许早已在他预料之外。 然而,困难逃避不了,它总有到来的一天。 就像不管乾二少爷和夜血魔君是否担忧,他们婚宴的那一天终究要来临一样。 乾家二少爷与夜血魔君成婚的当天,乾大少爷天未亮就出门了。离开前,乾宇对徐天玄说:“万事小心,一旦发现情况不对,赶紧逃。” 徐天玄点头应了声,他目送媳妇出门,然后苦闷的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多睡了一会儿的想法已经无法达成,媳妇不在,徐天玄无心睡觉,所以他干脆也天不亮就起床了。 这一天,乾府内格外热闹。乾二少爷的喜事,乾府上下皆是笑容满面。府中早起的不仅仅是徐天玄,乾府的家仆中早就在忙碌。 徐天玄理了理衣服,确定自己穿戴整齐了,这才拎着打哈欠的灰毛鸡与白十一迈出房门。 与上次的乾大少爷婚宴不同,此次婚宴没有刻意忽略妖界。不过,请帖虽送往了妖界,妖界却并没有派人道贺的兴致。他们的妖帝死了,所以的怨恨皆归到乾家头上。 当然,亦有来自妖界的宾客进入乾府。莫大将军按时出现,来喝乾二少爷的这杯喜酒。 胡宿死后,莫逆谨遵胡宿的命令,一直不曾返回妖界。他不懂胡宿为何如此安排,可他会遵从主上的命令。 妖帝让他别回妖界,他就一定不会回妖界去。而且,他的主上仅有胡宿一人,哪怕妖界有了新的妖帝,莫逆依旧是只属于胡宿的莫大将军。 除了妖界,其余几界均派了人送贺礼,木神代表神皇给乾二少爷带来了新婚祝贺。至于河神陆水,他已是乾府的常客,留在这里治疗他的眼睛。 根据已知情况不难判断,他的双眼由于在时间漩涡里看到了另外的道路导致出现问题。他的眼睛估计要等到徐天玄以后本事大了才能解决,或者某天偶遇时间一族的厉害族人,可能有办法消除陆水遭到的伤害。 与这一刻的徐天玄,陆水只算是彼此间沟通一下感情,耐着性子等着,坚信自己眼睛总有一天会治好。 徐天玄走在人声鼎沸的乾府之中,左右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和乾宇的婚宴那会儿,他基本上都是晕乎乎的,婚宴从头到尾到底折腾了些什么,他不太记得清。 此番旁观乾顾的婚宴,徐天玄由衷感慨,婚宴无比伦比的喜庆。放眼望去,全府红通通的一片,大红的灯笼,大红的绸缎,大红的喜字贴满窗户。 以及,吵吵嚷嚷要闹洞房的乾府众人。 对于闹洞房这个问题,乾二少爷的态度是,适可而止。 夜血魔君的想法却不同,他不反对围观。只是,他坚信自己的洞房花烛夜热情奔放,非常的让人热血沸腾,非常的不适合寻常人观看,他们当真确定要看? 见状,乾二少爷瞪了夜血魔君一眼:“罗峙,你第一个给我适可而止。” 身在新婚氛围中的乾府,徐天玄无事可做,只听得灰毛鸡时不时的叽叽两声,以示它的兴奋。 徐天玄四下寻找媳妇的踪影,偏偏始终没能瞧见媳妇,不知道媳妇在忙什么。徐天玄从不怀疑,这一刻的乾府,这一刻的乾大少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时间匆匆而过,整个上午,徐天玄不曾见到媳妇。午宴之际,徐天玄旁边的位置也仍是空的。 徐天玄想不明白原由,他纳闷地环视同一桌的座位,乾五少爷乾皓和乾九小姐乾岚竟也不在。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懂得这一刻的乾府宾客满堂,其中有对乾府心存善意的客人,也有对乾府不那么友善的客人,说不定还有一心置乾家于死地的大仇人。 没了乾宇,徐天玄吃饭没胃口,他快速扒了两口米饭填饱肚子。纵是满桌的美酒佳肴,他根本吃不下去。 徐天玄瞄了眼吃东西吃得津津有味的灰毛鸡和白十一,他除了羡慕就是羡慕,什么都不想果然是最轻松最快乐的。由于见不到媳妇,徐天玄心里不踏实,导致吃饭都没心情了。 不知何时不知何故,徐天玄惊觉自己附近的时间漩涡出现了变化,漩涡在一点一点的扩大,仿佛觉察到危机一般,慢慢将徐天玄缠绕其中。 徐天玄想了想,随即让自己沉入此前感受到的时间迷境的感觉之中。他在白雾迷蒙的世界里寻找,下意识的寻找自己媳妇的下落。 当他的视线移向乾池的那一刹那,他意外瞅见一抹黑影从乾池飘出。徐天玄尚未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已然听得一声惊天巨响。 徐天玄不自觉的伸手一捞,将灰毛鸡和白十一赶紧揣回衣兜,同时,时间法则在他四周骤然展开,锁住他周遭的时间变化。 很快,徐天玄发现白雾内平添一抹淡淡的血红色,紧接着白雾里多了两个人。罗峙揽住乾顾一下子冲到徐天玄的跟前,他凭借血雾的掩护,在附近堆积空间法则。 乾顾的反应同样不慢,一道天之力顷刻间溢出,与罗峙的空间之力缠绕在一起,加固了他们所在的区域。 伴随着巨响,大地摇晃不已,晃得徐天玄心底发慌。他紧张地盯着罗峙:“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灭顶的灾难来了?他从未料到变故来得这么快,更重要的是,他的媳妇呢,他的媳妇在哪儿? 天大的变故也没有找不到媳妇更让徐天玄深感恐惧。 徐天玄毫无方向的找寻乾宇,灰毛鸡则从徐天玄的衣兜探出小脑袋,它凝视着眨眼天地变色的世界,而后它忽然提高音量,叽叽叽叽的叫个不停。 徐天玄本就心乱,他听到灰毛鸡的叫声更是烦躁不安。他还没来得及制止,身上突然一道重击。时间法则瞬息间被击散,徐天玄整个人不稳的往后跌。 就在他即将重重落地的那一刻,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 徐天玄偏过头一瞧,立刻激动地抓紧对方的手,身边的人正是他在辛苦寻找的媳妇。只是,为何他刚才仔细找过周围,居然不曾见到媳妇的确切位置。 他询问的话没说出口,乾宇顺势将徐天玄一揽,急速往后躲避。 又是轰得一声巨响,徐天玄与乾宇上一刻停步的地方顿时轰平。这般景象让徐天玄明白,这个时候不适合询问,他们遭遇恐怖的攻击,毁天灭地的攻击。 徐天玄抬头望天,只见天际密密麻麻全是暗金色的锁链,它们与天之法则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难道这就是逆天乾家,这就是逆天之力? 可是,如果徐天玄没记错的话,他看见的那个破败的乾府内,乾柱坍塌,天之本源被破坏。如此一来,不仅顺天乾家会消亡,逆天乾家同样会消亡。 以同归于尽作为结束,这样的争斗,简直毫无意义。逆天乾家没理由做这样相当于自杀的行为。 其间究竟出现了怎样的变故,导致天之本源的消亡。 徐天玄想不明白,而乾宇此刻也给他解释不了什么。乾宇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告诉徐天玄:“一会儿,我送你到二弟他们那里。我去引开那些人,你们赶紧撤。” 乾大少爷的话说完了,却发现徐天玄不但不走,反而将他抓得更紧了,徐天玄双手牢牢地抓住乾大少爷不松手:“我不走。” 徐天玄清楚记得,他和媳妇签订了婚契,他们拜了堂成了亲,六界见证。他们是相伴一生的伴侣。 越是危难时刻,他越不应该离开媳妇的身旁。 徐天玄明白自己本事不够,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他拥有时间之力。罗峙告诉过徐天玄,之所以拥有了伴侣会更强大,不仅仅是有了要用生命保护的人,更是彼此力量的融合。 一道法则的作用或许很有限,但两道法则就会牢固许多。更何况,徐天玄本身具有两道法则,时间法则和逆时间法则,再加上乾宇的天之法则,无疑能愈发稳固。 媳妇正面迎敌,徐天玄可以守在后方,不让敌人偷袭媳妇的后背。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仿佛在回应徐天玄的期望,黑白玉牌顷刻间爆发出夺目的光芒,两道力量紧密缠绕在一起形成黑白锁链。它们围绕在徐天玄四周,将乾宇一并裹入其中。 见状,乾宇微微一愣,随即叹了口气。比起徐天玄运用力量保护他,他更不愿意徐天玄暴露正逆法则的存在,这是立了靶子给别人打。正逆法则与小本源,明摆着告诉仇人们快点来除掉徐天玄。赶在徐天玄成长起来,变得不可战胜之前,抹杀掉徐天玄的小命。 乾大少爷深知徐天玄的想法,徐天玄为了他在努力奋斗,努力的不让那个独自一人守着坟地的将来变成事实,徐天玄不希望那一天到来。 既然如此,既然守不住小本源的秘密,那么他是否也该放下顾虑,和徐天玄一起努力,直面将要发生的一切。 稳了稳情绪,乾宇揽紧徐天玄:“抓紧了。” 徐天玄闻言动作一滞,随即开心的笑了。他看见自己的正逆时间法则之中又融入了乾宇的天之法则,三道力量紧密缠绕,不再是一击即碎的脆弱。 下一刻,乾宇带着徐天玄离开乾府,朝云祥城外疾驰而去。乾宇不回头,不停留,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往前冲。 徐天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问道:“他们会跟过来吗?” “肯定会。”乾宇的声音无比坚定,“因为我带走了天之本源。” 第128章 天之本源的存在对乾家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正因如此,徐天玄愈发清楚,乾宇带着天之本源远离乾府的这个决定冒了多大的风险。 可是,不管乾宇做何决定,不管这个决定多么危险,哪怕是直面死亡,徐天玄都将坚定不移的与媳妇在一起,他同样会坚守自己的执着。 乾宇判断得很对,天之本源对法则家族的吸引力是一切矛盾产生的核心,关键在天之本源,而非乾家本身。所以,带走了天之本源的乾宇无疑是这些人追杀的主要目标。 瞄了眼身后数不清的追兵,徐天玄深感压力巨大,他从未如此面对数目庞大的强敌。黑压压的一大片对手,像极了无穷无尽的噩梦,时刻会吞噬徐天玄的性命。 然而,既然他们是灾祸,那么将这些灾祸引出云祥城,让云祥城就此远离战火,徐天玄甘愿冒这样的风险,敢于承担一切。 徐天玄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水,伴随着紧张情绪的还有害怕,没来由的害怕。 “别怕,不会有事的。”好似看透了徐天玄的内心,乾宇的话语轻轻地飘过徐天玄的耳畔。 明知这仅是一句安慰的话语而已,但徐天玄依旧平静了几分。 他坚信媳妇的话,他相信自己不会有事,媳妇也不会有事,他们都能度过劫难。 在徐天玄彻底平复心情之前,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赶上了乾宇他们,给予他们沉重一击,大力的砸在紧密缠绕的正逆时间法则上。 徐天玄如遭当头一棒,整个人顿时被打晕了。 他不明白,是谁的速度如此之快,又如此之强势,打得他晕头转向。 徐天玄下意识地拽紧了媳妇,生怕和媳妇分开。他隐约听得黑白玉牌发出一声脆响,表面赫然裂开一道长口。 强忍住昏天黑地的难受感,徐天玄强行提起精神,加强自身力量,时间法则愈发紧密地缠绕在他们四周。 徐天玄不停的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绝不可退让。他咬牙竭力坚持,只要这些攻击冲不透他的时间法则,就没人可以伤到乾宇。他必须保护媳妇,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到他的媳妇。 与此同时,乾府内,脾气一向温和的乾二少爷面对林伯几乎在咆哮:“你怎么可以答应他?你怎么可以答应他!” 乾顾无法接受大哥竟然冒险带天之本源离开的事实,他难以想象这样的做法意味着什么。紧随乾宇的铺天盖地的追杀,已经能够说明所有问题。 形势骤然明朗,乾府承受的压力减弱,可这样的形势有什么用。 此前他们兄妹几人商议决定,由大哥乾宇镇守乾柱,林伯负责协助。面对这般安排,乾顾并不反对。 同时,乾宇叮嘱乾顾。一旦府内出现变故,乾顾的主要职责是守护乾府,乾府就交给他保护。乾顾必须死守乾府,寸步不离。乾顾同样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这是他身为乾家的一份子应当做的事,哪怕大哥不能来喝自己这杯喜酒让乾顾有些遗憾。 只要能护得乾府安全,护得大家安全,一杯喜酒喝与不喝,乾顾也不是那么在乎。 但是,带走天之本源的性质截然不同,它是乾家生存的根本。 乾顾环视争斗不断的乾府,这一刻,他的心情很乱。他莫名心慌,更有些害怕,就算罗峙已经紧紧地搂住了他,他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乾宇的离去引走了绝大部分的强敌,如今留在乾府附近的大都是小喽罗,偶有逆法则家族的人出没,他们的实力也算不得太强大。 乾顾早已派出庄诚带领一众隐卫清剿剩余敌人,他与罗峙负责那些使用逆法则的对手。 敌人数目在飞速的减少,可这些丁点压不住乾顾内心的恐惧,兴许会从此失去大哥的恐惧远比天之本源的远离来得更加的直接。 没多久,乾岚急匆匆地赶到乾顾跟前,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眼乾柱的位置:“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与当初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大哥呢,他去了哪儿,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乾顾无力地摇了摇头。 见状,乾岚一把抓住乾顾的胳膊:“二哥,我们不能留在这儿,我们得去找大哥。不管他想什么做什么,他这会儿肯定急需援助。二哥,我们快走吧。” 乾顾沉默片刻,从牙缝中艰难挤出三个字:“不许去。” “二哥。”乾岚顿时急了,“好,你不去,我自己去。” “站住!”乾顾瞬间提高了音量,“九妹,马上回到你镇守的位置。忘了大哥之前是怎么交待你的吗?乾府,云祥城,就交给我们了,人在城在。不管发生任何事,哪怕天塌下来,也绝不能擅离职守。” “可是……”乾岚迟疑。 乾顾神情严肃:“没有可是,立刻回去。若是由于你的疏忽,导致云祥城遭遇不幸,我唯你是问。” 乾岚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乾顾,感觉对方无比的陌生。她心里有委屈,亦有不忿,她握紧拳头,好一会儿又无奈地松开了。乾岚垂下眼帘,黯然地转过身:“我知道了,我会拼尽全力守护云祥城的安全。” 看着乾岚难过离去,乾顾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劝慰的话语。罗峙从始至终站在乾顾的身侧,他握住乾顾的手,低声问道:“当真不去找乾宇吗?” 闻言,乾顾神情一滞,紧接着是更深的沉默。好一会儿,他方才喃喃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乾顾相信,假如此刻在这儿的人是乾宇,乾宇必然坚定不移的守护乾府,守护云祥城。乾顾不是不能这么做,而是他真的不愿失去这个大哥。 况且,大哥不曾告诉他,他守住了乾府,却失去了天之本源,他们以后该怎么办? 另一边,乾宇一路前行,他不能停下脚步。他们一旦停留,必定会陷入永无止境的围攻之中。 乾宇的处境远没有乾顾担心的那般糟糕,反倒是徐天玄的状况相当得不乐观。徐天玄的正逆时间法则虽融入了乾宇的天之法则,却也不是牢不可破,尤其在面对众多法则齐齐攻击的情况下。 相对于追杀的凶险,徐天玄的坚持更令乾宇头疼。徐天玄向来十分听话,所以徐天玄这回难得任性一次,乾宇实在不知该拿徐天玄怎么办。 徐天玄铁了心,非得用正逆时间法则护住他俩,就连乾宇的天之法则也无法移到外面为他们抵挡伤害。徐天玄不顾一切地承受着重创,一次又一次。 无论乾宇如何劝说,徐天玄都是那句话:“我能行,不用担心我。” 眼看着追击越来越近,黑白玉牌的裂纹越来越多,乾宇很怕徐天玄下一刻突然坚持不住,死在他的怀中。 这不是乾宇希望的结局。 偏偏,所有的劝说,徐天玄都听不进去。乾宇揽紧了徐天玄,说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 徐天玄低低地应了声,乾宇不确定徐天玄是当真听清了,还是无意识的回应。 重击再度袭来时,徐天玄不稳地颤了颤。他觉得自己在经历一场噩梦,恐怖的噩梦,所以他打死也不能松手,不能让媳妇也经历这样的噩梦。 哪怕时间再慢,那些无穷尽的黑暗总有办法找到他,伤害他。就算有逆时间之力的抵消,那些逆法则总能制造出他最不愿看见的景象,打击他。 徐天玄沉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虚幻景象。 遭遇毁灭法则摧毁的云祥城成了一座废墟;逆命运法则的破坏导致他与媳妇分离;逆因果法则使得在茫茫人海之中他们擦肩而过,互不相识;逆天法则造成了顺天乾家的永远覆灭。 从此,乾家没了,乾宇没了,徐天玄珍视的一切都没了。 噩梦在无限延续,它们企图摧毁徐天玄的意志,可徐天玄偏就不认输。他四处躲,躲避追击。虽说无论时间长短,对方总能找到他,可他躲得越隐蔽,对方越难找到他。 正逆法则的交替变幻,一定可以为对方的寻找造成困难。 由于徐天玄的坚持,追兵们时不时就失去徐天玄的方位,哪怕很快又能辨别徐天玄的气息,但他们并不清楚徐天玄消失的那一瞬,究竟藏在哪儿。 徐天玄不停的躲,不停的藏,他一次次被找到,一次次疑惑自己该去哪儿? 莫名的,他不经意间记起家族迁徙的那条路,隐于时间漩涡中的那一条神秘的道路。 只是那条路就连徐天玄自己也必须耐心寻找,不能被打扰。 “我……需要一点儿时间……”徐天玄唇边轻轻地飘出一句话。 听到这话,乾宇毫不犹豫地应道:“好,一切交给我。” 说罢,乾宇体内的天之本源瞬息间爆发出夺目金光,他自身的天之法则陡然增强,增至极限,扛住那些重重叠叠的攻击。 同一时刻,徐天玄附近的时间漩涡骤然展开,乾宇与徐天玄一下子坠入时间的漩涡之中。 一道黑光卡在时间漩涡的入口,制止漩涡关闭。 追兵们停下脚步,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快步行至时间漩涡的前方,他凝视漩涡片瞬,冷冷问了句:“逆时间家族的人还没有来吗?” “他们一直不点头,多半不会参与。”青年身旁的褐衣男子应道。 青年闻言眉头紧锁:“这事对他们逆时间一族大有好处,他们壮大了,难道还怕压制不了时间一族?”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不答应,我们也没办法。”褐衣男子指了指时间漩涡,“你也看见了,这小子身具两种法则,逆时间一族和时间一族没准早就握手言和。” “这不可能。”青年甚是不悦,“条件都给他们说清楚了吗?” “该说的都说了。”褐衣男子微微低了低头,“他们每次都是一口回绝,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青年一拳重重击在时间漩涡表面,引起虚空中的阵阵涟漪。他语气骤冷:“再派人去。告诉他们,不答应,我就灭他全族。谁让他们家族的黄毛小子,敢坏我的大事。” 第129章 徐天玄发觉自己身处在一片虚无之中,没有方向,没有光亮,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儿。 他不清楚周围时间过去了多久,隐隐约约的,他记起一个人的名字,乾宇。 乾宇在什么地方?他的媳妇身在何处?徐天玄只记得他和乾宇在躲避追杀的时候坠入时间漩涡那一刻的景象,此时此刻,他究竟掉落在时间漩涡的哪个角落。 徐天玄迷茫地打量四周,除了黑暗,仍是黑暗,他完全不明白自己该何去何从。 好在,当他慢慢静下心的时候,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安心,他能够感觉到与自己联系在一起的天之力仍然存在。尽管徐天玄不知道乾宇的具体位置,但他相信乾宇还活着。 他俩之所以进入时间漩涡是因为徐天玄半途突然记起家族远行的那条道路。虽说那条道,徐天玄不曾看见过,可河神陆水见过,还因此灼伤了双眼,证明道路真实存在着。 深吸了一口气,徐天玄告诉自己不要惊慌,他一定能够找到这条路,它总归一条是时间一族行走的道路。 徐天玄不知道是不是他自我劝说的话语有了作用,他的紧张情绪渐渐的减淡,随之而来是内心的平静。 他如果寻得道路,他和媳妇就能够找到一处暂时躲避的场所,他怎可轻言放弃。 徐天玄在自己身边环绕重重叠叠的时间法则,改变自己的时间速度,他必须利用短短的瞬息寻找前行的路,他不能浪费时间,他不能让媳妇等太久。 一点一点的摸索,吞噬一切的黑暗好似永远不肯告诉徐天玄道路在哪儿。 徐天玄早已忘却自己走了多远,当他忽然在无尽的黑暗看见一抹光亮时,他心里一阵狂喜。他兴高采烈地大步冲上前,就在他即将要冲入光亮的刹那,徐天玄惊慌不已的猛地停下脚步。 他下意识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好险,他差点儿就冲到时间漩涡之外。 徐天玄如今看见的光亮并不是时间一族的行进道路,而是送狼一他们逃离漩涡的那一线生机。 尽管有了一次失败的经历,徐天玄并不气馁,他振作精神,重新退回黑暗中,又开始寻找另外的道路。 一次失败,两次失败,三次失败……无数次的失败。 不管失败多少回,只要徐天玄看见光亮,他仍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一探究竟,任何一丝可能都不能白白放过。 渐渐的,徐天玄感到了疲惫,渐渐的,他的心底平添一丝焦急。他忍不住思念自己的媳妇,忍不住猜测乾宇此刻在时间漩涡的什么地方,忍不住担心乾宇过得好不好。 冷不丁的,徐天玄听得一声破裂声响。 他低头一瞧,声响竟然来自他腰际的黑白玉牌,黑白玉牌伤痕累累,它裂了无数道缝,就快要散架了。 徐天玄握着玉牌倍感心疼,可他不后悔使用玉牌的力量。能够替媳妇抵挡住攻击,徐天玄非常的高兴,也非常的满足。 在徐天玄遗憾的目光里,黑白玉牌终是碎掉了,化作了粉末。那些粉末在黑暗中泛着点点微光,随风徐徐飘远,不知将要飘向何方。 没有任何原由,徐天玄不自觉地跟随粉末飘动的方向前行。 他走啊走啊,最后惊讶发现粉末纷纷扬扬落地,与此同时,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他走得越近,越是清晰看见道路的轮廓。 路面浮现出特殊的纹饰,皆是徐天玄在玉牌表面曾经看见的花纹。它们不停的变幻,就像是不断前行的时间一样,推动着一条大路朝前。 徐天玄一脚踏在路面,道路的纹饰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如同当初陆水看见的那样。 可是,徐天玄与陆水不同,他知道,这条道路仅有时间一族的族人能够通过。他身边的时间法则开始改变形态,转换为各种各样花纹,它们一个个的对应道路纹饰的位置,逐个掩住夺目的光芒。 强光淡去,徐天玄终于看清,自己的脚下有一条通往远方的大道。 下一瞬,徐天玄猛然睁开双眼。他的时间仿佛急速往后倒退一般,退至他与乾宇坠入时间漩涡的刹那。 徐天玄一把抓紧媳妇的手,急匆匆地拽着乾宇在黑暗中狂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清楚,他们寻找的那条路在哪儿。 “我找到了。”徐天玄的话语透出喜悦。 乾宇收起天之本源的光芒,轻轻应了声:“嗯,我知道。” 作为伴侣,乾宇能够感应徐天玄所使用的法则,于是,他第一时间知晓徐天玄的成功。尤其是那一道逆时间之力涌现时,乾宇明白,徐天玄回来了。 两人身处黑暗,却完全不会迷路,脚下仿若已经铺好了一条路,供他们快步的跑向远方。那是一条由时间一族开辟,专门为让自己族人通过而建的道路。 不同于徐天玄这一刻的欣喜,时间漩涡入口处的追兵露出了不爽的神情。透过漩涡,他们不难感觉到逆时间法则在顷刻间增强,随之而来的是乾宇与徐天玄的气息渐行渐远,到了他们几乎发现不了的远方。 乾宇逃了,极有可能逃到一个异常遥远的地方,不知道要耗费他们多少时间才能找到的地方。 站立在漩涡前,青年脸色铁青,他恨得咬牙切齿:“马上把逆时间家族的人带来,马上!” 周围的人不敢招惹恼怒的青年,纷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步。 徐天玄完全不清楚外界的变化,他如今唯一关注的莫过于急速狂奔逃命,他恨不得自己可以更快,快得飞起来。 只要他们距离追兵的位置越远,他们的处境就越安全,对方找到他们的可能就大大降低。 跑到道路尽头的那一瞬,乾宇和徐天玄不约而同地微微眯了眯眼睛。 下一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广袤的草地。 乾宇和徐天玄落脚的位置正处一扇巨石门拱的下方,放眼望去,草地里还有好几扇类似的门拱,而中间的石台有一个干瘦的老太太。 听闻响动,老太太缓缓抬眼瞅了瞅乾宇和徐天玄,又看了看他们出现的地方,她巍巍颤颤地站起身:“该来的总是会来。走吧,随我去见族长。” 徐天玄茫然,他张了张嘴,尚未开口询问就见乾宇冲他摇了摇头,徐天玄立刻什么都不问了。 乾宇清楚,他和徐天玄沿着时间一族的道路前来。此处若是安全,极有可能属于时间一族的居住地。倘若这里有什么问题,那么他们根本无处藏身,早已在别人的牢笼之中。 更何况,他们只知道过来的路,不知道回去的路。 老太太不多话,拾起身边的拐杖猛地往地面一敲,草地里的所有门拱顿时全部光泽涟涟,展开了一条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道路。 徐天玄盯着如此多的路,满心迷茫。不待他打听,老太太从容说道:“别急,让我瞅瞅,到底是哪条路。” 徐天玄:“……” 听这话的意思,该不会只有一条路是安全的吧,分辨不清了什么的,真的可以吗? 奈何徐天玄他们没得选,他们只能跟着老太太走。 老太太晃晃悠悠地走到每一扇门拱边绕了一圈,似乎在回忆。只是最后,她哪一条道路都没选择,从两道门拱之间穿了过去,消失不见。 乾宇没徐天玄那么多的困惑,他一边拽紧徐天玄,一边记牢老太太的路线,他依葫芦画瓢在每个位置绕一圈,然后从门拱之间穿过去。 视野再度变化时,徐天玄眼前有一个小村庄。 干瘦的老太太杵着拐杖,慢条斯理地在前面走。一见老太太回村,村口的村民立刻撞响了大钟,钟声传得整个村落都能听见。 很快,家家户户的人都在往外跑,看稀奇似的围观徐天玄和乾宇。这个村子,已经有很久很久,不见外面的人来过了。 老太太随意摆摆手,说道:“看什么呢,看什么呢。该干嘛干嘛去。” 村民们听了老太太的话,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大截,但他们并不走远,仍然好奇地看着。 徐天玄一路紧跟老太太来到村长的家,这里居住的是他们的族长。只是,让徐天玄深感可惜的是,他面前的族长不是他的母亲诗梦,而是一名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探了探徐天玄的法则之力,颇感欣慰:“果然是时间一族的孩子,身体健康,力量充裕,多少年不见这般强大的孩子了。这儿太久没有人来了,我以为那条路再也不会有人走了呢。” 随后,她解释的话语令徐天玄十分担忧:“当初,时间一族从那一方世界撤离,确实留了一条道路给后辈子孙。万一当时有族人没来得及走,他和他的后人可以沿着道路过来,从这条路回家。可惜天不遂人愿,那条路后来被其它家族察觉了端倪,于是族中长辈们决定,封闭那条路,从此以后再也走不通。” 正因如此,他们万万没料到,事隔多年居然还有时间一族的孩子从那条封闭的道路回家。 “兴许是年代久了,封锁的力量大不如前。”中年妇人牵住徐天玄的手,问道,“孩子,你的那方世界还有我们的族人吗?” 徐天玄思前想后:“我不太清楚,目前为止,好像只有我。” 中年妇人颦眉沉思:“既然这样,那条旧路不必再留,留着是祸患。彻底湮灭,免得今后麻烦不断。” “可是,”徐天玄闻言一愣,“道路没有了,不是就不能回去了吗?” “傻孩子,那里没有我们的族人,你还回去做什么?”中年妇人说道,“昔日,我们时间一族虽与逆时间一族达成停战契约,可难保对方某天突然反悔。我们四处寻找隐蔽安全的地方,最终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寻得了这里。” 家族在此繁衍生息,人越来越多。奈何这里太小,也太贫瘠,家族应有更广阔的天地。后来,族人们成功寻得了更好的地方,那里生活条件无比优厚,可惜太远了。 族中一些老弱妇孺撑不住漫长的迁徙,他们选择了留下。外出的族人偶尔会回来,村中若是诞下健康强壮的孩子,他们亦会将孩子送走,送去更好的远方。 草地的那些门拱,连接着众多外面的世界,可以让时间一族安心生活的世界。 徐天玄应当往前走,他有这样的实力走过去。 那里是诗梦前往的地方,那里有徐天玄素未谋面的家人。 然而,徐天玄的决定与中年妇人期盼的不同,他拉住了媳妇的手。他生活的那个早已没有其它族人的地方,那里有乾宇的家,有乾宇的家人。 那里拥有徐天玄成长的点滴记忆,那里有徐天玄珍视的人。 如果不回去,他就再也见不到李姨一家了,不能照顾狼一他们。他无法与流华老祖说话,也不会知道云义常的修行是否顺利。没有乾岚和乾皓,没有了乾顾和罗峙,没有了收留他的乾家。 徐天玄从此可以逃离逆法则的追杀危机,却失去了他所珍视的一切。 “我们回去吧。”这句话是徐天玄对乾宇说的。 乾宇环顾小村落:“不继续往前走吗?再往前,也许就能见到你的家人。再往前,说不定有安稳美好的将来。” 徐天玄抓着乾宇的手不放:“往前走,有我的家人。可现在,我的身边同样也有我的家人。觉醒之际,母亲的虚影曾对我说,这个世界的时间守护就交给我了。所以,我不能离开。” 随后,徐天玄转向中年妇人:“能告诉我怎么回去吗?回到我来的那个世界。” 第130章 对于徐天玄的选择,中年妇人感到十分惋惜。 她没有立刻答应徐天玄的要求,而是劝徐天玄留下暂住一夜。眼看着天色已晚,徐天玄他们也累了,不如休息一晚,天亮了再出发。 徐天玄询问的视线转向了乾大少爷,只见乾宇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乾宇知道,徐天玄从小就有些在意自己的爹娘在哪儿,自己的族人在哪儿。难得徐天玄有机会来到族人的身边,与他们相处,乾宇理应陪徐天玄留宿小村落。 这一夜之后,徐天玄将来是否还能再见到时间一族的人,乾宇完全不确定。 得到乾宇的同意,徐天玄显得特别高兴。 这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族人。纵是强壮的年轻一辈已离开此地,唯有些年迈体衰的族人留守,可这儿仍然让徐天玄有一种特别安心的熟悉感。 吃饭时,一堆族人好奇地围着徐天玄使劲瞧,他们没想到在外面还有如此潜力无穷的后辈。他们和徐天玄一起吃饭一起聊天,饭菜并不丰盛,徐天玄却吃得十分开心。 入夜,待徐天玄睡着后,乾宇轻轻起身,悄然走出了房间。 他行至白天见族长的那间屋子,从容地推门进屋。这会儿,房间里的不仅有中年妇人,还有那位干瘦的老太太。她们见到乾宇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中年妇人扬扬手,示意乾宇坐下说话。 “你是顺天法则的乾家吧。”老太太徐徐地说道,“昔日,与你们家族有契约,打交道了那么久,那道法则之力远远的就能感觉得到。” “如果你们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家族之间叙旧,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乾宇的神色分外淡然,“你们躲避纷争躲避了这么久的岁月,只求家族的安然延续。乾家不会小气到和你们继续计较当初的契约。” “这次叫你来,不是说家族的旧事,而是因为徐天玄。我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很听你的话。”中年妇人平静地直视乾宇。 她的话并未说完,乾宇已然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的回答无比冷静:“我不会勉强他做决定。他要往前,寻找自己的母亲,我会支持他。他要回去,留在原本生活的世界,我也会支持他。” 对于乾宇的回答,中年妇人连连摇头:“只要你愿意与他一同往前走,他很有可能改变此刻的决定,我说得没错吧。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中年妇人能够猜测得到,乾宇绝不会这会儿放手乾家不管,不会此时此刻远离自己的故土,与徐天玄寻找母亲。正因如此,徐天玄倘若要前往另外的世界,势必要与乾宇分离。这对徐天玄而言,是极其艰难的抉择。 和乾宇分别,徐天玄办不到。就如徐天玄之前说的那样,前方有他的家人,可他的身边同样也有他的家人,割舍不下。 “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不管你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乾宇回绝得非常干脆。 中年妇人闻言略微皱了皱眉:“当真不考虑?哪怕我说,让我们这儿的族人帮助乾家度过难关也不行?虽说我这个族长仅是一个守着老弱妇孺的虚弱族长,比不过那些前途无限的年轻一辈,可我依然有我的方式能够帮你。” 乾宇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但他依旧没有退步。他对世间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依恋,然而,在远离故土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想走。 发觉乾宇软硬不吃,中年妇人心情不悦地挑了挑眉:“乾家的小子,你以为,仅凭你的天之法则,能够走出我们的村子?难不成你当真觉得,你体内的天之本源是安全的,不会被夺走?” “要走出村子的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自然也不会一个人回去。”乾宇镇定应道。 中年妇人的笑中透着一丝寒意:“你不觉得自己自私吗?还是说你们家族一直如此自私,不考虑他人。那个世界除了他,再没有其它我们的族人,你忍心让他永远生活在一个没有族人的世界之中?让他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她的问话,乾宇没有回答,反而是屋外有一道声音传来:“我并不孤独。” 说话的人是徐天玄。 乾宇出门不久,徐天玄莫名的醒了,他惊觉枕边的媳妇不见踪影,于是紧张的到处找媳妇。之后,他就听到了中年妇人的这席话。 走到乾宇的身边,徐天玄冲乾宇笑了笑:“尽管不能前往另外的世界去见母亲有些可惜,不过我相信,前行的道路不止这一条。某天,说不定我和她还可以相遇。而现在,我得回去,家里还有人等着我们回家。” 还有人在家中,心系他们的安危。 中年妇人不吭声,只听得模样干瘦的老太太叹了口气:“孩子,你当真不后悔?你们此次逃过来,那条路极有可能被发现。送你们回去后,我们就得毁掉那条路,以后,你不能再到这儿了。你确定要回去吗?” 徐天玄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要回去。他在那个世界还有相当重要的事情没完成,还有非常重要的人必须守护。 很久很久以后,徐天玄曾问过乾宇,要是当时他决定要往前走,寻找自己的母亲,乾宇会怎么做。 乾宇一脸淡然应道,他会敲晕徐天玄扛回家。等乾家的危机过去后,他再陪徐天玄远行,就算是走遍所有的世界,也要让徐天玄寻得家人团聚。 徐天玄开心地笑了,这才是他的乾大少爷。 一夜无言,天亮时,全村的人将徐天玄送到了村口,挥手向他道别。徐天玄心里有一丝难过,有一丝不舍,但他知道自己应当做出这样的选择。 老太太启动石拱下的通道之际,她抬手轻轻地在徐天玄眉心一点:“通往这儿的道路虽然没有了,但这个地方仍会一直存在着。以后,若你能够在时间洪流开辟道路来去自如,记得回来看看。” 说罢,她将徐天玄和乾宇送入了时间的漩涡中。 坠入漩涡的刹那,徐天玄猛然抓紧媳妇的手。回去的道路长什么样,徐天玄不清楚,他担心与媳妇走散。他得抓得紧紧的,以免半路出意外。 然而,最大的意外不在道路本身,而在漩涡之外。 徐天玄本来以为他们一出时间漩涡就得面对铺天盖地的追兵,为此,乾大少爷也提早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可是当他们从时间漩涡出来的那一刻,外面哪有什么逆法则,哪有什么追兵,眼前只有一个鸟语花香的祥和世界。 一时间,两人不禁有些迷茫,完全不懂自己到达的何地。很快,他们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城,城门上醒目的三个大字:云祥城。 徐天玄紧盯城门反反复复地看了无数次,惊讶地指着前方问乾宇:“这里是云祥城?云祥城为什么长这个样子?” 与徐天玄熟悉的云祥城很不同,彻彻底底的大变样。 两个人疑惑着走进城,紧随而来的更大震惊莫过于,原本乾府所在的地方竟然被其它陌生的宅院占据了。这里没有乾府,没有乾柱,没有乾家的人。 另一边,石拱崩裂之际,通往外界的道路彻底塌陷,整个的消失在了时间洪流之中。 中年妇人面向废墟,话语意味深长:“活着,就还有回来的可能。” “那个世界只剩那个孩子一人,我们这些老家伙总不能坐视不管,也得自私一回。以后,能够走多远,能够活多久,就看他自己了。”老太太的话语被风吹向了远方。 徐天玄和乾宇走在没有了乾府的云祥城,感到极度的不适应,两人站在原本乾府所在的地方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他们在云祥城仔细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处熟悉的建筑,云祥观。只是,眼前的云祥城面积大了不止一倍,修得金碧辉煌,香火旺盛无比,人头攒动。 乾宇两人没直接从大门进入道观,而是直接落到了后院。乾宇顺手拎起一个路过的小道士,打听观主休憩的厢房。 云祥城的现任观主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他执掌云祥观仅仅四十余年,对乾宇问到的云祥城乾家一问三不知,根本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乾宇不由颦眉,打听不到家族的消息,他的脸色陡然间变得十分难看。 就在这时,一缕飘逸的灵气逼近,似乎距离迈入仙门仅一步之遥。 “小祖,千年不见,你还是当初那样,一点儿也没变。” 徐天玄闻言猛地一愣,他顺着话语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站着一名十八岁左右的英俊青年,青年一袭白色道袍,手持拂尘,气度不凡。他四周环绕的灵气隐隐有种挣脱凡尘的迹象,此刻,青年不仅仅有了那种仙风道骨,更有一种踏云而上上九天的气势。 “云义常?”徐天玄满是难以置信。 熟人相见,乾宇未有徐天玄的惊讶,他听了云义常的话,不由沉了沉脸色。千年吗?居然过去千年了吗?时间家族的那些人到底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 见云义常出现,老道士立刻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拜见师祖。” 云义常淡淡颔首,随即说道:“你退下吧,我与小祖、乾大少爷有话要说。” 老道士应了一声是。他退下之前,偷偷地瞅了眼徐天玄。一个十六岁模样的孩子,居然是师祖口中的小祖,这么高的辈分,究竟有多深的修为?自己为何如此眼拙,愣是没能看出来。 奈何,老道士不敢多嘴,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待老道士走了,云义常手中的拂尘凭空一扬,云雾之中赫然出现了一间竹屋,清幽雅静。 “小祖,乾大少爷,请。”云义常客气示意道。 三人入座,云义常从容地拎起茶壶,替他俩各自倒了一杯茶。他看着徐天玄,眼底有一丝浅浅的笑意:“小祖此去千年,一切可安好?” 昔日,云义常远行修炼,遗憾的未能等到徐天玄自神界归来。于是他留话徐天玄,有缘自会再相见。此时此刻,重逢无疑证明他们有缘。 清晨时,云义常莫名的心中一悸,他随即掐指一算,竟是故人重逢在即。他快步返回云祥城,刚进道观就看见了阔别千年的徐天玄。 第131章 一杯清茶过后,云义常向乾宇和徐天玄缓缓道来云祥城的变化。 所有的改变从乾宇带着天之本源离开云祥城的那一刻开始。由于乾府之中没有了天之本源,所以大部分的追兵那会儿都出城追杀乾宇和徐天玄,企图抢走本源。 可偏偏,这些追兵运气太不好,他们在乾宇两人进入时间漩涡之后就跟丢了。 起初,他们一直坚守在时间漩涡附近,等待逆时间家族的人前来帮忙。哪知道,逆时间家族的人迟迟不见踪影不说,时间漩涡突然之间出现了扭曲崩塌。 追兵们用逆法则撑住的那条道路,也就是徐天玄他们逃走的那条道路顷刻间消散。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追兵们唯一清楚的是,这条路没有了,它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 同一时刻,乾府内,得知大哥和徐天玄失踪消息的乾二少爷心急如焚。他们这会儿虽已控制住了乾府的情况,控制住了云祥城的情况,可乾顾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乾顾心知逆天乾家一族定不会放过他们。此刻,失去了天之本源,他们的天之力无法得到补给,与逆天乾家的这一场持久战,对乾顾他们来说,相当的不利。 毕竟,乾家没有了天之本源,坤家还有地之本源,乾家如今显得极其弱势。 然而恰恰也是由于地之本源,逆天乾家的注意力一时半会儿从乾府暂时移开了,移到了坤府那里。 乾顾得知,坤家现在人心浮动,已是乱成一团。要不是此次天之本源下落不明,逆天乾家打到坤府的门外,他们还真的不知道,正逆两家坤家早已商议联手。一部分的坤家子孙表示不能接受合作,可更多的是赞同。 坤家的目的十分简单,他们两家联手一起毁掉天之本源,彻底覆灭乾家,让正逆乾家从此消失。此后,世间的本源只留下地之本源,坤家的地位必定大大提升。 逆天乾家没料到这般变故,恨恨的铩羽而归。他们派人前来找乾顾商议,意思简单明确。现在乾宇下落不明,天之本源不知去向,他们两家都无法得到本源补给,而偏偏,他们都再清楚不过,家族必须拥有本源。 如今唯有先把两家的恩怨放在一边,两家联手将地之本源抢过来,此后再谈其它。 要不然,他们正逆乾家谁都别想好好的活下去。 乾府当前面临的局势瞬息万变,乾顾指望随时由太爷爷给出法子,根本来不及。乾宇不在了,他是家中的二哥,他必须做出抉择。 乾府何去何从? 决战,他们成功的希望有多少,会死掉多少族人?离开,他们要逃去哪儿,才能平静安定的生活? 乾顾迷茫不已,甚是慌乱,他早已不知如何是好。以前这些事全是由大哥考虑,并一力承担,乾顾只需解决府中的琐事即可。 在乾顾困恼之际,罗峙给了乾顾一条建议,他们可以离开,逃到空间的夹缝里。那里兴许生活环境非常恶劣,却可以暂时避开这一场混战,保存乾家的元气。 只不过,这么做同样有风险,此举极有可能暴露罗峙所具备的正逆空间之力,引起空间家族的注意。一旦空间家族得知当初那个本应死掉的孩子重峦不但没有死,还有了子嗣,乾家没准从此又会多一个敌人。 乾顾思索良久,而后,他寻来乾皓和乾岚,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决定。乾家必须马上从云祥城撤离,不能再拖了,乾家无时无刻不处于即将爆发的危机之中。 乾宇离开那会儿,交待给乾顾的任务是守护乾府。乾顾相信,大哥绝不是让他守着这块地不动的意思,而是要他守护府中众人。此外,只要乾家走了,留下这一座无比寻常的云祥城,说不定可以让云祥城避过这次的灾祸。 乾皓和乾岚久久的不说话,最终,他们听从了二哥的安排。 乾府不见了,整个宅院连同院中的所有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得踪迹。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儿。 当逆天乾家上门询问乾顾的决定时,看见的只有空无一物的平地。见到这般景象,乾顾给予的回答再明确不过了,顺天乾家不参与这场混战。 由于失去了顺天乾家的支持,逆天乾家双手难敌四拳,他们很快就败下阵来。家族残存的族人不得不隐去行踪,逃至偏僻安全的地方藏身。 乾家这个外敌一旦击碎,坤家内部的矛盾很快就显现出来。正逆坤家之间展开一场大战完全在意料之中。 随着地之本源的逆转,逆法则越来越强,正法则越来越式微,最终,坤家败逃。然而就在这时,逆天乾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他们伺机重创了坤柱,重创了地之本源。 乾坤两家两败俱伤,呈现出衰败之相,这使得六界某些不怀好意的心思蠢蠢欲动,使得某些法则家族摩拳擦掌。 一切似乎转入了平静,似乎又没有,微妙至极,暗流一直在涌动着。 云义常返回云祥城已是在七百年后,那时的云祥城变得面目全非,唯一保留着的是那座巍巍颤颤的古老道观,云祥观。 这些年,由于乾坤两家的矛盾,流云仙宗并未派人打理云祥观,唯恐卷入事端。无人照拂的云祥观破败得厉害,看起来与废观没有多少差别。 经历了七百年的生死磨练,如今的云义常已是修为大增,距离半步仙的境界不远了。不过这时的云义常已经到了瓶颈,他有心魔,心魔不除,此生的修为再难往前一步。 这就是云义常为什么回到云祥城的原因,这里是他心魔所在之地。不是由于他当初被罚到凡俗间当观主百年,修为停滞不前,而是因为那一座乾府艮院里的一个人。 每逢进阶雷劫,每逢生死关头,云义常总会不经意间记起,乾府艮院里那人的音容笑貌。云义常不想死,他渴望再见那人一面,哪怕那人始终站在别人的身旁。 云义常走得越远,经历得越多,他的心思就越通透,情关难过。 没错,他就是想见到徐天玄,那个被他尊为小祖的少年。他想听他说说话,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脸上是否仍有开心的笑容。他希望自己能有力量保护他。 然而偏偏,当云义常回到云祥城的时候,别说徐天玄,就连整个乾府都不见了。他四处打听,竟没人清楚乾家人的去向。 一想到徐天玄兴许会遭遇不幸,此生再也不能相见,那一刻,云义常的心境险些失衡。生老病死不过是凡间常态,云义常却放不下。 某天,云义常在城里遇见一个人,那人和云义常一样,站在原本属于乾府所在的地方,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宅院发呆。 云义常一问才知,此人居然是乾二少爷曾经的命定之人,奉和。那时,困在徐天玄时间漩涡里的奉和,由于没有得到时间法则的护持,他在徐天玄两人通过道路之际,遭到道路排挤,被强行抛了出来。 面对旋涡外数不胜数的追兵,奉和完全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唯一的记忆莫过于他半路遇到了夜血魔君,然后就没有然后,他什么都不记得。 纵是奉和不知情,他照样被逆法则的人关了很久,拷问徐天玄的下落。后来,乾坤两家矛盾加剧,正逆法则陷入混战,奉和这才趁机逃了过来。 他如今来到此地,只因他感觉自己与乾顾之间的牵引越来越弱,曾经的那种好像他们此生注定应该在一起的牵绊越来越淡了。他心知,有什么被抢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奉和明白,他和乾顾的情缘尽了。虽说他当时是以乾二少爷的有缘人进入乾府,可乾二少爷从未正视过他,也没考虑过要和他在一起。他们两人有这样的结局,似乎并不奇怪。 原来,命定之人亦有分别的那一天。也许,有一天,乾顾会回来,但回来的那个人早已不属于他。 “我要走了。”奉和问云义常,“你,不走吗?” 云义常没回答,他等的那个人不属于他,可他不想走。 他在云祥观住了下来,一住就是百年。百年岁月,他不停的问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一天夜里,云义常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徐天玄。 梦里的徐天玄一直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不曾变化。徐天玄兴高采烈地追着灰毛鸡到处跑,铺撒在他身上的阳光温暖得让人睁不开眼。 云义常的心底微微一悸,他抬步往前走去,一步一步的走向徐天玄。可无论他走多久,徐天玄始终都在他伸手不能及的地方冲他笑着。 求而不得,心生妄念,故而不得解脱。 云义常停下脚步,凝视前方的徐天玄,只要几步就能走到对方的身边,就能牵住他等待的那人,可他偏偏永远都差了那几步。 “小祖,我喜欢你。” 轻柔的风将云义常的话语送向徐天玄的身边。 “你已经有了你的选择,我不会让你为难。今生既然注定差了几步,我就在这个距离守护你。” 那一夜的云祥观突现异象,柔和的金光将整座云祥城都照亮了,清风拂面,令人神清气爽。见状,全城沸腾,道是云祥观里住了神仙。 神仙倒是没有,只有云义常一步迈入了半步仙的境界。 此后,云义常费心费力炼制了一张流云镇运仙符。下次见到徐天玄时,他希望自己交给徐天玄的不再是一张普通的平安符,而是一张可以守护徐天玄的符箓。 由于云义常晋升引发的异象,原本破败不堪的云祥观顿时人如潮涌,香火鼎盛,甚至有人修葺扩建这座历经了快两千年风雨的古观。 云义常留在了这座毫无灵气可言又不适合修行的凡俗界城市,他的心中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憋闷烦躁。云义常极少闭关,除了外出寻找了天地奇材,他经常在观中指点后辈。 高阶妖兽肉和灵草宝药装满了好几个储物戒,云义常却不知徐天玄爱吃哪一种。他收集了大量有趣好玩的法宝,也不知道徐天玄喜欢哪一样。 云义常平稳的心境在见到徐天玄的那一刻被无尽的喜悦顷刻间吞没,他总算盼得这人平安归来。 而徐天玄仍与千年前一样,久久地牵着乾宇的手不松开。 云义常心里有羡慕,却生不出妒恨,他终归是希望他的小祖过得幸福。 如今当着乾大少爷的面,云义常有些话自然不会明说。乾宇看出来的也好,看不出来也罢,他仅是详细地说了说自己想法设法打听到的往事,让乾宇能够了解当初的情况。 至于乾顾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云义常给不了确切的消息。不单单是云义常,这世间大概有很多人都想知道乾家人的下落。假如乾宇有家族的特殊办法,不妨尝试联系乾顾。 他殊不知,乾宇早已试过了联系乾顾。可惜,他传出的讯息毫无回音,也不知是乾顾没法传讯,还是没收到他的消息。 第132章 由于云义常的劝留,乾大少爷和徐天玄暂时在云祥观中落脚,方便他们在城里寻找乾府的消息。 乾宇相信乾顾不可能就贸然如此无声无息的远行,哪怕乾顾不确定乾宇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但乾顾一定留下了线索给乾宇。万一哪天乾宇归来,能够快些找到他们,就像是时间一族留给徐天玄的那条回家之路。 只是目前,乾宇不太确定,乾顾留给他的线索究竟是留在何处。 住在云祥观的日子,乾宇每天都会往前乾府所在的地方多次,寻找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他觉得记号理应不是天之法则,不然的话,逆天乾家的人不可能会不发现他们的行踪。 而后,乾宇也曾考虑过,是否为空间法则的信号。但他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罗峙自己都必须防范被空间一族追杀的这个问题,他怎么会大大咧咧的留下这般引人觉察的记号。 那么,乾府与乾宇之间的关联到底是什么,他要如何才能够找到家人去向,乾宇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好在他们如今有一处落脚地,能够提供给徐天玄安全休息的场所。乾宇外出之际,能够放心的让徐天玄住在道观。 由于他们的时间出现了剧变,去一趟神界十年,去一趟时间家族的村落,转瞬亦是千年,他们来不及适应周围的环境。乾宇认为徐天玄有必要好好的休息一番。 乾宇寻不得家族心有烦忧,徐天玄自然不会打扰媳妇,他没有缠着乾宇要一起出门,他选择了留在厢房和灰毛鸡白十一玩,等待乾宇回来。 好在当初,徐天玄一把将这个两个小家伙揣在怀里护着,要不然,它俩现在也和狼一他们一样不知去向。 徐天玄在云祥观的生活环境相当不错,不但有清静的厢房,还有各式各样的妖兽肉。徐天玄不知道云义常在哪儿得到的这些肉食,味道鲜美无比。 此外,云义常的储物戒里还有数不清的新奇玩意儿给徐天玄挑选。徐天玄深刻觉得,这个便宜后辈对自己真的是太好了。 一天上午,徐天玄正在和灰毛鸡捉迷藏,忽然发觉城中有异常响动。他跑到云祥观外一瞧,惊见乾府曾经所在的地方泛着柔光。偏偏其他人好像根本没有发觉那里的变化,一切如常。 他立刻急匆匆的跑上前,只见乾宇站在于柔光正中,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这会儿,乾宇体内的天之本源亦是闪闪发亮。 徐天玄反复对比,从他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乾宇站立的那个位置是乾柱曾在的祭台。 徐天玄不懂媳妇在做什么,但他相信,这多半是媳妇想到了某些可行的办法正在尝试。 这般光芒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乾宇四周突然变成空地,那里的宅子被移往了他处,同一时刻,在那个空地正中,一座宅院凭空而落。 徐天玄惊喜万分地盯着院门横匾的两个大字,乾府。 见状,心情压抑许久的乾宇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思来想去,始终觉得乾家最大的依仗莫过于天之本源。正是由于失去了天之本源,乾顾才会这般选择后退,要退到何处要退到何时,皆是随着本源的变化而变化。 乾宇对有一点儿十分肯定,乾顾肯定相信只要某天乾宇归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天之本源的归来。得到本源的补给,乾家的处境将不会再是那般难堪。 思及此处,乾宇才有了尝试的念头,看看天之本源是否能与乾柱沟通共鸣。如果他是在乾柱曾经的地方,利用天之本源召唤乾柱,是不是能够寻得乾柱所在,进而找到乾府所在。 当然,这一切只是乾宇的推测。 只不过非常幸运的,乾宇办到了,更加幸运的是,乾府感应到了本源的回归,它回来了。 整座乾府落地扎根,下一刻,乾宇体内的天之本源呼啸而出,它一头钻入了乾柱内,回到了它熟悉的环境里。 紧随其后,乾池里徐徐水雾弥漫开来,能够补给天之力的池水再一次涌现。 乾府的主院里飞快走出一人,他面对乾宇和徐天玄开心地笑了笑:“大哥,天玄,你们总算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乾皓和乾岚亦是飞奔冲出,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仅仅是这般看着乾宇就莫名的红了眼眶。 “千年来,过得可好?”乾宇问道。他问得是乾顾,也是问得所有人。 闻言,乾顾笑着点了点头:“一直躲躲藏藏,但总归也是躲过去了。” 在失去了天之本源的漫长岁月里,他们从不敢多用天之力,生怕自身的力量耗尽,没饭补给,变得像寻常人那般脆弱不堪。 如今,天之本源平安回归。哪怕它仍会逆转,哪怕仍有一天会导致逆天法则的崛起,但这一刻,乾家终于安了心,寻回了主心骨。 哪怕有一千年没见,但兄弟之间的感情并未生疏。 乾宇劝说了两句,乾皓立刻一扫低落,他兴高采烈的直奔乾池。补给了天之力才具有雄厚的实力,才能让他肆无忌惮的打架。 而后,乾顾对徐天玄淡然一笑:“快回艮院去看看吧。” 听得这话,徐天玄当即想起了狼一他们,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徐天玄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不过,他觉得既然乾二少爷是笑着告诉他这事,那么理应不是坏事才对。 尚未进入院子,徐天玄已经听到了院中的喧闹,院里一大堆人吵吵嚷嚷的。这会儿,小院平地里有早已不知是多少代的管家后人,还有九个小孩。 这些小孩约莫四五岁的模样,心智却远远不止四五岁,以至于他们的样貌与行为言语之间出现了巨大的反差。 九个小孩一见徐天玄立刻激动地围了过来。 徐天玄欣喜地打量他们,开心的半天说不出话。上一刻还在徐天玄怀里的灰毛鸡与白十一也飞速的蹦了出来。灰毛鸡蹲在了熊四的肩头,而白十一跳到了狼一的掌心。 九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一番解释后,徐天玄终是明白。在乾府躲避灾难的日子里,狼一他们好不容易巩固了修为,结束了沉睡,接二连三的苏醒。 大概是自幼受到时间法则影响的缘故,他们至今的成长速度都极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全都醒了。 在空间之中四处躲避,狼一他们无法迈出乾府大门。也幸亏乾府的面积大,任由他们这么玩闹了这么多年,仍然没有感到太憋闷。 待到一开始的清醒兴奋过去,他们开始学习自己感兴趣的知识,加快自身的成长。 比如说鹰二,他看得书,比其余八人加起来都多。 乾二少爷待他们一直不错,给予了极大的便利,乾九小姐也会过来陪他们,给他们带来好吃的。 千年的时间,狼一他们自身的改变算不得太大,可是,兑院的改变非常明显。兑院以凡俗之人为主,他们大都寿命不过百年,一代代的繁衍生存。 李姨直至临终前都仍在记挂徐天玄,为徐天玄祈福,盼着他可以平平安安的回来。 而如今,徐天玄终于回来了,却早已看不见关心他的李姨,就连吴冬和吴小花亦是去世了九百多年。 不过,徐天玄看到如今吴家人口众多,子孙无数,他相信李姨在九泉之下一定也微笑着。他们一家三口,在徐天玄初入乾府的时候,给予了他家人的关怀和温暖。 另一边,乾大少爷与乾二少爷进了房间,待两人坐下后,乾宇先开口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大哥这是说哪儿的话,乾家的事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应该做的。”乾顾面带笑容,但扛在他肩头千年的责任,使得他的儒雅之中也多了一丝凌厉和霸气。 乾宇徐徐地看了看四周:“夜血魔君没回来?” 闻言,乾顾的笑里有一丝暖意:“我们先走,他负责善后。毕竟我们在空间夹缝里躲躲藏藏那么久,多少会留下痕迹。他处理完了后续就回来。” 对此乾宇并不感到意外,他和徐天玄离开那会儿正值乾顾的婚宴,于是,乾宇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些年,他待你如何?” 这个问题是他对家人的关怀。 乾顾脸颊微微一红,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仅仅道了两个字:“极好。” 哪怕罗峙向来纵欲不可取,但这些艰难躲避的日子,罗峙对乾顾如何,乾顾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起初,他本是想着已与罗峙签了婚契,稳固不稳定的小本源不得不如此。日子能过不能过,反正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可后来,罗峙对乾顾除了欲还有情,倒是勾起了乾顾一些另外的心思。罗峙待他真心实意,他和这个人这么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得知夜血魔君善待二弟,乾宇自是认为此事并无不可。罗峙有心继续留住乾府,乾宇亦是不会反对。 除此以外,乾顾还给乾宇带来了另外一些不好的消息,关于父亲乾德。 正逆法则混战之际,乾德叛出了家族,而许凝月也没有回乾家,她选择了跟随自己的夫君。父母的决定让乾顾深感痛心。 此后,乾顾他们尽数撤离,他如今也不知道父母两人过得如何,平安与否。 乾顾告诉乾宇的最后一个消息,有关云蔚,乾顾的亲生母亲。 他们撤离云祥城前夕,罗峙突然对乾顾说,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乾顾的生母云蔚。云蔚叮嘱罗峙:“我的儿子就交给你照顾了,好好待他。” 乾顾起初以为是罗峙在说玩笑话,罗峙在床里对他的照顾那可是只多不少。可很快,乾顾隐隐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什么消失了,好像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人永远离开了他的身边。 乾顾不明所以,乾宇却是知晓一些真相。 云蔚将乾顾交托给罗峙,多半也是发觉罗峙身上有了逆命运法则的气息,罗峙将乾顾的缘分强行缠在了他的手腕,从此,乾顾无需续命,罗峙的寿命与之共享。 既是如此,云蔚也应当履行自己往昔的承诺,为她欠下的那些血债付出代价。 乾宇不确定云蔚到底给罗峙说了什么,但他知道云蔚走了,永永远远的走了。 直到最后,那些深爱乾顾的人,他们都不曾告诉过他,他的这条命来得多么的不容易。 不过这样作为结束也好。 这些人的心愿一定都是希望乾顾更好的活下去。 乾大少爷进入艮院的那一刻,徐天玄一头扑到他的怀中,手舞足蹈的给他讲艮院的变化。 看见徐天玄的笑脸,乾宇的心情也不由好了起来。 乾府回归云祥城几天后,逆天乾家突然登门造访。 又过了不久,两家发布了一个震惊六界的消息,正逆乾家签订了停战契约。 也许他们之间避免不了终有一天再次打起来,但是乾宇深感这一刻的安宁足以休养生息。这大概就是当初时间一族走的路,一条无战之路。 第133章 阳春三月,正值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徐天玄却心事重重。 昨夜,他的媳妇吻了他,他至今想起那一刻的场景都仍然脸红心跳不已,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不清楚是不是停战契约的缘故,这阵子,徐天玄明显感到媳妇的心情一直非常好。有些时候,他甚至能在乾宇的眉宇间发现一丝明显笑意,那是一种极其轻松舒心的笑意。 自从正逆乾家不再争锋相对,不仅是乾宇,就连徐天玄都感觉自己顿时松了口气。乾府内弥漫的凝重气氛早已是荡然无存。 徐天玄看见的第一个逆天乾家的人,他叫做乾骋。 乾骋是逆天乾家的现任当家,力量强弱与乾宇不相上下。不过乾骋的年龄比乾宇大,单从外貌判断,徐天玄琢磨着乾骋看起来至少三十出头的样子。 乾骋此人性情很是豪爽,不怎么在意繁文缛节。 正是由于这样的个性,停战之后,乾骋独自一人来到乾府找曾经的对手喝酒,喝了一个大醉。逆天乾家众人深感乾骋的心太大,当真不怕乾宇他们借着这个机会把他彻底灭杀。 当然,乾宇兄弟几人并没有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他们此刻需要的是安定平稳的生活,而不是两家好不容易达成了统一意见之后,又由于这些琐事,再起争端。 席间,徐天玄以乾大少爷伴侣的身份,首次出现在乾骋的面前。他坐在乾宇的身侧,重要性可见一斑。 可偏偏,乾骋只同其它人喝酒。乾岚这样的女子,夜血魔君这般的古怪家伙,乾骋都有和他们喝过好几碗,唯独不包括徐天玄。 乾骋给出的理由相当简单,他用力地拍了拍徐天玄的肩膀,险些将徐天玄拍趴下。他大声说道:“你个小孩,喝什么酒。乖乖的多吃两碗饭,长身体。” 他的话一出口,徐天玄顿觉众人笑开了怀。其中当属夜血魔君笑得最不含蓄,其他人还知道给徐天玄留面子,勉强压着笑意,肩头微微抖动。罗峙倒好,他就差没有拍桌子大笑了。 见状,徐天玄深感无奈。他怎么说也是以千计算年龄的人了,就算他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可也不能总说他还是小孩。 他个子虽然矮了点儿,身体虽然单薄了点儿,可是他的本事一点儿不弱,就连媳妇都在表扬他控制时间之力越来越好了。 徐天玄不乐意地瞅了瞅乾骋,心想着,不喝就不喝,才不喜欢陪你喝酒。 他到时候回屋和自己的媳妇一起喝。 一个小小的风波过去,并未引起多少波澜,倒是让席间的气氛更融洽了几分。然而,很快风波再起,一切还是源自乾骋,这个家伙真的是有够直接。 酒过三巡,乾骋有了些醉意,他的目光在乾宇和徐天玄之前来回往返几次,大咧咧地开口问道:“我说乾宇啊,你找这么一个小家伙,他能满足你吗?” 那一瞬,乾宇端着酒杯的动作略微一缓,却也并未从此停下,他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仰头喝了杯中的酒。 乾宇不见动静,其它人的动静那可是相当的明显。除却徐天玄一脸的迷茫,另外的人神情各有不同。 乾皓一头黑线,乾岚抿嘴一笑,乾顾一巴掌拍在罗峙在桌下不安分的手上,而罗峙则是冲乾骋妖冶无比的笑道:“这种事,不能只看大小。” 听得这话,徐天玄一头雾水,仍旧不明白。 乾皓和乾岚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乾顾不动声色的狠狠的在罗峙手背拧了一把,他恨不得当场封了罗峙这张嘴,说话没羞没臊的毛病永远改不了。 乾宇本人对此没有表示,但乾骋却恍然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想岔了多半是肯定的。 乾府的别院之中,虽然也设有乾坤两院,可是向来很少有人住。这次乾骋到来,顺理成章地住进了乾院。乾骋姓乾,但他又不是乾府的主人,这会儿,他住在乾院倒是恰好合适。 待乾骋倒头呼呼大睡,乾顾和罗峙回了震院,乾宇和徐天玄回了艮院,仅留下乾皓和乾岚兄妹俩在主院。 乾岚思来想去,问乾皓:“五哥,大哥那方面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乾皓当即满头冷汗:“九妹,你一个姑娘家,含蓄点儿行不?” “我就是关心大哥,对此有点儿好奇而已。”乾岚若有所思,“我还就真的没看出来,大哥是不是有养一个童养媳在身边的嗜好。” 乾皓无言,让他对敌打架,他二话不说冲上前。可让他关注这些床笫之私,他实在不清楚。他相信家里最清楚最擅长这些的多半是二哥,毕竟二哥的伴侣是那个没脸没皮的夜血魔君。 有些时候,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们都忍不住替二哥脸红,有夜血魔君这般不收敛的伴侣,想要不欲念缠身都不行。 可偏偏,对比震院的天雷地火,艮院夜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同样让人尴尬不已。 徐天玄此刻没怎么在意他们讨论的这些问题,他就记得乾骋一开始说的话,乾骋居然嫌弃他小,让他多吃两碗饭。 徐天玄表示,在自己长得和乾宇他们一样之前,他是没办法和乾骋好好的相处了。 回屋后,徐天玄简单洗漱。 由于狼一他们如今都已经醒了,所以他们不再挤在同一张大床,他们全都有了各自的小房间居住。 徐天玄走了一圈,男娃们还好,狼一练法术,鹰二看书,熊四仍在吃饭,参五熬药中,至于树七,他正倚着院中古木打盹。 可女娃们的情况就与男娃们不同了,狐三从容地关上窗:“非礼勿视,看太多容易出问题。” 徐天玄:“……” 小时候一直是他劳心劳力给他们煮饭洗澡,当初的苦日子都这么过来了。眼下,狐三也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居然就学会了给徐天玄闭门羹。 此外,玉六、花八和鱼九不知是不是受了狐三的影响,这群小屁孩开始给徐天玄讨论起了男女有别。 徐天玄无言望天,娃还没长大呢,就不要他了。 这个时候,徐天玄觉得还是灰毛鸡和白十一乖,处于幼年期,一灰一黑圆滚滚,最爱和他一起玩。它俩除了依旧不会说话,其它都非常好。 了解了一群小家伙的情况,徐天玄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会儿的乾宇,身上已经没有了席间的那股酒气,一股淡淡的气息环绕身旁。见徐天玄回来了,他平静地合上了手中的书。 徐天玄上前倚在媳妇的身旁,亲昵地蹭了蹭。这样舒适的日子真好,他可以安安静静的与媳妇在一起,他们也不用四下躲藏,也不怕有仇家杀上门来。 片刻后,徐天玄忽感身体一轻,竟是被乾宇抱了起来。乾宇将他轻轻地放在床里,一时间也没有松开手,只是这么静静地一直凝视徐天玄。 “还真是一个小家伙。”乾宇喃喃一句,随即低头在徐天玄的唇上吻了一下。 徐天玄也不知道为什么,唇齿间的温度让他莫名就红了脸,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好像都快要蹦出来了。 之后,乾宇没有其它过多的动作,他顺势躺下,就这么搂着徐天玄合上了眼。 乾宇睡着了,徐天玄却出人意料的失眠了。 他睁着眼使劲地瞅着枕边的媳妇。媳妇还是那个媳妇,依然是他特别特别喜欢的那个媳妇,但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面前的媳妇和以前的媳妇有点不一样呢。 他与媳妇同床共枕这么久,他第一次心跳的这么快过,激动得不行。 徐天玄思绪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天都快亮了,他才蜷在乾宇的怀里缓缓入睡。 他醒来时已是晌午,媳妇不在枕边。 乾宇去了乾院,看看乾骋的情况。就算是乾骋自己不在意,但是乾宇他们仍然相当在意,乾骋的安危关乎两家此后的关系是否稳定。 媳妇不在,徐天玄隐隐感到有点失望,却也明白他不能时时刻刻缠着媳妇。他揉揉双眼,穿上外衣走出房间,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会儿,徐天玄有些犹豫不决,他是不是应该去找找罗峙求助。 昨天的酒席,乾骋说的话,徐天玄不怎么懂。不过,看罗峙的样子,罗峙相当明白乾骋的意思。假如他去问一问罗峙,是不是就清楚乾骋的言下之意了呢。 可惜,这一刻的夜血魔君没空为徐天玄解惑答疑。哪怕太阳都晒屁股了,夜血魔君仍窝在被窝里忙碌着。 一床的凌乱,两个赤身缠绵的身体。乾二少爷估计也是没精力到乾院询问乾骋的酒醒了没,他被夜血魔君撩得简直下不了床。 千年来,乾二少爷早就被罗峙折腾得无可奈何。这个家伙死皮赖脸到了极致,一脚踢下床立马又自己爬回来继续。 每回罗峙说着那句顺溜的口头禅“小心肝,快来勾引我”,乾顾都羞愧欲死。 当初在空间夹缝,乾顾肩负的压力巨大,偏又无处发泄。终有一天,扛不住压力的乾顾将罗峙推翻在床,他抬脚坐骑在罗峙腰际,一番覆雨翻云。 罗峙乐坏了,没想到竟然遇到乾顾主动送上门的一天。他唇角上扬:“我的小心肝,你这般勾引我,我会把持不住的。” 乾顾挑眉:“勾引你又如何?” 罗峙当即咧嘴一笑:“小心肝,快来勾引我吧。” 从此,乾二少爷深感一失足成千古恨,人生有了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徐天玄来到震院那会儿,夜血魔君正在不遗余力的纵欲着。徐天玄见状没有打扰他们,转身又走了。 在徐天玄的记忆中,夜血魔君似乎一直热衷这些事,哪怕徐天玄不懂,这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 第134章 徐天玄未能找到机会询问罗峙,他在乾府溜达了一圈,又回到了艮院之中。树七正倚着院里的大树打盹,他见徐天玄有心事,于是上前问了一番。 得知徐天玄的苦恼,树七想了想,没能给出一个好的建议。不过树七推荐了一个人为徐天玄解惑:“平时,鹰二看的书最多,知道的应该也最多。要不,你去问问他吧。” 徐天玄琢磨片瞬,认为树七的话有道理,于是他转身去找鹰二。 与徐天玄预料得不差多,鹰二此刻正在屋里看书。他的房间内有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堆得满满的全是书。并且,这些仅是他没翻看过的书籍,那些他看过的书早已收进了箱子。 徐天玄直截了当地告诉了鹰二有关自己的苦恼。 鹰二回忆一小会儿,接着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没多久,他找出一本书塞到徐天玄的手中:“看看吧,应当有帮助。” 徐天玄瞅了瞅鹰二给自己的书,书面四个大字:夫夫宝典。 此书专门讲解夫夫之间的相处之道。 此后,鹰二没再多说什么,继续沉浸在书籍的浩瀚海洋里。徐天玄并未打扰鹰二,他怀揣着《夫夫宝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十分清静,今天的乾大少爷亦是有事出门,晚上才能回来。所以,徐天玄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来看书,赶紧查缺补漏,寻找不足,与媳妇恩爱的在一起。 然后,徐天玄开始仔仔细细的看书,再然后,他一脸疑惑地合上书,在书面看来看去,确定没有罗峙的名字。这本书讲诉的内容与夜血魔君对乾二少爷做的那些事十成十的像,就连配图都和徐天玄曾见的画面出奇一致。 要不是徐天玄认为罗峙没这么闲,且寻不得罗峙的落款,不然的话,他严重怀疑这书出自罗峙之手。 徐天玄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身材,又暗暗对比了一下媳妇的身高身材。他深感,自己如果要办到书上写的这些内容,也就是罗峙对乾顾做的那些事,好像相当有难度。 果然,他还是需要快点长大,比媳妇更加高大强壮,才能做一些加强夫夫感情的这样那样的事情。 徐天玄顿时坚定了再多吃两碗饭的决心。 当然,无论徐天玄吃几碗饭,乾大少爷都不会因此受到丝毫影响。乾宇的生活一如既往,一方面,他暂时留住乾府,近期不打算外出历练,多陪陪徐天玄,另一方面,他每天入睡前都会吻徐天玄一下。 起初那会儿,由于乾大少爷的亲吻,徐天玄每晚激动得睡不着觉。后来他渐渐习惯了,反而成了没有媳妇的晚安吻他无论如此都睡不着。 徐天玄喜欢媳妇亲吻他的唇,他的脸颊,他的颈项,他的身体。乾宇的气息让徐天玄激动不已,又心安无比。 半年后,乾府迎来了一桩喜事,乾家嫡子乾皓成亲了。 成亲的女子是乾皓自己选的,一见心动,二见深情,三见定终生。乾老太爷对此未有任何阻拦,乾宇和乾顾自然也不会有丝毫异议,完全尊重五弟自己的决定。 徐天玄见到乾皓的成亲对象时,着实惊讶了一把。那位姓周的女子,别看她长得美貌纤细,据说打架比乾皓还霸道。打架时,爆发的那一身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简直与乾皓再相称不过。 从今以后的日子,乾五少爷再也不用愁没有人陪他比划拳脚,倍感寂寞了。单单是他的漂亮媳妇,就足够把他一天打趴下无数次。 以一纸停战契约换来的安宁生活,的确是对如今的乾家最好的选择。家族得到了休养生息。 与其想方设法静止时间,与其让本源不再逆转,不如彼此停手,维持和平。 乾皓成婚的那天,逆天乾家的人也来了不少人,贺礼算不得多么稀世少有,但至少表明了逆天乾家的态度,证明双方的关系仍然稳定。 关于联姻,乾宇和乾骋都不曾提起。 单纯为了维系关系稳定的联姻,在他们看来没有必要。不过,如果是双方的青年男女看对了眼,他们倒是一点儿也不会反对。 正因如此,一名逆天乾家的青年稳了稳情绪,走向了乾岚。 乾皓的婚宴进行得非常顺利,没有了乾大少爷成婚之际,逆法则即将崛起的紧张气氛,没有了乾二少爷成婚之际,正逆法则爆发的混战,乾五少爷明显是极其幸运的新郎倌。 当天,乾皓一直笑得合不拢嘴,乾宇和乾顾也不由替他高兴。至于徐天玄,既然媳妇开心了,他自然也开心了。 时间匆匆而过,三年后,云义常带来了邋遢老人的消息。邋遢老人此刻并非登入了仙门,而是轮回重修去了。 徐天玄闻言深感意外,他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在过往的一千年岁月,邋遢老人先是竭尽全力替师姐修补根基,而后就拼其所有找寻能让师姐继续修行的法子。 可惜,不管邋遢老人如何付出,流裳根基受损造成的重创亦是难以彻底修复。邋遢老人心知,这意味着师姐与大道的缘分已尽,无法走得更远了。 邋遢老人不由叹气。他护不住师姐前行,有愧于师父的照拂。心魔过不去,如何登仙。 权衡再三,邋遢老人送师姐的元神进入轮回,再世为人,等待时机,引领师姐再入修仙之门。 然而,流裳轮回前几世的资质皆是一塌糊涂,邋遢老人一次次面对打击,终是变得郁郁寡欢,心结难解。 邋遢老人陪了流裳几世,直至这一世,流裳的肉身资质上佳,邋遢老人倍感宽慰,陪同流裳修行,一路护航。 当流裳终于成长起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修士时,邋遢老人发觉自己心神耗尽,七情之下的一颗心满是破绽,最后一路的登仙路迈不过去了。 流裳得知真相后,又气愤又伤心,怨他不珍视自身。她父亲最后一刻的牵挂莫过于终有一天,邋遢老人能成仙。偏偏如今,邋遢老人走到仙门外,却由于这些凡尘琐事扰乱了心神,无法前进。 邋遢老人不在意流裳的恼怒,淡然一笑。他曾算过,此生迈入仙门似乎缺了一点儿机缘,他心中有事,放之不下。 而今,流裳好转,他了却心结。虽说今生入不了仙门,有些遗憾,但他的大道之途并未到此为止,大不了重新再走一遭就是了。 流裳气急,重走一遭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好走。别人不清楚,流裳自己却是清楚得很,她几次轮回的不顺历历在目。为此,她许久不肯理会自家师弟,就连邋遢老人元神投生也是由云义常护送。 然而,在邋遢老人降生之际,流裳来到了那户人家屋外,悄悄地守着,守着师弟此生的安稳。待到师弟资质优秀的那一世,她会传授他法术,引领师弟重入大道。 徐天玄尽管想去看看邋遢老人的现况,但思及对方既有流裳暗中保护,他也不扰了邋遢老人这一世的安宁。 这对师姐弟,终于迈入仙门得偿所愿的一天,徐天玄一直这么相信着。 徐天玄笑对身边这个对他极好的便宜后辈,问道:“你修行还顺利吗?何时能寻得机缘,迈入仙门?” 闻言,云义常笑了笑,机缘岂是那么容易出现的。而且,修士又如何,成仙又如何,他不过只是想要守一人一生平安罢了。 风平浪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一天,徐天玄坐在小院与白十一玩。白十一在石桌上滚来滚去,徐天玄则是伸手在它圆圆的肚子轻轻一点儿,本是司空见惯的一幕却在这一刻发生了惊|变。 一道光芒忽然从白十一身上升起。 一时间,徐天玄愣住了,白十一也愣住了,它呆呆地望着徐天玄等待解惑。徐天玄也不懂这是为什么,他发觉,白十一发出的光芒缓缓的形成了一道门。 见状,徐天玄思索片瞬,终是反应过来。白十一作为一只通界兽,总算苏醒了血脉的力量,这道门是前往通天六界的大门。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通界兽前往通天六界。 当即,徐天玄兴高采烈地推开光门,一步迈入其中,门里有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聚集着各种各样的消息。 但是这会儿,徐天玄所见的景象与以往看见的不同。他的前方除却一条大路之外,大路两侧的天空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光点。他下意识伸手一点,脚下竟然延伸出一条新的道路通往那个光点。 他见状不禁迷茫,莫非是白十一的力量尚不稳定,导致通天六界的路出了故障? 徐天玄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去看看问题出在哪儿。他先去了正面的大道,然后又随意点了光点,去了一条新出现的道路。 如此反复几次后,他惊奇地发现,正中那条路前往的地方,是他当前所在世界的通天六界。 其它光点的道路则是通往其它世界的通天六界。这个发现令徐天玄大吃一惊。 白十一与寻常的通界兽不一样,这个道路徐天玄早就知道。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通界兽居然可以连接未知世界的通天六界。 他兴奋不已的四处转悠,直到自身的时间之力都被抽空耗尽,再也维持不住,这才不得不退了出来。 当夜,徐天玄将这个重大发现告诉了媳妇。乾宇沉默着一会儿,随后,他对徐天玄说:“这是你的机缘,拥有了接触更广阔世界的机会,学习更多的知识。” 哪怕留在这一方世界,却又不必局限于这一方世界,如此甚好。 乾宇略微琢磨,给了徐天玄一个建议:“也许,你可以尝试在这些世间里寻找你的族人,幸运的话,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他们的下落。” 这个族人包括的范围很广,既有时间家族,也有逆时间家族,当然也包括徐天玄的父母。 听得这话,徐天玄不由神色一滞,随即心扑通扑通的直跳,他看着乾宇好半天不说话。媳妇的提醒对他而言,十分有用。 哪怕他不能马上过去,可只要能够找到,他就可以利用通天六界与对方交流,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某天,当徐天玄的力量可以随心所欲地铺就时间之路时,他就能第一时间前往他们的身旁。 徐天玄欢乐无比,他蹭在媳妇的怀中,吻了媳妇好几下。 只是,外面的世界多得数不清,不知道徐天玄要找多久才能找到。 这一找就是三百年。 徐天玄从一个十六岁模样的少年,成长为二十来岁的青年。他从只与媳妇亲晚安吻的少年,变成了会和媳妇滚床单滚到腰酸腿软的青年。 徐天玄长大了,长高了,变得强壮了,却最终没能达成扑倒媳妇的心愿,反而是他被媳妇扑倒了。 这一天清晨,徐天玄与往常一样,蜷在媳妇怀里睡得正香。 忽然,白十一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咿咿呀呀得叫个不停。白十一跟着灰毛鸡玩了几百年,好的没学到,灰毛鸡久久的不会说人话,这一点白十一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徐天玄清楚白十一急匆匆地跑来肯定有事,于是,他打了一个哈欠支起身体。随着他的动作,锦被滑落,露出了皮肤表面的红痕,那是昨夜激情留下的痕迹。 他起身的同时,乾宇也睁开了双眼:“可是有什么事?” 徐天玄点了点头,指向床边蹦个不停的白十一:“应是通天六界的消息。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听得这话,乾宇也起了床,他与徐天玄穿好衣衫,一同迈入了通天六界之中。白大不具备连接其它世界的能力,这属于白十一特有的本事。每一个纯黑的通界兽都有特殊之处,彼此皆不相同。 所以,每次乾宇前往另外的通天六界,皆与徐天玄一起。只是,他仅能在旁边看着,不能与那里的通天六界沟通联系。 道路两旁,无数的光点,徐天玄选择了其中一个世界,那儿有留给徐天玄的消息。 这是为什么白十一大清早找徐天玄的原因。 徐天玄找到那条留给自己的消息,紧接着,温和的女声徐徐传来。 “天玄吾儿,一别一千四百载,见你安好,吾心甚慰。” “你当勤奋不懈,戒骄戒躁,守一方世界的时间稳定,切不可疏忽大意。” “吾亦安好,无需挂念。”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之后,再无其它的留言。 就在徐天玄以为已无下文之际,忽然传来沉稳的男声。 “三千世界,包罗万象,高手如云,莫要以为自己如今有了些能耐就狂傲。” “待你哪天有了为父的本事,再狂傲也不迟。” 徐天玄:“……” 他这位父亲还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徐天玄的视线转向身侧的乾宇,乾宇冲他点头示意,于是,徐天玄给对方留下了几句话。 “父亲,母亲,你们的教诲,儿子定会铭记在心。” “我如今实力尚浅,寻不得道路。待我哪天能脚踏时间之路,在时间洪流之中行走无阻时,我就去那边的世界,见你们。” “到时,我与乾宇一道去,他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伴侣。” “在此之前,请相信我,然后等我。” 说了这些话,徐天玄与乾宇退出了通天六界,相视而笑。 又是一个大晴天,晨曦早早地从打开的窗户照进房间。宁静的乾府在晨光中苏醒,恢复了活力。 云祥城的私塾之中,传出了朗朗读书声。大街小巷里,小贩的吆喝声四起。且见,这一家的女子正在梳妆描眉,那一家的青年已是在筹备聘礼。 山顶的云祥观,晨钟早已响过。虔诚的香客们点燃了手中的三根香,心有所愿,只盼达成。 <完> 第135章 很久很久以后。 风海国,东默海域。 海风吹动海面,带来了一股特有的咸腥味。 天刚破晓,矗立岸边的小屋仍是一片宁静。屋内的小床,两人睡得正酣。 忽然间,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一团火球将沙地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深蓝色的海水顺势漫了过来,填满了那个窟窿,沙地里又多了一个大水坑。 听得响声,床里的青年略微动了动,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伸手凭空一抓。 半空那只刚做了坏事正打算开溜的火凤凰骤感巨大的压力困住全身,它的身形陡然剧变,砰的一声缩回了一只浑身灰毛的胖鸡仔。 紧接着,青年的手指轻轻地一晃,半空中的那只胖鸡仔就这么直直的被丢了出去。它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扑通掉进了大海深处。 青年从始至终都不曾睁开眼,他略微抬起的那只手重新落下,揽住自己的枕边人。他的头在对方胸口蹭了蹭,继续睡觉。 床里的两人正是外出历练的徐天玄和乾宇,停留此地已是五年有余。 听闻小屋里再无其它动静,岸边的一棵大树后方,冒出了一个黑户户的脑袋。它不仅脑袋是黑色的,就连浑身的皮毛也是黑色的,额头上还有一道细缝。 再三确定徐天玄已恢复如初,而胖鸡仔也消失在了天边。它这才扛起自己收藏的宝贝果子,四下打探,寻找有没有其它合适的地方存放。 白十一表示,那只胖鸡仔太坏了,仗着自己会飞,每次都是抢了它的果子就飞走。如果不给的话,胖鸡仔口喷火球,追着它到处跑。 这次嘛,活该被逆回幼年状态,喝一肚子海水。近期不能飞了,看它还嚣张不嚣张。 晌午,相依而眠的两人徐徐醒来。乾宇看了看怀中的徐天玄,笑道:“昨天,父亲还特别叮嘱,我们此番外出历练,忌奢华忌纵欲。他昨天才说完,你今天就起不了床,亏你答得还那般干脆。” 听得这话,徐天玄扬起笑脸,下巴枕在对方的胸口,凝视着自家媳妇:“这不是纵欲,这是沟通感情。夜血魔君那样的才叫纵欲。” 说着,徐天玄凑上前吻了吻乾宇,很是一番亲昵。 反正父亲今天开始闭关了,不可能时时刻刻将他守在眼皮子底下。就算父亲不闭关,目前在他们之间仍隔着好几个世界。等对方过来教训他的时候,他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更何况,母亲明确表示,年轻人如此这般十分正常。历练归历练,修行归修行,但完全没必要每天折腾得清心寡欲。 有些事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缠绵小会儿,两人穿衣起床。乾宇替徐天玄理了理外衫,说道:“林伯的消息回来了。他说,人已经平安接到,问我们何时过去。”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一切顺利,那就今天好了。”徐天玄没奈何地耸耸肩,“再说了,这海味吃了五年,早就吃得有点腻味,正好回家换换口味。” 没多久,两团黑影被拽回了小屋,接着,岸边的小屋一闪而逝。海风吹过空荡荡的地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同样是很久很久以后。 盛誉国,徐家村。 徐家村是徐天玄一手修建的小村,这里并非所有人都姓徐,但是所有人均是无家可归在通天六界求援时,被徐天玄带回来的,他们来自各个不同的世界。 徐天玄本人对此举的看法是,当初要不是乾大少爷出手相助,他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儿去了。今时今日有了能够帮助他人的能力,也应适当的帮一帮。 美其名曰,行善。 反正乾大少爷不差钱。 尽管这个村子跟着徐天玄姓徐,不过徐天玄却是常年不在。绝大多数时间,村里的管理重担皆是落在狼一他们肩头。 狼一性情勇猛果决,行动力极强。清除周遭隐患,树立徐家村威信那会儿,他负责打头阵,立下了汗马功劳。 同时,熊四亦是经常跟随狼一左右,保护村子。他身强力壮,仅仅是站在那儿就有威慑力。 有他俩在,别村甚是小镇和大城的人都不敢轻易来招惹徐家村。 鹰二长期住在村里的私塾,教村中的小孩们读书识字。他负责教书,狼一负责教拳脚功夫,等这些孩子长大了,懂得多了,以后是继续留在村子,还是走出去闯荡,他们皆不阻拦。 以徐天玄的话来说,天高任鸟飞,有多大的才能只管尽情的去展示就好。某天,若是在外面累了倦了,就回家来歇歇。 至于参五,他搭建了属于自己的小药铺。他有时看药书,有时拽着树七进山采药。参五的医术高超,不仅徐家村的大小疾病全归他管,就连外村的,以至于镇里的人亦是慕名前来寻他看病。 津津乐道的一次是,皇城某个不可说的大人物也来了。 当然,村里的人看病不收钱,外面的人自然是不能免费的。 狐三拥有一家小饭馆,生意异常火爆,不仅是因为饭菜好吃,也是因为狐三长得漂亮。城中有不少青年才俊为了看狐三一眼,专门每天到徐家村来吃饭。 要不是狐三还得照看村里那么多的小孩,她在城里开一家大酒楼定会更加红红火火。 狐三的小饭馆最离不得鱼九的帮忙,谁让鱼九爱吃且挑剔,新鲜菜品的差事交给鱼九最适合不过。 玉六开了一家珠宝坊,这家店还真的没开在徐家村。以玉六的话来说,吃饭看病往村里跑,哪有买珠宝还整天往乡下跑的道路。珍品得卖给有钱人才能赚得多,必须立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路段。 于是,玉六一边替村里的小女孩们制作首饰嫁妆,一边忙忙乎乎的照顾她的珠宝坊。幸好她拉来了花八分担压力,要不然她真要忙得够呛。 这天,村口聚集了很多人,狼一他们几个站在最前面。狼一问鹰二:“他们差不多该到了吧?” 鹰二点头应道:“快了。之前收到消息,说是遇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对方愿意来村子,所以今天带回来。” 他话音刚落,晴空万里的天空赫然出现了一个亮点,紧接着,一座小屋轰然落下。 狼一嘴角抽了抽,几年不见,简单粗暴的回家方式还真的是一点儿没变。 依旧是很久很久以后。 琳琅国,万语城。 一抹血红色的身影飘过夜空,带动了一丝淡淡的红色血雾。 城中的小院,浴池里腾起薄薄的水气,一名儒雅的青年倚坐在池中,合眼小憩。 不一会儿,窗户打开,夜风吹动了池中的水雾。 青年并未睁开眼,却也知晓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一双微凉的手,自后方环过,拂过他的嘴唇。 紧随其后,温热的吻落在他的后颈。 对此,青年无动于衷,他的手略微一动,扬起池水往后一泼,淡淡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虽被泼了一脸水,刚来的那人也不恼,他一脚迈入浴池,任由池水打湿了血红色的长衫。他径直凑到青年跟前,修长的手指勾起对方下巴,细长的眸子尽显摄人心魄的笑意:“我的小心肝,我这阵子不在,你是不是已经想我想得寂寞难耐了。放心,我一定会百倍满足你的。” 青年睁开眼,伸手将那人往后推,对方却顺势抓住他的手腕,自指尖吻过小臂,进而是肩膀颈侧,他的吻最后落在青年的唇上。他这般笑着动手动脚,愣是将青年彻底摸了个遍,而后,压在池边,疯狂占据,激起一池水花。 如此没脸没皮,除了夜血魔君罗峙,还能有谁。 待到乾顾的嗓子都快叫哑了,罗峙这才渐渐收起自己的疯狂,他将对方搂在怀中,恨不得融入血肉。 乾顾张了张嘴,嗓子难受无比:“这么多天,死哪儿去了?” “原来你这么爱我,爱得一刻都离不了我。”罗峙埋头又是一阵热吻。 乾顾好不容易再次推开他,不爽地挑了挑眉:“是你说要来万语城,结果进了城就跑得没影儿。天知道,你这阵子去做了什么坏事。” “不是坏事,是好事。”罗峙在乾顾腰际不安分地摸了几把,“你上次不是挺羡慕乾皓那么多孩子吗,要不,我们也生个?” 乾顾继续不爽地瞪着罗峙,要生,罗峙自己生去,他可没这个本事。 见他不高兴,罗峙摊开右手,露出掌心一块一指长的暗红色晶块。它仿佛有灵性一般,带着微弱的呼吸与心跳。 乾顾好奇地连看了好几眼,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我们的孩子。”罗峙笑道。 乾顾无奈地看着他,罗峙嘴里到底能不能有一句正经话。 “这是一块极其纯净的万年魔晶,只要用我俩的精气长期饲养它,就可从中孕育魔胎,它的身上会具备我们许多的相似之处。”罗峙揽着心上人,解释道。 “我偶然得知,万语城连接着一个万年前的魔域古战场。虽说如今已成废墟,但那儿有陨落的大魔尸首无数,浓郁不散的魔气和封闭的环境适合孕育纯净的魔晶。恰好近期古战场之门有打开的迹象,我就拿了块战场令,进去碰碰运气。” 罗峙带回的这块魔晶是其中最好的一块,千辛万苦抢来。要不是他有正逆空间法则护身,小本源加持,他恐怕早就死在古战场几万次了。 直到这一刻,那些魔头仍在古战场追杀他。可惜,他们不知道罗峙用空间之力另开通道逃了,并非从古战场的通道走的。 乾顾默默地凝视罗峙许久。罗峙当真是偶然得知,又恰好过来碰碰运气? 他不信。 不过他也没再问,仅是盯着万年魔晶若有所思。 之后,罗峙又狠狠将乾顾压倒做了又做,乾顾没反对。谁让罗峙如今高举着要用彼此精气饲养孩子的大旗呢。 至于那个让乾顾羡慕孩子多的乾皓,他可一点儿也不羡慕自己,他在悲痛呐喊。 大哥,二哥,你们去哪儿玩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又要守护乾府,又要看顾一大堆娃,还要天天陪媳妇切磋的日子,真心不好过。 仍然是很久很久以后。 流云山,流云仙宗。 高山绿水,云淡风轻,一棵古树下,两个年轻修士正在下棋。他们旁边还有一个无心观棋,只是悠闲吃着糕点的黄裙少女。 两个年轻修士,一个约莫十八岁的样子,英俊帅气,举手投足间尽显飘逸。另一个修士则是不修边幅,一手托腮,一手执棋子,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见状,黄裙少女不由皱了皱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能不能改改,简直不顾宗门的颜面。” 被人教训了,不修边幅的修士却丝毫不介意地哈哈一笑,他放下最后一颗棋子:“这局又是我输了。” 纵是年龄有了些改变,但性格依旧一成不变,此人不是流华又还能是谁。 与他对弈之人正是云义常。 流华反复打量对面的云义常,感叹道:“这两天,我观你气息愈发沉稳,四周有仙灵之气凝结,当是距离最后一步快了吧。” 云义常略微颔首,目光落向远方。时机将至,他早有感应:“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三五日。” “此间可还有心愿未了?”流华问道。 闻言,云义常静静一笑:“了与不了都一样。领了仙职,我还会回来。” 心在此处,他又能去得了哪儿。走再远,终究是要回来的。 对此,流华尚未回答,却是流裳抓起一个糕点就砸了过去,全然不顾云义常此刻的修为远高于她:“我流云仙宗怎会有这么不争气的弟子。这都多少年了,当面连句心里话都说不出口。这般没出息竟能登仙,天道的眼神绝对有毛病。” 流华无奈地笑了笑:“师姐,举头三尺有神明,少说两句。天道那可是在看着呢。” “看什么看?天道它还随时随地都看,连我沐浴更衣它也看不成?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耍流氓吗。”流裳说道。 流华不知如何应答,没再往下说。云义常也不在意流裳的话,只是仍然望向远方。 小祖,不知你归期几何? 此生应证大道,一举迈入仙门,获得长生。若你不能看见,也着实有些可惜。 你可知,我的大道名曰守护,是一条守护之道。 周围的仙灵之气愈发浓郁,云义常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似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他。一道霞光自云间落下,照在他的身上,衣袂飘飘,一幅仙人风范。 可云义常始终不曾望向天空,那个他即将前往的地方,而是依旧凝视着远方。 就在这时,古树边轰得一声巨响。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座小屋凭空出现轰然落下。而后,一人从小屋里走出,笑着冲云义常挥了挥手:“如果在仙界玩得无聊,就回来玩吧。” 见得此人,云义常终是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他身披霞光,飞往了那一处无数修士梦寐以求之地,而后,转身又回来。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