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嫡女被四个男人虎视眈眈》 第1章 装不下去了 “嬷嬷,你放开我!装了半拉月的孙子,今天装不下去了!” 林落蕊挣脱开乳娘阮嬷嬷的手,挽了挽袖子,往外疾走。 春寒料峭,风吹在脸上,如刀之利刃刮得人生疼。 她怒火填膺,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不过片刻便冲到了母亲的听雪阁。 母亲方氏的身体一直孱弱,又感染风寒。此时,正虚弱地斜靠在外屋的软榻上,面色蜡黄,还有些气喘。 管家娘子孙姨娘领着五六个丫鬟嬷嬷将她和她身边人围在中间,又拽又扯的,硬要将她强行拉出去。 听雪阁里充斥着女人的尖叫声吵嚷声哭喊声,场面混乱不堪。 这群贱奴是想死么?! 落蕊心中怒火腾腾而起,直欲窜上房梁。 “大胆刁奴,放开我娘!”她柳眉倒竖,怒吼一声。 没有人听她的,仍然还是一团乱。 孙姨娘回头瞥了她一眼,讥笑一声:“哟,二姑娘还有这么大的嗓门呢?喊得这么大声,吓唬谁呢?” 她冷笑着,回过头去继续撕扯,嘴里还连讥带讽地念叨:“主母,您还是赶紧去海棠院!那儿又大又宽敞,最最适合你。” 海棠院是林家后院最边角上的一处院子,又小又破,冰冷阴暗。 孙姨娘让母亲搬到那去,这是摆明了打母亲的脸。 林落蕊银牙几欲咬碎,她不能忍,决不能忍。 她冷眼看了看屋里混乱的场面,冰凉的眸子扫过院里院外围观的众人。 面无表情的、戏谑的、同情的……形形色色,各式人等,就是没有半个会来帮她的。 没人帮?我自己来!还没试试,我横起来能干翻几个人? 再没有半分犹豫,落蕊冲回院中。 四下逡巡一圈,她扯住院里低矮的桂花树上一根两指粗的枝条,双手用力一拽便从根部扯了下来。 奔回屋中,冲到乱成一团的人堆跟前,林落蕊血红的眼眸瞪向正在撕扯方氏的孙姨娘,手里的枝条高高扬起。 她心中怒火涛天,恨不能将这个可恶的奴才吞吃入腹,手上自然使了全力。 “啪”的一声响,枝枝叉叉的桂花枝狠狠地抽在孙姨娘脸上,瞬间在她脸上留下了道道或深或浅的血痕。 孙姨娘“嗷”地一惨叫,捂着疼得如针扎火烤的脸颊狼狈地蹿出去老远。 林落蕊连眼神也不屑于给她一个,依然面沉似水,闷声不响。手里的枝条却没有半点停顿,一下一下狠狠地抽过去。 没一会儿,方氏身边便没有了人。 被打的人龇牙咧嘴声声呼痛。 围观的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就没见过这么彪的姑娘,看着娇娇软软的模样,打起架来却是凶悍得吓人。 像煞神一样亲自挥起树枝下场抽人,一点大家姑娘的体面都不顾了。 落蕊睨着那几个疼得直抽抽的贱婢,胸脯剧烈起伏,依然怒气难消。 她从出生起便与母亲方雪吟住在乡下老宅。 半月前,父亲林文昌派人将她们接到了大明府府城。 林文昌住在听雨阁,他将方氏安排住进与之对应的听雪阁,算是给了她主母该有的体面。 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他从此便对她娘俩再也不闻不问。 主君对主母如此凉薄,管家娘子孙姨娘便放肆地作践她们。 一应物什一概不给,还撺掇下人对她们冷嘲热讽,耍尽手段挤兑她们。 为了打一次漂亮的翻身仗,在林家彻底地站住脚,林落蕊忍了。 这半个月,她表面装得温顺和软,不管人家对她冷言冷语还是不理不睬,她都笑脸相迎。 让林府上下都以为这位嫡女二姑娘是个没脾气的软面团儿,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暗地里却使尽手段,把林家的情况摸得透透的。 做足了筹谋,就该寻找合适的时机揭下羊皮了。 正巧孙姨娘顶着个破头,自己撞了上来,那就别怪她林二姑娘性子野了。 一番混战下来,落蕊浑身香汗淋漓。嘴里呼呼喘着粗气,紧握着桂花枝的手也在抖个不停。 孙姨娘对她怒目而视,眼里散发着杀人的恨意。 落蕊轻蔑地笑了笑,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桂花枝。 奶奶个熊的,再敢动我娘一下,我打不死你! “丫鬟去叫老爷了,你们不要再闹了。” 林文昌的另外两个姨娘匆匆走进听雪阁。 庄姨娘面色凝重,眸中含着几分忧色。 莲姨娘边走边劝解,看似拉架,眼底深处一抹得意却在落蕊晶亮如炬的眸中显露无遗。 就像是一剂强心针,莲姨娘这句话让脸颊皮肉都被抽得翻起来的孙姨娘又重燃起斗志。 “不行!这小贱人今天伤了我,不给她点厉害瞧瞧,今后我还怎么管家?” “把这贱人围起来,给我狠狠地打!” 孙姨娘恶狠狠地吩咐自己的丫鬟,转身又去撕扯方氏。 主子有令,那帮已经逃出混战圈的丫鬟到底还是围上来了。只是看着满身煞气的落蕊和她手里紧握的桂花枝,怯怯地都不敢动手,只把她围在当中。 “嘭”的一声响,被孙姨娘撕扯得左摇右晃的方氏,一头撞在旁边的木质小几上。 “太太,啊,太太流血了……”丫鬟芳草惊慌的声音随之响起来。 “主母……”庄姨娘一惊,快步冲向方氏。 莲姨娘也跟着走过去,眼底的得意之色更重。 “方氏,今天你就算是死了,我抬也要把你抬出去!” 孙姨娘狂妄地叫嚣。 林落蕊牙根紧咬、目眦欲裂。 敢伤我娘?今天不给你扒下一层皮,就算我林落蕊白活这一世! “青梅青桃,还等什么?!给我打!” 林落蕊恨声招呼她的两个大丫鬟。 青梅青桃随手抓起身边趁手的物什,没命地冲孙姨娘的丫鬟们打去。 落蕊冲出包围圈,挥起枝条冲向撕扯着方氏的孙姨娘和她的嬷嬷。 手里的桂花枝挟着她涛天的恨意,猛烈地抽过去。 后背、胳膊、脑袋、脸颊……哪里顺手打哪里。 凶惨暴虐,丝毫不考虑打伤的后果。 混战陡然升级! “放肆!” 一声怒吼之后,半个月没踏进听雪阁半步的林文昌,来了。 第2章 要回管家权 “老爷……” 林文昌来了,狠辣嚣张的孙姨娘立马变成了娇弱柔软的小白兔,嘤嘤地扑向林文昌。 林文昌伸手揽住她,搂在怀里安抚着。 看着孙姨娘散乱的发髻,残破的衣裙,脸上翻皮的血痕,林文昌横了落蕊一眼,眼里像淬了寒冰般,冰冷冰冷的。 落蕊也睨眼瞧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对林文昌敷衍地行了一礼。转身扶住挣扎着欲起身的母亲,焦急地察看她额头上仍在渗血的伤口。 方氏悄悄对她眨了眨眼,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臂。 落蕊一怔,母亲的伤是故意为之吗? 她愤怒地攥紧了拳头。若是自己实力再强些,何须母亲自残以求自保? 落蕊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一来生母便因她难产离世。 方氏收养了她,掩盖住她的身世,将她当做亲生女儿养大。 她成了林家长房嫡女,但她很清楚,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伪嫡女。 即便如此,她仍执念于让宠她爱她的母亲过得舒畅顺遂。所以,她不会容忍任何人欺辱她。 然而母亲在老宅生活十多年,林文昌对她的感情,早已随着时间与空间的隔离而消磨殆尽了。 母亲现在所剩的,唯有林文昌正妻的身份罢了。 今日听雪阁一场闹剧,母亲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来换取林文昌的公平处置。 林文昌面色淡淡的瞥了眼方氏滴血的额头,暗沉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怒声喝问:“怎么回事?” “老爷……妾身是来请太太搬到海棠院去住的。海棠院大!又离老爷院子很近!可是主母和二姑娘都不领情不说,还把妾身打成这样……” 孙姨娘捂脸嘤嘤抽泣不止,林文昌却听得一愣。 海棠院什么样他能不知道吗?孙姨娘这是恃宠而骄,来找事了。 他微蹙眉头,抚了抚额,却没有说出责怪的话来。 林落蕊心思百转遍体生寒,林文昌能做到大明府知州,又岂是个真糊涂的? 他不说话,只是因为在他心里母亲尚不如个卑贱的姨娘罢了。 “芳草姐姐,去找大夫来,给母亲和孙姨娘看伤,记着要找两个。” “一边是地位尊贵却挨姨娘打的主母,一边是卑贱却被宠到无法无天的姨娘。若因为不知该先给哪个看,让大夫为难,那就不好了。” 林落蕊不动声色地刺了林文昌一下,林文昌抽了抽嘴角也说不出什么。 落蕊缓了缓激荡的情绪,转向他,面色淡淡地说道:“父亲,今天的情形您都看到了。不知在您这里,我和我娘是否还有辩解上几句的权利?” 林文昌从起初的暴怒中渐渐平静下来,神色莫明地打量着落蕊,冷声道:“你说。” “好。落蕊今天便请父亲分辨个是非曲直,正一正林家门风。免得日后后宅再起龃龉,被人拿来诟病,污了父亲清名。” 林落蕊说话依旧不疾不徐,却直刺要害。 “父亲,您只看到落蕊今日不顾身份,亲自动手打了在听雪阁撒野的贱婢。但若有人肯帮我,我又何必亲自动手?” “在这府里,人人都只知道管家娘子孙姨娘,谁把我母亲这个林家正经的主母放在眼里?” “这些天,孙姨娘借管家之权对我母亲肆意欺凌,今天更是欺上门来羞辱。您一府知州,明断秋毫,不会看不明白?” “我母亲从老宅赶来,路上偶感风寒,身虚体冷,却连暖屋的炭都领不到。” “今日直到此时不见有饭送来,往日也都是很晚才送些冰凉的残羹冷炙过来。这样的天气,旁人尚且吃不下冷食,何况我母亲生病之人?” “父亲,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我与母亲都是活生生的人?被作践狠了总是要反抗的。” “落蕊今日为护母而亲手惩罚贱奴,您若说落蕊有错,落蕊甘愿受罚。但若您觉得落蕊没错,那落蕊请父亲为我母亲主持公道。” 林文昌暗沉的眼眸微芒闪动,他只看到孙姨娘被落蕊打,一门心思要责罚她,还没腾出脑子来细想。 此时听她声声质问,才知道方氏这些天竟是这样过来的。 孙姨娘是做得太过分了。 孙姨娘见林文昌神色松动,又哭哭啼啼起来。 “奴婢冤枉啊!二姑娘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一个姨娘,哪有胆子作践主母?老爷……您是最知道彩儿的,您得给彩儿做主啊……” 落蕊看也不看她一眼,直面林文昌,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父亲,您判案断狱做得多了,有得是查案办案的手段。到底是落蕊撒谎冤屈孙姨娘,还是孙姨娘借管家之权欺辱我母亲?您一查便知。” 孙姨娘撇撇嘴还想狡辩,林文昌却瞪了她一眼,她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说到底,她敢如此放肆,不过是因为林文昌对方氏的冷淡。若林文昌对方氏稍热络一点,她怎敢如此? “父亲,大哥,大姐和三妹都到了议亲的年纪,您急着接我母亲过来,是要她帮忙相看?” “我母亲动辄被姨娘欺压,她在外面只有被人嘲弄的份,如何有底气为子女们相看亲事?” “再者说林家姨娘敢欺压主母,甚至欺上门来将主母打伤。后宅混乱至此,您以为还有哪家女儿愿做林家妇,哪家公子愿娶林家女?” “为保后宅安宁,家风清正。落蕊请父亲将管家权交给我母亲,给我母亲主母该有的权力与地位。” 林落蕊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截了当要替母亲要回管家权。 她是相准了林文昌要脸面,为了自己的官声清誉,仕途通达,为了儿女们的名声,他必须要整饬家风了。 “不……老爷……我在林家管家十多年,无有错处,这管家权怎么能说夺去就夺去呢?” 孙姨娘雪白的巾帕轻拭眼泪,柔弱可怜,令人疼惜。哪还见得半分方才撕扯主母时的狂妄与嚣张? 落蕊冷笑着横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 到底这管家权归属谁,还得林文昌做决定。 可是孙姨娘这一撒娇诉苦装可怜,林文昌眸光闪烁,开始犹豫了。 落蕊心里呵呵冷笑,看来得亮出最后的底牌了。 第3章 马甲掉落了 “父亲,临行时,祖母让女儿给您捎一封信来,您且看看。” 林落蕊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递给林文昌。他接过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变了。 老太太的信里只有一句话:林家儿郎不能做宠妾灭妻之事,管家权需得交给方氏。 老太太睿智,老早就预见了方氏回来将要面对什么。为防微杜渐,提前备下杀手锏,交给了一贯遇事沉稳多谋善断的孙女。 父母命,不可违。 林文昌做为封建社会的官吏,受封建文化影响很深,极为奉行这一主张。母亲说的,他必须照做。 “好,就把管家权交给你母亲。” 林文昌手捧老太太的书信,不敢再犹豫。 “不行,老爷,你夺了我的管家权,过几天永宁侯府姜夫人要来,我怎么出面招待?” 孙姨娘一听自己的管家权要丢了,气得差点吐血,这一气把心里话都顺嘴吐噜出来了。 林落蕊心底暗戳戳地开放了一朵散发着阴气的小黑花。 我说呢,忽然要把母亲从听雪阁赶走,敢情是你自己想住进来? 以姨娘身份住进听雪阁,享受主母的荣光,借此换得接待侯府夫人的资格?您可真敢想。 林文昌虽然宠信孙姨娘,大事上却不糊涂。姨娘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心里有数。不然也就不用急火火地把方氏接到府城来了。 果然,林文昌面色一沉,斥了一句:“胡闹。” 他因家中主母空缺,都不敢让同僚携家眷到府。怕姨娘接待,怠慢了女眷。她竟还想接待位高权重的侯府夫人? 这贪心可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雪吟,我把管家权交给你。你现在的身体,能理事吗?” 打从进屋到现在,林文昌跟方氏说了第一句话。 “蕊儿可以先帮我代管几天。” 方氏捂着额头,气息微弱,话却说得不容置疑。 “老宅上上下下二百多口人,一应家务都是她帮我操持的。咱们家还不到百口人,花费不了她多少力气,便能打理得清清爽爽。” 林文昌狐疑的目光落在落蕊身上。 这丫头刚进府时,总是不声不响地紧跟在方氏身后。就算跟人说话,也总是使劲低垂着头,像一只害羞得要把脑袋埋进胸前藏起来的鹌鹑。 此时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哪里还是起初的模样? 这就是一只深藏不露的小狐狸,那就让她试试? “好,管家权给你母亲,先由你代为打理。”林文昌对落蕊说道。 拿到了管家权,方氏喜极,含泪而笑。 孙姨娘眼里也含着泪,她是连气恼带委屈的,却也不敢在林文昌面前撒泼。 林落蕊冰冷的眼神逡巡四周,呵呵冷笑,面含严霜。 “父亲,既然我代母亲管家,那我当下就要行使管家人的权力了。 今日这些贱奴伤我母亲,必要重罚。不然怎能显出我林家家法严明?” 林文昌又瞥了眼方氏受伤的额头,淡淡地应了声:“是该罚。你想怎么罚?” “简单!一人十板子,以儆效尤。下次若有人再敢对我母亲不敬,必赶出林府。” 林落蕊铿锵有声,斩钉截铁。 当下便有几个粗使嬷嬷扛着板子过来,扯着孙姨娘那几个丫鬟嬷嬷到院里,当众打了起来。 宽厚的板子打在臀上,板板到肉。 细皮嫩肉的丫鬟们,哪里受得这样的罪? 一时间,整个听雪阁屋里屋外都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声声哀嚎冲上云空,听得人胆战心惊。 十板子下去,鲜血顺着衣裙洇出。血腥凶惨,胆小的都捂着眼睛不敢看。 丫鬟嬷嬷们打完了,林落蕊又把目光投到孙姨娘身上。 孙姨娘被吓得都要尿了,瑟缩着直往林文昌身后躲。 林文昌挺身往前站了站,面色深沉,眼眸竖了起来。 “怎么?你连她也想打?” “怎么?父亲想护着她?她带人来打伤我娘,不该打吗?” 林落蕊怡然不惧,直视林文昌。 “你母亲受伤,你也打了她。这顿板子便免了。” “呵呵,”落蕊轻轻摇了摇头,冷笑道,“父亲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她算什么?卑贱的姨娘,奴才而已,岂能与我母亲相提并论?” “父亲当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一个奴才,敢带人打伤当家主母,以下犯上,更得重罚。” “不罚何以服众?不罚何以显我林家家风清正?父亲不在意外人的非议,也不在意我几个姐妹兄弟的亲事吗?” 林落蕊言辞犀利,就像一把把刀子扎向林文昌胸口。 若他真是个糊涂的,就护到底也罢了。偏偏他还清明得很,心里装着更多比孙姨娘更让他在意的东西。 林文昌黑沉着脸,默默地闪身站到一边,将孙姨娘露了出来。 “来呀,孙姨娘欺侮主母,以下犯上,给我痛打二十板子!”林落蕊冷喝一声。 几个掌板子的嬷嬷立刻上来拖拽孙姨娘。 孙姨娘早被刚才丫鬟们受罚的场面吓个半死,此时更是哭叫着直哀求林文昌救她。 林文昌心下不忍,闭上眼,把脸转向一边。 能依赖的主君也靠不住了,孙姨娘将温柔和顺的假面一把扯了下来。 她连哭带骂,张牙舞爪,又抓又挠,阻挠嬷嬷们上前。饶是如此,还是被按倒在地。 板子没打几下她就老实了,抓挠不动也骂不动了。只顾得惨叫连连,痛不欲生。 没等打完,这张狂嚣张的贱货就晕过去了。 “好了,别打了!”落蕊喊了一声,“剩下的给她记着,再犯事,一并处罚。” 冷冷地看着晕死过去的孙姨娘,她心中仍愤恨难平。 今日且先饶过你,以后再作妖,看我会不会抽死你? 这一顿板子打下来,林落蕊温和娇软好欺负的小羊羔马甲“呱唧”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稀碎稀碎的,直接掉渣的那种。 林落蕊不在乎,在这个家里,柔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别人凶,她得比她更凶才成。 林二姑娘凶惨得丧心病狂令人畏惧?呵呵,她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 看院里的板子打完了,芳草步履轻盈,一脸得意的从屋里走出来。 方氏有事吩咐,要落蕊进去说。? 第4章 男人靠不住 落蕊没一会便出来了。 她走到林文昌面前,深施一礼,禀道:“父亲,我母亲说,姑娘家相看亲事虽说主要看品行,可是若有主持中馈的本事,很多人家都会高看一眼。” “母亲愿把家事分成几块,让大姐,三妹各领一块学着打理。父亲以为如何?” 林文昌正被孙姨娘的惨状充斥得满心愤怒,闻言却眼眸一亮,望向听雪阁正屋的眼神便有些复杂。 发妻方氏是原礼部侍郎府嫡女,当年他皇榜得中,谋了个外放县令。 一贯金尊玉贵养大的方氏便随他离京来到这偏远之地,少年时也跟着他吃了不少苦。但他们夫妻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倒也美满和乐。 若不是当年她执意留在老宅,为此不惜自请下堂。他也不会心伤到至今都不愿正视她,更不喜欢造成这一切的林落蕊。 他知道庶女没有跟随嫡母学习管家理事的机会,所以没有高门大户愿意娶庶女入门。 而雪吟愿意教授两个庶女,为她们以后相看亲事增加筹码。 她还是这样的宽和仁善,大度温雅。这样的方雪吟,仍然让他为之动容。 “可以!”林文昌没有一点犹豫就同意了方氏的提议。 看着庄姨娘和莲姨娘眼中的喜色,林落蕊不由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 母亲的这番举措,虽然舍弃了部分管家权,却拉拢了庄姨娘和莲姨娘,使她们不得不向母亲靠拢。 而且也让父亲对她高看一眼,假以时日,父亲或许会重新忆起与母亲曾经的情意,这正是她最需要的。 林文昌离开听雪阁时,面色淡淡地看了落蕊一眼。只不过这一次眼里的冷色消失了许多,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想不到雪吟当年收养的孩子竟然出落成如此模样? 她护母时的果决狠辣,连番质问他时的条理清晰,杖罚奴仆时的心志坚硬,都让他恨之却又不得不欣赏之。 假以时日,这丫头或许会是个人物。 “娘,您何苦来呢?把自己磕成这样?” 林落蕊抚摸着方氏额头上缠裹的纱布,一贯泪点极高的眼眸都红了。 “没事。我知道你父亲要来,就给自己蹭上点伤。让他看看,他的姨娘到底有多跋扈?不然你怎么能打她板子还趁机拿到管家权?” 落蕊善良却不软弱可欺,在与人相斗这方面她大概已算百炼成精了。 而能把落蕊教成精的方氏又岂会是个简单的角色?只不过现今情势迫人,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无论如何,再不能这样了。您得相信,不管怎样,蕊儿都会护住您的。” 落蕊不放心地叮嘱,眼眸柔和却坚定,“即使前面有人给我们布下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带您趟过去。” “哪有那么凶险?”方氏抚着落蕊如鸦羽般的黑发,轻声笑道,“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娘倒是要问问你,祖母什么时候给你的信,娘都不知道?” “最有力的底牌当然要在最关键的时机拿出来,这样才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落蕊狡黠地笑,笑得眉眼弯弯灿若星辰。 祖母叮嘱她一到府城就把信给林文昌,可她却把信扣在自己手里半个月。 知道厨房管事宋嬷嬷同情母亲遭遇,常偷偷遣她的小女儿给母亲送些热饭来。母亲不受苦,她便什么都可以忍了。 直到纵得孙姨娘无法无天,自做蠢事,林文昌也无法袒护她。 直到把府里的情况都摸透了,她可以直接接手管家事务时才把信拿出来。 直逼得林文昌不得不把管家权交给母亲,还得眼睁睁看着她痛打孙姨娘。 林落蕊一回屋便斜倚在软榻上,掐着眉头叹气。 小丫鬟青橘掩嘴笑道:“今日咱们在屋里看家,没机会见识姑娘的风采。听说姑娘在听雪阁大杀四方,连老爷都奈何不得?” 乳娘阮嬷嬷双手合十,低声劝道:“阿弥陀佛,姑娘,就听嬷嬷一句话,以后可不敢这样了。” “谁不想做个贤良淑德的好人?都是那孙姨娘欺人太甚。” 青桃挑眉怒道:“看看这些天咱们过得什么日子?姑娘再不发威,还得让人欺负下去。索性闹上一场,让那些贱婢恶奴再不敢小瞧了太太和姑娘。” 好!林落蕊忍不住给青桃竖起了大拇哥,就喜欢这样烈性的好姑娘。 青梅今日跟着她经历了一场不见硝烟,激烈程度却堪比战争的后宅争斗。她低声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今天累坏了?快洗漱了,歇息。” “先不忙着歇息,去把纸笔拿过来,再教你们学几个字。” “又来!姑娘,人家别的丫鬟只管服侍好姑娘,可没有学字这一项。您天天逼我们学,今天闹成这样了还要学。我们又不去考功名,学那么多干吗?” 小丫鬟青苹小小声嘟囔,嘟囔得还挺起劲。 “讨打! 别人的丫鬟我不管,你们几个不仅要读书学字,还要学看账本,学管家理事。别想偷懒!” 落蕊眼睛瞪得溜圆,倒也瞪出几分威严来。 果然男人就没有靠得住的,看今日这情形,林文昌大概也靠不住。 为了她和母亲今后能生活得舒畅顺遂,她得早做打算。 她需要人手,所以她希望这几个打小便跟着她的丫鬟尽快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 青苹垂眉耷眼,乖乖地去拿自己的纸笔。姑娘平日跟她们嘻嘻哈哈,一教起字来就是个严厉的先生。 虽然见天雷声大雨点小,常常吆喝要打她手板,可一次也没认真落到她手上,不过她还是不敢也不愿忤逆她的意愿。 落蕊伏在桌前,身边摆着一沓宣纸。她在抄写《金刚经》,要送回乡下给祖母的。 几个丫鬟也围坐在桌前,各自写着字。 明亮的灯烛下,主仆几个头挨着头,亭亭倩影映在镂花窗子上,曼妙娇柔,静默如画。 落蕊洗漱完,有些疲惫地躺到床上。在听雪阁硬撑着与林文昌对峙,过度紧张的肌肉一旦放松下来,隐隐地泛着酸痛。 她望着头顶松花色的帐子发了会儿呆,无声地叹了口气。 明天就要开始理事了,她得好好谋划谋划,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第6章 云彩破洞了 林落蕊气场全开,轻轻松松地发落了徐嬷嬷。 徐嬷嬷声声惨叫隐隐约约地传过来,议事厅里的其他管事婆子个个吓得战战兢兢。 今个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这小姑奶奶真不是善茬儿。二十板子说打就打,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谁知林落蕊转脸便满面春风和颜悦色起来:“落蕊知道,徐嬷嬷这样的恶奴只是少数。众位嬷嬷这些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干活,都辛苦了!” “青梅,给嬷嬷们一人拿两吊钱,嬷嬷们拿着去打些酒吃。” 话音刚落,两个丫鬟便抬着一个大笸箩上来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沉闷中还有铜钱相互撞击的脆响,果然是满满当当的一笸箩铜钱。 一人两吊铜钱,沉甸甸的挂在手腕上,刚才还战战兢兢的嬷嬷们个个喜笑颜开。 林落蕊这手恩威并施,赏罚分明,两面三刀,哦不,是笑里藏刀的本事那可是深得方氏的真传。 以林二姑娘当前的的道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打一巴掌后必要给个甜枣吃,这一手玩得那是炉火纯青。 怎么说杀鸡儆猴也得有个度,万一杀个鸡把猴子吓坏了,光会哆嗦不会干事了咋办? “好了,碍眼的清理出去了,闲话也说完了,下面该说正经事了。” 林落蕊打眼瞧了瞧下面站得比先前更直溜的几位嬷嬷,敛容正色道:“针线房管事的位子空出来了,以后针线房就归三姑娘管。 各位针线房的分管事,之后一应事务,找三姑娘商议即可。” “是。”下面几个婆子欢喜地答应。 以前针线房由孙姨娘和徐嬷嬷把持着,她们暗地里不知道贪了公中多少银子。 偏偏那俩人都是雁过拔毛的主,抠门得她们吃肉却连口汤都不舍得给别人喝。 终于把这俩铁公鸡给搬走了,二姑娘管家真是好啊! “宋嬷嬷。” 林落蕊眼光转向人群中一个年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嬷嬷,细细打量着。 这就是偷偷给母亲送热饭的人,落蕊深深记得这一饭之恩。 “听说嬷嬷一直掌管着府中大厨房,打理厨房颇有些本事。自今日起大姑娘就跟着你,你且教她一应厨房事务。若是教得好,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老奴一定尽心尽力。”宋嬷嬷恭敬地应道。 一旁坐着的林月萱连忙起身对宋嬷嬷行礼,脊背僵直险些没福下去。打从坐在这里,她和林月芷就紧绷绷地挺着,一直没敢动过,实在太紧张了。 “还有两桩事,我说出来,大家帮我谋划谋划。” “第一桩,我想在咱家花园里建个荷塘。请嬷嬷们推荐两个懂行的,一个能把荷塘建好;一个需要懂得荷花养植来管理荷塘。” 林落蕊话音一落,下面的嬷嬷就小声议论起来。都是管事多年,修炼成精的老家雀儿,哪个看不出这里面有油水? 建荷塘就要动土,动土便要花钱,只要能支领出银子,从中还能拿不到点好处? 还有管理荷塘,那荷花可全身都是宝啊,荷花荷叶荷梗,莲子莲心莲房,还有莲藕,哪一样不能换钱? 虽说种不了多少棵,但一年下来怎么也得有三四两银子收入?这也是很让她们心动的。要知道一个大管事的月银也不过二两,小管事只得一两。 “第二桩,我想把海棠院改造成书房。” 林落蕊等嬷嬷们稍稍停歇,接着说道:“海棠院小,住人是不合适,但做书房便正好了。家里的少爷姑娘们可以去那看书习字;丫鬟小厮们没事的时候,也有个看书习字的地方。” “烦请嬷嬷们想想,也给我推荐个有把握做好这个事的。”? 这一声落下,就如惊天劈雷一样,劈得嬷嬷们大张着嘴都能塞进一只大鹅蛋了。 她们根本不想讨论改造海棠院能从中拿到多少好处。她们就想抬头望望天:这是哪块云彩破洞了?掉下了主母和二姑娘这样的两个人儿? 你说哪家的主母能让庶女当家理事的?咱家主母就能。哪家的姑娘能让丫鬟小厮跟主子一样读书识字的?咱家二姑娘就能。 主母和二姑娘的心真够宽,够大。? 林落蕊看着嬷嬷们惊诧不已的神情,面色淡淡,不动声色。 母亲让出部分管家权拉拢了庄姨娘和莲姨娘,又对父亲示了好;她便建荷塘以利诱之,建书房向下人们示之以善,借此拢络住府里的下人。 善良有度,有时候她也是需要回报的。 “这两桩事不着急,大家回去先细细想想,也把话传出去,让前院后院的家丁仆妇都好好想想,看看府里有没有这样的能人。哪个想到了,这几天都可以来回话。”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大家有事的赶紧回,无事的自去忙。” 好一个耳聪目明,心有七窍的二姑娘。不过第一天理事,众嬷嬷就都被她震住了,各自屏息静气,回话领对牌,忙而不乱。 很快今日事毕,不相干的下人们都走光了,屋里只剩下三姐妹和她们的丫鬟嬷嬷们。 林月萱和林月芷动作高度一致,一头栽到面前的桌子上,直喊:“快来给我捶捶背,这腰酸得都不会打弯了。” 林落蕊在前冲锋陷阵,挥剑砍杀,大开大合,纵横捭阖,尚大气不喘,端坐在那眯眼笑着看林月萱和林月芷的丫鬟给她们捶背。 其实落蕊姑娘心里也不舒坦,你说谁没事愿意端着个冰块脸,咬牙切齿凶神恶煞一般,又吼又叫疾言厉色,跟下人弄得剑拔弩张的? 她也想喝着茶水,磕着瓜子,与嬷嬷们在轻松友好的氛围中,谈笑风生的就把家事处理完了。 可是她身边只有俩啥忙也帮不上,只会坐在那装冰山美人,等着她给撑场面的小菜鸡。 面前还有胆敢老虎嘴上拔须,太岁头上动土的恶奴;还有冷眼旁观,等着看她压不住场被欺负到哭的仆妇。 这威信她必得尽早树起来,否则之后的管家理事有谁会老老实实听她的? 第7章 书院开学了 第一次学习管家理事的林月萱和林月芷可是累坏了,眼睛瞪酸了,背绷得也僵了,身上的白毛汗都不知道冒第几层了。 丫鬟们又捶又捏的,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姐妹仨喝着丫鬟递上来的茶水闲谈起来。 “落蕊,你又要建荷塘又要改造海棠院做什么?”林月萱问。 庶长姐林月萱与庄姨娘长相酷似,眉眼温柔和气,气质柔美端庄。 落蕊总记得昨日母亲受伤,庄姨娘下意识冲向母亲时,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担忧神色。若是可以,她愿与她们母女真诚以待。 “大姐,你只要记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要做成任何事,都要适当地施以利益与人。管家理事也是如此,要有奖有罚,有让人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她轻声对林月萱说,林月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没有细说安排这两桩事的真正意图,除了拢络下人之外,她还要借机探一探下人之间的关系网。 自古以来,利益就是每个人都绕不过去的。 遇上有油水可捞的事,大多人都会想揽下自己做。推荐别人的,极少数人是真的大公无私;剩下的便是与推荐的人有着这样那样或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利益当头,他们会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很多事。牵三扯四,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可以趁问话的时机,将下人间的关系理个大概。 之后若府中发生任何事,她都可以从中发现珠丝马迹,不至于处于被动。 但是这些她不会说,她可不想把所有本事都毫无保留地说给她不喜欢的人听。 落蕊瞟了林月芷一眼,心里呵呵冷笑。 昨日莲姨娘眼底藏都藏不住的得意之态,她虽说只匆匆瞥了一眼,却也看得分明。 眼前这个长得讨喜,大大的眼眸里总是自带三分笑意的三妹妹,这副温和友善的假面不知曾经骗过了多少人? 针线房里很多孙姨娘和徐嬷嬷留下的人,便让她与她们斗去。她若有本事,能降得住那些人便可;若降不住,那就对不起了,管家权她还是要收回来的。 落蕊战姨娘斗恶奴雷霆一怒后,牢牢地掌握了林家的管家权。她娘俩也算翻身农奴把歌唱,真正拥有了主母和嫡女的尊宠。 安稳平静的日子悠悠晃晃过了几天,林落蕊来大明府最为期待的事情来了。 大明府书院开学了。? 书院门口,心情美丽的林落蕊带着一脸的灿烂,从马车上下来。 娇俏可爱的堕马髻,生动活泼的小兔子白玉簪,鹅黄色立领襦裙,外套一件石榴红出风毛披风,映衬着白皙的脸蛋像瓷娃娃一样。 做为一个曾经在优美雅静的校园里读书的现代人,林落蕊对此地的书院莫名地向往。 她早早地便盘算过,书院上课时间是辰正时分,处理完家事后刚好来得及。尽管可能会很忙,她还是迫不及待的来报名了。 “走落蕊,带你去女院选课。”带她过来的柳静云走到她身边。 柳静云,林文昌的义子。十八、九岁的年纪,俊朗清雅,温润端正,却又十分精明能干,是林文昌极为器重的膀臂。 此次便是他奉林文昌之命去乡下老宅接她母女到府城,一路上对她娘俩颇为照顾。 “静云哥哥,你可是男人,可以去女院吗?” 林落蕊心情愉悦得似要飞起来,第一次来书院,她对什么都感觉稀奇。闻听柳静云要进女院,更是大为惊奇。 “虽然女院里全是女学生,但是先生不分男女。今年静云哥哥在女院教授书画课,落蕊妹妹有没有兴趣来跟我学习啊?”柳静云跟落蕊玩笑道。 这个妹妹自从在听雪阁大闹一场后,彻底揭掉了温吞软弱的伪装,变得意气风发,明艳张扬。 她不像通常的大家闺秀那样喜欢端着架子装模作样,她自由率真,活泼生动,柳静云很喜欢与她说话时轻松自在的感觉。 “静云哥哥给女学生教书画?先生?夫子?” 林落蕊不由联想起老夫子们捋着颌下长髯,摇头晃脑念书的样子。 她看着柳静云白净俊朗的脸,眨巴着晶亮晶亮的眸子,抚着自己光洁的小下巴,无声地笑了。 “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 柳静云看林落蕊若有所思,一脸坏笑,不知道她又想什么去了。无奈地摇摇头,给她介绍起大明府书院来。 大明府书院分男院与女院,男院分三级上课,没过童生试的是初级班,过了童生试没过乡试的是中级班,过了乡试的就是秀才了,上的是高级班。 按大盛国律法,秀才就可以开班授课了。所以有不少高级班的学生在女院教课,以此顶自己在书院学习的学费。 柳静云笑道:“静云哥哥两年前便是秀才了,在女院教课可不是稀奇事儿。” 林落蕊还是对着柳静云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嘴里还啧啧有声。 这张脸不说祸国殃民,怎么的也算是眉清目朗貌比潘安。要是让女学生知道这位是今年的书画老师,不知得有多少人蜂拥而来,追随他掀起一股作画习字的狂潮? 柳静云被落蕊盯得打了个寒颤,又听得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这又魂游到哪里去了? 咬着牙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还有完没完了?快别嘀嘀咕咕的了,先去选课。” 书院报名处立着一块大木牌,木牌上贴着张大红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女院开设的课程:书画,诗词,女红,礼仪,算术,医术,骑射。 林落蕊站在木牌前,再三斟酌,最终报了医术,骑射和女红三门课程。 “静云,你这妹妹看着娇娇弱弱的,竟然选了骑射!这门课可是极少人报的。” 一道声音传来,如山谷里飘来的朗润的清风一样清亮动听。 “二妹妹做事向来出人意料,冷不丁爆发出的能量,一般人可招架不住。警告你啊,千万不要惹她,否则撕了你这张如花俊脸,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柳静云戏谑的声音传到耳边。 哎?这话说得我好像泼妇一样了,这还得了? 林落蕊猛转过头去正欲还击,却愕然看到了一张真正称得上祸国殃民的男人的脸。 第8章 逍遥美娇郎 柳静云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男子,身形纤长,明眸皓齿,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两片红艳的薄唇似张未张。 身穿玉色如意云纹织金缎交领长衣,腰束月白色缀玉宽腰带。如墨长发用玉钗绾住,系了一条与长衣同色的玉色发带,那长长的发带如蝴蝶般在风中盘旋。 阳光明媚而温暖,春风轻柔拂面,徐徐送来缕缕花香。林落蕊如坠入仙境般傻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男子,连呼吸都停滞了。 前世今生,她活了三十好几年,直到今天才知道竟真的有男人当得起“眉目如画”这个词。 “落蕊,哎,哎,”柳静云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笑斥道,“快把口水擦一擦,这是有多久没见过漂亮男人了?这么不含蓄。” “怎么?只准你们看漂亮姑娘,不准姑娘看漂亮公子?” 落蕊回过神来,作势抹了把不存在的口水,笑道:“这位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人都说好看的女人是‘红颜祸水’,你这个样子称得上当之无愧的‘蓝颜祸水’了。” 大明府民风开放,只要不跟男人发生肢体上的接触,姑娘们可以随意在外面走动。 有胆肥的花痴少女,看见长得帅气的男子也会尖叫,会羞答答地朝男人扔帕子扔香囊。男人一般不以为忤,甚至以此为荣。 可是林二姑娘还没怎么样呢,她只不过动了动嘴,赞美了几句,却眼见着那男子的脸色沉了下来。 “蕊儿来,认识一下,这是乐逍遥,我的同窗好友。“ 柳静云一看情形不对,连忙上来打圆场。 搞不清楚这位爷今天是不是撞了邪?这么不经闹。几句玩笑话就把脸放下来了。 ”逍遥最不喜别人说他好看,上一次那个说他好看的男人被他折断了手腕,上上一次的那个被他扔水里泡了半个时辰……” “哦,还是个明明可以靠颜值征服女人,却偏偏要以才华征服世界的祸水。” 林落蕊随口就来,觑眼看着那男人的脸更黑了,赶忙往回找补。 “逍遥哥哥别生气,落蕊不是亵渎你,也不想冒犯你,实在是你长得太漂亮了。哦,不不,是太英俊,落蕊一时没忍住……” 明媚的阳光打在少女的脸上,少女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在阳光下闪着异样的光彩。 她嘴唇嫣红,嘴角俏皮地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眉眼弯弯如月,眼神那样干净无邪。 乐逍遥突然笑了,笑容从紧绷的嘴角绽开缓缓延伸至眼角,眼眸温润如水,似含着无限旖旎春光。 这一笑,像一朵洁白的玉兰花孤傲地绽放在这天地间,让天地都瞬间失了颜色。 林落蕊险些被那笑晃花了眼,急忙低下头去,再不敢露出垂涎的模样,生怕一不小心再刺激到眼前这喜怒无常的玻璃心男人。 乐逍遥也纳闷,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失常。 因为长着这样一张脸,招花惹草是难免的。但是不管姑娘们怎么犯花痴,他都能漫不经心的一笑置之。除了那些不开眼的龌龊男人来撩骚他,他通常不生气。 可是为什么今天就特别不能容忍眼前这个娇俏活泼的姑娘说他好看呢? 虽然他不明白她所说的“蓝颜”、“颜值”是什么意思,可他就是不喜欢。倒是那句“以才华征服世界”,特别称他的心意。 林落蕊小小的脑袋使劲往下垂,闷头看地,似乎要数清楚地上忙着搬家的那窝蚂蚁到底有几只? 她是不知道乐逍遥心里所想,否则怕要撇嘴鄙夷一声“自恋狂”了。 “落蕊妹妹,说什么‘亵渎’,‘冒犯’?我一个糙汉子有什么不可冒犯的?” 美貌如花的糙汉子乐逍遥对林落蕊拱手行礼,笑道:“在下有些好奇,落蕊妹妹为什么要选这三门课程?” 哦,听这口气,这是恢复正常了? 落蕊长舒一口气,对着乐逍遥福了福,说道:“逍遥哥哥,落蕊选课是冲着实用性来的。” “家母体弱,落蕊一直想学习医术以便更好地照顾她。骑射该好好学学,万一遇上什么事,骑马总比两条腿跑得快不是?” “至于女红,落蕊从小跟母亲学刺绣,自问刺绣是最擅长的。只想再学些新的针法技艺,万一有一天……我靠做绣活也能好好活下去。” 林落蕊前世靠努力考上大学,毕业后做了个朝九晚五的小职员。一朝穿越,没有特殊的技能傍身,更没有令人艳羡的金手指。 她选择课程的目的很明确,无非是多掌握一门技能,为以后的生活多些保障。 “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有那么多万一需要考虑?” 乐逍遥轻笑,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姑娘家只要嫁个好夫君,能相夫教子,以后依靠夫君生活就好了。” 林落蕊恼火地摇摇头,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是这种破思想。连这个美得如花的男人也不能免俗,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她脑中灵光乍现,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个段子。 环视四周,落蕊指了指旁边大树上的小鸟,“逍遥哥哥,看见栖在树枝上的小鸟了吗?小鸟总站在树枝上,它不怕树枝折断吗?” “它怎么会怕树枝折断?它有翅膀啊!”乐逍遥笑道。 “对嘛,因为小鸟相信的不是树枝,而是它的翅膀。” “落蕊妹妹是说,女人相信夫君不如相信自己。学了本事,就好像给自己长了翅膀。学的本事越多,翅膀就会越强壮。” “不必担心风雨来时树枝折断,或者即使树枝折断,也可以靠自己强壮的翅膀另外找到安全的栖息地?” 乐逍遥越说越急,眼眸如暗夜里绽放的烟花般明亮。 “逍遥哥哥,孺子可教也。”林落蕊娇俏地微笑。 乐逍遥笑得爽朗:“落蕊妹妹真真妙人也。走,今日只报名选课,明日开始来跟我上骑射课。” “啥,逍遥哥哥跟我一起上骑射课?” “哈哈哈……”乐逍遥笑得更狂放了,“这么说也没错,我是你的骑射老师。” “啊?” 林落蕊要晕了,她似乎做了一个本年度最糟心的选择。跟他学骑射,会不会被晃眼到从马上摔下来? 从未见过乐大公子笑得如此开怀,柳静云笑笑地看着神采飞扬的乐逍遥,眼里含着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 第9章 这名挺别致 回家的路上,气氛轻松了不少,林落蕊憋着憋着又憋不住了。 她悄悄挑开马车窗帘,探出头去冲外边骑在马上的乐逍遥道:“逍遥哥哥,落蕊刚才仔细品了品,逍遥哥哥这名字还挺别致啊。” 于是,落蕊姑娘成功地看到了乐大公子似哭还笑,似喜还悲,悲愤莫名直至气极败坏的脸色变幻。 柳静云也是被这只勇敢无畏,猛戳老虎屁股的姑娘逗乐了。这丫头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又得自己来给她解围了。 “落蕊,逍遥是大明府首富乐大善人家的大公子。乐家家财万贯,商铺开遍大盛朝,家里的银子够他们家几辈子都花不完。” “乐大善人就想让他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逍逍遥遥过一生就好,所以给他起名叫‘乐逍遥’。” “可你逍遥哥哥偏生从小就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非得走上这条与他父亲的意愿背道而驰的最艰难的科举路。” “逍遥哥哥很有志气嘛,好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怎么能只满足于吃喝玩乐呢?” 林落蕊蹭蹭鼻头,表示不解。 她更不解的是,商人在封建社会地位低下,“士农工商”,商人派在最末。哪个商贾之家不希望自家出一个混官场的子孙,可是乐大善人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看,自家老爹的思想觉悟连落蕊一个小姑娘都比不上。 乐逍遥定定地看着林落蕊,感觉被顽固的老爹压迫的愁云惨雾瞬间消退了不少。落蕊就是他孤独行走在暗夜里突然出现的一道光,照亮了他惨淡艰难的前半生。 “很多人都跟你一样想,可是乐大善人固执的很,死活不让他读书考科举。” 柳静云意味深长地笑,接着说:“乐大善人不仅不给他出上学的费用,还断了他的月钱,逼得他只好去女院授课。因为这张脸太招人稀罕,只敢去教最少人报名的骑射课。” 柳静云瞅着乐逍遥越来越黑的脸色,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去年一个女生只顾着看他,一头从马上栽下来摔伤了腿,那家人愣是赖上他。逍遥变卖了从小到大所有值钱的物件,差点就要去当裤子了,才把人打发了。” “你别看他现在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身上比他的小厮还干净,浑身上下掏不出一文铜钱。” 乐逍遥不想在落蕊面前呆下去了,他涨红着脸,狠狠地抽了马儿一鞭子。马儿吃痛,驮着乐逍遥狼狈逃窜了。 原来不是这名字有多别致,而是这名字背后发生的一系列糗事太尴尬;原来长得好看竟然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搞不好会给自己带来倾家荡产的灾难。 林落蕊扒在车窗上,望着乐逍遥落荒而逃的背影,使劲捂着嘴,但那叽叽咕咕的笑声还是透过指缝漏了出去。 看来这骑射课很危险,乐逍遥就是个绝美的危险源啊,总是对着他那张脸,确实太容易犯花痴。 落蕊笑靥如花,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 乐家,商贾之家。乐逍遥就算不好经商,耳濡目染间对此道也会有些了解,这样的人她该好好结交才是。 “钟嬷嬷,听宋嬷嬷说你擅厨艺,还懂些药理?” 梅园,落蕊自己的院子里。她端坐在榻上,打量着面前的厨娘。 母亲的身体需要调养,她想在听雪阁设个小厨房。因此特意托宋嬷嬷替她寻一个忠厚可靠、懂点药理又擅做药膳的厨娘。 她始终记得要报答宋嬷嬷在她娘俩落魄时对母亲的照拂,所以把建荷塘的差事给了宋嬷嬷的男人。又在其预算金额上手一松,多划了二十两银子。 宋嬷嬷感恩戴德,为她办事更尽心尽力。她要的厨娘,很快便送来了。 钟嬷嬷,四十来岁,一身蓝灰色衣裙,外套一件酱紫色镶黑边的比甲。身材精壮,国字脸形,大眼睛,厚嘴唇,看起来倒是个忠厚老实的妇人。 国字脸,总给人一种憨厚可靠的感觉。诚然,国字脸的人确实有很多都是憨厚可靠的,乡下老宅的大堂哥就是其中一个,可是…… 林落蕊轻捻着手里细瓷茶碗的杯盖,眼眸透过面前的嬷嬷投向了远处。心思飘飘悠悠不知道荡到了哪里,那里有她潜藏了十多年的记忆,每每忆起便让她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回二姑娘的话,老奴对药理只有点粗浅的了解,不知能不能合姑娘心意?”钟嬷嬷谨慎地回答。 沉稳,诚实,不夸大其词。林落蕊缓缓地收回视线,心里默默地给钟嬷嬷下了一个评判。 有些人有些事,她这一生都不愿再忆起。可偏偏会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节点,突然间不经意地跳到她眼前,让她不得逃避,无从躲藏。 这一次,但愿她没有眼瞎到再看走眼。 “嬷嬷不必担心,也不需要你有多么高深的药理学问,只要能知道哪些东西不能乱吃就好了。等听雪阁小厨房建好,你便先试试。若做得好,必然有你的好处。” “是,老奴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主子。” 钟嬷嬷欢喜不迭,这个活有多少人想做,却单单挑中了她。 能做主母小厨房的厨娘,每月月钱多了一两。她又可以给女儿多做几件新衣裙,给儿子多买几支新毛笔了。 “青梅,你去找静云哥哥,让他帮我细细查一下这个钟嬷嬷。” 钟嬷嬷离开后,落蕊低声吩咐青梅。 “姑娘,您是信不过宋嬷嬷吗?还是信不过钟嬷嬷?”青梅低声问。 “不是我信不过她们,人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那些人看着憨厚老实。” 林落蕊殷殷叮嘱:“小厨房做的是母亲入口的食物,小心些总没坏处。这府里,我就只有你们几个可以信任,其他人总是要防着些的。你们几个也要多留心,别什么人都相信。” 青梅是方氏陪嫁嬷嬷王嬷嬷的女儿,比落蕊大两岁。但主子就是主子,落蕊一席话让青梅如遭醍醐灌顶。 给主母做膳食确实需要找个知根知底的妥帖人儿,特别是林家后宅这种糟乱情况,更是不能大意。 青梅不再多说,转身便去了柳静云的流云居。 第10章 临风霸猛男 午后,林落蕊在房里做绣活。 乡下的大堂姐快生产了,她要给小孩做的小衣服还早着呢,这些天一有时间就赶紧忙活。 绣了一会,她抬头揉了揉发僵的颈子,看一眼窗外灿烂春光下新萌的枝条,起身往外走。 “青梅,咱们去花园走走,折几枝桃花给母亲插瓶,再采些花瓣回来酿桃花酒。对了,还要做些桃花饼给静云哥哥尝尝,他帮了我们很多。” 林落蕊厨艺好,喜欢用各种时令果蔬鲜花做精致美味的糕点、赏心悦目的菜品,还会用鲜花酿酒、烹茶。 以往在老宅,她常带着丫鬟们做这做那。换了新家,这手艺也不能撂下。 青梅快速翻出两个布口袋,跟上落蕊,两人一起去了林家的花园。 正是桃花开放的时节,花园里的几株桃树开得绚烂。含苞的,半开的,怒放的,一朵朵,一簇簇,妩媚娇艳,美得夺目。 此情此景,适合吟诗。林落蕊穿梭在桃树间,边采摘着花瓣,边吟诵起《桃夭》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男人?落蕊一惊。 她本想教青梅在恰当的情境下运用最美的诗词,没料到,青梅还没意会过来,一道男子沉静清朗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谁在那里,竟敢胡乱接我们姑娘的话?”青梅警觉,高声喝问。 落蕊转头看过去,却见一位男子从桃树后缓缓转出,阔步向她走来。 男子器宇轩昂,身材修长,脸部轮廓硬朗,剑眉英挺,眼眸如黑潭般深遂,似潜藏着迫人的锋芒。 一身绛紫圆领箭袖锦衣,腰间玉带扎紧,腰带上挂着玉佩荷包等物。头戴银冠,足下玄青鹿皮靴子,气度雍容沉稳。 “这位姑娘,在下姜临风,现正客居贵府中。刚才在下唐突了,姑娘见谅。”姜临风对林落蕊抱拳行礼说道。 刚刚他信步踱到花园中来,见一姑娘身着桃红色衣裙,堕马髻上插着一支小兔子白玉钗,鬓边还戴着一朵随手摘下的桃花,翩翩飞舞在娇艳的桃花中,宛若花间精灵般灵动可爱。 正看的呆愣间,忽听姑娘吟诗,未及深想诗句之义,便脱口接上吟诵出来。 姜临风?永宁侯府姜家不仅来了位侯夫人,还来了位公子? 林落蕊今天处理完家事之后便去书院报名了,还没跟姜家来人打过照面。现下见了这位姜公子,小心脏被震得“扑通扑通”直跳。 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一天接连见到两个气质大不相同的美男? 如果说乐逍遥是如花美男,美得令人心旌摇动,流连忘返。那么眼前的这位姜公子便是一株英姿飒爽,顶天立地的松柏,人如其名,玉树临风。 两人姿色不同,美得各有千秋。 林落蕊微侧身让过姜临风的礼,轻声道:“无妨。” 提起布口袋,她回身招呼青梅:“走,我们回去。” 在外面大庭广众之下,她可以坦坦荡荡毫无心理负担地与乐逍遥说笑。 而现在只有她与青梅这个贴身心腹丫鬟,在花园这样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面对一个男人却不敢与他多说话了。 若是被某个有心人看见,恐怕不用过了今晚,她私会外男的传言就会传遍整个林府。 “姑娘摘桃花,可是要做点心?” 姜临风不舍得她就这样离开,急忙出声询问。 “嗯,想做些桃花饼。公子且再慢慢逛逛,失陪了。” 出于对客人的尊重,落蕊回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啰嗦,带着青梅转身便走。 “姑娘,且等一下。请恕在下失礼,敢问姑娘芳名?” 姜临风出身军旅,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也更为直爽执拗。他第一次遇到心动的姑娘,怎能连名姓都不问清楚?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姑娘身份贵重,怎能随意将闺名告诉外男?” 林落蕊脚下不停,青梅停下脚轻斥了一句,然后转身便快步跟上她离开了。 姜临风被个丫鬟斥责了,也不恼。仍站在花朵缀满枝头的桃树底下,失神地凝望着翩然离去的林落蕊。 永宁侯府姜夫人此行是来商议婚事的。 永宁侯府欲聘林家长房嫡女为媳,这婚约还是当年林家老太爷在刑部尚书任上时订下的。 林家长房嫡女只有林落蕊一个,现已到了议婚的年龄。 姜家三公子姜临风已及弱冠,尚未婚配,此次姜夫人便带他一起来到大明府林家。 这也是林文昌接方氏母女到府城的另一个原因:姜家要相看落蕊。 来大明府之前,姜临风这个少与姑娘打交道的军中汉子对未来的妻子没什么想法。 他以为是人就要成亲,不过是找个人为他生儿育女,持家理事罢了。至于是哪个人,那就得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可是今天偶然遇见了落蕊,他内心蛰伏不动二十年的心弦突然因她而动。一时间心潮起伏,波涛汹涌,茫然不知所措了。 “蕊儿,恰好你来了,刚还想打发芳草去叫你呢。” 落蕊带着给母亲折的桃花到听雪阁,一进门,方氏便叫住她。 “娘,才只半天不见蕊儿,就想我了吗?”落蕊弯弯着眉眼嬉笑。 她找了个粗瓷花瓶将桃枝插了进去,稍稍调整了一下角度。月白粗瓷瓶配黑褐色的桃枝,更衬得桃花娇艳动人,完美! “对呢,一会不见就想得慌,就想把蕊儿拴在身边才好呢。” 方氏也笑道:“刚好今天永宁侯府的姜夫人和三公子来了,家有贵客,你这几天就不要去书院了。在家料理家事,招待客人,娘又能天天看见你,高兴着呢。” “娘,我这今天刚刚去书院选了课,明天就要请假,这学上得怎么这么随心所欲呢?”落蕊嘟起嘴,冲方氏撒娇道。 “嗯,真是没办法,谁让你摊上我这么个不中用的娘呢?”方氏打起了哈哈,“必得精明能干的林二姑娘坐阵,这家事才能料理得清楚,在贵客面前才不失了礼数呢。” 第11章 将军做斥侯 落蕊在听雪阁不顾一切地大闹一场后,林文昌不但没有恼怒于她,对她娘俩的冷漠态度竟改变了不少。 他偶尔会到听雪阁坐一坐,与方氏说一说家事。虽说仍然不留宿,但是表面看起来像是正常夫妻的样子了。 两人都刻意没跟家里人提起林家与姜家的婚约,连落蕊也没有说过,所以这事到目前也就少数几个心腹知道。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口头婚约,又是与位高权重的侯府联姻,谁能保证当中不会出现变数? 方氏不说是出于对落蕊的保护,至于林文昌是出于什么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落蕊姑娘被蒙在鼓里,见了要与自己议亲的男人也不自知,不然她只怕会躲得更急。 前世她遇人不淑,被渣男伤害而穿越。此生她重活一世,心志坚硬如磐石,决计不再对任何男人付出真情。 姜临风此时与她相见并一见倾心,那他这漫漫情感路可就值得期待喽。 傍晚,住在客院的姜临风好像屁股上扎了针一样坐立不安,他默默思忖片刻,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做一回斥侯,去打探一下敌情。 姜临风与柳静云年纪相仿,林文昌一早便吩咐柳静云好好招待。听说姜三公子到访,柳静云赶紧出去把他迎进流云居。 一脚踏进流云居厅里,姜临风的眼神立刻被桌上一盘精致美丽的点心勾去了。 小小的六只糕饼,粉粉的,桃花的颜色,桃花的形状,用鸡蛋和白芝麻做的黄色的花蕊,旁边还点缀着几片桃花花瓣。只是看着,他便觉得口齿生香。 “这饼是我妹妹送过来的,我还没用过。三公子,赏脸尝一块?” 柳静云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这会看着姜临风对着落蕊做的糕点出神,便打趣他。 姜临风也不客气,他实在是禁不住诱惑,伸手拿起一个桃花饼,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 闻起来一股鲜奶的香味,还有桃花的甜香,入口酥软绵甜,果然看着好看,吃起来更好吃。 “呶,还有蜂蜜桃花茶,我妹妹特意送来配糕饼吃的。你尝尝好喝吗?” “都说当兵打仗的粗野,吃饭都要抢的,你这吃法可一点不像个叱咤沙场多年的少年将军,倒真像个优雅的富贵公子了。” 柳静云看姜临风吃个点心一脸陶醉的样子,笑着道。 “当兵的吃饭要抢,那是因为战场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这会我在后方,前面又没有敌人伺机而动,我还不得文雅点?” 姜临风棱角分明英俊硬朗的脸上笑意盎然。 永宁侯府以军功得以授封,家族后辈年少时便要随父辈征战沙场。姜临风十二岁驻守北境,至今已8年,恰好等到落蕊长大。 “静云,我今天在花园里碰到一位正在摘桃花的姑娘,说是要做点心,这桃花饼是她送来的吗?” 姜临风就着桃花茶吃着桃花饼,越吃越甜。 他很想问摘桃花的姑娘是谁,又怕万一不是与自己有婚约的那位引起误会,于是跟柳静云打起了迂回战。 “你说说事情的经过,你是怎么遇上的那位姑娘,旁边还有什么人,姑娘穿戴是什么样的,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说得仔细点,静云好给你判断判断。” 柳静云心里暗笑,故意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回应。 不就是想问问在花园里遇见的姑娘是不是落蕊么?心里猴急还要人五人六装腔作势旁敲侧击的装样子,偏要逗逗他。? 姜临风无奈,只好从头讲起。从他看到落蕊,讲到他莽撞地对诗,一直到被青梅斥责,一点不落地讲了出来。 “嗯,依你的描述,连身边的丫鬟都懂诗,那就应该是她,也只有她的丫鬟是可能读过《诗经》的。” “她是林家几姑娘?” 姜临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静云,他算是看出来了,柳静云这个不着调的就没打算直接告诉他,吊着他拿他耍着玩呢。 那他就不再迂回了!将军嘛,不仅得有谋还得有勇,该直接出击的时候就得直接出击。 “有这么心急么?”柳静云冲姜临风促狭地笑,“摘桃花的是二妹妹林落蕊,送桃花饼和桃花茶的也是二妹妹林落蕊。这下,姜公子可放心了?” “真是林二姑娘?”姜临风呼吸急促,迫不及待地追问。 心头的大石一下子放下了,他感觉眼前的桃花饼更香甜了。 “当然是真的。喂,喂,你可别再吃了,再吃就要连盘子都吞进去了。” 柳静云笑着作势要抢走点心盘子,姜临风却迅捷地一挡,把他的手格开。 然后连点心带盘子,连桃花蜜茶也没给柳静云留下一滴,大笑着带着她未来媳妇做的好吃的,春风满面地回了客院。 霸道猛男姜临风,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把落蕊划为己有了,蛮横地连落蕊做的吃食都不想别的男人碰到。 翌日辰时,永宁侯府姜夫人带着自家丫鬟状似无意地经过林家议事厅。 听方氏说落蕊代她管理家事,姜夫人想来看看。 姑娘当家理事不稀罕,可落蕊才不过十三岁,她处理家事会是什么样子? 议事厅里,林落蕊依然端坐在正中,林月萱和林月芷分列左右。 小姑娘面上笑吟吟的,和和气气,温言细语,不像一般管家娘子那样面容冷冽疾言厉色。 下边的管事嬷嬷却一个个静悄悄地站着,轮班上前问询家事。面容谨肃,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姑娘不疾不徐不慌不忙地分派着,有条不紊,条理清晰,一桩桩一件件分派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 姜夫人看着心里暗自欢喜,伸手扯住一个过路的小丫鬟问:“厅里坐正中的可是你家二姑娘落蕊?” 小丫鬟高兴地回应:“是呢,正是咱家二姑娘。二姑娘人真好,还要给奴婢小厮们也建个书房,供我们读书习字呢?夫人您说,哪家姑娘有我们二姑娘这么仁善的?” 小丫鬟快人快语,丝毫不掩饰对落蕊的敬重与喜爱。姜夫人听了,心中更欢喜了。 “姑娘,王嬷嬷来了。”青桃打起门帘,站在门外禀报。 “快请嬷嬷进来。”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还要劳动王嬷嬷亲自来传话。 落蕊心生疑惑。? 第12章 清水出芙蓉 “姑娘,永宁侯府的姜夫人到听雪阁了。太太让您和几位姑娘前去拜见,特意教老奴来盯着姑娘好生打扮。”王嬷嬷笑眯眯地说。 永宁侯府姜夫人?还要好生打扮,是要相看吗?林落蕊瞬间想明白了。 只是若这个世道允许,她希望此生终生不嫁。就算扛不过这个世道,必须成亲,那她也不愿嫁入豪门。 豪门势大,若再遇上渣男,她连挣脱都挣脱不了。 就找个小门小户嫁了,遇上渣男就拼着脸面不要和离了,她乐得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 林落蕊自小主意就正,知道这种时侯不能打扮得太亮眼。略略收拾一下,不要在外人面前丢了母亲的脸面就是了。 她便还是往日一样的衣裙,白嫩的脸颊上连粉都不敷。堕马髻上只戴了一只白玉钗,确实是不失礼数的装扮。 王嬷嬷看着她这寡淡的妆容直摇头,太太让自己来盯着二姑娘,这任务好像完成得不怎么滴啊! “姑娘,您好歹打扮打扮,这个样子过去了,太太不得责怪我?” “嬷嬷,快走!”落蕊挽起王嬷嬷的胳膊,嘻嘻笑着道,“您看我这张脸皮,哪还用涂脂抹粉的?这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着呢! 我娘肯定不会怪您,指不定还得夸您做得好呢!” 林二姑娘的这张嘴,真要哄起人来那真是死人也能给说活喽。 王嬷嬷还真被她说动了,瞅瞅二姑娘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蛋,似乎若是真的浓妆艳抹,反而不美。 遂不再纠结,带着她往听雪阁而来。 听雪阁正厅,姜夫人正和方氏坐在雕花木椅上喝茶闲谈,林家五姐妹款款而来。 可能都得到了消息,几人的打扮可圈可点。一路走来,摇曳生姿,顾盼生辉。 走进听雪阁,一字排开,几姐妹对着姜夫人和方氏福身下拜。 姜夫人笑眯眯地瞧着五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按从大到小排列,右手边第二个应该是二姑娘了。 早晨隔得远看不真切,此时姜夫人细细地打量起来。 小姑娘衣着素雅,白皙的脸上脂粉未施,却柔嫩得好像半透明的美玉一般。 眸光清澈,眼窝里似注有一汪清泉水,清新淡雅中自带一股灵气。 行走时,敛眉低首,裙裾不动,连耳上的坠子也不见晃动。 福身下拜,起身,抬头,做得优雅至极,丝毫不失礼数。 果然是侍郎府女儿教养出的大家闺秀,姜夫人心中甚是满意。 林落蕊也对自己的这副模样表示钦佩不已,母亲教的那些规矩她即便不喜欢,也都好好学了。 需要装的时候装得一丝不苟毫不迟疑,大家闺秀的架子端得足足的。 为了不失母亲的体面,她可以这样规规矩矩地装上一整天。 “林家五位姑娘皆亭亭玉立,丽质天成,让人好生羡慕,都坐下说话。” 姜夫人和蔼地对几位姑娘说道。 五姐妹依言坐在屋内早已备好的五只六面如意墩上,各自摆出最优雅的姿态,敛息屏气,听姜夫人和方氏说话。 落蕊悄悄抬头看向姜夫人,看她年近五十,松花绿的暗花缎对襟褂子,配一条鸦青缎子马面裙,头上只着一只赤金扁簪,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她慌得赶紧低下头,姜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带着几分慈蔼,这是要闹哪样? 母亲特意让王嬷嬷去传话,还要她亲自盯着我梳妆打扮。这样隆重的出场,难不成是要把我推出去? 稍顷,丫鬟拿上来姜夫人给五位姑娘的礼物。 五位姑娘一人一只翡翠玉镯,独落蕊还有一只累丝攒珠金蝶钗。 姜夫人笑得和蔼,方氏也笑得开心。谁都没有说什么,底下人却各自心中有数了。 林月萱性情温柔,笑了笑,也不在意,仍然端庄稳重地坐在那里。 林月莹还小,这样的首饰她也不缺。被区别对待了,心里不快,撇了撇嘴也没有再多的表现。 独林月芷看着落蕊多出来的那只钗子,眼中异色一眼而过,却慌忙低头遮掩了过去。 晚间,莲姨娘身边的丫鬟去到林文昌的书房,说莲姨娘备了些酒菜请老爷去她房里坐坐。 桌上不过几碟小菜,一壶淡雅的桃花酒。 莲姨娘一身嫩嫩的妃红衣裙,薄薄的一层,纤细的腰肢,丰满的那什么,保持良好的体形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斜斜歪坐在林文昌怀里,莲姨娘端起酒喂了他一口,筷尖轻挑起一根黄花菜,要送不送的往林文昌嘴边递过来。 林文昌轻笑,这要命的小妖精惯会这样撩他,总撩得他心猿意马,恨不得抱着她立刻滚到被窝里去。 他就着莲姨娘的手叼走了那根黄花菜,正要抱着她去卧房,莲姨娘却一扭小蛮腰躲了出去。 小嘴噘着,眼圈红着,莲姨娘半是委屈半是羞怯地开了口:“老爷几天未到莲儿房里来了,可是厌弃莲儿了?” 林文昌被她勾得心痒难耐,嘴里胡乱地应着:“哪里有厌弃莲儿?你一差人去叫,我不是立刻就来了吗?” “那莲儿若不差人去叫,老爷就不来了,是吗?” 莲姨娘的眼泪从眼眶里无声无息地涌出来,却神奇地挂在眼睫上,不往下掉,只润得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泪珠闪闪要落不落,委屈又不敢抱怨的样子,真个叫人心都疼得要碎掉了。 这真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林落蕊没眼福看到这场面,若教她看到莲姨娘这哭戏,定然得大为感叹。 林家绝对盛产演技派啊!这莲姨娘要哭不哭的样子,比孙姨娘那柔柔弱弱泪流不止更加引人怜惜。 这演技绝对一流,啊不,是顶流啊! 林文昌心疼得不行,急忙揽过莲姨娘,搂在怀里亲着吻着,把眼睫上挂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吮吻下来,嘴里含糊地应着。 “来,不叫也来。以后老爷常来你屋里,老爷最疼的就是你了。” “老爷说最疼莲儿,那莲儿说什么老爷都会应吗?” 第13章 婚约定下了 莲姨娘从林文昌怀里直起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专注而多情,好让人心动。 “应!你说的我都应。” 林文昌鬼迷了心窍,胡乱应承。 “这可是老爷说的,你可不能骗莲儿。” 莲姨娘铺垫得够久了,终于按捺不住了。 “听说永宁侯府的姜夫人是来给姜公子相看亲事的,莲儿想让芷儿嫁过去。芷儿只比大姑娘小一岁,也是时候订亲了。” “这……这恐怕……不行……” 林文昌卡住了,被这俩姨娘吞得下大象的胃口惊到了。 孙姨娘还只不过想出面接待姜夫人,莲姨娘竟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进姜家?! “为什么不行?不是老爷说的,我说什么你都应吗?” 莲姨娘眼眶又红了,那泪珠子要掉不掉的又挂上去了。 “不是我不应你,这事是我也做不得主。与姜家有婚约的是林家嫡女,芷儿不是嫡女啊。” “说到底,还是我们低人一等,”莲姨娘噘起嘴,嘟哝道,“都是老爷的女儿,我生的就争不过人家。 是莲儿卑贱,让芷儿和芙儿也要跟着受委屈。” 莲姨娘委屈而又不甘,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只是烛光掩映之下,那朦胧的泪光后却掩藏着算计的精光。 事说不成,她也不敢再强求。 她很清楚自己在林家的地位,林文昌或许宠她,但却不可能任由她胡闹。 林文昌要的是家宅祥和,后院安宁。 她可不会像孙姨娘那个蠢货,自以为自己有多得宠呢。被人几句话一挑唆,便可着劲地闹,到头来林文昌也不会护着她。 于是她收拾起一腔怨愤,温温软软地服侍林文昌歇下了。 听雪阁里,芳草报说林文昌今晚歇在荷花苑了。 方氏轻轻放下手里正在绣着的鸳鸯戏水靠枕,幽幽叹了口气,默默坐在那没有出声。 屋里两个大丫鬟还有王嬷嬷看着她伤神,心里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规劝。 过了一会,方氏又拾起绣活一针一针地绣起来,面色平静而淡漠,似是浑不在意。 “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期望文昌能对我再拾起几分情意了。他喜欢歇在哪便歇在哪,以后不必再对我说了。”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碧莲是最清楚的。老爷那么宠她,她也不为太太说几句话。” 王嬷嬷抿了抿唇,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她不提,太太也没有因由提起来,老爷心里老是横着那么一根刺,就得这么一直僵下去。” “没事,不用担心我,好歹我还有蕊儿呢。” “对,太太还有二姑娘呢,”王嬷嬷眼圈红红的,宽慰道,“老爷就那样了,二姑娘可是巴心巴肝地待太太好的。” 翌日府里便传闻,永宁侯府姜夫人为姜三公子相看婚事,看中了二姑娘林落蕊。 林文昌随之传下话去:永宁侯府姜家与林家早有婚约,姜家嫡出公子聘林家长房嫡女为妻。 虽然他没有明言姜家要聘的是谁,但是长房嫡女只有林落蕊一人,那自然就是落蕊要嫁与姜三公子了。 林落蕊初初知道自己的姻缘已定,心中柔肠百结百转千回,无数个念头在头脑中悠来荡去。 姜临风将要成为我的夫君?到底还是被姜夫人相中了吗?连嫁个小门小户活得自在些,这么个小小的心愿都达成不了么? 她的未来夫君气度不凡,家世显赫,嫁与这样的男子应该是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可以犯花痴,可以对着男人流哈喇子淌鼻血,却决不想把自己的身家依附在任何男人身上。 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再犯就真的是蠢了。 她不想做那样蠢笨的人,所以对将来要嫁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期待,没有憧憬。 但是无论她心中作何想,她与姜临风的婚约已基本定下。 姜夫人与林文昌夫妇商定,两家即刻开始准备,只等落蕊及笄,便下聘成亲。 姜夫人出身将门,性格爽朗,开明豁达。 虽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更希望儿子的婚事能符合他自己的心意。 对落蕊,她心下是很满意的,她相信只要儿子见过落蕊也会心生欢喜。 所以她决定在林家再多住几天,争取创造机会让姜临风与落蕊多多接触,增加了解。 殊不知他的傻缺儿子早在来的第一天就见过落蕊,且十分喜欢呢。 林二姑娘只对自己的婚事有那么一小会儿的迟疑,很快就坦然接受了。 既然此事已定,那就不值得她再花费更多心思了。 之后的事之后再烦恼,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忙。 比如,母亲的事就比任何其他事都重要。 “姑娘,柳公子的小厮来传信,说查过钟嬷嬷了。” 梅园里,青梅悄声对落蕊禀道。 “哦?查得怎样?” “钟嬷嬷是本地人,父母兄妹都很老实本分。家里有一子一女,男人也老实厚道。 平日与街坊邻居相处也还算融洽,不见她与别人有什么争执不合。 大厨房的宋嬷嬷跟她住对门,看她爽利能干,还做得一手好汤水,就把她领进府里了。 暂时就查到这么多,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静云哥哥是个妥实人儿,既然他都查不出什么不妥,明天就让她到听雪阁小厨房。” 落蕊认真仔细地听完,沉思一会,说道。 安排好母亲小厨房的厨娘,落蕊心情舒畅,这大概是这些天来她感觉最舒心的事了。 二姑娘心情好,整个林家宅邸里气氛也很温暖和谐。 林家的下人们大都高兴着呢! 二姑娘人那么好,就该嫁个好夫婿。如今要嫁入侯府,这是多大的富贵和荣耀啊? 姑爷又是一表人才,少年英雄。 简直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好! 主子们大约也是高兴的,毕竟落蕊要嫁入侯府了,攀上姜家这样的名门望族,说起来脸面也有光。而且日后说不定还需要姜家提携呢? 只是这满园春风和煦、欢乐祥和的气氛,却也挡不住一些不和谐的因素在那阴暗的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滋生。 第14章 落蕊害羞了 水仙苑中。 被一顿板子打得皮开肉绽尚不能坐起的孙姨娘伏在软榻上,她的亲子林月清和女儿林月莹侍立在她身边。 林月莹与她姨娘长得一样刻薄,脸颊瘦削,眼眸细长,小小年纪也学妇人一样插得满头珠翠。 孙姨娘管家这些年,她的小日子过得相当舒坦。 下人们谄媚讨好,主子们也礼让三分。纵得她小腰杆子挺得直直的,总是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 林月清是林家的庶长子,一身锦衣华服,贵公子装扮。气场却不如他的同胞妹妹,总是勾肩缩背,站得不甚直溜。 “姨娘,这事你一定要做吗?” 林月莹面含犹疑,似乎有些不赞成她。 “当然要做。那对贱人欺我太甚!抢了我的管家权不说,还敢打我板子?这口气我咽不下!” “姨娘,方氏毕竟是主母,连父亲都得给她几分颜面,当日您就不该去听雪阁闹腾。” 林月清在旁规劝,看不出这位公子还是位明事理的。 “若不是碧莲那个贱人说你父亲早被方氏伤透了心,我就是再怎么闹他也是向着我的,我能去吗?” 孙姨娘怒得一把拂掉旁边小几上的茶碗,又牵动着伤口一阵阵疼。 她一边龇牙咧嘴呼痛,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莲姨娘和落蕊母女俩。 林月清拾起茶碗放在几上,又说道:“那您这事也不能做,这事做了对咱们也没好处。”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被人欺负了我还不能还回去?只要能让她们不舒坦,没好处我也要做。我就要出出这口恶气!” 孙姨娘眼里闪着疯狂又恶毒的光。 林月清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太太,当年奴婢说过,将来若生了儿子,就记在您名下,做您的依靠。可惜奴没本事,只生了这两个丫头。 今天奴把她们带来了,以后她俩就是您的女儿。跟在您身边,孝敬服侍您,与奴婢再无关系。” 听雪阁厅里,莲姨娘带着林月芷和林月芙,跪倒在方氏面前。 看她美眸含泪,声声泣诉,那真诚恳切的劲儿,啧啧,真真好一个忠心为主的义婢! 林月芷安静地跪在莲姨娘身后,肩背挺直,默不作声。 林月芙眼眸红肿,头使劲垂着,也一声不吭。 “罢了,哪个孩子愿意离开自己的亲娘?让她们在你身边。” 方氏瞅着林月芙红肿的双眼柔声道。 也不知道莲姨娘费了多大的心思才把她弄到这来的? “母亲,芷儿愿意。” 林月芷伏首给方氏叩头,看不出半分不情愿的样子。 “太太,你看她们愿意,芷儿和芙儿都愿意。芙儿,快给母亲磕头。” 莲姨娘转回身,狠狠心按住林月芙的头往下按。 林月芙眼里含着泪,却也只得磕下去。 “碧莲,别逼孩子了。你本是我的陪嫁丫鬟,与我关系最亲近,我自然愿意把她们两个记在我的名下。 且等我跟老爷商量商量,你先带两个姑娘回去。” “是,太太。” 只要方氏愿意主动跟林文昌提起,林文昌又怎会不同意? 莲姨娘得到了她想要的回答,满意地带着女儿离开了。 王嬷嬷冷冷地望着莲姨娘母女离去的背影,轻声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这么大的孩子早已晓事,哪能养得熟?刚生下来时她怎么不送到老宅给太太养着?” “那时候她还得指望着两个孩子在老爷身边争宠?这会送过来,不过是想记在嫡母名下,要个嫡女的名分罢了。她倒是晓得嫡女的好处。” 芳草恨恨地接着说。 方氏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你们也看出来了?她就是冲着嫡女的名分来的。可是她想要就得给她吗?” “她莫不是以为全天下只有她最聪明,连我都可以当傻子耍了?她早已跟我不是一条心了,我还会让她得意吗?” 三月十五,大明府城外青云山逢山会。 方氏应姜夫人要求,托柳静云带着自家的几个兄弟姐妹与姜临风一起去赶山。 青云山山会很热闹,附近很多的贵人百姓都会来。 有售卖各种吃食用品的,有耍杂耍卖艺的,有去庙里烧香祈福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林家的几位姑娘从昨个知道要去赶山时便开始兴奋,今早更是早早地梳洗打扮好,准备出发了。 独落蕊磨磨蹭蹭地不想出门,她也喜欢热闹,但是有些抵触这种带着目的性的出游。 但是母亲的安排她又不能拒绝,最后还是换了一身简洁利落的衣裙跟林月萱一起出了府门。 英姿飒爽的姜临风目不转睛地盯着落蕊从院子里出来,视线好像粘在她身上,一下都不舍得移开。 身后的侍卫明飞感觉他家主子这样子实在丢人,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一声,姜临风才如梦方醒一般收回了视线。 “姜公子安好。” 林落蕊在他面前站定,端端正正地垂眸福了一礼。 微垂的眼睫轻颤,像美丽的蜻蜓轻轻扇动的翅膀,声音轻柔而绵软,像羽毛轻轻划过耳边。 耳朵酥酥麻麻,心脏麻麻酥酥,姜临风一时滞住了,半天没有回应。 明飞和明翔不住地咳嗽也不管用了,急得两人差点没拿脚直接踹他们家主子的屁股。 林落蕊没有再等下去,低垂着粉颈,步履优雅目不斜视地走到柳静云和林月清身边。 给他二人也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后径直上了马车,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姜临风一眼。 姜临风回过神来,深深懊悔竟被落蕊一个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连回礼都没有及时回一个。 生怕落蕊以为他多年从军,粗鲁而不识礼,不由一阵失落而又手足无措。 “落蕊可能有些害羞,过会熟识了或许就好了。” 柳静云也拿不准落蕊的态度,但他本着不让客人尴尬的原则,出言宽慰他。 “哦,原来她害羞了。” 落蕊会因他而害羞,这个认知瞬间又让姜临风心情灿烂,咧嘴笑开了。 这一笑直露出一口大白牙,实在与他少年将军的冷肃形象大为不符。 柳静云啧啧两声,真心表示没眼看。打马上前,催促马车启行。 第16章 临风被抱了 落蕊急忙回头看,却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将柳静云等人围了起来。 许是趁着山会人多也来凑热闹,看见他们都是富家公子小姐的装扮,男男女女皆气度不凡。 料想是有钱人家,便一拥而上去讨要。 林月萱急忙闪身躲在柳静云身后,柳静云护着她往后退去。 林月莹被林月清护在身前,一脸嫌恶的样子。 退又退不出去,她尖声喊起来:“快撒钱,撒钱,让他们走开。” 林月清身后的随从急忙掏出一把铜钱撒向空中,铜钱雨一样的落在地上。 乞丐们“呼啦啦”上前争抢捡拾,场面比之先前更加混乱。 一个乞丐被推挤向林月芷,她吓得“嘤咛”一声向姜临风扑过去。 姜临风怕落蕊被乞丐冲撞,正焦急地四下环顾找寻她。 未曾想,一时大意,竟被林月芷扑了个满怀。 少女双手环在他腰上,头伏在他胸口,似是被惊吓得不轻。 脑袋伏下去便不敢抬起来,只娇声喊着:“临风哥哥,芷儿怕……” 少女声音轻颤,说不出来的妩媚娇羞。 任男人如何硬心肠,也不免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不忍心推开怀中软嫩柔弱的小身子。 姜临风只好竭力往后仰着身子,两只手扎煞着,抱也不是,推也不是,尴尬地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猛然间一侧眼,刚才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林落蕊好巧不巧地撞入他的眼帘。 从来到青云山连半个眼神儿都没舍得赏给他的林二姑娘,此时正一手举着吃了一半的糖兔子,目不转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姜临风脑子“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再不敢犹豫,他回手拽过身后的侍卫明飞。 两手把住林月芷的胳膊,用力一拽又一推,竟直直将林月芷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送入明飞怀里。 然后转身就向落蕊走去,浑不顾身后明飞恨不得吃掉他的幽怨的眼神。 唉,给人做侍卫真心不容易呀!竟然还要时刻准备着英勇献身,担起给主子挡烂桃花的职责。 林月芷慌忙抬头,竟见紧紧抱着的人由姜临风换成了侍卫。那侍卫正一脸惊诧莫名地盯着她。 三姑娘刹时耳朵尖都红了,急忙推开侍卫,抽出身来,借整理衣裙之机掩饰自己此刻的慌张。 看着向落蕊走去的姜临风,林月芷眼中羞臊之意未退,又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委屈,似不甘,似怨愤,或者兼而有之。 姨娘教的这些不管用啊,谁说温香软玉在怀,男人就没有能把持得住的?这一招,对姜临风就不好使。 姜临风未及走到落蕊跟前,却见落蕊也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心头的小花迎风怒放,臭不要脸地以为落蕊吃醋了,终于肯主动靠近他了。 谁知落蕊丝毫迟疑停顿都没有,径直越过他,走向前面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 小乞丐个头太小,力气也小,在一堆成年乞丐中被推来搡去。 不仅一个铜钱都没抢到,还被挤倒了,这会正趴在地上哭得甚是伤心。 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寒凉,成年人都还穿着夹衣夹袍,小乞丐只穿着破烂的单衣单裤,一身污垢尘土。 脸颊被泪水冲得一条一条的泥道子,嘴唇冻得青紫,嘴角还有被磕碰出的血迹,眼睛倒是清亮亮乌溜溜的,很可爱。 林落蕊掏出一方洁白的绢帕,心疼得蹲下,小心地给乞儿拭去嘴角上的血,擦去小脸上的尘土。 林月芷冷眼旁观,林月莹一脸嫌弃。 落蕊毫不在意,径直领着小乞儿往旁边去了。 林月莹撇撇嘴啧啧有声:“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那么脏,也不嫌埋汰!竟是习惯跟烂乞丐呆在一块的。” 林月清扯扯她的胳膊,瞪了她一眼,不让这尖酸刻薄的妹妹再吐出这样暴露低素质的芬芳。 姜临风冷冷地斜了一眼林月莹,又把视线转向落蕊。 林月芷在旁边沉默不语,只偶尔瞥一眼紧盯着落蕊的姜临风。 落蕊不声不响地带小乞丐去买了一身夹衣,又找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与老板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进去。 出来时,小乞丐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新买的衣裳,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给小乞丐买了几个肉包子,边看他吃边与他絮絮低语。 许是很久没有人与他这样温声细语地说话了,小乞丐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包子,边兴奋地急急回答落蕊的问题。 一不小心噎了一下,憋得小脸通红,咳了几声。 落蕊轻轻给他拍着背,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便静静地看着他吃东西,不再说话了。 “谢谢姐姐,我走了……” 小乞丐吃完了,捧着落蕊另给他买的几个香喷喷的大肉包,恋恋不舍地与这个给他买新衣和吃食的大姐姐告别。 落蕊向小乞儿挥手,眼眶微红。 “蕊儿,你很喜欢这个孩子吗?” 柳静云看她难过,心里也有些凄然。 或许是忆起了自己曾经的过往,他也想帮帮这个小孩子,也顺便成全了落蕊这颗善良的心。 “那孩子原来读书很好,看他的眼睛多么伶俐乖巧。可惜他父母都去世了,他只能到处流浪,乞讨为生。 我确实很想帮他,可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他这一次。” 这世界同她来的那个世界一样,总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可在大多时候,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他能碰上你也是他的缘分,正像当年的我遇上义父一样。“ 柳静云看了眼一步三回头,刚挪出一小段距离的小乞丐,说道:”你若真想帮他,就送他去乐家。 乐大善人开了所善堂,专门收养这样的孤儿。不仅会抚养他们长大,还会教他们读书识字,日后安排到乐家的庄园或铺子做事。” “真的吗?”落蕊惊喜地喊,急忙回身吩咐青梅,“青梅快去,带他回来。” 青梅答应一声正要去,却见姜临风的侍卫明翔已经走出去了,很快便将小乞儿带回到落蕊面前。 落蕊侧身看了眼姜临风,又对他福了一礼,说道:“谢谢姜公子。” 姜临风挠了挠头,无奈地笑:“不过是去喊个人。落蕊姑娘一定要与临风这样疏远吗?” 第17章 您想得多了 林落蕊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话。转向那个小乞儿,蹲下来与他商量。 小孩子听说有吃有住,还有书读,自然欣喜万分,抱着落蕊的脖子不撒手。 柳静云吩咐自己的随从立刻带小孩去找乐逍遥,托他安置。 小乞儿举着落蕊给擦洗干净的小手与落蕊再见,眼里泪花荡漾,嘴角却是高高扬起的。 柳静云与姜临风默默含笑看着,林月清看得若有所思。 经过这一段插曲之后,柳静云怕落蕊一个人乱窜遇上什么事,勒令她跟着大家走,不许再乱跑。 落蕊没办法,若说这些人里有谁能管住她,大概也就只有柳静云了。 她偷偷吐吐小香舌,收着自己的性子,贴着林月萱跟在柳静云身边。 林月芷或许因为刚才姜临风推开了她,或许因为落蕊跟他们走在一起,没好意思再贴近姜临风。 刚才可以说是突发事故被吓到才扑到准姐夫怀里,但若是无缘无故再扑一次,那就是明目张胆违悖人伦抢姐姐男人了。 姜临风一边分神防备着林月芷,一边忐忑不安地不时瞟几眼落蕊。 见她与林月萱和柳静云说说笑笑,面色平静如常,像根本不在意刚才林月芷抱了他,他心中庆幸却又有些失落。 行至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林落蕊又停住了。 被方才的事打断,她的糖葫芦没有吃成,这会肚子里的馋虫又发作了。 只是今天出门带的银子被刚才一通买买买,吃吃吃,再加上给小乞儿买衣服吃食都花得差不多了。 她站在那开始琢磨,要不要买?买几支合适? 总不能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一个人举着支糖葫芦边走边啃。 “要吃糖葫芦吗?” 姜临风可算逮着跟落蕊搭话的机会了。 他把小贩草把上扎的糖葫芦全买了下来,让明飞拿去分给大家,自己挑了其中最大最红的一串,在林月芷怨恼地张望中递给落蕊。 “谢谢。” 落蕊也不扭捏,接过来,道了声谢,张口便咬下了顶头上最大的一颗糖葫芦。 “还是对我这么疏远,”姜临风失笑,抓紧机会解释,“刚才三姑娘和我……” “呵呵……” 林落蕊嘴里含着一个糖葫芦,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圆圆的,含糊不清地吐了两个字。 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又挂在了脸上,看在姜临风的眼里,分明是说“你们的好事我全都看到了,不必解释了”。 林落蕊转身又去找林月萱说话了,姜临风挠着头皮在原地发愣。 不是,您这‘呵呵’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是吃醋了还是没吃醋?是在意呢还是不在意? 女人心,海底针。 这小姑娘的心,也不是姜临风这等少与姑娘打交道的粗犷汉子能看透的。 林落蕊确实不在意,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在意。 她要知道自己“呵呵”一声让姜临风脑洞开得这么大,思维发散得这么广。 指不定得回他一句:姜公子,您想多了,“呵呵”只表示不屑于发表评论。 男人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在“一夫一妻”的社会制度下,还会有出轨有劈腿。何况在这“一妻多妾”的社会里? 谁能收得住男人那颗欢呼雀跃地奔向花花草草蜂蜂蝶蝶的浪到飞起的心? 赶山会自然少不了求神拜佛,烧香祈愿。 一行人一路吃吃玩玩,一路上山到了庙里。 清云山庙宇宏大,一溜好几座神殿。 男儿们大多去伽蓝殿拜拜伽蓝菩萨,求财运与功名,也有拜文殊菩萨的求科举高中。 女儿们则通常会到观音殿拜观音,祈求观音菩萨赐一门好姻缘,祈求与夫君琴瑟和鸣,恩爱情深。 林落蕊却拉着青梅到处走,逢神殿就进,遇神像就拜。 不管是管财运管平安还是管姻缘的,一概上香磕头。闭眼默默祈愿,一丝不苟虔诚之至。 姜临风跟着她从天王殿逛到大雄宝殿、观音殿、伽蓝殿,直至罗汉堂。 看她一次次烧香磕头,念念有词,最后的罗汉堂里竟大有把五百罗汉从头至尾挨个拜一遍之势。 只是姜临风竖着自己叱咤沙场八年,炼就的一对八百里能听风的顺风耳,听来听去却听到她反反复复念叨的只有一句话: 信女求佛祖保佑,保佑信女母亲身体康健,平平安安。 听了半天,竟无一句为她自己或他人所求,自然更没有他姜临风什么事。 姜临风心伤莫名,直感要得到落蕊的心,他还任重道远,路阻且长。 拜过了神佛,玩兴大发意犹未尽的众人又绕去后山。 好不容易出来趟,总得玩遍了才够本。 后山风景甚好,奇石林立,巨木挺拔。条条山间小路蜿蜒曲折,像彩带一样织成疏落的网通往山上各处。 林落蕊与青梅四处逛悠,时而捡几块漂亮的石头,时而摘几片好看的树叶,兴致勃勃,率性惬意。 柳静云宠着她,任她随意走,自己领着众人跟在后面。 青云山山脉是穿过大明府的清水河的发源地,山上好多条水流从山顶蜿蜒流下,到山脚汇聚成河。 林落蕊站在一处水流前,拔不动腿了。 那水大概有十几米宽,水上一架浮桥,只搭着两块窄窄的木板。两侧各有两条粗粗的麻绳,供人抓握。 山风吹来,浮桥晃晃悠悠,看着就不那么稳当。 林落蕊晶亮的眸子看向浮桥,双脚轻移,眼看就要踏上木板去。 “姑娘,你不是要上去?” 青梅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忧心地道:“可千万别动那心思!就两块木板搭着,还晃悠晃悠的,万一掉下去怎么好?” 落蕊确实想上去走走。 前世她曾走过一条长有千米的吊桥,同样是木板搭成,两边是铁锁链,悬空几百米下便是滔滔江水。 走上去不稳当,但很过瘾,她兴奋地在上面跑了两个来回。 如今站在这座小小的浮桥面前,她就很想上去试试,回忆回忆那种惊险刺激的感觉。 “青梅,你在边上等我。没事,我就上去走走。” 第18章 被人算计了 落蕊把青梅的手拿开,一提溜裙摆站到了木板上,青梅吓得大喊起来。 柳静云听到喊声也吓了一跳,他稍稍落后落蕊几步。一个没注意,这野丫头竟蹿到浮桥上去了。 柳静云正想跟上去,却见姜临风大步走了过去,踏上吊桥站在落蕊身后。 柳静云笑了笑,没跟过去,自己的媳妇当然得他自己疼。 姜临风也没想扯落蕊下来,既然她想试试,那就由着她。 他相信他会护住落蕊,不管她想做什么,只要他在,便会护她周全。 姜临风紧盯着落蕊,眼睛眨也不敢眨。 看落蕊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抓着麻绳,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 窄窄的木板随风轻浮,颤颤悠悠地晃个不停,他忍不住出声安抚:“落蕊,别紧张,我在。” 落蕊随着小桥晃动,心里的确有些紧张,却也很开心。 知道姜临风担心自己,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轻声回道:“姜公子,不必跟着我,我不怕。” 不多时两人走到小桥中间,姜临风正美滋滋地数算落蕊刚才跟自己多说了几个字。 吊桥突然一阵猛烈地晃动,落蕊脚下一打晃,差点失足落下水中。 她急忙放下裙摆,双手抓住麻绳,随着木板晃动犹自晃个不停。 姜临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一手抓住绳子,脚下稳稳地踏住木板稳住身子,回头望向来路。 同来的几位姑娘连同她们的丫鬟没有敢上浮桥的,都在桥那边嬉闹。 有几个看着落蕊,眼里现出鄙夷之色,似是嘲笑落蕊乡下丫头不知端庄。 姜临风细细观察,却也看不出是谁使坏猛晃浮桥。 他转头看向明飞和明翔,两人也只摇头。 姜临风双眼危险的微微眯起,面色瞬时沉了下来。 “没事,姜公子。这样的小河掉下去顶多湿湿鞋袜衣裙,伤不了人,兴许是哪个姐妹逗我呢?” 落蕊心中恼怒,面上却不显。她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就假借恶做剧搪塞过去。 姜临风却异常愤怒,他清楚地看见水流很急而且下面全是石头。掉下去岂只是湿了鞋袜衣衫那么简单?怕不会随着流水冲下去? 落蕊是他的未婚妻,他决不允许有人伤害她。 只是一时间找不出是谁算计她,他便暗暗记下了。少不得以后多操心,护着她些就是了。 赶山会确实让姜临风对落蕊更多了些了解,看到了她发乎于心的纯真善良和随乎本性的率性自由。 浮桥事件也让落蕊对姜临风的冷淡态度稍稍有了些缓解,但姜临风觉得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好在冥冥中自有天助,很快机会又来了。 知府夫人得知姜侯夫人在林家做客,递来贴子邀请姜夫人和三公子赏桃花,同时也邀请了方氏和林家众儿女。 姜夫人和方氏欣然应邀,一个正愁姜临风与落蕊见面机会少,一个却要借此机会融入大明府的官眷贵妇圈子里。 于是姜夫人带着姜临风如期前往赴约。 林月莹还小,方氏本不想带她去。 晨起请安时,她却在方氏面前哭哭啼啼。说想跟去玩,且不会麻烦母亲和兄姐照顾她。 当着林文昌的面,方氏也不好斥责,便也带着她和柳静云等几个大一点的儿女去了。 知府夫人的赏花会设在城外的庄子上,这庄子除了有十几顷地外,还有一座小山林,半山腰上种满了桃树。 这样大片大片的桃花如粉红色的海洋,其壮美程度与林府花园里那几株桃树相比可是有天壤之别。 大明府很多官家太太和富贵人家的女眷都带着自家的小儿女来了。 夫人们聚在半山腰的亭子里,边欣赏美景边闲谈。 各家的公子和姑娘们规规矩矩地拜见了众位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冲入桃花林中。 林家四个女儿本来在一起的,但是很快月芷和月莹便离开去找自己相熟的伙伴玩了。 又过了一会,林月萱也跟落蕊道歉,她的闺蜜来找她了。 落蕊刚来大明府没几天,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还没有来得及结交自己的朋友。 她也不在意,独自一人带着青梅在桃林里悠然地闲逛着。 “林落蕊,报名至今不见你去书院上课,是何道理啊?” 忽听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落蕊转头去看,却见柳静云和乐逍遥还有姜临风三人一起走了过来。 远远地看到姜临风冲自己勾起了唇角,林落蕊故作羞涩地移开眼神,微微低下了头。 虽然她心里无波无澜,但是遇到未来夫君该有的反应一样也不会少。 “唉哟,竟然害羞了?这是哪位仁兄有本事让咱脸比城墙厚的落蕊姑娘害羞啊?” 乐逍遥不打算放过林落蕊,眨着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刮着自己那张比桃花还艳的脸皮,继续打趣她。 “落蕊妹妹不是立志学成一身本领,靠自己而活,不依附夫君吗?不去上课跟谁学本领?” “逍遥哥哥,你……” 林落蕊粉面涨红,张口便要反驳。 因为姜临风,刚在书院报名的落蕊便请假了,一天也没有去过书院。 这乐大公子美则美矣,神经可是大条的紧。 在姜临风面前,也不知收敛。好说的不好说的,张口就来。 姜临风默默地站在旁边,听那两人“落蕊妹妹”,“逍遥哥哥”地叫着。 深遂的眼眸闪了又闪,内里似有波涛暗涌,明显是被触动了心。 柳静云不敢再让落蕊和逍遥说下去了。 明明刚才介绍姜临风与乐逍遥认识的时候,两人还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呢。这一碰上落蕊,立马便变了味。 再说下去,天知道眼前这位狂霸凶猛的少年将军会不会暴跳如雷? 他赶紧上前拽住乐逍遥的胳膊,“走,逍遥,咱们去那边看看。” 乐逍遥不情不愿地跟着柳静云往旁边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落蕊。 姜临风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神立刻如影随形地缠了上来,锋利如刀。 他一下打了个寒颤,不甘心地随柳静云离开了,嘴里还在嘟哝:“一棵好白菜就要让猪拱了。” 谪仙一样清丽脱俗的乐大公子背后损人也损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柳静云真是被他雷得外酥里嫩。 他瞅了眼一脸落寞生无可恋的乐逍遥,微笑道:“敢情对落蕊妹妹一见钟情的不止姜临风一人,乐大公子也是一样的!”? 第20章 风蕊定情了 “姜公子,落蕊与乐公子说几句话您都不高兴。那您那天与我三妹妹……又让落蕊情何以堪?” 唉,到底还是来了,秋后算账是吗? 姜临风默默叹气。 他憨笑一声,内心忐忑,又感觉甜蜜喜欢。 落蕊在意,那就表示她对自己也是有意的,可是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是林三姑娘主动扑上来的? 虽然那是事实,而且他也并不介意坏了她的名声,因为那姑娘的心性实在是让他看不上眼。 但好歹是落蕊的妹妹,总得给她留些脸面。 “落蕊你不要多想,好吗?我没有想抱三姑娘,那天是……” “姜公子不必解释,那天的事落蕊从头至尾看得很清楚。” 林二姑娘不等姜临风字斟句酌解释,她只管自顾自说下去。 “落蕊不会与逍遥哥哥或其他任何男人纠缠不清,不会让姜公子因为此类事难堪。 但日后保不准您另看上别的姑娘或者有人对您投怀送抱,要怎么做您自己斟酌,落蕊只求不要太伤我林家的脸面。” 呃,这是什么话?就是说只要不伤了林家的脸面,我身边有多少女人她都不在乎的吗? 姜临风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挠了挠头,一筹莫展,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怎么做才能打动她的心?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他决定不再纠结了。挺身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一些。 双眼直视着她明亮的眼眸,他柔声道:“蕊儿,还要叫临风姜公子吗?你对乐逍遥可以叫‘逍遥哥哥’,对临风不能换个称呼吗?” 得,又吃醋啦,还得寸进尺了。 林落蕊装傻,但笑不语。难道要让她叫“临风哥哥”? 未来的夫君叫哥哥?林落蕊摸摸自己的手臂,唉哟,好像有点恶寒哦,鸡皮疙瘩掉一地! 姜临风也不好逼她,继续侃侃而谈。 “落蕊说不与男子纠缠不清,临风今生也只认林落蕊一人。” 姜临风停顿了一下,似说给她听,又似在心中发誓。 “往后余生,临风愿意成为你的依靠。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怕,你要记得万事有我在。” 缤纷落蕊中,姜临风与林落蕊缓缓而行。 落蕊依然走在他身后,微低着头,默不作声。 听到姜临风说要成为自己的依靠时,她微微眨巴了一下眼睛,暗自哂笑一声,呵呵。 “落蕊,为什么总是走在我身后?” 姜临风忽然停下脚步,转向后面总落后他一小段距离的落蕊。 “我愿与你并肩而行,他日我若荣华,愿与你共享……” “若有苦难,落蕊愿与临风共担。” 林落蕊跨前一步,笑意盈盈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既然此生注定要与他纠缠在一起,她愿意把冰冻了十几年的心房悄悄打开一小条缝隙,尝试着接受这个到目前为止还不讨厌的男人。 如果最终都没有办法完全接受他,那她也能平平静静地把日子过下去。 在方氏面前她是娇蛮可爱的小乖乖,在外人面前她是端庄沉稳的大家闺秀。 在下人面前她是阴险狡诈的大尾巴狼,在姜临风面前她当然可以做贤良淑德的小妇人。 不企求这个男人对自己一心一意,不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没有感天动地的爱恨情仇,总会有平平淡淡的相敬如宾,这便够了。 也许林落蕊在装傻充愣,装痴卖乖这一行上着实登峰造极出神入化,反正姜临风是被她眼眸里那抹坚定的神色打动了。 姜临风痴望着落蕊清澈的眸子里那一汪清泉深处,那里只有他的倒影。 “落蕊的心里眼里只有我”,这个念头如窖藏了几百年的陈酿,香醇浓厚,入口醉心,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他缓缓抬起手,似想要触碰落蕊娇嫩的脸颊。 落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她还不习惯与姜临风如此亲近。但许是想将深情装到底了,她立在那里没有退却。 或许怕唐突了佳人,姜临风手掌临到落蕊颊边又稍稍改变了方向,只轻轻取下了落在落蕊发间的一片粉红娇艳的花瓣。 四目相视,一缕脉脉温情在两人之间默默流转。 林间一条小溪将桃花林分为两边,溪水间有几块石板供人垫脚,可让人从这边跳到另一边去。 石板隔得有些远,对于穿裙子的落蕊来说有点难度。 她提起裙摆,掂量掂量自己跳跃的距离,很有自知之明的又放下了。 姜临风看她眼中的跃跃欲试,那灿烂的神彩让他想起青云山后山的浮桥,好像这丫头对这类有点冒险的东西都挺感兴趣。 既然喜欢,何不满足她?有他在,她要怎么玩不可以? “想试试?” “嗯。” 落蕊瞅着溪水中的石板,眼眸中亮起的星子还是没有幻灭,她是真想试试。 “害怕?” “有点。” “我……带你过去?”姜临风犹犹豫豫,试探地问。 “好。”落蕊没有拒绝。 刚刚都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怎么着两人的关系也该有点变化? 姜临风喜不自胜,抬脚踏上第一块石板,回身向落蕊伸出手臂。 对落蕊有点难度的距离,他却只需要一步即可。 落蕊握住姜临风的手,顺着他的力量,一纵身跳到了石板上。 姜临风紧握住落蕊的手,转身跳跃,带起落蕊落到下一块石板上。 他就这样带着落蕊一块石板一块石板地跳过去,整个过程也没有多长时间,落蕊倒又小小地体验了一次惊险刺激的感觉。 天高云淡,溪水潺潺,鲜花簇拥,美丽的姑娘兴奋得咯咯直笑。 姜临风只看到她如花的笑颜,听到她清脆如流水淙淙的笑声便要醉了。 大手里的小手柔软滑嫩,姜临风悄悄地紧握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心里的欢喜都要满溢出来了。 落蕊肯主动牵他的手,也愿意让他牵自己的手,是不是表示落蕊也肯尝试喜欢他了? “公子,夫人让您立刻回马车上去,回林府。” 姜夫人的丫鬟彩云突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在溪水对岸着急地喊。 发生什么事了? 美好的气氛被打破,林落蕊和姜临风都愣住了。? 第21章 侯府退婚了 就在方才,彩云匆匆走进姜夫人所在的亭子里,附在她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 “什么?” 正与众位夫人言笑晏晏的姜夫人失声大喊。 她锐利的眼神扫向方氏, 之后吩咐彩云速速去找姜临风回来。跟几位夫人草草告别之后,便急急地离开了。 方氏当即与众夫人告别,召集自己的几个儿女,匆匆回府。 “娘,怎么突然要离开?” 马车里,姜临风询问姜夫人。 “娘突然感觉身子有点不舒服。” “那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姜临风看母亲脸色确实不太好,不疑有他。 “不必了,娘歇息会就好了。” 姜夫人的眼神在儿子身上逡巡一圈,看他春风荡漾,似乎心情不错,不禁担心起来。 “临儿,这几天跟林家的姑娘们相处多吗?你觉得他家大姑娘和三姑娘怎么样?” “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闲聊罢了,”姜夫人道,“京里有几家公子也该议亲了,娘看着林家几位姑娘都不错,想给他们撮合撮合。” “娘,您什么时候做起这保媒拉纤的活了?”姜临风笑。 他没有背后说人的习惯,只要不是他家落蕊,他娘要撮合谁他都不管。 于是他道:“两个姑娘都还好?” “跟落蕊姑娘比呢?” “那有什么可比性?各有千秋,各有各的好处。”姜临风直言。 谁好谁不好,哪能简单说清楚? 喜欢一个人,那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好的;不喜欢,谁又会去费劲琢磨他好不好。 姜夫人忧心地瞅着临风,神色莫名。 闹心啊!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跟他娘沟通有障碍,到底是喜欢哪个啊? 方氏回到听雪阁,姜夫人的丫鬟早已等在门外。见方氏回来,立即回去禀报姜夫人。 很快,姜夫人带着彩云来了。 一脸怒色,昂首阔步,侯府夫人的气势显露无遗。 方氏连忙让屋里丫鬟都退下,只留王嬷嬷在身边伺候。 见屋里再没有外人,姜夫人怒气冲冲地问方氏:“林夫人,我且问你,林落蕊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方氏如闻晴天霹雳:“姜夫人,此话从何说起?” “彩云,进来把你今天听到的给林夫人说一遍。”姜夫人冲门外喊了一声。 彩云应声而入,跪在方氏和姜夫人面前,言道:“今日赏花会上,奴婢听到两位姑娘在说话。 其中一个说:听说我们家二姑娘林落蕊不是主母亲生的。另一个惊讶地问: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第一个又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二姑娘是我家主母在一座破庙里捡的,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听着彩云原原本本的鹦鹉学舌,方氏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目光呆滞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林夫人,林落蕊确实不是你的亲生女儿?那她的父母是谁?” 姜夫人面沉似水,冷冷地追问。 “姜夫人,并不是雪吟有意瞒你。落蕊确实非我亲生,但她上了林家族谱,她的确为林家长房嫡女。” 方氏敛了敛内心悲愤的情绪,决定如实告知落蕊的身世,“至于落蕊的父母,也确实如那个丫鬟所说,我并不知道。 落蕊是在破庙里出生,她母亲产后离世,父亲不在身边。” “那就是说林落蕊来历不明了?”姜夫人厉声质问。 “夫人要这么说,也的确如此。她的生身父母是谁,确实无从得知。” 方氏摇摇头,无奈道。 “林夫人,我侯府不介意林落蕊只是个五品小官之女,愿意聘她为媳。 如果她身世明朗,即便只是你的义女,我们也可以接受。但是她身世不清,来历不明,我如何能让她入府?” “姜夫人难道想退婚?”方氏大惊失色,“落蕊一个姑娘家,如果被退婚,她如何自处?” “有谁明确说了,我姜家要求娶的是林二姑娘吗?”姜夫人反问。 “当年我家侯爷遭人诬陷入狱,侯府险遭灭门。是当时的林老尚书仗义执言,并为侯爷查清真相洗清冤屈。 这份大恩,姜家永远铭记在心。是以当年侯爷与老尚书大人订下的婚约,永宁侯府定然不会退。 若我没记错的话,林家还有两个适婚的女儿。林夫人不若选一个记于你的名下,就算是长房嫡女了。 这样侯府与林家的婚约还可以继续,也不会有人对林二姑娘说三道四了。” 落蕊是决不可能纳入侯府了,姜夫人也看不出姜临风到底更喜欢另外两个姑娘中的哪一个。 便只当他还跟来时一样,对婚事并不上心,选哪个都无所谓。 她不想让人说侯府咄咄逼人,仗着侯府的权势,什么都要给人决定了。 便把选择权给了方氏,让她自己决定把哪个女儿嫁入侯府。 “姜夫人不愧是将门之女,做任何事都有准备。您这是来之前,就已经替我们谋划好了? 也罢,此事等我与我家老爷商量之后再给夫人答复。” 方氏十分懊恼,却也没有办法。姜夫人如此介意落蕊的身份,这婚约是定不能成了。 可是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虽说没有明言,但是现在林家谁人不知与侯府订下婚约的是落蕊? 她的落蕊被退婚的名声是坐定了,被人私下议论也避免不了了。 霸猛男姜临风对很多事可能都粗枝大叶,不甚在意,唯独对自己喜欢的姑娘却是极为上心。 琢磨着落蕊该回府了,怕她担心他这边的情况。便让柳静云的小厮去给她传个话,说明突然回府的原因。 听说姜夫人身体不适,落蕊沉思一会,起身去了厨房。 午膳时间,落蕊亲自带着几个丫鬟仆妇到了客院。 “夫人,听说您身体不适,担心厨房给您安排的膳食不合胃口,落蕊亲手给您熬制了两款粥品。” 落蕊从提盒里端出两个盖碗,依次打开,展示给姜夫人看。 “这个是荷叶粥,健脾养胃,清热去火;这个是百合莲子粥,滋阴润燥,清心安神。不知夫人的身体适合吃哪个,您尝尝?” 姜临风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眼眸里笑意满满,十分得意。 看看,这就是我媳妇,我媳妇真能干。? 第23章 夫君变姐夫 当年林文昌与方氏夫妻恩爱,美满和乐。 却为方氏执意留在老宅,以掩盖落蕊身份争吵起来。 怒极时,方氏竟然自请下堂,让林文昌恼恨不已。 这么多年,他无数次地回想两人争吵时的情形,却始终想不出她为什么那么执拗。 想不明白他便不想了,只在心底积压了太多对方氏的怨恼与怪责。 如今她还是不愿说,他只能压下再一次升腾起的疑惑。 她哭得那般伤心,他便是心中再有气,也不愿再跟她争执了。 “好了好了,这事我也就是提一提,你不同意就算了,”林文昌道,“我不管了,是萱儿还是芷儿都由你说了算。” “那好,你就在这修书一封,明日我便遣人送回老宅。请老爷子将萱儿写上族谱,记于我名下。” 荷花苑那个贱人会勾魂,林文昌去那住上一宿,明日指不定又出什么幺娥子。 方氏让林文昌在听雪阁连夜把信写了,免得他一觉醒来又反悔。 林文昌包扎好伤口,挽了挽袖子,开始写信。 只是他边写边头疼,莲姨娘想要的是不可能了,少不得去哄哄她。 只是买副头面还是直接送间铺子好呢?唉,可真是伤神! 林月萱秀美端庄,孝敬父母,爱护弟妹,方氏很喜欢她。 又正值议亲年纪,与姜临风缔结婚约倒也合适。 但有落蕊和姜临风议婚在前,方氏怕庄姨娘和林月萱心有芥蒂,故连夜打发人传她们母女到听雪阁。 方氏只说落蕊与姜临风不合适,她要将月萱记为嫡女继续与侯府的婚约。 庄姨娘感激万分,郑重地拉着林月萱给方氏磕头。 且不说能嫁入侯府,享无尽的荣华富贵。 就算是林家嫡女的名分,若不是主母关爱,又怎能轮到月萱头上? “姨娘,本来是二妹妹跟侯府议亲的。现在嫡母却让我嫁入侯府,二妹妹会做何想?这以后我们姐妹该如何相处?” 林月萱心里不安,不顾夜色已深,跟庄姨娘回屋交谈起来。 “傻姑娘,你嫡母这样做,自然她的道理,咱们只要服从便是。二姑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会因此与你生分的。” 庄姨娘知恩感恩,语重心长地教导林月萱。 “孙姨娘是带着嫁妆嫁入府中的贵妾;莲姨娘是主母的陪嫁丫鬟,与主母最为亲近;只有姨娘卖身入府,是这府里最低贱的妾室。 主母不因咱们低贱而苛待,不仅让你参与持家理事,还要给你嫡女名分。 不管以后你能否嫁入侯府,都当记得嫡母的这份恩德,更加尊重孝敬于她才是。” 很快,林落蕊并非主母亲生女儿,因此被侯府退婚的传言便传得沸沸扬扬。 林家,甚至林家以外都有人在议论。 方氏恼火得摔碎了一整套最钟意的名贵茶具。 然而流言靠怒火是止不住的, 她匆忙去与姜夫人商谈,告诉她要将林月萱聘于姜临风为妻。 林月萱虽说不如落蕊有灵气,但胜在端庄秀美,举止大方。 而且也在学习主持中馈的本事,姜夫人心里也很满意。 方氏立刻传下话:林月萱亦为林家嫡女,此次与侯府议婚的是她。 她希望快刀斩乱麻,借这一消息消除流言。 这一切自是瞒着落蕊的,方氏迟迟不敢告诉她。 因为实在想象不出落蕊遭受被曝身世、被退婚的连番打击后,会做何反应?而她又该如何应对。 “静云,你知道落蕊被姜家退婚了吗?” 大明书院里,乐逍遥俊美无双的脸上阴云密布,逮着柳静云说话。 “知道了。”柳静云淡然地道。 “知道了你还能这么冷静?真是气死我了! 本来还以为姜临风是落蕊的良配,没想到才过几天,他竟成落蕊的姐夫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乐逍遥越说越气。 他一大早去自家酒楼盘点,没想到竟听到了这么个消息。气得他连盘点也不做了,直接来找柳静云。 “你说,落蕊一个姑娘家,以后可怎么办?” “怎么办?”柳静云轻笑,“落蕊被退婚,你会嫌弃她吗?” “我,我自然不会嫌弃她。”乐逍遥低声说道。 白皙如玉的脸竟然有些红了。 “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柳静云笃定地道,“落蕊即便被退婚,以她的相貌跟才情,还愁找不到好归宿吗?” “那倒是。”乐逍遥怒气冲冲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 “可我现在确实有些担心落蕊,”柳静云反倒忧心起来,“我担心的是她日后在林家的处境。 以养女的身份占着嫡女的名头,她在林家的地位比我还尴尬。” 林落蕊这两天除了去给母亲请安,便一直呆在自己屋里做绣活。 眼看大堂姐该临盆了,要给小孩做的衣服到现在还没完工,她着急起来。 见林月萱和林月芷也勉强能管理家事了,她索性丢开手,把家事全交给她们,自己缩在屋里一心一意地做活。 母亲瞒着她,又没机会接触外人。所以,她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竟一概不知。 午后,林月芷带着林月芙来串门了。 一进门,林月芷便攀着落蕊的胳膊,盯着她的脸,大眼睛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一会觑着落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二姐姐,你是不是在生大姐的气?你可千万别气大姐姐,她也不想这样的。” “哎,这话什么意思?”林落蕊不解,“我为什么要生大姐的气?” “就是……”林月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是……啊?二姐姐你还不知道啊,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我走了啊,二姐姐。” 林月芷说了个半截子话又咽回去了,带着林月芙像被狗撵着一样飞快地跑了。 林二姑娘就纳闷了。 这是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还不能知道了? 于是八卦小能手青苹又被派出场了。 小青苹出去找她的小姐妹们说了会话,不到一刻钟就把事弄清了。 先把自己气了个七窍生烟头顶喷火,一路飞跑着回来跟她禀报。刚进院子,便大声喊起来: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第25章 下来打一架 “十几年来,娘视蕊儿为亲女,蕊儿又何尝不是视您为亲娘? 生母耗尽全力生了我,落蕊自是万分感激。但是娘辛辛苦苦养育我,蕊儿岂会因为生恩而忘了娘的养育之恩?” 方氏一把将落蕊揽进怀里,母女两个痛哭不已。 这样隐秘的一桩事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十几年,方氏几乎以为自己都忘记了。 如今猝不及防地被人揭了盖子,她怎么会不惊慌? “娘,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为什么现在会再抖搂出来?我的身世还有谁知道?” 许久之后,林落蕊抬起头,抹干泪水,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镇定。 “当年只有你父亲的几个随从,还有王嬷嬷和碧莲就是现在的莲姨娘跟着我。” 方氏说道:“你要问谁会把你的身世说出去,娘倒是有个猜测,但是没有证据。” 方氏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自从来到大明府后,发生了太多事情。 落蕊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整天琢磨着如何在林府众多姨娘,庶子女和下人之间趟出一条路来,让她们母女能在这府里安安稳稳地生活。 如今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方氏很怕她紧绷的弦一下绷断了。 到底是不是莲姨娘所为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何苦让蕊儿为她再伤神? “娘!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不能对蕊儿说的?难道要等人再来算计,而我们仍然毫无防备吗?”落蕊急了。 这一次,她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而这只黑手敢算计她一次,就敢再来第二次,她必须得有所提防才行。 方氏想想也确是这么个理儿,遂不再犹豫,将她对莲姨娘的猜疑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落蕊呵呵地笑了。 怪不得在青云山上,林月芷对姜临风投怀送抱。 她娘俩一早算计好了,让林月芷主动纠缠姜临风,让他对她起意。 然后爆出她的身世,林三姑娘才好顺理成章地替代她。 嗐,真是难为她了!早说嘛,这婚让给她,林二姑娘又不稀罕! 现如今,她们竟想阴谋算计于她?那她就算不稀罕,又岂会如了那娘俩的意?! “娘,这事你别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蕊儿去查。” 落蕊起身便要走。 这事到底有谁参与其中,她必得查个清清楚楚。想算计她母亲和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蕊儿,等等,”方氏叫住落蕊,回头吩咐王嬷嬷,“秀芳,去把镯子拿出来,是时候交给她了。” 王嬷嬷应声转身,去里屋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递给落蕊。 锦盒里只有一只赤金花丝嵌宝手镯,花丝掐成18朵精美的海棠花,每朵花的花心都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黄水晶。 精美别致,做工复杂。 “蕊儿,当年侍卫抱着你生母的遗体跳崖后,我曾留人偷偷躲在附近观察。直到有人从那里经过,翻看过你生母的遗体。 他们料想该看到的人都已经看到,才就近把他们葬在那片悬崖下。若有机会,你该前去拜祭一番。” “这手镯是你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娘把她交给你。她没有说从哪里来,但娘听着他们都有京城口音。 她不希望你知晓自己的身世,但你若一定要查,这些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谢谢娘。” 落蕊捧起锦盒,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只花镯。 伏身给方氏磕了个头,转身决然而去。 霸猛男姜临风到底心里放不下,亲自前往大明书院,要给落蕊退掉骑射课。 刚到书院门口,便见乐逍遥怒气冲冲地拦在他的马前。 双拳紧握,红着眼眸,象一只随时准备与雄鹰搏命的兔子一样,不见丝毫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姜临风!下马,打一架!” 乐逍遥满腔怒火喷射出来,似要把姜临风烧成焦炭。 “疯子!”姜临风斜眼瞥了他一眼,一抖马缰,喝道,“让开!我是来给落蕊退骑射课的,没功夫跟你打架。” 姜临风理直气壮,丝毫不掩饰对落蕊的势在必得。 “姜临风,你有什么资格替落蕊做决定?你还当自己是他的未婚夫君? 呵呵,可能只有你不知道?你现在是落蕊的大姐夫了。逍遥在此恭喜你了!” 乐逍遥冷笑着冲姜临风一抱拳,嘴里却像含着利刃一样,毫不留情地杀向姜临风。 “你是堂堂侯府贵公子,自然是想娶谁就娶谁,想退谁的婚就退谁的婚,可你把落蕊置于何处? 既然你不娶她,她与你便再无干系。她想学骑马便学骑马,我教她;想学射箭便学射箭,我也教她。 我不嫌她来历不明,不嫌她被你侯府退过婚。 乐逍遥虽然无权无势,但我敢用命起誓:无论如何,我会护她一生平安喜乐。”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姜临风怒吼。 他被乐逍遥连珠炮一样的话语砸晕了,刚刚反应过来。 尸山血海中积聚的一身杀气骤然爆发,冰冷沁凉,身周的空气似乎都被冰冻住了。 “我胡说八道?姜临风,你就是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乐逍遥毫无惧色。 他憋着气要跟姜临风打一架,虽然大概率是自己受伤,但他感觉心中的这口恶气发不出来,胸膛就要被炸开了。 “赶紧下来,打一架!打完了再回去问问你高贵的母亲,问问她,她为你聘的到底是谁?” 姜临风怒火冲天,不再与乐逍遥纠缠,打马疾驰回了林府。 不去见姜夫人,却直接去了柳静云的流云居。 柳静云真想把他的人脑袋打成狗脑袋,这后知后觉的玩意儿还扛在肩膀上干什么?不如拧下来算了。 转念想想其实也怪不得他,这是大明府林家,不是京城侯府,没人给他通风报信。 即便是自己,不也没想过要问问他,退婚是不是他的意愿吗? 谁能想到板上钉钉的事还会再起变故?柳静云只得压着火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与他听。 姜临风目眦欲裂。 落蕊这些天到底承受了多少?她会如何想自己? 几日前的赏花会上,他曾亲口对她说,要做她终生的依靠,要与她共享荣华。 没想到不过几天,他与她的婚约作废。他还要娶她的大姐,做她的大姐夫? 姜临风想想都觉得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第27章 临风的抗争 青梅的二哥王庆生,善与人交际。经常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闲逛。 来大明府也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在这街头地面上便混得很熟。 落蕊急忙迎上去,冲着王庆生微微福身一礼:“二哥,落蕊的事二哥早就知道了?” “是,姑娘,我听说了。”王庆生拱手行礼道。 “那二哥怎么不来告诉我?你让青梅给我传个话也好啊。 若能早一天知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至少可以早一天宽慰母亲,让她少为此气愤伤心。” “姑娘,这种事……”王庆生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事怎好说出来? 又是身世不明又是被退婚,哪一样也有损姑娘清誉,他知道也只能当不知道了。 “二哥,落蕊今天有事要麻烦你了。” “但凭姑娘吩咐 。”王庆生道。 “这一次,事出突然。落蕊毫无准备之下,仓促应对,很多事难以周全。这样的情况,我再也不想经历了。” “落蕊烦请二哥以后多多打探府里府外的情况,只要是有关于我母亲和我的事情,都请二哥多上上心。 有任何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来跟我禀报,我才好适时做出反应。” “是,二姑娘。”王庆生拱手施礼而去。 经此一事,落蕊深刻感觉到,她需要培养起自己的人手。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提前知晓情况,才不至于立于如此被动的局面。 落蕊回到梅园不久,姜临风便托柳静云给她送来上好的伤药。 她细嫩白净的胳膊被处于暂时性精神失常的姜临风掐出了一片惊心夺目的青紫。 青桃撩开她的衣袖看了看,倒吸了口凉气。 识文断字、虽泼辣却也懂礼的俏丫鬟,破口大骂姜临风王八蛋不是人。 语言犀利,骂得相当具有现代化色彩。林落蕊莫名地听出了几分痛骂薄情郎负心汉的喜感。 青苹青橘上前,又是哈气又是呼呼。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心疼得不行。嘴里嘟嘟囔囔的,大概也在骂人。 阮嬷嬷红着眼眶,一手拿着药瓶,一手举着棉棒,小心地把药涂在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上。 捧着落蕊的胳膊一边吹气一边揉,心疼得把姜临风的八辈祖宗从头到尾问候了个遍。 问候得也是相当的有水准,直把疼出了眼泪的林落蕊逗得咯咯笑出了声。 没有亲娘算什么?她有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养母。 没有姜临风又算得了什么?她有这么多真心疼她关心她的人。 同一天,姜临风苦苦哀求姜夫人退掉与林月萱的婚约,姜夫人坚决不同意。 当夜,姜临风在姜夫人屋外长跪不起。 半夜里,狂风呼啸,乌云遮天,下起了大雨。 电闪雷鸣间,姜临风当场晕倒在院子里。 同一夜,同样的电闪雷鸣间,阮嬷嬷紧紧地抱着瑟瑟发抖的林落蕊。 青梅她们团团围坐在旁边,守护着她们从出生便极为惧怕雷雨天,也只有在雷雨天时,才会显现出一丝丝软弱的姑娘。 天亮时,柳静云的小厮来给落蕊传信,告诉她姜临风被雨淋晕了。 落蕊刚从惊惧中稍稍恢复一些,正面色憔悴地吃着早点。闻言,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柳静云是想让她知道姜临风确实对她是真心的,也确实在为她抗争,想要她对被退婚少一点点难过。 可是她真的不在意啊,这也不是她想要的。 姜临风在抗争什么? 姜家已经退了她的婚,姜临风要闹着再退了大姐的婚吗?若是那样,又要将大姐置于何处? 林落蕊心烦意乱,她真想揪着姜临风的驴耳朵问问清楚。 问问他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耳朵被粪堵了?没听懂她昨天说的话吗? 姜临风醒来的时候,床边只坐着默默垂泪的姜夫人。 他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对姜夫人再次苦求:“娘,求您了!儿子此生非林落蕊不娶。不管她是林家嫡女还是来历不清的养女,我都不在乎。” “姜临风,你可以不在乎,娘也可以不在乎,可是偌大的侯府能不在乎吗? 万一她是逆臣之后,万一她是被灭门逃离的遗孤,到时身世被揭露出来,侯府岂不是要被牵连?” 姜临风的执拗让姜夫人头痛不已,她悲伤垂泪直至捶胸顿足,但态度却异常坚决。 她手指点着姜临风,只差戳到他脑门上去了,喋喋不休地数落道: ”当年咱家险遭灭门,好不容易才度过难关,娘至今想起来都后怕不已。现在娘不得不为侯府着想,断不能让林落蕊进门。” “娘!这些年,大哥在京城安安稳稳地做着侯府世子;二哥驻守西境,与楚国和平相处;四弟在南疆,少有战事。 唯有临风从十二岁踏上战场,一直驻守在北境,时常与骚扰我边境的凉国军队厮杀。 临风为边境百姓的安危和侯府的荣耀,从不敢有丝毫怨言。但今日求母亲看在我苦战八年,征战无数的份上,随了我的心愿!” “临风也不敢让侯府受到牵连,只求娘暂时解除与林家的婚约。给我两年时间,查清落蕊的身世,到时再给她个交代。 临风曾说过要做她一生的依靠,要与她共享荣华。娘难道希望我做个负心薄幸之人吗?” 姜临风声音嘶哑低沉,听起来如泣如诉,让人格外心神震颤。 这一席话,说得姜夫人泪如雨下。 姜临风戍边八年,十五岁便能独当一面。率将士奋勇杀敌,为永宁侯府搏得了无上荣耀。 但是纵然受尽边境苦寒,留下遍体伤疤,他也从未抱怨过一次,更未曾向父母邀功请赏。 二十年未求过一件事,一求便是如此肝肠寸断,声泪俱下。 姜夫人心伤不已,又思及落蕊的好处,错过这样的好姑娘,她也觉得的确可惜。 “儿啊,你这是在剜娘的心啊。” 姜夫人的眼泪“刷刷”地流下。 “也罢,当年你父亲为报老尚书恩德才订下了这桩婚事。今日娘纵是让人骂我们侯府薄情寡义,娘也替你担下了。”? 第28章 侯府再退婚 要再次退婚,姜夫人自知理亏。 因为自己处事不当,使事情一波三折。不仅害得林落蕊被人议论,连林月萱也要牵扯进来。 让林家的颜面一损再损,这事做得实在不地道。 可是为了儿子,她又不得不鼓足勇气,厚着脸皮,做好了被人甩脸子的准备,毅然决然地去见林文昌夫妇。 姜夫人言辞恳切态度诚恳地向林文昌夫妇诉说姜临风对林落蕊坚定不移的心意,也恰当地表达了做为母亲对儿子的心疼与无奈。 所以即便侯府背上骂名,也要暂时退了侯府与林家的婚约。 “今次我母子二人来到林府,本欲结成两家秦晋之好。 却未料横生变故,使林府名声受损,更给两位姑娘惹来非议。老身在此给两位赔礼了。” “若两位愿意成全我儿临风的心意,等两年再给落蕊姑娘议婚,临风和老身以及整个永宁侯府都会感激不尽。” 姜夫人对林文昌夫妇福身行礼,面容恭肃,一丝不苟。 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哪里能够看得出这是位尊贵的侯府夫人? 林文昌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还礼,并示意方氏赶紧扶起姜夫人。 堂堂侯府夫人给他行礼,他怎敢生受? “夫人,永宁侯府是大盛国的顶梁支柱,多少子弟为我盛国出生入死。下官心里钦佩不已,怎当得起您这一礼? 三公子多年驻守在最艰险的北境,他是大盛国的英雄,值得所有姑娘们的青眼相加。” “他要用两年时间去查找落蕊的生身父母,依下官看,就不必了? 落蕊的身世不好查,不能白白耽误三公子。自此就让他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您也别说侯府薄情寡义这话了,再说倒是我们林家挟恩图报,强人所难了。” 姜夫人心里暗自叹惜,她知道林家夫妇心里想的,肯定不是嘴上说的这样大义凛然,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儿子最终能不能如愿,就看他自己的了。 “感谢林大人和林夫人高义,能理解我这做母亲的苦心。”姜夫人福身又是一拜。 挥手让丫鬟们捧上几个锦盒,她接着说道:“此次是我姜家对不住两位姑娘。这是姜家给她们的赔礼,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方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眼看着姜夫人又是道歉,又是送赔礼,心里又升起腾腾怒火。 姜夫人嘟嘟囔囔来来回回的,都不过是想竭力挽回侯府的名声而已。 可是谁稀罕你们的赔礼?我们两个姑娘的脸面就值这点儿东西吗? 她心里气血翻腾,恨不得抓起锦盒扔到姜夫人那张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诚惶诚恐神色的老脸上去。 可面上仍旧笑笑的,将怒意深深隐藏在笑意之下。只是再三推拒,百般不愿收下姜家的赔礼。 但是姜夫人执意要送,林文昌也在旁边跟她示意。 人家侯府有意示好,再推拒下去便显得林家不识抬举了。 方氏只好不情不愿地收下了。 姜夫人又一次致歉后离开,方氏死死撑着的笑脸“呱嗒”一下放了下来。 她愤恨地瞪着林文昌:“老爷倒是大度,她家儿子是英雄,想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那我们两个女儿的名声便不用顾忌了吗? 订了落蕊嫌弃落蕊身世不明退了;订下月萱又要顾忌她儿子的心情退了。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的,凭什么?就凭他们官大权大压死人吗?” 怒火中烧的女人总是不分清红皂白,逮着什么人都能把火喷射过去。 又一次被迁怒了的林文昌也没反击。 自那夜听雪阁争吵之后,他对方氏当年所为存了诸多疑虑。知道事出有因,便更忍让她些。 他柔声跟她解释:“雪吟,非是我大度,难不成要逼着侯府纳了月萱? 且不说能不能逼得成,就算人家迫于道义娶了月萱,她嫁过去又有什么好?不若退一步给彼此都留有余地。” “若是姜临风确实对落蕊情深意重,愿意为她查清当年的事情,那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落蕊还小,愿不愿意等就让她自己决定。再过两年她也不过及笄,那时若没有结果,再议亲也不迟。” “不行!我好好的女儿,他让等就等吗?想得美!” 方氏依然怒气冲冲,“明个我就给蕊儿安排,我们蕊儿又不是嫁不出去,非要等着他?!” 方氏坐在听雪阁的软榻上,缓了好一阵,胸中那口憋闷的郁火才稍稍散了些。 让人传了林落蕊和林月萱到听雪阁,向她们说明了姜家退婚之事。 林月萱的眼神一下黯淡下来,像黑夜里明亮的烛火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妖风吹灭。 对嫁入侯府她本来也是淡淡的,不甚在意。 可是哪个姑娘背负了被退婚的名头,能像林二姑娘那般没心没肺的坦然自若? 唉,这孩子的心情到底是被影响了。方氏歉意地想。 “月萱,是母亲虑事不周,让你跟着遭受非议,对不住了。” 方氏一句话让林月萱瞬间泪水涌上眼眶,倒头便拜了下去,哽咽着说道: “母亲,您不要这样说,世间哪有母亲跟女儿赔罪的理?” “姨娘常说母亲是真心诚意地待我们好,虽说不能嫁入侯府,月萱也时刻感念母亲仁善。月萱给您磕头了。” 林月萱如此明礼,方氏甚为欣慰。 她含笑看着月萱,心中暗暗盘算日后定要给她寻一个好归宿。 林月萱拉起落蕊的手,说道:”落蕊,大姐对不住你了。” 林落蕊现在就是个点火就能炸上天的二踢脚。 这都弄些什么事?姜临风果真把事情搞成了这样,真是被他气死了! 只是她点火的引信被林月萱一通眼泪直接浇熄在肚子里,呛得她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咳咳两声,把满肚子乱窜的怒火生生压下去。回握住林月萱的手,温声道: “大姐,这事又不怪你。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事情弄成这样,你才是最亏的一个。” 落蕊姑娘柔声安慰着林月萱,表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却在暗暗发狠:姜临风,你给我等着!? 第30章 霸猛男病了 姜临风胸中郁积的烈火在雄雄燃烧,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炸成烟花飞上天了。 这几天一出一出的事能怪他吗? 姜将军从来都自认行得正做得端,恣意潇洒,直来直去。何曾跟谁服过软?可这事没地方说理去。 感情就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姜临风直到二十岁才情窦初开,偏偏平生第一次销魂噬骨的爱情就不可救药地给了林落蕊这么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小混账。 他这副鬼样子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 她竟然一点都不领情,连好好坐下来听他说几句话都不肯。 几天前还笑意盈盈地要跟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转眼就要“桥归桥,路归路”了。 撇清得真干净,实在是气得他心肝脾肺肾哪儿哪儿都疼。 姜临风越想越觉得憋屈,全身上下每个毛孔仿佛都在同他叫嚣:抓住她,留下她。 终于他恶向胆边生,“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步两步蹿到落蕊身后。 一把将她拽到怀里,双臂像铁钳一样紧紧地箍住了她。 凶猛迅疾,如下山的猛虎,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姜临风,你疯了?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林落蕊被吓住了,高声尖叫。 一朝不慎,竟落入贼手。 饶是她平日里胆大包天,这会也被吓破了胆。 “我是疯了,被你活活气疯的!你别叫了,叫破天我也不放你走。”姜临风冷着脸回了一声。 门外守着的青梅听见落蕊失了魂般地鬼叫,急忙打开门闯了进来。 一见这情景,一时也懵住了。 “出去!”姜临风厉声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倒把青梅喊清醒了,她双腿微微颤了一下。 然而也就只是微微颤了那么一下,然后便奇迹般的像两根定海神针一般稳稳地定在了那里。 瞥了姜临风一眼,她理都没理,把脸转向努力朝她转过来的落蕊: “姑娘,就算是侯府公子也不能在咱们家撒野。要不要我去叫老爷太太过来?” 姜临风一怔,他这一嗓子吼出了七分功力。煞气迸发,一般的男子也得吓一哆嗦。 这丫头竟然不怕!能条理清晰地跟她家姑娘对话,还知道找谁来能赶走自己。 姜临风低下头,柔声对落蕊说:“蕊儿,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你的丫鬟跟你一样凶! 你让她出去,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不会伤了你的。” 林落蕊冷笑。 这还是个冷静的,若是青桃和青苹,管你是侯府公子,还是沙场战将,早上来挠你的脸了。 冷笑完了,她对青梅说:“青梅,姜公子不会怎么着我的。你先出去守着。别惊动了旁人,让侯府和林家都脸上无光。” 青梅点头,退走前狠狠剜了姜临风一眼。 姜临风目瞪口呆。 他愣是看到“砍死你”三个血哧呼啦的大字,从她俏生生的脸上飞出,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 “姜临风,姜将军,”林落蕊在他怀里艰难地抬起头,边咳嗽着顺气边怒斥,“在姑娘面前装柔弱,你还要脸不要了? 你把战场上用的那套战术战法都用在我身上了?快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姜临风箍得更紧了,闷闷地道,“临风二十年都没有喜欢过姑娘,哪有什么兵法战术能用在你身上? 是静云说你别看凶起来跟小猎豹一样,可最是心软。我要是生病了柔弱了,你或许会愿意留下来听我说话。 看来他说的也不对,我就只能强留下你了。” 林落蕊美眸凉凉地往里屋一扫,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就是我的静云哥哥,永远守护我的静云哥哥。跟姜临风才认识几天,就帮着他对付你妹妹了?” 里屋的柳静云气得要撞墙了。 这姜临风一对上落蕊,脑子就像被门扇夹了一样。 左边脑浆右边水,呼呼悠悠混在一块就成了粘乎乎的白浆糊了。 落蕊才说了几句话,他就把人卖了个干干净净。 那是谁披头散发可怜巴巴癞皮狗一样地跑来求他,求他给支个招让落蕊消气的? 要不是看他也算有情有义,才懒得管他这些闲事。 他本来躲在里屋,预备万一两人吵得鸡飞狗叫不可开交时,他好出去解围。 这会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爱看姜临风这个傻缺现眼了。 从里屋迈步走出来,柳静云心虚地瞟了落蕊一眼,又狠狠瞪了姜临风一眼。 转身一甩衣袍,踏碎虚空,风资卓绝的逃窜了。 他贴着墙根溜了,林落蕊风中凌乱了。 您老人家跑得倒挺快,您好歹把我从这牲口手下救下来啊? 不过就算没人救,林二姑娘也不白给。既然是装病,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林落蕊双眼直视着姜临风,蓦然抬起右脚,狠狠踩在姜临风脚趾上,还示威似的转着圈地碾了碾。 然而姜临风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一脸的平静,紧箍的手腕,明显的一副“你愿意踢就踢,愿意打就打。只要你不生气,怎么样都行,我就是不放开你”的赖皮样。 “姜临风,靠装病欺骗来的同情不会持久的,快放开我!你堂堂少将军,难道要欺负我一个姑娘吗?” 林落蕊见自己柔弱的小身板这点力气根本奈何不了人家,连挠痒痒怕都算不上,转而跟他讲起了道理。 “生病不是装的。前天淋了雨,不知道怎么就病了,今天才堪堪爬起来。 姜临风就算是病得站不起来,坐在马上也能枪挑十来个北凉贼人。可是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知道怎么哄你开心。” 姜临风闷闷地哼哼。 林落蕊这才感觉到他的鼻息确实是热的,身上透过衣料传过来的热度也有点烫人。 这是发烧了?她心下一软,不由得柔和下来。 “你把我放开。我不走了,坐下说话。” 姜临风情急之下把落蕊抱进了怀里,本来只为禁锢住她,这下倒是食髓知味真不舍得放开了。 他恋恋不舍又不动声色地嗅了嗅落蕊身上少女的体香,才小心地放开手,僵硬地拖着右腿慢慢挪回到椅子边坐下。 第31章 不等便抢你 “腿怎么了?我好像没踹你的腿。” 林落蕊瞅着姜临风木头人一样挪动,疑惑地问。 “不是腿,是脚 !你以为你又碾又踩的不疼啊?” 姜临风幽幽地回了句,委屈地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活该,让你装。” 落蕊上上下下打量姜临风,真是哭笑不得。她还以为这家伙是铁铸的,一点都不知道疼呢。 “蕊儿,别看了,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姜临风坐下来,整了整衣衫,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明天我就要回京了,时过境迁,人走茶凉。有些话今天再不说,只怕你这小没良心的,这辈子都不会给我机会说了。” “我要你等我两年,两年之后,我或许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证明你出身清白。那时我必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你入门。 若是找不到或另有隐情,我便带你浪迹天涯或隐居山林。总之,不管找不找得到他们,我一定会与你在一起。” “何必呢?姜公子。退了婚约,我们就再没有关系了,姜公子不必再执着了。” 林落蕊笑了笑,决定跟姜临风讲清楚。她没有等人的习惯,更不想干吊着别人。 “若你因为那天在桃花山上跟我说过的话而觉得有负于我,那就更没有必要了,落蕊从没有把那些话当真。 这个世界上,谁能成为谁的依靠?不过说说而已。我不在意,姜公子也可以放下了。” 其实林二姑娘还想说:也不用因为侯府退婚而觉得对不起我,你母亲已经用两副头面,一间铺子了结了。 可是看着姜临风暗沉沉的脸色,这话在嘴里呼呼悠悠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她又生生给压到肚子里去了。 直觉这话不能说,说了怕这活阎王真敢揍她一顿狠的。 便是不说,姜临风也不高兴了。 他强自压抑着怒气,声音陡然冷硬起来。 “一定要拿这些话来戳我吗?你不在意,我可全放在心上。你能放下,我却放不下!” “我就要你等我两年,两年之内,不许议亲,更不许成亲,否则我会不顾一切地来抢走你。你若不怕被人非议,大可以试试。” 呵呵,软的不行来硬的了。姜临风,你好霸道! 林落蕊犟不过他,便不与他争辩。 不过这事她还真不能答应,只幽幽叹息道:“姜公子,是否议亲我自己可做不了主,我得听我娘的。 我想还是算了,你年纪那么大了,若因此耽误了姻缘就是落蕊的罪过了。落蕊祝福姜公子,尽快找到更好的姑娘。” 姜临风抓着自己的头皮,咬着牙。 一双大手举起来又放下,暴躁得想按住她狠狠地揍一顿屁股。 她的浑不在意,总能轻易地戳伤他。 “我想不想耽误是我的事,我只要你给我一句话。两年内不议亲,等着我。 再说我哪里年纪大了?我只比你大七岁。你好好看看,我玉树临风,风华正茂,再过两年还是这样。” 林落蕊被姜临风不同常人的关注点逗乐了,她大笑起来。 “哈哈哈……对对对,姜公子玉树临风,风华正茂,是落蕊说错了。” “姜公子,落蕊确实没有议婚的打算,可不能保证我娘会不会安排,你还是不要期望太高了。” “行,只要你自己没有议婚的打算就行。” 姜临风也知道落蕊与方氏的感情,她不可能违拗母亲的意愿。 他也不再纠缠,说道:“快把你生母的事说与我听,等回到京城,我立刻着手查找你父母。” 落蕊眼神一黯,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敛容肃色,与姜临风说起自己的身世来。 她没有拿出生母留下的手镯,虽然那是寻找父母的关键证据。 这个镯子拿出来,能不能找到父母另说。 若被当年追杀母亲的人看到,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甚至会给林家带来不可预测的灾难。 她不能冒险。 姜临风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地道:“蕊儿,一定要等着我。 不管以后处境如何,都不要怕。即便天塌地陷,我也必护你一世周全!” 林落蕊沉默地没有回应,她只想呵呵两声。 世事难料,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能守护谁一生? 她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即便他发誓要对她好,她也不会相信他靠得住。 她只相信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临风,其实落蕊心里还是在意你的。你不必患得患失,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事已至此,柳静云也不想劝姜临风放弃了。 他只希望姜临风确实能说到做到,给落蕊真正的幸福。 “静云觉得她真的在意我吗?” 柳静云的话又让姜临风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他瞪着眼眸热切地看着他。 “当然,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柳静云淡然地道:“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你面前与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 她对任何人都可以笑脸相迎,就算是孙姨娘,当初闹得那样凶,之后再见,她也是温和有礼和颜悦色的。 唯独对你不一样,她在你面前嬉笑怒骂,随性自然,这才是真实的林落蕊。她是想让你真正了解她,这不是在意是什么?” “谢谢你,静云。”姜临风如释重负,心情稍稍愉悦起来,“这样我就更放心回京城去查她的身世了。” “我知道你是真心待她好,我走之后,麻烦你帮我照顾她。明飞和明翔我也留下,若她在林家过得不好,或是有别的事都要告诉我。” 柳静云用力捶了姜临风一拳,笑道:“这怎么跟托孤一样呢!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她是我妹妹嘛。” “还有,帮我看着乐逍遥,不要让他有事没事就上落蕊跟前献殷勤。” 名副其实的醋罐子姜临风,到了还记得乐逍遥那货心里惦记他媳妇。 “那我可管不了,”柳静云大笑,“你还是自己多上点心!落蕊现在可是自由身,有男人喜欢她也没错处。” 姜临风无奈地摇头。 若是可以,他真想将落蕊绑马车上直接带走。 是夜,姜临风到听雨阁求见林文昌。 第32章 霸猛男走了 听下人来报,姜临风求见。 林文昌急忙迎出来,拱手行礼拜见。 姜临风从北境回到京城,官拜禁军十二卫左骁卫将军。 正三品武将,比林文昌高两个官阶。 林文昌拜他,是官场上下级见上级的必要礼节。 姜临风没跟他客气,坦然地受了他的礼。 他大步走进听雨阁,在正厅坐下。 眼眸犀利,气度沉稳,上位者的架势拿捏的足足的。 林大人心里忐忑,猜想不到这位爷此时前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姜临风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一抱拳说道:“林大人,临风今天求见,是有件事要托付您。” “落蕊是我姜临风认定的人,不管怎样,我日后是一定要娶她的。她虽是您的养女,但临风请求您当亲生女儿一样待她。” “若临风知道她在林家受了委屈,那我是定要来给她讨个公道的。” “但若林家待她如亲女,让她过得舒畅顺遂。将来若林大人在仕途上有所求,临风及我永宁侯府必会为您斡旋一二。” 姜临风霸道而直爽,他就是拿自己的身份来压林文昌的。 他将好的坏的都给林文昌摆在眼前,要怎么做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林文昌毫不犹豫,拱手道:“姜将军请放心!落蕊就是我林家的女儿,下官定视她为亲女。” 姜临风以势压人,林文昌只能遵从。 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姜临风永宁侯府公子这一身份,他也轻易得罪不起。 何况他不喜落蕊,只是因为与方氏之间的夫妻矛盾。 如今他已经知道当年的事不应该怪到落蕊头上,他对她的不满早已淡了许多。 看在发妻的面子上,不管是亲女还是养女,他都不会再苛待她。 那便顺水推舟,卖姜临风个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姜临风走的时候,四处张望许久也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纵然春风和暖,鸟语花香,也遮掩不住姜将军内心如滔滔江水的落寞忧伤。 他一路走,一路不甘心地骂:枉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你连送送我都不肯! 一面又咬牙切齿地发狠: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你的心就算是石头做的,我也要给你焐热了! 这一天,林落蕊很忙,忙得她都没想起姜临风要走了。 更不能感同身受地体验到姜将军的柔肠百结,英雄气短。 她带着青桃与青橘去巡视了她的点心铺。 虽说这个铺子的来历有些一言难尽,但她还是决定要好好经营。 铺子的掌柜叫李立信,二十几岁的年纪,精明干炼,成熟稳重。 盘点过账目之后,落蕊觉得这掌柜颇为靠谱。 账目做得甚是清楚明白,进账出账一笔笔记得丝毫不差。 就算她看账多年,双眸晶亮得像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过的一样,她也着实看不出一丝错来。 有这样可靠能干的掌柜的,她对自己铺子的前景更为看好了。 柜台上摆着几种点心,落蕊默默地记下来。 想着等有空的时候,她再施展施展自己的手艺,给铺子添上几种新品种。 做为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灵魂,她有更多需要考虑的事情。 比如,现代极为重视的食品安全问题。 “李掌柜,头天卖不完的点心咱们是怎么处理的?”她问。 “东家,这东西也不容易坏,第二天就接着卖了呗。”李立信回道。 “以后咱改个做法,头天剩下的不单独卖了。买两斤当天的送半斤头天的,这样既能招引更多的客人来,还能把之前剩下的处理了。” “是,东家。” 李立信双眼炯炯地望着落蕊,心里暗自纳罕:新东家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恁得大气。 谁家没卖完的点心不是接着卖啊,新东家竟然要白送? 不过,东家也是个有想法的。 这样一买一送,没准真能招引更多人来,卖出更多的货品呢? “还有,做点心的原料一定要用新鲜的,决不能让客人吃坏了肚子。”落蕊说。 “是,谨遵东家吩咐 。”李立信答道。 盘点完铺子,她把青桃留下,嘱托李立信教她经营点心铺。 她是一个伪嫡女,在林家的地位堪忧。 谁知道日后林家人会如何对待她?所以她得多多赚些傍身钱。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有法应对。 等青桃学得差不多了,她就开起第二家点心铺,为她赚更多的钱来。 这个时候,她多年培养青桃学字、看账本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闹得林家乌烟瘴气的姜氏母子走了。 林家终于阴霾散尽,天朗气清,又恢复了往日的安祥宁静。 虽然外面还有闲得那什么疼的婆娘闲汉爱嚼个舌根,议论议论被侯府退婚的林家大姑娘和二姑娘。 但林落蕊就好像修炼了神功秘术一样,自动都给屏蔽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功夫搭理那些闲言碎语。 按照既定计划,她去了大明书院学习。 遵守与姜临风的不平等条约,退掉乐逍遥的骑射课,另选了柳静云的书画课。 当然骑射她也是要学的。 柳静云那个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欺负家人、又临阵脱逃、见死不救的,被她死皮赖脸地赖上了。 本来便极宠她的柳静云也就半推半就地做了她一个人的御用骑射老师。 “落蕊,别人都说你不会来了。只有我哥说你一定会来,看来他才是真正了解你的人。” 医术课后,一个同窗凑过来,挤眉弄眼地对她说。 “你哥?”林落蕊有些疑惑。 “我哥乐逍遥,我是乐玉华。别人都说林落蕊被侯府退婚,肯定怕人议论,不敢出门了。 我哥却说你心志坚定,这么点小事打不倒你,看来倒是他说对了。” 乐玉华忽闪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林落蕊,好似要看出她心志坚定的禀性来。 眼前的姑娘开朗活泼,不做作,很合落蕊的眼缘。 她笑了笑,也不动声色地端详起她来。 乐玉华,乐逍遥的妹妹,可是怎么这两兄妹一点都不像呢? 乐逍遥的脸美得惊艳,眼波流转,妩媚勾人。 眼前这位姑娘长得也不错,却没有那样的动人心魄。 但是…… 第33章 谋定而后动 但是林二姑娘才不会想什么就说什么呢,她从来就不是那样心直口快的人。 “哦,原来乐公子是你哥哥呀?我说呢,你与他一样的爽朗大方,眉眼间看起来也有几分相似。” 林落蕊态度诚恳,语言真挚,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将女孩子比作俊美的人,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不讨厌的人快乐,林落蕊同学是决不会吝啬的。 说话要圆滑周到,要照顾到对方的情绪。这是打小方氏便教给她的必修功课。 方氏说:人在受欺负的时候可以锋芒毕露,可以激烈反击,但大多时候还是要保持善良。 与人相处,在不触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要尽量让人感到舒服。 落蕊从小便极力贯彻执行方氏的这一主张,实践证明,这通常是无往而不利的。 看看乐玉华现在的样子,就可知此言非虚。 那姑娘毫不节约地开怀大笑,嘴角都要咧到腮上去了。 “哈哈哈……” “你说我长得像我哥哥?哈哈哈……那我真是做梦都得笑醒了! 就我哥哥那张天怒人怨丧心病狂的脸,漂亮得连我都嫉妒。” 林落蕊:“……” 姑娘,你这么肆无忌惮地调侃自己的哥哥,真的好么? 乐玉华笑得东倒西歪花枝乱颤,心里却在暗暗思量: 这位落蕊姑娘说话直戳人的心坎,心思玲珑,周到体贴,却不让人厌烦。 怪不得哥哥那么喜欢她!怕她走不出被退婚的阴影,老让自己来陪她说话。 若说起初是因为哥哥的嘱托才来找落蕊的,那乐玉华现在是真心喜欢落蕊,想跟她交个朋友了。 “落蕊,学医只在书院里捧着书看可不行,最好能跟着大夫学习。 妙春堂的华大夫人称‘神医老华’,医术极高明,我常去看他给病人看诊。你要不要一起去?” “神医?医术高明?” 落蕊自动忽略了乐玉华对她的邀请,眼睛“倏”然而亮。 自从来到大明府后,她整日忙着应付府里的大小事务。 旁人看她游刃有余,春风化雨般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得极完美。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每天都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 后来又对上死心眼的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姜临风,更让她疲于应对,以致于差点忘了给母亲寻访名医的事了。 “玉华,这个妙春堂在哪里?我娘一向体弱,我想去找这个神医老华给她瞧瞧。” “不用你自己去了,我去帮你把他请来!” 乐玉华这个热心肠的姑娘,立刻大包大揽下来。 “谢谢你!我出双倍诊金给大夫。” “嗐,你可千万别提钱!那老头高傲得很,总摆出一副‘视金钱如粑粑’的样子。 不过他好像也真不图财,看病也要看眼缘。穷苦人倒贴钱也给看;富人给他钱还得看他高兴不高兴。 不高兴了,瞟你一眼都嫌你丑得他眼疼。不过你放心,我请他,他还是会赏我个面子的。 后天书院休沐,就后天,我带华大夫去你家。” 乐玉华是个爽快人,小嘴叭叭叭连贬带损了一通。又眨巴眨巴眼睛,就定下了请华大夫去给方氏看诊的时间。 书画课后,柳静云带落蕊去训练场学射箭。 路上告诉她,她托他查的事有结果了。 他查到赏花会当天,是林月莹的丫鬟春桃与知府家三姑娘的丫鬟在私议落蕊的身世。 林月莹与知府家三姑娘素来交好,两人的丫鬟也熟识。聊起这件事来可能是有意为之,也可能是无心之语。 但是,是谁告诉她的?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有待查问。 又是孙姨娘!落蕊闻言,眼神暗了暗。 “静云哥哥,这事要继续查下去,就得去查问春桃了。既然是内院之事,哥哥就不要管了,落蕊自己查。” 在柳静云面前,她越来越不习惯伪装自己了。 沉静如水的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伤感,让柳静云感到心疼。 “落蕊,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慢慢查呗。” “查出来之后呢?” “之后……之后谁干的就给她还回去!” 林落蕊从来都不怕事,有人欺负她,她便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毫不犹豫地当场打回去。 柳静云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她走进训练场。 “落蕊,你好好看着。” 柳静云站在箭靶三十米之外,弯弓搭箭。 他瞄准目标,稳稳把住弓箭,静静感受风向与风速。 最后迅速松开手,羽箭带着风声呼啸而去。 稳准狠,一击得中,箭牢牢插在靶心处。 “好啊,静云哥哥箭术真好。”林落蕊由衷地鼓掌叫好。 “你来试试。”柳静云将手里的弓箭递给她。 在柳静云的指导下,她也射出几箭。有的能命中靶子,但大部分都射偏了。 “别急!要想射中目标,首先不能急躁。你要像最沉得住气的猎手一样,盯紧你眼前的目标。 稳稳把住你手中的武器,仔细感受周围的环境,找准最佳时机。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要一击命中,不留余地。” 柳静云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嘴里说着最狠的话,用的却是最平淡的语气。 落蕊清亮澄澈的眸子落在他那张沉稳宁静无波无澜的脸上,突然灿然而笑。 柳静云,这位如清风朗月般的义兄,是在教她查出幕后黑手该如何解决: 不急不躁,谋定而后动。不拖泥带水,不打草惊蛇。不动则已,一击必杀。 看着落蕊明亮璀璨的眼眸中迸发出的灿烂笑意,柳静云也笑了。 真是个心思玲珑通透的姑娘,只教这一次,她便懂了。 落蕊笑得灿烂,心思却也转得飞快。 她发现她的这位义兄,决不会是个普通人。 温润清朗却手段狠辣,心机深沉而不动声色。沉稳睿智,运筹帷幄,与姜临风不遑多让。 只是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离奇的身世,怕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天擦黑时,落蕊带着青梅,悄悄潜行到大明府城东一所不起眼的小客栈里。 阮嬷嬷的二儿子包玉成在这里等她。 第34章 当年的真相 落蕊的乳兄包玉成,一直在乡下跟着她的二叔父行商。 二十几岁的年纪,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 前些天落蕊写信让他过来,他便悄悄到了这,在这间小客栈里住了下来。 “二乳兄,你来了?”落蕊笑意盈盈,跟他打招呼。 “早几天就到了,等姑娘吩咐。”包玉成恭谨地答道。 “乳兄,我娘嫁妆铺子的总掌柜年老告休,我叫你来本想将一应事务都托付给你。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先帮我去做。” “烦请乳兄帮我去大明府东山县,想办法摸清楚孙姨娘家的所有生意往来。瞅准时机,给它致命一击。” “我要他家的产业全线崩溃,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怎么操作我不管,只要不触犯律法就行。” “乳兄不要急躁,摸清楚情况再动手。需要多少银两,尽管来找我讨要。” “是,姑娘。” 包玉成没有犹豫,没有问询,他只管按吩咐去做事。 落蕊面色漠然,心中几无起伏波动。 即便是要耍尽手段将孙姨娘家搅个天翻地覆,她也不会眨半下眼皮。 她的身世被曝,无论事情经过有什么迂回曲折,孙姨娘都参与其中。 她记得那日,林月莹哭哭啼啼地非要跟母亲去赏花会。 一个庶女敢在主母面前如此放肆,本就可疑。现在想来,她竟是带着孙姨娘的任务去的。 所以春桃与他人说起她的身世,怎么可能是无意的? 孙姨娘敢如此算计她娘俩,她不回报点什么,怎么对得起她那番苦心? 她知道林文昌之所以宠信孙姨娘,除了她生了庶长子林月清之外,还有就是她娘家多年行商,有点家底。 林文昌官场上需要财力支持的时候,她娘家能够提供些资助。 这一次,她就要以有心算无心,搞搞阴谋诡计,算计算计那个喜欢背地里算计别人的贱人。 这些年她手里存了些钱,方氏的嫁妆铺子盈利也不少。 就算耗尽她娘俩手里的每一枚铜钱,她也要把孙姨娘彻底打残。 她要将她娘家的产业连根拔起。 她要让孙姨娘再无娘家支撑。 她要让她失去林文昌的宠信。 她要让林文昌只能依靠她和她的母亲。 一天后,乐玉华带着一位老大夫来到林家。 老大夫白髯华发,飘然若仙,正是那位视金钱如粑粑的神医老华。 落蕊恭恭敬敬地将人迎到听雪阁。 似乎觉得她们母女看起来还挺顺眼,至少没有丑得他眼睛疼,华大夫把脉把得极认真仔细。 足足半刻钟后,他捋着颌下三缕长须,沉思了一会方说道: “依老夫看,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长年心情郁结,又多有操劳,导致气血亏虚。 您只管放开胸怀,心情舒畅了,身体自会康健。老夫再开上一方,待您吃上两个月后,我再来复诊。” “华大夫,我娘这身体还能否有孕?”林落蕊急急地问。 母亲没有亲生儿子傍身,在林家总是失了些底气。 之前在老宅没觉得什么,可是自来到这里后,她越来越渴望母亲能生一个林家嫡子。 或许只有那样,林文昌才会重拾起对母亲的情意。 这种话本不是闺阁女儿该问的,可她还是脱口而出了。 华大夫瞅着她略显窘迫的神色,笑道: “你娘年纪不过三十许,身体也没有大问题。精心调理些时日,自然可以有孕的。” “真的可以吗?十多年前,我曾经小产过两个孩子。有大夫说我日后再难有孕,难道他断错了?” 方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不会?“华大夫疑惑地问,“依老夫看,夫人之前的身体只会比现在更为强健,他怎么会得出再难有孕的诊断?” ”夫人且放宽心,不要听人乱说。老夫不敢保你必能怀上孩儿,但也有八成把握。” 华大夫皱着眉头自信满满地说道。 “噗……” 一口鲜血从方氏嘴里喷射而出,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娘!”落蕊急忙冲过去,小心地扶起瘫坐在椅子里的方氏,大喊,“大夫,快给我娘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华大夫看向方氏,眼神深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 他抓起方氏的手腕,再次把起脉来。 半晌后方道:“无碍!你娘是急怒攻心,一时支撑不住才吐了血,老夫一会再加几味药就就好了。” 林落蕊犹犹疑疑地望着方氏,总是放心不下。 “没事,蕊儿,跟大夫出去开方子。” 方氏抚了一下她的手臂,轻声道。 落蕊无奈,只得先带华大夫出去开药方。 将乐玉华和华大夫恭恭敬敬地送出府,她匆匆忙忙返回听雪阁。 “娘,到底怎么回事?您怎么了?” “十三年啊,十三年!娘被骗了整整十三年!”方氏悲愤地捶着软榻低吼。 “娘,什么十三年?您别急,跟蕊儿细细说说。” 落蕊轻轻拍打母亲的后背,温声说道。 “十三年前,在老宅时,娘曾经看过一次诊。大夫的说法跟今天华大夫说的差不多,让我好生休养,并没有说别的。 碧莲送大夫出去,回来时却脸色难看。第二天晚上,她跪在我面前,说大夫悄悄告诉她我此后再难有孕。” “那时她才十五岁,却是我身边最信任的大丫鬟。我本来已经给她寻了一户人家,可她指天发誓,愿意给你父亲做通房。 将来若生下儿子,定交给我抚养,做我的倚仗,我便力劝你父亲收了她。想不到,她当年竟是在骗我?” 方氏捶胸顿足,心伤不已。 “因为无法给你父亲生下嫡子,我想让他休妻另娶。但以我和他当年的情分,他不可能那么做。 我便以掩盖你的身世为由,非要留在老宅。你父亲不允,我便与他吵闹。趁机提出自请下堂,但他最终也没有休弃我。 此后我便留在老宅,为他服侍父母,操持家务,与他却再不复往日情意。” 林落蕊面沉似水,银牙紧咬。 原来当年的事情竟是那样的吗? 呵呵,林家出贱人!今年尤其多!!! 第35章 打你下泥潭 “碧莲那个死丫头,就不怕事发暴露吗?” 王嬷嬷恨得不行,牙齿咬得咯吱响。 倘或莲姨娘在眼前,她或许都能撕她一口血肉下来。 “她当然会害怕,可是不拼一把怎么能得到她想要到的?况且我娘当时为了我,必然要留在老宅一段时间。 只要她能比我娘早生下子女,那即便事情败露,父亲看在子女的份上,也不会过于责罚她。” “我要告诉你父亲去。”方氏气愤地起身便要往外走。 “娘,且莫急。”落蕊拦住方氏,“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她撒谎骗您,若父亲责问她,她必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推脱。 而依父亲对她的疼宠,顶多责骂几句,最后只怕会不了了之。” “那就这么算了?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方氏怒气难平,恨恨地说道。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不过您就别操心了,一切都交给我!” 林落蕊面色阴沉,咬牙说道。 贱货! 竟害我娘心伤十几年! 不把你打进泥地里去,我就枉做母亲的女儿! “你想怎么做?”方氏问道。 “娘就别管了,我自有法子对付她。这些糟心事就让蕊儿来处理,她欠我们的,我迟早会讨回来! 您只管保养好身子,想办法挽回父亲的心就好了。” “嬷嬷,稍后我去给母亲抓药。您着人细心看着,一刻也不能离人,万不可大意了!” “是,二姑娘。”王嬷嬷连忙答应。 林落蕊返身去往药房拿药,方氏望着她快速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我还要什么儿子做倚仗?落蕊便是我最可靠的倚仗。” “二姑娘是越来越强了,思虑事情比我们这等几十岁的老人还要周全。可她小小年纪便要整天防备这个防备那个,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王嬷嬷看得深,想得远,心中有些忧虑。 方氏默默沉思良久,“倏”然起身。 梳洗、敷粉、描眉、涂唇脂,一丝不苟地细细装扮。 苍白的脸色在精致妆容的修饰下,重新焕发出曾经的光彩。 换上雍容端庄又得体的衣裙,她吩咐道: “芳草,去请老爷过来,说我有话要对他说。秀芳,我们去院外迎接老爷。” 落蕊说得对,她应该努力挽回夫君的心了。 已经浪费了十几年,再如何怨恨都无济于事。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那贱人再继续得意下去。 林文昌听说方氏叫他,心中疑惑。放下手中事务,急忙赶了过来。 见方氏在听雪阁外盛装出迎,他心中疑惑更重。 “雪吟,叫为夫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他急忙挽住发妻的手,心里已经有了些预感。 或许困扰他多年的事情,今天就要有一个结果了。 “文昌,十三年前我在老宅看诊,那大夫说我再难生育。不能给你生养嫡子,雪吟觉得愧对于你,所以想让你休妻另娶。 知道你不会同意,我才假借争吵自请下堂。如今,我想明白了,我该跟夫君说清楚,不能让你一直为此介怀。” “雪吟,你怎么这么傻?” 林文昌粗糙的大手轻抚着方氏的面颊,男儿泪也不那么值钱了,争着抢着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当年他与方氏何其恩爱! 就因为大夫一句轻飘飘的诊断,他的傻妻子就自愿被休弃,只为有人能为他生养嫡子。 林文昌用力抓着头发,悔不当初。 为什么当年没有细心一点,查探清楚发妻为何要那么做? 他们竟为此错过了十多年! 他怨恨了妻子十多年,而妻子也伤心了十多年。 何其惨痛!何其悲愤! 林文昌一颗心揪得紧紧的,他一把将方氏揽进了怀里,大声喊道: “傻子!没有嫡子又如何?我不要嫡子,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方氏默默地伏在林文昌怀里,笑容恬静而优雅。 落蕊说过,有些话只能半吐半露,不能说太多。 今日,她只要林文昌的谅解,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林文昌当夜歇在听雪阁,自此与方氏恩爱如初。 落蕊回到梅园,当即修书一封,请祖父帮忙查找当年的那个大夫,找到莲姨娘做恶的证据。 她知道即便找到证据也不能直接扳倒莲姨娘,她不急,慢慢来。 当夜,梅园内,林月莹的丫鬟春桃跪在落蕊面前。 “春桃,你说的可是真的?”落蕊面色阴沉,低声喝问。 春桃跪在当地的身子吓得一哆嗦,颤颤地回道: “二姑娘,奴婢不敢撒谎。三姑娘身边的夏荷与奴婢自小交好,她悄悄跟奴婢说起姑娘的身世。奴婢……奴婢告诉了四姑娘。” “孙姨娘让奴婢跟着四姑娘去赏花会,趁机把你的事说给姜夫人的贴身婢女听。” “二姑娘,奴婢本不想做,但……” “你不必说了,你得听主子的吩咐,这不是你的错。”落蕊沉沉地说道。 母亲猜的没错,她的身世曝露,果然是莲姨娘的手笔。 这个阴险的小人!自己不出面,躲在背后使阴招。 偏偏孙姨娘是个不抗撺掇的,人家在后面一推手,她就急急忙忙地往前冲。 莲姨娘!落蕊恨得牙根痒。 甚好!又给了她一个必须除去她的理由。 “青梅,去给春桃姑娘拿二十两银子压压惊。” “春桃,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但是日后,你得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奴婢谢二姑娘,”春桃眼里含泪,哽咽着道,“奴婢知道日后该怎么做了。” “去!若有人问起你到我院里来做什么?就说青梅让你帮她画绣样。” “是,二姑娘。” 春桃将银子塞进袖子里,轻手轻脚地退出梅园。 “姑娘!她那么害你,不打她一顿板子都算好的了,干嘛还要给她银子?”青苹气得跳脚。 “傻丫头!”落蕊戳了她一指头,“我不罚她还赏她银子,她收了我的银子,你且想想……” 青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哦……姑娘是想……” “还不算太傻!”落蕊轻笑。 书院训练场上,落蕊正在等柳静云来给她上课。 乐逍遥满面喜色,脚步匆匆地走来…… 第36章 我很抢手吗 落蕊看见乐逍遥大步走过来,冲他笑了笑,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白色衣裙的人影跟在他身后。 那人影往训练场内一探头,还没等她看清楚是谁,便迅速躲开了。 又是一个乐大公子的小迷妹! 落蕊心中偷笑,没有太过在意。 “落蕊,静云突然有事,让我来教你。” 乐逍遥笑靥如花,嘴角咧得像一只捡到肉骨头的大狗子。 “谢谢逍遥哥哥。”她笑着回道。 “落蕊不要说谢,这样的机会我求之不得。” 乐逍遥白净的面皮上泛起红晕,柔媚的桃花眼有些不敢直视落蕊灿若星辰的眼眸。 “逍遥哥哥真会说笑。”落蕊笑得更灿烂了。 “不,落蕊,我不是在说笑。之前你跟姜临风有婚约,我有话只能憋在心里。但现在你们的婚约解除了……” 乐逍遥稍稍停顿,眉头皱了一下,似在措词酌句。 他抿了抿嘴唇,说道:“蕊儿,你现在跟他已经没关系了,可不可以给逍遥一个机会?” 讷尼?!林落蕊同学呆住了。 原来我在古代可以这么抢手的吗? 刚刚走了个姜临风,这又来了个乐逍遥! 干嘛呀?!这些男人总要逮着我一个人缠! 天下的好姑娘那么多,找别人去嘛! 可是要怎么回他?难道要直说:我不喜欢你!? 唉!愁人啊!林落蕊暗自叹息。 姜临风,对不起了!今天就把你提溜出来挡一挡。 “逍遥哥哥,落蕊不能应你。姜公子走的时候要我等他两年,等他回京城为我查清身世。 落蕊不能言而无信,更不能在他为我做事时,与别人互生情意。” “逍遥哥哥,我……” 唉!乐逍遥也暗自叹息。 想他乐逍遥,自认论什么都不输任何人。 提笔能经国治世,跨马可驰骋疆场。 家有财产万贯,美若谪仙临凡。 他从来没怵过任何人,却唯独在落蕊面前,想说的话迟迟不敢说出来。 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表白,竟被落蕊一口回绝了。 不过,只有两年么?那…… “落蕊,不就是两年吗?我也等。只要你不成亲,我便不放弃。” “逍遥哥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落蕊急了!怎么这俩男人一个比一个轴? 她没想成亲啊! 就算要成亲,她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她不会委屈自己找个丑得吓死个人的歪瓜裂枣,但也不想嫁给乐逍遥这样万众瞩目的人。 天天一群莺莺燕燕苍蝇一样围着他,瞅个机会就想往上贴,这谁受得了?! 她可没时间没精力见天为维护自己的主权,跟那些“嗡嗡”叫的绿头苍蝇斗来斗去。 落蕊在听雪阁陪母亲用完晚膳便回了梅园,读书习字做绣活,一刻没得闲。 她没空多想什么,直到要洗漱时才觉出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一整晚呆在她屋里的只有青梅、青桃和青苹。青橘去哪了? 正给她往铜盆里倒水的青苹,偷眼发现她家姑娘一直在盯着她。 情知不妙,她倒完水转身就想跑,不过到底还是被落蕊逮住了。 “青橘呢?怎么一晚上没见她?” “那什么,姑娘……”青苹挠挠头,偷眼瞟向一旁的青梅和青桃。 一晚上沉静得一句话都没说的青梅,垂着眼死盯着地面,好像地上开出了朵美丽的花。 吱吱喳喳刷了一整晚存在感的青桃,宁神皱眉看向屋外的白月光,似在续写嫦娥与吴刚的美丽故事。 临到了了,一个管用的也没有。唉! 青苹哀哀叹了口气,小声道:“青橘病了,发烧呢。怕过了病气给姑娘,在屋里歇着了。” “哦,早就串好口供了?”落蕊审视的目光落在青苹挠头的手上,“青苹,你青梅和青桃姐姐要撒个谎,我可能真看不出来。 你这一撒谎就挠头的毛病改不了,就别想骗我。快说,青橘到底怎么了?” “姑娘,您这专挑小孩欺负啊,”青苹嚷嚷,“您怎么不问青梅姐姐?问青桃姐姐?” “青梅,你说。”落蕊也不客气,扭头问青梅。 “啊,姑娘……” 青梅收回看花,哦不,看地面的眼神,貌似没听见落蕊在问什么。 “今天太太打发人给姑娘送来的桂花糕,味道特别好,我给姑娘端来尝尝……” “哎?不编瞎话了,改转移话题了啊,”落蕊恼了,“不告诉我是?我自己去看!” 她起身便向厢房走,青梅她们只好连忙跟上。 厢房里没有点灯,模模糊糊能看见炕上躺着两个人。 听到她进门的声音,其中一个慌慌张张地坐了起来。 青梅摸到火折子点起灯,屋里亮堂了。 落蕊看见阮嬷嬷坐在炕上,青橘躺在里边。被子蒙住脑袋,一动不动的,好像睡着了。 “都说青橘病了,你看,已经睡着了。咱们快出去,让她好好睡。” 青桃扯着落蕊的胳膊便要拉她回屋。 “睡着了吗?我看看她病得怎么样?”落蕊上前,坐在青橘身边,“青苹,给我把灯拿过来。” “姑娘,别看了。” 不等青苹拿灯,躺在炕上的青橘一下坐了起来。 双手搂着落蕊的腰,脸伏在她怀里,小声抽泣起来。 “起来,让我看看。”落蕊扳着青橘的肩膀,把她的脸扶正,只瞅了一眼,柳眉立时竖了起来,“谁干的?告诉我这是谁干的?” 青橘小小的脸蛋整个肿了起来,两颊有明显的手指印。 嘴角撕裂开,有血渍刚擦过的痕迹。 两眼红肿,大概闷在被窝里哭了很长时间。 “姑娘,你别生气,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的。”阮嬷嬷坐在炕上,抓挠着头皮,嗫嚅道,“不想让姑娘心烦。” “为什么?嬷嬷你宁可抱着青橘哭也不告诉我,为什么?” 即便再生气,阮嬷嬷她也不能训斥。 心里的火发不出来,她暴躁地直扯自己的头发。 “说啊!给我说啊!你们是我的人,被人欺负了难道也要瞒着我?” 落蕊气闷得要抓狂,青梅憋不住了。 “嗐,快跟姑娘说了!这事总得有个说法,不然以后还不知道得有多少麻烦!” 第43章 钻耗子洞了 “唉呀,姨娘,”落蕊笑了,“我可不是要你和大姐感恩戴德的回报才那样做的。 那种情况下我不护着月朗还能让他护着我?您看就他这小身板他能护得住我吗?” “二姐姐,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护着你。” 林月朗仰起哭得花猫一样的小脸,咬着嘴唇,稚嫩却坚定地说道。 “好,姐姐等你长大,”落蕊揉了他的小脑袋一把,“等我们月朗长大,姐姐就有依靠了。” 林月朗不好意思地笑,众人也都笑了,紧张而担忧的气氛终于渐渐轻松下来。 落蕊凭借自己的勇敢与善良收获了小迷弟林月朗一枚,也赢得了庄姨娘和林月萱母女发自内心的尊重。 回到梅园,她在方氏面前如花的笑脸终于阴沉了下来。 “青梅,去找庆生哥哥,让他查查。今天的事若是有人刻意为之,我总得知道是谁,不能让人算计了还不自知。” “是,姑娘!”青梅应声而去。 她这边吩咐人去查,那边明飞和明翔也没闲着。 落蕊姑娘是他们家主子心尖尖上的人,他们没有保护好,让姑娘受伤受惊也就算了。 若连是谁要害她都不知道,主子岂会轻饶了他们? 两下里一碰头,事件的结论很快浮出水面。 王庆生匆匆返回林家,于前院与后院分隔的垂花门处等候。 落蕊带着青梅到时,王庆生立刻迎过来。 “姑娘,我在老马受惊的地方查问时,遇到姜公子的属下明飞和明翔。他俩跟我调查的结果一样,便一起报给姑娘。 据附近摆摊售卖的几个摊贩道,当时有一个穿白色衣裙,帷帽遮着脸的姑娘从那走过。 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我们推断白衣女子就是背后使坏的人,却不知道是谁?” “白衣女子?” 落蕊脑中灵光闪现,她想起美娇郎乐逍遥对她表白那日,其身后一闪而过的白色人影。 难道是她?她是谁? 可以肯定一定是书院里的人,但是到底是谁却不好猜测。 林落蕊虽然不甘心,却也只好先把此事放下了。 头上的大包经过一夜的冷敷,涂药,还是意料之中的坚强而骄傲地耸立在那。 林二姑娘也没办去,在家做了几个菜,提着食盒,顶着个雷震子的脑袋,去了妙春堂。 天真烂漫的老顽童华大夫,一见落蕊美丽的俏脸上顶着的红紫的大包,笑得开心得哟,本来不大的小眼更看不见了。 “哎哟,我的好徒儿,干嘛想不开去撞头?还是钻耗子洞撞墙上了?怎么造这么大一包?” “嗯,钻耗子洞撞着了,”落蕊美眸凉凉,斜了她师父一眼,“这不是家里没粮了嘛,又想着给师父弄吃的。 徒儿没办法,就去钻耗子洞了。看看,好不容易跟耗子家借了点存粮,都给师父带来了。” 华老头气得白胡子都要飞上天去跳圈圈舞了,指着落蕊,“你,你,你……” “你”了半天愣没“你”出来,这丫头伶牙俐齿,从嘴巴上他就占不到她啥便宜。 “行,小丫头,嘴上师父比不过你,咱功课上见真章,”华大夫得意地笑,“我就不信,你都磕成这样了,脑子都得磕糊涂了,还能记住多少? 今天不比之前多背出50种,师父就打你手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然而,华老头打徒儿的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林二姑娘学医术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昨天晚上,她头上顶着个大包,还一边做着冷敷,一边背着书,用功着呢。 “落蕊……” 女红课后,落蕊坐在书院湖边小亭里,一边等着上书画课,一边捧着《本草纲目》如饥似渴地读着。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来,接着手里的书被夺走了。 她抬起头看,却见乐玉华捧着自己的书,眉头紧皱着。 看看书页,翻回去看看封皮;看看封皮,又翻回去看看书页。 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像翻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什么。 “落蕊,真是服了你了,你还真是用功啊!” 乐玉华大马金刀地坐在旁边,一点淑女形象也不讲究,冲着落蕊不断摇头晃脑。 “我在你背后站了那么老半天,你眼都不带眨地捧着本大厚书看。 我以为刻印坊里又出了什么妙趣横生跌宕起伏的话本呢?没想到,你竟然在看医书?” “我现在拜华大夫为师学习医术了,”落蕊笑笑,“还得感谢你教我认识了他呢。” “唉呀,这原来竟是未来年轻有为医术超绝的林落蕊林大夫啊!” 乐玉华身子往后仰,瞪大眼上下打量落蕊,嘴里啧啧有声。 “林大夫,以后我这小身板就交给你了啊。有个病啊灾啊的不去医馆,直接找你了!” 落蕊同学脸皮厚得超抗打,一点也没不好意思。 轻笑道:“好,以后有什么不舒服尽管来找我!就目前来说,我还是胳膊没断可能给你撅断了,腿没折可能给你治折了的水平。 不过多折几次就有经验了,折着折着医术就提高了。” 乐玉华大笑:“林落蕊,你个庸医!休想让我给你当试验品!” 俩姑娘说说笑笑一阵,乐玉华收起笑容,问了一句:“落蕊,明天知府家三公子办诗会,你去吗?” 哎,什么情况? 这些天她天天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医圣书。 知府家三公子办诗会,她一点消息也没得到。难道是她这林家伪嫡女的身份不够格参加了? “蕊儿,知府家三公子杜君亭要办诗会,托我邀请你,你有时间去吗?” 书画课后,柳静云问她。 柳静云其实不太想让落蕊去,毕竟她被侯府退婚才过去不长时间,现在外面都还有人偶尔议论。 他怕落蕊去了,会被那些嘴贱心黑的姑娘们刁难,所以直拖到不能再拖了才问她意见。 柳静云顾虑很多,林二姑娘也摇晃着小脑袋陷入了思索。 不过,她想的跟柳静云考虑的可就相差甚远了。 第46章 落蕊坠马了 “蕊儿,你这一会蹙眉,一会摇头的,是在操心君亭和程姑娘?有那个闲心,先操心操心自己。他们两个的事,别人可管不了。” 诗会结束,林落蕊和柳静云一起离开。 柳静云看着沉浸在思索中的落蕊,笑着打趣她。 “哦,他们两个怎么啦?”落蕊的兴致起来了。 “你也看出来了,他们两个互相有意。可是知府夫人不同意,嫌程姑娘与君亭不相配。 君亭看着弱,性子却拗,跟他母亲闹了两年了,死活不肯议亲。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个转机,成全他们俩这段姻缘。” 柳静云叹气,落蕊也叹气。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这终归是别人家的事,她确实管不上,想想也就放下了。 书画课后,落蕊骑着小红马去训练场。 骑射班正好也下课了,女生们嘻哈笑着往外走。 乐逍遥看见落蕊向自己的方向转过来,便停在那里。 因为她能自己驾驭小红马了,柳静云常让她自己来练习。 今天他便没跟过来,乐逍遥要留下来做一回护花使者。 七八个女生从她身边经过,看着明艳张扬的林落蕊,一个个脸拉得比她的小红马都长。 落蕊瞟了一眼迎面过来的女生,蓦然一怔。 那个穿白色衣裙的姑娘,是乐逍遥的表妹白玉莲? 白色衣裙?白色衣裙?难道是她? 对哦,她好像总喜欢穿白衣。 好一朵心机深沉的白莲花! 我怎么之前没有想到呢? 白玉莲同样在回望着落蕊,面色淡淡,一点情绪都不显。 直到两人错身而过时,她貌似平和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毒。 右手往左袖里一掏,回手一戳,手里的东西狠狠戳在小红马的屁股上。 性情温顺的小红马突然狂嘶一声,带着落蕊尥开蹶子朝前奔去。 林二姑娘立刻吓得小脸煞白,她才刚能骑在马上慢跑两圈,哪架得住它如此发疯般狂奔? 紧紧拽住缰绳,身子在马上左摇右晃,她的声音都喊不成调了。 “快让开,快让开,马惊了!”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抱头鼠窜。 落蕊前面几步远的乐逍遥,心脏骤然狂跳,几欲荡出胸口。 他急急飞奔而来,到底没赶得及拉住受惊的小红马,只接住了从马上摔下来的林落蕊。 乐逍遥被她带着跌到了地上,他紧紧抱着她,将她的头护在自己怀里。 就势打了好几个滚,离开小红马狂蹄的践踏范围之后,才堪堪停下来。 林落蕊被乐逍遥护得好好的,她劫后余生惊魂未定,却在看到乐逍遥的脸之后,龇龇牙乐了。 那张脸被地上的沙砾磨蹭得起了油皮,两颊翻裂出好几道血痕。 “逍遥哥哥,你的脸都被蹭得血哧糊啦的了,怎么还是这么好看?” 乐逍遥本来三魂七魄都快吓得脱体飞天了,好不容易扳回了正位。 一听这话,又不知道丢到哪去了?只傻愣愣地瞪着她。 “逍遥哥哥,你别不是吓傻了?别怕,我不会赖上你的。唉,你现在也没什么好赖的了,总不能让你真连衣服都当了?” 林落蕊看乐逍遥一脸的呆样,忍不住逗他。 乐逍遥听她还能胡言乱语扯三拉四地调侃自己,心知没什么大事。 磨了磨牙想拍她两巴掌,又怕她身上还有隐伤又忍下了。 扶着她站了起来,连声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还能走吗?” 林落蕊轻轻活动一下手脚 ,“唉哟”一声,一把抓住乐逍遥的衣袖。 “逍遥哥哥,脚崴了!” 不远处的白玉莲,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她。气血翻涌,都要吐血了。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本想暗算林落蕊,却不想亲手将她送到了乐逍遥的怀里。 “快,先坐下。” 乐逍遥扎煞着两只同样被蹭得血呼啦的手,扶她坐在一边。 小心地脱下她的鞋袜,扒拉开裤腿,露出柔嫩的透着光泽的小脚。 脚踝红肿,脚背上一片青紫。 乐逍遥心疼得勾人的桃花眼泛出水光,颤声问:“蕊儿,疼么?” 林二姑娘眼眸扫向白玉莲,盯着她喷火的眸子,抓着乐逍遥衣袖的手慢慢滑向他裸露在外的手腕。 “逍遥哥哥,我疼……” 死白莲!纵是我受伤了,我也能怄死你! 装白莲谁不会?!来呀,看谁装得可人疼! 她一喊疼,乐逍遥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似的。 他伏身就要抱起她,她却一伸手挡住了他。 “逍遥哥哥,不能……”她轻轻摇了摇头。 刚才是情况紧急,他不得不接住她。 现在没那么急了,再抱一次,她就只能做他乐家妇了。 要气气白玉莲,她也不能拿自己的终生做武器。 乐逍遥也回过神来,尴尬地站在那。 就在两人一个不能动,一个不敢动,面面相觑的时候,程红英赶了过来。 小姑娘常年习武,身体结实,果真有把子力气。 背着落蕊一气不歇跑出了书院,一直把她送到林家的马车上。 进不了书院,只能等在外面的明飞,一看落蕊被人背着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血道道手足无措的乐逍遥,一下子慌了神。 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这会主子还不得打死我? “林姑娘这是怎么啦?”他大声喊。 “马惊了,摔下来崴脚了。” 乐逍遥边回应边跑过明飞身边。 “我们主子的媳妇摔下马,你怎么那么个惨样?” 林家的马车载着落蕊、乐逍遥和程红英,一路尘土飞扬往林家方向去了。 明飞一边嘀咕,一边悄悄摸进书院的训练场,找到了那匹已经被驯马师安抚下来的小红马。 他一寸一寸地摸索查看,最后在马屁股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血点,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的。 所以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明飞纵马奔林府去,在大门口截住了刚刚赶回来的乐逍遥等人。 他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大略告诉给他们。 林落蕊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乐逍遥不适合做夫君,但却是她很好的朋友,她不想让他为难。 白玉莲!若不是因为乐逍遥,她一定会当场打烂她的脸。 可是现在,她得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对付她? 第47章 可爱的猪头 马车上,林落蕊美眸含泪,哀哀地对尴尬无语的乐公子表达着无声的控诉。 程红英和明飞也看着他,眼里神色莫名。 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他那张美艳得惊人的脸给落蕊惹来的祸端。 但是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生怕乐大公子一口老血喷出来,喷他们个满脸开花。 将落蕊小心地扶下马车,程红英又背起她,一路回了梅园。 小姑娘虽说力气大,却也累得不轻。 天又热,她的脸红红的,不停地往下滴着汗珠。 一身衣衫也汗透了,薄薄地贴在身上。 程红英豪气地拿手扇着风,并没有替自己表一句功。 林落蕊看着她诚恳率真的脸,诗会后被她压在心底的小火苗又悄悄地冒了出来。 听下人禀报说落蕊受伤被背回了梅园,方氏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一看见落蕊红肿的脚,她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淌下来。 她使劲闭了闭眼,强忍了回去,狠着心数落: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前几天头上磕那么大一个包,这才刚好,今天脚又伤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落蕊瞅了眼满脸心虚的乐逍遥,那张英俊无比的脸只过了这么一会,都快肿成猪头了。 一脸血痕,衣衫也蹭破了,也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看着怪可怜的。 她抽了抽嘴角对方氏笑,龇牙咧嘴地说: “这不是刚学会骑马嘛,想得瑟得瑟,一不小心就摔下来了。幸亏逍遥哥哥接住了我,还有红英把我背上马车又给背回来。” 方氏起身给乐逍遥和程红英道谢,林落蕊冲乐逍遥坏笑,乐逍遥满是伤痕的脸红得更像煮熟的猪头了。 正说着话,一个小厮领着华大夫进了门。 出书院大门的时候,乐逍遥就吩咐自己的随从去请他了。 华老头听说小徒弟受伤了,背起药箱就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一看落蕊那只肿得血馒头一样的脚,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你这刚帮师父抓了几天药就不想干了,故意弄成这样好在家躺着?” 老头怒气冲冲的,心疼不知该如何表达,就改斥责了。 “师父,徒儿都疼成这样了,您能说句好听的吗?” 落蕊噘起嘴,又开始撒娇了。 对疼爱自己的人,这一招百试百灵,从无失手。 华老头“哼”了一声,伏身给她查看。 把着她的伤脚,又是摸又是活动筋骨听声响的,半晌直起身来,说了声:“骨头没事。” 没事没事,还好还好,屋里人长出一口气。 却听华老头又道:“筋拉伤了。” 许是感觉这一句不过瘾,老家伙又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先老老实实在家躺上半个月。我说可以走了才行,要是敢不听话,你就等着以后做个瘸子。” 还有可能变成瘸子?众人的心又提起来了。 林落蕊幽怨的小眼神瞥向她师父,不就是崴个脚嘛,您老人家有必要说得这么骇人吗? 您要吓着我娘,我就给您每天减一个菜。 哎,不对,脚伤成这样,不是减一个菜的问题,是不能给师父做饭了。 “师父,蕊儿这些天不能给您做菜了,您吃什么?” “你操心的真多!没收你做徒弟之前,我也没饿死。” 华老头没好气地道:“老老实实地把伤给我养好了,我还等着你回医馆帮我抓药呢,别想着偷懒!” 落蕊轻笑,这老头,心疼就说心疼,非说得这么别扭。 华大夫接过青橘拿来的冰块,亲手用帕子包好,又用厚帕子垫着,给落蕊放在脚上敷着。 “你这脚,先冷敷两天。两天以后再热敷,上药。只要别乱动,半个月差不多就可以下床了。” 华大夫叮嘱完,回头看见乐逍遥,“咦”了一声: “逍遥,我徒儿受伤了,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走走,出去我给你看看。” 华老头站起身,推着乐逍遥往外走。 众人这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担心落蕊了,乐逍遥在她闺房里呆这么半天都没人在意。 乐逍遥担心地望了落蕊一眼,落蕊对他笑了笑,说道:“逍遥哥哥,你让师父给你处理伤口,我没事了。” 乐逍遥这才点了点头,跟着华大夫出去了。 阮嬷嬷过来给落蕊扶着冰块,心疼得又开始掉眼泪了。 落蕊偷笑,上次手腕上被姜临风掐出一圈淤青,嬷嬷就问侯了姜家八辈祖宗。 这会看乐逍遥救了自己,指不定心里多感激他呢。 但若知道了实情,那感激的怕是乐家十八代祖宗在底下都睡不安宁。 脚伤了,天天在外面浪,一会书院,一会医馆,一会点心铺的林二姑娘终于消停了。 书院那边,柳静云又给她请了半个月的假,她就老老实实在家养伤了。 正好那本《本草纲目》她背了已经有一少半,如今歇在家里,努努力,也许半个月能把整部书拿下。 背书、做绣活,然后不下床能做的事就只剩跟丫鬟们闲磕牙、打嘴仗了,这养伤的日子过得还挺难熬。 某一天实在无聊的时候,落蕊姑娘想起乐逍遥来了。 若不是他护着,被蹭成猪头的就该是她了。 想想那个样子,林二姑娘就不寒而栗。 又一想,若是乐公子那张美得丧心病狂的脸,留下满脸麻子样的坑坑洼洼,那对广大像她这样,喜欢用眼睛对帅哥行注目礼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绝对称得上是惨绝人寰。 于是落蕊姑娘吩咐青梅,去华大夫那配了一盒上好的祛疤药膏。 几笔勾勒出的一张猪头小像,跟药膏一起差王庆生给乐公子送去了。 天天被上药折磨得想上吊的乐公子如获至宝,把她画的猪头像仔仔细细揣到怀里。 一到上药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着,一边上药,一边傻笑,便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后来恶趣味的乐逍遥把那猪头拓下来,交给了家里的绣娘。 从此逍遥公子用的每一方帕子每一只香囊上,都会绣着一只憨态可掬、肥头大耳的小猪头。 在别人叹为观止惊诧莫名的眼光中,逍遥仙君乐公子毫无心理负担地担起了天蓬元帅的名头。 洋洋得意自得其乐,好像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身份。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接下来我们看看乐公子当下的表现。 第55章 你手不疼么 次日,方氏果然要亲自去乐家给林月清议婚。 林二姑娘穿戴整齐,在方氏面前又蹦又跳,显示自己的脚丫子都好了。 她扯着方氏的袖子,嘟着嘴撒娇,说自己在家里呆这么多天都快发霉了,求方氏带她去凑凑热闹。 方氏被她闹得哭笑不得,便带她一起去了。 提前接到拜贴的乐夫人早带着乐玉华迎在门口,笑容满面地将她娘俩请了进去。 “走,落蕊,我带你去我院里呆会。” 快到乐夫人院子时,乐玉华跟方氏道别,领着落蕊拐向另一个方向。 方氏是来跟她母亲议亲的,她在跟前不合适。 走着走着,她悄声对落蕊道: “落蕊,你不好奇方伯母和我娘会说些什么吗?咱俩去听听?” 这家伙就没有个安分的时候! 落蕊回以了然的微笑:“其实我还真想听听。” “那就跟我走。”乐玉华抓起落蕊的手便往回走。 “不忙,玉华,你能帮我个忙吗?” 落蕊抽回自己的手,对乐玉华道:“麻烦你帮我约你表姐白玉莲到那边亭子里,我有话要跟她说。” “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乐玉华奇道。 “说什么你就别管我了,帮我把她约出来。” “行,行,你可快点的啊,要不一会没得听了。” 乐玉华嘟囔完,吩咐自己的丫鬟赶紧去叫白玉莲。 “是你要见我?!” 白玉莲到的时候,落蕊正独自坐在亭子里静候,乐玉华已经被她打发走了。 “是我!没想到,白姑娘?”落蕊讥笑一声,“我今天是特意来跟你算账的,你不会说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还真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跟我有什么账好算的?” “真要我说出来吗?白姑娘不怕丢人吗?” “你说!” 白玉莲心理素质真是绝佳,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她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白姑娘,那我就从头说起,有不对的地方还望白姑娘给我指正。”落蕊淡笑着。 “那天,你等在我家马车的必经之路上,朝马扔了一块碎瓦片,导致它于大街上受惊狂奔,我与小弟林月朗差点出事。” “上一次在训练场上,你拿东西扎了我的小红马,它才发狂地将我摔下来。我崴了脚,逍遥哥哥为了救我也受了伤。” “我说这些,你认不认?”落蕊淡然的笑脸陡然变色,声调高高扬起,怒斥道。 “我不认!你胡说!我为什么要对你做些?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白玉莲气急败坏地嚷。 “白玉莲,你真是死鸭子嘴硬!你若要装,我也不介意掏出你的老底。” 落蕊咬了咬牙,恨声道:“你对我做这些,只是因为你喜欢逍遥哥哥,而逍遥哥哥心里的人不是你。” “那天,你跟在他身后去了训练场,偷听到他对我说的话。你便对我怀恨在心,是不是?” 白玉莲咬了咬嘴唇,不置可否。 “为了暗算我,你不顾马车狂奔会伤到街上的行人,还有车上无辜的月朗弟弟。” “为了暗算我,你不顾小红马受惊会伤到训练场上那么多未及离开的同窗。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怎么配喜欢逍遥哥哥?” “你想嫁给他,做梦去!他眼不瞎,心不盲,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即便逍遥哥哥被你骗了,我也会竭尽全力让他看清你,你休想祸祸他!” “林落蕊,你这个贱人!你算什么东西?” 白玉莲恼羞成怒,不顾崩了她营造十几年的白莲花人设,上前一步,抬手挥向落蕊的脸颊。 落蕊反手抓住她挥来的爪子,冷冷一笑。 她原本就想来警告警告白玉莲,让她以后不敢再对她出手。 毕竟她还要回书院上课,不想身边还跟着一条时不时想跳出来咬她一口的疯狗。 只是没想到她还先动上手了,那就不必客气了。 她左手抓着白玉莲挥过来的手,右手猛地抽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一耳光狠狠扇在白玉莲左脸上。 “这一巴掌是替我小弟林月朗打的,他小小年纪,受了惊吓,都是拜你所赐。” “啪”地又一声脆响,一耳光挥在白玉莲另一半脸颊上。 “这一巴掌,是替逍遥哥哥打的。他无辜受伤,也是拜你所赐。 落蕊不停顿地挥出第三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屡次三番来加害。” 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对你的警告!之前的事,看在逍遥哥哥和玉华的面子上,我不追究了。若再有下次,我决不放过你!” 林落蕊干脆利落的甩了四巴掌,扔下白玉莲的手退到一旁。 白玉莲白嫩的面颊上,一边五个鲜红的手指印,清清楚楚,鲜艳夺目。 落蕊眯眯眼,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得亏她这些年一直坚持锻炼身体,身体素质比白玉莲这种,整天路都不舍得多走几步的姑娘,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打架她是不怵的,打完巴掌,她竟然没觉得多紧张。 只是这几下远远抵不上自己曾经受过的惊吓和疼痛,只能算稍微收回点利息。 白玉莲被落蕊连抽四巴掌给抽懵了,她瞪着眼捂着腮愣在那里。 落蕊也不想与她再说什么,冷冷地斜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未及抬起脚呢,就见乐大公子从旁边假山后转了出来。 唉,这是怎么说的?在人家家里逞凶,竟然被主人发现了? 林落蕊多少有些尴尬,却不感到羞愧。 大不了将实情说给他听,他若相信她,那这人还算可交。 若不相信她,那就只能说明乐逍遥也是个识人不明的糊涂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乐公子眉头紧紧皱着,长眉高高挑起,妩媚温柔的眼眸中翻腾着遮掩不住的怒意。 他怒气冲冲,大步走来。 白玉莲一看到他,立马嘤嘤抽泣起来。洁白的帕子捂着脸颊,迎着他小跑过去。 “表哥,表哥,林落蕊她打我……” 乐逍遥瞥了她一眼,怒意仍然翻腾不休。 他一言不发,径直奔落蕊过来。 一把抓起她扇白玉莲的那只手,怒声问道:“干嘛自己动手,你的手不疼么?” 第56章 准姑嫂对话 乐逍遥本来在书房中温书,有小厮来报,说林二姑娘跟着林家主母方氏到他家来了。 他兴奋地扔下书,连蹦带蹿地往外冲。 还不忘回手抛了二两银子给那个聪明伶俐、善揣摩主子心思的小厮。 没想到他刚到这,竟看到落蕊和白玉莲在亭子里说话。 这两人从没有私交,她们有什么话要私下里说? 他心中疑惑,便没有过来。 等在假山后,有意无意地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干净。 当下气血翻腾,怒火几不可遏。 落蕊两次被暗算,他猜测来猜测去都没有猜到是谁做的。 原来她自己什么都知道,却不曾告诉他。 白玉莲心机深沉,他早看出来了。不想她竟敢如此行事,枉顾他人性命。 他真是要气炸了! 白玉莲要动手打落蕊时,他刚要出来。 落蕊却当下来了个反转,小手抽得快而狠,竟让白玉莲毫无还手之力。 白玉莲是他表妹,他理该为她挡着,可他恼得恨不得自己动手,又怎会阻止落蕊? 他默默地看着,让落蕊出了这口气再说。 “逍遥哥哥,我不疼!” 落蕊抽回自己的手,别转头偷偷地笑。 这腹黑男,气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看白玉莲那憋屈的要死的眼神,她觉得真是太解气了,比刚才打她那几巴掌都解气。 求而不得才是最苦的,那就让她永远苦着。 林落蕊与白玉莲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落蕊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她不管那表兄妹俩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去找乐玉华。 两位姑娘按原定的计划,悄悄地潜入乐夫人院里。 不过两人再猫着腰踮着脚也没用,一进院门迎面便撞上俩丫鬟。 “哎,姑……” 丫鬟刚要打个招呼,乐玉华吓得连连摆手。 一边冲丫鬟挤眼睛,一边把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俩丫鬟会意一笑,转向旁边去了。 落蕊捂着嘴嘻嘻笑,这年头干点坏事真不容易。 不过乐家家大业大,丫鬟仆妇成群,想想也不可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主母院里的。 乐玉华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潜进来,不过是在掩耳盗铃罢了。 两人没在正门处停留,兜兜转转绕到屋子后面,在乐夫人屋子的客厅位置猫下了。 客厅的后窗大开着,她俩屏息蹲在窗户底下,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方氏道:“玉华姑娘善良直爽,秀外慧中,守礼仪懂规矩,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今日雪吟来跟乐老爷和乐夫人提一提我家大公子林月清,不知两位可中意否?” 屋后林落蕊冲玉华笑,趴在她耳边,捏着嗓子挤出气音,道: “听听,满意了?我娘对你评价很高啊!” 却听乐夫人朗声笑道:“呵呵,玉华常回来说林家伯母如何如何温柔善良,落蕊姑娘如何如何聪慧能干。 我还想着跟林大人和夫人提一提我家逍遥呢?没想到林夫人倒是先来跟我们提林大公子了。” 乐玉华叽叽咕咕地笑起来,学着落蕊捏着嗓子说话: “原来你差点做了我嫂子!不过说真的,我哥哥确实挺不错。长得漂亮,文采又好,最重要的是对你一心一意的,你真不考虑考虑?” 落蕊一口口水没上来,差一点被呛到。用劲掐了她一把,低头红着脸不说话。 也不知道方氏心里做何想,她呵呵笑了两声道:“玉华姑娘过奖了。” 乐夫人又问:“老爷,你看这桩事怎么样?” 哎,落蕊这才意识到,乐老爷也在屋里呢。 “你爹爹一直不让逍遥哥哥读书科举,是厌弃做官的吗?那他还能同意你嫁给我大哥吗?” 她悄悄问。 “不是,他不是厌弃当官的。我家这么多哥哥,他只坚决反对大哥读书,其他哥哥都让读的。 他说大哥是乐家唯一的嫡子,必须要继承乐家产业,出仕做官的事就让别的哥哥来。”乐玉华也悄声回答。 “哦。”落蕊回应。 可是这个理由很奇怪啊,为什么不可以是庶子继承家业,嫡子科举出仕?难道不是嫡子出仕更能给家族带来荣耀吗? 落蕊在这思索着,屋里乐老爷道:“唔,林家大公子自是少年才俊,若与玉华能成就姻缘,我乐家算是高攀了。但是玉华的婚事,还是问问她的意思。” 两夫妇在女儿的婚事上真是一样的开明,于是乐夫人吩咐丫鬟去找乐玉华。 她俩赶紧从屋后出来,溜出院门,抄近道赶到那个不知道屋后蹲着俩野猫的丫鬟前面。 假做与丫鬟偶遇,跟着她到了乐夫人屋里。 “母亲,华儿想过了,如果林家公子明年能考中秀才,华儿便愿意。” “为何要他考上秀才?你明年就十七了,难道他考不上你还要再等一年?”乐夫人问。 “不,华儿只给他这半年时间。若他真心想娶我,便是拼了命也会考中;若考不中,我就不等了,明年另议亲。” 乐玉华真洒脱,说等着便等着;说不等便可一撇手丢开林月清。 这一招倒是够狠的! 一来她可以试试林月清的才华;二来也可以借此考验林月清对他的真心。 玉华姑娘,也不是善茬啊! “乐姑娘果然爽直。行!我替我们清儿应下了,便考中秀才再来跟乐姑娘提亲。” 方氏盈盈笑道。 婚事议得很顺利,但是乐玉华的条件也将林月清逼入了绝境。 要想娶到自己心仪的姑娘,他只能背水一战了。 他禀过方氏,将房里几个有些姿色的丫鬟都遣到别处去,另换了几个憨厚老实的在房里伺候。 自此开始终日苦读,以求来年院试得中,将乐玉华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林文昌老怀甚慰,为自己的英明抉择大为得意。 孙姨娘却很是不满,私下里多次与人抱怨。 抱怨方氏不把庶子当回事,随意为其定下低贱的商户之女为妻。 也不想想,她自己不也是商户之女? 方氏不理睬她,与个鼠目寸光的妾室有什么好争辩的? 一只坐井之蛙,抬头仰望也不过巴掌大的一片天,能有什么格局? 林家大公子和大姑娘的事都几近圆满了。 京城的姜三公子要吐血了。 第57章 落蕊的回信 一个时辰前,明朗手里捧着一封信,像护着稀世珍宝一样护着。 一路脚下生风飞到姜临风的书房里,连咳带喘地喊:“主,主子,林,林姑娘回信了……” 正在埋头处理公文的姜临风“倏”地抬起头来,沉静地眼眸中瞬间燃起一团明亮的焰火。 “快拿来给我!” 凝视着手里的信,姜临风眸中明灭不定,手抖抖颤颤的几次想拆又不敢拆。 翻来覆去好像拿着的不是落蕊的信,而是一个刚烤熟的烫手的土豆。 “明朗,你说落蕊会跟我说什么?为什么前几封信她都不回,这封信却回了?” 明朗:“……” 主子,您这是真魔怔了吗? 您不是一直盼着林姑娘给您回信吗? 怎么她回了,您又疑神疑鬼了? 柳静云曾告诉姜临风,落蕊心里其实是在意他的。 但她却在逃避,不想正视自己的感情。 她在别的事上可谓性烈如火,勇敢无畏。 但是一遇上情感的事,就成了个缩头乌鬼。 人家上前,她退后;人家退后,她必然退得更快。 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不让任何人靠近。 所以姜临风不敢逼急了她,分开后只断断续续地给她写了四封信。 既不让她觉得被逼得太紧而撒丫子逃跑,又切切实实地让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在。 他把二十年积攒下来的耐心,都用在心爱的姑娘身上了。 一连三封信都没有回音,这事摊在别人身上,也许就退缩了。 可是心坚如铁的少年将军姜临风,就是个见了棺材也不掉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 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总有一天,他会让落蕊卸下心防,让自己真正走进她心里。 看看,果不其然,第四封信便有了回音。 算算日子应该是收到信便给他写了回信,只是她会说些什么呢? 姜临风心中百转千回,各种念头在脑子里面炸开了锅。 虽说落蕊说过两年之内不想议婚,但是难保方氏不会动心思,也难保不会有人先叩开了她的心门。 她的身边不就有个虎视眈眈的乐逍遥吗?她落马不是乐逍遥拼着皮肉受损,保护了她吗? 她看着很强其实心很软,万一她被感动了,愿意以身相许呢? 虽然吓唬她敢喜欢上别人,他就去抢亲,可是他心里还真没底,那丫头可不是谁能吓唬得了的。 姜临风犹豫不决,手里拿着信,一会要拆一会不拆的,足足有半个时辰。 害得明朗也跟着他,心里一上一下、一松一紧的揪得慌。 “主子,您倒是开啊!不管怎样,不得先看了信再说吗?” “开啊?” “开……” 两个人盯着那封信,就像赌场里掷骰子赌大小的赌徒红着眼珠子盯着骰盅一样,只等开盖看运气了。 “好,开!” 姜临风像要奔赴战场般,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壮烈心情,三下两下扯开了信封。 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瞄向信纸,做好了万一瞄到了自己不想看的,就把那只眼睛也闭上的准备。 结果他只瞄了一眼,就石化成了一尊风吹不动雷打不摇的石像。 “临风:我很好,勿念。落蕊。” 连称呼带落款带正文九个字,姜临风一眼就瞄完了全部。 他瞬间感觉自己被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融入和煦的春风里化成一只快乐的小鸟;一半被扔在寒冷的冰窟里冻成了寒肌彻骨的冰块。 快乐的小鸟欢呼雀跃:听听,临风,叫得多亲切!不是姜公子,也不是姜将军,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 寒肌彻骨的冰块暴跳如雷:林落蕊!你很好?你确实很好!掐头去尾五个字,你是想气死我? 气得姜临风要吐血的始作俑者林二姑娘,根本无知无觉。 她还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感动,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她不想欺骗他,也不想跟他装深情。 所以当日她沉思了老半天,也只憋出了干巴巴的五个字,那已经是她所能表达的全部。 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林二姑娘在家也呆不住了,她悄摸溜去妙春堂。 华老头气得想揍她,他还没同意让动呢,她竟敢自己偷跑出来。 老头若知道他这宝贝徒弟不仅偷摸跑出来了,还去跟人家打了一架,那气得不得把胡子揪下一大把来。 不过落蕊一撒娇他就没辙,气恼地在自己的诊桌边安了把椅子,让她坐那看着就好。 病人都在华老头前面排着队,挨着号一个一个来,秩序井然,很安静。 然而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一个衣着华贵的员外老爷捂着腮帮子挤了进来。 身后跟着的家丁模样的男子一把扒拉开华老头面前的病人,急切地要在自家老爷面前表一表忠心。 他高声嚷着:“走走走,让我家老爷先看。” 被扒拉开的病人畏惧地看了那主仆两个一眼,没敢吭声。 华老头登时便恼了,眼眸一竖,声音沉了下来。 “在我这看病,都要排队,后面排着去。” “排队?我家老爷牙疼得厉害,先给我们老爷看。”男子还是叫嚷。 “凡是到这来的,都是身体不舒服的。要看病,就到后面排队去。不看,趁早另寻他处。” 华老头今天还挺文明,没爆粗口让人直接滚蛋。 “唉,臭老头,”家丁恼了,“你不就是个拿钱给人看病的大夫嘛,我们老爷有钱。” 有钱的老爷得意地冲家丁点头,家丁会意,拿出一锭银子扔在华大夫面前。 “给你钱!赶紧的!给我们老爷先看。” 哎,真能气死个人! 华老头犟脾气上来了,身子往后一靠,抱起手臂,乜斜着眼瞪着面前的两个憨货。 “有钱咋啦?有钱了不起啊,有钱老头子也不给你看。” “嗐,我这暴脾气的,”家丁一掏袖子,白花花的五个银元宝,一下全扔在桌上,“一百两银子,你看不看?” “赶紧拿着你的臭钱,滚蛋。” 华老头失去了耐性,瞅也不瞅那银子一眼,骂道。 那家丁也失去了耐性,挽起袖子挥起拳头就想奔华老头去。 唉呀!还想打我师父? 落蕊急了,柳眉一竖,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家丁挥向师父的胳膊。 第58章 我爹是知州 “我师父让你滚蛋你没听见?你耳朵让驴粪堵了?”落蕊怒吼道。 “你,你什么人?” 家丁看个小丫头片子竟有胆子往前凑,还真不敢动手了。 三位师兄此时也围了上来,一起怒目瞪着那主仆俩,气氛顿时更加紧张。 “我是谁?我是华大夫的徒弟,也是知州府的嫡女。怎么,你家有钱就可以打人啊,我爹有权,你打一个试试?” 拉大旗扯虎皮,咱家落蕊也很在行。 “他不给我家老爷看病……” 家丁被人家四个徒弟围上了,还有个自称知州家嫡女的姑娘,气势便先弱了,只小声嘟囔。 “不给他看怎么啦?给谁看不给谁看,是我师父的自由。带上你家的老爷,拿上你家的臭钱,赶紧给我滚!不然都给你们送衙门去!” 呀!我这小徒弟可真行啊!华老头抱着胳膊瞅着她。 这丫头哪来的胆子,就敢这么直愣愣地往上窜,不怕被人打上? “哟,这不是张员外么?怎么?身上不舒服,想用钱敲开路?不巧,逍遥今天也有点不舒服,也来凑个热闹。咱比比谁钱多啊,让华大夫先给谁瞧瞧。” 两方还对峙着呢,乐逍遥晃晃悠悠地来了,张口就要跟人家比比富。 在这大明府,谁家敢跟乐家比有钱? “嗐,乐公子说笑了,说笑了……” 张员外话也不敢多说,急忙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果然,最有钱的才是大爷! “小丫头,遇事就敢往上凑,要疯啊?” 华大夫大骂,“你这张脸要让人打上,当场给你开个酱菜铺,还让不让人看了?” 乐逍遥和师兄们都笑了,落蕊也笑了。 “师父,那架哪那么容易就打起来了?那家伙不过是虚张声势,他敢打我?” 华大夫瞅了这二愣子徒弟一眼,不稀得搭理她。 午膳时间,病人都走光了,落蕊去了厨房。 好些天没来医馆了,今天她要给师父和师兄做顿好的。 可是她进了厨房,师父和几位师兄紧跟着都进来了。 哎,今天怎么这么齐整?落蕊就纳闷了。 往日她下厨房,也就最多一个师兄来帮她打打下手,今天有点不对头。 难道是怕自己脚伤没好利索,打算要自己动手,自力更生? 她心下疑惑,也没多想。 结果,她掀开米瓮,只见瓮底只铺了薄薄的一层白米。 这么多人吃饭,熬粥都得添一锅水。一人一碗掺了米粒的水,管水饱。 又掀开面瓮,好嘛,还是只剩一个底。 她环视厨房,发现墙角堆着两只蔫不拉叽的茄子,两只发了芽的洋芋。 除此之外,肉也没有,鱼也没有,鸡鸭鹅子要啥没啥。 看来这帮人不是要自力更生,这是准备艰苦奋斗啊。 “大师兄,厨房里啥都没了,怎么也不赶紧添置?” 平日里采买都是大师兄负责的,今日厨房里都这么干净了,大师兄这些天是睡着了吗? 大师兄憨憨地笑:“今日且先这么做着?明日大师兄再去买食材。” “做什么?就这空荡荡的跟被耗子扫荡过般的厨房,你们让我做啥?”林落蕊怒道。 华老头理直气壮地吼:“就做这,这不是有菜吗?怎么这就不能吃了?” 大师兄还是憨憨地笑:“就吃这些,平日里也有钱花空的时候,偶尔也这么吃的。 你第一天来拜师的时候不就看到了吗?师父桌上摆的那几盘菜就是要跟我们一起吃的。” 啊?林落蕊瞬间就黑了脸。 她还真想起她来拜师那天,师父桌上那三盘黑焦乎拉的菜了。 就那,还是师父跟师兄们要一起吃的? 这生活质量可真是,啧啧,惨绝人寰惨不忍睹惨无天日啊! 二师兄笑得诡异: “小师妹不知道?咱师父还有个大号叫‘散财童子’。本来挣得就少,还一见到个顺眼点的穷苦人就撒钱。 不仅管看诊、送药,有时还搭伙食费、旅店费。前几天攒了点钱,一个穷书生背他老娘来看病。 师父一看就喜欢上了,那钱就把不住摁不住地往那书生手里飞。刚好今天又进了一批药材,剩下的钱都花空了嘛。” 三师兄笑得狡诈: “就师父这个散财法,指不定咱几个什么时候就没的吃了。就靠宰几个富人救救急,还得看顺不顺眼。 不顺眼的有钱也不鸟,今天不就给钱也不给看嘛。咱师父,就这硬骨头,宁饿死,不受辱。” 落蕊啪啪地给华老头鼓掌,师父,您似不似傻? 都快吃不上饭了,您还跟人家死犟什么? 不都说‘民以食为天’嘛,好歹您弄点钱先好好填填您的五脏庙啊。 “就今天那人那德行,我就不给他看。”华老头皱着眉头,颇不服气。 “行,不给他看,那臭德行的!”落蕊拍手笑,“那师父您看,咱吃点什么? 要不就这些东西,都给它洗喽,洋芋茄子甭管什么了,都切巴切巴混一块。剩那点面活上,煎个大饼,咱几个吃吃?” “好好好,蕊儿真是有办法。”华老头还挺高兴。 “您可真够能糊弄的,就没见过大夫还有饿肚子的!”落蕊让她师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行了,别吵了。逍遥哥哥有钱,逍遥哥哥请客。” 乐逍遥冲她眨了眨眼,财大气粗地挥挥手。 用钱能解决的事还叫个事吗?为没钱吃饭还得吵一架,不值当。 于是,师兄妹几个拖着犟老头老华,乐家大酒楼,走起! 酒楼里,落蕊挨着师父和乐逍遥坐在桌旁。 转头瞅瞅师父,她还是意难平。 神医老华,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不成,她得想个辙,不能让师父这么穷困潦倒下去。 “你在担心你师父这几天吃不上饭?” 乐逍遥看她一脸沉思的模样,悄悄道:“别担心,一会我给程凡留下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先对付着,过去这段时间。” “那怎么能行?”落蕊道,“我师父怎么能花你的钱?” “怎么不行?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天天往外舍钱,我爹悄悄搁后面给他填坑呢。”乐逍遥压着嗓子低声笑道。 哦?乐家为什么对师父这么好? 第66章 二美男争艳 “啊……” 落蕊惊叫一声,杆子落得太快,她竟不及躲开了。 旁边的程红英一把将落蕊推了出去,抬手一挡,晾衣杆重重地砸在她的手臂上。 “唉哟……” 程红英倒吸一口冷气,抱着手臂站在那,眼睛紧盯着晾衣架不说话了。 “怎么样?有没有砸伤?” 落蕊急忙跑过去,焦急地把住红英的胳膊便要掀开来看。 “没事,”程红英拂开她的手,轻声道,“幸好不是砸在你身上,你这娇娇嫩嫩的小身子,砸上不得给你断几根肋骨?我习武之人,这点伤不算事。” “你看看这根晾衣杆,”红英瞅一眼落在地上的杆子,冲落蕊点头,“两头的支架很牢固,它突然就这样掉下来是不是很奇怪?” 是很奇怪,晾衣杆显然被人动过手脚,那头将将卡在支架上,才会被落蕊一扯就扯下来。 是谁干的?目标是我吗?落蕊心中思忖。 微微眯了眯眼,往周围看了看,没发现人。罢了,她不再细想,扶着红英回梅园去。 阮嬷嬷给红英的胳膊上药,那青青紫紫的一块让落蕊心痛难当。 “你又救了我一次,”她难过地道,“我这恩是还不完了。得,最后这点我替你绣。” 只是自己这多灾多难的体质,总是连累朋友们受伤。这不安生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点? 眨眼间,林文昌的寿辰到了。 这一天,阖府主子下人都忙了起来。 林文昌在听雨阁接待男宾,方氏在听雪阁接待女客。 下人们来往穿梭,为客人们引路,并添茶倒水。 柳静云带着林月清在大门外迎接来宾,一波波客人络绎不绝、往来不断。 落蕊在梅园听青苹与青橘不断汇报着,谁谁谁到了,哪家的儿女来了。 庞大的来客量惊得她瞠目结舌。 不算大明府有头有脸排得上号的,还有四个姑母,三个叔父,京城的舅舅和姨母,父亲的发小,母亲的闺密,数算数算,差不多能来的都来了。 她暗戳戳地想,这么大规模的请客,难道是之前给别人送礼金送的多了,想过个生辰一把都捞回来? 好不容易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方氏打发人来叫她去花园里陪各家来的公子姑娘们。 落蕊拍拍额头叹气,一家带一个来,也得不老少,何况有些人家还不止带一个? 这么一大帮人,咋个陪法?真是脑壳疼! 她左思右想,抱起自己的古琴去了花园。 大门外,林月清也走了,独柳静云一人站在那东张西望,那个不省心的到现在还没来。 远远的两个身影打长街尽头飞驰过来,柳静云笑了笑。 这家伙,果然知道消息是坐不住的。 “静云,谢过了。收到你的信,我把十几天的公务都挤一块处理完才得空过来,还不晚?” 来的两个正是姜临风和明飞,姜临风冲柳静云抱拳道。 柳静云笑着回礼,道:“不晚,不晚,刚刚好。落蕊这会应该去花园了,你先去我院里梳洗一下再过去。 一身一脸的尘土,发髻都歪了。这样进去,落蕊妹妹怕不得以为家里来了个乞丐,看人做寿进来蹭饭吃的?” 姜临风哈哈大笑着跟柳静云进屋梳洗,之后便与他一起去了林家花园。 深秋时分,秋风寒凉,大多花草这个时候都歇着积攒力量,好来年春天再争艳了。 只墙角里有几株腊梅红艳艳的开着。 还有十几盆木芙蓉,安置在园中小亭边,这会开得正艳。 乐逍遥站在亭下吹箫,身边挤挤挨挨地围着一大群男男女女。 落蕊盘膝坐在荷花池的石台上,面前架着一张古琴,时不时拨动一下琴弦,与乐逍遥合奏。 箫声婉转悠扬,古琴只偶尔加入一点轻柔的和声,为箫声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落蕊眼中微带笑意,偶尔抬头看一眼乐逍遥。 乐逍遥回以微笑,绝美的容颜让盛放的木芙蓉都黯然失却了颜色。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姑娘们被迷得神魂颠倒失魂落魄,不时拍掌尖叫,欢呼连连。 男人们却神色各异,有欣赏有嫉妒还有不屑。 “那不是’京城第一美’陆兆晗吗?” 姜临风望着亭中一个托腮看着乐逍遥,神色莫明的男人,低声笑道:“他来这是要跟乐逍遥比美吗?” “那是义母的手帕交,镇国公家的二儿媳宋夫人的长子,你可得小心他,”柳静云小声道,“你光看见他看逍遥的神色了,没看到他看落蕊的眼神?” “哦,他还敢觊觎落蕊吗?” 姜临风转头仔细看去,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陆兆晗看向乐逍遥的眼神是嫉妒,是被抢了风头的不甘;而看向落蕊的眼神却是不加掩饰的兴味,是要将她纳入囊中的垂涎。 “呸,什么玩意也敢肖想我的人?” 姜临风怒骂一声,拔出随身佩剑纵身上前。 哎,这狗脾气!柳静云惊得差点叫出来。 人家就是看看,你就要去跟人家决斗吗? 琴箫相合,不疾不徐,如旷野清风徐徐吹过,如山间清泉缓缓流淌。 姜临风飞身跃入落蕊和乐逍遥之间,挡住乐逍遥看向落蕊的眼眸,也挡住了陆兆晗垂涎的眼光。 他抬起剑尖,随着琴音挥起剑来。 身形翩飞,衣衫猎猎,潇洒张扬。 旁边欢呼声更响,这回连男子也加入了进来。 男人可能不耻于男性的美艳,却会不由自主地欣赏张扬疏狂的男性的阳刚。 乐逍遥眼中笑意更甚,箫声突然激昂,古琴亦随之激越起来,如溪流终于汇入江河,咆哮着奔腾向远方。 姜临风剑势亦陡然加快,剑尖向前,剑身飞舞,或上或下,忽左忽右,如与敌对阵,步步逼近,急火火直欲斩敌与马下。 箫声渐趋和缓,古琴低低和鸣,如月下竹林,终静寂无声。 临风剑势亦缓,衣袂轻飞,如林间独舞,终至收势。 青剑入鞘,迎风而立,气度从容,英气勃发。 众人拍手而赞,赞琴箫合奏之悠扬悦耳,相得益彰;赞临风剑舞之潇洒霸道,气势恢宏。 陆兆晗阴沉着脸瞪着姜临风和乐逍遥,他不悦,极为不悦。 第76章 她有何企 二月里,林家大公子林月清下场院试。 多年苦读加上心上人的鞭策,林月清一举而成,考中了。 考举人难,考秀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整个府城也不过录了二十人,这绝对是大喜事。 于是,继主母有孕,主君大赏之后,林文昌又一次赏赐下人。 下人们沾了大公子的光,都得了不薄的恩赏,林家上下一派欢腾。 孙姨娘自觉扬眉吐气了,自己的儿子给林家争了光,那她便是有功之人。 不仅下人们要对她恭维有加,连老爷和太太也得高看她一眼。 她自恃功劳,自此又开始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地在府中招摇了。 好像她儿子不只是考中了秀才,而是给她拿回了御封的诰命一般。 “太太,月清能得中秀才,全赖您教导有方啊。” 孙姨娘笑容满面地来给方氏请安,言语间的炫耀得意展露无遗。 “不是我的功劳,是月清自己争气。”方氏淡淡地说。 “是啊,咱们自家的儿子自己知道。月清聪明着呢,今年不过十六岁就中了秀才,那柳静云却是十七岁才考中的。” 孙姨娘撇嘴拧眉的表达对柳静云的不屑,一拉一踩做得极为顺畅自然。却忘了“咱们自家的儿子”这句话岂是她能说的? 身为妾室,即便儿子再有出息,与她又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王嬷嬷和芳香芳草在旁听得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方氏却没有责备她的僭越之言。 她面带微笑,任她尽情表达完心中的得意,才让人好生将她送走。 不过是个圈在后宅里的可怜女人,好不容易有个事让她自得一番,那便容她炫耀炫耀又如何? 对这个蠢货,她的容忍度一向很高。 王庆生打听到一些事情,王嬷嬷悄悄禀报给了方氏。 方氏轻笑一声,说道: “哟,这还真是瞌睡便送来了枕头,我正想着怎么收拾她呢?她自己倒撞上来了。” “芳草去针线房找秦嬷嬷,芳香去找大姑娘来听雪阁。”她吩咐道。 秦嬷嬷是针线房的管事,闻听主母询问莲姨娘母女的事,忙不迭地将莲姨娘最近的所做所为一一说给方氏听。 自从林月芷管理针线房以来,几个管事起先也能尝到点甜头,手里确实松快了些。 可是不知道咋啦,打过了年,莲姨娘就跟疯了一样的敛财,一点好处也不给她们留。 底下的嬷嬷们有怒不敢言,都憋得难受。如今终于逮到告状的机会了,那还不赶紧的? 方氏边听边掐着眉心,颇为恼怒的样子。 “好啊,莲姨娘倒挺会钻营投机的。看起来,这管家权太分散了也不是好事。去传她们两个过来。” 莲姨娘带着林月芷走进听雪阁,一眼看见站在厅里的秦嬷嬷,眼神微微瑟缩了一下。 随即又摆出那副八百年不变的笑菩萨模样,规规矩矩地给方氏行礼。 “太太唤奴婢来有何事?” “何事?我且问你,月芷管理针线房这些时日,你贪墨公中多少银两?”方氏不跟她委婉,直击主题。 “太太何出此言?奴婢冤枉啊。” “冤枉?听说你哥哥在外面的绸缎庄参了股,咱府的料子都从那里进。高价买低价料,多出来的钱都收到你的荷包里了?这个还要我派人去查吗? 还有这个月,你私自给月芷和月芙做了多少套衣裙,也需要管事嬷嬷来给我报个数吗?” “太太,奴婢知道错了,求太太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奴婢!” 莲姨娘竟是个识时务的,被方氏揭了老底,她连狡辩都不狡辩,只连连磕头求饶。 “往日的情分就是这么被你糟蹋的?可恨你眼皮子如此浅,月芷管理针线房,你便迫不及待地捞好处。好好的姑娘白白叫你教瞎了。” “月芷,把针线房的活一并交给秦嬷嬷。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参与管理家事了。秦嬷嬷,以后你就是针线房的总管事,有事情直接找大姑娘说就是了。” 方氏狠狠地训斥了莲姨娘,顺带手把针线房的管事权拿了回来。 一只圆溜溜香喷喷的大馅饼突然从天而降,当头砸在秦嬷嬷头上,秦嬷嬷幸福得都不知道该谢恩了。 莲姨娘却大声嚎叫起来: “太太,奴婢再也不敢了,这都是奴婢的错。月芷没错啊,求太太让月芷继续管家!” “月芷有你这样的姨娘,我还能放心把什么事交给她?下去,不要来烦我。” 方氏一点情面也不留,直接把她轰出去了。 “姨娘,我好不容易有机会持家理事,你好歹等我在针线房站稳脚,彻底收服了那些嬷嬷再说。 你却等不得,急急忙忙地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这下好了,什么也没了。” 林月芷卸下在外面一贯笑眯眯,温和憨厚的伪装,压着嗓子低声抱怨莲姨娘。 “你个丫头,你懂什么?” 莲姨娘不跟林月芷搭话,自顾自低声唠唠叨叨。 “姨娘你在说什么?要做什么打算?” 林月芷听得一头雾水,莲姨娘也没心情给她解释,只管低着头默默算计。 落蕊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到家歪歪斜斜没皮没骨地躺在软榻上。 翘着一只腿,啃着一只清脆红艳的大苹果,饶有兴味地听青苹给她描述今日听雪阁里的事。 听着听着,她从软榻上坐起身,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莲姨娘此举有何企图?她半眯着眼仔细琢磨。 莲姨娘不缺钱,林文昌宠她,时不时会给她银子首饰等,便是铺子也给过她两个。 她让自己的哥哥去外边的绸缎庄参股可以理解,那样确实能贪下不少钱。 可是还给林月芷姐妹偷做衣裙,就有点可笑了。 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惹母亲不高兴,害得林月芷失了管家权,岂不是得不偿失? 以她平常那副八风不动,温雅贤良的做派,也不应该如此急功近利才是。 而且被揭穿后,轻而易举的就认了。这行为不像是为敛财,倒像是特意做给母亲看的。 难不成母亲怀孕,拆穿了她的谎言,她慌了,借此试探母亲对她的态度? 那母亲这么整治她,她会做何反应? 第84章 姨娘好大脸 落蕊进了自己的屋子,青梅迎上来,小声道: “姑娘,孙姨娘的丫鬟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一下午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哦?”落蕊一挑眉。 青梅说的想必就是刚才在门外看到的丫鬟了。孙姨娘派来的,她想做什么? 她没疑惑多久,孙姨娘便到梅园来求见。 青梅挑开门帘相请,孙姨娘讪讪地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体态婀娜、曼妙妖娆的女人。 落蕊定睛一看,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女人是谁呀?卢含光的姨娘嘛。 这是拼价格不奏效,改跑自己这来曲线救国了?那您眼光可真好,算是找对人了。 她瞅着孙姨娘那不自在的样子,又对她笑了笑。 说起来,落蕊与孙姨娘那可是颇有渊源。 刚来府里半个月,落蕊就拿桂花枝条子给她好一顿抽。还在林家众人面前狠狠地罚了她二十板子,直打得她好些天没下得了地。 林文昌被关入大牢时,落蕊又将她关了近一个月。 孙姨娘想起她来就打怵,若不是卢含光的姨娘给她送了好东西,百般央求她在二姑娘面前牵个线,大概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进她的院子。 如今二姑娘竟然对她笑了,她壮起胆子,嗫嚅道: “二姑娘,这位是奴婢幼时的手帕交,脂粉世家卢家的宋姨娘,今天来找姑娘谈桩买卖。” “哦,谈买卖好,我就喜欢与人谈买卖。来,来,来,快请坐!” 林二姑娘笑容灿烂直晃人眼,让座之后又吩咐给两位姨娘看茶。 宾主落座,茶汤送上,气氛无比和谐。 落蕊表情不变,笑笑地看向宋姨娘:“不知宋姨娘是要找落蕊谈什么买卖?” 这就是打败含光的含香阁二东家?宋姨娘瞅着落蕊傻憨憨的笑容,心里直犯嘀咕。 卢含光与含香阁斗了一个月,最后才弄明白含香阁不是卢含香一个人的,它背后有三个东家。 其中一个是乐家的乐玉华,他与含香阁拼价格从最初就注定是要败的。 但他却说,含香阁最难对付的,不是自家的嫡姑娘卢含香,也不是乐家的乐玉华,而是林家那个被侯府退了婚的二姑娘林落蕊。 可看眼前笑得跟小哈巴狗一样的林落蕊,哪里像个有脑子的?憨憨傻傻,很好欺负的样子嘛。 难道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丫头装拙装得太好了?宋姨娘暗自思忖。 不得不说,奸诈狡猾敢与主母争锋的宋姨娘无意之间真相了,落蕊还真就是她想的那种性子。 这家伙,惯会扮猪吃虎。 你不招惹她,她便乐乐呵呵、可可爱爱;你若招惹她,她就是笑着也能撕你块肉下来。 “今天来是想跟林姑娘买个妆品的配方,就是您给卢含香的含香凝的配方,”宋姨娘猜不透落蕊的心思,只好斟酌着小心地道,“不管卢含香给姑娘多少好处,我们都给您双倍。” 哟嗬!这女人这么肯定,含香凝是我提供的配方? 落蕊心里暗暗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含香身边的人有问题,而且是她极为亲近的人。不然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含香凝不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 这可不行,这对含香和含香阁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宋姨娘听谁说的,含香凝是我给含香的?” 落蕊姑娘眼眸里星光灿灿,弯弯着眉眼笑得花枝招展。 这副缺心眼的傻姑娘样,还是没骗到宋姨娘。她仍然加着小心,不正面回应她。 “听谁说的我不能说,但我敢这么说,就有十足的把握。您那配方握在手里也没用,卖给我们,多赚一份钱,不好吗?” “我知道您是含香阁的二东家,我可以拿我儿子起誓,我们只要配方,不会做含香凝影响您的生意。” 一个做娘的敢拿儿子起誓,那说的话必定是真的了。 卢含光退而求其次,他只要含香凝的配方。若他也掌握了配方,含香就不能靠含香凝打败他。 好,好算计!他倒是精明,只要能保住他卢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就让含香阁分一部分生意去也值得。 “宋姨娘,不管是谁告诉你的,落蕊都得跟你说一声,含香凝是含香一手研制出来的,根本没我什么事,我可不敢居功。” 落蕊端起茶来准备送客,宋姨娘不肯说出奸细是谁,她也懒得再跟她纠缠下去。 “林姑娘,您再好好考虑考虑。不然您说个价,咱们好商量。”宋姨娘还是不肯放弃。 “对啊,姑娘,”孙姨娘也在旁边帮腔,“您把配方卖给宋姨娘,从哪说您都不吃亏。” 落蕊心里暗恼,这位姨娘好大的脸啊!您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吗?就敢替别人说话! “宋姨娘,不是落蕊不卖,是落蕊真的没有配方。”她坚决地道,“无论你给多少钱,我都没有配方卖给你,请回。” 落蕊对宋姨娘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宋姨娘只好悻悻地跟孙姨娘出去了。 “这死丫头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孙姨娘恋恋不舍得把手上的玉镯摘下来,恼怒地道,“这镯子你还是拿回去,事没办成,我也不好意思要你的东西了。” “说的什么话,”宋姨娘把镯子给她推了回去,小声道,“不是你不帮我,是你们家这位二姑娘太难缠。她根本不承认手里有配方,直接让我没办法接话了。” “就是,那个死丫头,看着笑眯眯的老实样,其实狡猾着呢。”孙姨娘骂道。 她在落蕊手底下吃过的亏,想想就够她把银牙咬碎的。 林二姑娘可不管那俩姨娘嘀咕她什么,她笑面虎一样的存在,还怕被人背后说几句? 当天晚上她就遣人去告诉含香,要她提防身边的人。 一个潜伏在自己身边的敌方奸细太危险,必得早日揪出来才好。 方氏怀胎已有五个多月,落蕊开始每天陪她走走。 孕妇身子重,犯懒,却也要常活动着,这样生育的时候才不吃力。 生母当年生下她而离世的阴影一直缠绕着她,她决不能让母亲再遭了那样的事。 这天午后,落蕊和方氏去了花园。 过了一会,几个丫鬟小厮簇拥着小小的林月朗朝花园走来。 第88章 你不装了吗 乐逍遥所做檄文,历数卢氏脂粉店的恶行,同时也为含香阁正名。 卢氏脂粉店制造假货,伤人肌肤,拒不认账,还嫁祸含香阁。 含香阁无辜受冤,犹善待受骗的姑娘,赠医送药,仁至义尽。 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雅闻报》发送到各家各户,又有当日在场的客人宣扬。 卢氏脂粉店名誉尽失,顾客寥寥,生意惨淡,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便支撑不下去了。 含香阁又恢复了之前的火爆,甚至比之前更火,白花花的银子又开始哗哗地往钱柜里去了。 “含香,卢氏脂粉店搞成如今这个样子,你不怨我吗?”落蕊悄声问含香。 “怨你?怎么可能?”含香轻笑,眼中略有失落,复又清明起来,“卢家搞成这样,我是有点不舒服,可不是因为你。” “不把卢氏脂粉店逼到绝路,卢含光在卢家就还有发言权,我又怎么能打败他?他是自作孽,不是我们要故意整他。” “等我拿到卢氏家产继承权,我会让所有店铺重新崛起的。”卢含香眼眸坚定。 “好,之后我帮你。”落蕊握住含香的手,轻声道。 感觉到有一条视线落在她和含香身上,落蕊微微侧目。 木木定定地瞅着她和含香紧握的手,那眼眸里光芒微动,似是敬佩?仰慕?抑或是心疼? 落蕊暗自笑了笑,木木果然不木,他好像对含香动了心思? 唉,可惜两人身份差距悬殊,他这份心思也只能深埋在心里了? “落蕊,我准备回去跟我庶兄摊牌了。”含香沉沉地道,“上次他与我们拼价格,便让卢家伤了元气。 这一次售卖假货,更使卢家脂粉店信誉尽失,卢家百年脂粉生意就要败在他手里了。 族老们大都对他很失望,这是我拿到继承权的最好时候。” “行,含香,我支持你,”落蕊拍拍含香的肩膀,“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她拿出一张纸递给含香,说道:“这个你拿着,必要的时候亮出来,或许可以成为打败卢含光的重要筹码。” “这是什么?这是出让我卢家脂粉铺子的契约书?”含香惊讶地瞪着那张纸,问道。 “对,卢含光好赌,虽然他每次去赌场都把自己包得很严实,但我的人还是认出了他。 这一次,他可能想要在赌场上把生意场上亏的赢回来,赌得特别疯,可惜赌场怎可能有好下场? 他输光了现银,也输红了眼,要把这两家脂粉铺子抵出去筹赌本。我的人天天跟着他,正好就收了这两家铺子。” “这个败家的玩意儿!”含香清秀的脸上现出怒意,恨声道,“谢谢你,落蕊!有了这个,我不信族老们还能认他做卢家下一任家主。” 卢含香以卢家主母的名义,着人去卢家老宅请了族老来主持家族会议,她要正式跟卢含光宣战了。 落蕊在含香阁,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账本,忧心着含香此役能否功成。 小肉团子卢含锦突然撒丫子跑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下人边跑边喊:“小主子,别跑了,快停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他们的围追堵截的?那么大老远跑来,愣是没人追上他。 卢含锦跑到落蕊身边,看似一脸畏惧地抱着她的胳膊,却悄悄对她眨了眨眼,小声道:“帮我,帮我挡住他们。” 落蕊转了转眼眸,起身来到门前,冲着卢家的下人说道: “你们家小公子到含香阁来玩会,你们追什么呀?” “林姑娘,我们这不是怕小主子自己跑出来,有危险吗?”一个家丁道。 “没事,就让他在这玩会。等他玩够了,我自会着人送他回卢家,你们先回去。” 有人给看着小傻子,卢家下人乐得自在,便各自散去。 落蕊回身问卢含锦:“怎么回事?你不装了?” “我需要暂时恢复清醒,你听我说,我需要你帮助我。”卢含锦急急地道。 一个时辰前,卢含光得知卢含香去请卢家族老来,要跟他决战了。 他一时慌乱起来,赶紧去找他姨娘商量。 小傻子卢含锦大摇大摆地钻进宋姨娘的院子,丫鬟仆妇看见他,也不过讥笑一声,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因为这小傻子平常就喜欢去各个院里乱窜,也不说话,就是瞎摸瞎看。日子长了,谁还把他当回事? 只是这一次,卢含锦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来偷听的,他要听听卢含光母子要怎么应对这次的家族会议。 “你说你听到他们提起当年推你下水的人了?”落蕊惊讶地问道。 “嗯,他们在考虑这些年做过的坏事有没有漏下破绽,说起了当年的那个人。卢含光早把他灭口了,就埋在卢家庄子上。” “落蕊,我身边的人我都不敢相信,我需要你找人帮我将尸体挖出来,趁着族老们都在,我要当堂与卢含光对质。” “你有证据能证明挖出来的尸体是那个人吗?” “我有!”卢含锦毫不犹豫。 “行,走,”落蕊一刻也不耽搁,出门喊,“明飞!你跟卢家公子走一趟,听他吩咐!” “是,姑娘。”明飞应声而至。 “你也要来,你是神医老华的弟子,你要证明我能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但是也只是一段时间,不是永远。”卢含锦低声对她说。 “你少来,你那傻病本来就是装的,难道过了这一次之后,你还想再傻回去?”落蕊也压着嗓子说了声。 “对,我若一直清醒,就要继承卢家的产业。我可不想,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而且我占了人家的身子,不能连人家的家业也夺了。”卢含锦小声嘟囔。 “唉哟,你还挺仗义呢!”落蕊哂笑一声。 “那是……”卢含锦扬扬头,得意地道。 “行,我帮你。”落蕊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神色的木木,轻声道:“你放心,含香一定会成的。” 木木的脸刷得红了,低下头应了一声:“哦。” 三人再不耽搁,匆匆赶去卢家庄子上。 起出尸体后,他们直奔卢家。 第101章 喜欢乐逍遥 华大夫惊讶地看着落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的小徒弟竟然那么平静地接受了他要杀人的事实,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帮他?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诧,他便冷静下来。 宋怀仁是太医院五品院判,他死在大明府,朝廷定要调查死因。 所以,他要死得合情合理,无声无息。 而要合情合理、无声无息地除掉宋怀仁,他需要有人帮忙。 娇嫩柔弱、看起来没有丝毫威胁的林落蕊,正是最佳人选。? “蕊儿,逍遥不是普通人。他的身世绝对不能被暴出来,这也是我和他父亲拼命阻止他考科举的原因。” “他若去京城,便会有危险,宋怀仁就是他最大的威胁。我和乐兄本打算等他乡试之后就着手为他解决后患,没想到变故突然发生。” “师父,逍遥哥哥的身世不一般,我以前就猜测过。您不必跟我说具体的,就说我们该怎么做?”落蕊轻声道。 落蕊此生重亲情,乐逍遥于她便像哥哥一样,她怎能容许别人伤害他? 而且乐逍遥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 但他想要的,却是她这一生都给不了的。 除掉宋怀仁,就算对他的补偿。 虽然想到要杀人,她不免心悸,但是为了乐逍遥,那个人必须死! 宋怀仁这两天颇为恼怒,大明府安置的灾民最多,生病的也最多,总有路人或灾民火急火燎地来找他汇报情况。 “大人,东城好多灾民病了,满身起红疹,疑是瘟疫……” 宋怀仁急忙带人去看,结果屁事没有,不过是灾民聚集地蚊虫太多,被叮咬所致。 “大人,西城十多个灾民病了,上吐下泄,而且烧得厉害,是不是有疫情……” 宋怀仁从东城急急赶往西城,屁的疫情!不过是饮用了不干净的水所致。 “大人,南城……” “大人……” ………… 宋怀仁东奔西跑,满城乱窜,累得要死要活。可是听着病情很严重,疑是疫情发生,却不过都是虚惊一场。 当然这样的奔波劳碌也为他赢得了好名声,灾民们交口称赞这位大人为他们不辞劳苦,可敬可佩。 同行的太医也纷纷赞美,宋大人年逾七十,还日夜检查灾民病情,一心扑在灾民身上,是真正的医德高尚的好大夫。 第三天,宋怀仁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找华大夫。 “老华,三天的时间就要到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你师父的秘籍交给我?”他洋洋自得地盯着华大夫,似乎算准了他必然会就范。 “你急什么?!这不是三天还没到吗?”华大夫狠狠地斜了他一眼,恶声道。 “哈哈,那我就等你到明天这个时候,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我想要的,否则我不会放过他!”宋怀仁奸笑一声,得意而去。 “宋大人,请等一下!”落蕊急忙追出来,喊住了他。 “小丫头,你有什么话要说?” 宋怀仁转过头来,小眼睛盯着落蕊,像盯着被逼到绝境的小老鼠。 “宋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落蕊头前走着,将宋怀仁引向远处隐蔽的角落。 “宋大人,我师父离开师门时才二十几岁,他手里根本没有您想要的东西。 小女倒有我师祖行医多年写就的笔记,我愿意将它送给大人。只望大人能遵守承诺,不要伤害我的逍遥哥哥。” 落蕊低垂着头,嫩白的小脸上挂满落寞与无可奈何。 “你的逍遥哥哥,你喜欢他?”宋怀仁讥讽地看着她。 “我……我是喜欢他,所以我愿意给你你想要的,只要你不伤害他。” 落蕊小声嗫嚅着,半透明的耳朵尖都恰到好处的红了,怎么看怎么像个被乐逍遥迷得神魂颠倒的傻姑娘。 “那好,拿来!我会信守承诺的!”宋怀仁不疑有他,冲落蕊伸出手。 “笔记很多,我怎么可能带在身上?”落蕊环视左右,悄声道,“今晚子时二刻,大人就在这里等着,我让人给您送来。” “这里?” 宋怀仁抬眼打量四周,偏僻隐蔽,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子时二刻,夜黑风高,鬼影都莫得一个,是个宰人的好时候。 “呵呵,丫头,你是想把我骗来,好趁机对我下手?”他恶狠狠地说道。 “大人,您这是以……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诚意要给大人的。”落蕊急道,“那您说个地方,说个时间。” “就今天晚上,你来我下榻的馆驿。” “我……我一个姑娘家,怎好出入男人的房间?换一个人去,大人放心,我真是诚心诚意的。”落蕊犹犹豫豫地,似极不情愿。 “不行,就是你!别人我可不放心!”宋怀仁不容置疑地道。 “那……那好,届时还请大人屏退左右,不要毁了小女的清誉。而且,您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您得了医仙的笔记?” 思量再三,落蕊才半是犹疑地答应下来。 商定了时间、地点,她转身离去,宋怀仁亦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约定的时间,男装打扮的落蕊准时来到宋怀仁屋里。 宋怀仁左看右看,没发现有外人跟着,抬手将门窗都关上了。 “大人,这就是我师祖传给我的笔记,您请过目。”落蕊手捧着师祖给她的匣子,递到宋怀仁面前。 “打开,你打开!”狡猾的宋怀仁根本不伸手接。 落蕊叹了口气:“大人,您的防备心可真强!小女子可没有坏心。” 她伸手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笔记,捧在手里。 “打开,翻页给我看!”坏事做绝的宋怀仁,时刻防着人家害他。 落蕊无奈地摇摇头,翻开笔记,一页一页地翻起来。 “这是你师祖写的制毒解毒的笔记?”宋怀仁眼冒精光,快贴上去了。 “是的,我师父和师叔都认为这是歪门邪道,不屑于继承。师祖无奈,只好传给我,让我用于防身。” “那个死老东西懂个屁,这才是最值钱的!”宋怀仁一把抢过笔记,急急地翻看起来。 人若贪婪,必自寻死路。 落蕊悄悄退到宋怀仁身后,稍稍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扬起了手。 第102章 落蕊再施毒 无色无味的粉末漫天飞舞,转眼间液化成水,继而化成水汽散于空中。 不过片刻,宋怀仁的身体便往后倾倒过来。 落蕊抬手接住他,想将他安置好,手却酸软得使不上一点力气。 她低声唤道:“明翔,明翔!” 带她翻墙进来的明翔推门进来,看一眼抖成一团的落蕊,暗自叹息。 林姑娘到底是年纪太小,杀人太少,心还不够硬啊! 他接过宋怀仁,安置在桌边,然后打开窗户通气。 须臾之后,水汽散尽,屋中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收回落蕊的笔记,明翔扶着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腾身而起,他们又人不知鬼不觉地翻墙出去。 第二日,当与宋怀仁同行的太医发现他时,他仍端坐于桌边,面前是摊开的灾民的病案。只是,他的身体早已僵硬。 爱国爱民的宋院判,因日夜操劳,突发胸痹,无声无息地死在他最爱的岗位上。 死得其所,死得贼有价值。 多日之后,朝廷嘉奖令传来。宋太医为救治灾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擢提升四品官,赏金银若干,以抚恤遗孤。 有金银抚恤遗孤,也算稍稍缓解了些落蕊心里的不安。 但那个混蛋死后还得到无上荣耀,实在太便宜他,然而这却是她和师父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了。 除了师父,没人知道她的医仙师祖给她留下了多么宝贵的遗产,没人知道她和师父窝在药房里两天两夜做了什么。 宋怀仁的尸体就算拿去解剖了分析,也只能得到死者死于胸痹的结论。 何况他们还制造了宋怀仁忙碌不停,过劳致死的假象。 所以宋怀仁就那么体面地死了,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 “木姐姐,听说朝廷的赈灾粮就要到了。很多灾民都在准备回家,姐姐终于可以带丰儿回青阳了。” 落蕊兴奋地对丰儿娘说。 丰儿娘姓木,自病好之后便住在林府,每日帮林家给灾民施粥。 “哦,好。”她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只轻轻应了一声。 “木姐姐,能回家了,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我,我高兴……”丰儿娘欲言又止。 拂风轻声道: “落蕊,大灾之后,有那么多失去丈夫的女人和失去父母的孩子,朝廷发给她们赈灾钱粮,能用多长时间? 以后她们没有了生活来源,靠什么活下去?” “啊?” 落蕊一愣,她只为她们能回家而高兴,却没想过她们以后的生活。 “那姐姐认为该如何做?”她问道。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朝廷给她们再多的钱,不如教会她们谋生的技能。落蕊想过,可以教给她们什么吗?” “姐姐,我开绣坊,教她们学刺绣可以吗?我的绣艺绝好的。” 拂风的话好像给落蕊打开了一扇窗,她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当然可以。”拂风赞许地看着她。 丰儿娘眼里倏尔亮起一道光,也定定地看着她。 “木姐姐,若我要开绣坊,你愿意来做绣娘吗?”落蕊又转向她。 “姑娘,我愿意,”丰儿娘晶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原先我就在一家小绣坊里做管事。可惜地动了,绣坊塌了,东家也没了,那么多的姐妹再也没地方做活了。” “木姐姐,你别难过。我这就筹备开绣坊,到时候你来给我做管事。你的那些姐妹们也可以过来,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林落蕊不再犹豫,立刻去找乐家兄妹商量。 “落蕊妹妹要开绣坊,前期找铺面、进原料等杂事,我来帮你做。”乐逍遥道,“但你知道,开店最重要的是把你的店宣传出去。你打算怎么做?” “我有《雅闻报》啊,劳烦逍遥哥哥再给我写一篇文,介绍一下就好了嘛。”落蕊悄眯眯地笑。 “又想打我的主意?!”乐逍遥抬手敲了她一记爆栗,笑道,“报纸只能空口说白话。 就算我把你说得天花乱坠,不如让人亲眼看到你的绣品。那样人家才会实打实地相信你的绣艺绝顶,绣品质量可信。” 是啊,百闻不如一见。可是要怎么做呢? 落蕊微低着头,轻蹙蛾眉。过一会猛一抬头,大大的眼睛里亮光闪闪。 “这些便交给我自己来好了,我回去与母亲商量。” 几天后,大明府衙门贴出告示: 两个月后,知府夫人将举办一场绣品展示会,各大绣坊同台竞技,由大明府绣艺出众的几位夫人来评判。 评出头名将颁发知府大人亲题的“技压群芳”牌匾,还可以请知府大人亲笔题写店铺名字。 此告示在大明府各大绣坊间引起一片轰动,因为以前从没有举办过类似的活动,今年这是第一次。 若能拔得头筹,不说知府大人亲题的牌匾了,就说能在大明府女人圈里露个脸,这个宣传效果也是没法估量的。 所以几乎所有的绣坊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展示一番自家的绣艺。 “落蕊,你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啊,看起来你对自己的绣艺很有信心喽。 你可要好好准备啊,千万不要被别人夺了头名,不然就为他人做了嫁衣喽……” 乐玉华细细读着告示,眯眯眼笑着对落蕊说道。 林落蕊笑得眉眼弯弯:“嫂子,你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替小姑操心了,真是贤惠呢……” “好你个林落蕊,竟敢调笑我……” 豪爽大方的乐玉华也禁不住逗,扬起拳头做势要打她,林落蕊嘻嘻笑着转身就跑。 两位姑娘笑闹着离开了,却不想白玉莲从她们身后闪出来,恶狠狠地瞪视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恨声连连。 “林落蕊,原来我表哥这些天忙前忙后,竟都是为了你,他还是放不下你……” “乳兄,你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林家后角门外,林落蕊悄悄地问包玉成。 “姑娘,孙姨娘家的事咱们谋划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确实该动手了,”落蕊抚一抚额,“跟卢含光斗完了,紧接着又出现了灾情,忙三忙四的竟把孙家给忘了。” “乳兄可是都准备好了?” “还差一个关键人物,青云山上的土匪三当家的。有了他我能把孙老爷送进牢里,这辈子他都别想出来了。不过要逮住他,我需要人手……” “谁?”跟着落蕊出来的青梅突然高喊了一声。 第103章 落蕊被绑了 后角门处闪过一片裙角,落蕊也看到了。 “谁在那里?”她厉声高喝。 四下里静寂一片,没有人应声。 “乳兄,你先回东山县,明天明飞和明翔会去找你。”落蕊匆匆对包玉成道。 “是,姑娘。我先走了,姑娘你要注意安全。” 包玉成转身疾走,落蕊和青梅也赶紧走进后角门。 院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若不是她和青梅都看到了,她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姑娘,怎么办?”青梅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那人不一定听到我跟乳兄说的话。就算听到了,又敢把我怎么样?这些天小心看着孙姨娘的人有没有往回传消息就行。” “是,姑娘。”青梅答应一声,面上仍然含着忧色。 方氏腹中胎儿已有近八个月了,目前胎相稳定,林落蕊不再像先前那样挂心。 朝廷派发的赈灾粮已运到青阳府,灾民们大都返回家乡了。 林家不必每日施粥,落蕊也不必每日跟着师父上街为灾民诊病了。 除了去妙春堂和含香阁之外,她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刺绣上,积极准备自己参加展示会的绣品。 夜色朦胧,天空中只有一弯月牙,洒下一片不甚明亮的月辉。 林落蕊正在烛光下忙活,这些天时常光顾梅园的林月芷又来了,手里还提着两盏孔明灯。 “二姐姐,这几天累坏了?每次过来都看见你低着头忙活,今晚快歇歇。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月芷总是笑眯眯的,热情地喊她姐姐,林落蕊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微笑着回应: “嗯,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了。不过大晚上的,母亲怕是不会让我们出门。” “二姐姐,往年中元节,大家都会放灯为家人许愿祈福。今年因为地动,花灯也没放过。 母亲要生小弟弟了,静云大哥也要参加乡试,今晚我们去清水桥上放孔明灯,为母亲和大哥祈福? 你看,灯我都扎好了。我们悄悄出去,放完灯即刻就回来,母亲也不会知道。” 林月芷想得很周到,祝福静云哥哥乡试得中还在其次,为母亲祈福却是落蕊不能拒绝的。 她心中有些惭愧,中元节光顾着给灾民施粥了,这几天又忙着刺绣,竟然给忘记了。 幸得林月芷提醒,她赶忙换了衣服,披了一件稍厚的披风,便与林月芷悄悄出了门。 古代人生活单调,还不到酉正时分,很多人便入睡了,街上不见多少行人。 她们没有惊动家里的车夫,步行到了清水桥边。清水桥是一座拱形石桥,很长很宽。 林落蕊提着一盏孔明灯,走上桥的最高处,双手托举将它送上空中。 看着孔明灯缓缓升空,向远方飘去,林落蕊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愿上天庇佑母亲身体安康,平安生产。 林月芷亦放飞了另一盏孔明灯,闭眼许愿。紧闭的双眼看不出半分情绪,唯有攥得紧紧的两只手似有些微微颤抖。 放飞了孔明灯,她们慢慢走下桥。 林月芷忽然摸摸腰间,有些慌张地回头说道: “唉呀,我的香囊不见了,可能刚才放灯的时候掉在桥上了。青梅,你和秋菊一起去帮我找找?” 青梅看向落蕊,落蕊对她点了点头,青梅于是快步跟秋菊一起去了。 河边树影婆娑,夜色黑沉而静谧。 林落蕊和林月芷在河边闲闲地走着,等秋菊和青梅回来。 突然树影晃动,一个黑影从一棵大树后窜出来。 那人影直扑林落蕊而来,一只手直接捂上了她的嘴。 落蕊起初还在拼命挣扎,很快身子便瘫软下来。 那人扫了林月芷一眼,扛起失去意识的落蕊便跑。 暗夜里没有人看到林月芷面上的表情,那样的恶毒而阴狠。 她瞪着眼恶狠狠地看着,看着林落蕊被扛出很远,看着她被扛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飞驰而去,才发出貌似惊慌的尖叫: “快来人啊,救人啊……” 青梅急急地飞跑回来,却只听到马蹄“哒哒”快速离去的声音,暗夜里连马车的影子也看不到。 青梅顺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追过去,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哭喊: “姑娘,姑娘,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家姑娘啊……” 可是空旷寂静的河边,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很快,就连马蹄踏地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青梅泪流满面,心里像燃着一把火,火烧火燎地烧得她痛苦难当。 她转身往林家跑去,林月芷和秋菊也连忙跟上来。 “太太,太太,姑娘她……” 青梅直直地冲进听雪阁,跪在厅堂当中,大哭起来。 “死丫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太太还怀着身孕。冲撞了太太,看老爷和二姑娘能饶了你?”王嬷嬷急忙从里屋出来,厉声呵斥道。 听到母亲的呵斥,青梅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素来便谨慎,知道太太现在的情况着实不能受惊吓。若是因为姑娘的事再动了胎气,那自己便是更加罪无可恕了。 于是她急忙收了声,只跪在那里抽噎流泪。 “青梅,你们姑娘怎么啦?” 芳草搀扶着方氏出来,扶她在软榻上坐下来。 看青梅哭得泣不成声,她便知道出了大事,惊慌地问了一句,声音已是颤抖得不成样子。 “太太您先不要着急,我慢慢说给您听。” 青梅抹了把眼泪,稳了稳心神,正要禀报。 未曾想林月芷从外面冲进来,嘴里大喊着: “太太,二姐姐死了,二姐姐被人弄死了……” 方氏稍稍稳定的心神陡然又乱了,“霍”得站起身,厉声喊: “你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我亲眼看见坏人捂住二姐姐的嘴,二姐姐开始还挣扎,后来便一动不动了,我想二姐姐是不是已经死了?” 林月芷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哭得极为悲伤。 “我的蕊儿啊……” 方氏一下跌坐在软榻上,肚子一阵绞痛。她双手捂住腹部,失声哭喊起来。 “太太!”王嬷嬷连忙伸手搀扶方氏,急声吩咐,“快,快去请华大夫来!”? 第104章 她逃出来了 “不,不忙找大夫,” 方氏撑起身子,一只手死死抓着王嬷嬷的胳膊,坚定地说道,“先去找老爷!还有静云和月清,得先救蕊儿!” 方氏从来都不是善茬,更不是单纯好蒙骗的傻子,肚子虽然还在疼痛,但她已经冷静下来。 狠狠地剜了林月芷一眼,她心里疑窦丛生。 听雪阁里一片忙乱,众人各自忙碌。 只有林月芷跪在堂下,一边偷偷观察着众人的神色,一边一声一声地念叨: “都怪我,要不是我邀二姐姐去放孔明灯,就不会出事。都怪我,我只是想给母亲和静云哥哥祈福的,都怪我,都怪我……” 林落蕊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长时间以后了。 她摇摇昏昏沉沉的脑袋,使劲睁开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小木屋,中间有一把矮凳,矮凳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矮凳前面还吊着一口小铁锅,锅里什么也没有,底下也没生火。 墙上挂着几张毛皮,墙角还堆着几个布袋子。 这样的小屋,林落蕊在老宅生活时曾经见过。 这是猎人上山打猎时,临时居住的地方,没想到自己竟被掳到了山上。 门外隐隐传来说话声,林落蕊呜呜叫了起来。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两个汉子走了进来。都是一身短打,脸上蒙着黑布,看起来像普通的农人。 “丫头,醒了啊,别叫了,这里没有人来。”一个大汉说道。 “大哥,这丫头看着细皮嫩肉的,长得还挺好看,不如我们……”另一个阴声笑着道。 林落蕊死命地挣扎,无奈手脚都被缚住了,挣扎又有什么用? 被堵住的嘴更用力地呜呜叫着,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林落蕊胆怯甚或恐惧地望着那两个大汉,目光中充满了哀求。 “别瞎说!看把人家姑娘吓的,”头一个大汉面带责怪之色,训斥道,“人家只让咱们关她几天,让她吃吃苦头,可没让你祸祸她。咱们不过是图钱,不要惹出大麻烦来。” “好好好,不动就不动。那就把她放这,过两天再来放她走,量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也跑不掉。”另一个悻悻地道。 两个大汉吹灭油灯,带上木屋门,走了。 木屋里顿时一片黑暗,林落蕊更加用力的挣扎,呜呜地叫,直到那两人走远。 黑暗中,她骤然平静下来,面色冷凝,无声无息。 挣扎,流泪,大叫,这所有的表相只不过是示敌以弱,让那两人轻视自己而已。 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可是从那两人的对话中,她至少得到了三点信息: 第一点,她被人算计了,有人雇佣了那两人,把她绑来了此处。 第二点,绑她的人不想要她的命,或者是慑于她父亲的权势或者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敢要她的命。 第三点,即便自己不动作,过几天也会被放走。 可是真要什么也不做,老老实实地等着被人放走吗? 那样的话也不过是这几天挨饿受冻,受点惊吓,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自己被人掳走几天,母亲会有多担心?母亲还怀着身孕,她能受得住吗? 不行,一定要尽快逃出去! 木屋里没有一丝光线,林落蕊的双眼却炯炯有神。 虽然头还有些昏沉,她却在紧张而快速地思索着。 现在是黑夜,她什么也做不了,即便逃出了木屋,也不知道要往哪跑。 不如好好休息,保持体力,要做什么也要等到天亮才行。 黑暗中,林落蕊闭上眼睛,默默地打算,良久终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木屋的门窗照射到她身上时,她几乎瞬间就醒了。 侧耳听了听门外,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她努力坐直身子,一点点挪动到挂铁锅的架子前,抬起双脚,使劲蹬那架子。 终于,架子倒了,铁锅掉了下来。 她调转着铁锅的角度,用双腿用力夹住,双手凑上去,在铁锅锋利的边沿上磨起绑手的绳子来。 时而娇嫩的肌肤蹭到铁锅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她默默忍受着,直至手腕被划得血淋淋的,绳子却也割断了。 万幸那两个大汉小瞧了她,只用绳子把她的两只手绑在前面。若是反手绑在身后,还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才能割开。 林落蕊挣出自己的双手,又解开脚上的绳子,站了起来。 扫了扫木屋里的东西,她顺手拿下墙上挂着的几块腊肉揣进怀里。 逃跑也得备点干粮嘛,她就不客气了。 迈步走出木屋,树木浓密,山石林立,却不知这是哪里。 山上风很大,林落蕊紧了紧自己的披风,抬步往山下走。 不管这是哪儿,只有下了山,才能想办法回家。 她边走边小心观察着周围,这山上也不知有没有凶猛的野兽,还得小心着些。 约摸走了一个时辰,汗水渐渐从她额头上泌了出来。 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林落蕊感到身心俱疲。 隐约间听到潺潺的水声,她心里一阵欢喜,急忙冲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果然见山间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还有鱼在水底欢快地游着。 林落蕊几步冲到溪旁,撩起衣袖,小心翼翼地洗干净手腕上的血迹,又捧起水喝了几口。 清凉甘甜的溪水顺喉而下,真令人心情振奋。 咬一口干巴巴的腊肉,就着溪水咀嚼着,她抬头往前看,见小溪一路蜿蜒往山下流去。 顺着这条小溪走也许很快就能下山,她不用担心没有水喝,渴得难受了。 哎,那是什么? 林落蕊凝目望去,小溪对面不远处的草丛中竟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 死了么?还是只是昏迷了? 林落蕊胆战心惊,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立刻离去。 死人她不怕,在医馆她见过各式各样的死人。 她怕得是心怀不轨的半死不活的人,或者是身上有大麻烦的人。 这样的山上,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管的。 她想拔脚离开,可是被华大夫潜移默化,渐渐升华的医者仁心,却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腿。 走么?不行! 不管了,管他什么情况,先过去看看再说。 第105章 我很厉害吧 救人! 林落蕊狠狠地一跺脚,脱下鞋子,挽起裤腿,迈进溪水中。 八月,天气已不是夏日那般暖和。 溪水不说冰凉刺骨,却也不舒爽。趟过清凉的溪水,她一步步挪动到那人身边。 双手扳住那人的身体,使劲翻转过来,她轻轻扫了一眼,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那男人脸上满是血污,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腹。 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裂出来。一滩鲜血在他身下洇晕而开,看得人触目惊心。 林落蕊抬脚便走,这人这样深的伤口恐怕活不下去了。她便不浪费时间了,赶紧下山回家要紧。 可是刚走出几步,却听到那人极微弱地闷哼了一声,她又迈不动脚了。 救?还是不救?这还真是个问题。 救他或许救不活,可是若不救他,他便真的失血过多,死定了。 可是若这个男人不是好人,那她岂不是要做东郭先生了? 嗨,不管了,看他现在这个要死不死的样子,一时半刻对她也做不了什么坏事。大不了,跑了就是。 她这样想着,便又回到那人身边,使出浑身的力气扶起他往前走。 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真让她举步维艰。 好不容易走出几十米远,她扶着那人艰难地挪进一个山洞里。 把人放在洞中一块干净的地方,林落蕊转身出去了。 学了一年的医术,还是神医老华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对于外伤的处理她还是很懂的。 在外面转了一圈,她拔了一些止血、消炎的药草,又找到个破损的瓦罐,将瓦罐清洗干净,从溪边提了一些水回来。 轻轻扒开那人的衣服,她仔细地给他清洗伤口。 还好,真的只是外伤。伤口虽深,却没有伤及内脏。 把药草揉碎了敷在伤口上,她把他的里衣撕成条,给他包扎起来。 就在将要包扎好的时候,那男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两道寒芒从他眼里迸射而出,右手像铁钳一样迅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是谁,你是谁?” 林落蕊一惊,使劲往回抽自己的手: “我是谁?我是救你的人。放开手,这伤口再不包好,你就不用活了!” “谢谢你,小妹妹。” 那人的眼睛好像刚刚聚焦起来,看清楚眼前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他颓然地放开手,又闭上了眼睛。 “你先休息会,我出去弄点吃的,吃饱了你才能尽快恢复过来。” 包扎好那道伤口,又给他穿好外衣,林落蕊把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便又离开了。 男人虚弱地睁开眼,看了看洞口她离去的方向,又昏睡了过去。 等男人再次醒过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山洞里燃起了火,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一些洞中的寒气。 火焰上方还吊着一口锅,锅里飘出米粥混和着肉的香味。 林落蕊坐在火堆旁边,右手举着一支枯树枝。 树枝上插着一条鱼,那鱼吱吱得往下滴着油,大概已经烤得差不多了。 火光映着她的侧脸,红红的,闪着光,像晚霞一样流光溢彩,光彩动人。 男人细细地打量着她,过了一会,才轻轻地问道: “你从哪找到的锅?还有这鱼,这粥……” “你醒了?你这身体真是没的说,我还以为你得睡上几天呢?” 林落蕊回头看着他,笑容如精灵般可爱。 “说起来你真是好运,昨天晚上有人把我劫到这山上,绑在一个小木屋里,这锅和米都是那个木屋里的东西。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半路上却遇见了你。为了找吃的,我又偷偷地潜回去,把这些东西弄了出来。 回来的路上,我还顺手采了几只蘑菇,在小溪里扎了两条鱼。你说,我厉害?” 看这小姑娘的穿衣形容,像是个大家里的姑娘。 但能站在清凉的溪水里叉鱼,还能自己生起火来做饭烤鱼,又不像那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 被人绑了能自己逃出来,还敢返回去再偷吃食回来,这岂止是厉害?简直是相当厉害。 “公子,看你满脸都是血污,我先给你洗洗脸和手,等一下给你盛粥喝。” 男人心中正想着,林落蕊已提着装水的瓦罐过来了。 落蕊沾着水给他细细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火光下,男人的容颜很快便露了出来。 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有些粗糙。鼻梁高挺,脸形方正,长眉斜飞,双眸不经意间射出犀利的光,仿佛能穿透山壁般。 他整个人呈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气质,给落蕊的感觉与姜临风有些相似,那是长年经受沙场洗礼形成的锐气。 乍然间从男人身上看到了姜临风的影子,林落蕊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看什么?是不是有些失望了?不是你想象中英俊小生的样子?” 那男人看落蕊端详他,竟轻声开起了玩笑。 林落蕊猛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身端过一碗粥来。 “公子见笑了,小女子看见你,便想起了另一个人。他和你一样,都是这样的——霸道凌厉,只是你比他更多了几分贵气。” 那男人也笑了,竭力撑起身子,道了声:“我自己来。” 他端过粥,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鲜美喷香的腊肉蘑菇粥,实在是美味。 男人胃口不错,喝了一碗粥,吃了一条鱼,又沉睡过去。 林落蕊虽说担心母亲,却也不能扔下他不管,只好合上眼,也在火堆边合衣睡了。 晨曦微露,男人便醒了。 默然起身,看了看火堆旁蜷缩得像只小猫一样的林落蕊,他微微勾了勾唇角,将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 往快熄灭的火堆上加了些干柴,男人轻手轻脚地走出山洞。 深深呼吸了口山间清晨新鲜的空气,他缓缓地往山下走去。 虽然走得很慢,却很稳,丝毫看不出刚刚受过那么重的伤。 每走出一段距离,他便用手中匕首在山石或树木上画上几道。将近山下的的时候,又返回来往山上走。 走着走着,他眸中精光一闪,随手抛出手中的匕首。? 第106章 私会野男人 一只野兔在匕首下哀号着,停止了挣扎。 一手提着野兔子,一手握着匕首,男人坐在溪边麻利地剥皮、去除内脏。 看那熟练的刀工,竟像经常干这个的。 把兔子冲洗干净,他返回了山洞。 落蕊仍然在酣睡中,男人将兔子穿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起来。 落蕊是在野兔子的肉香中醒来的,揉揉惺忪的睡眼,竟然看到那重伤的男人在烤兔子。 “兔子哪来的?你出去了?不知道你那伤口不能乱动吗?” 林落蕊张口一通数落,“要是绷开了,可就浪费了我昨日一番辛苦了。” “没有没有,没有乱动。在下早晨醒来,本来只想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想这只傻兔子跑出来,就在我眼前一头撞在大树上,晕了。 你说有这便宜我能不占吗?我就把它捡回来了。”男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公子这是上演的现实版的‘守株待兔’吗?”林落蕊被他逗笑了,“我在乡下老宅住了十多年,那时候常跟堂兄弟姐妹们去打猎。 走在山路上便常常想着能有一只兔子撞晕在我面前,可我一直也没有公子这样的好运气。” 两个人一番说笑拉近了距离,林落蕊越来越感觉这男人与姜临风一样的爽朗正直。 虽一身贵气却与人谦和有礼,与自己同处一座山洞中却无一丝杂念,不知不觉间便亲近了许多。 吃过兔肉,落蕊又去山间采了些药草,给那男人上了药,仔细地包扎好,便与他商量起来。 “既然公子行走已无大碍,不如今日便下山。你的伤我只是做了些简单的处理,还是得去医馆看看。服些汤药,恢复得更快些。 而且小女子也已两日未归,家母必心忧至甚,需得尽快回家。” “不急,姑娘且再等些时候。最晚明日,必有人上山接应在下。到时在下亲自送姑娘回家,可好?” “那……好。反正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正愁不知如何回家,就劳烦公子了。” 林落蕊也不与他客套,毕竟要自己回家确实有些麻烦。 “在下姓靖,在家行三,姑娘可唤我一声靖三哥,敢问姑娘家住哪里?” “靖三哥,小女子姓林,家住大明府城。”落蕊道。 “林姑娘?大明府城?”靖公子略有迟疑,仔细看了看落蕊。 “林姑娘既是被人掳上山的,可知是谁要害你?若是方便,不妨将所发生之事告知靖某,靖某或可以与姑娘分析一二。” “谢谢靖三哥,我已经猜到是谁了。或者是她自己所为,或是与人合谋。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不打算与她计较了。”落蕊低声道。 其实从小木屋里醒来时,她便已想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天她与包玉成在林家后角门外说话,偷听的人肯定是林月芷姐妹或她们身边的人。 林月芷从来都没有忘记她将她姨娘关到庄子上的仇,只不过平常掩饰得很好,甚至不惜与妹妹演苦肉计来迷惑她。 趁她将明飞与明翔放到东山县,身边无人保护时,她终于实施了报复计划。 只是她是如何认识劫持自己的人,她竟是一点也不知情。 “哦?他这样害你,你为什么不与他计较?”靖公子追问道。 “三哥,实不相瞒,我本是林家收养的女儿,但养父养母待我如同亲生。 我母亲乃林家正室,害我的是姨娘的女儿。那姨娘心肠恶毒,竟要毒害我母亲,被我拆穿并送到庄子上看押了起来。 她女儿恨我,要为她报仇,我便接着。推己及人,若是换了我,可能会比她做得更过分。 这次我便放过她了,只要她日后不再来招惹我,我决计不会动她。 我不想因为我闹得林家家宅不宁,让父亲与母亲心生烦恼。” 靖三公子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落蕊,笑着道:“林姑娘,我想我知道你……” 他的话音还未落,山洞外突然传来一阵闷闷的狗叫声。 “谁?是三哥的人来接你了吗?”落蕊悄声问道。 靖公子侧耳细听,脸色微变。 “不,不是我的人。难道是劫持你的人或是追杀我的人?” “靖三哥,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林落蕊起身就往外走,靖公子一把拽住了她。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临风喜欢的姑娘,我无论如何都要替他护住了。” “您说什么?靖三哥,靖三哥?”林落蕊恍然大悟,“您是靖王爷?” 靖王含笑点头,落蕊惊喜地笑了笑。 手下使劲,她还是要挣开靖王,自己先出去。 “您身上有伤,再往洞里深处走走,先藏一阵。我出去,不管是谁,在我有防备的时候,想抓住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行!莫说你是临风的人,就是一个旁的姑娘,我也不能让她挡在我前面。”靖王爷紧拽着她不放。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正在两人拉拉扯扯,谁也不放开谁的时候,洞口突然响起一声软软糯糯却充满了愤怒的质问。 “小肉团子!” 落蕊转头一看,不禁惊喜出声。 小肉团子卢含锦牵着一条大狗,正站在洞口。 小小的身子,被个大狗挡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好似愤怒又好似伤心欲绝的脸。 “林落蕊,你果然在这里,”卢含锦冲着她大喊,“这个男人是谁?原来你不是被绑架了,你是跟他私奔了啊!” “枉我跑了一天一夜,山上山下的到处找你,累得腿都肿了,还担心的要死。没想到啊,你竟然在这跟野男人私会?!” “少胡说!这是靖王爷,还不赶快过来见礼!”林落蕊竖起眸子,呵斥一声。 “哦?靖王爷,大盛朝的战神——靖王爷?” 卢含锦瞪起眼睛看着靖王,眼里的神色不是尊敬,更不是崇拜,竟是好奇? “王爷,孩子太小,不懂礼数,您别见怪。”落蕊赶紧跟靖王解释。 “无妨。” 靖王轻轻摆了摆手,略显威严的眼眸审视地看向卢含锦。 “你是什么人?” 第108章 王爷救了我 卢含锦的弩做得很精致小巧,总共分为弩身、弩臂和弓弦三部分。 弩身与弩臂间装有机括,轻推机括便可拉开弓弦,并将弓弦勾在机括的挂钩上。 不必费力拉弓,也不用耗费体力一直拉着弓弦,的确适合这个八、九岁的小奶团子。 弩臂上还装有准星,只要将弩箭搭在弩臂上,瞄准了,松开机括,就可由机括蓄积的强势的力量将箭射出。 这把弩弓掌握在这个小奶团子手里,其强悍的杀伤力与在靖王这位战神的手里竟然毫无差异。 “王爷,看着可还行?”卢含锦又得意起来。 “行!很行!”靖王爷毫不掩饰对卢含锦的欣赏之意。 “这类武器我还会制作很多种,还有杀伤力更强的,可以都献给王爷,但是我有个要求。” 卢含锦眨巴着眼睛望着靖王,不说话了。 “哦?”靖王眼里兴味更浓,“什么要求?” “还是等找个机会,把我的本事展示给王爷看看,王爷再看我有没有资格提要求。” 卢含锦人小鬼大,说起话来一板一眼,还卖起了关子,给王爷留了个欲罢不能的钩子。 “那本王便拭目以待!”靖王爷笑道。 夜里,落蕊和靖王都闭眼睡了会。 小肉团子却一直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一动不动地贴在屋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林落蕊一觉醒来,看见他还贴在那,眼神贼亮贼亮的。 真不知道这家伙前世是做什么的?两天两夜没睡,怎么还这么精神? 翌日,天才蒙蒙亮,木屋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 卢含锦闪身躲在门右边,刚要示意落蕊叫醒靖王,靖王却突然睁开了虎目。 不愧是大盛国第一战神,睡觉时也是竖着一只耳朵的。 靖王一跃身跳到门左边,顺手抄起昨天准备好的木棍,屏息宁神地等着。 “快走,快走,赶紧给人放回去!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呆了两天两夜,不说没得吃没得喝,吓也得吓死了!” 听声音便是那个好心的大汉。 他率先推门进来,脸上还是蒙着黑布。 屋内昏暗,落蕊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似是晕了过去。 大汉着急起来,紧着往前走了几步。 “姑娘,你醒醒,你怎么了?” “嗵”地一声,他一只脚踩进了陷坑里。 “哥!” 后面那个惊叫一声,接着叫得更大声了,“谁?谁捆我的脚?” 没等他喊出第二声,靖王爷一棍子就给他撂上了。 那人“啊”地一声,直接倒在地上。 靖王瞬时抬起手,手中的棍子挟着寒风,奔着前面汉子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王爷,且慢!”落蕊高声叫道。 靖王爷手里的棍子顿在半空中,倒是没再往下落。 大汉抱着头就蹲那了,连声喊道: “姑娘,饶命,饶命!小的们没想杀人害命,就是图点钱财。” “大叔,你别怕!我知道你没有害我之心,”落蕊温声道,“我就想问问,是谁给你们钱,让你们掳我来的?” “是,是,是我们本家一个在大户人家做奴仆的兄弟。说都安排好了,有人做内应,保证不会出问题。” 大汉一点没打顿,统统招了出来。 “大户人家?哪家?” “乐家!大明府最有钱的那家。” 乐家?那就想都不用想了,白玉莲啊! 林落蕊摇头哂笑,看来那几巴掌打得太轻了,那姑娘还没记着苦呢。 只是没想到,她跟林月芷还勾搭到一块去了。 正说着话,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听着好像有很多人正向这里围拢过来。 落蕊心中一惊,急忙站起身来,望向靖王。 靖王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惊慌,自己起身走出了屋子。 林落蕊在屋内侧耳细听,却听外面呼啦啦一群人高喊: “参见靖王殿下,属下等来迟了,请殿下降罪!” “嗯,有我留下的标记,你们这么长时间才到,是来得有点晚。”靖王威严地道。 有小肉团子做对比,他就感觉到自己卫队的不足之处了。 哦,原来是王爷的属下找过来了,这下可以回家了。 落蕊正在想着,忽听又有人高喊:“柳静云(乐逍遥)见过靖王殿下。” 哎呀,静云哥哥和逍遥哥哥也找到这里来了? 林落蕊一激动,便呆不住了。 快步跑出木屋,她大喊道: “静云哥哥,逍遥哥哥,我在这里。” 竟是落蕊!柳静云和乐逍遥惊喜地看向她。 他们带人寻找落蕊到附近,恰好遇上靖王的侍卫正在寻找靖王。 同样都要上山,便跟着一起来了,却没想到要找的人也一起找到了。 “蕊儿,你怎么跟王爷在一起?” 柳静云上下左右端详她,看她衣衫整齐,脸上也没有忧伤之色,想来被绑的这两天是没什么事了。 “哥哥,此事说来话长,简单说就是我被人掳到了这里,幸遇王爷殿下救了我。” 林落蕊同学总结归纳能力超强,一句话就解释完了。 柳静云赶忙又给靖王叩头:“柳静云替舍妹感谢王爷救命之恩。” 靖王被弄懵了,也不做解释,只道: “原来竟是林姑娘的兄长,快快请起,且先去一旁叙话。” 兄妹两个到了旁边,乐逍遥还有一众家丁围了过来。 柳静云急忙吩咐人快马回去禀报,二姑娘一切安好,免得家里人担心。 落蕊拉着乐逍遥走远了些,将那位大叔的话转告给他。 乐逍遥粉脸渐渐涨红,因落蕊被绑而焦急忧虑的心情,瞬间转为出离愤怒。 这两天,不光林府的人心急如焚,他也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他把自己的所有心腹手下都带了出来,与柳静云一起,四处寻找落蕊。 却没想到,做下此事的,竟又是他的表妹白玉莲。 “逍遥哥哥,”落蕊觑着他的神色,轻声道,“落蕊给你说这个事,并没打算追究什么。 依大叔所说,她没想要伤害我,那便就此过去。你心里有个数,以后多些提防就是了。” 她是真心不想追究的,一个被妒火灼烧的姑娘,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可以理解。 何况,这里面还有林月芷。 如果事情仅此而已,她可以放过她们。 但是,事情真的会仅此而已吗?? 第109章 落蕊回家了 落蕊又回到靖王身边,福身道: “王爷,小女再谢王爷救命之恩。想必王爷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小女不敢劳烦王爷相送,这就告辞了。” 靖王瞧了她一眼,低声问:“为什么说是我救的你?明明是你救了我。” 林落蕊冲他狡黯的一笑,轻声道: “我本是娇娇弱弱的姑娘,怎能从绑匪的手中逃脱?又怎能在这山中生存? “就让人以为王爷英雄救美,救了我这娇弱无能的小女子。我可不想,日后人家再派更厉害的人来对付我。” 靖王看着狡猾如同小狐狸的林落蕊,真是被她逗乐了。 小丫头很善于装拙,这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顺手摘下身上的玉佩,递给落蕊,他道: “本王与临风情同兄弟,说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就扯远了。但是你的恩我记着,这玉佩你拿着。 将来如果摊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便拿上它来京城靖王府。只要不是谋朝篡位的大事,本王都会替你解决。” 林落蕊接过玉佩,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 靖王看着心里直打鼓,这只小狐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这就盘算起要怎么利用这玉佩了? 却听落蕊言道: “王爷,不用等以后了,现下就有一件小女子解决不了的事。不知等王爷处理完公务之后,可否顺道去大明府城帮我赎个人?” “哦?赎什么人?赎人也算难事?”靖王问道。 “赎一个青楼里的姐姐,还有她的弟弟。赎人本不算难事,难就难在这家青楼不许赎人,给多少钱都不行。 据说她们家在京城有人,很有权势的人。那人跺一脚,京城地面都得晃三晃。 这要让他在大明府跺一脚,这里还不得也来一场地动?这样的人我惹不起。 是以想借王爷的威势压一压她,把我这姐姐和弟弟给赎出来。” “那好,等我办完差就去大明府城走一趟。去见识见识是什么样的青楼,背后的人能把京城都跺晃荡了。 不过,你确定要把这个机会用来赎一个青楼女子?这样的机会我可不会轻易给人哦。” “我很确定!我一定要把她们姐弟俩从那个狼窝里给救出来。”林落蕊没有半丝犹豫。 靖王微笑默许,林姑娘有一颗侠义心肠,那便满足她就是了。 落蕊没有带走绑架她的那两个汉子,她不想追究此事,也不想告诉林文昌这其中的隐情。 将两人带回大明府,林文昌肯定会知晓,就留给靖王去处理。 “小肉团子,咱们回?”她回身喊卢含锦。 卢含锦走出小屋,冲靖王施了一礼,道:“王爷,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靖王微笑点头。 一回家,落蕊直奔听雪阁。 方氏正半躺在炕上喝着保胎汤药,身后垫着厚厚的靠枕。 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知道落蕊没有被当场杀死,那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乍然间被林月芷惊扰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虽仍然忧心落蕊,但也一直在好好喝华大夫开的保胎药。 家丁已经回来禀报落蕊一切安好,她悬了两天两夜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来,正安心等着女儿归来。 方氏搂着落蕊,左看右看,好一番流泪。 落蕊赶忙宽慰母亲,挽胳膊伸腿的给她看自己确实毫发无损。 她眉飞色舞地给方氏讲故事,讲她如何机智勇敢地从坏人手里逃出来。 偷偷告诉她,她如何心惊胆战地救下靖王殿下。 还告诉她,她又如何小心翼翼地潜回去,偷走小木屋里的食品用具。 被人掳走两天,这样惊险的事情倒生生被她讲成了一场奇妙的历险记,直逗得母亲破泣为笑。 对母亲,她没有隐瞒救靖王的事情。却没有说是林月芷要害她,她才不要母亲为这些破事而烦心。 当然,她不知道方氏对林月芷早有猜疑。 落蕊宽慰完母亲才回梅园,还不待她进门,四个丫头还有阮嬷嬷便迎上来,抱着她就哭起来。 将她看丢了的青梅,哭的尤为悲伤。 落蕊抚额,拍拍这个的胳膊,揉揉那个的脑袋,又把跟方氏说的话活灵活现地跟她们复述了一遍。 感觉自己都快成说书的了,直说得口干舌燥,几个丫头和嬷嬷才止住了哭声。 温热的水中倒入几罐牛乳,还有舒缓疲劳的药草泡在里面。 落蕊舒舒服服地泡着澡,青桃轻柔地给她擦洗着身子,青梅在旁边念叨着这两天的事。 已然昏昏欲睡的落蕊忽然听青梅说到,林月芷冲进听雪阁胡乱说话,吓得母亲腹痛难忍。 微微闭合的眼眸陡然睁开,冰冷的眸光直射出去。 好个林月芷,这是玩的一箭双雕吗? 掳走我,惊吓母亲。 心忧恐惧中,母亲极有可能小产,甚至危及到生命。 林月芷,你若只针对我,我可以不计较。 但要伤害到我母亲,我决不放过你。 某个偏僻的街角,林月芷与白玉莲正在激烈地争吵。 “白玉莲,林落蕊就这么好好地回来了。不缺胳膊不缺腿,这就是说的,跟我一起对付她?” 林月芷抓着白玉莲的手,手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肉里。 “林月芷,你能不能清醒点?她是你们知州府的女儿,深得你父亲母亲宠爱。 我把她关起来,饿着她冻着她,让她恐惧害怕,只不过是受些苦。若被识破,也顶多吃些苦头还了她便是。 但若依着你,杀了她或者毁她清白,那要被抓起来,我还有命吗?我跟她可没有那么大的仇。” 白玉莲低声吼着,狠命挣开她的手。 其实她恨不得林落蕊永远消失,不伤害她,只是因为乐逍遥。 乐逍遥不许她暗害林落蕊,她便不伤她皮肉。就当一场有点过火的恶作剧,表哥就算知道,也不能把她怎样。 “白玉莲,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说她抢了你的表哥,你恨她,你恨不得毁了她,我才答应跟你合作的。 我拼上一切把她诓骗出去,看着你的人把她弄走。现在她却什么事也没有,就这么回来了?” 林月芷面目狰狞,如恶妇一般。 “谁说她什么事也没有?难道只有被杀了,被残了,被强了,才算出事?呵呵……” 白玉莲冷笑着,眼神狡诈而恶毒。 第110章 白莲花有毒 吃过母亲着人精心准备的晚膳,喝了一碗甜糯软烂、清香暖胃的山药小米粥,林落蕊两天没有好好吃饭的肠胃终于熨贴了。 躺在宽大的床上,盖着柔软暖和的被子,美美地睡了一晚上。 秋日灿灿的阳光照进梅园,调皮地透过花格窗子钻进她的闺房,照到她裹着暖暖的丝绒被的身上,她泛力的身体便休养了过来。 很快便调整好心情,她又埋头在绣品中了。 对她来说,开绣坊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这两天她确实受了些罪,但还不致于打击得她放弃她要做的事情。 嗯,林落蕊,一直便是个坚强勇敢的姑娘。 对被绑架的事,她一直只字不提。任何人问她,她都装作一概不知。 只说刚被绑到山上,便被人救了。 好像林落蕊便是锦鲤本鲤,走到哪都有贵人相助。 这件事就这样被压下来了,没有任何人需要为此负责。 然而她想要息事宁人,就真的可以如愿么? 大明府城,乐家乐逍遥的书房内。 乐逍遥怒视着面前的女子,恨声道: “白玉莲,落蕊被人掳走,这事是不是你干的?你从实说!” 乐逍遥一连两日不眠不休地寻找落蕊,到最后竟然是自家表妹干的好事。 满腔怒火充斥着他的胸膛,回来便揪住给白玉莲办事的奴仆,好一顿责打。 当然这事不能这样就算完,他又怒气冲冲地找来白玉莲,当面质问她。 往日温润如玉的公子,这会脸色沉凝如水,眼窝深深凹陷,看着竟有些可怕。 白玉莲粉面泛红,眼含清泪,轻轻地抽泣。 “表哥说的什么话?林姑娘的事情我也是才听说,怎么会是我干的?表哥这是听了谁的污蔑之言,就来质问我?” “白玉莲,你自幼寄养在我家中,我怜你幼年丧父又丧母,一直对你照顾有加。 谁知你平日里装的善良守礼,背地里什么胆大妄为的事都敢做。事情败露,不仅毫无悔过之意,还一味出言狡辩。”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乐逍遥怒不可遏,冲门外大喊一声,“乐平,把人带进来!” 话落,乐逍遥的心腹随从乐平,推搡着那个被他责打过的奴仆走进来。 那奴仆被揍得鼻青脸肿,嘴歪眼斜,呜呜噎噎地说不出话来。 白玉莲看着推进来的奴仆,有点傻眼,却还是嘴硬不肯认。 “这个人是谁?我不认识他。” 那奴仆急眼了,朝白玉莲嘶吼。 一边嘶,一边流口水: “嘶……表姑娘,您不能不管小的啊……嘶,不似您叫小的,嘶……找人绑了……林家姑娘吗?” “你胡说!不是我……” 白玉莲装不下去了,像个泼妇一样扑上去,要撕那男人的嘴。 乐逍遥再好的脾气,这会也气得要炸了。 人都带到她面前了,她竟然还在狡辩。 他强忍怒气,对乐平挥挥手道: “既然表姑娘不认,那就送官!让官府来断断她到底做没做恶事?” “乐逍遥,为了林落蕊,你竟要把你表妹送官?” 伴着一道威严的女声,一个富态的女人横眉竖目地走了进来,正是乐逍遥的母亲白氏。 白玉莲的贴身丫鬟桃红跟在白氏身边,两只眼睛珠骨碌碌转着,察探着屋里的情况。 这丫头倒是个有心计的,看着白玉莲要出事,偷偷去把白氏请了过来。 “母亲,表妹做错事,还不知悔改,我只能把她送官了。” “逍遥,玉莲可是你嫡亲的表妹,是你舅舅留下的唯一的女儿啊。” 白玉莲嘤嘤抽泣着,柔柔弱弱地挨上去,抓着姑母的衣袖,期期艾艾的。真是好一朵娇柔妩媚、我见犹怜的白莲花。 白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放心,没事,我不会让他胡来。” 乐逍遥倪着伏在母亲身上的白玉莲,恨恨地道: “舅舅唯一的女儿又如何?我嫡亲的表妹就可胡作非为?她叫人把落蕊掳到山上,绑着手脚,不给饭,不给水,就关在一间小屋里。 不说又冷又饿,只单单恐惧害怕就能把人逼疯。她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狠毒?母亲,您纵容她太过了。” “不是没出人命吗?顶多不过受点苦头。把玉莲也关起来,饿她几天,不然给林姑娘多赔些银子过去,这事就这么算了。 林姑娘不是也没追究吗?今天无论说什么,也不许把你表妹送官去。 官衙岂是一个女子能进去的?玉莲本是清白的姑娘,进了衙门 出来也便不清白了。” 乐逍遥气得浑身哆嗦: “她的清白要维护,别人的清白就可以随意践踏吗?也罢,今日既母亲为她求情,我便饶过她。 白玉莲,我今日就再警告你一次,今后离落蕊远点,若有下次,我决不会再轻饶。” 乐逍遥一把拉开书房的门便冲了出去,他不能再呆下去了。 再呆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要亲自出手教训那个恶毒而又不知悔改的东西了。 白玉莲依着白氏的身子,哭啼不休,眼里却闪着得意的光: 哼!还以为对林落蕊有什么深情厚意呢? 看来也不过如此,姑母几句话就让他退却了。 她却不知道,乐逍遥不追究,不是因为对落蕊不够深情,而是因为落蕊本身不想追究。 “姑娘,桃红知道你一心要嫁给表少爷,可您父母早丧,寄养在姑太太这也没有人替你筹划。 这过了年,您都十七了,该为自己好好谋划谋划了。” 回到白玉莲自己的院子,桃红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出言劝道。 “姑母以前想把我许给表哥,可表哥总推说要下场考试,没有功名不考虑婚事。 现在他心里又有了林落蕊那个死丫头,恐怕更不可能了,不过我总得试试……” 白玉莲招手让桃红靠到她身边来,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桃红转身便去了。 白玉莲凝视窗外,眸光狠辣,好像要穿透虚空用眼神杀死落蕊一样。 “林落蕊,不能杀了你,但我一样可以毁了你。我就不信,这样我表哥还会喜欢你?” 第111章 坐以待毙吗 很快,关于落蕊的传言在大明府城传得沸沸扬扬。 林落蕊被人用迷药迷倒了。 林落蕊被男人抱上马车,拖到山上去了。 林落蕊在山上一处小屋里,与两个匪贼共处了两天两夜。 谣言传得活灵活现,几分真几分假掺杂在一起,让人真假莫辨。 而且还很有技巧地留有余白,那与匪贼共处的两天两夜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便由着人们自己去想象去填补了。 谣言,杀人于无形。 相比于被关在小屋里忍饥挨冻,这才是最可怕的。 白玉莲,果然阴险至极。 青苹喋喋不休地叨叨着听来的传言,几个丫鬟愤怒地恨不得把散播流言的人抓起来,一人嘁哩喀喳劈上几刀。 林落蕊仍低头忙着绣活,愤怒有用吗? 曾经她便被人议论过,只不过这次又成了流言的主角。 这一次,流言的制造者很清楚,不是林月芷就是白玉莲。 原来她们不是好心的不想伤了自己,而是要用更歹毒的方式毁了她。 这种事只有两种解决办法: 一种是忍气吞声,等着谣言自己过去便是了。 一种是制造更有冲击力的话题,冲走那些谣言即可。 这事就要看她如何选择了,她要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 “庆生哥哥,这事你自己能办妥么?要不要我调明飞和明翔回来?” 林家前院角落里,落蕊低声跟王庆生说话,青梅警惕地望着四周。 “姑娘放心,这事我自己能成。姑娘手里可有……”王庆生吞吞吐吐地问道。 “我知道哥哥想要什么,”落蕊从袖子里掏出两只小药包,递给他,“她们用在我身上的东西,我比她们用得更好。 我教哥哥用多少量,刚好能让她们在被发现时醒过来。一直昏睡着怎么行?我要让她们清醒着接受路人各式各样的非议和眼光。” “是,小的即刻去办,姑娘且等我回音。” 落蕊小声嘱咐过后,王庆生接过药包,转身离去。 入夜,清冷的月儿掩映在虬劲苍翠的梅树花枝间,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泻下来,梅园静谧而美好。 烛光下,正低头忙绣活的林落蕊忽然心中一动,抬头往院中张望了片刻。 窗外,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望着窗下那美丽的倩影,已痴痴地醉了。 “青梅,你们下去早些歇息,今夜不必守夜了。” 林落蕊一声吩咐,丫鬟们应着,纷纷走出姑娘的闺房,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那身影连忙闪身躲在暗处,等他从暗处出来时,却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正倚在门框上,凝神望着自己。 黑发如瀑,直垂到腰间,身背挺直娇俏如昔。 “蕊儿……” “临风……” 近半年的思念如开闸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姜临风几步上前。 伸出双手,他很想将眼前这小小的人儿拥入怀中,最终却只是轻轻握住了少女如凝脂一般细嫩白皙的柔荑。 “蕊儿,你还好吗?听靖王殿下说你出事了。虽然知道你没受伤,我还是忍不住过来,想亲眼看见你一切安好。” “傻子,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落蕊柔柔地一笑,笑容妩媚如含羞草悄悄绽放。 林文昌入狱那会,她便知道自己对姜临风的感情跟任何人都不同,她喜欢他。 虽然没有亲口承认过,但心里却不再抵触他,每一次通信也不再那么冷淡。 半年的鸿雁传书、鱼传尺素,稍稍缓解思念,却又让思念与日俱增。 “快进来,外面凉。” 姜临风星夜骑马,从那么远的地方奔来,一身寒气,手也是冰凉的。 小手反握住大手,落蕊拉着他往屋里走。 姜临风犹豫了一瞬,随之便释然了。 蕊儿的闺房他又不是没进过,蕊儿也迟早是他的人,还扭捏什么? 少女的闺房里自然弥漫着少女特有的馨香,姜临风薰然欲醉,眼睛却不敢四处乱瞄,只老老实实地盯着面前的姑娘。 暖乎乎的小手更显出大手的寒凉,落蕊对着他的手呵了呵气。 气息温热,姜临风感觉手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白天公务繁忙,委实抽不开身,趁夜里来看你一眼,天亮前再赶回去。 这次跟靖王殿下一起押送赈灾款到青阳府,路上遭遇好几次劫匪,都是冲着靖王来的。 靖王殿下怕耽误了行程,带着侍卫脱离了大队人马。他一路被追杀,幸亏你救了他……” “靖王?靖王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有没有事?” 提到靖王,落蕊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急忙扳着姜临风的身子,细细地查看。 果然,左胳膊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应该是受过伤包扎好了,因长时间纵马奔驰又绷开了,伤口下洇出了血。 姜临风穿着紧身箭袖黑衣,披着黑色锦缎大氅,血痕只是染湿了黑衣,不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林落蕊感到阵阵心悸,伸手便去解他的衣衫。 “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没事,没事,蕊儿不要动,”姜临风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这点伤对我来说,就是蚊子叮了口一样。 我就是心里不好受,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现在跟我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逍遥哥哥的表妹以为我抢了她的表哥,三妹妹想为她姨娘报仇。 你应该知道,她姨娘被我收拾了,关在庄子上再也出不来了。 她们两个各有目的,便勾结在一起,想教训教训我,如此而已。” 林落蕊不以为意,轻笑道: “她们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我会自己逃出来,还顺手救了靖王爷。临风,我其实不是那么柔弱的,这次是我大意了。” 姜临风轻抚落蕊的秀发,宠溺地笑道: “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强,所有的事情都能处理得很好。王爷也夸你有胆色,有侠义心。 可我宁愿一生守护在你身边,为你挡风挡雨,让你再没有施展聪明才智的机会。” “你是打算把我当猪养,整日里不思不想,只知道吃吃睡睡吗?” 落蕊笑得灿烂如鲜花盛开,忽而又沉静下来。 她退后几步,离姜临风远了一些。 第112章 仅此而已吗 落蕊直视着姜临风深遂如海的眼眸,轻声道: “临风,其实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我毕竟被劫匪绑了,在外面呆了两天两夜。现在城里流言四起,传得很不堪。 清者自清,我并不十分在意。可你是男人,如果你介意,无须遵守两年之约,我们……” “欺人太甚!真当我姜临风是死的吗?” 姜临风低喝一声,眼眸里寒光闪烁。 瞧着落蕊退出两米之外,他更生气了。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在你心里,我永远不值得相信,一遇到事,便要把我推开吗? ” 落蕊吓了一跳,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 “我……” 姜临风遽然迸发的煞气吓到了她,想说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看着落蕊怯怯的神色,姜临风敲敲自己的狗头,被自己气到了。 他能够感觉到落蕊对他的感情的变化,她心疼他,也想依赖他。 难道就因为她的几句话又要吵起来,把她那一丝情意再给吓跑吗? 赶紧收敛住通身散发的寒气,他柔声道: “蕊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这件事我替你解决,你不必为此事烦忧。” “不,不用了。我已经让人去解决了,天亮之前应该会有结果。”落蕊小声道。 “过来……” 姜临风冲她张开双手,落蕊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 姜临风等不及,大步上前,将她揽在怀里。 “蕊儿,跟我说说,你让人怎么处理的?” “我,我让人绑了白玉莲和林月芷,弄乱她们的衣衫,明天早上扔到彩花楼门前去。彩花楼,彩花楼是一家青楼。” “仅此而已吗?”姜临风沉吟道。 “嗯。”落蕊低声回应。 抬起头,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轻声问道: “临风,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坏事?什么坏事?给莲姨娘下毒吗?那是她咎由自取,自找的,我倒觉得你对她还是太仁慈了。” “还有宋怀仁,他就不是个好人。你杀他,自有他取死的道理。而且你让明翔帮你,可见不想瞒着我,我很高兴。” “这次的事,她们那样对你,你若不反击,就不是我认识的林落蕊了。 乐逍遥即便知道,也没脸责问你。林大人若问你,你便告诉他,所有的事都是我安排的,让他去找我。” “还有孙姨娘家,要做就做个狠的,不能让他再翻起身来。我把私印留给你,让明飞和明翔去处理,他们知道怎么做。” 姜临风一气不歇,说了一大段,至此还不停顿,又道: “蕊儿,有人欺你,你想怎么报复都可以,我替你兜着。夜已深,去睡可好?我想看你睡着了再走。” 落蕊顺从地躺到床上,一只手仍然紧握着姜临风的手。 三千青丝柔顺地铺在身下,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掩住了她眼眸中的不安与忧伤。 她毕竟是个姑娘,被坏人掳走她也会害怕,被人非议她也会心伤。 白日里伪装得越好,暗夜里便会越累。 只有在这个真心疼宠她的男人面前,她才敢卸下满身的铠甲,流露出此刻内心的脆弱。 姜临风静静地看着她娇嫩的容颜,没有一丝旖旎,没有一丝杂念。 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感受着她对他的依恋与不舍。 稍顷,落蕊的睫毛不再抖动,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姜临风默默地看了一会,然后轻轻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 站起身来轻呼一口气,吹灭烛火,他走了出去。 反手带上落蕊闺房的门,姜临风快速离开林家。 心中腾腾怒火快压不住了,他的落蕊岂能任人欺侮,又岂能由那些粗鄙之人随意议论? 清晨,大街上开始喧闹起来。 有小商小贩开始叫卖,有店铺已拆卸下门板,开始营业。 早点摊子前,不少早起的人正在吃着热气腾腾的早点。 在这喧嚣热闹之中,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哎,有好光景哎!大家快去看啊,彩花楼前两男两女光溜溜地抱在一起啊!” “快快快,快去看!” 所有听到的人几乎都出动了,这年头,这样的光景不大容易看到,不能错过喽。 大明府最龌龊不堪的青楼前,白玉莲与林月芷仅着亵衣,躺在那里。 两个光着身子的男人,一个伏在白玉莲身上;一个躺在林月芷身边,肥腻的手搭在她的敏感部位上。 “啊!” 白玉莲突然清醒过来,睁眼看到身上光着身子的男人,吓得尖叫失声。 推开那男人,却发现自己近乎赤裸地暴露在众人的眼中。 在众人的围观中,她瑟缩成一团。 捂了脸却露出不能示人的部位,捂了不能示人的部位却又露出了脸。 惊慌、窘迫、羞惭……各种难言的情绪在她脸上依次呈现。 林月芷紧接着醒来,同样与白玉莲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洗礼。 那道道目光复杂无比,垂涎的、猥琐的、同情的、鄙夷的……每一道都是那样的令人难以忍受。 “啧啧,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能这样啊?” “唉,现在的姑娘啊……”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你别说,这俩姑娘白白嫩嫩的,若能啃上那么一口,那滋味肯定妙不可言!” “别瞎拽你的文了,不就是想咬一口嘛,你上去呗。” “上,上,上,这样的姑娘,人尽可夫!你上去,没准她还稀罕你呢。” ………… 围观的人太多,个个都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忽而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 “哎,这不是知州府的三姑娘嘛,我知道,我知道,她叫林月芷。” 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我认识另一个姑娘,她是乐家的表姑娘,白玉莲。” “哎呀,原来是她们啊,今天真是见识了。” 当然,喊出名字的两人都是王庆生安排的,旁人怎么可能知道两位姑娘的闺名? 林月芷和白玉莲当众展览得差不多了,王庆生塞给两个小乞丐几个铜板,小乞丐欢欢喜喜地各自跑去乐家和林家报信。 至于两家人怎么把她们弄回去的,那就不必细说了。 但是这事这样就算完了吗?当然不能。 第113章 就是我做的 不到半个时辰,林月芷与白玉莲便火遍了整个大明府。 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在兴味十足地议论。 茶肆酒楼,各个都有说书人维妙维肖地再现着现场之精彩。 这场由活人亲身上演的活色生香的好剧,瞬间成为大明府城的第一等谈资。 各种传言铺天盖地地传播开来,林落蕊那点捕风捉影的小事,至此便失却了热度。 王庆生这事办得很出色,方方面面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落蕊不可能动用《雅闻报》来报导这件事,否则她对林文昌不好交待,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乐逍遥。 王庆生便发动起所有能发动的渠道,到处广为传颂。 短短的时间,便使大明府城几乎人尽皆知。 等落蕊听到消息时,连她都惊呆了。 “庆生哥哥,我只说把她两个弄到青楼门前去,那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啊?” “姑娘,那……”王庆生又吞吞吐吐起来。 “那什么?你快说!”落蕊催促道。 “那两个男人是姜公子从青楼里弄出来的,小的带着白玉莲和林月芷过去的时候,姜公子就在那等着了。” “公子说,姑娘太仁慈了,只把两个贱人放在那,不够火爆,要扑灭谣言还得再下点猛料。” “公子还说,他就是没有那些个下三烂的东西,他要有,就给那几个人下上,让他们在大街上像畜牲一样……” 王庆生闭上嘴不说了,那话不能在落蕊面前说。 林落蕊了然,为了她,姜临风把他从前根本不屑于做的事也做了。 她心中对姜临风的依恋,又多添了几分。 不管怎样,一场无聊的喧嚣终于落幕了,林落蕊又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柳静云和乐逍遥再有两天就要下场秋闱了,落蕊让青苹送了一个布袋子给柳静云。 布袋里有四双袜子,是落蕊亲手做的。 两双是给柳静云的,上面绣着一棵大柳树,树梢上还有几片云。 两双是给乐逍遥的,白玉莲的事让乐家跟着遭人非议,林落蕊感觉很抱歉。 她又不能当面跟乐逍遥说,这事是她做的,她也不想这样。 想来想去,她便趁着秋闱给他做了两双袜子。 还蔫坏蔫坏的,在每只袜子上,都绣了一只傻了唧的小猪头。 她只是想做个记号,区分开哪双是柳静云的,哪双是乐逍遥的,或许还有一点调皮捣蛋的恶趣味。 乐逍遥收到袜子,心情却美妙得似要穿透房顶飞上天了。 虽然只是两双不起眼的袜子,却是落蕊一针一线缝的,特别是那个憨憨的小猪头,更是让他心生欢喜。 他把小猪头当成了他和落蕊之间独有的小秘密。 每当想起落蕊,他心中便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情难自抑时,全凭帕子香囊上无处不见的猪头撑着了。 如今又多了一样猪头袜子,让他怎能不喜欢? 乐逍遥自小便有报国之志,他一直都在努力读书,希望通过科举走上仕途,更好地实现自己的报负。 认识落蕊后,虽然知道她与姜临风有婚约,他还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 只要能看到她灿烂的笑脸,他便觉得天是蓝的,风是暖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知道落蕊的身世后,他更加努力地读书,因为只有掌握了权势,才能更好地帮她。 柳静云同样有必须走上仕途的理由,所以对他们两人来说,今年的秋闱和明年的春闱以及殿试都是势在必得的。 秋闱开始了。 京城里的陈子煜入了考场,大明府的柳静云和乐逍遥也入了考场。 他们与全大盛国千万考生一样,将在一个狭窄逼仄的小屋里呆上四天四夜,争夺走上官场的入场券。 乐逍遥他们入了考场,明飞和明翔回来了。 他们和包玉成在土匪三当家经常出没的地方蹲守了将近十天,终于把他擒住了。 包玉成将收集的所有人证、物证交给了几个苦主,当天孙姨娘她爹就被县里的衙差抓进大牢里去了。 当天晚间,孙家来人求见孙姨娘。 之后,孙姨娘匆匆去了听雨阁。 落蕊听青苹汇报后,亲手端着厨房里给林文昌熬制的参汤也去了听雨阁。 孙姨娘跪在堂下,哭天抹泪的求林文昌救救她父亲。 林文昌紧皱着眉头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林落蕊佯作不知,一脚踏进去。 将汤碗放在桌上,她站在那,不走了。 孙姨娘瞅了瞅她,不说话了。 林落蕊却不想放过她,问道: “孙姨娘忽然到听雨阁来,想必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父亲说,怎么我一来你就不说了?” “林落蕊,你别装!我父亲的事是不是你背后搞的鬼?” 落蕊不依不饶地追问,孙姨娘瞒不下去,索性摊开了说。 “对,就是我做的!”林落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半点不迟疑地道,“你敢跟父亲说,他是因何罪名被抓进牢里的吗?” “我……我……”孙姨娘嗫嚅着不敢说话。 “你不说,我替你说。” 林落蕊转向林文昌,轻声道: “父亲,孙老爷被下狱,确实是我背后操作的。可我是为了您,我不能让那种为非为歹的奸恶之人连累到您。” “父亲入狱那会,孙老爷听信刘金宝所言,以为您犯了大案,会连累到亲眷。 因为怕被您连累,他们上门来吵闹,还打伤了我母亲。为此我痛恨他,特意派人暗中调查他。 结果发现孙老爷为人不地道,做生意还喜欢下黑手。卖东西缺斤短两,以次充好,这都是小事。 他耍阴谋坑得东山县一家粮油店的店主倾家荡产,逼着人家用自己十四岁的女儿抵债,给他这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妾。 做生意很喜欢黑吃黑,经常卖出大宗货物后,再联系青云山上的土匪抢回来,与土匪一家一半分赃。 若仅是抢人货物还是好的,那些土匪却不仅劫货,还伤人性命,至今因他而死的人命不下五条。 更可恨的是,此次青阳大灾,他不但对灾民毫无救济,青阳富商来买粮时,他还抬高价格卖给人大批粮食,之后竟又让土匪抢了回来。 我让人蹲了那领头的土匪好几天才把他抓了,现正押在东山县大牢里。 孙老爷也被抓了,所有的证据证人都在堂上指证他。 父亲,这样的恶人您要救吗?” 第114章 早死早超生 那个老东西竟敢勾结匪类,杀人越货?林文昌听得眉头狂跳。 这样的人,就该早死早超生。救他?岂不是要被他连累得一身骚? “林落蕊,你别说的好听,一口一个为了老爷。你对付我爹,根本就是因为我,因为我对你娘做的那些事……” 她爹坏事做绝,孙姨娘本不敢跟林文昌说实话。 落蕊却将那些事说得清清楚楚,甚至比她知道得都详细。 瞅着林文昌黑沉的脸色,她情知不妙,赶紧喊了一声。 可是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知道她又犯傻了。 林落蕊别转头,憋笑憋得双肩抖颤。 这个蠢货,临了倒是聪明了一把,想明白她为什么要对付她娘家了。 可是说着说着,她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当然,她不能浪费了孙姨娘的这番好意,今天就当着林文昌的面把她的事也抖搂抖搂。 “孙姨娘,我承认我对付你爹,不仅因为他伤了我娘,还有你的原因。 今天我把你们一家子做的蠢事捋一捋,让父亲来评判评判我这样做有何错? 我与我娘刚来时,你听莲姨娘挑唆,肆意欺辱我们。姜家来议亲时,莲姨娘背后一推手,你便将我的身世暴露到外面去。被侯府退婚,丢的不仅是我的人,还有整个林家的脸面。这些,我都不提了。 单说我娘怀孕后,你又听莲姨娘挑唆,为保大哥下一任家主之位,你指使丫鬟春红将月朗推到我娘身上,致使我娘撞到坚硬的荷花池石台,林家嫡子险些胎死腹中。 你蠢,别人一挑你就敢上。你爹更蠢,就因为刘金宝几句话,他就敢上门来推搡我娘。若不是大管家带人拦着,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保。 一家子蠢货,我不对付你们,留着你们下次再来吗?我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护住我娘和弟弟,就只能让你们没有再害他们的能力。” 孙姨娘被说得哑口无言,林落蕊说得句句是真言。 林文昌听得眉头跳得更急了,方氏孕期被孙姨娘和孙家搅扰,他之前也知道一些,却不知事态那么严重。 林落蕊逮着他最注重的嫡子说事,让他对孙姨娘也生起了厌恶之心。 “老爷,不管怎么说,您不能看着您的岳丈遭难不管啊!” 孙姨娘说不过林落蕊,只好又转向林文昌。 可惜这一声之后,林文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落蕊更憋不住笑了,她哂笑道: “孙姨娘,我父亲的岳丈是原礼部侍郎,我的外祖方玉卿。 麻烦你想想清楚,你是妾,不是妻,你爹他算我父亲哪门子的岳丈?” “我……就算我爹他不算老爷的岳丈,但老爷需要用钱的时候,我爹给过您银子呢!老爷,您不能把这个忘了?” 孙姨娘一着急,又口不择言了。 林文昌瞬间脸色黑如染墨,他确实用过孙家的银子,但那不过是双方利益共存、各取所需罢了。 孙姨娘打算以此来要挟他救她父亲,真不是明智的做法。 这个痴傻的妇人,怪不得落蕊要骂她蠢了。 林落蕊打量着父亲的神色,斥道: “我呸!孙姨娘,你还真好意思说。你爹若不是为了借我父亲的势,他会给他掏银子?这些年若是没有我父亲,他敢如此行事? 如今自己做恶多端出了事,难道要我父亲赔上官位赔上清名去救他?你想都不要想! 你也别说是因为我,他才会被抓起来的,若不是我,他做下的错事会更多。到时候,死的怕就不是他一个了。” “我奉劝你以后离你娘家远着点,别让他们那些破事连累到。你放心,从此之后,我父亲不需要用你家一分银子。 我有两家点心铺,还有四家与人合开的脂粉铺,很快还会开起自己的绣坊。 我的生意不会仅限于大明府,还会做到更远的地方去。以后,我父亲所需要的一切花销,都由我出。” 林文昌静静地听落蕊和孙姨娘说话,他心里其实早有主意,孙家他是不会管的。 但是落蕊的这番话,还是让他心思百转。 落蕊愿意花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全力支持他在官场上打点。这表明,她确实将自己与林家融为一体。 他对落蕊的一切的好,至此都见到了回报。 至于落蕊背后操纵搞垮孙家,他似乎还应该感谢她。再让他们作下去,迟早会连累到他。 林文昌不管孙家的破事,孙家人无奈,只好变卖家产,希望自己疏通关系,给孙父求得个轻判。 接到包玉成的消息,落蕊默默地盘算起来。 “静云哥哥,逍遥哥哥……” 秋闱第四天清晨,柳静云和乐逍遥一起走出考场。 这么长时间的考试很消耗体力,虽然他们读书之外还会习武,身体比较健硕,但也觉得有些疲累。 刚要分开,各自回家休息时,却听到一声呼唤。 抬眼看向前方,只见林落蕊带着两个丫鬟站在一驾马车旁。 乐逍遥的眼眸瞬时点亮了,疲惫的神色一扫而光。 “哥哥们考得还好吗?”落蕊笑问。 “自然是不错的,穿着落蕊妹妹亲手缝制的袜子,逍遥哥哥坐在那个逼仄冷清的小屋里也觉得很舒服很暖和,想不考好都难……” 乐逍遥笑得嘴角都要咧到天上了,柳静云也微微笑着。 “逍遥哥哥自己都说不错,那就是很好喽,你们都是天资卓越之人,定会榜上有名的。” 落蕊嘻嘻笑着打趣,又道:“其实蕊儿今天来接两位哥哥出考场,还有另外的事要跟逍遥哥哥说一说。” 她将孙家的情况一一说给乐逍遥听,将她的想法也告诉给他,乐逍遥乐呵呵地走了。 他去了东山县,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孙家所有的产业。以后这些都将做为乐玉华的嫁妆,返回到林月清身上。 其实落蕊也可以自己去收购,但是那样她与林月清与林月莹兄妹还怎么相处? 她又不能直接收了给林月清,给了他只怕很快就又转回孙家去了。 孙家将卖产业所得的银两悉数给了东山县知县,知县知道孙家与林文昌的关系,又得着银两,他要如何判决还真不好判断。 那个老家伙做了那么多坏事,林二姑娘不搞死他不罢休,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第115章 糖包出生了 明飞带着姜临风的私印,直闯东山县县衙后院。 将印拍到知县大人眼前,知县大人就有点傻眼。 他想看在林文昌和银子的面上轻判孙老爷,却不想竟惹得一个三品大员来拆台。 当然拳头大的是爷爷,姜临风的权势他惹不起,就连林文昌也惹不起。 他也不敢细究这其中的纠葛,只能将孙家的银子赔偿苦主,剩下的一点也充了公。 然后这刑该怎么判怎么判,不仅孙老爷被判秋后处斩,孙家另外有牵涉其中的儿孙、奴仆也被悉数按律处刑。 没有了孙老爷和能顶事的人,家产又全部卖光了,孙家算是彻底玩完了。 林落蕊蓄谋已久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孙家被连根拔起,从此之后,她与母亲便是林文昌在林家的唯一依靠。 而经此一事,林文昌亦厌弃了孙姨娘,很少到她屋里去了。 晚膳后,林落蕊又陪母亲在院内遛弯。 她一只手抚在母亲鼓鼓的肚子上,嘴里嬉笑着念叨: “快出来,你这个小懒家伙!都快十个月了,怎么还在娘的肚子里睡大觉?” 方氏开始还笑笑的,突然捂着肚子蹲下来,抽着冷气低声道: “蕊儿,想是你弟弟听见你说他懒,气得要出来跟你争辩了。快,扶娘去产房!” 林落蕊登时吓得六神无主。 她惨白着脸,撕裂着嗓子大喊: “快来人啊,谁来帮帮我?我娘要生了!” 方氏啼笑皆非,这孩子平日看着比谁都沉着,让她生孩子比谁都积极,这真要生了,她倒怕成这样了。 她拍着落蕊的手臂,安慰道: “蕊儿别怕,娘这也算是头一胎生产,哪能说生就生,还早着呢。” 这一声安慰没起多大作用,林落蕊还是急得红了眼。 好在王嬷嬷她们一起赶过来,将方氏扶到早已准备好的产房里。 两个接生多年的稳婆早在十几天前便请到府里住下,听到传唤马上就来了。 庄姨娘也进了产房,陪着主母生产。 林落蕊紧紧抓着方氏的手,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直往下淌,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一个未婚的姑娘怎能呆在产房里?丫鬟们连拉带扯好不容易把她带出去。 “大管家,差人去叫父亲马上回来!青梅,套车赶紧去请我师父!”产房外,林落蕊连声吩咐。 虽然很想让母亲生个嫡子,可是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 她怕得要死,在这个医学技术极其落后的时代,多少女人因难产而死?她的生母不就是生完她便去了嘛。 这个时候,有父亲和师父在此坐镇,她的心才会安宁一些。 临到母亲生产,她竟完全乱了方寸。 丝毫记不起她自己便是大夫,而且是神医老华的嫡传弟子。 林文昌匆匆赶回来时,看见林月萱在产房前,跑前跑后忙着张罗生产所需事物。 最该做这些事的林落蕊,却直挺挺地跪在院子当中,面前安放着一张香案,香炉里燃着三柱清香。 平日里遇事冷静,即便被绑匪绑了,也能沉着自救的林家二姑娘,今日竟然在求神拜佛? 想来她求神的时候都与雪吟有关,七夕节为母求子,放孔明灯求母亲平安生产。 这一回,她好像更加慌乱,只能寄希望于神佛了。 方氏生产了多长时间,落蕊便跪了多长时间。 直跪得膝盖疼得如针扎,跪得眼前阵阵发黑,她仍是倔强的不肯起身。 兴许是她虔诚的祈祷感动了天地,也兴许是方氏知道她担心,强忍着不发出痛呼。 反正她几乎没怎么听到母亲呼痛的声音,便听到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那声音对林落蕊来说,不啻天籁之音。 片刻后,庄姨娘喜滋滋地出来禀报: “恭喜老爷!太太生了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而且确实是个弟弟! 林落蕊再也支持不住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旋即她又直起身子,郑重地跪好,再三跪拜下去。 感谢诸天神佛听到了她诚心的祈愿,护佑母亲和弟弟平安。 方氏平安产子,林家阖府欢腾。 因为这样的大喜事,老爷又有赏赐了,这一次的红封比大公子中秀才时赏得还厚。 阖府的主子下人,可能只有孙姨娘和她的那一伙子人不痛快了。 林落蕊高兴地很,她有弟弟了! 这个她企盼了许久的弟弟,终于平安降生了。 梅园里,几个姑娘凑在一起,开始了给林家嫡出小少爷起名的大业。 因为林文昌和方氏说,这个孩子是落蕊死乞白赖求神拜佛求来的,所以给孩子起小名的任务便交给她了。 于是姑娘们从地瓜土豆起到小猫小狗,从小花小草起到高山大河,嘻嘻哈哈直闹腾到半夜。 最后,林二姑娘拍板决定:林家小公子小名就叫“糖包”。 糖嘛,甜甜的;包嘛,果腹又充饥。预意小“糖包”一生衣食无忧,生活如糖般蜜甜。 这名字一出,全府主子下人都要笑瘫了。 真没有二姑娘这么给人起名的,虽说是个小名,可这也太可爱了? 方氏笑得搂着落蕊喊心肝,直道: “你也不怕你弟弟长大了跟你吵架,男孩子叫个糖包谁不恼?” 林落蕊可不管这些,一有时间就凑在弟弟的小床边。 嘴里“糖包糖包”地叫着,眼睛不错眼珠地看着。 恨不得这刚出生的小弟弟赶紧从小床上蹦起来,跟她吵架才好呢。 小糖包整天除了睡觉、吃奶,剩下的时间便在自己的小床上挥舞着小手,踢蹬着小脚自娱自乐。 小嘴呜哇呜哇地叫着,偶尔咧开乐一下,便逗得一圈围着他转的丫鬟嬷嬷们喜笑颜开。 小糖包是一大家人的开心果,也是林文昌的小甜宝。 每日一回家,他就到听雪阁看糖包,心情很好地逗他咿咿呀呀的说话。 满脸都是为人父的喜悦,仿佛只要看着他这唯一的嫡出小儿子,一天的劳累便都消去了。 主母生了嫡子,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林家阖府和睦,岁月一片静好。 在这欢欣愉悦的时刻,秋闱放榜了。 第116章 靖王逛青楼 林家最近好事连连,继嫡母生育嫡子之后,又一件大喜事降临了。 大明府本届秋闱,乐逍遥高中榜首,头名解元。 柳静云第二名,亚元。 林府再一次合府欢腾。 今年的秋闱,林家很风光啊! 解元老爷乐逍遥是林家大公子林月清的大舅哥,与林府有莫大的干系。 亚元柳静云是林家老爷林文昌的义子,虽然只是义子,但却是林文昌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丰神俊朗的柳静云,气质高雅清贵,看着就不是普通人。 可他无论对林家的主子还是下人都温雅平和,让林府的所有人都把他当作林家重要的成员,愿意与他亲近。 林文昌更是看重他,视他如己出。 此次义子高中,林文昌在府中大摆宴席,宴请同僚故交、亲朋好友,为他庆祝。 两桩喜事还不算完,林家的好事接二连三的来了。 十月初,林家迎来了三位大贵人。 青阳府的赈灾银两、粮食都发放完毕,灾后重建工作全面开启。 在勉励过青阳府的官员与灾民戮力同心、共建美好家园之后,朝廷亲派的赈灾钦差的使命便算完成了。 钦差大人——大名鼎鼎的大盛朝战神靖王殿下,不急着回京复旨,却转道来到大明府知州林文昌家。 随他而来的还有另外两位贵人,一位是林家公认的二姑爷,左骁卫将军姜临风。 一位是镇远侯府二公子陈子煜,与大姑娘林月萱议婚之人。 贵客到访蓬荜生辉,林文昌感觉自己的这座小小府邸,灿烂得要发出金光了。 他急忙指挥众人将自己的听雨阁腾出来,给王爷和他的侍卫随从们居住。 两位准女婿——姜临风和陈子煜,则安排住在客房中。 靖王殿下驾临大明府,不住官府的驿馆,却住进林家。 大明府众官员诚惶诚恐,纷纷前来林府递拜贴,请求觐见。 靖王殿下对外宣布:此行不问公事,只有一桩私事待要解决。 因此谢绝地方官员拜见,请众官员如往常般各司其职、各行其事。 于是,那些想要得见王爷真颜,得王爷提点一二的官员们,便不敢再绕着林府打转了。 靖王在林家好生休息了一日,第二日晚上便兴冲冲地随柳静云、姜临风等人,去全大明府最大最清雅的惟芳楼吃酒听曲了。 老鸨子一看柳静云和乐逍遥来了,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上来。 这两位可是惟芳楼的大金主,特别是乐大公子,哪次来不是一掷千金,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豪爽大方。 老鸨子体贴地安排了一桌价值不菲的酒席,又安排了楼里最当红的红牡丹,白牡丹,黑牡丹…… 反正肥的瘦的,高的矮的,黑的白的……各色类型的莺莺燕燕们来伺候。 席间众人左拥右抱,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大呼小叫,好不热闹。 正在玩得畅快之时,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小厮过来给茶壶加水。 大大的铜壶装满了热水,他倒起来十分吃力。 乐逍遥喝得高兴,指手划脚间一抬胳膊便撞上了那小厮。 小厮手一抖,滚烫的热水倾倒在旁边靖王爷的广袖长袍上。 许是有几滴烫到了靖王,靖王抱着胳膊跳起来,脸色登时便不那么好看了。 靖王身边的侍卫“噌”的一声拔出佩刀,那样子像是要将这莽撞的小厮立斩于堂下。 小厮吓得“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直呼:“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老鸨子在旁看见出了事,急忙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小厮后脑勺上,厉声呵斥: “没用的东西,竟冲撞了贵人,看我不打死你!” 对靖王福身一拜,她满脸堆起谄媚的笑: “这位爷,贱奴不懂事,老奴一会把他打死给您赔礼,先让老奴带您去换身衣服可好?” 说罢,她便凑上来要扯靖王的衣袖。 侍卫把刀往前一横,手腕一翻便把老鸨子挡了出去,怒喝一声: “滚开!我们爷的身子,岂是你这么个卑贱的东西动得的?” 老鸨被侍卫推了个趔趄,倒退好几步,站在那里面色有些不善,倒是没再搭话。 靖王鼻子里哼了一声,神色更加阴冷可怖。 红牡丹急忙走上前来,与小厮跪在一处,哀哀求告: “这位爷,小女子柳拂风,这是拂风的弟弟柳清风,今年还未满十二岁。 今日他烫伤了爷,万望爷念他年纪尚小,饶他一命,小女子给您磕头了。” 言罢,她“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再抬起头时,面容悲凄,美眸含泪,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堪堪便要落将下来。 美丽的姑娘总是格外令人疼惜,靖王爷望着她姣好的面容,竟好似吃醉了酒一般。 伸出食指轻拂下她睫毛上的泪滴,他竟送进嘴里品匝起来,那神态就好似在品尝人间至美的琼浆。 旁边的侍卫好像看懂了他家爷的心思,又高喝一声: “我家爷千金贵体,岂是你这贱婢磕几个头便能了了的?不过爷他怜惜你,你便以身抵罪……” 侍卫又转头看向那小厮,面白如玉,明眸皓齿,睫毛黑长而浓密,长大了定也是个大美人。 遂贱兮兮地笑了一下:“这小子长得也不错,一起收了……” 旁边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主仆两人,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 敢情这位爷,您还男女通吃呢? 老鸨子在旁急得不行,连声喊道:“不可,不可,我惟房楼的姑娘只许进不许出。” “哼!”靖王恼了,鼻子里又哼了一声。 “大胆!我家爷可是靖王殿下!” 侍卫大怒,一抬手,一块玉牌朝着那老鸨甩去,不偏不倚正甩在她怀里。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莫说王爷要你两个贱奴,就算把你这楼掀了又如何?” 乐逍遥心里默默感叹: 看看,看看!这就是有权势的好处,说话就是这么有底气! 老鸨子偷眼瞧了瞧那玉牌,再不敢多言。 默默地将玉牌放在桌上,嘴里道着:“是,是,老奴不敢,不敢……” 然后,她悄悄转身退了出去。 柳静云对身边的随从一使眼色,那人立刻跟着老鸨子去了。 第119章 月芷的结局 靖王爷貌似与林文昌商量,他却根本没有反驳的可能。 能将女儿嫁与靖王做侍妾,也是许多官宦人家梦寐以求的事。 但是林文昌却总觉得不妥,又说不出什么。 罢了,既然她愿意,那便随她去。 他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被丢尽了,赶紧跟靖王告辞,带着林月芷去了听雪阁。 得跟方氏商量一下,总不能让林月芷独身一人,身无一物便去了王府? 林文昌拉着林月芷仓皇离去,靖王爷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临风,这下你可满意了? 只是这样算计你未来的老丈人,真的好吗? 原来这一切都是姜临风策划的,林月芷与白玉莲设毒计暗害落蕊,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留在落蕊身边总归是个祸患。 为了永绝后患,姜临风找到了靖王爷。 靖王殿下驻守北境十二年,姜临风跟随了他八年,两人志趣相投,情同手足。 共同在战场上拼杀,共同熬过北境的苦寒。 靖王像兄长一样照顾姜临风,曾救他于危难,姜临风也不止一次的为王爷挡过明枪暗箭。 去岁王爷被召回京城,也把他带了回来,两人在京城波谲云诡的官场中继续并肩作战。 两天前的夜晚,姜临风提着一壶烈酒去听雨阁。 这个凶悍霸道的少年讲起他心爱的姑娘来竟是那样柔情似水,深情款款。 从初见的心动,讲到他对她的坚定不移。 从桃花山上的山盟海誓,讲到变故后落蕊对他的若即若离。 从落蕊在他面前流露出的片刻的脆弱与依恋,讲到他为没有守护好她而内心里的自责。 朦胧的夜色、苦涩的烈酒、院中竹叶在夜风中发出的飒飒声响、同生共死的兄弟谈及感情时的淡淡忧伤。 这一切使一向心肠冷硬,意志强横的靖王心底也泛起了波澜。 “临风,你跟落蕊的感情为兄都羡慕了。” 靖王拍拍姜临风的肩膀,轻笑道。 “你说她一直不愿完全接受你,我看她心里其实早已有了你,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她心里早便有了我?临风与她相识一年多都不知道,大哥只跟她相处一天就看出来了?” 姜临风仰头灌下一口烈酒,苦笑道。 “我这样说自然是有根据的,那天在山洞里,她看着我出了神,我还以为她被我这张英俊不凡的脸给迷住了。” 靖王爷笑得无比灿烂,“我都想把她带回王府做个侧妃了,她却告诉我,她只是看到我想起了另外的一个人。 她说那个人与我有相似的气质,现在想来,她想到的应该就是你了。” “兄弟,落蕊是个好姑娘,身处险境还会去救落难之人,还能毫不犹豫地把拼命得来的机会用来救一个风尘女子。 这样的好姑娘,你无论如何要把她娶回家,为兄也会竭力助你扫平一切阻碍。” 姜临风心里偷着乐,他喝着烈酒卖着惨,要的就是靖王这句话。 于是在姜临风的精心谋划下,靖王爷得了一个五品官家的姑娘做侍妾。 反正王府也不缺林月芷一个侍妾的位子,只不过除了侍妾的身份和一生的衣食无忧,她也别想再奢望别的了。 其实姜临风只是给林月芷提供了靖王住在听雨阁的信息,顺便刺激了她一下。 并且给她往听雨阁的路上清了场,创造了接近靖王的机会和便利,一切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林落蕊知道林月芷成了靖王的侍妾后,只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猜得出这是靖王和姜临风的安排,否则,林月芷哪里会有机会接近靖王? 宁嫁与有权势之人做妾,也不嫁与普通人做正头娘子,这是莲姨娘言传身教的结果,怪不得旁人。 只希望没有莲姨娘和林月芷的影响,刚刚九岁的林月芙能好好的选择自己的人生路。 方氏没有为难林月芷,尽心地给她筹备了一份体面的嫁妆。 只是她最信任的丫鬟被卖掉了,便给她随便指了两个小丫鬟做陪嫁。 林月芷被带回王府之后,尊贵贤惠又大度的靖王妃立刻将她安置得妥妥贴贴。 富丽堂皇的靖王府里,有她一处单独的院子。锦衣、玉食、美丽昂贵的古玩摆器一样也不缺了她的。 王妃看她没有得力的丫鬟,还特意安排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头贴身侍侯她。至于到底是侍侯还是监视,那就不清楚了。 只知道王府从此多了一项规矩:侍妾无召,不得离开自己的院子。 林月芷此生,被永久地禁足在靖王府那所独院里。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后的几天,我们尊贵的靖王殿下,便整日带着从惟芳楼得来的红牡丹姑娘到处游玩。 美女在侧,赏风看景,吃酒听曲,好不快哉。 他现在不是那个大盛朝日理万机、异常忙碌的靖王殿下,而只是一个专程来大明府享乐的富贵闲人。 不过他身边一直簇拥着众多护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左骁卫将军姜临风更是手持长枪,身背弩箭,寸步不离其左右。 好像叱咤疆场十多年,让北凉军闻之胆寒的靖王爷,忽地一下变成了柔软香嫩的小羊羔。 一不小心就会被大灰狼咬上一口,需要他这个忠诚的卫士一刻不停地保护着。保护得那叫一个尽忠职守,密不透风。 第三天,靖王爷带着柳拂风在清水河边放风筝。 拂风姑娘拽着风筝线在河边奔跑,风筝越飞越高,姑娘清脆婉转的笑声如黄莺啼鸣般随风飘出很远。 秋风不燥,阳光正好,美人声声欢笑。 靖王爷陶醉在这样的美妙中,简直乐不思蜀了。 忽然,一个身穿盔甲的兵士快马奔来,直直奔到靖王面前。 慌慌张张翻身下马,却直接滚到了地上,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真是大煞风景。 靖王蹙起眉头,旁边侍卫一瞧,恼了,大声呵斥道: “慌里慌张的做什么,惹烦了王爷,要你小命!发生什么事了,还不快快禀来?” 那兵士费力地翻过身,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道: “王,王爷,青阳府,青阳府发生民乱,青阳知府求王爷速速派兵增援。” 第121章 肉团的黑弹 侍卫们一边挥舞着手中兵器挡下箭支,一边高喊:“有刺客,王爷快走!” 周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数十个壮汉,身穿黑衣,黑巾蒙面,手持各种兵器,向靖王围拢过来。 车夫“腾”地站了起来,一手挥起手中大刀,挥落射向马车的羽箭,一手猛挥马鞭抽打马背。 马吃痛,腾起蹄子狂奔起来,刹时便冲破了刺客的包围,侍卫们紧跟在车旁一起冲了出去。 然而跑出去不远,大路中间赫然堆积着大量杂物,挡住了道路。 车夫急忙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来。 靖王爷仓皇跳下车,在侍卫的一路护卫下狼狈地往前跑,再不见往日的云淡风轻、优雅从容。 刺客一路紧追不舍,很快便追了上来。 侍卫们奋力抵挡,可到底寡不敌众,须臾便有两人受了伤。 靖王也夺了一杆长枪,与刺客拼杀在一起。 虽说他武艺超群,颇为英勇,可也架不住大多数刺客都冲着他来。 王爷左支右绌,疲于应战。 终究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一时竟被迫得慌乱不已,发冠歪斜,发髻散乱。 正在危急之时,柳静云和乐逍遥各自带着林府和乐府的十几个护院杀了过来,场面一时维持住了。 可是刺客各个身手了得,又训练有素,护院们从没有经过这种惨烈的生死搏杀,和侍卫合在一起还是敌不过那些刺客。 一群人只好边打边退,最后退入一条偏僻狭窄的小巷中。 跑到小巷尽头竟是一堵高墙,将他们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原来他们慌乱之下竟被逼入了死胡同,靖王他们彻底傻眼了。 “哈哈哈,尊贵的靖王殿下,这下看你还往哪跑?受死!”为首的刺客狞笑着,猖狂得很。 “都停下来,”靖王挥手止住厮杀,大声喊道,“你说!到底是谁要杀本王?” “哈哈,你都要死了,知道这些还有什么用?靖王殿下还是到地下去问阎王爷!”刺客头子得意地狂笑,“上,杀了他! “慢着!既然我都要死了,你还不敢告诉我吗?” “说这么多废话,你是想等人来救你吗?别做梦了!兄弟们,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刺客头子也很精明,不给靖王拖延时间的机会,一挥手,便要杀上来。 “做什么总是要打要杀的?你莫不是以为,就凭你们这几个笨蛋就能杀得了本王?” 靖王也笑起来,冲四周一声喊:“都出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小巷两侧的高墙后,“呼啦啦”各立起来一排弓箭手,手中弓弩齐齐对准场中的刺客。 形势一下子反转过来,刺客们惊慌地转身欲逃,却见左骁卫将军姜临风手提长枪飒飒而来。 姜将军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戏谑地看着这群刺客,就像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长袍猎猎,英武不凡的姜临风,独自一人挡在窄巷正中,竟没有一个人敢冲过去。 “你,你,你不是去青阳平乱了吗?”一刺客慌张地问。 “自然,我去了青阳,可我又回来了呀!” 姜临风好整以暇,长枪背在身后,笑得颇为灿烂。 “所以青阳民乱是假?你们离开,只是故意引我们出来? 而靖王耽于美色,四处游玩,今日被我们一路追杀,慌不择路退入死胡同,都是你们布的局?” 被阴了!刺客头子这会想明白了。 “青阳民乱倒是真的,不过是一小股土匪纠集了几十个百姓闹事而已,还用不着我出手,所以我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其他的你倒是都说对了,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土生土长的大明府城人,不比你们刚来几天的熟悉地形?再傻能傻到被你们逼入死胡同?” 姜临风老神在在,很有耐心地跟他们解释。 “靖王殿下,姜将军,今日是我们栽了。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去了林姑娘的绣坊,想必现在林姑娘和柳姑娘早已在我们的掌控中。 若王爷肯放我们安全离开,我便把两位姑娘也安全地放回来。” 刺客首领知道今日必不能成事,还可能把命留在这,转而跟王爷和姜将军打起了商量。 “两位姑娘的安危就不劳你费心了。”姜临风轻笑。 林落蕊那是他的心肝,他自己就算受多重的伤,也不会让她有半分危险。 “你想杀的是靖王爷,去绣坊那的人不会很多。镇远侯府公子陈子煜,带着我的兵在那等着呢。 所谓将门虎子,陈侯爷是咱大盛朝的一员猛将,他的儿子也差不到哪儿去。这会你的人,估计已经被乱箭射成筛子了。” “既然不想说出幕后之人,临风就不要跟他们废话了。” 靖王这时不耐烦了,手高高地举起来。 两侧的弓箭手箭在弦上,只等靖王令下,就要松弦将这帮刺客射杀。 “不用射箭,我来!”一个小奶声突然响起来。 小肉团子卢含锦,一手举着一个黑弹从小巷那头跑过来。 两手用力一磕,冲着那堆刺客就扔了过去。 “轰”,”轰”,连着两声巨响,半径三米之内黑色弹片横飞。 巨大的冲击力将爆炸中心的五六个刺客当场抛了出去,看情形不死也得重伤了。 什么玩意儿杀伤力这么强?刺客和靖王的人都被惊呆了。 卢含锦遗憾地摇摇小脑袋:“唉!杀伤半径还是太小,技术达不到啊。” 伸手从身上挂着的布袋里又掏出两个黑弹,他准备再扔过去。 靖王大喊: “卢含锦,不要再扔了,留下活口!” “好!” 卢含锦答应一声,将黑弹小心地放回去,抬手把手弩拿出来了。 他手持弩弓便向刺客冲了过去,两侧墙头上的弓箭手见状,立刻弩箭齐发。 被卢含锦两颗黑弹吓傻的了刺客还没反应过来,瞬间便死伤大半。 又一轮厮杀过后,除了刺客首领,其他的都被剿灭干净了。 刺客首领还在负隅顽抗,姜临风提着长枪上前,只一枪便挑飞了他手中的长刀。 又一枪扎在他膝弯上,用力往下一压,便压得他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众侍卫一拥而上,将他捆绑起来。 “走,去惟芳楼!”靖王道。 第122章 临风又醋了 靖王爷和姜临风带着众人往惟芳楼走,小肉团子颠颠地跟在后面。 当兵的纪律严明,在王爷和将军面前不敢多说话。 林家和乐家的护院们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一起围着小肉团子,要看他的黑弹弹。 小肉团子捂着自己的袋子连声叫:“不能看,不能看,那东西太危险!” 陈子煜与兵士们剿杀了几个去落蕊绣坊的刺客,也带着落蕊和柳拂风往惟芳楼来。 落蕊老远便看见很多人围在小肉团子身边,走到近前竟听到有人在描述黑弹炸开的场面。 落蕊一把将卢含锦拽到旁边,低声问:“你又拿出什么吓人的玩意来了?” 小肉团子打开袋子让她自己看,落蕊低头一瞧,吓得连忙掩住嘴。 我滴天!这家伙还能自制手雷呢! “我刚才给那帮刺客扔了两颗,这个冷兵器时代,太影响人发挥了,只能炸死炸伤三米之内的活物。”小肉团子摇头叹息。 “你还知道这是冷兵器时代啊,三米之内活物死伤你还嫌不够?”林落蕊揪着他的耳朵低声吼。 靖王招手让卢含锦过去,轻声道:“现在说说你的要求。” “王爷,我还有很多本事,你看到的只是一点点,我……” 卢含锦还想再跟靖王自我推介一番,林落蕊一把捂住他的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快别说了,你那些本事都说出来,连王爷都得被你吓到,只说你的要求。” 姜临风瞅着落蕊跟卢含锦嘀咕,他不乐意了。 落蕊是他的,小娃娃也不能跟她那么亲近。 他一只手拽住落蕊的胳膊,一使劲把她提溜到自己身边。 “姜临风,你怎么这么霸道?落蕊她是我的!”小肉团子大声喊。 姜临风斜倪着他,气笑了:“小屁孩子还想跟我抢落蕊,先把胎毛褪干净了再说。” 卢含锦伸手掏出一个黑弹来,冲姜临风晃了晃。 “落蕊,你说,我要是把这个用在他身上,他会不会死?” 姜临风笑笑地看着落蕊,没说话。 林落蕊眼眸直竖,狠狠地瞪着卢含锦: “你敢往他身上扔这个,我……我下毒毒你个半身不遂!” 姜临风得意地哈哈大笑,他的蕊儿到底是向着他的。 卢含锦小嘴一瘪:“你……你……你还真心喜欢上他了?罢了,咱俩的事以后再说。” 他转向靖王爷,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靖王爷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之后点头首肯,也不知道这俩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靖王的侍卫将惟芳楼的老鸨和管事的一并抓了,直接在那找了间僻静的屋子便开审了。 老鸨子作为全大明府城最大青楼的管事妈妈,也是见过些世面的。 开始她百般抵赖,死活不肯承认认识刺客首领。 侍卫统领半点不客气,上前抓住她的手,轻轻揉了揉。 只听“叭”的一声脆响,老鸨子嗷嗷地叫起来,叫得很是凄厉可怖。 “你招还是不招?若还是不招,便让他们将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全掰断了。” 靖王脸上含着笑,仿佛不是要断人手指,倒是要给人沐浴按摩一样。 只是语调说不出来的阴森恐怖,骇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招,我招!老奴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个人是忠国公府的二管家,楼里的这些姑娘大都是他派人送来的。 一直以来,都是他跟老奴联系,这次他也是奉忠国公之命来暗杀您的。老奴只知道这些,别的真的都不知道了。” 老鸨子被靖王吓惨了。 这他娘的谁受得了?整个就是一笑面虎,对待女人也如猪狗。 不招真被他折磨死了,所以她噗噜噗噜全招了。 那刺客首领倒是个硬骨头,死命地扛着,不论侍卫们怎么折腾他,就是不松口。 落蕊和拂风将楼里的姑娘组织在一起,让她们各自写下自己的身份,以及当日父兄因何获罪,她们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靖王殿下仔细地翻阅了姑娘们的供词,又与姜临风等人一番讨论。 果然发现其中大部分案件都与忠国公府有关,很明显忠国公府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 忠国公,当朝后宫中最受皇帝宠爱的容贵妃之父,皇四子宝亲王的外祖,也是镇远侯陈侯爷的岳父。 当年为了拢络军权,忠国公不惜将自己的嫡出次女嫁与陈侯爷做了继室。 “王爷,这次回京一定要好好参奏这个老匹夫一本。”侍卫统领愤愤地道。 “不,不能轻举妄动!那老东西素来狡猾多端,太子殿下几次想动他,都被他逃脱了。 我们仅凭着一个青楼老鸨的供词,还有这些未经查证的案件更不可能扳倒他。 回去之后,再着人细细查证这些案子,查清楚忠国公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把老鸨和国公府的二管家秘密带回王府,好生看押,将来也是扳倒那个老家伙的重要证人。” 靖王命人将惟芳楼里查抄出来的银两统统分给楼里的姑娘,将各自的身契也还给了她们。 惟芳楼没了,她们自由了。 靖王叮嘱她们小心保护自己之后,便由她们自己选择去处。 有姑娘去投奔亲友,有几个刺绣手艺不错的,便去了落蕊的绣坊。 剩下的大部分都由乐逍遥安排,他家产业商铺多,给这些姑娘安排一个谋生的活计不难。 落蕊的绣坊红红火火地开起来了。 靖王爷亲笔为她题写了店名“落蕊坊”,笔锋遒劲,大气磅礴,颇得众家艳羡。 店面大堂内悬挂有知府大人亲题的匾额“技压群芳”,彰显着林落蕊高超的技艺。 很多人前来订制绣品,有的更指明定要林落蕊的双面异色绣。 这些订单,粗粗算来,怕是够她的绣坊忙活两年了。 幸亏惟芳楼的几位姐妹绣艺出色,还有木氏等人手里也是有活的。 除此之外,落蕊坊还招了不少学徒。 富人家里的姑娘,落蕊便收她们学费。 穷人家的孩子,她便与她们签下协议,学成后在“落蕊坊”做三年绣娘,以此来抵学费。 一时间报名者众,短短几天,落蕊绣坊在整个大明府城已经有了不小的声望。 落蕊的小日子过得挺自在,有些人的日子就有点难熬了。 第123章 逍遥中毒了 大明府城东,乐家。 “桃红,都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姑娘。今天来跟姑娘提亲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叫李玉琼,今年二十四岁。 据说他以前也是个富家公子,后来不知道为何败光了家产,落魄了。他娶过两个老婆,不知何故都死了。 人家都说他是遭了报应,因为他曾跟一个姑娘相好,那姑娘怀孕以后,他又不要人家了,那姑娘大着肚子跳了河。” “什么东西也敢来跟本姑娘提亲!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叫陈不凡,今年二十二岁。 他以前不叫陈不凡,只因他十二岁便考中秀才,自认为天分不凡,便给自己改名叫陈不凡,可惜后来又连考了三次都没中举。 现在跟他又聋又哑的老娘一起生活,家境也不富裕。听说住着一栋破房子,家里连个仆人都没有。” “陈不凡、李玉琼,他们哪个配做我白玉莲的夫君?与我的逍遥表哥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怎么办?姑娘,您……您出了那样的事以后,都没有人家上门提亲了。今天一下来了两个,夫人打算就在他们两个中挑一个。” “桃红,不管我嫁给谁,你都是要跟着陪嫁的,到时候你就是通房丫鬟了。 乐家这样的富贵,我逍遥表哥这样的人物,都跟我们无关了,还要跟着那样的主子去过苦日子,你甘心吗?” “姑娘,奴婢,奴婢自然是不甘心的。可这件事只能由长辈做主,姑娘都不能怎么样,奴婢就更没有办法了。” “谁说我不能怎么样?你过来……”白玉莲附在桃红的耳边,窃窃低语起来。 “这样能行吗?”桃红眸光乱转,看着有些犹疑。 “不是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如果我能嫁给表哥,你也能做表哥的通房,我们都不用离开乐家。要达到目的不狠点怎么能成?”白玉莲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那好……奴婢去准备。” 桃红转身出了房,方才脸上的犹疑不安立刻消失不见。 她边走边讥笑:“姑娘,其实夫人并没有想把你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但是我若不逼你,你这么犹豫不决,什么时候能嫁给表少爷?我又什么时候能爬上表少爷的床?” 晚间,乐逍遥正准备休息。 桃红急急地跑过来,跪在房门外一迭声地喊: “表少爷,姑娘心里烦闷,一晚上都在房里喝酒,奴婢们怎么劝她也不听。 姑娘打小就听您的话,求表少爷您去劝劝!求表少爷快去劝劝!” 乐逍遥心里烦燥,他实在不想再看白玉莲一眼。 但是一个丫头在外面这样喊,未免坏了自己的名声,且去看看白玉莲要做什么。 于是,他重新穿戴好衣服,跟桃红去了。 乐逍遥推开白玉莲的房门,只见白玉莲只着一席薄软的妃红纱衣坐在桌前,内里的风光若隐若现。 她手执酒壶,粉面潮红,眼神迷离,看见乐逍遥来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喊着: “表哥,你来了?快来陪玉莲喝酒……”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情欲,不像酒喝多了,倒像是中了毒。 乐逍遥轻吸一口气,仔细分辨,竟闻出屋里的空气中散发着异样的味道。 他急忙抬起袖子捂住口鼻,尽力屏住呼吸。 愤怒地瞪视着双眼迷蒙的白玉莲,他心底暗骂: “表面装得冰清玉洁,内里竟如此不知礼仪廉耻?为达目的,竟敢用出这样肮脏的手段?” 白玉莲控制不住自己,她边撕扯着衣服,边扑上来要抱乐逍遥。 乐逍遥抬手一个手刀劈晕了她,把她轻轻放到床上。 转身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他绕到躲在窗外,偷听屋内动静的桃红身后。 起手又是一个手刀,把她也劈晕了,抓起来扔进房里。 快步回到书房,乐逍遥低声吩咐自己的随从: “乐平,去找两个粗壮的嘴又严谨的婆子,守住表姑娘的屋子,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他转头又道:“乐安,你去办件事。” 乐安上前来,听乐逍遥吩咐之后,笑了笑,走了。 乐逍遥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自己的掌心里,血都流出来了。 他咬牙道:“乐康,给我抬大桶冷水来,我要沐浴。” “少爷,大冷天的你要冷水沐浴?”乐康一听就急了,“莫不是你也中毒了?用冷水可不行,不然小的给少爷找个姑娘来?” 乐逍遥强自镇定,大骂道:“给我滚出去做事,找什么姑娘来污了我的眼?” “明白,明白,小的马上去抬冷水。少爷要为哪个姑娘守身如玉,洗个冷水澡也要得,只怕人家姑娘不领情哦。” 乐康见自家少爷还能挺得住,便嬉笑着做事去了。 等到白氏被个粗壮的婆子喊醒,急匆匆地赶到白玉莲的院子时,只看到几个貌似忠厚可靠的下人围在白玉莲的房门外。 那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绝伦、一言难尽。 屋子里白玉莲娇喘连连:“表哥,快嘛,快点嘛……” “遥儿,我的遥儿……” 白氏气得七窍生烟,再顾不得贵妇人的体面,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男两女光着身子纠缠在一起,场面糜烂、不可描述。 白氏顾不得羞臊,抓住那男人的脑袋,将他的脸扳向自己。 待看清楚那人是谁,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拿冷水来,给我泼醒这三个贱货!” 白氏一句话落下,丫鬟嬷嬷们迅速行动起来,一盆盆凉水不停地泼向犹在纠缠的三个人。 白玉莲有些回过神来了,她迷蒙着双眼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哇”的哭了起来。 “你……你是谁?我逍遥表哥呢?” 白氏抬手又扇了白玉莲一巴掌,怒道:“小贱人,我锦衣玉食养你十年,请先生教你琴棋书画、女红女德。 没想到大家闺秀的贤良淑德你没学到,净学了些阴私算计、阴狠歹毒,想来今天你要算计的本是我的遥儿?” 白玉莲跪着爬向白氏,抱着她的腿大哭。 “姑母,我没有,我没有……” 第124章 试探陈子煜 白氏狠狠地咬着牙,对手下的婆子道: “把李玉琼那个混蛋拖到柴房里关起来,等他清醒了再说。白玉莲和桃红锁到屋里,不许出房门半步。” “是,是!”婆子们赶紧应声。 “姑母,姑母,您听莲儿说……” 白玉莲哀哀哭号,白氏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半晌,白玉莲屋内。 “桃红,我只想把表哥灌醉,留在这儿,为什么屋里会点着合欢香?” “我……”桃红吞吞吐吐,不敢答话。 “贱人,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姑娘要把表少爷灌醉,可表少爷是何等样人,怎么可能被姑娘灌醉? 奴婢想着不如点上合欢香,只要姑娘能留住表少爷半刻钟……” “你是想着只有表少爷娶了我,你才有机会爬上他的床?贱人,看你平日里装得老实巴交,真狠起来竟然连我都得甘拜下风呢! 呵呵,现在你如愿了!不等姑娘成亲,你就爬上姑爷的床了。” 白玉莲知道,事已至此,表哥她是不用再肖想了。 姑母肯定会尽快安排她跟那个叫李玉琼的男人成亲,想想李玉琼那副嘴脸,她就犯恶心。 当然,她可不会认为,她这是‘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 “乐安,我不是……让你把陈不凡……带来吗?怎么……表姑娘屋里的男人……是李玉琼?” 泡了一晚上冷水的乐逍遥,裹着厚厚的被子坐在床上,打着磕巴问乐安。 “对呀,没错呀,我是去陈不凡家里抓的他,怎么就成了李玉琼了?” 乐安疑惑地挠着头皮。 依乐逍遥的想法,白玉莲毕竟是他的表妹,虽然他不待见她,但也不能把他推给李玉琼那种人渣渣。 陈不凡家里穷是穷了点,但他乐家只要给白玉莲多陪送点嫁妆,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很难过。 他想得是挺好的,谁知结果竟弄了个大变活人,好好的陈不凡变成李玉琼了。 乐家高墙上,看好戏的明飞和明翔都快乐翻了。 没错,将李玉琼与陈不凡掉包的,正是明飞和明翔。 白玉莲趁他们不在时暗算林姑娘,让主子心疼难过,他们恨死她了。 姜临风差他俩给李玉琼和陈不凡各送去百两银子,指使他们到乐家去提亲。 本想着乐夫人能两相比较,把白玉莲许给他们哪一个。 她就不用天天肖想乐逍遥,连带着连落蕊也恨上了。 谁知白玉莲被逼急了,竟然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来。 明飞和明翔奉命守在乐府门外,察探乐家动静。 看见乐安带人出来,两人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很快便弄清楚了整件事情。 俩人一合计,白玉莲这样的渣女嫁给谁都是祸祸了人家,跟那个丧尽天良的李玉琼倒是绝配。 于是,明飞上前稍稍拖了乐安一会,再加上乐安等人不知道陈不凡家住在哪,还要耗费时间问路。 这空当足够让熟悉路径的明翔去抓了李玉琼,把陈不凡换出来。 乐安等人到了陈不凡家,也不管床上躺的人到底是谁,套上麻袋便拖回来送到白玉莲屋里了。 想来他们即便知道抓错了人,也不会在意。白玉莲那样的女人,连陈不凡这等自命不凡的落魄秀才都配不上。 李玉琼本已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了。谁能想到,突然有人给他送钱来。 “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这是什么样的美事呢! 送钱的人只说让他到乐家去提亲,提的还是个貌若天仙的姑娘。 既有钱拿,还可能捞着个漂亮媳妇,人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美好呢? 晚上他躺在床上,还在美着呢。一个壮汉突然闯进来,一声不吭便把他敲晕了。 等他醒过来,便见两位美貌的女子围在自己身边。 她们的衣着都那么清凉,神色都那么急迫,看得他不禁燥热起来,于是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等他再次醒来,却是在乐家的柴房里了。 那位满身绫罗的贵妇人,非要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就是跟他一番云雨的那位美貌女子。 这样的好事,他便却之不恭了。 于是一切尘埃落定,白氏玉莲那貌似高洁的白莲花,就只好不那么安心地备嫁了。 林家花园里,鲜艳的腊梅树下摆着一张长条桌,林落蕊和姜临风等人围坐在桌子周围。 靖王等人此行事情已经完结,落蕊约他们在此小聚,权作饯行。 桌上只摆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几壶上好的清茗,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还有两坛落蕊上年亲手酿制、埋在梅树下的梅花酒。 点心香甜,茶水清香,梅花酒淡雅芬芳。 席间众人饮酒品茗,相谈甚欢。 落蕊轻捋衣袖,提起茶壶给众人倒茶。 阳光洒在她洁白的手臂上,也映照着她手臂上的一只赤金花丝嵌宝手镯,镯子上镶嵌的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正与林月萱脉脉对望的陈子煜被那亮光晃了眼睛,不经意间撇了眼那手镯,他一下子怔住了。 “落蕊妹妹,你手上的镯子可以给我看看吗?” 陈子煜眼神热切,语调急促,不顾失礼于人,开口求落蕊的手镯一观。 落蕊轻轻摘下手上的镯子递给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子煜哥哥看我的手镯可是有些眼熟?这是我亡母留给我的。 哥哥应该知道我是林家收养的女儿,我的亲生母亲早在生下我之时便去世了。” 姜临风前一日跟落蕊说,他几乎可以肯定陈子煜便是落蕊同父同母的哥哥。 找个机会,他要跟陈子煜摊牌了。 因为在京城要不动声色地查侯府的线索很难,只能从陈子煜这里试试。 若陈子煜认了落蕊,那要查她母亲当年的事,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所以今日落蕊拿出母亲留下的手镯,要试一试陈子煜。 “落蕊妹妹的这只手镯与我姨娘当年的那只十分相像,一样的海棠花,一样的黄宝石。 不过从我姨娘过世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的那只手镯,大概已经跟着我姨娘陪葬了……” 陈子煜微微垂着头,温柔地抚摸着那镯子。 光洁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一片片花瓣,一颗颗宝石,神情怅然而哀伤。 第125章 找到哥哥了 “子煜,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姨娘的那只手镯?”姜临风紧盯着陈子煜,急切地问道。 “这就是我姨娘的那只?这可能吗?” 陈子煜神思恍惚,追忆起小时候的事来。 “小时候我常常偷偷拿走姨娘的手镯,站在阳光下,透过手镯花丝间的缝隙看远处绚烂的阳光。 在星空下看满天的星星,那上面镶嵌的宝石在月光下也会发出闪亮的光。 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我那时又太小,无法确定这是否是我姨娘当年的那只。” “子煜,一年多来,我一直在暗中追查落蕊母亲的下落。几乎查遍了当年京城所有家里有女人去世或失踪的人家,但是,都对不上。 只有镇远侯府,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调查,因为不敢贸然惊动你们府里的人。可我一直便觉得,你就是落蕊的亲生哥哥。 因为落蕊的眼睛,和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如今你又对这只手镯有印象,我想我的猜测是对的,你就是落蕊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姜临风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众人纷纷抬头去看落蕊和子煜。 这一看才惊觉,两人的确长得很像。 皮肤一样的白皙,眼睛大而细长,眼尾稍稍下垂。 眸中自带笑意,笑起来时颇具神韵,像有星子落在里面,那样的纯粹干净。 林月萱瞬间激动起来:“怪不得,当初我看着子煜笑便觉得亲切,原来你和蕊儿的眼睛真的很像。” “落蕊会是我的亲妹妹?临风,这是真的吗?” 陈子煜激动异常,紧紧抓着姜临风的手臂,姜临风默默地对他点了点头。 “蕊儿……你真的是我的妹妹吗?” 陈子煜执起落蕊的手,凝望着她柔嫩娇艳的面容,眼中清泪潸然而下。 “其实当年姨娘的死,我也有过疑虑。当年我才只有六岁,父亲对姨娘极为宠爱,但却不得不迎娶嫡母。 后来北方凉国突然来袭,父亲领命带兵出征北境。之后的某一天,嫡母突然告诉我,姨娘得了急病,而且会传染,不让我再去见她。 那时嫡母对我还呵护备至,不去见姨娘,我也没觉得太难过。只是没过几天,有人告诉我,姨娘去世了。 因为她的病传染,很快便火化了。从她生病到火化,我一次都没有见到她。 后来嫡母不知为何改变了态度,人前仍然对我照顾有加,人后却对我百般刁难。我不愿在那个家里呆下去,便出外游历了数年。” 众人默默陷入了思索,少顷,靖王说道: “这么说来,子煜也不能确定你姨娘当年是否真的去世了?也许如临风所言,这其中另有隐情。 要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只能回京城另想办法。为今之计,要不要落蕊和你父亲相认 ,或者什么时候让他们父女相认还得从长计议。” “嗯,为了蕊儿的安全,暂时还不能让她跟父亲相认。” 陈子煜轻抚着落蕊光洁白皙的脸颊,眸中清泪闪闪。 “蕊儿,如今还要委屈你一段时间,当年姨娘被追杀,定与嫡母张氏脱不了干系。 为兄定要回府查清当年真相,保证她再不能伤害你,到时再让你与父亲相认。” “蕊儿一切都听哥哥的,哥哥不必为我挂心。蕊儿现在有哥哥便知足了,与父亲何时相认也不那么重要了。 侯府夫人是忠国公嫡女,又是皇上的宠妃容贵妃的妹妹,肯定很有些手段。哥哥与她相斗,定要小心为上。” 林落蕊埋头在陈子煜温暖的怀里,晶莹的泪滴顺着面颊轻轻滑落,内心却一片平静安然。 这个世上有了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生哥哥,她将不再孤单。 陈子煜一寸寸抚过落蕊的脸颊,轻叹一口气道: “蕊儿,哥哥给你画幅像?这些年,姨娘的样子我都有些不记得了。看到你,就像看到姨娘一样。” 陈子煜带着林月萱和林落蕊去旁边画像,如花的少女静静地坐在美丽的梅花树下,不笑不动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 “静云,这次回去我要带走拂风姑娘,你可舍得?”靖王转向柳静云,笑道。 “靖王殿下说笑了,您带拂风回京城,自然会有更好的安排,静云相信您能护她周全。 柳大人蒙冤含屈而死,一直是拂风放不下的心事。只有王爷能助她为父亲洗清冤屈,静云与拂风一样地感激您。” 柳静云执着拂风的手,虽是回答靖王的问话,眼睛却只是含笑望着她,眼里的情意浓稠得如蜜一般。 柳静云是个很奇特的人,他虽然只是大明府知州林文昌的义子,可他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卓然立于众人之间。 他跟姜临风和陈子煜这样的侯府公子能谈笑风生,兄弟相称;见了靖王也不跪拜,不卑不亢,淡然处之。 他与乐逍遥这种商贾人家的公子能成为知己好友,以诚相交;对拂风这样一位青楼女子亦能一见倾心,情有独衷。 这样的种种,浑然集于他的身上,竟是那样的和谐自然。没有人觉得奇怪,就好像他本该是如此。 曾经林落蕊问过他,若他们最终无法将拂风和她的弟弟赎出惟芳楼,他们要怎么办? 柳静云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决然,他只说了一个字:抢! 抢出来,带走她,藏起来。 从此之后再无人可以伤害她,天涯海角,无论哪里,只愿一生相随。 那样的深情,怎可能是萍水相逢? 落蕊相信他们必是旧识,惟芳楼一见只不过是故友重逢。 但他们之到底有什么渊源,他们不说,她也不问,谁还没有一点小秘密呢? 虽已到深秋,但天气甚好。阳光照得人身子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腊梅花淡雅的香气。 靖王爷紧了紧自己的出风毛外氅,舒舒服服地倚靠在腊梅树上,饮着清甜芬芳的梅花酿,薰然欲醉。 他轻摇着手里的酒杯,惬意地低吟: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这样舒适安逸的日子真是千金都不换啊。” 倏而他又转向一旁孤单落寞的乐逍遥,轻声问道: “他们几个都成双成对了,逍遥,你可有意中人?” 第126章 她要赌一把 乐逍遥缓缓地转向落蕊,明媚的眼眸在她俏丽的背影上一闪而过。 默默地垂下眼睑,他将浓浓的情思深深地掩藏在眼底。 只是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泄露出他此刻心情的不平静。 “王爷,逍遥还不曾有意中人。”他低低地回应道。 靖王慧眼如炬,岂会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果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如乐逍遥这般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少年郎,也有求而不得之事。 “逍遥天资过人,能文能武,又生得如此俊朗非凡,他日必有如花美眷愿与你一生相伴。”他也低声劝慰。 “承王爷吉言,逍遥谢过了。” 乐逍遥默然收拾好情绪,对着靖王灿然一笑。美眸流转,惊艳众生。 若此生不能与心爱的姑娘相守,就将她藏于心底深处,默默地在旁守护她便好。 花园里,陈子煜已为落蕊画完了一幅画像,正在细细观赏。 姜临风像一只捕食的野猫一般悄悄靠近,一把将画像抢了过去。 他八年戎马生涯,每日里除了与外敌搏命厮杀,便是研究兵法阵图,画艺着实平平。 看陈子煜画的落蕊娇媚可人,丘八的本性便藏不住了,抢了画像便跑。 林落蕊和林月萱轻笑不语,陈子煜摇头失笑,原谅了这位的无赖之举,重新铺纸拾笔再画。 柳静云与柳拂风并立在桃花树下,一对璧人正在喁喁低语。 靖王爷眯眼瞅着他们几个,笑言: “几位,离别的话今日便都说了。明日林府大门外,众目睽睽之下,可不能容你们如此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了。” 三对沉浸在柔情蜜意里的男女豁然分开。 姑娘们羞涩地垂下粉颈,公子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皆面色不善地瞪向靖王。 眼神犀利如带利刃,似要在他魁伟的身子上戳出几个血洞来。 不过,最终他们也不得不垂头丧气地从善如流了。 毕竟这位哪壶不开提哪壶,尤喜泼人冷水的靖王殿下说的是事实:他们明天就要分别了。 “萱儿,我跟林大人和林夫人禀明了,等明年殿试得中,便迎娶你过门。 只是今日跟落蕊相认,才知道家里的情况远比想象中复杂。我要查明真相,为姨娘报仇,所以不能谋求外放。 你嫁过去,可能会很难,这样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说起家事,陈子煜的眸中仍然蓄满悲伤。但他没有一丝私念,那样干净纯粹地望着林月萱。 “子煜,不必顾虑我。我要去帮你,不仅为你,也为落蕊,她也是我妹妹。” 林月萱本就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如今因爱而更加坚韧,为爱而义无反顾。 “拂风,给父亲报仇的事不要操之过急,无论什么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在京城好好地等我,我很快便去看你。”柳静云殷切地叮嘱。 “静云,你放心,以前孤身一人带着年幼的弟弟,前路渺茫,看不到希望,我尚且努力地活着;如今有了你们,我更要好好地活。” 姜临风抓住落蕊的手,认真地说道: “蕊儿,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敞开心扉完完整整地接纳我。但求你试一试好吗? 试着相信我,试着喜欢我,试着放下心防,让临风走进去。” “临风,我答应你!”落蕊轻声应道,“以前,我从不敢期望好运会降临在我身上。 我不相信有人会一生一世真心待我,但你出现了。因为你,我愿意赌一把,赌上天或许会眷顾我一次。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逃避。你若今生不离,我必此生不弃。” 林落蕊那颗冰冻多年的心,渐渐开始消融。 她决定试着接受他,但也仅仅只是试一试。 深埋在心底的伤痛,让她无法完全放下对再一次伤害的恐惧。 “蕊儿……”姜临风眸中熠熠闪灼,心底似有小花悄悄绽放,“只有此生不离不弃吗?临风愿许你生生世世。” “临风,我……” 落蕊想说: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不过是说说而已,若你不能坚守一生一世,我也不会死乞白赖的赖着你。我,真的只想试一试。 可是望着姜临风眸中闪瞎人眼的光彩,这句煞风景的话只在心里默默地转悠了一圈,又给吞了回去。 某只正在兴头上的狗子,被兜头浇这么一盆凉水。够他跳着脚,气急败坏地跟她掰扯半天的。 第二日,听雪阁正厅内,林月芷趾高气扬地拜别了林文昌和方氏,带着两个小丫鬟登上了一驾马车。 这位心比天高的姑娘,将去京城靖王府开始她的新生活了。 掀开车帘时,她回头瞥了林落蕊和林月萱一眼,毫不掩饰地讥笑一声。 今日后,她便是王爷的身边人了。 即便只是以侍妾的身份入府,将来若能生下儿子,或许便可以母凭子贵,抬成侧妃。 就像她的姨娘一样,不就是从通房丫鬟抬成姨娘了嘛。 无论是林落蕊还是林月萱,将来也不过是嫁入侯府,始终都要低她一头,始终还是她的身份尊贵。 林府大门外,林文昌率全家人一起,送别靖王殿下一行人。 卢含锦迈着小短腿,蹭蹭跑到落蕊跟前,抓起她的手,磨着牙哼道: “落蕊,你别忘了,你是有秘密的人。不管你跟姜临风怎样,今生你只能嫁给我!你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 姜临风冷眼瞥着他在落蕊跟前打转,大步过来,提溜着他的脖颈子,就拎到靖王的马车上去了。 卢含锦,他要跟靖王和姜临风到京城去。 去做他一直心心念念,宁可放弃继承卢家百万家产,也要去做的事。 至于到底去做什么,目前只有靖王和他自己清楚。 送走了姜临风,林落蕊姑娘又回归了原来的平静生活。 每日或去书院,或去妙春堂、点心铺、脂粉店,或去新开的绣坊,再有时间便陪在母亲和弟弟身边,日子忙碌而充实。 书院训练场上,林二姑娘正在练习骑射。 乐大公子兴致勃勃地主动来找她了。 第127章 又见齐玉衡 “逍遥哥哥,有事么?”落蕊迎向乐逍遥。 “嗯,有事,大好事!”乐逍遥故作神秘道,“逍遥哥哥有让蕊儿赚一笔大钱的机会,你说是不是大好事?” “啊!这个倒真是大好事,快说说,怎么能赚到大钱?” 只要能赚钱,林二姑娘就高兴。 开了好几家店,银子每天哗哗地往荷包里淌,她对赚钱的兴趣还是依旧不减。 她亮晶晶的眼眸盯着乐逍遥,乐逍遥掩嘴轻咳一声。 这丫头,对银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呢! “每年宫中都会往外放绣活,临近的这几个州府大概能接到价值十万银子的份额,很多家绣坊都眼巴巴地瞅着呢。 往年都是刺绣世家临洮齐家拿走小一半,然后其他世家再拿点,分到咱们这种散家绣坊,也就只能跟着喝点汤了。 但是今年有你,逍遥哥哥想跟他们争一争。小财迷,有没有兴趣陪我去争一把?” “逍遥哥哥来找我,莫不是这绣活的分配额度是看绣艺来的?我得去跟别家的绣娘比一比?”落蕊笑问。 “嗯,分配前会在临洮齐家举行一场绣艺比赛,由宫里来的公公和嬷嬷做评判,然后依照各家绣娘所得名次分配绣活。 咱们总是争不过那些世家,有绣娘技艺不够的原因,但大多是因为评判,他们总喜欢把前面的名次给几家世家。 要想赢了他们,就得有绝对碾压他们的绣艺,要让任何人都不得不把好名次给我们,所以……” “所以哥哥就打我的‘双面异色绣’的主意?”落蕊眯眼笑起来。 “嗯,若是落蕊妹妹肯出手,至少能拿下一万银子的绣活,咱们五五分成,如何?”乐逍遥紧着诱惑她。 一万?!五五分成,她能拿到五千!真的很不少了。 四家含香阁每年的营利去掉运营成本,她大概也就能分得三千两银子。一次绣活就能赚这么多,很可观! “行,我去!”落蕊晶亮的眼眸银光闪闪,眼前跳动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宝宝,“努努力,或许我们还可以分的更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乐逍遥笑道。 绣艺比赛很快就要到了,落蕊安排好家事,跟乐逍遥一起去临洮府。 这次去,她还带上了木木。 木木与含香在卢含锦去京城之前火速成婚,一来让卢含锦放心,二来也让卢家众位族老安心地把卢家产业继承权交给含香。 卢含光被逐出卢家,含香全面接手了卢氏脂粉店的业务。 落蕊在《雅闻报》上再次发表声明,为卢氏脂粉店正名,卢氏的生意又渐渐红火起来。 含香、落蕊和玉华三人商量,将“含香阁”更名为“玉香蕊”。 三个姑娘的店铺,当然一个也不能缺。 大明府的脂粉生意有卢家和“玉香蕊”,还有其他的胭脂水粉店,基本趋于饱和了,落蕊她们打算往外拓展。 所以此次出行,她把木木带了出来,要让他去临洮开发“玉香蕊”的外地业务。 之所以 “玉香蕊”往外发展的第一家店铺选在临洮,不是因为恰好她要去那里,而是因为那里有熟人。 她的师叔,神医老李在那呢。必要时,她可以求得师叔的照应。 以后,木木就是“玉香蕊”的总掌柜了,他将成为含香最强有力的依靠。 赘婿又如何?他一样可以大放异彩,走出属于自己的辉煌人生路。 进入临洮府,乐逍遥带着落蕊和其他人,直奔齐家。 早已得到消息的齐家少家主齐玉衡,带着家仆在门外相迎。 “齐兄,逍遥又来叨扰了!”乐逍遥冲齐玉衡拱手笑道。 “逍遥能来,玉衡求之不得!快请快请!”齐玉衡热情地回应。 这俩人竟然是朋友?乐逍遥到临洮,不住客栈,而直接投奔齐家,看起来这关系还挺铁的。 落蕊在后面笑笑的没有出声,那次齐公子醉眼朦胧,看都不一定看清楚她,当然更认不出她了。 可惜她想装不认识,有人偏不让她如愿。 “公子,公子,您看……”齐玉衡身后的小家奴冲着他喊起来。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贵客面前失了礼数!”齐玉衡斥了一声。 “不是,公子,您不是一直想找到那个帕子的主人吗?您看……” 小家仆抬手指向落蕊,落蕊也不好躲闪,大大方方地让齐玉衡眯眼打量了一番。 “小医女,你竟然是小医女!”齐玉衡这才看清楚她,惊喜地叫起来。 “乐兄,你还真有打算,来这里竟然还自己带着医女,难道我们临洮还会缺大夫吗?”齐玉衡冲乐逍遥打趣道。 乐逍遥瞥了落蕊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小丫头什么时候竟认识了齐玉衡?他有点吃味。 他不想给齐玉衡介绍落蕊,落蕊可是他的秘密武器,不能过早地暴露出来。 可是等他看清楚齐玉衡从袖子里掏出来的物件时,他就不那么淡定了。 齐玉衡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落蕊那天给他擦脸的帕子,凑在落蕊跟前。 “小医女,这帕子上的梅花是谁绣的呀?绣技绝好,可不可以介绍给玉衡认识认识?” 落蕊帕子上的梅花当然是她自己绣的,她喜梅,所以身上几乎所有物件都绣有一枝梅花。 两三朵红梅绽放在梅枝上,晶莹的冰雪覆在其上,更可见梅花的鲜活娇艳。 构图不是很复杂,却也能看出绣技的不一般。 出生于刺绣世家的齐玉衡,就像生于脂粉世家的卢含香一样。 卢含香痴迷于研究妆品,得到新配方便欣喜若狂。 而齐玉衡爱刺绣如命,见到好的绣品便见猎心喜。 得到落蕊的帕子后,他没有一天不想找到绣这枝梅花的人。 如今见到留下这帕子的小医女,他怎会轻易放过? 落蕊的帕子怎么会在齐玉衡手里?这样私密的物件怎能在男女之间私相授受?乐逍遥看着帕子,美眸都直了。 不等他做出什么举动,落蕊一把就将帕子夺了过来。 “啊!我的帕子,公子还帮我留着呢?我还以为公子随手就扔掉了呢?谢谢公子,小女子就取回来了。” 她随手把帕子揣在袖子里,笑笑地望着齐玉衡,不给了。? 第128章 绣坊走水了 乐逍遥掩嘴轻笑,好!小丫头真机灵,这就拿回来了! “姑娘,您倒是说说,那帕子上的梅花是谁绣的啊?” 齐玉衡伸出的手还不待收回来,帕子就被没收了。他急得眸光闪闪,急切地问道。 本想要暂时瞒住的身份是瞒不住了,落蕊笑道: “齐公子,那帕子是我的,梅花也是我绣的。在下确实是医女,不过绣工也还说得过去。” 齐玉衡眼眸瞬间亮如星子落凡尘,瞅了瞅乐逍遥,他笑道:“乐兄,你这还藏着秘密武器呢?” 乐逍遥看了落蕊一眼,落蕊对他点点头。 她的帕子用的是简单的绣法,不是“双面异色绣”。 而且离她在大明府展示绣艺不过月余时间,她只在绣坊说过只言片语,不可能现下就有人学了去。 所以她的独门绝技,仍然是击败所有绣娘的最强底牌。 “嗯,落蕊此行,确实是要代表乐家绣坊参加比赛的,还请齐兄多多看顾。”乐逍遥道。 “好说,好说!”齐玉衡笑道。 转身他默默地看了看身后的姑娘,眸中流露出一抹迟疑。 这就是少家主日思夜想,惦记了近一年的绣那帕子的人? 齐玉衡对落蕊不加掩饰的欣赏落在姑娘的眼中,她看似温和端庄的眼眸中,一抹不甘与怨恨一闪而过。 姑娘绣艺绝顶,是今年齐家准备派出比赛的绣娘。 齐玉衡颇为赞赏她,说她是天生为刺绣而生的。因此给她改名为“织绣”,预意着她能织出绝美的锦绣华缎。 他还在齐家大宅里为她安排了一处院子,平日吃住都在齐家,俨然便如齐家人一样。 虽然他没有明言,但齐家众人已早把她看成少家主的女人了。 几天后,盛大的绣艺比赛开始了。 这比赛可不是大明府的绣品展示会,带着提前绣制好的成品上台就可以,而需要完成一幅新绣品。 所有比赛的用具、材料都由齐家提供。 上百家绣坊派出的绣娘,每人只能带一名随身服侍的丫鬟入住齐家最大的绣坊。 她们要各自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呆上足足十天。 林落蕊带着青梅,信心十足地进了绣坊,比绣艺她从没有怕过谁。 “青梅,这些天咱俩一定不能同时离开这间屋子,要小心看着!” 在分配给自己的屋子里,落蕊边整理着用具,边悄声叮嘱青梅。 “是,姑娘。”青梅也小声应道。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小人。但凡有竞争,有利益纠葛,就免不了有人想背后搞小动作。 绣坊里,落蕊在紧张地忙着刺绣。外面,木木的店面装修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到齐家的第二天,齐玉衡听说落蕊要在这里开一家脂粉铺子,便很热心地帮忙找好店面,并找到师傅开始整理。 木木正忙得热火的时候,一个戴着油帽的男人出现在铺面外。 油帽深深,遮挡着他的面部,看不出他什么情绪。 看了一会,男人转身离开了。 绣艺比赛进行得很顺利,没有出现落蕊想象中的阴谋算计。 第九天晚上,她完成了自己的绣品,心情愉悦地上床睡了。 “走水啦!走水啦!” 突然,一阵尖利而急切的叫声将她惊醒,青梅也穿起衣服急忙赶过来。 “姑娘,快起来!厨房那边着火了!” 林落蕊屋子旁边不远处便是绣坊的厨房,齐玉衡特意安排她住在这里。 天气寒冷,这里离厨房近,饭菜送过来时还是热的。 这一点上看,齐玉衡倒确实是颇为看顾她。 此时那个方向火光冲天,火势似乎很快就会蔓延过来。 青梅赶紧帮落蕊穿好衣裙,慌慌张张地,两人便要跑出屋子。 刚要打开房门,落蕊停住了。 回身抓起刚刚完成的绣品揣入怀里,又抓起一把绣线扔在绣架上。 打开房门,她和青梅冲了出去。 织绣姑娘迎面匆匆跑来:”落蕊姑娘,快跟我走!” 落蕊和青梅跟着织绣离开了,一个黑影悄悄潜入她的屋子。 四处翻检了一番,黑影匆忙离开,倒是没忘了随手再带上落蕊的屋门。 这火起得突然,灭得也快。不一会,火势便被扑灭了。 很多人围在起火处指指点点,好看热闹的落蕊姑娘,也带着青梅钻过去看了看。 呵呵!这火真会烧! 竟是单独的一堆柴火烧起来了,离着其他易燃物老远呢! 这把火就是烧给绣坊里的绣娘们看的,这里面应该也包括她,或许便只是她? 回到原先的屋子,落蕊瞥了一眼绣架上移了位置的绣线,心里又是一阵呵呵冷笑。 想她林家二姑娘,不知被多少人暗算过多少回?早已练出超强的判断力,就这么点小伎俩就想骗过她? 这手段拿来算计她,简直不要太小儿科。 齐玉衡,齐家少家主!那个清朗俊雅的男子,为了几万两银子的绣活,至于做得这么下作吗? 是她林落蕊挡着人家的路,碍着人家的眼,招人恨了。 一天后,绣坊里的所有绣娘都带着自己的绣品出来了。 落蕊将绣品交给乐逍遥,剩下的事就不需要她管了。 宫里来的公公和嬷嬷端坐在一张长条桌后,翻看着各家呈上来的绣品。 能代表各家参赛的,一定是能拿得出手的最出色的绣娘。 各人的作品亦各有特色,皆美轮美奂,精致细巧。 但是宫里人见多识广,看惯了这些,早已没了新鲜感。 所有绣工技艺相差不大,那自然东道主齐家的绣品应该排在第一位。 评判者们相互讨论一会,正想依照惯例评出头几名时,乐逍遥捧着一幅绣品走上前来。 “各位公公、嬷嬷且慢,今次我大明府乐家有绣娘研究出一种新绣技,趁着这次比试,献上绣品供各位赏鉴!” 乐逍遥将落蕊的绣品呈现在长条桌上,面含微笑看着宫里来人和抻长脖子观看的观众。 他到最后一刻才呈上绣品,要的就是这个一鸣惊人的效果。 “铛铛铛铛……”此处应该有配乐声。 林落蕊的独门绝技“双面异色绣”,闪亮登场了。 几个评判细细翻转观看,啧啧感叹却又面面相觑。 难道今年绣艺比赛的头名,要花落大明府乐家? 不,不能! 第129章 她该得头名 台下各世家、绣坊派来的领队、绣娘都睁大眼眸往台上张望。 看不到乐逍遥呈上来的是一幅什么样的绣品,却看到了各位评判复杂的神色变化。 那是震撼、惊喜与赞赏,那幅绣品绝对不凡。 几位宫宫和嬷嬷再次商量了一会,为首的公公站起身来,一手举着落蕊的绣品,一手举着齐家绣娘织绣的绣品。 或许为掩饰尴尬,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说道: “本次绣艺比赛,大明府乐家和临洮齐家的绣品都极为比色。比较起来,还是齐家绣娘绣得更精致工巧,所以今年比试的头名还是……” 齐家绣娘织绣得意地看了一眼落蕊,哼!再强,头名还是我的! 落蕊回了她一眼,笑了笑,她本来就不是奔着头名来的。 做为东道主,临洮齐家占尽优势。 齐家是大明府最强的刺绣世家,有着最古老的刺绣传承,论正宗还是齐家绝顶。 而且宫中来人每年都在齐家住着,齐家招待得无比妥贴,临走还会送上厚礼。 天时,地利,人和,都让齐家占了,谁能跟他家抢头名? 既然说她的绣艺与齐家绣娘并列,那她就是第二名了,这样便好。 乐逍遥虽然有些不虞,但也没有吭声,能拿第二名,他也可以接受。 “且慢!” 正在大家以为大局已定时,一道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来。 齐家少家主齐玉衡缓步走上台,拱手对公公施礼道: “王公公,乐公子说乐家绣娘研究出一项新绣技,不如让大家来看看是什么样的新技艺?” 那位公公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这位少家主难道看不出,他们是在给他齐家挽回面子? 既然他要看,王公公也不能不让看,就把手里的两幅绣品递给他。 齐玉衡接过绣品,先看了看织绣的,对织绣微微笑了笑。 织绣眼眸灿灿,喜悦非常。 齐玉衡又看了看落蕊的绣品,疑惑地看了眼乐逍遥。 乐逍遥美眸含笑,做了个翻转的手势。 “嗬!” 齐玉衡翻转绣品看过去,不禁惊叫出声。 使劲闭了闭眼,晃了晃脑袋,他又睁眼看向落蕊的绣品。 这一次眼睛睁得更大了,原来刚才的确不是自己眼花了。 底下的众人只看见齐少家主翻来覆去看绣品,竟是被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们翘着脚也看不到绣品的样子,不免心急起来。 有人大声喊道:“齐公子,那绣品可以让我们也观瞻观瞻吗?” “哦,哦,”齐玉衡拍拍脑袋,回过神来,“这样高超的闻所未闻的绣技自然应该让大家都欣赏欣赏。” 他高举起绣品给大家看,然后又慢慢翻转。 落蕊自然拿出了她的绝技“双面异色绣”,只不过这一次绣的却是一只猫。 猫的一只脚爪高高扬起,眼眸犀利如电,似前方有一只倒霉的老鼠,它正准备一跃而起,将它狠狠踏于脚下。 一面猫是白色橘条,色彩艳丽;另一面却是黑色白条,沉稳又不失活泼。 围观的众人被这奇特的绣技惊掉了下巴,这是怎样的一幅巧夺天工的绣品? 他们都是刺绣界的行家里手,竟从没有见过这样高超的技艺。 林落蕊心底暗笑,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绣技拿到这里来,任谁都只有顶礼膜拜,跪地唱征服的份。 齐玉衡捧着落蕊的绣品,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当然,对爱刺绣如命的他来说,这就是绝世奇珍。 “大家都看到了?”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语调轻扬,带着兴奋,“乐家绣坊今年的作品堪称奇宝,这样的绣品不得头名说不过去啊。” “对,对,对!”底下的人一起附和。 刚才他们不好出声,因为这头名的归属涉及到齐家的脸面,他们可不能得罪齐家。 现在既然齐家少主自己都说了,这幅绣品该得头名,那他们也就不用装了。 宫里的公公和嬷嬷们,也不好再坚持。 他们每年都把头名给齐家,不仅因为齐家会来事,还因为宫里的云妃娘娘。 云妃出自齐家 虽然没有生育皇子,却因一手双面绣绝技而深得太后喜爱。 他们是要卖云妃个人情,但既然人家要主动让出头名,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落蕊拧眉凝视着台上的齐玉衡,她好像错怪他了? 他的豁然大度不似伪装,他的真诚直溢出眼眸。这样的气度,这样的从容,他不是输不起的人。 所以那日的走水不是他授意的,他不是干那种龌龊事的人。那么到底是谁做的? 第一次代表乐家绣坊出战的林落蕊,争得了今年的最大份额,三万两银子的绣活。 齐玉衡眼眸灼灼地看着落蕊,这样的姑娘为什么不生在齐家?她就应该是他齐家人! 落蕊瞥了一眼却他身边的织绣,那位姑娘看向齐玉衡的眼神,情意绵绵,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意。 而望向她时,眼里的恼怒与狠毒竟似要满溢而出。 这又是一个白玉莲吗?她不禁心生寒意。 绣艺比赛结束了,但是“玉香蕊”还没有开业,落蕊还需在齐家多住些日子。 齐玉衡求之不得,每日都将饮食起居给她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落蕊住得也还顺心,只是时不时感觉某道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像要扎穿她一样。 呃,这就叫,如芒在背吗? 玉香蕊铺面装修已基本完成,木木正与师傅做最后的整理。 五六个面色不善的男子,突然提着棍子闯了进来。 “这是要开家什么店啊?”为首的男子懒洋洋地问道。 木木急忙迎上去,抱拳笑言道:“几位大哥,小店是胭脂水粉店,尚未开业,还请几位过些时候再来。” “胭脂水粉店?敢在临洮开脂粉店,不想活了吗?不知道临洮是谁的地盘?” 那男子眉毛一挑,喝了一声:“砸,给我狠狠地砸!” 另外的几人立刻上前,抡起棍子就砸。 刚刚做好的货架、柜台、墙上的装饰物等等,瞬间被砸个稀碎。 师傅吓得转身就跑,木木急忙上前阻拦。 那些人连他也不放过,头被狠狠敲了一记,身上也挨了好几棍子。 “滚!滚出临洮!不然见天让你不得安生!” 第130章 你为我而生 几个男人砸完店,撂下狠话,走了。 等落蕊接到消息赶过来时,只看到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渗出血迹的木木。 落蕊暗自气恼,但是她不熟悉临洮府的情况,一时找不出行凶的人。 要屈服坏人的威胁,离开临洮吗? 怎么可能?若每一次开店都遇事退缩,玉香蕊还怎么发展下去? 要忍气吞声,让人白砸了吗? 呵呵,那当然更不可能! 回到齐家,落蕊带木木去找齐玉衡,将被人砸店面的事说与他听。 齐家少主怒气冲冲,俊雅的面容黑沉得如同滴了墨一般。 “临洮是谁的地盘?临洮是我齐家的地盘!” “齐贤,去,给我查一查什么人这么狂妄!” 吩咐手下去做事,他又对落蕊道: “落蕊姑娘且稍等一下,一会便会有信回来。” 齐家果然是临洮的地头蛇,这个地界发生的所有事件都瞒不过他们。 不到半个时辰,齐贤回来禀报: “公子,打听清楚了,那几个人就是街上的混混。他们受雇于人,是一个戴油帽遮着脸的男人,没有看清样貌。” 齐玉衡怒气未消,厉声道:“再去查,务必把这个人找出来!” “是,公子!”齐贤转身又去了。 “落蕊,你放心,玉衡一定会帮你找出那个人。你的店开在临洮,有我齐家罩着,不会有事的。”齐玉衡沉声说道。 落蕊不置可否,背后之人当然一定要抓出来。 不然木木在这里会有危险,“玉香蕊”也不能安生地开起来。 正说着话,齐玉衡的随从齐思,两手捧着一架小小的桌屏进来了。 齐玉衡眼眸一亮,兴奋地道:“落蕊,快来看看,你的绣品!” 原来,齐玉衡将落蕊参加绣艺比赛时绣的那只猫,制成了桌屏。 这样绝世的珍品,落蕊本来是要收回来的。齐玉衡却坚决要留下,为此甚至开出万两银子的高价。 乐逍遥与齐玉衡,少年相识。两人性情相投,相互欣赏,结为至交好友。 乐逍遥亦替他与落蕊相求,落蕊怎好要他银钱?便送与他,权作齐家招待他们一行人的回礼了。 将桌屏小心地摆放在桌上,齐玉衡定定地看着,眼眸清亮如水。 “落蕊,真是太神奇了!你怎么能绣出这样夺天地造化的绣品?你是真正为刺绣而生的,不,你是……” 齐玉衡抿了抿唇,顿住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落蕊也笑了,心里暗自腹诽。 为刺绣而生的那位,您早收到家里来了,我可不为刺绣而生。 “落蕊,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说与你听,你能不能……”齐玉衡轻声问道。 落蕊看了他一眼,示意木木先离开。 齐玉衡一挥手,屋里伺候的下人也都下去了。 “落蕊,你……你可不可以住到我家里来?”齐玉衡自知所问不合常理,说话有点底气不足。 落蕊就奇怪了,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怎么那么喜欢让外人住到自己家里呢? “落蕊,你有大盛国最奇异的绣艺,而我齐家是大盛国最强的刺绣世家,你就应该属于我家。” “所以你不仅是为刺绣而生,还是为我齐家而生,或者说是为我齐玉衡而生。嫁进我家,我可以给你齐家未来主母的位置。” “什么?!” 齐玉衡越说越顺畅,越说越理所当然,落蕊惊得喊起来。 苍天啊大地啊,这位是真的有毛病啊!这是爱刺绣爱到痴傻了? 照他的逻辑,她是不是还应该分一片到含香家里去?还有哪个医术世家、制药世家,都不来分一片的吗? “齐公子,你的意思是你要娶我?” “是的,我要娶你!”齐玉衡眼眸中跳动着烈火,热切地望着落蕊。 落蕊“噗嗤”一声,笑了。 “齐公子,麻烦你好好想想清楚,你娶我娶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刺绣手艺?” “落蕊现在还不想嫁人,但若要嫁,一定要嫁给对我一心一意的人,而不是只在意我的手艺的人。” “落蕊,我娶你,自然会对你一心一意。你是在意织绣吗?你放心,我只会给她妾室的身份。只有你,才够资格做我齐家主母。” 齐玉衡仍不放弃,但他想的与落蕊所想差之千里。 落蕊轻笑,刚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谁?”她高声问。 静静地,没有人应声。 齐玉衡道:“没事,许是家里的猫在外面。” “齐公子,”落蕊急忙道,“落蕊先告辞了。” 她匆匆离开齐玉衡的书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莫名地感觉有一道目光,毒蛇一样一直缠在身上,黏腻阴森,让她极不舒服。 她四处打量,却又看不到什么。 要找出那个背后雇人砸店的人,落蕊也不会单纯依靠齐玉衡。 她让木木重新装修,把明飞和明翔派过去,悄悄在旁看着。 那人必然会再来查看情况,她要当场抓住他。 “林姑娘,我们公子抓到砸你脂粉店的人了,请你去书房一叙。” 晚间,落蕊正在屋里闲坐,一个小厮来通报。 “走,带路!” 落蕊应了一声,冲青梅使了个眼色,青梅会意地点了点头。 自从感受到那道阴冷的目光之后,落蕊与青梅便不会再同时离开屋子。 无论什么时候,看紧自己的屋子很重要。 她来临洮,只带着青梅一个丫鬟。她要出去,必会留下青梅。 落蕊跟小厮去到齐玉衡的书房,书房外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落蕊心思悄悄动了一下,却也没有多想,径直走进屋里。 “落蕊,齐兄也请你过来了?”却是乐逍遥在屋里,与她打招呼。 “逍遥哥哥,你也在?”落蕊笑道,“只不知齐公子把我们叫过来,他去哪了?” “乐公子,林姑娘,且稍等一会,我们公子想是有事被绊住了,马上就来。”小厮轻声道。 给落蕊上了茶,小厮转身出去,带上门离开了。 落蕊与乐逍遥边喝茶闲谈,边等齐玉衡过来。 明亮的烛光下,乐逍遥紧紧盯着落蕊,美眸中渐渐泛起红色。 小丫头娴雅安静,白皙的肤色恍如半透明的美玉。 烛光给她的侧脸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看着更加妩媚娇俏。 他忍不住探身,轻轻抚上落蕊的脸颊,呼吸渐渐急促。 “蕊儿,你真好看!”嗓音喑哑,语声轻飘。 第131章 逍遥再中毒 讷尼?!逍遥哥哥说的什么话? 落蕊猛然转身看向乐逍遥,却见他双眸赤红,水光盈盈,眼神中透着急切,竟似被情欲灼烧得失了神智。 逍遥哥哥中毒了!是茶的问题吗? 林落蕊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刮子,想他医毒圣手的徒孙,竟然又被毒药设计了! 她没有闻到味道,也没有尝出茶里有异味,那就是一种极难察觉的媚药。 此药比之白玉莲算计乐逍遥点的合欢香,药效强了不知多少倍? 许是乐逍遥比她多喝了几口茶,所以更早出现症状。 落蕊急忙冲向房门,然而怎么用力也拉不开,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原来往日总有人在书房外侍侯,今日不见有人,是早就安排好的。 那她便是再怎么叫,也是没人能听到的了。 呵呵,够狠毒!看来只能自救了。 不等她想出对策,身体忽然感到一阵阵燥热,心里烦躁得直想脱掉衣服。 她也中毒已深,快控制不住了。 林落蕊一把扯下头上的发簪,尖头狠狠地扎向自己的胳膊,她需要疼痛来保持足够的清醒。 鲜血顺着手臂淌下来,乐逍遥赤红的眼眸透着血色,冲过来一把攥住她持着簪子的手。 “蕊儿,你想做什么?” 说着说着,他的头缓缓低下来,竟是想吻住落蕊的唇。 想他对落蕊情根深种,却从不曾如此亲近过。在强力的媚药控制下,他如何能抵得住? 落蕊拼命挣扎,手里的簪子迅速扎向他的手心。 “逍遥哥哥,你醒醒!我们中毒了!” 手心里的血汩汩而出,剧痛连着落蕊带着哭腔的喊声,竟使乐逍遥得了片刻清醒。 他紧紧地攥起拳头,闭上猩红的眼眸,嘶声吼道: “蕊儿,我快控制不住了,趁我还清醒,快砸晕我!” “不,逍遥哥哥,你且忍着,我先给自己解毒。” 落蕊不敢动手砸他,她又没练过,控制不好力道。 砸不准,砸个头破血流还是小事 ;万一砸准了,一下给他砸死了,如何得了? 落蕊不肯动手,乐逍遥自知扛不住,但他不会容许自己欺侮落蕊,便是中毒也不行。 他哆哆嗦嗦地拔下自己的发簪,像落蕊一样,扎向自己的身体。 双手抖颤,根本控制不住准头。他不能辨别,便能扎到哪里便是哪里。 不多时,乐逍遥白色的长袍已被鲜血尽染。 落蕊看着他,眼泪唰唰流淌。 手下却不敢停顿,以发簪代银针,她用力扎向自己的全身穴道,借以发散药力。 “逍遥哥哥,我来替你解毒。” 药力勉强控制住了,她移向乐逍遥。 “走开!”乐逍遥一把推开了她,低哑地嗓音吼道,“不要靠近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落蕊身体紧紧贴在墙上,痛苦地看着他紧握手中的发簪,几乎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扎着自己的血肉。 “轰隆”,门被打开了。 齐玉衡带着几个随从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绣娘织绣。 林落蕊冷眸轻扫了织绣一眼,带人捉奸来了啊?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帮我按住乐公子,我要给他解毒。” 落蕊回神看向乐逍遥,对齐玉衡说道。 “快,快,赶紧按住乐公子!” 齐玉衡被眼前两个浑身浴血的血人吓懵了,听到落蕊说话才反应过来,赶紧对自己的随从吼了一声。 回身他又瞥了织绣一眼,眼中满是厌恶与气恼。 织绣恐惧地摇头,上前欲要扯他的衣袖,他一抖手甩开了她。 齐玉衡的随从赶忙夺下乐逍遥手里的发簪,按住他的身体。 落蕊流着泪上前,在乐逍遥遍身的血窟窿间寻找着正确的穴位。 “齐公子,麻烦送我们去杏林馆。” 给乐逍遥简单做了处理,林落蕊狠狠地压抑住几欲爆发的怒气,低声对齐玉衡道。 齐玉衡立刻吩咐人套车,送落蕊和乐逍遥走。 经过织绣身边,落蕊紧紧攥着拳头,咬牙而过。 她怕自己忍不住,当场撕了这个贱人。 可是就这样打她一顿,岂不是太便宜她? 她恨她,对付她便好,她统统都接着。 可是连带着将逍遥哥哥伤害至此,她怎能轻饶了她? 杏林馆是李师叔的医馆,师叔看见落蕊如此狼狈地进来,慌得手都哆嗦了。 急忙将她们迎进来,便要给她诊断。 落蕊挥手让齐玉衡带着齐家人都走,这里不需要他们。 齐玉衡愧疚地看了她一眼,才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师叔,我没事,你去给逍遥哥哥看看。他中毒了,我没有给他完全解了。” “他就交给你了,给他解毒还有他满身的伤。”落蕊鼻头酸涩,哽咽难言。 交待完事情,深深地看了一眼已陷入昏迷的乐逍遥,她一头扎进师叔的药房。 明飞和明翔得到青梅传来的消息,气得头顶冒烟,骑马飞奔到杏林馆。 落蕊遍身浴血,衣衫都没有换下。 从药房里出来,她将手里的一个小纸包递给明翔。 “ 明翔,这包药拿去给织绣用上。她怎么对我的,我就得怎么给她还回去。 然后怎么狠你就怎么来,怎么样对她,我觉得都不够!就是死,我也要让她死得身败名裂!” 落蕊眼神狠戾,牙根紧咬,有血丝从紧抿的唇角溢出。 明翔赶紧接过药包,点头应是,他都被吓到了。 林姑娘就算是要毒杀宋怀仁的时候,也不见这样的狠劲,她是真心恨毒了织绣。 等乐逍遥解毒苏醒过来,已是第二天午后了。 落蕊已带人搬离了齐家,搬进了师祖当初的小院。 齐玉衡尽力挽留,落蕊却一声不回应,只顾收拾自己的东西。 织绣虽心里有些害怕,却也有几分得意。 虽说事情偏离了她所设想的轨道,但终归殊途同归,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经此一事,落蕊与齐玉衡之间横下了一个解不开的结,她不可能嫁给他了。 师祖的小院里,落蕊精心照顾乐逍遥,却把自己的人都撒了出去。 明天在玉香蕊那里看着。 明翔一直在齐家附近逡巡。 他要寻找时机,绑了织绣那个该死的女人。? 第132章 临风订亲了 几天后,人来人往、喧哗热闹的大街上。 浑身不着寸缕的织绣,按着一个遍身脏污的疯乞丐,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 身下动作不停,口中吐着涎水,呜呜咽咽,喊的却是齐家少主齐玉衡的名字。 一个乞丐泄不掉她躁狂的欲火,她竟哑声喊着“玉衡”,扑向围观的路人。 当药性散去,清醒过来时,她羞惭地再回齐家,却是齐玉衡亲手将她所有的物品扔出家门。 齐家少主颜面尽失,即便她有再好的绣艺也抵不过他的愤怒。又岂会容她在齐家呆下去? 织绣不甘为妾室,企图毁了落蕊的名节,使齐玉衡不能娶她为正妻。 她作死作活,最终就连齐少主妾室的地位也作没了。 一个做出那种丑事的姑娘,便是父母也容不下她。 无处可去、又无多少姿色的织绣,走投无路下将自己卖进最低贱的娼馆,自此卖肉为生。 她得此下场,林落蕊不曾感觉半分愧疚。 一个恶毒的女人,还给她留了条活路,明翔还是手软了。 织绣的事过去了,明飞那边也来了信息。 那个背后下阴手,砸了玉香蕊,打伤木木的男人,抓到了。 如落蕊所料,木木再次装修店面时,他又来了。 仍然戴着油帽,在外面偷偷查看,明飞当场抓住了他。 落蕊赶去玉香蕊,看了一眼那男人,她乐了。 谁呀?熟人啊,卢含光嘛。 敢情这家伙,被赶出家门,跑这来了? “林落蕊,你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我都被你害得跑到临洮开店了,你竟然又跟了过来。你是要把我赶尽杀绝?” 卢含光被明飞绑着,压在地上,口中还是恨声不断。 “卢含光,这还怪我喽?准你到临洮开店,不准我来?”林落蕊上前,抬脚就踹。 “你若缩在哪个犄角旮旯,老老实实地开你的店,我还会找上门去抓你出来?” “你好死不死的来砸我的店,还打伤了李林,是找着让我赶尽杀绝?” “他一个死赘婿,跟卢含香谋了我的家产,我岂能让他舒坦了?就是那几个小子胆子小,不然我打死他!” 卢含光自知躲不过,也不求饶。 眼珠鼓凸,脖子梗着,青筋暴起,仍在发狠。 下得去狠手,一刀切了自己手指头的卢含光,一直都是狠角色。 “所以是你来招惹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落蕊冷冷笑着,上下打量卢含光。 “你……你想怎样?” 卢含光被她如冰的冷眸扫过,眼里终于闪过一丝惧色,瑟缩着想往后退。 “我想怎样?” 林落蕊想想,她还真没想好怎么对他。 经历被织绣下毒的惨烈,她发现卢含光砸她的店,伤她的人,好像也没那么恶劣了。 “明飞,明翔,这个人就交给你俩了。砍了他右手剩下的四根手指,算是给木木的交待。 然后随你们怎么处治,只要别让我再看见他。” “是,姑娘放心!” 明飞和明翔立刻领命,拖着卢含光出去了。 落蕊不知道他们把他弄哪去了?反正之后再没出来碍她的眼。 后来,听明飞提过一嘴,他们给他送到边疆开荒种田去了。 那里都是些犯了罪被发配的犯人。 他们只负责把他送走,至于他在那被犯人欺侮打骂、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累死累活地干活,就与他们无关了。 玉香蕊顺利开业,临洮府的事都解决了,落蕊和乐逍遥回了大明府。 落蕊一点都不想踏进齐家门,临行只让乐逍遥自己去跟齐玉衡告辞。 却不知她下狠手处置织绣和卢含光的举动,更让齐玉衡对她起了心思。 带回的三万两银子的绣活,她只接了一万。 她的人手少,若是五五分,只怕会耽误了时日。 即便这样,她也让乳兄包玉成与木氏,带着大半绣活,去青阳府筹建她的第二家绣坊。 包玉成现在是方氏嫁妆铺子的总掌柜,落蕊自己的店铺也全都交给他打理。 青阳经历地动,百废待兴,很多绣娘在家闲着,此时正是招收熟练工的好时机。 于是,林落蕊在青阳府的落蕊绣坊也在不久后开业了。 近百个绣娘终于重拾绣针,有活干,有钱拿了。 林二姑娘专心忙着学医术、搞事业,但是平静的生活却总要起那么点波折。 含香阁总店,落蕊正在跟新来的掌柜交接事务,一驾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口。 丫鬟掀起车帘,一个衣着华贵的姑娘走出来。车下的婢女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扶着她下车。 姑娘身边簇拥着一大群下人,各自捧着不同的物事,这阵仗实在是不小。 走进含香阁,她径直朝落蕊走过来,微斜着眼,扬着脖颈,打量了她一会,才趾高气扬地道:“你就是林落蕊?” 被点名了,落蕊也不能装作没看见。 迎向那位姑娘,她笑道:“对,我就是林落蕊,姑娘是要买什么妆品?” “我不买妆品,我是来找你的!”那姑娘又打量了她一番,哂笑道,“也不怎么样嘛,怪不得临风他不要你了。” 这姑娘说什么?林落蕊愣住了。 “你是什么人?跑我面前来胡乱说话?”她冷声问道。 “大胆!我们郡主可是荣亲王的亲孙女,你一个贱民敢这么同我们郡主说话?” 姑娘没说话,她旁边的一个丫鬟倒疾言厉色的开口了。 哦,亲王家的郡主,怪不得这么大的排场。 落蕊懒得搭理那狗仗人势的贱婢,仍然对那位姑娘说话。 “姑娘找我何事?若无正经事,且到别处逛逛。” “我不去别处,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郡主挑起眉毛,狠声道,“我来警告你,以后不许缠着姜临风,他是我的人了!” “姜临风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落蕊浑不在意,只想赶紧打发她走。 姜临风长得好,家世好,又有战功在身。朝廷最年轻的三品将军,大有发展前途。 这样的优质男,有几个迷妹很正常。 她又不能天天跟着他,把围着他转的莺莺燕燕们都赶跑,便由他去。 “你不信?看!”郡主一扬手甩出一张鲜红的纸张,展开在他面前。 “这是我和他的婚约书!” 第133章 齐家来提亲 落蕊抬眸,轻轻扫过那张纸。 呵呵! 红纸黑字清清楚楚,姜临风与眼前的郡主确实订亲了。 林落蕊如坠冰窟,明亮的眼眸刹时失了神采。 果然,“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吗? 果然,她就不该有所期望。 凡是她想要的,转头皆成空! 呆呆地站在那,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旁边悄摸看了半天的明翔,无奈地摇摇头,走了过来。 “和安郡主,您怎么来了?”他拱手跟郡主行礼。 “明翔!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你,原来你在这里啊?”和安郡主惊喜地道。 没想到,这俩人还是老熟人。 郡主连姜临风身边的属下都认识,那定然与他是旧识,人家两人订婚也是理所当然的。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纠葛,但是姜临风与人订婚了是事实。 算算时间,他竟是刚回京城就订了婚。 怪不得从大明府回京之后,他连一封书信都没有来过。 姜临风,你既有这心思,又在我面前装的什么深情? 落蕊的心忽的疼得揪起,她一把抓住胸口,却瞬时又放下手。 心疼吗?自找的! 她林落蕊此生发誓不在男人身上施放感情,却竟然又一次犯了傻。 呵呵,男人?!她真是疯了,才想试一试接受姜临风。 “林姑娘,林姑娘!” 落蕊转身走向妙春堂后院,明翔在后面紧着唤她。 她一言不发,径直离去。 明翔摇头叹息。 主子,您这搞得都是什么事? 和安郡主留在大明府不走了,整日在城里到处晃悠。 落蕊不想出去再碰上她,便躲在家里不出去了。 她怂了,她承认她真的怂了。 曾经她与姜临风有婚约,她以为既然此生躲不掉,便不求夫妻情深,只要平平淡淡、相敬如宾过一生就好。 后来侯府退婚,她也无所谓。退了就退了,她刚好可以潇潇洒洒地自在飞。 可是姜临风一次又一次满含爱意的举动,渐渐打动了她的心。 终于,她想试一试与他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没想到,他给她来了一把更狠的:他订婚了! 林落蕊呆在府里,做做绣活,逗逗糖包,陪母亲用膳,如往常一样的风轻云淡、温雅从容。 可每到夜晚,她便心疼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按说她只是想试一试,如今的现状,也只不过是尝试失败了而已。 一切还没有改变,她还来得及收回自己的真情。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这么的难以承受? 要把姜临风从心底挖除,竟如同从身上剔除骨肉一样疼痛,想来凌迟酷刑也不过如此。 姜临风一直没有书信传来,明飞和明翔也不清楚他家主子为什么突然抽了风? 明飞只好亲自回趟京城,打探情况。 明翔要应付和安郡主,倒是抽空来求见过落蕊,想跟她说说姜临风与和安的事。 林落蕊回绝了他。 姜临风是何等样人?他若不愿,有谁能按着他的头,强行给他订下婚约? 所以,他与和安郡主曾经是怎么回事,重要吗? 落蕊的点心铺外,和安郡主看着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人群,面色沉沉。 “林落蕊一共有多少家店铺?”她侧身问身边的婢女。 “回公主,听姜将军的随从说,她有自己的两家店心铺,一家绣坊,还有与人合开的四家脂粉店。 我们还打听到,她最近在临洮又开了一家脂粉店,在青阳开了一绣坊。而且,生意貌似都不错。”侍女小心地回道。 “哦?竟然有九家店铺? 这个林落蕊倒确实有些手段,怪不得临风会喜欢她。” 和安悻悻地看着点心铺的招牌,“落蕊斋”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映照着她阴沉的脸色,仿似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和安郡主还没走,林家又迎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听雪阁正厅里,刺绣世家齐家家主与少家主到访。 “林夫人,我儿玉衡倾心于落蕊姑娘,今日我们父子是来跟林夫人提亲的。” 齐家主很爽朗,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林家拜访的目的。 “齐家主,我家落蕊虽然未有婚约,但她……” 方氏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落蕊与姜临风已经私订终身。 “林夫人,”齐玉衡插话道,“玉衡既然要跟落蕊姑娘提亲,早便打听过关于她的事。她与永宁侯府姜公子的事,玉衡并不介意。 况且,玉衡来到大明府,方知道姜公子已与荣亲王家的和安郡主订亲了。落蕊无有任何牵绊,可否考虑一下玉衡?” “什么?齐公子你说什么?”方氏惊叫,“姜临风订亲了?” “林夫人您竟然不知道?”齐玉衡面色惊变,“抱歉,玉衡以为您已经知道了。 和安郡主此时就在大明府,四处宣扬她与姜临风已订婚的消息,想来便是真的了。” “芳草,去叫落蕊过来。”方氏急声吩咐。 落蕊之前忙得不可开交,最近一段时间却总在家里。 每每问她,她只说外面的事都安排妥当,不需要她插手,她正好可以歇歇。 原来不是她想歇着,是外面有她不想见的人。 方氏攥着拳头,捶打着自己的额头,心里颇为恼怒。 真是太粗心了,她竟然没有查觉出落蕊的情绪不对劲。 是她太习惯依赖落蕊,竟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也会有自己的烦心事。 落蕊知道齐玉衡来了,疼痛难当的心竟然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相信男人靠得住,不如相信母猪会爬树! 这句前世广为流传的笑语,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姜临风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不是一样说变就变吗? 以前的自己太傻太天真,那就及时扳回来。 他能做得如此狠决,那她又有何可留恋的? 林落蕊心灰意冷,她已经不期待从男人那里得到真情了。 齐玉衡爱刺绣如命,自己又有绝顶的绣艺,他为了她的绣艺要娶她。 那她便嫁了,或许他爱屋及乌,也能因绣艺而给她一生的尊重? 这便够了,还要奢求什么呢? “娘,齐公子提亲,我答应了!” 听雪阁里,落蕊没有半丝犹豫,决绝般应下齐玉衡。 第134章 落蕊又遭劫 落蕊同意了! 齐玉衡欣喜若狂,清亮的眼眸闪闪发光。 “蕊儿,你,你不要赌气!”方氏却急忙劝阻。 姜临风突然订亲,她也始料未及。 但她清楚,落蕊不应是这种反应。 她若是哭、闹,或者不顾体面地骂人、砸东西,她都能理解。 可她却一点外露的情绪都没有,便要如此草草地决定自己的终身。 她决不同意! “娘,我没赌气,”落蕊眼眸低垂,漠然道,“齐家是盛国最强的刺绣世家,而我有盛国最绝顶的绣艺。 嫁进齐家,不正双强合璧、顺应天意吗?所以,齐家的提亲,我应下了。” 不是赌气,说给谁会信呢? 方氏凝眸注视着一脸落寞的落蕊,心思百转千回。 “不行!”她难得在落蕊面前强势一回,坚决地说道,“我不许你这样草率!你要嫁的是人,而不是什么世家传承。” 转头她歉意地对齐家家主道:“齐家主,今日我不能答应把女儿嫁给少家主,还请您谅解。” “林夫人,在下理解您为人母的苦心,这事咱们日后再议。”齐家主也不纠缠,痛快地回应。 “林夫人,玉衡想跟落蕊姑娘单独说几句话,还请您允准。”齐玉衡对方氏行礼道。 方氏点头应允。 齐玉衡拉起落蕊到了旁边的角落里,眸子里闪烁着灼人的光彩。 “落蕊,我之前是因为你绣艺好才想娶你,但现在我更喜欢你这个人。 你为乐逍遥和李林做的事,我都知道,我喜欢你的嫉恶如仇、爱恨分明。 你说过,你要嫁的是对你一心一意的人,我要做那个人。 我今天来,本来也没指望你能立刻答应。既然林夫人回绝了,你就再好好考虑考虑,我还会再来的。” “随便!齐公子既然不议亲,那就请回,落蕊就不陪公子闲聊了。” 林落蕊准备快刀斩情丝,应下这门亲,从此她与姜临风便再无任何瓜葛。 没想到母亲强势拒绝,第一次在她的亲事上行使母亲的权力。 她想让她嫁给所爱的人,但是指望她再动情?那除非她喝下孟婆汤,转世再为人! 齐玉衡不仅想要落蕊的绣艺,还想得到落蕊的心,就必须通过一次一次地接触来打动她。 转天他便约落蕊出来喝茶,正好落蕊也不想憋着了。 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她干嘛要躲着? 难道和安郡主一直不走,她就一直不出去吗? 自然不可能! 于是她应下齐玉衡的邀约, 带青梅出了府。 街上行人很多,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林落蕊却感觉,总有几道阴冷的视线,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移动。 难道被退婚,心里承受不住,出现幻觉了? 嘁!她才没有那么脆弱! “青梅,回家!”她低声对青梅说了声,转身便往回走。 可惜,没等她迈出几步,几个男人便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一掌击在青梅后颈,青梅连叫一声都没叫出来,就软倒在地上。 不等做出反应,后颈骨一疼,她也被人击晕了。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莫说是在角落里,没人看到。 就是有人看到,怕这个速度,那人也回不过神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林二姑娘又被人劫了! 她醒过来时,置身于一驾疾驰的马车上。 双手被人反绑在身后,眼睛上蒙着黑布,嘴还被堵着。 马车腾腾,她根本辨不清方向。 过了一会,她听到城门守卫检查来往车辆的声音。 马车慢了下来,有一男子拿匕首抵着她的脖子,低声恐吓: “不许出声!否则割了你的脖子!” 林落蕊一声没敢出,敌强我弱,她怎敢乱动? 不知那些人与城门守卫做了什么交易,马车并没有被拦下来,顺利地出了城。 约摸又走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下了。 落蕊被人扛起来,再放下时,眼上蒙的黑布被摘下。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 一个男人取下她嘴里的帕子,又解开捆着她手的绳子。 眼泪顺着脸颊“叭哒叭哒”往下掉,她恐惧地望着那男人,怯怯地问:“这是哪?是谁抓我来的?” “老实在这呆着,别妄想逃出去,你出不去的!” 男人连瞥都没瞥她一眼,恶声回了一句。 然后收拾好绑她手的绳子,转身走出房门。 “嘭”地一声,门被带上了,竟是连锁都没锁。 门没锁,落蕊也不会傻到以为她可以自由出入。她默默地坐着,一动不动。 脚步声渐远,她擦了擦眼泪,打量起身处的地方。 屋内有简单的一床一桌,有基本的生活用品。 这不是牢房,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 看样子抓他来的人 没打算把她当犯人一样虐待。 她起身到窗前,透过窗户往外望去。 外面是个很大的院子,有很多像这样的屋子。可是却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 她掉转脑袋,仔细打量着院子里的物件。 蓦然间,墙角处几丛枯草让她眼前一亮。 观察完周围的环境,回身缩在墙角,头伏在撑起膝盖上,她努力酝酿着情绪。 屋门又是一声响,有人走进来。 “姑娘,过来吃饭!”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有人来送饭了。 落蕊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眸里水光莹润,面上遍布泪痕。 面前的老妇大概四五十岁,右半边脸上从眼角到耳垂,有一道丑陋的疤痕。 她虽然一副凶相,看着却不是那么可怕,甚至隐隐还透出一股慈悲。 落蕊哽咽着对老妇道: “嬷嬷,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是谁抓我来的吗?” 她对老妇问了同样的问题,却是想判断一下,老妇与劫自己来的男人是否是同一类人? “姑娘别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别想着逃走,逃不出去的。”老妇轻声道,“还是快过来吃饭。” 看似与那男人的回答差不多,但她的态度却很和蔼,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老妇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摆放到桌上。 一碗米饭,一盘青菜。菜色不算很好,但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谢谢嬷嬷,我吃。”落蕊边说着话,边挪动到桌子边。 双手哆哆嗦嗦想端起饭碗,却似使不上力气。 手轻轻一抖,碗掉在地上。 第135章 不让他见你 “啪嚓”,薄薄的粗瓷碗应声而碎,米饭洒了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落蕊吓得大声叫起来,“我马上收拾好!” 蹲下,她伸手去捡地上四散的碎瓷片。 “唉呀!” 她尖声惨叫,鲜红的血从食指肚上涌出来。? “嬷嬷……” 落蕊泪眼朦胧,望向老妇,眼里的委屈与疼痛满溢而出。 老妇叹了口气:“姑娘,我可弄不到伤药给你。” “嬷嬷,帮帮我,”她双眼含泪,一只手紧攥着滴血的手指,“帮帮我……” 少女的声音那样柔弱,让老妇人实在不忍心拒绝,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姑娘,我真的没办法。我也是被关在这里的,出不去。庄子里有药,也不能给我们这样的人用。” “嬷嬷,”落蕊慢慢挪到窗前,指着外面的那几丛草叶道,“小女略懂些医术,那种草的草根有止血止痛的作用,您能帮我拔一些来吗?” “那……好。”老妇人叹着气,去到窗外拔了两丛进来。 “谢谢嬷嬷,您回去歇着,今天的饭我就不吃了。” 落蕊强忍着疼痛,吸着冷气跟老妇人说话。 老妇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提起食盒离开了。 落蕊急忙扯下几片草叶,放在嘴里使劲嚼烂了,“噗”地吐在手指伤口上。 掏出帕子,她将手指包了起来。 剩下的草,她抖干净根上的土,将草叶与草根分开,摊在窗台上晾晒起来。 这种草有止疼的作用,因为它本身就是麻药。 特别是草根部分,经过落蕊的手,可以制成强效的麻醉剂。 无论如何,她要等待时机自救。 老妇再次来送饭时,看到摊在窗台上的草药,眼眸亮了亮。 她低声对落蕊道:“姑娘,若有一日,有人救你出这个庄子,你能不能带上我?” “嬷嬷,若有那么一天,我可以带您出去。但您能不能先告诉我,您是怎么进来的?”落蕊悄声问。 “我……我是被那个人抓进来的!” 老妇人突然激动起来,脸上的伤疤随着情绪的突变,剧烈地抖动。 “他还妄想霸占我,就算给自己破了相,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原来老人的疤痕是这么来的! 林落蕊盯着那道长长的伤疤,顿时觉得它也不那么难看了。 “嬷嬷,您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么?我们真的不能自己逃出去吗?”她小心地问道。 “姑娘,千万别想着自己逃出去。刚来的时候,我也逃过,根本走不出去。 院子里看着没有守卫,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就会钻出人来。逃不出几步远,就会被抓住。” 好像真的逃不出去哦!林落蕊沮丧地垂下头。 天黑了又明,明了又暗,落蕊默默地数算着日子。 她在这间屋子里,呆了足足有半个月了。 期间只有老妇每日来给她送饭,除此再无半个人来看她。 院子里住了很多男人,白天都是早早地离开,直到晚上才会回来。 偶尔,她还会听到远处传来时断时续的喊杀声。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父亲和静云哥哥他们能找到这里来吗? 她还能找到合适的时机逃出去吗? 时间过得越久,林落蕊便越心焦。 但是尽管逃生的希望渺茫,她仍然每天坚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住在这里,并没有受太多罪。她唯一受不了的是,见不到母亲和小糖包。 为了能再见到他们两个,她一定要保持好体力,等待时机。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能绝望地坐以待毙。 这些天,她一直在猜测,到底是谁劫自己来的。 但是这两年她得罪的人实在是不少,想想谁都有可能,谁又都不像。 终于,不用她日思夜想了,那个劫她的人自己来了。 午后,落蕊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地想小憩片刻,屋子的门被打开了。 刁蛮骄横的和安郡主,一脸怒气走了进来。 “林落蕊,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是谁绑你来的?现在你知道了?就是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绑我来这里?”落蕊斜睨了她一眼,恼怒地问道。 “呵呵,我也不怕告诉你。因为姜临风他喜欢你,”郡主冷笑道,“我从小就喜欢他,他却不想娶我。 放着我堂堂郡主他不要,竟然喜欢上你这个小知州家的女儿? 得亏永宁侯府世子得了急病,而需要的药引只有我家才有。 我祖父提出条件,只要他娶我,他就将药引给世子用,他才答应娶我的。” “卑鄙!”落蕊低声吼了一声。 原来竟是如此吗?姜临风竟是为了他大哥的命而屈服吗? 她心痛如绞,紧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肯在这可恨的郡主面前,落下一滴泪。 “你是不是心里很难过?”郡主讥笑道,“明明他那么喜欢你,却不能娶你。唉,谁让你命不好?没有生在王爷家里呢!” “即便他娶了你又怎样?”落蕊冷笑道,“你们以那样的手段迫使他接受婚约,也只能得到他的人,始终得不到他的心。” “只要得到了他的人,还怕得不到他的心吗?”郡主扬头得意地笑道,“他知道我来大明府,立刻从京城过来找我。 怕我在这里有危险,要带我回去呢。你说,他心里没有我吗?” “那倒是要恭喜郡主了,”落蕊嗤笑,“既然郡主连他的心都得到了,还要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我又能妨碍你什么?” “那可说不准,我还是不能让他看见你,”郡主道,“你放心,等我和他成亲后,就让人放了你。” 这位郡主看似霸道蛮横,却不是个狠辣歹毒的,至少把落蕊关在这,也没让人折磨她。 此次像是专门来给她解惑的,耀武扬威一番后,又得意地走了。 落蕊心里阵阵冷笑。 姜临风心里有你?他就那么容易屈服吗? 也对,姜临军言出必诺。 既然与人订亲,就一定要娶人家。 既然娶了人家,就一定要对人家好。 可是姜将军,你与我的海誓山盟呢,你许我的生生世世呢? 晚间,林落蕊心痛难耐,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不知什么时辰,外面突然响起尖锐而急迫的哨声。 第136章 姜临风来了 院子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紧张而急切地说话声。 “快,快,有人打进来了!” “怎么回事?有人泄露了行踪吗?” “快走,去前面!” ………… 很多人吵吵嚷嚷,却又乱中有序。 不一会,院子便空了下来,男人们都出去抵御外敌了。 落蕊静静地坐起来,侧耳听着动静。 外面乱哄哄的,喊杀声响成一片。比之前听到的清晰很多,而且更多了些搏命的味道。 房门轻响,住在她旁边屋里的老妇,悄悄摸了进来。 “姑娘,你醒着吗?”她低声唤道。 “嬷嬷,我醒着呢。今晚或许就是我们逃出去的好时机。 您别急,先回去收拾东西,等会看看情况再说。”落蕊悄声应道。 嬷嬷悄然转身离开,落蕊坐在黑暗中继续等待。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两个男人匆匆跑进院子里。 “快,我去收拾公文、书信,你去把郡主送来的那个丫头转到别的地方去。”一个男人对另一个急声道。 来了?! 落蕊心脏狂跳,急忙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从枕头底下摸出之前准备的强效麻醉剂,她闪身躲在门后。 两个男人分开行动,其中一个径直走进她的屋子。 屋内没有灯光,黑暗中看不清物什。 男人摸黑小心地往里走,林落蕊猛地跳起来,狠命将手里的药包捂在他嘴上。 男人猝不及防,被她偷袭了个正着。呛咳中吸入几口药粉,只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落蕊心脏怦怦直跳,悄悄打开门,探出头去看了看。 还好,刚才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姑娘,快走!” 老妇从屋里出来,拽起落蕊的胳膊便往院外疾走。 “砰”! 刚走出院门,落蕊姑娘迎面撞在一个男人身上。 肌肉紧实有弹性,撞得还挺响! 完了!逃不掉了! 她屏息站着,心里哀嚎一片。 “蕊儿……”来人竟一把抱住了她。 是姜临风! 他来了! 他来救她了! 姜临风多年征战修炼出的,夜能视物的眸子,在黑暗中,也一眼认出了她。 倔强而冷情的林二姑娘,从知道姜临风订婚,到被抓到这里关了十多天,都没有为他流过一滴泪。 却在此时,被这个负心的男人抱在怀里时,眼泪夺眶而出。 真没出息! 林落蕊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心里唾弃自己一声。 使劲挣脱出来,她又疾步往外走。 “蕊儿,跟着我!”姜临风不顾落蕊挣扎,拽住她的手臂,轻声道,“跟着我走,这里是荣亲王的庄子,你自己走不出去。” 落蕊走出几步,又顿住了。 “刚才我听有人说要去收拾公文、书信等,那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吗?” “公文?”姜临风一怔,随即道,“对!很重要的东西,等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走!” 姜临风拽着落蕊又往回走,那位老妇人也赶紧跟上来。 凭着落蕊大致的判断,三人挨间屋子找起来。 果然在某间屋子里,发现一个男人正在翻检着东西。 男子前面有一个火盆,里面燃着炭火。 他正把一封封书信、公文往火盆里扔。 姜临风踹开房门闯进去,一脚将火盆扫开,然后挥刀杀向男子。 那男子有些瘦弱,可能是个习文的。根本连一刀都抵挡不住,直接被姜临风斩于地下。 姜临风收拾收拾男子来不及烧掉的文件,揣在怀里,拉起落蕊又往外走。 走出去不远,他们又遇上了熟人。 “落蕊……” 迎面四个男人,打着火把,朝她走来,面色一样的惊喜交加。 姜临风此行带来了大批将士,他是奔着全剿这个庄子里的人来的。 外面的战斗已基本结束,没有留下几个活口。 柳静云、乐逍遥、齐玉衡、小肉团子,这个世界目前可能最关心他的几个男人,得以长驱直入。 他们等不及先潜入院中的姜临风将落蕊带出去,也赶了过来。 “走,静云哥哥,我们回家!”落蕊拽起柳静云的胳膊,哽咽道。 抬头看看姜临风,柳静云摇了摇头,拥着落蕊往外走。 “落蕊,你听我解释!”姜临风在后面急声喊,落蕊连头也没回。 小肉团子摇头叹息道: “姜临风,你现在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走出十几步,洛蕊才觉察到,那位老妇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看向她,竟发现她浑浊的眼眸直盯着火把下的乐逍遥,似是出了神。 不会?这位嬷嬷才出险境,就被逍遥哥哥这张脸惊艳到了? 不,也可能是另有原因。 “嬷嬷,快来,先跟我回家!”落蕊冲她喊了一声。 老妇人回过神,急忙低头急走几步,跟上了她。 回到林家,落蕊先去听雪阁,好生安慰过母亲,又去看望了小糖包。 再回梅园,将老妇人安排与阮嬷嬷住到一起,她便再也不出门了。 林二姑娘生气了,极为生气。 其实她脾气挺好的,大概只有谁惹到她母亲或是她在意的人,她才会狂怒。 除此之外,她很少生气,好像她所有的气都留着跟姜临风生了。 初识姜临风,俩人就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去吵架的路上。 刚刚想跟他好好处了,他竟然跟别人订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管他是为他大哥而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还是心甘情愿的,都是不可原谅的。 姜临风求见,她打发青梅将他堵回去,她不见负心汉。 姜临风无奈,强行闯进她的闺房,挥手让屋里的丫鬟们都退下去。 几个丫鬟这会倒听话了,都知道姑娘跟姑爷生气呢。 但是话不说不明,总得给姑爷个机会解释不是? 于是,青梅看了眼仍自气怒不休的二姑娘,领着几个小的默默地退了出去。 “蕊儿……” 姜临风伸手去搭落蕊的肩膀,落蕊一扭身躲开了。 “别碰我!姜将军,你是有婚约之人,进入姑娘的卧房甚是无礼,请你离开!” 落蕊瞅也不瞅他一眼,眼眸垂地,咬唇说道。 姜临风拧了拧眉,转而又一迭声的认错: “蕊儿,我错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第137章 临风盗药引 “姜临风,你还要解释什么?如果你是要告诉我,你是有苦衷的,那就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你是为了你大哥,才跟别人订婚的。” 林落蕊斜睨着姜临风,扬声道: “你为了给你大哥治病,跟别人订婚。那我算什么?我是那个可以随意抛弃的人吗?” 高声喊完了,她自己都觉得不是味了。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怨妇一样,傻了唧地问了个前世情人之间最流行的话题: 如果我和你大哥同时遇到危险,你会先救谁? 这是个千古难题,因为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做抉择,往往是最难的。 至少,如果是之前,让她在母亲与姜临风之间做选择,她可能无法决定。 这样想想,当他大哥面临生命威胁时,他选择先救他大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可是,理解不代表她能接受。 因为他是姜临风啊,他是承诺一生一世守护她的男人啊,怎么能轻易屈服呢? 姜临风几步上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任凭她如何挣扎,都逃不出他的禁锢。 “蕊儿,给我抱抱!只有抱着你,我才能确定你还好好的。没有受伤,没有出事,没有离开我。” 姜临风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温热的气息让她慢慢安静下来。 ”这两个月的每一天,临风都度日如年。我讲给你听,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林落蕊一声不响,任他抱着,听他讲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两个月前,姜临风与靖王刚刚回到京城。 永宁侯府世子姜玉风突然昏迷,高烧不退且遍身起满红疹。 姜侯爷与夫人遍请京中名医,无一人能查出病因,更别提开方治病了。 后来,姜夫人无意中听人说,一个刚到京城的游方郎中医术了得。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姜家花重金请其到家里来给世子治病。 郎中果然开了药方,且打保票 保证药到病除。 然而此药需要一味叫做“天龙骨”的药引,极为珍稀。 姜家访遍了所有药馆,问遍了所有能问到的同僚故交,都没有找到。 正在姜家人一筹莫展之时,又听人说,荣亲王家里有这味药引。 荣亲王,当今皇上的异母哥哥。 姜家,一门武将,手握兵权。 为避嫌疑,姜侯爷从不与皇室中人交往过密,与荣亲王也只是点头之交。 侯爷与夫人以为,求到这味药引很难。 却不想刚到荣王府说明来意,荣亲王竟一口答应了。 只不过,荣王说自家孙女和安郡主,从小便心仪姜临风。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是时候议议亲事了。 荣王明里暗里表明:姜家不与王府联姻便拿不到药引。 姜侯夫妇无奈,只好回府与姜临风商量。 看着大哥满身的红疹起泡溃烂,遍体化出脓水。 姜临风狠心拒绝了爹娘,却做了一个危险的决定。 “明朗,今晚与我夜潜荣王府,我们去盗取‘天龙骨’。” 他不能眼看着爹娘心痛,更不能眼看着大哥,因不得医治而病情加重甚至死去。 “主子,如今且不说能不能盗到‘天龙骨’?就说盗到了,那荣王也一定猜到是咱们干的,到时候怎么开脱?” 明朗思量了一会,忧心地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给大哥治病!之后不管他要什么,只要姜家给得起的,倾家荡产也给他。除了,让我跟和安订亲。”姜临风坚决地道。 凌晨,姜临风与明朗身穿夜行衣,悄悄潜入王府。 偌大的王府,静悄悄的,只偶尔有巡逻的卫队走过。 姜临风手持着从靖王那里拿来的,荣王府的布局图。 靖王爷在北境驻守的十二年,靖王妃牧婉容在京中秘密布局,在各大王府、豪门家族悉数安插了人手。 王爷不在,没有人在意她,倒让她趁机钻了空子。 按照事先的谋划,姜临风与明朗找遍了王府的药房、藏宝阁,却都没有寻到“天龙骨”。 “走,去书房看看。”遍寻不见,姜临风不免有些着急。 两人出了藏宝阁,转身往荣王爷的书房悄然而行。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急忙闪身躲藏起来。 一个家仆模样的男人,快步往书房走去。 姜临风和明朗立马跟上去。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瞎遛达,必定有鬼。 两人明明看着家仆走进书房的,跟进去,人却不见了。 “有密室!”明朗压着嗓子低声道。 两人立刻翻查起来,果然在书架上找到一个机关。 小心地扳动机关,两侧书架移开,露出一道暗门。 打开暗门,他们小心地潜入进去。 下了一层楼梯,两人下到地下。张眼看看四周,惊得差点叫出声。 “嚯嚯嚯!” 好大一座地宫! 两侧高墙上立着烛台,点着明亮的烛火,照得下面亮如白昼。 四面墙上、顶壁、连地面都泛着金光,不知道是金砖铺就的,还是贴的金箔,整个一金碧辉煌的金窝。 两人悄悄往前,却见刚才进来的家仆正在一间屋子里。 荣王爷身穿龙袍,倚在龙床上,正在听家仆禀报。 两人侧耳细听,离得远了些,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地名,还听到什么“府兵”、“训练”什么的。 事实明了,荣王爷野心不小,这老家伙想谋朝篡位。 连睡觉都穿着龙袍,想当皇帝的执念这是得有多深? 而且还在各处豢养了私兵,他这是想要造成内乱吗? 不敢再继续逗留,姜临风与明朗迅速出了地宫。 在书房里匆匆翻检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药引子。 俩人也不再找了,出了荣王府,直奔靖王府。 “临风,据你所言,荣王是要造反无疑了。他要你跟和安成亲,也是要拉拢姜家的兵权。 穿龙袍睡龙床,便可以治他个死罪。但是他在外养的私兵,若不能连根掘起,总归是个祸患。 你和我,需得分头行动。一个留在京中对付荣王,一个出去平了那几处私兵所在。 但是,目前我们两个,都没有适当的借口离开京城。贸然离开,会引起荣王猜疑。为今之计,你可有良策?” 姜临风踌躇再三,方说道: “临风倒是有个想法,但是……我……” 第138章 言归于好了 姜临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靖王爷急了。 “有什么想法?你倒是说啊。 现在还有什么,能比让百姓免遭战乱之苦更重要?” 姜临风思忖许久,艰难地说道: “大明府就有他的一处私兵训练地,我……我可以借去大明府之机,带人出去。” 靖王眯起眼眸,疑惑地看着他。 一番密谈后,两人最终确定了计策。 为免荣亲王有所察觉,也怕落蕊露出破绽,姜临风未敢写信说与她知道。 此后,姜临风甚是不情愿地与和安郡主订了亲。 荣亲王倒是痛痛快快地拿出“天龙骨”。 姜玉风服下药后,果然药到病除。 又在之后的某一天,姜临风的小厮极其无意地,在和安郡主的贴身丫鬟面前说漏了嘴。 他们家公子是有意中人的,就是大明府知州家的林落蕊姑娘。 然后,在小丫鬟揪耳朵的强势压迫下,小厮非常不情愿地交了底。 他家公子特别喜欢林姑娘,曾发誓非林姑娘不娶。 林姑娘特别能干,不仅主持中馈十分爽利,而且自己还开了好几家店铺。 每天赚的白花花的银子,塞得荷包满满当当的。 于是,刁蛮骄横的郡主,哭闹着非要去大明府看看。 宠孙女宠得上天的荣亲王,便派人送她去了。 其实是,他刚好要往大明府送密函,带上她,也是个掩护。 姜临风公子闻风而动,要带人前往大明府。 不知情的,以为他是去保护和安郡主。 知情的都知道,他是去防着和安伤害林落蕊。 做为知情的那一个,荣王很清楚姜公子的心思,他根本不在意。 小儿女之间的那点事,王爷还是很懂的。 婚前再闹腾,等到成婚后,也得与发妻亲近。 到时候,不怕他姜临风不往荣王府靠近。 姜临风带着自己的心腹属下,连带着赶回京城的明飞,还有小肉团子卢含锦,堂而皇之地出了京城。 半路上,他把明飞和其他得力属下都发出去了。 他们将分头去往各地,查探荣王豢养私兵之所在。 一旦查探到了,就地征集附近兵营的将士,连锅端了它。 这时侯,就看出掌握兵权的好处了。 姜临风与小肉团子到了大明府,才知道落蕊几天前就被劫了。 猜测到有可能是和安动的手,姜临风心慌得如同被一百只猫爪狠狠地挠着。 但他还是冷静下来,细细思索。 他故意在和安面前,表现出对落蕊的牵挂。 表现出他因为大哥,被迫答应与她订亲的无可奈何。 刺激得傲慢的和安郡主,立刻跑到落蕊跟前寻找优越感。 小肉团子卢含锦,这下有了用武之地,施展追踪术,追着和安到了庄子上。 一番查探之后,确定那里正是荣王在大明府城外的养兵之地。 姜临风立刻调兵,让柳静云等人在庄子外发起攻击。 他则趁着混乱摸了进去,抢先救出落蕊。 “你以我为饵,引她来羞辱我,就没有想到,我会死给你看?”落蕊咬牙道。 “你不会的,我的蕊儿强悍着呢!怎么可能为个男人而活不下去?” 姜临风竟笑了,他倒是了解她。 “可是我答应了齐玉衡的求婚,若不是母亲阻拦,我现在也订婚了。” “不是没订成嘛,”姜临风嘿嘿一笑,“就算订了又怎样?我说过的,两年之内你要议亲,我会抢走你,现在也作数。” “把你霸道的!”落蕊被他气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和安郡主那么恨我,她有可能会伤害我,甚或杀了我?” 她的话音刚落,姜临风双臂猛地一收,更紧地抱住她。 一言不发,身体却在微微地发抖。 落蕊抬眸看向他,却见从来都嚣张霸道的姜将军,深遂如海的眼眸中水意盎然。 唉!落蕊叹息一声。 他在害怕!她都被救了,他还在后怕。 落蕊突然就不想生他的气了。 若他真为他大哥而放弃她,那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这一次为他大哥屈服,保不准下次再为他爹娘、兄弟而舍下她,这样的姜临风她不要。 可他是为国家、为大义而做出如此布局,她又怎能矫情下去? 他是盛国的将军,理应守护盛国。 他更应该守护盛国的百姓,使他们免遭江山更迭,再起刀兵之苦。 以她为饵,也算她为国为民做贡献了。 算了,不闹了! “临风,这次,我原谅你了。” “蕊儿!” 姜临风长出一口气,轻轻在她发顶印下一吻。 “临风,你刚才说大哥的病症,还有他服药所需要的药引,我想他是中毒了。 师祖给我留下的笔记中有记载,他中的应该是一种来自楚国的奇毒。 你回去查一下,大哥中毒前与哪些人有过接触? 或许是外面的人,或许便是侯府里的,总要小心提防。” “嗯,这事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荣亲王设计的,他要与侯府联姻,必得把我们逼入绝境。” 姜临风沉吟道:“倒是得回去查一查,侯府有没有他安插下的奸细?” 与落蕊言归于好,姜临风立刻整顿所能动用的力量,即刻离开。 属下传过信来,查到一处荣王豢养私兵的地方。 那处私兵甚多,他不敢贸然动手,因为没有把握一次性全部剿灭。 姜临风走了,带走了知晓真相后,再也不敢骄横的和安郡主。 林落蕊清净了,她又可以专心学医术、搞事业、赚钱钱了。 收拾妥当,落蕊准备去妙春堂,她回来还没去跟师父报平安呢。 走出房门,却发现从庄子上带回来的老妇人,正在她门前来来回回地走。 老妇人不停地揉搓着双手,似是有些焦急。 “嬷嬷,您有事吗?”落蕊轻声问。 “姑娘,我想问问……问问……”老妇吞吐着,似有难言之隐。 落蕊摆了摆手,跟着她的青梅立刻离开了。 “嬷嬷,您有事不妨直说。或者您想去投奔亲友?我安排马车送您。您在我家是自由的,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 “不,姑娘,我在此地没有亲人。”老妇急忙否认。 “我……我就是想问问,您认不认识一个姓华的大夫?他以前在宫里太医院做过院判。” 第139章 莲姨娘跑了 “嬷嬷,你果然认识我师父!”落蕊轻笑道。 从庄子里出来时,老妇看着乐逍遥出神,落蕊便有了猜测。 嬷嬷一定是跟宋怀仁一样,认出了乐逍遥。 乐逍遥与师父渊源颇深,那她便极可能认识师父。 只是她不说,她也不便问。 “姑娘,老华是你师父?”老妇浑浊的眼眸透出慑人的光彩,“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走,嬷嬷,我正好要去看他。” 妙春堂里,落蕊将老妇带到师父面前。 华大夫与老妇面面相对,凝视良久。 “楚青,怎么是你?”华大夫惊讶地叫起来,“这么多年你跑哪去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老华,”老妇抚了抚脸上的疤痕,泪水顺着脸颊直淌而下,“真的是你!” “我被坏人抓走了,刚刚才知道,就是咱们之前猜测的,荣亲王的人,他们想……” 老妇瞅了瞅落蕊,没再说下去。 “师父,需要我回避吗?”落蕊看向华大夫。 华大夫轻声道:“不用,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落蕊可以相信,”他低声对老妇人道,“宋怀仁那个混蛋死了,落蕊杀的。” “姑娘!” 老妇惊愕地望向落蕊,随即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老奴给姑娘磕头了,谢姑娘替我们主子报了仇。” “您快起来,快起来!”落蕊急忙伸手搀起她。 “落蕊,这是楚青楚嬷嬷,当年逍遥生母的贴身丫鬟。”华大夫对落蕊道。 “丫鬟……”落蕊狐疑地看了看楚嬷嬷。 楚嬷嬷苦笑道:“姑娘看我这年纪得有六七十岁了?其实老奴还不到四十岁。 当年主子离世后,我亲手火化了他们。 主子的心腹属下、贴身侍婢都服毒跟着去了,只有我没有。 他们以为我贪生怕死,将我抓到庄子上,想从我嘴里问出我家小主子的下落。 他们折磨了我十年,我咬死不知道小主子在哪,到最后他们才放过我。 在那里不人不鬼的呆了二十年,能活下来全凭着一口气,我要找到我家小主子!” “老华,”楚嬷嬷回身对华大夫道,“我看见小主子了,他还活着!他长得真像我们主母,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嗯,他活得好好的!他叫乐逍遥,是大明府首富乐明山的嫡长子。” “谢谢你老华,要不是你带他出来,他也没命了。现在他还活着,可惜我们主子……” 楚嬷嬷眼含热泪,说不下去了。 “都过去了,你别再难过了,”华大夫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跟逍遥相认。 但是为了安全,他还是不要知道身世的好。 你的相貌虽然有些变化,但难保有人会认出你来,所以你也不能在他身边。” “蕊儿,”华大夫对落蕊道,“以后就让楚嬷嬷跟着你,她比阮嬷嬷见过更多世面,有什么事,她或许可以帮你。” “行,楚嬷嬷,以后您就跟着我!”落蕊笑着挽起楚嬷嬷的手臂。 风波过去,林落蕊的生活又复归平静。 然而忽然有一天,看押莲姨娘的庄子上的庄头,来求见林文昌。 “老爷,老奴是来请罪的!莲姨娘不见了。”庄头跪地磕头。 “莲姨娘不见了?怎么回事?是逃走了吗?”林文昌惊问。 “不是她自己逃走的。看押她的农人被引开了,门锁被从外面截断,应该是有人把她救走了。” “被救走了?谁会救走她?”林文昌低头沉思。 莲姨娘这些年一直窝在后宅里,没有机会结识什么人。 有动机救她的,只有她的哥哥和林月芷。 她哥哥刘金宝,现在还在流放地,这辈子能不能回来还未可知。 林月芷去了京城靖王府,她现在的处境,林文昌早想明白了。 靖王为什么要带走她?不过是为落蕊扫清隐患。 那他怎么可能给她机会,让她派人回来救她姨娘? 排除他两个,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是被外人劫去了。 但是她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姨娘,为什么要劫她呢? 林文昌一拍额头,大喊道: “快,去后院叫二姑娘过来!” 听小厮来传话,林落蕊急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去到听雨阁。 听完事情的始末,她也明白了。 “父亲这么着急地将我唤来,想必已经猜到,此事定与我有关。 当年蕊儿出生的时候,莲姨娘就在旁边。 有人把她带走,应该是想从她嘴里打探我的身世。 该来的总会来,不过早晚而已。 父亲不必为我忧心,他们想抓我或是杀我,总不能跑到府里来。 蕊儿就在府里,好好呆着就是了。” 落蕊很清楚,人家是冲着她来的。 当年,生母怀着她的时候便遭人追杀,想来要对付她的人,必不是轻易能应付的。 况且敌在暗,她在明,更是防不胜防。 她可不是傻乎乎的二愣子,明知有危险,还要往外蹿。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了? 林文昌差人去寻找莲姨娘的下落。 此时的莲姨娘,却在某一间屋子里,边狠劲挠着日夜奇痒不止的皮子,边咬牙切齿。 方氏!林落蕊!林文昌! 老娘出来了! 你们给我等着! 我一定要把我受的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你们! 昨天晚上,有一伙人闯进了关押她的屋子。 “你们是什么人?” 被惊醒的莲姨娘看着暗影里的黑衣人,一脸惊恐。 “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看守的家丁已经被我们引开了,赶紧跟我们走。”来人匆匆说道。 “不,不,我不走!谁让你们来救我的?” 莲姨娘不仅不傻,还十分阴险狡猾。 这个时候谁会来救她?分明是某人使的阴招,要置她于死地呢。 她不能跟他们走。 “你还不知道?你女儿林月芷现在是靖王爷的人了,深得靖王爷宠爱,是她让我们来救你的。” 来人说谎话一点都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 只要能把她骗出去,林月芷受不受宠关他们什么事? “啊,芷儿,我的芷儿嫁给王爷了?” 莲姨娘仰天狂笑,声音凄厉如恶鬼,“方雪吟,我女儿终归嫁得比林落蕊好,说到底你还是比不过我!” “快别笑了,赶快跟我们走!”来人催促道。 “好!我跟你们走,我要去京城见我的芷儿……” 第140章 她要见女儿 屋门打开,一个男人提着食盒走进来。 打开食盒,男人从中拿出一只烧鸡,两只猪肘子,摆在莲姨娘身前的小桌上。 莲姨娘两眼放绿光,像饿狼一样扑向那只烧鸡。 一手扯下一只鸡腿,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牙齿狠狠地撕咬着。 想她被关在庄子上,那间破旧肮脏、鼠蚁横行的屋子里,半年多时间。 日日被病痛折磨不说,连一口正经饭都没得吃。 有人能给她送点剩菜剩汤就不错了,何曾吃过一口肉? 莲姨娘吃得狼吞虎咽,满嘴油光。 男人有些厌恶地看着她,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 “刘氏,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林家二姑娘当年出生时的详细情况了?” “不行!”莲姨娘怪叫一声,满脸丑陋可怖的疤痕随之抽动起来,“你们问出当年的事来,就会把我甩掉? 我不会说的!除非你们带我去京城,见到我女儿。” 男人攥起拳头,双眼微眯,目光狠戾迫人。 “唉哟!这是想给老娘施点什么手段?”莲姨娘哂笑一声,“尽管使出来! 看看老娘这一身的疤,还有日日难捱的瘙痒,还有什么是老娘扛不住的?” 莲姨娘不见兔子不撒鹰,男人也被她滚刀肉般的横劲哽住了。 这样狠辣的主,便是用了手段,得到的供词也不一定是真的。 男人冲门外狠狠地喊道:“收拾东西,回京城!” 莲姨娘得意地笑了,低头继续啃她的猪肘子。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京城镇远侯府内院,侯爷夫人张氏的院中。 “说,我父亲打发你来,要你对我说些什么?” 张氏对眼前的一个老妇说道。 “回二姑娘,月前,国公爷派人前往大明府,查到一事可能与二姑娘有关,便差老奴过来禀与二姑娘知道。 公爷查到大明府知州林文昌的女儿林落蕊,曾与永宁侯府三公子姜临风有婚约。 姜家去林家议婚时,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后来却曝出林落蕊并非林文昌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当年在破庙里生下她就死了。 本来这事也不一定与当年的事有关,但是去年靖王去青阳府赈灾时,还带着姜临风和陈子煜。 赈灾的差事完成后,三人还去大明府林家呆了十几天。” “什么?陈子煜也去过林家?” 张氏变了脸色,急声问。 “是的,说是陈子煜与林家大姑娘林月萱互生情意,他是去林家议亲的。” “是,侯爷跟我提过此事。陈子煜在外面遇到一个姑娘,两人彼此有意,想在殿试之后下聘成亲。 他成不成亲?跟谁成亲?我根本不在意,也没仔细听。原来他要娶的,也是林家的姑娘。” “就是这样,公爷让老奴告知二姑娘。是否要查下去,还请二姑娘自行定夺。” “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我父亲,这事我自会处理。” 张氏强压着怒气,沉声说道。 老仆走后,她一把将桌上一套精致的碗盏拂到地上,厉声尖叫: “可恨当年一时大意,让她哥哥将她救走,后来一路追杀还是让他们逃了。 可是当年不是在悬崖下,看到他们的尸首了吗?难道孩子她已经生下来了?” “姑娘,你先不要生气,先想想现在该做什么。” 张氏身边的嬷嬷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扶到榻上坐着。 “咱们先要确定,林落蕊到底是不是那贱婢的女儿。如果是的话,那陈子煜知不知道?侯爷又知不知道?” “对!菊明,让大郎立刻带人去查。告诉他不要用府里的人,免得惊动了侯爷。” 菊明嬷嬷的儿子崔大郎,立刻带人去了大明府。 他很快查出,当年林落蕊的生母生产之时,方氏的贴身丫鬟,一个叫碧莲的,一直在旁边。 后来碧莲跟着林文昌到了任上,成了林文昌的三姨娘。 去年,这个莲姨娘不知什么原因,被关在林家的庄子上。 崔大郎感到,莲姨娘就是调查林落蕊身世的最佳突破口。 于是那天晚上,他带人到了关押莲姨娘的庄子,将她劫了出去。 时间再往前推一个月。 惟芳楼的幕后老板忠国公,在自己的二管家始终不回,惟芳楼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传来时,终于意识到出事了。 他派出人马前往大明府,查探二管家的下落以及惟芳楼一事,顺带着查到了林落蕊的头上。 他敏感地觉察,此事可能与他的二女儿当年造下的孽有关。 事件越来越趋近于真相,他不得不提醒她,去处理当年留下的尾巴。 林落蕊在林府安安稳稳地呆了好些天。 可是莲姨娘失踪,这件本该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大事件,却好像一粒小石子,投到了平静无波的湖面上。 只激起了小小的一片涟漪,便再无动静。 不过,落蕊姑娘闷在府里,也没有太难熬,她有很多事做。 最开心的事,便是每天去逗逗小糖包。 小糖包快四个月了,小脸蛋软软嫩嫩的,大眼睛又黑又亮。 许是要长小牙了,嘴里有些痒。 一看到落蕊来,就咧着小嘴,流着口水看着她,冲她笑。 落蕊每次看到他那软软糯糯的小样子,心里便酥软得一塌糊涂。 她还要跟母亲和林月萱一起,打理林月清与乐玉华大婚的事宜。 这是两家早就定好的,年前让乐玉华进门。 林家是官宦人家,乐家是大明府首富,两家的婚事自然不能敷衍。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事事不可马虎,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 离过年没几天了,林月清与乐玉华的大婚之日终于来临。 乐家大明府首富之名不是白得的,整整两条街的嫁妆,浩浩荡荡地抬进了林府。 林家众人皆感叹乐家的富有。 而且新娘子乐玉华的同胞兄长乐逍遥,还是大明府本届乡试的榜首。 假以时日或许便会飞黄腾达,到那时,他们家这位大少奶奶,可就不是简单的商户之女了。 林月清大婚,林家从主子到下人,大都是高兴的。 只有失了宠的孙姨娘,不那么高兴。 甚至是很不高兴。 第141章 让出管家权 乐玉华不是普通的商户之女。 林月清娶乐玉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个最浅显的道理,连林府最愚钝的下人,都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 唯独孙姨娘不明白,也许她压根就不想明白。 她就是嫉妒,同为商户之女,凭什么乐玉华就能嫁给知州府大公子做正妻? 而她就要给人做妾,这让她着实不开心。 尽管这位商户之女,嫁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她还是气不顺。 不过孙姨娘高不高兴,开不开心,林月清也顾不得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喜庆的婚服,腰背挺得倍直,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喜悦。 在欢乐的喜乐声中,在众人的赞颂祝福之中,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将心爱的姑娘迎进了门。 第二日清晨,小夫妻俩早早起床,恭恭敬敬地到听雪阁给林文昌和方氏敬茶。 乐玉华有些羞涩,脸色微红,微低着头。 林月清紧握着她细嫩洁白的小手,与她一同步入听雪阁。 小夫妻间的美满幸福,明晃晃地表露在众人面前。 林文昌欣慰地看着长子长媳,男儿沉稳端正,女子温婉柔情,这一对也堪称璧人了。 方氏喝过乐玉华敬的茶,摘下手上的翡翠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 “玉华,从此之后你便是林家的大少奶奶了。这玉镯是当年月清的祖母传给我的,今日我将它传给你。” “母亲,这镯子玉华不能要,”乐玉华急忙褪下玉镯,推辞道,”您还是留着,日后传给小糖包的妻子。” 林月清只是庶长子,祖母传承下来的东西,怎能给她这个庶长媳? “给你的,你便戴着,你是林家长媳,这镯子也是戴得的。” 方氏把住乐玉华往下褪镯子的手,又给她戴了回去。又道: “玉华,你既是林家长媳,便该负起打理家事之责。 母亲今日便把家事托付给你,你要好好打理,务使林家上下和乐,主仆和睦。” “母亲……” 乐玉华完全懵掉了,她没想到,方氏会把管家权交给她。 更没想到,她会在她婚后第二天,就要将管家权交给她。 “母亲,玉华年幼,又出身商贾之家,不知官宦人家府里的规矩,只怕打理不好家事。” 乐玉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在家里也帮母亲料理家事,但是商贾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大体上过得去就好。 现在要让她立刻接手林府,她还真有些发憷。 “玉华,你虽出身商贾,但你自幼读书习文,知情达礼,行事又大度得体,把家事交给你,母亲很放心。 不熟悉府中事务,可以慢慢学。我和月萱、落蕊都可以帮你。待你熟悉过来,便由你全权打理,你不可懈怠。” 方氏并非故作姿态,是真心实意要把家交给玉华。 乐玉华本来就是大方爽朗的性子,自小也不是怕事的。 有月萱和落蕊帮忙,她也不会太难堪。 便应下了方氏,接过林家的管家权。 一旁的林月萱冲她温和地笑,落蕊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方氏的信任、林文昌的和蔼,还有丈夫的疼宠、小姑们的友爱,一家人都没有因为她只是个庶长媳,而小瞧她。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林月清。 嫡母行事之大度,也把林月清看懵了。 他知道林文昌和方氏都很看重玉华,却没想到会看重到如此地步,竟将阖府的家事都托付给了她。 主持中馈之权,历来是各府中女眷争夺的重要目标,它象征着权力,象征着利益。 谁能主持中馈,不仅能为自己行事带来方便,还能得到家中所有主子和下人的尊重和敬畏。 他姨娘因为被夺了管家权,便耿耿于怀,因此做了很多错事。 而今嫡母竟一点都不在意,随意将之交给了自己这个庶子的妻子。 这种胸襟,这种气度,让林月清这堂堂男儿都自愧不如。 林月莹比她哥哥更受触动,她是女儿,与孙姨娘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更知道自己的姨娘为了管家权被夺,有多么的不甘心。 她虽然一贯以自己的喜好行事,遇事不善于思考,却也懂得了分辨。 从嫡母将管家权交给刚过门的大嫂,这件事上看,嫡母与自己姨娘的心胸高下立见。 乐玉华过门第二天,便开始与落蕊、月萱一起管家。 而且落蕊和月萱只是在旁协助,主事权在乐玉华手里。 这件事更是让孙姨娘百感交集、百爪挠心。 自己心心念念而始终拿不回来的管家权,乐玉华一个刚过门的下贱的商户之女,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拿到了。 她不甘心,可是她又兴奋不已。 她是谁?林月清的亲娘啊。 林月清是谁?乐玉华的丈夫嘛。 乐玉华敢不听自己丈夫的? 儿子敢不听自己亲娘的? 孙姨娘感觉乐玉华拿到了管家权,便相当于自己拿到了管家权。 从此,她又开始对林府的事务指手划脚了。 过了腊月,便到了年。 过去的一年对林家来说,是波澜起伏,喜事连连的一年。 大公子考中了秀才,嫡母生下了小糖包。 柳静云中举,林月清大婚。 中间还夹杂着二姑娘几次被暗算,算是其中起伏的波澜。 不过二姑娘有惊无险,三姑娘更成为靖王殿下的身边人。 总之这一年,林家的喜事多过于忧。 林家欢欢喜喜地过了年,年后三天便送走了要上京赶考的柳静云。 春闱在二月中举行,全大盛国的举子们都要到京都去应考。 柳静云和乐逍遥提前两个月去了。 陈子煜带着柳静云,拜在丞相大人门下。 乐逍遥则由靖王举荐,拜了户部尚书为师。 科举场上道道多,能得一甲还是二甲,看的不仅是个人的才学,还有各考官不同的评判标准。 此外还有京城内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还有当今圣上的忌讳,这些都是需要了解的。 否则一旦犯了忌,任你才学再高,文章写得再好,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们早几天去,投入师门,可以得到有针对性的指点。 只不知,这科举路上最重要的一环,他们又会取得怎样的成绩? 第142章 她是你主子 议室厅里,刚刚议完事的乐玉华正跟落蕊说话。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大声喊着,匆匆跑进来。 “大少奶奶,二姑娘,快去厨房看看,孙姨娘跟宋嬷嬷吵起来了!” 两人急忙赶过去,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吵吵嚷嚷,乱糟糟的。 “让你们每晚上给大公子炖一盅补汤怎么了?大公子每天晚上都要熬夜温书,不得吃点好的补补?”孙姨娘尖声叫。 “是,给大公子炖补汤是咱们份内之事。要是主母或是大少奶奶来交待我们做,我们当然二话不说,立刻就给炖上。 但是你不行!孙姨娘莫不是忘了?你已经不是林家的管家娘子了。” 宋嬷嬷毫不退让,她是府里的老嬷嬷了,孙姨娘管家时,她就诸多看不惯她的作为。 至此时,老爷都不待见她了,她又岂会听她的吩咐? “还有,你让我们每晚给你炖一盅燕窝送去。真是好大的排场!连主母都没有每晚吃一盅燕窝,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你问我凭什么?我可是大公子的亲娘,大少奶奶的正经婆婆。”孙姨娘回应得理直气壮。 “大少奶奶的正经婆婆?你可别笑死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了,”宋嬷嬷讥笑一声,“姨娘算什么正经婆婆? 主母才是大少奶奶的正经婆母。你跟我们一样,不过是个奴才。 奴才还想使唤我们?” “她还让负责采购的管事,都得去她的嫁妆铺子里采买……”一个嬷嬷插话道。 “她还让针线房,给她和四姑娘每季多做两套衣裳……” “她还随意换动府里负责打扫的丫鬟仆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声讨孙姨娘,落蕊听着心里对她真是敬佩不已。 其实,这些事她都知道。 孙姨娘胡乱干涉府中事,底下的管事心有怨言,也不好跟她当面吵吵,毕竟得看大公子和大少奶奶的面子不是。 私下里都来找她说,她便直接将孙姨娘闹腾的几桩事都驳了。 不说出来是不想让乐玉华尴尬,本想着孙姨娘蹦跶几天,见没人搭理她也就罢了。 没想到她战斗力竟然这么强,到现在也不消停。 偏生今日宋嬷嬷是个犟性的,当着众人的面与她吵了起来,这却让乐玉华更尴尬了。 听得里面说得越来越不像话,乐玉华抬脚进了厨房,落蕊紧跟在后面也进去了。 “大少奶奶,您来了,我……”宋嬷嬷赶紧迎上来。 孙姨娘一看乐玉华进来了,朝着宋嬷嬷狠狠吐了口唾沫。 扬扬得意地哼了一声,又乜斜着眼扫了众人一圈。 “嬷嬷不必说了,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乐玉华急忙截住宋嬷嬷的话头,再听众人重复一遍,她怕是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今日孙姨娘所说的,都不做数。后院里的事,你们只听主母、大姑娘、二姑娘和我的吩咐,其他人都不必理会。” “乐玉华,你竟敢驳我的话!”孙姨娘恼羞成怒。 她以为乐玉华是来给她撑腰的,没想到竟是来拆她的台的。 乐玉华面色一窘。 旁观者神色各异。 有几个眸光闪闪的,竟是想看看这对称不上婆媳的婆媳俩,谁能压制谁? “放肆!”林落蕊厉声怒喝。 “孙姨娘,大嫂是林家正经的大少奶奶。她是主子,你是奴,她驳了你的话怎么了? 谁给你的脸,让你在这府里对主子大呼小叫,对府中事务指手划脚的?” 落蕊一番话斥得孙姨娘哑口无言,可能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 要说在林家她最怕谁?那除了林落蕊还能有谁? 落蕊本来没想吼她,她都给她整得猫嫌狗不待见了,心里对她的那点气早没了。 只要她不惹事,她都不稀的搭理她。 可是这种时候,她得给乐玉华撑起场子。 要不然,玉华的威严受损,以后还怎么管家? 乐玉华的身份尴尬,她是林月清的妻子,而孙姨娘是林月清的亲娘。 虽说一为主一为奴,但终究不好跟她呛起来。 所以,这个坏人只能由她林二姑娘做了。 第二日议事时,乐玉华当众宣布: 孙姨娘之前以及之后所说的一切话,都不作数。 彻底杜绝了孙姨娘对林家事务,指手划脚的可能。 因此,本来便不喜乐玉华的孙姨娘,更是恨上了她。 京城的姜临风来了喜讯: 姜临风与靖王兵分两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粉碎了荣亲王谋朝篡位的阴谋。 姜临风带人直扑荣亲王在外豢养私兵的所在,捣毁了所有居所,剿灭了几乎所有私兵。 靖王于此同时,带兵查抄了荣亲王的府邸,并将容亲王下入大牢。 荣亲王地宫里的所有物件,都成了他蓄意谋反的证据。 姜临风带回的更多证据,更使其罪上加罪。 荣亲王谋逆,阖府上下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就连那个对造反一无所知、只知刁蛮骄横的和安郡主,也被革了封号,圈禁起来。 靖王因此事大得皇上赞赏。 姜临风也因此再立大功,官升一级,成为朝廷二品大员。 永宁侯府按照落蕊所说,暗中清理府中家奴。 不仅查到了荣亲王安插在府中、给世子下毒的奸细,还查出几个别家在姜家安插的奴才。 姜夫人知道落蕊出自镇远侯府,早已认了这个儿媳妇。 如今对这个远程遥控指挥、处理家事的准儿媳,欣赏之余又多了些感激。 知道落蕊如今不缺钱,却还是紧张她母亲。 姜夫人投其所好,差人给方氏送去好些上好的补品。 立功的立功,受奖的受奖,好像所有人都舒心得很。 但镇远侯夫人张氏,却过得极不开心。 她快被莲姨娘逼疯了。 崔大郎将莲姨娘带回来后,安置在忠国公府。 不管谁去见她,不管如何威逼利诱,那个贱女人就只说一句话: 她要见林月芷。 林月芷在哪? 靖王府啊,全京城戒备最森严的府邸。 林月芷一个侍妾,整日被困在王府后院里。 她怎么安排这两母女见面? 无奈之下,张氏只好把这事拖了下来。 第143章 有人来闹事 可巧,某日靖王府里要添几个丫鬟。 常往府里送人的人伢子,领来一个八、九岁、看起来笨笨的、不甚伶俐的小丫头,求管家留下她。 这孩子的母亲病了,急需她的卖身钱治病。 管家一时心善,便留下了。 没过几天,那小丫头一头扎进林月芷的院子。 恰恰好,撞进在院子里闲逛的林月芷的怀里。 小丫头吓得不轻,连忙跪下讨饶: “姑娘,奴婢,奴婢是刚进王府的。王府太大,奴婢迷路了,冲撞了姑娘。求姑娘不要责罚。” “去,去,去,哪来的小丫头?再这么冒冒失失的,看不打死你!” 王妃指派给林月芷的丫鬟秋荷,赶紧将小丫头推了出去。 虽说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一张纸条,还是被塞到了林月芷的手里。 纸条上只有几行字,要她写一封亲笔信给莲姨娘,劝她说出林落蕊的事。 日后若时机合适,可以安排她们母女见面,还可以帮林月芷提高在王府的地位。 林月芷被圈在王府里这么久,早已回过味来了。 她能那么轻易地接近王爷,王爷又那么轻易地将她接进府里,都是别人设计好的。 她被接进王府,无召不得出院子。 但是王爷从不召唤她,更不曾到她院里来过。 身边还有丫鬟时刻监视,实际上她是被软禁起来了。 之所以要软禁她,大概还是为了林落蕊。 所以,她得此下场,全是拜她所赐。 所以,能让林落蕊倒霉的事,即便没有好处,她也是愿意做的。 得此机会,她兴奋得差点仰天大笑。 当即写了一封信,瞅准时机,交给了总在自己院门外晃悠的小丫头。 当然,这一切都逃不过秋荷的法眼,她原原本本地报告给了王妃。 靖王府戒备森严可不是说着玩的,一个侍妾怎么可能随意往外传递消息? “哦?你说林月芷给了一个小丫头一封信?那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王妃侧倚在榻上,轻挑眉毛,看着秋荷。 “是刚进府的丫鬟,叫小月。” “林月芷一直被圈在那个院子里,若是想打听王府的事情,找她可没什么用。 找人盯着那个叫小月的,看她这些天往哪儿去,见了什么人。” “已经找人盯着了。”秋荷回道。 秋荷在靖王妃身边呆了多年,是靖王妃最得力的丫鬟之一。 办事一向老辣周到,滴水不漏,因此靖王妃才把她派到林月芷身边。 不一会,有王府家奴来报,小月出了王府,在街道拐角处将信交给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拿着信进了忠国公府。 “忠国公府?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靖王府安插眼线!“靖王妃挑起柳眉,怒道。 转而她又放松下来,轻声道: ”罢了,京城里这些豪门大户,哪家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个几岁的小丫头,也成不了大气候。暂且不要动她,就安置在杂役房。 让人好生盯着,不要让他靠近王爷的书房就是了。” 当晚,靖王妃将此事讲给靖王听。 靖王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这事与林落蕊有关。 “前日临风收到大明府的密报,说林文昌那个关押在庄子上的莲姨娘被救走了。 莲姨娘是清楚落蕊身世的,这事恐怕瞒不住了。如此一来,子煜也会有危险。 需得让人查查,忠国公府和镇远侯府最近有什么动静。 若我所料不错,莲姨娘一定是被劫到忠国公府里了,林月芷那封信是给她的。” 靖王握着王妃的手,深情地说道: “容儿每日为本王操持王府事务,还要替本王操心这些糟心事,你受累了。” “王爷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本为一体,你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你的姐妹便是我的姐妹。 你要为他们分忧,将那些阿猫阿狗弄到府里来放着,妾身便好好给你养着就是了。” 靖王妃莞尔一笑,“何况堂堂靖王爷,怎可没有几个侧妃、侍妾?就让她给你充充门面。” “本王何须她来给我撑门面?本王有你就够了。” 靖王轻抚王妃的脸颊,笑得深情款款。 靖王母妃早逝,母家也无人帮衬。 十六岁时便听皇命,娶了工部侍郎家的嫡女牧婉容。 之后不久,他自请去北境驻守。 而王妃一人操持着偌大的王府,还暗中替他在京中布局。 他与王妃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十多年,他未曾染指任何别的女人。 林月芷想母凭子贵?呵呵!早便注定是痴心妄想了。 林落蕊耐着性子在府里呆了两个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俗语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日子久了,她就有些放松警惕了。 这日午后,她正在逗小糖包玩。 四个多月的小糖包,伸出嫩嫩的小手,抓着她的手指,拉到嘴边便啃。 柔软的小舌头,舔得手指痒痒的,逗得落蕊呵呵直乐。 “姑娘,有一男一女带着个孩子到点心铺,说孩子吃了咱家的桂花糕,肚子疼得厉害。 两口子闹着非要见东家讨个说法,奴婢有些压不住了。” 青桃急急地跑回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边禀道。 “可是咱们的糕点真的有问题?”落蕊从糖包手里抽出手指,正色道。 “没有!怎么可能?姑娘说过,做点心一定要用干净优质的原料,就算成本高一点,我们少赚一点,也不能坑人。 师傅们一直都是照着姑娘说的做的,从不敢忘,而且之前也从来没有出过事。” “那便是有人想要讹诈我们了。有意思,还讹到咱们家了。走,我去看看他们使的什么阴招?” 林落蕊起身便跟着青桃去了,青橘随后紧跟着她也上了马车。 主仆三人一起到了点心铺。 落蕊还没下马车,便听到一个孩子大声哀嚎肚子疼。 铺子门口,一男一女扯着那个哭叫的孩子,站在那里。 孩子有七八岁的样子,双手捂着肚子,脸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表情极为痛苦。 落蕊看那孩子疼痛的样子,不似做伪。 难道真的是,自家的点心给人吃出毛病来了? 第144章 打完再送官 林落蕊几步上前,对那对夫妇道: “大哥大姐,孩子都疼成这样了,我略懂些医术,有什么事,让我先给他诊一诊再说。” 旁观的众人连连点头,是应该先给孩子诊病。 那男人却一把将孩子扯到身后,瞪着眼珠子,大声吼道: “你说得好听,诊完病治好了,你们就不用负责了,是?不行!今天休想混过去!” 林落蕊恼了,瞅着孩子疼得皱成一团的小脸儿,怒道: “你们真是这孩子的父母吗?疼成这样不先诊病,倒要先追究责任,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吗?” 那男人梗着脖子,强硬地道: “我们当然是他的父母,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今天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女人也扯着嗓子喊: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家铺子,我儿子吃了他们的桂花糕,肚子疼得要死了,他们还不承认啊!” 女人一声喊,远处又有不少人围拢过来,对着“落蕊斋”指指点点。 那个孩子胆怯地望了望那一男一女,又瞅了瞅林落蕊,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落蕊低声对青桃耳语了几句,青桃转身进了铺子。 一会端着一个盘子出来,盘子里放着几样自家铺子里做的点心。 “小弟弟,你来看看,你吃的是哪样糕点,让你肚子疼成这样的?” 落蕊侧身挡着那一男一女的视线,手指着盘子里的点心问那孩子。 孩子看看盘子,又慌张地看看周围。 呆呆地站在那半晌,才用手指点了点其中的一块,小声道: “就是这个。” 林落蕊举起他指点的点心,给围观的众人看: “想必在场有很多人,都在我家铺子里买过糕点。 他们说,孩子是因为吃了我家的桂花糕,才会肚子疼。 可是这孩子指的,明明是桃花酥饼。 桃花酥饼跟桂花糕,差别如此之大,他怎么会认错? 分明是这夫妇想讹诈我们。” “不,不是,我们记错了,他吃的是桃花酥饼。” 男人一看势头不好,支吾一声,转身拉着女人就要跑。 “还要胡说八道?来呀,把这一家三口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敢做这种卑鄙之事,就让官府来处置他们。” 林落蕊柳眉倒竖,讹不到好处就想跑?想得倒美! 铺子里的伙计,上前便将他们擒住了。 虽然没被讹到,但这事恶心人。 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姐姐,别送我去官府,我不是他们的儿子。” 那孩子一下跪在落蕊脚下,怯怯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好,你起来说。”林落蕊伸手拉起孩子。 她开始就怀疑,孩子不是那一男一女亲生的。 刚才他们扔下孩子逃跑,更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在街上讨饭,他们给我一个包子。我吃了后,肚子就疼了。 他们把我带到这来,说只要我不说话,等他们拿到钱,便给我治病,还买烧鸡给我吃。 若是我胡乱说话,他们便要打死我。” 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落蕊火冒三丈。 若不是在大街上,她还要维持大家闺秀的良好形象,她都要亲自动手,打死那两个狗杂碎了。 要讹人你自己来嘛,不想自己受罪,却找这么小的孩子下手,真不是东西!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完了再送官府去。” 林落蕊冲着擒住两人的伙计高声喊。 伙计们早憋不住了,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样的败类不打死,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围观的百姓,也有几个上去狠狠踹了几脚。 那对男女被打得杀猪般嚎叫,嘴里连连求饶。 到底还是给他们留着一口气,扭送到官府里去了。 “小弟弟,以后千万不要听坏人的话了,这次他们没给你下重药,只让你肚子疼。 万一以后遇上更狠心的,把你毒死了,怎么办?”林落蕊好心地叮嘱那孩子。 给孩子把了把脉,确定他只是轻微中毒。 她写下药方,吩咐青桃取了银子,去医馆抓药。 询问过孩子的意见后,她嘱咐伙计等他服过药后,就送他去乐家善堂。 旁观的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林二姑娘处事大气。 她笑了笑,带着青桃和青橘上了马车,一路回府去了。 大街转角处,白玉莲与桃红站在那里,目睹了整件事的过程。 桃红恶声道:“姑娘,林落蕊那个小贱人狡猾着呢。装病的把戏,根本奈何不了她。” 白玉莲咬着牙,冷冷地笑: “今天这事本就不是为了讹她,恶心恶心她,也能出出我心里这口恶气! 她害得我不能嫁给乐逍遥,倒要嫁给李玉琼那个无耻之徒。 乐家那么多的金银财宝,都与我无关了。乐逍遥以后做多大的官,也都与我无关了。 想想我就恨不得撕了她!我是不能弄死她,可也不能让她好过。 我不杀人,他们没理由抓着我偿命。至于别人要怎么做,与我何干?” 桃红恶狠狠地点了点头,她也深以为然。 她本来可以爬上财富与美貌兼具的乐逍遥的床,却生生被李玉琼那个混蛋占了便宜,她怎能甘心? 就让那些人去对付林落蕊,杀了她才好呢。 “姑娘,刚才你让那个小乞丐指认点心,万一他真指出桂花糕怎么办?我们就认了吗?” 马车上,小青橘左思右想,挠破了头皮,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你个小傻子,姑娘让我拿的点心里,根本就没有桂花糕,他指哪块也不可能指出桂花糕来。” 青桃轻轻拍了拍青橘的头,嗔笑道。 “哦,哦,原来如此,果然还是我们姑娘最聪明!” 青橘自己拍了把脑袋,咯咯笑起来。 马车走到清水桥头,林落蕊掀开车帘看了看,说道: “闷在府里好些天了,今天反正是出来了,索性我们下去走走。” 青桃有些犹豫,毕竟府外不甚安全。 青橘却是欢呼一声,打开门帘就跳了下去。 大明府虽说气候偏暖,但早春二月,还是有些冷清。 清水桥上,人不是很多。 主仆三人漫步在桥上,说说笑笑。 突然,有七八个男人,从她们身后快速追上来。 第157章 落蕊的秘密 姜临风带着落蕊翻墙而出,将她扶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 疏影和暗香相视一笑,想必公子很希望能与姑娘独处? 她们两个还是不要跟过去讨嫌了,回厢房再睡一歇才是正经。 天有些凉,姜临风解开外氅,将小巧软嫩的落蕊裹在怀里。 落蕊毫不抗拒地窝在他胸前,他的心怦怦地像揣了只兔子一样。 松松地挽着手里的缰绳,放任马儿悠哉悠哉轻松自在地慢跑着,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洋溢起微笑。 “蕊儿,冷么?” 温热的气息轻吐在落蕊耳边,很有些耳鬓厮磨的意思。 落蕊耳朵痒痒的,不好意思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道: “不冷。可惜我骑术没练好,不然就可以自己骑马来了。” 姜临风感觉胸前一空,有风从他与落蕊之间的空隙中吹过,冰凉冰凉的。 胸前空落落的,心也空落落的。 他心里悻悻地想:幸亏你还没练好,不然我连与你共乘一骑的机会都没有了。 嘴里还在假模假式地安慰:“没事,等空下来,我教你。” 提及学骑马,姜临风又想起落蕊遭人暗算的事来了。 “蕊儿,上次在训练场上害你落马的人,知道是谁了吗?” 那次坠马的始作俑者,除了她和偷听到事情始末的乐逍遥,别人还都不清楚。 如今过去了这么久,白玉莲也得了该得的惩罚,她也不必隐瞒了。 “还能是谁?恨我入骨的、恨不得我摔伤摔残的,除了白玉莲还能有谁?” 落蕊嗤笑一声,不屑地道,“不过她已经嫁给李玉琼,再肖想逍遥哥哥也不可能了。 听说成亲第二天,李玉琼就把她的丫鬟桃红,收了房。 白玉莲现在,只怕气得头顶冒白烟。光忙着收拾桃红,应对李玉琼,顾不上算计我了。” 白玉莲头上冒没冒白烟不知道,姜临风头上要冒白烟了。 乐逍遥!怎么哪哪都有他? 这桩悬案他记挂了这么久,总想着要给落蕊报仇,却原来还是他招来的? 那小子明目张胆地肖想落蕊,还总给她惹来祸事。 姜临风磨了磨牙,十分、特别、非常,想把乐逍遥那颗招人稀罕的脑袋拧下来,当成蹴鞠踢着玩两天。 青云山下,姜临风将落蕊扶下马。 将马拴在树上,他拉起落蕊的手,徒步往山上走去。 此时的青云山,天色将明未明,似乎格外的静谧。 狭窄的山道上,只听见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多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山顶。 三月底,夜晚的山顶还有些冷。 姜临风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坐下,将自己的外氅解下来,披在落蕊身上。 帽子戴上,衣带帽带系紧。 又宽又长的外氅,将落蕊从头到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 落蕊没有拒绝,任由姜临风给她收拾。 冰封已久的心门,在这份琐碎的疼宠与呵护的温暖下,彻底融化了。 “蕊儿,其实今天才是你真正的生辰,是吗?” 蓦然间,姜临风问了一声。 生辰? 林落蕊恍恍惚惚侧头看向他。 是的,今天是她的生辰! 一个,她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忘记的日子。 不管是那个世界还是眼前的这个世界,今天都是她的生辰。 曾经每年的今天,都会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生辰面端到她的面前。 上面还会卧着一个,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荷包蛋。 那张记忆中已经模糊的面孔,会带着温暖而宠溺的笑,柔柔地说一声: “宝贝,生日快乐!” “妈妈!” 林落蕊失神地望着前面的虚空,好像看到了那记忆深处的人影。 薄唇轻启,她耳语般喊了一声。 眼泪便像开启了闸门般,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缓缓抬手伸向前方,她想要触碰眼前那张蓄满思念的脸庞。 然而,一切终究不过是幻影。 巨大的悲伤,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涌上心头,一瞬间竟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徒劳地收回手,将脸颊埋进衣袖里。 背部弓起,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只虾米。 双肩不停地抖动,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那样无言的悲伤,让身边的姜临风茫然而不知所措。 他揽过落蕊的肩头,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心一抽一抽地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落蕊猛然抬头,狠狠地擦了擦眼泪,定定地望着姜临风。 “姜公子,若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魂,坐在你身边,你会害怕吗?”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魂? 姜临风呆呆地看着落蕊,刹那间脑子里空空的,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落蕊的话,超出了他这二十二年,对于世界的认知。 可是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她在等着他的回答。 落蕊突然间情绪失控的这段时间,无人关注的太阳悄悄升了起来。 金色的霞光映衬着她的脸,她赤红的眼眸里如同火焰在灼烧。 带着一抹决然,一抹执拗,还有一抹不顾一切的疯狂。 姜临风毫不怀疑,只要他说一声“害怕”,他便永远再看不到落蕊了。 他是真的害怕!只是他怕的不是幽魂。 即便是一只厉鬼,凶惨的姜将军也敢跟它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谈谈人生理想。 他怕的是,眼前的姑娘离他而去。 一把将落蕊搂进怀里,他喟然长叹一声: “蕊儿,虽然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可是你就是你,是我姜临风一生要守护的人。” 姜临风铿锵的话语与温暖的怀抱,使林落蕊如释重负。 埋藏心底十多年的秘密一朝揭开,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她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苦涩的笑容爬上脸颊。 “临风,十几年前,每年的今天,我妈妈都会给我做一碗生辰面。今天妈妈不在,你陪我吃?” 这话听起来说不出的惊悚,姜临风却笑了,笑得一脸春意荡漾。 他执意要在今天来到落蕊身边,其实就是希望给她庆祝生辰。 可是,他好像无意间触动了落蕊心底最深的隐秘。 而落蕊也愿意说与他知道。 这是否说明,她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决定完完全全地接纳他了? 第158章 姜将军煮面 青云山脚下,某一处面摊前。 姜将军执意要为落蕊亲手煮一碗面,老板只好把锅子的掌控权交给他。 落蕊坐在后面的桌子旁,笑笑地看他在老板的指点下,手忙脚乱地忙活。 看他起锅、热油、下葱花,被溅出的热油烫得一蹦三尺远,却还是孩子一样开心地大笑着。 面好了,姜临风端着碗过来。 清凉的微风中,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落蕊取出帕子,轻轻地给他擦拭。 姜临风眼眸中荡漾着笑意,拿下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啄了一口。 “好了,蕊儿,快尝尝,好不好吃?” 一碗简单的爆锅面,上面卧了个有些打散了的荷包蛋,旁边围着几根有点焦黑的青菜。 落蕊提起筷子尝了几口。 面煮得烂了点,菜炒得糊了点,撒的盐巴多了点,看着……丑了点。 “好吃!” 她回答得言不由衷,心里涌动的却是浓浓的甜意。 姜临风笑看着她,星星眼更加闪亮。 落蕊默默地吃着,偶尔抬头看一眼对面的男人。 四目相对,脉脉而视,谁也没有再说话。 可是他们都知道,他俩的关系跟以前不一样了。 四月,当今皇上当廷殿试。 柳静云、乐逍遥、陈子煜,步入了科举路上最庄严肃穆的考场。 一天后,殿试结果放榜,柳静云和乐逍遥结伴去看榜单。 乐逍遥一身白衣,宽袍广袖飘逸如仙。 柳静云一身蓝衣,紧身箭袖利落洒脱。 一样的身姿挺拔,一样的俊逸逼人,真真两位翩翩如玉佳公子。 早早等在榜单下,等着捉个新科进士回家做女婿的员外老爷们,看得两眼都放光。 嗯,放出了闪亮闪亮的贼光。 啊呀!这两位,捉哪个回去配自家闺女,都绰绰有余啊。 不如两个都捉回去?!一个配姑娘,一个白养着,养眼也好嘛。 乐逍遥果然不负众望,新科状元。 柳静云也不错,新科探花。 这两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随从们却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人一双手,高高托举起两人。 高声喊着、笑着,将两位公子抛飞上天。 唉呀!这还是状元公与探花郎! 更多员外老爷们一哄而上,眨眼间就将两人围在中间。 得亏两人看着柔弱书生的样子,身手却不错。 再加上身边随从也不少,左突右冲,好歹给挤出一条“生路”,他们才得以逃脱。 两人回到住所,相视大笑起来。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以功成。 个中滋味,是苦是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说得清。 该做的他们都做了,接下来便等着授封官职了。 陈子煜也不错,二甲第五名。 他在外飘泊多年,没上过正经的书院,没受过名师严格指导。 能得这个名次,足够让陈侯爷欣慰的了。 而且以他的家世,给他谋个不错的职位也不是难事。 很快,皇上授官的圣旨便下来了。 乐逍遥,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兼从六品户部金部司郎中。 柳静云,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陈子煜,授翰林院庶吉士。 乐逍遥当初由靖王引荐拜了户部尚书为恩师,便有日后进入户部之意。 他出身商贾,让他去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正是得其所哉 。 柳静云和陈子煜的官职中规中矩,却也是丞相和靖王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他们三人官职都不大,不显山露水,却都常在殿前行走。 若能得皇上信任,可能随便一句话,便会改变某些人的命运。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官位,在关键的时刻,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夫人,快给我打点一下,我要亲自去大明府林家,为煜儿提亲。” 镇远侯府,陈侯爷满面喜悦地跟张氏说道。 “侯爷要去林家给煜儿提亲?侯爷,殿试刚刚结束,何必这么着急?不如等他好好休息几日再去?” 张氏心里像开了一锅沸水般翻腾起来。 看侯爷对自己的态度依然如往日,定然不知道当年之事。 可若去了林家,岂不是要与林落蕊见面了? 这期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 “煜儿已经二十二岁,论年纪早该成亲了。只是他这几年一直在外游学,耽误了姻缘。 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姑娘,我想让他们早日完婚。 早些生儿育女,也好了了我这些年的一块大心事。 煜儿幼年丧母,因他的眼睛长得与云儿极为相像,看见他便让我想起云儿。 所以那些年,我每每想见又不敢见他。 许是以为我不甚喜他,他才离家在外,飘泊多年。都是我不好,我要补偿他。 我要跟他一起去林府提亲,以示陈家对他的重视,他在林家人面前也有面子。” 陈侯爷想起陈子煜早丧的生母,还有这些年对陈子煜的亏欠,颇有些愧疚。 “好,好,好,侯爷要补偿煜儿,那便去。切莫再想起那些陈年旧事,伤了心神。 妾身一定会亲自打点得妥妥当当的。” 张氏顺手递给陈侯一杯热茶,笑得温婉纯良。 “谢过夫人。这些年,幸亏有夫人操持这府中的事务,本侯才能后顾无忧。” “哼!不敢看见他?看见他的眼睛就会想起云儿? 我也不想看见他,每次看见那个贱种的眼睛,我也会想起那个贱人。 就恨不得,挖了他的那双眼。” 侯爷走后,张氏阴沉着脸,压抑着声音低吼。 又回转身问身后的嬷嬷:“菊明,你家大郎还没有消息吗?” “姑娘,大郎刚到大明府的时候来过消息,说是刺杀林落蕊失败了。 跟着他去的六人中,也有五人被杀了。 他说要留在那里,一定要杀了那丫头才肯回来。 现在有一个多月没传消息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菊明嬷嬷神色有些担忧。 “那个小贱人倒是命大! 再派人去,暗中打探侯爷和陈子煜在大明府的一切事情,顺便查探大郎的情况。”张氏咬牙吩咐。 镇远侯爷带着儿子兴冲冲地往大明府去了。 一路上,老头子都兴奋得很。 武将世家子弟很少经由科举出仕,陈子煜是其中的佼佼者,这让他心中颇为自得。 马车里,正在看书的陈子煜,心中突然一动。 第160章 不要离开我 “有什么事,跟我说说?或许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别忘了,我可是很强的哦。”落蕊轻笑道。 姜临风回以轻笑,他的蕊儿当然很强。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开得起店铺,打得了流氓。 咳咳,想哪去了? 姜临风轻咳一声,低声道: “嗯,其实也没多大的事。这次,我来重查惟芳楼的几个姑娘家里的事。 其中一个,在乐家的织染坊做工,嫁了坊里的一个管事。 我几次拜访,那位姑娘都闪烁其词,不肯细说当年的事。 因为她的夫君对她特别好,她可能怕再卷入贵人间的争斗中,影响现在的生活。” “让我去试试? 不管怎么说,是我请了王爷来,才使她们脱离惟芳楼,过上正常的生活。 这一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都会考虑的。 我就厚着脸皮,挟恩图报了。” 落蕊轻捏了捏临风的手指,笑了笑,说道: “再说,姑娘间说起话来更方便些。去年不就是我和拂风姐姐,让她们写下口供的吗?” 果然,当姜临风带着落蕊再次找上那位姑娘时,姑娘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在落蕊一番情真意切地劝导下,她连最初的那丝轻微的抗拒也没了。 很快便对姜临风询问的情况,详细地做了回答。 姜临风不断唏嘘,感叹自己的待遇与落蕊相比,那真是惨绝人寰、惨不忍睹。 乐家的织染坊在大明府城外。 回城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星星、月亮都躲云彩后面睡觉去了,天色阴沉沉的。 许是因为刚刚啃下一块硬骨头,再阴的天,也没有影响几人明媚的心情。 姜临风和落蕊坐在马车上,明飞驾着车。 明翔和疏影、暗香跟随在马车两侧,各自优哉游哉地走着。 刚刚进了城,正与落蕊说笑的姜临风,忽然拧眉沉静下来。 身后有嘈杂的马蹄声传来,马蹄“踏踏”带着肃杀与狠戾。 耳力极强的他,听得很清楚。 身后的人,足足有四五十个。 “明飞,后面的人估计是敌非友。 你与明翔他们一起挡一会,我先把落蕊送到安全的地方。” 姜临风一点也没犹豫。 这次来大明府调查,可能真的触及到了,足以威胁某些人地位的案件。 那些人开始丧心病狂了。 不能阻止他调查,那便杀了他。 这是最简单而有效的办法,也是那些人能够做出来的。 依往日,他不会怕,大不了打一场。 但今天带着落蕊,他不能将她置于险境中。 明飞依言迅速跳下马车,解下一匹马翻身而上,与明翔他们站在一起。 姜临风驾车狂奔而出。 须臾间,后面响起激烈地打斗声。 中间还夹杂着明飞、明翔大声呼喊,给他们报信的声音。 他们只拦住了一小部分人,更多人追着他和落蕊来了。 姜临风不停地狠劲挥着马鞭,心中懊悔不已。 他后悔让落蕊来帮自己问询,连累她不得不亡命奔逃。 他不断变幻着方向,试图摆脱后面的追击。 后面的人却如附骨之蛆,一直紧追不舍。 一处叉路口,姜临风勒了勒缰绳,马车速度稍微慢了下来。 他把落蕊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外氅裹住了她。 “蕊儿别怕!抱紧我,我们跳下去。” 姜临风在落蕊耳边低语,低沉的嗓音带着镇定的力量。 慌乱中的落蕊按了按狂跳的胸口,跟着他跳到了地上。 空中翻滚的姜临风,回手一鞭抽在马身上。 马儿嘶鸣一声,拉着空车往前继续飞跑。 姜临风抱着落蕊,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站了起来。 然后,拉着她跑上另一条路。 “临风,你把我放下自己跑,我拖累你了。” 虽然落蕊身体还算强健,打小也在山林间疯跑过。 但她毕竟是个姑娘,极力跟着姜临风跑了一会,到底是力不从心了。 胸口火辣辣的疼,两条腿都扭成了麻花。 “别说傻话,这些人是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 姜临风伏身将她背起来,边跑边说: “少说话,留着力气抱紧我,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一刻钟后,姜临风背着落蕊跑出了一长段路。 他将落蕊藏在路边的杂物堆里,扒拉着杂物盖得更严实一些。 “蕊儿,你先在这躲一会。” “一驾空马车骗不了多久,他们很快会折返回来,我去把他们引开。 你记着,我不回来,你不要出来。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出来!” “你要小心!”落蕊急声喊。 她慢慢平复着剧烈活动之后,要飞出胸口的心脏。 一边再一次懊悔,自己连基本的防身术都没有学会。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她侧着耳朵贴在身边的杂物上,听着他一路飞跑离开此处,朝着来路奔去。 心不由得揪得紧紧的。 此时此刻,她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姜临风在自己心里,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位置。 情由何起,她说不清。 心为何动,她也说不清。 但她却清楚,姜临风便是她要相守一生的男人。 落蕊紧张地等待着。 不知道临风现在,是否摆脱了追杀他的人? 时间缓缓地过去,天色更加阴沉。 忽而一阵狂风刮过,清冷的雨点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划破夜空,恐怖的雷声在落蕊耳边炸响。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同那道闪电。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蜷缩着身子靠在后面的墙壁上。 嘴里不断地喃喃着:“临风,临风……” 随着雷声一声声轰鸣,她的身子越抖越厉害。 本来极为清亮的眼眸中,竟是一片血红。 终于,她拼命地扒开杂物堆,不顾一切地冲进狂风暴雨中。 凄冷的风雨中,只听到她惨声呼喊: “临风,不要离开我…… 临风,你也要离开我吗?” 落蕊如疯魔了般,在雨中不停地跑着,不停地喊着。 喊声淹没在雨声与雷声中,泪水混合着雨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 不过半刻钟,她便跑不动,也喊不出声了。 凄厉、绝望、恐惧,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起向她涌来。 她脚下一顿,直挺挺地晕倒在雨中……? 第161章 致命的弱点 “落蕊,你在哪儿?” 姜临风浑身浴血,回到落蕊藏身的地方。 雨水冲刷着他的伤口,血水不停地流淌下来,在他身边形成一汪血色的湖泊。 他如疯如魔,布满血痕的双手狠劲地扒开所有杂物。 可是,哪里有落蕊的踪影? “落蕊,林落蕊……” 他狂躁地四处寻找,心在一点一点地下沉。 他以为,她一定不会自己走出来。 他以为,她一定是被人抓走了。 可是他在不远处,找到了昏迷的落蕊。 电闪雷鸣中,姜临风一把将她抱起。 轻轻撩开她散落在面上的黑发,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他的心痛如千万把刀子在割着血肉。 落蕊紧闭着双眼,身体不住地颤抖。 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紧贴过来,口中断断续续地低语: “临风,不要离开我,临风……” 姜临风把脸颊紧贴在落蕊的脸上,泪水在两人之间流淌。 他颤抖着声音低声呢喃: “蕊儿,别怕!临风在这里,临风再也不会离开你!” 雨停了。 兵荒马乱、撕心裂肺的黑夜过去了。 姜临风紧紧地抱着落蕊,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他的伤很重,几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溢血。 但他走得很稳,因为怀里抱的是他最心爱的姑娘。 “主子,我们来晚了!” 疏影和暗香驾车飞奔而来,面色凄然。 第一声雷声响起时,正与刺客激战的她们便被吓到了。 姑娘!姑娘在哪里? 姑娘很强,强到被坏人掳去,能自己逃走。 强到遇上剌客,敢跳入湍急的水中求生。 强到知道有人要杀她,还能谈笑风生地与她们一起商讨对策。 可是,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她怕雷声,极怕。 这个弱点只有几个关系亲密的人知道,他人一概不知。 主子也不知。 偏偏今天她们都不在身边,姑娘会怎样? 疏影和暗香越想越怕,拼着受了几处伤,摆脱了刺客。 两人匆匆赶来寻找落蕊和姜临风,顺道还找到了姜临风丢弃的马车。 她俩驾着马车,载着他们回林家。 姜临风紧抱着落蕊,一刻也不想松手。 一路急驰回了林家,他急声吩咐疏影赶紧去妙春堂请华大夫。 跳下马车,不顾院子里下人们异样的眼光,他直接抱着落蕊回到她的闺房。 阮嬷嬷和青苹、青橘,早在听到雷声的时候,便来到落蕊的闺房中。 姑娘没有回来,她们便在房中坐立不安地等着。 姜临风抱着落蕊进屋,伏身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昏迷中的落蕊,依然紧攥着他的衣袖,口中低喃: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姜临风心痛如绞,挥刀斩断了衣袖,将她的手轻轻放到床上。 回身吩咐屋里的丫鬟和阮嬷嬷: “快给你家姑娘擦干身子,换身衣服。” 说完,他便退到外屋焦急地等待。 直到阮嬷嬷她们手忙脚乱地,给落蕊换好了衣衫,他才又进到里屋。 躺在柔软厚实的软缎被子中的落蕊,脸上依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眼睛依然紧紧地闭着,身子依然不时地抽搐。 姜临风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紧握着她的手再也不要离开。 “公子,让华大夫先给姑娘诊脉?”疏影带着华大夫匆匆赶过来。 紧盯着落蕊,双眼红得似要滴血的姜临风,急忙站起身来。 “华大夫!华大夫,你快来看看!落蕊这是怎么了?” 华大夫看着他遍体的伤痕,轻轻摇了摇头。 这会还顾不上他,他坐下来为落蕊诊脉。 良久,他轻捋胡须,沉吟不语。 “如何?蕊儿到底怎样了?”姜临风慌忙出口询问。 “依老夫看,蕊儿身子无甚大碍。只是淋了雨,受了些风寒。 待会老夫给她开张方子,吃上两剂也就好了。 只是她这昏迷不醒,却是有些棘手。 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都得看她自己了。” 华大夫也很少遇上这样的情况,有些拿捏不准,只不解又忧心地打量着落蕊。 “什么叫看她自己?华大夫,你不是神医吗?你唤醒她啊……” 姜临风几近失去理智,抓着华大夫的胳膊用力地摇晃。 “姜临风,莫再摇了!老夫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摇散架了。” 华大夫竭力站稳身体,继续道: “老夫能治得了蕊儿身上的病,可治不了心病。疏影跟我说了,蕊儿极怕雷雨天。 昨夜没人在她身边,她极度恐惧才晕过去的,这是心病啊。” 姜临风茫然地扫视身边的众人。 早已赶过来的方氏接口道: “是的,蕊儿自小便害怕打雷。 一遇上雷雨天,满屋的人都得围在她身边。 抱着她,安慰她,她才能安然度过。” 姜临风瞪着血红的眼睛,剜了疏影和暗香一眼。 方氏睨了他一眼,又说道: “姜公子,你不必责怪疏影和暗香没有告诉你。 这是蕊儿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她不愿说与别人知道。 你应该知道,她自小坚强,她的软弱是从不示于人的。” “是,我知道她很坚强。可是惧怕打雷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为什么总要装得那么强悍呢?” 姜临风凄惶地望着床上寂静无声的落蕊,眼泪似要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华大夫,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让她快点醒过来吗?” “有个法子,老夫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还是落蕊跟我说的。 她说昏迷中的人,也是可以听到别人说话的。 或许可以试试多跟她说说话,让她知道这里有人在等着她,她会早些醒过来也说不定。”华大夫沉吟着说道。 姜临风闻言,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疾步扑到落蕊床前,便要与她说话。 华大夫却一把抓住了他,急声道: “姜公子,还是先让老夫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你这血要再不止住,怕是不用等到蕊儿醒来,你就先倒下了。” 姜临风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一样,低头看了看伤处,浑不在意地道: “不碍事,临风身子强健,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 见他又要去看落蕊,方氏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第162章 落蕊昏迷了 “姜公子,蕊儿这边有我呢。 你且先去客房,让华大夫给你处理伤口。 再小睡一会,你该歇息了。” 姜临风将落蕊带出府去,遇上这样的祸事,方氏本来极为生气。 可是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样子,她满心斥责的话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年少时,谁还不做几件错事?况且这本是无意之失。 怪只怪他们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不能如平头百姓一般享受平平淡淡的生活。 姜临风和落蕊,此生注定不得平凡。 不时地被身边的人算计,不断地被不知何处来的人暗杀。 他们时刻都要小心谨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得片刻放松。 姜临风闻言,顺从地去了客房。 别人的话他可以当作耳旁风,但方氏的话却不能不听。 把人家的姑娘拐出去,出了这样的事,他是该赔罪的。 华大夫给他细细地包扎好伤口,嘱咐他安心静养便离开了。 姜临风却一点静养的想法都没有,他起身去了听雨阁。 与他一番商谈后,林文昌匆匆去了府衙。 姜临风与明飞、疏影他们没能全歼刺客,还有一部分人逃走了。 林文昌清点起人马,开始满城搜捕刺客。 回到客房的姜临风,仍然没有一丝睡意。 他端坐在书案后,默默地闭目沉思。 取过一张信笺纸,挥笔写下几位姑娘的名字和地址,他将纸递给明飞。 “明飞,明翔,这几个姑娘,你们去查。她们的父兄涉及的案件,都与忠国公府有莫大的关系。 你们要尽快查问清楚案件的详细情况,尽量找到人证物证。 如有难决之事,便来林府找我。如若需要人手,可去与林大人商量。” 明飞与明翔两人也各有伤情,此时都已简单做了处理。 主子有吩咐,他俩迅速离开,办事去了。 姜临风简单地用了一些膳食,然后倒头便睡。 华大夫说得对,蕊儿还等着他去照看,他不能自己先倒下。 姜临风意志坚定,他要做的事便一定要做到。 他既许了落蕊,生生世世守护在她身边,那便不能食言。 休息好了,养足了精神,才有能力好好地守护她。 入夜,照顾了落蕊一天的方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听雪阁。 林月萱和乐玉华也带着各自的丫鬟离开了。 刚成婚没几天的青桃,也来看过落蕊,哭得眼睛都肿成了红桃。 她想埋怨几句,可是抬眼看看四周,哪一个不是泪眼婆娑、忧心如焚,她又能怨谁呢? 憋了满肚子的怨气又无处发泄的青桃,在落蕊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的话。 直到李立信来接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姜临风来的时候,屋里只有阮嬷嬷和疏影、暗香她们几个。 姜临风接过疏影手里的汤药,挥手让她们都退下。 阮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归没有开口。 姜公子对姑娘的情义她都看在眼里,那样的伤痛不是做假的。 屋里的人都退下了,姜临风拿起汤匙给落蕊喂药。 药液时而被吞咽下去,时而顺着嘴角流出来。 姜临风紧盯着她的脸庞,喂得很耐心。 一匙一匙吹凉,再一匙一匙地喂下,不时地拾起软帕给她擦擦嘴角。 一碗药喂了足足有两刻钟。 放下药碗,擦干净落蕊的嘴角,姜临风轻抚着她惨白的脸颊,低声喃喃: “蕊儿,你说昏迷的人也能听见别人说话,那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若能听到,给我个回应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我在等你,等着你醒来,我们还有生生世世之约,你忘了吗?” 姜临风絮絮地说着,落蕊仍然静静地躺着。 漠然而清冷,没有半丝反应。 六神无主的姜临风,茫然无措地伸出双手抱起落蕊,把她单薄的毫无知觉的身子,紧紧地搂进自己的怀里。 一声声呢喃,一声声呼唤。 可任凭他喊哑了嗓子,任凭他壮汉不轻弹的泪水无知无觉地流到她的脸上,润湿她苍白的无知无识的面颊,她都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姜临风颓然地轻轻放下她,给她整理好被子,掖好被角。 端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握着她的一只手,他静静地凝视着她。 许久,他也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姜临风感觉到落蕊睡得并不安稳。 她不时地抽搐一下,低低呓语一声,有时她会喊: “临风,不要离开我……” 有时却会喊:“妈妈,不要离开我……” 妈妈是谁? 是让蕊儿在青云山上突然情绪失控的人。 是让蕊儿哭得那样痛彻心肺的人。 那便是在另一个世界跟我争夺蕊儿的人吗? 姜临风猛然惊醒过来,想起落蕊曾经说过的话,脸上刹时失去了血色。 “蕊儿,你不想醒来,难道是另外的世界也有人在等你么?你是要回去了么? 不,不行!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你,没有人!你给我回来!” 姜临风抱起落蕊,冰凉的唇瓣疯狂地吻向她的额头、鼻尖、面颊、嘴唇。 待他松开她,再要细听时,她却不再喊了。 清晨天将亮时,阮嬷嬷她们会来替换姜临风。 他白天回客房,处理完公务便出府去。 或者查问案情,或者什么也不做,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转悠。 他近乎于癫狂地将自己暴露于人前,但是那些刺客再也没有出现。 也许是怕他将人手布置在周围,故意独自乱晃,引他们上钩。 也许是单纯的因为杀不掉他,所以不敢再来招惹他。 姜临风真的,特别特别想让他们来刺杀他。 只有一场搏命的厮杀,才能给他满腹的焦虑和伤痛,找到一个突破口。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七天七夜,姜临风感觉自己要熬不住了。 落蕊若真的醒不过来,他纵有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决心与勇气,也不知道到哪里能把她拉回来。 这该死的无能为力感,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他几近绝望了。 直至第八天的凌晨,趴在落蕊床边,迷迷糊糊睡着的姜临风,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喊: “妈妈!!!” 第163章 落蕊的前世 这一声惨厉的呼喊,令姜临风心情大恸。 他慌忙睁开眼睛看向落蕊。 却见她大睁着双眸,失神地望着床顶的松花帐子,眼中一片灰败。 一颗浑浊不清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那样的悲痛,那样的哀伤,那样的令人动容。 “蕊儿,你醒了?” 姜临风小心翼翼地抬起身子,盯着落蕊呆滞的眼眸,轻声问道。 他好怕,怕自己的声音稍大,就会吓到她。 他不敢确定,眼前的落蕊到底魂魄有没有归位? “临风,”落蕊机械地转动眼珠,努力地去看面前的男人,“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梦里我总听到有人在说话,有时候声音很大,有时候又很小,但都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后来才听到你说,你在等我,所以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回来了。” “蕊儿,你真的醒了!” 姜临风再也克制不住喜悦的泪水,任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他把落蕊紧紧搂进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姑娘,要不要喝点粥?你已经睡了七天七夜了,有没有感觉到饿?” 睡在外屋的疏影听到动静,急忙赶过来。 看着姜临风和落蕊相拥而泣,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姜临风只顾抱着落蕊哭,竟想不到她已经七天七夜没有进过饮食了。 疏影很不忍心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脉脉缠绵。 “对,对,疏影快去拿过来,蕊儿得吃点东西。” 姜临风拍拍自己的脑袋,回身吩咐疏影。 厨房怕二姑娘随时醒来,要吃东西。 一直都有备着粥,煨在灶上。 姜临风轻轻抱起落蕊靠到床边,给她背后垫上厚厚的靠枕。 他端起疏影拿回来的白米粥,耐心得像喂孩子一样喂她。 一口一口的吹凉,一口一口地喂进她嘴里。 两只布满血丝的黑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不时地还喊一声:“乖,再喝一口……” 刚刚苏醒的落蕊,哭笑不得。 她很想拍拍姜临风的狗头,喊一声: “喂,姜三岁,本姑娘已成年,可以不用哄了。” 可是她浑身酸软,没有力气拍开他。 便只好半死不活的,任由他摆布了。 小口喝下半碗清香软糯的白米粥,身上有了点力气,落蕊便不再喝了。 她对疏影摆摆手,让她去厢房好好睡会。 这些天,大家肯定都累坏了。 当屋里只剩下她和姜临风时,她倚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 “临风,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姜临风欲言又止。 他想问的很多,可是又不敢问。 他怕得到落蕊肯定的回答,但是有些事他又很想知道。 比如落蕊究竟来自哪里? 比如她还会不会回去? 他好怕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 若是再来一次,可能他自己就先崩溃了。 “临风,昏迷的这些天,我好像一直在做梦,我给你讲讲,我梦到什么了?” 落蕊看着他矛盾纠结的样子,叹了口气,主动开口说道: “梦中,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的人,管母亲叫做‘妈妈’。 那里有一个姑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喜欢上了另外的女人,与她妈妈和离了。 你一定觉得奇怪,喜欢便纳进家里做侧室就好了,何必要和离,是? 但是在那里,一个丈夫只能有一个妻子,纳妾是不被允许的。” “姑娘和妈妈相依为命,两人的日子并不富足。 可是姑娘觉得很幸福,因为她虽然没有疼爱她的父亲,却有这世上最好的妈妈。 妈妈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后来姑娘长大了,有了差事,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 她租了一个小房子,和未婚夫住在一起。 姑娘觉得更幸福了,她憧憬着婚后美好的生活。” 落蕊嗤笑一声,停顿一会,又深吸一口气,继续讲了下去。 “可是就在她二十二岁生辰那天,她的未婚夫给了她一个无比惊喜的生辰礼物。 那天晚上,姑娘本该通宵在铺子里做事的。 半夜里,活做完了,她想回去给未婚夫一个惊喜。 然而,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却发现他抱着另外的女人躺在她的床上。 原来,无知无觉间,她竟遭遇了跟妈妈一样的命运。 被可耻的男人,无情地抛弃。 可笑她曾经那么相信他,相信他会给她幸福的未来。 她很痛苦,很难过,却又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看着那对男女。 谁想那女人竟抢先过来撕扯她,她气愤得用力推了她两把。 男人生气了,竟然一把将她掼到墙上。 她被碰伤了后脑,鲜血顺着头部淌下来。 男人连理都不理,带着那个女人径直离去。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她不能死,她还有妈妈,她和妈妈是彼此活下去的勇气。 若是她死了,妈妈会怎样? 她挣扎着给妈妈打电话。哦,你不知道电话是什么? 电话是那个世界的产物,可以让人隔着很远的距离说话。” 落蕊又是一声嗤笑,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妈妈很快就来了,把濒死的姑娘背上车,驾着车往医馆飞驰。 天上忽然下起大雨,闪电异常明亮,雷声异常可怕。 雨像瓢泼的一样打在车窗上,妈妈心急如焚。 可她依然用她枯瘦的手,稳稳地驾着车。 她要把心爱的女儿,安全地送到医馆去。 然而一道惨白的闪电突然劈了下来,把妈妈眼前的天空都劈裂了。 妈妈被闪电晃花了眼,一刹那的失神,车直直撞上路旁的大树。 她和妈妈,都被从车里颠了出来。 她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一动不动地躺着。 鲜血从妈妈的身下,汩汩地流淌出来。 不过片刻,那周围的雨水,便变成一滩血水。 鲜红鲜红的血水……” 落蕊的双眸遍布着悲伤,神情从冷漠讥讽变成惊恐绝望。 声音哽咽难言,身子不住地颤抖。 她用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姜临风心疼得如万只鼠蚁在咬噬,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连声道: “蕊儿,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 第170章 又一个傻子 掌柜的伸手一指从楼梯上下来的姜临风。 明翔一看自家爷,连忙迎上来,指着那两位公子道: “公子,渡口仅有的几条船,都被旁人预订了。 幸好,这两位公子听说咱们着急赶路,同意让咱们搭他们的船一起走。” 落蕊仔细打量这两人,见他们穿着打扮相似。 皆身着质量上乘的白色如意云纹缎袍,宽衫广袖,腰间佩剑。 一绺黑发用长长的蓝色缎带束起,剩下的便自然的垂在脑后。 飘逸洒脱,逍遥如仙。 要一间房的那位,身量与姜临风有些相似。肩宽背阔,壮硕健美。 另一位稍嫌单薄,但也清瘦挺拔,相貌俊秀,自有风韵。 看两人的神色,坦坦荡荡,不似奸邪之辈。与他们同行,倒也可以安心。 “在下林江,谢过两位兄台。这渡口就这一间客栈,两位兄台若不嫌弃,在下匀出一间房给两位可好?” 姜临风抱拳,朝一间房公子笑着说道。 又转身低声问落蕊: “蕊儿,委屈你跟疏影和暗香一起睡,可好?我正好也不放心你一个人睡。” 落蕊轻轻点点头。 那位心愿得逞,贼兮兮地嘿嘿笑道: “在下王南飞,谢过林公子。” 转头冲另一位做了个鬼脸,一副“看,看,还得跟我住一个屋”的得意样子。 另一位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脸上明明写着“行,你赢了,你厉害,晚上敢闹我,看我不拍死你!”。 他也抱拳对姜临风道:“在下王北飞,也谢过林公子。” 暗香在旁边偷笑: “你们两个,怎么一个要往南飞,一个要往北飞?是要分道扬镳,散伙了吗?” 众人一起笑了出来。 这名字一听便不是真名,出门在外,谁会将真名示以陌生人? 别人知道,也不会戳破,也就是暗香心直口快,说了出来。 落蕊轻叱一声:“暗香,不得无礼。” 暗香一吐小舌头,躲到疏影身后去了。 王南飞一点也不介意,依然笑得温雅柔和,让人如沐浴在和暖的春风之中。 “无妨,无妨。小姑娘倒是爽直大方,伶俐可爱。都是这只小燕子爱与我唱反调,大家不要在意。” 说完,他亲昵地揉了揉旁边小燕子公子的脑袋。 小燕子恶狠狠地瞪着他,挥手打开他的狗爪子。 王南飞不以为意,宠溺地回望着他,笑容灿烂得,像个捡了便宜的二傻子。 “王公子,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不如坐下来一起用膳?” 姜临风玩笑道。 明日便要一起乘船,走一段不短的路程。 一起用膳,恰好可以先联络一下感情。 “当然是好,在下何其有幸,能与几位一起用膳。” 王南飞闻言,也不扭捏,拉着小燕子坐了下来。 姜临风与落蕊本来也不讲什么主仆有别、上下尊卑。 出门在外,就更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当下明飞与疏影他们一起上桌,点齐饭菜,便吃了起来。 “你不好好吃饭,眼珠子扒人家身上下不来了?” 小燕子吃着吃着,突然停下来,拿手挡在王南飞眼前,嘴里嗔怪着。 “我只是看这位小公子,生得实在是清秀俊俏。 脸皮嫩得像小姑娘一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怎么,你这就吃味了?” 王南飞轻轻拨开小燕子的手,另一只手轻柔地擦掉他嘴角的一点油渍。 那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一看便是日常做惯的。 “来,来,别生气了。吃一口银耳莲子羹,美容养颜。 多吃几口,兴许你的脸皮,也能跟这位小公子一样柔嫩爽滑……” 王南飞舀起一匙莲子羹,凑到小燕子嘴边,柔声劝着。 明飞和疏影他们几个,本来还怕落蕊尴尬。 可是瞅一眼女扮男装,浑不在乎,还有些饶有兴味的落蕊,再瞅一眼脸色涨得通红通红的小燕子公子。 几人个个捂着嘴,憋笑憋得脸也红了。 “呸,把你的手拿开,谁要跟她一样? 你这个傻子,你就看不出她明明是个……,哪有你这样盯着人家看的?” 小燕子推开王南飞端汤羹的手,附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王南飞愕然睁大眼睛,转头又仔细打量了落蕊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他连忙收敛神色,抱拳道:“这位公子,在下失礼了。” 小燕子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很想上去,挖下他那两只不老实的眼珠子。 姜临风轻咳一声,低声笑道: “无妨。既然公子看出来了,在下也不隐瞒了。 这是家妹,与我在外行走时,一直做如此装扮,这样行事方便些。” “理解,理解。”王南飞爽朗一笑。 他确实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看清落蕊是个穿着男装的女娇娥后,眼神便再不往她身上瞟一眼。 落蕊低垂着头,掩嘴偷笑。 这两位似不食人间烟火般飘逸如仙,性情洒脱,磊落坦荡。 王南飞,一颗心全在小燕子身上,絮絮叨叨,关怀宠溺之情毫不掩饰。 小燕子,温和俊美,心细如发。 明明很在意王南飞,却要装得不耐烦他,对他的关怀宠溺也不假辞色。 实则心里很是依恋他,恣意享受着他的关爱。 一对活宝,还真是有趣。 看来这一路水路行程,不会无聊了。 第二日一大早,两方人一起用过早膳,又准备了船上需要的生活物品,便登船启行了。 暖风和煦,阳光照在水面上发出清凌凌的光。 姜临风担心落蕊晕船,没过多久,便来到她和疏影、暗香三人的房间看她。 风浪不大,船在江面上行驶得很稳当,落蕊并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 姜临风看她状态还不错,心里也放心了很多。 把疏影和暗香两姐妹赶到外面去晒太阳,他在屋里边喝茶边与落蕊闲谈。 “蕊儿,你看着王公子和小燕子那样,不觉得奇怪吗?” 姜临风想起王南风和小燕子昨日的形容,不禁哑然失笑。 “有什么奇怪的?”落蕊反问。 “他们两个……” 姜临风吞吞吐吐,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在落蕊面前不好说。 第171章 被殃及的鱼 “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我有那么肤浅吗?” 落蕊会意,轻笑道:“不过,你有没有猜测过他们的身份? 他们两人穿的衣衫,戴的玉佩,甚至是挂的香囊,都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拥有的。” 姜临风沉吟道: “我有猜测过,他们两人的确不是普通人。 往南飞,大盛朝的南边是燕国。 燕是燕国皇室的姓氏,小燕子应该是燕国皇室中人。 他虽说身体清瘦,相貌俊美,但不娘气。 若他不是燕国皇家人,怎么想王南飞也不该给他起这么个的名。但是,到底是谁我还猜不出。 不过,这两人别看玩闹起来没个正形,身上却自带一股正气,绝非鸡鸣狗盗之徒,倒是可以放心。” 两人正在谈着,疏影前来敲门。 “公子,姑娘,外面日光正好,王公子约你们一起,品茶看风景。” 姜临风和落蕊相视一笑,起身整了整衣衫出去了。 晴好的阳光下,王南飞早摆了一张圆桌。 桌上一壶清茶,几只细瓷茶杯,几碟精致的点心,还有当季的时令鲜果。 这两人倒是会享受,出门在外也不将就,该有的一样也不缺。 “林兄,林姑娘,南飞与小燕子前些日子闲游到一方茶园。 这是我们亲眼看着,年方豆蔻的妙龄少女,亲手采摘下的明前碧螺春。 一连三天,才只得了半斤,你们尝尝,滋味如何?” 王南飞挽起衣袖,给落蕊和临风一人倒了一杯茶水。 “竟是明前碧螺春?今日在下真是有口福了。 明前茶生长缓慢,产量极少,且听说碧螺春都是由少女亲手采摘,能得半斤已是极为难得了。” 姜临风细细品尝了一口,赞道:“果然清香醇美,入口回甘,确是好茶。” 几人围坐在桌前,喝着醇美的碧螺春,吃着美味的点心,谈着这些年各自走过的路、看过的景、见过的人,越说越欢畅,越聊越投机。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他们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又在这样美好的景致下,自然放松心态,彼此欣赏,彼此吸引。 是夜,熟睡的林落蕊被疏影轻轻晃醒。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却见疏影和暗香都手执刀柄,警惕地注视着屋外。 凝神静听,果然外面有“砰砰砰”的刀剑撞击的声音。 难道还是被追上了?落蕊心里一惊。 “走,出去看看,若是有危险,你俩也能帮上忙。” 落蕊披衣而起,她不是遇事只知躲避的性子。 况且外面情况不明,她不能躲在后面,只让姜临风等与人厮杀。 “不行,姑娘,我和暗香的任务就是好好地保护你。”疏影坚持。 “你们保护我没错,可若是临风他们招架不住,我们躲在屋里有什么用? 出去看看,能帮忙就帮,大不了跳水逃跑。你们可别忘了,我的水性是极好的。” “走。”疏影被说服了。 姑娘说得没错,她也担心外面的情况。 当下拉开门,她当先跳了出去。 落蕊跟在暗香身后也出去了,却见明亮的月光下,十几个人围着王南飞和小燕子,打得正激烈。 姜临风和明飞、明翔站在一边发懵。 好不容易躲过自己的追杀,又好巧不巧地遇上别人的追杀。 这运气,唉,真不知道该咋说?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今天就是那条池子里的鱼了? “林兄,你们快回屋里去。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不能伤着你们。” 王南飞一剑刺伤一个贼人,又飞起一脚将他踹倒,还不忘跟姜临风说话。 “对,滚回自己屋去,我们只要这两人的命。只要你们不插手,便可放过你们。” 一个贼人狂妄地朝姜临风大声喊。 “你就那么确定,今天能要了我们两人的命,而不是我们两个杀光你们?” 小燕子杀得性起,白色的衣袍上染了斑斑血迹,逍遥仙君竟也杀出几分霸气。 “我家主子有令,绝不许你活着回到皇城。为了万无一失,我们在船底潜藏了一天一夜。 专门等到船行到江中才动手,就是为了让你逃都没地方逃,今夜必杀了你们!” 贼人气焰嚣张,似乎志在必得。 王南飞虽然功夫不错,但是他一边与人对战还要护着小燕子,慌乱中还是被贼人砍了几下,伤口不断往外涌着鲜血。 “哼!在我大盛朝杀人,问过我同意了吗?” “疏影、暗香,你俩护着你们姑娘!躲远点,别溅身上血。” 姜临风提刀就上去了。 明飞、明翔跟着也上去了。 姜临风在战场上用的兵器是枪,但是日常一般用刀,他的属下也大都使刀。 剑比较轻灵,重在灵活,刀偏厚重,更注重力量。 这三个力量型的壮汉一上场,形势便发生了翻转。 几个贼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随便遇上几个人,便有这样的好功夫。 一时间,被压制得只有招架之力了。 姜临风边挥刀砍杀边问:“燕兄,留活口吗?” 小燕子随口便答:“不需要,全杀光!” 于是,贼人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选择的必杀之地,最后终成了他们自己的葬骨之处。 不过一会,十几个贼人便横七竖八地躺在船上,动也不能动了。 明飞、明翔挨个检查,死了的,直接抓起来扔到河里。 还有口气的,补一刀,再抓起来扔下去。 动作干脆利落,娴熟优雅,一看平日里就没少干过这活。 小燕子扶着王南飞,拣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双手抱拳对姜临风道: “兄台,重新认识一下,在下燕空凌,大燕国六皇子。 这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己好友南飞越。 今天多亏几位出手相助,不然我们两个,可就要命丧于此了。” “六皇子何须多言?即便我们不出手,两位杀光他们,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 姜临风谦让一番,也抱拳道: “在下姜临风,大盛国左骁卫大将军。 燕国皇子来到我大盛朝,临风怎么能看着你遇险而不相帮呢? 何况今日燕兄和南兄赠茶之恩,临风还没有谢过呢。”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落蕊带着疏影和暗香快步走过来,小声嗔怪道。 第172章 六皇子煮粥 “这位南兄的伤再不包好,只怕他没被贼人砍死,却要被你们俩啰嗦得流血而亡了。” 落蕊责备的眼光,瞅着姜临风和燕空凌。 坐在地上的南飞越哈哈大笑。 “姑娘,在下没那么娇气,一点小伤不碍事。” 光顾寒喧了,竟忘了这里还有个伤员。 燕空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忙蹲下来,查看南飞越的伤势。 “对不起啊,阿越,平常都是你照顾我,竟不知道你也需要照顾的。” 说着,他跟姜临风和落蕊告辞,扶着南飞越回去包扎伤口了。 南飞越回头冲落蕊灿烂的一笑。 他不在意身上的伤,却为能享受到燕空凌的关切而心满意足。 落蕊看了他的伤处,都是皮外伤,不需要她这个大夫帮忙,便道: “疏影,你跟着六皇子去看看。 他一个皇子,平素只有别人伺侯他的份,只怕做不来处理伤口这种事。” 疏影答应一声,跟着去了。 不一会又回来了,笑着道: “姑娘,您真是白担心了。六皇子处理伤口,清洗、上药、包扎,一气呵气。 那手法熟练的,可不是一次两次能练成的。 就最后打的那个结,都比疏影打得漂亮。” 第二日,天气依然晴好。 暖风依然和煦,大船依然在河面上稳稳地向前行驶。 甲板上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血迹,连血腥气都闻不到一丝半点。 明飞和明翔连夜冲洗了甲板,干净得就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暗香去了一趟厨房,回来笑得花枝乱颤。 嗯,花枝都快要颤断了。 “唉哟,真是笑死我了,六皇子殿下在厨房里忙活着煮粥呢。 一脸的灶灰,都看不出模样来了。 不是他叫我,我都不知道是他。 他说这是他煮的第八锅粥了,好歹没有煮糊,也没有夹生。 喜滋滋地端着一碗,回去给南公子吃了,剩下的便让我们当早膳。 暗香尝了一口,亲娘来,差点被齁死。 六皇子真是太有才了,煮个粥还要放那么多盐? 也不知道南公子喝不喝得下去?” “你就别操心了,他肯定美滋滋地喝着呢。 难为六皇子有心,他怎么会嫌弃?指不定心里有多美呢?” 落蕊轻笑。 她不用想也知道,南公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粥喝光,还得大大夸赞燕空凌做的粥好喝着呢。 “暗香,别光顾笑了,快些再去煮上粥。 呆会我们去甲板上用早膳,也请南公子和六皇子一起。” 暗香道:“已经煮上了。我再去准备些点心、小菜。 我可不敢让公子喝六皇子殿下做的粥。 这要让他喝,怕是抓着我就扔江里喂王八了。” 落蕊梳洗停当出去用早膳时,南飞越和燕空凌已经就坐了。 南飞越的伤看着挺吓人,包扎好,止住血,便没有大碍了。 这会看着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 暗香冲南飞越促狭地笑: “南公子,六皇子殿下做的粥可都喝光了?味道可还好?” 燕空凌如同求表扬的小爱宠,眼里闪着小星星般看着南飞越。 南飞越轻抚了抚燕空凌的手背,宠溺地一笑,道: “自然都喝光了,阿凌做的粥自然香甜的,他还特意给我放了糖呢。” “对对,六皇子殿下做的粥真的很好喝,暗香都没舍得端上桌,在厨房里便给喝完了。” 暗香悄咪咪地笑。 看着燕空凌一脸的灿烂得意,南飞越感激又无奈地冲着暗香笑。 落蕊和疏影、暗香也忍不住地偷笑。 姜临风看着他们主仆三人的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大清早咋滴乐成这样? 难道是因为燕空凌给南飞越煮粥,落蕊羡慕了? 姜临风自动脑补了一段落蕊的心理活动,看着落蕊,深情款款地道: “蕊儿,不必羡慕南兄,明天我也给你煮粥吃。” 落蕊脸一僵,想起姜临风煮的面了,赶紧绷起脸,小声道: “不必不必,疏影和暗香做得蛮好的。” 疏影还能憋住了,暗香早跑到远处大笑去了。 若是公子煮粥,是否也会弄的那样狼狈? 煮出来的粥也是那样的美味? 是不是哪天,真的可以让公子尝试一下? 用完膳后,姜临风和落蕊与南飞越两人一起闲谈起来。 “南兄,燕兄,给你们重新介绍一下,这是临风的未婚妻林落蕊。 此次她父亲要赴京上任,因我俩身份特殊,一路上怕免不了生事,我索性带她先行一步。 也是有缘,才能与南兄和燕兄碰到一起。” 既然大家都挑明了身份,那他不妨再释放一份善意。 彼此坦诚,才能结交到真正的朋友。 “看来姜兄和林姑娘也是有故事的人。” 南飞越笑道: “我和阿凌的关系,你们应该也早看出来了,就不再细说了。” 南飞越冲燕空凌温柔地一笑。 “我父亲是大燕的武将,在我八岁那年战死沙场。 皇上恩典,择我为时年刚刚六岁的阿凌侍读。 我们在那个冷酷无情的皇宫里,一起面对阴谋算计,一起面对欺压排挤,一起报复阴谋算计、欺压排挤我们的皇子嫔妃们。 十年后,敌国来犯,我受诏出征。 三年之后,几经生死的我回到皇城,却见阿凌已被他们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长衫穿在身上,宽大得如同套在一根竹竿上,沉郁绝望得没有一丝生气。 我拒绝了皇上给我的封赏,用一身战功换皇上恩准带阿凌出宫几年。 皇上准了,阿凌本不受他宠爱,离开几年又有何妨? 这几年我和阿凌躲开一切皇室争斗,过得逍遥自在。“ 南飞越停了一下,笑了笑,又道: ”姜兄是大盛国的将军,想必对我们燕国的情况也有了解,我讲这些也不算泄密了。 京中各位皇子争斗不休,几年下来,八位皇子除了大皇子和阿凌,其他的非死即残。 大皇子借母家之势,残害其他皇子的同时,甚至还有谋权篡位之意。 被逼到绝境的皇上终于又想起了阿凌,派人传旨让我们回京。 从接到圣旨开始,针对阿凌的刺杀便没有停过。 这些日子,我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凌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几两肉,又快给折腾没了。” 第173章 回到京城了 “阿越去战场的那三年,我被欺压得很惨。 常常旧伤不断,又添新伤。被折磨得狠了,我都想不如就此死掉算了。 后来阿越回来了,不顾一切地用一身军功换我几年的自由。” 燕空凌握住南飞越的手,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 “这几年,我觉得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要回到那个没有一点人情味的皇宫。 可是皇命难违,我不得不回。 一路被追杀,也一路竭尽全力的活着。 因为阿越,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活。 回到皇城,与大皇子相斗,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 但是为了阿越,我会拼上一切,为我和他搏得一个未来。” 燕空凌声音抖颤,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恐惧。 南飞越握紧他同样颤抖的手,声音无比坚定: “阿凌,别怕!我们一起拼死一搏。即便最后仍然是死,也有我陪你一起。” 天空湛蓝,清风暖暖,江水水平静无浪,两岸风景随大船稳稳前行而缓缓后移。 此时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天地万物,似都在见证他们这段神仙情谊。 见证他们的至死不渝,无畏无惧。 林落蕊湿润了双眸,人生得如此知己,足矣! 姜临风豪爽地一挥手,道一声: “说什么死不死的?就凭你们俩的同心一致,生死相依,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 明飞,拿酒来!我与南兄、燕兄喝上一杯,预祝你们马到功成。 待到那一日,临风再去大燕,与你们痛痛快快地,畅饮个不醉不休。” 几个男人在桌上推杯换盏,喝最浓烈的酒,说最豪情的话。 落蕊在旁边安静地笑。 男人这豪气劲上来,真是挡都挡不住。 出门在外,能遇上合自己心意的朋友,倒也难得。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两方人都没有再遇上事,一切似乎风平浪静。 在这难得的安逸中,姜临风与南飞越和燕空凌不断地喝酒品茶、分享自己的战斗经验。 在自己可触碰的范围内,给对方提出有创造性的建议。 在此过程中,他们友谊的小船乘风破浪,友情的风帆极速飞扬。 及至到达京城渡口时,已经结成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难分难舍的知己好友。 一行人刚刚从船上下来,迎面便看到了急匆匆迎上来的张大壮。 “将军,大壮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 那伙贼人没找到你们,便一路回到京城。 这会正在城门附近逗留,几个城门都有人守着。” 姜临风低声对落蕊道: “这伙人或许是冲着你来的,也或许是冲我的。 现在也不知道林大人到了没有? 不如在外面再逗留几天,等确定林大人到了,我们再进城?” 林落蕊点头,有姜临风在,她很安心。 姜临风将在大明府调查得到的供词、证物,还有一封信,都一并给了张大壮,让他亲手交到靖王手上。 他一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相信张大壮是可靠的,他便将他当成心腹之人。 张大壮还未曾真正在骁卫府任职,便开始为姜临风做事了。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才是安全的。 姜临风和落蕊身边的人,怕是早被人认透了。 张大壮早将马车驾了过来,预备姜临风和落蕊乘坐。 姜临风又购置了几匹马,他们一行六人与南飞越和燕空凌一起往南走。 大盛的京都离边境已不远,骑马也就五六天的路程。 追杀他和落蕊的人都回到京城等着去了,那就再晾他们几天。 他要将燕空凌和南飞越直送出大盛去。 在大盛的地界内,他的大将军身份还是管些用的。 “临风,便送到这里。 我已经去信给父亲当年的部下,他们会在边境等我和阿凌。 你放心,我已经联络了不少父亲的老部下,还有我这些年结交的好友,他们会帮助我和阿凌。 总有一日,我们会在大燕皇宫里相见的。” 边境线上,南飞越和燕空凌停下来,与姜临风等人告别。 “飞越,空凌,一路顺风!我和落蕊在大盛皇城,期待早日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近一个月的肝胆相照、赤诚以待,姜临风不禁不些依依不舍。 但他还是双手抱拳,干干脆脆地给朋友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南飞越和燕空凌回大燕去了。 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成功问鼎皇位,从此群臣拜服,睥睨众生。 或许是失败成阶下囚,甚至被残忍斩杀。 不过不管如何,都不是姜临风能够左右的了。 他带着落蕊,一行人返回了皇都。 南城门口早等着靖王派来接应的人马,姜临风与落蕊一行,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进了城。 有那么多的人马护着,看还有谁敢动他们分毫? 林家早在五天前就到了京城里,这会已经安置妥当了。 大盛皇城,寸土寸金。 得亏老爷子当年留下了这栋老宅,不然林文昌乍一回到京城,光置办所宅子就得花费不少银钱。 柳静云修整老宅花了不少心思。 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做大的调整和布置,便尽可能地保持了原貌。 十几年前留下的老物件,让整个宅子充满了古朴典雅的气息。 更换了陈旧腐朽的大门,加固加高了院墙,又重新粉刷一新。 从外观上看,一所老旧的宅院便换了新颜。 院子里原有的花草树木做了修剪,又适当地添加了一些新的植物。 六月里繁花盛开,枝繁叶茂,让原本略显破败的宅子重新焕发了生机。 各个房间都更换了门帘、窗纱、床帐。 当年老爷子置办的家具,质量上好。柳静云让人将尚能用的,重新整修上漆,仍旧摆放在屋里。 一来因为没有时间添置新家具,二来也可以节省一大笔钱。 至于后期还需要什么,便等各屋入住之后,再按照自己的喜好和在林家的地位来配置好了。 林落蕊回到林府,先去拜见了父亲和母亲,与他们讲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当然,以她一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会怎么汇报情况,那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195章 你没怨我吗 烛火给他挺阔的身影笼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像沐浴着圣光下凡的天神般,带着令人无比安心的力量。 姜临风几步上前,将落蕊拥在怀里,一路提着的心终于踏实了。 他的姑娘好好的在这,没有离开。 不顾姜临风湿透的衣衫带着门外风雨的寒凉,落蕊紧紧地扒着他。 从他宽阔的胸膛,急促的呼吸中,汲取着温暖和令人沉迷的味道。 低低的啜泣声,从紧埋在衣料中的脸颊下传出来。 落蕊在姜临风怀里,又一次释放出压抑在心底深处的软弱。 恐惧、思念、担忧与留恋,统统化为眼泪流淌出来。 姜临风像一棵山间青松,挺拔峭立在风霜雨雪中。 粗壮的树根深深植于地下,牢牢地抓住地底的深土。 任再狂暴的风,再肆虐的雨,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但即便他是落蕊的心之所向,爱之所属,她也从没想过要像菟丝藤一样攀附于他。 她愿与他并肩而立,与他共同承受命运劈向他们的刀锋血刃。 却也希望,在最脆弱无力的时候,能依靠在他身上得以片刻喘息。 屋里寂静无声,只有落蕊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响起。 阮嬷嬷和几个丫鬟,悄无声息地默默流泪。 姜临风轻抚落蕊后背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继而又顺着肩头,一寸一寸的抚了下去。 嶙峋尖锐的蝴蝶骨,突出的脊骨骨节,根根分明的肋骨上只覆着一层薄薄的皮,手按在上面都能感觉到清晰的心跳。 姜临风眼里一阵酸涩,扶起落蕊削瘦的脸颊,一寸寸的摩挲。 “蕊儿,怎么这么瘦了?骨头都硌到我的手了。” “哪有?我一直都有好好吃饭的,不信你问问疏影,问问青橘,我吃得好多呢。” 林落蕊眼里的泪还没有擦干,却对着姜临风粲然一笑,头向疏影和青橘点了点。 姜临风侧眼去看,她倒是会点,挑了两个最稳当的。 疏影和青橘懵然地盯着落蕊和姜临风,眼泪收回去了,嘴张了又张却不知能说什么。 阮嬷嬷的眼泪不管不顾地往下淌,嘴里也不管不顾地开始嘟囔: “是呢,我们姑娘每天都好好吃饭。自从姜公子受伤后,姑娘白天忙着做活,晚上哭到半夜。 一个月没吃过几口饭,瘦成骨头架子了都……” “嬷嬷,你不要瞎说……”落蕊急忙制止。 阮嬷嬷心疼她,见天跟着她哭,饭也吃不下去。 看她难过,连带着便怨上了姜临风,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嗯?嬷嬷你好好说,我听着。” 姜临风心脏绞着痛,示意阮嬷嬷继续。 “后来知道你醒了,没事了,姑娘不停嘴地吃东西,怕你回来看她瘦了难过,可到底也没有补回多少来。“ 阮嬷嬷憋了一肚子的话,不吐出来不痛快。 她把落蕊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着,女儿受了委屈,这个性子和软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也有了几分气性。 ”姜公子倒是好,一回来就要尚公主,我们姑娘心里疼着,还是没命的吃东西。 就是吃什么吐什么,吃多少吐多少,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全身上下除了骨头,就剩一张纸一样的皮了。 华大夫说了,姑娘这是心病,他也没得治……” “没事的,师父说没事,就是情绪不稳定,过了这阵就好了。” 落蕊眼瞅着姜临风的脸色越来越沉,急忙扒着他的手臂,冲阮嬷嬷使眼色。 还是赶紧请出去,再呆下去,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你们都回自己屋里睡,有临风陪我,我就不怕了。” 林文昌差人送过一套干净衣物来,姜临风去外屋换上了。 疏影和暗香帮他打散头发擦干了,又伺候他梳洗了一番,姐妹两个也回厢房去了。 姜临风扶落蕊躺到床上,拉过被子来把她密密实实地捂上。 躺在落蕊身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 脸埋在被子里,默默地不说话。 “临风,你别难过。我真的没事,我就是想多吃点,快点好起来,好陪着你一起。 这一次,我真的没有躲,一步也没有退过。” 落蕊从被子里挣出一只手来,干干瘦瘦的手指,插进他长长披散的黑发中。 轻轻揉着他因几天未卸冠而绷紧的头皮,柔声安慰着。 “你就一点都没有生我的气吗?” 姜临风没有抬头,享受着落蕊轻柔地抚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我……我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生气的。 我气你给公主挡箭的时候,那么决绝,都没有想到我。 没想到你若出事,我会有多难过。 还有,知道皇上赐婚的那一刹,我心里痛得都要死了。 那时我确实想要退回去,退到没有认识你之前。 后来静云哥哥说你去宫里求皇上了,我就再也没想躲了。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落蕊知道自己以前遇事的态度,让姜临风很害怕,急着剖析这几天的心路历程给他看。 “嗯,蕊儿这样很好,要相信我,要陪着我,有你,我才能坚持下去。” 姜临风额头轻抵着落蕊的额头,一只胳膊环过颈后,堵在她耳边挡着雷声,一只胳膊使了点力气搂着她,“我在,你好好睡。” 窗外电闪雷鸣,屋内却静谧安然。 他们很默契地,没有再互相追问对方的情况。 无论日后还有多少狂风暴雨,此刻却只想如此紧紧相拥。 相互温暖,相互慰藉。 天快亮了,姜临风睁开双眸,借着屋内彻夜未熄的灯光,看见怀里的落蕊,眼睫上还挂着一颗珠泪。 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胸口轻缓地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他虚空描摹着落蕊的眉眼,笑了笑,轻轻抹去落蕊眼角的泪珠,又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起身松松挽了发髻,束上发冠,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皱,离开了卧房。 事情还没有解决,他还得回皇宫继续跪着去。 下早朝的皇上,打眼看着御书房门前跪着的姜临风,差点以为自己昨个儿做梦了。 梦里明明姜临风已经离开了,这怎么又回来了? 第198章 求侯爷别问 这是她的父亲,她可以扑入怀里,尽情撒娇笑闹的亲生父亲。 如今,却要像个外人一样,冷静淡漠地讲故事给他听。 林落蕊将十几年前的那一幕讲述出来,没有夸张渲染,没有加入自己的分析主张,只简简单单地陈述事实。 陈侯爷默不作声地听着,直到她讲完许久。 “所以煜儿的姨娘不是染病而死,侯府墓地旁的那座坟是空的,或者是一具不知道什么人的尸骨?” 陈侯爷面色黑沉,却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狂呼乱吼,只沉声询问。 “你说的可是属实?本侯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还有这只镯子,便断定我的嫡妻有罪。” “父亲,煜儿不知道那坟中是否有尸骨。当年煜儿并没有见到我姨娘,嫡母便命人急急地埋葬了。” 陈子煜接过话来,小声解释,“您不信我们的说法,我和蕊儿都理解。 但若落蕊与我们没有关系,那嫡母三番两次派菊明嬷嬷的儿子崔大郎刺杀她,又是为什么? 崔大郎现在还在姜临风手里,父亲若不信可亲自提去审,看我们是不是诬蔑张氏?” “好,择日为父亲自提审崔大郎。” 陈侯爷从落蕊拿出镯子时,便已有些信了她是自己的女儿。 可又有些疑虑,这事毕竟不是小事。 “你跟落蕊是什么时候相认的?为什么早不说与我知道?” “煜儿与蕊儿是在去年,跟随靖王去青阳赈灾的时候相认的。 那时临风已经查到,蕊儿可能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我们虽然相认,可没有把握父亲也能相信落蕊是您的女儿。 张氏在您面前装得一向贤良,父亲大概不会相信,她能做出那样恶毒之事。 所以,我们想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后,再让蕊儿与父亲相认。” “所以你们今日前来,是找到了什么证据?”陈侯爷问。 他每年逢子煜姨娘生辰、忌日,都要去她坟前祭拜。 倘若这事是真的,那他每次拜的,便不知是不是存在,又或者不知是谁的遗骨。 陈侯爷郁闷得要死,但他又打从心里抱有一丝幻想,不愿相信张氏如此恶毒,他们可是十几年的夫妻。 “今日确实不是与侯爷相认的好时机。到现在为止,我们也只抓到崔大郎这个间接的证人。 仍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张氏害了我姨娘。”落蕊接着道。 “所以今日你为何来相认?”陈侯追问。 “求侯爷救姜临风,林落蕊求侯爷救救姜临风!” 落蕊似是被侯爷问急了,一下没控制好情绪,失声哭喊起来。 门外远处偷偷窥望的春桃,不禁弯弯眼角笑了。 她在这蹲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捕捉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陈侯爷被落蕊乍然一声喊叫吓住了,他与姜侯爷私交甚好,姜临风入狱他也很揪心。 奈何朝堂上言论一边倒,都是要严惩姜临风,不斩他不足以平民愤那种,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知道落蕊可能是自己的女儿,那姜临风就是他的女婿,陈侯爷更着急了。 “本侯也想救他,可是本侯也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救啊。” “侯爷可否答允落蕊,若大盛国有战事,侯爷不带兵出征?” 林落蕊嚎了那一嗓子,立马收敛情绪,压低了声音。 “若侯爷答应,之后的事落蕊会安排。我有很多御医都查不出来,又不伤身子的装病的法子。” “你要做什么?”陈侯爷一听就警觉起来。 这丫头图谋的事可不小,这是要制造乱局么? “你可不要乱来,若是引起两国战争,治你个私通外敌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落蕊顾不上那么多了,落蕊只要救出临风。” 林落蕊孤注一掷,若没有战事,姜临风又不肯低头,那他就真出不来了。 “落蕊求侯爷别问,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别人无任何瓜葛。我只求王爷能应了我,若有战事不带兵出征。” 落蕊一派镇定从容,很让陈侯爷赞赏与佩服。 面对困局,冷静地谋划布局,方方面面考虑得很周到,完全不像一个居家的小姑娘表现出来的状态。 若她当真是自己的女儿,那还真是挺不错。 “好,你要怎么做,我不问,”陈侯说,“我可以称病不出征,但是朝中还有几个武将。 虽然不如姜家父子,但勉勉强强也可以带兵,这些人也要挨个摆平了才是。” “是,谢侯爷指教。那些人我会去找靖王,请他出面。 姜临风是他的兄弟,想必他更不愿失了这条有力的膀臂,会愿意出手帮救他。” 陈侯一听,还真会找人。 朝中依附于靖王的文官不多,靖王也不愿去屈就。文人之乎者也,一派酸腐的味道。 但是武将肚子里少有弯弯绕绕,只凭武力说话,只敬服比自己更能打的人。 靖王在苦寒的北境一呆十二年,少有败绩,他凭着一身战功,收获了朝中大部分武将的心。 落蕊若能说服他与她一起营救姜临风,那自然更有胜算。 “你说林落蕊去见了侯爷?” 落蕊从侯府走后,春桃便偷偷溜进张氏屋里汇报情况。 张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举着手让丫鬟修剪着指甲,边做不经意状问她。 “是的夫人,奴婢跟去侯爷的书房,没敢靠近,只在远处听到林落蕊喊了两句话。”春桃小心回禀。 “她喊了什么?你一个字不许漏掉,好生说。” 张氏坐直身子,挥手让丫鬟退到一边。 “她喊:求侯爷救姜临风,林落蕊求侯爷救救姜临风。” 春桃一字不落地复述给张氏听。 张氏松了一口气,回头与菊明嬷嬷对视了一眼。 还好,林落蕊喊的是侯爷,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很好,你做得很不错。” 张氏赞赏一句,冲菊明嬷嬷抬了抬下巴。 菊明立刻塞了沉甸甸的一锭银子到春桃手里。 “这是五十两,本夫人说了,传消息给我,必有重赏。以后多注意那院里的事儿,自有你的好处。” 春桃喜滋滋地揣着五十两银子,乐颠颠地回去了。 到底是侯府夫人,就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五十两。 这种机会再多来几次,岂不是要赚翻了? 第200章 逍遥探公主 凉国使团走了,楚国使团也带着他们家成王爷的尸首回国了。 乐逍遥闲下来才发现,姜临风因抗旨被关天牢,竟到了很严重的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忽然就很敬佩姜临风,敬佩他说一不二、一往情深,敬佩他敢为所爱奋不顾身。 虽然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还是为他和落蕊着急。 特别是看到落蕊消瘦得,好像只剩下轻飘飘的魂魄,一捏就要随风消散的样子时,心便像被针扎过那样刺疼。 热血上头的乐逍遥,在某一个月圆之夜前往公主府,求见庆和公主。 很奇异的,他竟被允准进入。 秋日的圆月清清冷冷,月光很亮,乐逍遥行走在公主府里。 就眼前所见,公主府占地不算很大,至少比不过大明府乐家的府邸。 府内的布置,不是想象中皇家的富丽堂皇、气派威严的风格,倒像普通的宅院。 流水亭榭,清新典雅,很符合乐逍遥这种风流儒生的审美。 观府邸而知其主人,住在这样宅院里的主人,定然看淡名利权势,心淡泊而夙雅。 乐逍遥被侍女直接引领到了公主的揽月阁。 屋里同样没有雍容华贵的装饰品,只有几件简简单单的,生活必要的摆设。 简约古朴,仿佛公主二十几年人生中,从大盛皇宫辗转和亲到楚国皇宫,历尽千帆、极致奢华之后,返璞归真般的从容恬静。 庆和公主没有身着华丽的公主服,高高端坐在主座上,等着乐逍遥前去拜见。 她穿着素色大摆长裙,坐在靠窗的软榻上。 纤纤玉手中拎着硕大的一壶酒,正对月自酌。 腰间松松地系着,慵懒而自如。 如墨般的秀发未曾挽起,直接披散及腰。 屋内只点着几盏灯,昏黄的灯光与透过雕花窗格进来的清冷的月光融在一起,撒在孤伶伶的公主身上。 孤单寂寞冷,活生生一幅凄凉沧桑的画作,还是带题诗的那种: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清冷孤寂,莫名的孤独与悲伤。 庆和公主缓缓转过身来,眼眸水润,眼神迷离,面颊酡红,已是醉酒之态。 大概正因酒醉,头脑迷糊不知所谓,才会同意乐逍遥拜见? “乐大人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姜临风?是来劝说庆和放弃他,放他出狱的?” 庆和公主迷离的眼眸极力聚在乐逍遥身上,苦笑了一下,不待他回应,自顾自说了下去。 “庆和早已请求父皇收回旨意,他既于我无意,我又何必强求? 但是今日之局面已不在我掌控之中,就连父皇也无法掌控。你来找我,无用啊。” “是逍遥鲁莽了。逍遥近日一直忙着与凉国谈判之事,没有弄清情况,便一时冲动来打扰公主。请公主见谅,逍遥告辞了。” 乐逍遥急急告辞,今日不管有用无用,他都不能在公主这种状态时,逗留在她卧房之内。 “怎么?乐大人这就要走吗?”庆和公主挥了挥手里的酒壶,笑了笑,“长夜漫漫,本宫一人饮酒,甚是孤独,乐大人不陪本宫饮一杯吗?” 公主的眼中澄澈干净,没有任何调戏之意,更没有给人丝毫以势欺人的压迫感。 她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能倾听自己说话的对象,能陪伴自己消解苦闷的伙伴。 乐逍遥走不得了。 他也不敢真喝酒,虚握着侍女端上来的酒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把自己生生坐成了一尊静默的石像。 公主仿佛也不在意他喝不喝,自顾自一口口酒液饮下去。 蓦然间,毫无征兆的,她大大的眼眸里,两行泪水悄然滑落。 顺着光洁如玉的脸颊,滑到小巧精致的下巴,滑下挺直动人的玉颈,滑进素色的衣襟里。 乐逍遥沉默地看着,心脏突的一疼。 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刮了一下,就像看到落蕊消瘦得一戳就倒的身体时的感觉。 那种感觉他知道,叫做疼惜。 总有人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某次不经意的会面,以某种非刻意的形态进入你的眼里,你的心中,正如眼下的庆和公主之于乐逍遥。 他沉默地注视着她,沉默地饮下手中的一满杯酒,沉默地取下公主手里的大酒壶,又沉默地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进公主空着的手中。 公主迷迷糊糊地扯过帕子擦了一把泪,迷迷糊糊地瞟到帕子一角的绣图,迷迷糊糊地把帕子凑到眼前细细端详。 大概有半刻钟,她才恍然认出了那图样,随后就不那么厚道地笑了。 “猪头,一只小猪头,哈哈……” 醉酒的公主即便不厚道,也笑得那么可爱,像邻家的小妹,有一点点娇憨,却是那样清澈明透。 可是乐逍遥很想拿回自己的帕子,那是他的秘密,他没打算跟旁人分享。 庆和公主却紧攥着帕子不松手,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他。 “哈哈,乐公子的绣囊和荷包上都绣的猪头,看起来乐公子对猪头情有独衷啊。乐公子可是肖猪?” “啊,不,那是……” 乐逍遥不擅长撒谎,更做不到在公主面前撒谎。 肉眼可见的红,从耳根直要蔓延到整张明艳动人的脸上。 谈判席上犀利明锐、舌战群雄的嘴不管用了。他结结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做答。 “哦,不是,那就是公子的心上人绣的喽?” 庆和公主醉眼朦胧,偏偏思维还挺清晰。 说着说着,眼泪又静默无声地落了下来。 “当日,本宫曾问过临风有没有心上人,他没有回答,我以为他中意的是我。 没想到这一误会,竟造成今日不可收拾的困局。公子,你可不要骗庆和哦。” 乐逍遥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书院门前意气飞扬的落蕊,桃花树下笑靥如花的落蕊,骑在马上鲜活灵动的落蕊…… 一股股难言的情绪在胸口盘旋环绕,又被他生生压到腹中。 视线回到公主面色悲伤、无声落泪的秀美脸颊上,他满满斟了一杯酒,狠狠灌了下去。 往事随风,乐逍遥在心里与落蕊也与从前的自己告别。 第206章 落蕊去边境 “姑娘,张氏安排去往东边的人已经出发,大姑爷的人也跟上去了。明早我们跟着大姑爷的人留下的印记走就好。” 疏影匆匆走来,将手里提的一个包裹递给落蕊,“这是大姑爷凭记忆画的画像,大概有八九分相似。” 落蕊小心地打开包裹,里面有两幅画像,一幅是翠屏的,一幅是生母云舒姨娘的。 手指轻抚过生母的画像,落蕊速眨了两下眼睛,将眼泪藏回眼眶中。 画中人秀丽端庄,眉眼温润,与她神似的眼眸微带笑意,温和地注视着自己。 她把画像仔细卷好,转身放到收拾好的随身行李中。 “疏影,你也去收拾一下,今晚早些睡。明早城门一开我们便走。” 春桃忍辱负重,潜伏敌营多日,终于打探到,落蕊母亲当年的丫鬟,翠屏的消息。 这可能是除了张氏和菊明嬷嬷之外,知晓当年事且活着的,最后的一个人。 所以,一定要找到她。 陈子煜不能动,他有官职脱不身。 而且他动,容易引起张氏的怀疑。 别人去,怕翠屏不会信。所以,落蕊只能亲自去找。 “姑娘,你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招?” 疏影没有急着去收拾,站在落蕊身边,悄声问,“你把她逼得都狗急跳墙了。” “我就是要逼她狗急跳墙。当年她害我母亲,这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过程,想想也能想出个大概,但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 事情到这已经陷入僵局,也许要很长时间才能找到线索,也许永远也找不到。 我只能使出这招‘打草惊蛇’,让张氏在惊惧之下自己露出破绽来。” 明亮的烛火跳跃着,在落蕊脸上留下或明或暗的光点。 她眼眸坚定而执着,“以前我们身在大明府,不敢轻易刺激她,是怕她伤害子煜哥哥。 现在直接找上侯爷,她再对哥哥出手就没有意义了,这样可以保证哥哥是安全的。” “可是翠屏嬷嬷偏偏在东边,那里正在打仗。也许她所在的地方,都被宁国占领了。 我们这样去找,会不会不安全?” 疏影还是忧心忡忡,紧蹙着眉头说,“我和暗香没有明飞和明翔的身手,总担心保护不好姑娘。” “你是不是想明翔大哥了?”落蕊拍拍疏影的胳膊,坏坏地笑,“明翔才走了几天啊,你就想了?” “姑娘,你真是……” 疏影横了落蕊一眼,不爱跟这个老不着调的姑娘说话了。 明明她很担心的好不好? 这么严肃的事,自家姑娘总有本事给拐出二里地去,拐得她话头都不知道往哪接了。 “唉唉,害羞了啊?” 落蕊不拍胳膊了,改拍脑袋。 拍着年纪比自己大四岁,身子比自己壮一圈的疏影还挺自然。 她心里其实也不踏实,就想调节个气氛。 偏疏影不像暗香,不习惯与人开玩笑,特别是这种心里没谱的时候。 “翠屏姨在东部边境,这事确实出乎我的预料,但也没有办法,不管在哪都得找到她。 我们得习惯没有明飞和明翔在身边,他们都是跟着临风从军的。 整天跟着我,能有什么出头的机会?上战场英勇杀敌、建功立业才是正经。 明翔还答应我,立功受赏回来娶你呢。立不了功,我就不把你嫁给他了。” “嗯,不靠他们,我们也能做好想做的事。”疏影低头,羞怯地轻笑。 “临风这会儿到哪儿了?”落蕊盘算了一会出行的准备,又问了一声。 “唉,公子才走了几天啊,姑娘就想了?” 疏影逮着机会开始反击,“公子现在不管在哪,肯定喷嚏一个接一个地打,姑娘天天念叨着呢。” “啧啧,你倒是一点亏不吃啊,这就给我还回来了?” 现世报立马就来,落蕊也不恼,啧了两声便认了,认得还挺痛快,“确实,我是真担心他,不知道现在东边战况如何?” 姜临风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大男子主义思想很严重。 自以为自己是能扛得起天,撬得了地的主,平时跟落蕊撒个娇、耍个赖、求拉拉小手、摸摸小脸、做得得心应手,脸可比城墙拐角还厚二尺。 真到大事时,他反而沉静下来。 大局未定之前,他轻易不会跟落蕊说什么。 倒是明翔怕疏影担心,偶尔偷偷传回来一些信息。 “公子带兵出城没多远,便亲率一万精骑,星夜兼程赶往东间府。 不出所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东间城墙上,与东间军民一起守城?“ 疏影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又说,”姑娘放宽心,公子不会贸然出击的。 明朗和明清在后面押着九万兵马,很快就到。 明飞和明翔带着公子的私印,在各州府征集兵马和粮草。 应该得等大军到齐,才会跟宁国军队正面交锋。” 卯时初刻,天还黑不见光。 东城门刚刚打开,三匹快马便疾速而出。 为了节省时间,也怕路上要穿行一些马车不好通行的小路,林落蕊跟疏影、暗香三个都骑马而行。 她们都穿着男装,三位俏佳人化身三位俏生生的佳公子,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一路的行程,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险阻。 落蕊本来以为,菊明嬷嬷派的两人,会一路疾行,穿山林走小路,直奔东部边境。 她们得加紧追赶,还得应付路上突如其来的危险。比如劫道的,比如落蕊一想就头皮发麻,一见就得撒丫子跑的豺狼虎豹。 结果,那两人一点也没有把这次任务,当成件紧迫的事来做。 一点没有走山间小路抄近道,尽快赶到目的地,为主子排忧解难的觉悟。 他们都挑的宽敞平坦的大路走,而且速度不快。 反正落蕊三人着急忙慌地一路追赶,到第五天的时候就赶上了他们。 除了头几天为赶路错过了宿头,在野外露宿了一宿,吹了点冷风。 还有屁股大腿被磨得,有点火辣辣的酸爽之外,再没受过别的苦。 后来几天,林落蕊便缓下速度来,悠哉悠哉地跟着。 不能跟丢了,也不能逼得太紧,容易被发现。 第209章 她现原形了 “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姑娘,你们真的是从京城来的吗?皇上知道这儿被宁国占了吗?” 那位父亲搓着双手,急切地问,“宁国人在我们这杀人抢粮,无恶不做。 村里三十几户人家,都快活不下去了。皇上会派人来救我们吗?” “他们不光抢粮食,还抢姑娘,”小姑娘急急地接口道,“邻村有两个姐姐,就被他们抢去了。” “大叔,小妹妹,你们别着急。” 落蕊握着小姑娘的手,轻声道。 小姑娘的眸子里,此刻也像父亲一样,闪耀着希望的光。 “皇上已经派姜临风将军到东间府了,相信不日他就会率大军打过来。 他会将宁国军队都打出去,你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暗无天日,没有希望的日子,极易使人陷入绝望。 只要有一丝光亮的指引,就会让绝望的人重新燃起希望,鼓起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村长激动地攥了一下拳,用力地挥了一下,“宁国人不给我们活路,天天来要粮。 第一次他们拿走了很多,剩下的我都偷偷地藏了起来。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拿出一点来吃。 村里的其他人家也都藏了一些,不然我们早就饿死了。” “小妹妹,你认识这画像上的人吗?”疏影从落蕊手里拿过画像,低声问小姑娘。 “我认识,这个人我认识。” 小姑娘细细端详过后,眼中闪过喜悦之色,“爹,你看这个人是不是……” “开门,快开门……” 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地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与其说是敲,不如说是砸,还伴随着粗野如兽类的吼叫声。 “这帮畜牲又来了。” 村长恨得直跺脚,恨不得扑出去,咬死门外砸门的宁国人。 怎么办? 落蕊三个四处寻找地方,想先藏起来。 可是村长家很简陋,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粗陋的木门,在宁国士兵野蛮的连砸带踹下,终究未得善终。 门被踹散了,木板散落一地。 三个宁国士兵随后闯了进来,一脸凶横地瞪着屋里的几人。 “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们已经没有粮了。”村长无奈地道。 “胡说!你家没粮,这两个小子两个姑娘,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为首的一人,看着好像这一抢粮小分队的队长。 他邪性的眼神在落蕊和疏影、暗香身上扫过,眼底的意味不言而喻。 “脸色还挺好,皮白肉嫩、溜光水滑的。” “这几位是来寻人的,不是我家的……”村长徒劳地解释。 “少废话,快把粮食拿出来!” 跟野兽讲道理,果然是没用的。 它们的脑子,跟人类的构造不太一样。 跟他们讲人话,根本讲不通。 狗头小队长冲另外两只狗一点头,“没粮?去看看!” 另外两个立刻进到屋里,不过一会便出来了。 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两个干干瘪瘪的红薯,那是父女二人今天的晚饭。 另外一个,两爪空空,冲着小队长摇摇头。 “唉,我也不想难为你,你们也确实挺难的。” 小队长的狗眼,一直在落蕊身上打转转。 冲着另外两个摆了摆手,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狗头竟也显出几分佛相。 “实在没粮,就拿你女儿顶,什么时候有粮了,再去换出来。” “好来。” 另外两个,立刻扎煞着两只狗爪,要来抱落蕊和那小姑娘。 一脸的馋相,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爹爹,爹爹……” 小姑娘吓得只顾高声尖叫,脚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动也不会动。 “走开,不要碰我姑娘!” 村长急忙冲上去,高声叫着将小姑娘护在身后。 “姑娘,退后!” 疏影和暗香一个箭步冲到落蕊身前,将她牢牢挡住。 疏影回头低声问:“姑娘,动手吗?” 不,不能动手!落蕊冲疏影轻轻摇头。 此刻动手,不能保证刹那间秒杀眼前的三人,很可能会招来附近的宁国士兵。 落蕊把手伸进怀里,那里有一包迷魂散。 但是,往日实践的机会趋近于零。 落蕊不清楚,这包迷魂散扬出来,够不够瞬间使这几个士兵失去行动力。 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幸亏嗓子眼不够宽广,要不得顺着咽喉冲出来了。 但是再紧张也没用,为今之计只能试试了。 落蕊狠狠闭了闭眼,摸出迷魂散,拨开疏影和暗香,就要扬向对面的三人。 千钧一发之间,只听“噗噗噗”三声响之后,又是“扑通扑通扑通”,连续的三声。 三个刚才还凶神恶煞,野兽一样嚎叫的宁国士兵,先后扑倒在她们面前。 一人后心扎着一柄明晃晃的飞刀,刀刃深深扎进肉里。 三人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死得很是干脆利落,悄无声息。 哎呀妈呀!这剧情变幻太快。 屋里的几人张大了嘴,都没反应过来。 一个宽肩细腰、气势如虹的黑衣男人,逆着光阔步走来。 金色的阳光给他的身上,从头到脚镶了一圈淡淡的金色。 英姿飒飒、玉树临风,就是脸臭得很,阴得不大好看。 “哎呀,我的神!你怎么来了?” 落蕊高高举起的迷魂散,还未及扬出去,连忙收回怀里揣好,一蹦三尺高,直蹿进来人的怀里。 “临风,你是掐指一算,算到蕊儿在此有难,特意下凡来救我的吗?” 姜临风哭笑不得,抱着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的落蕊,快步移到里屋去。 阴沉的脸色,被她这一扑,也稍稍和缓了下来。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这是被吓得现了原形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敢主动投怀送抱了? 姜临风偷着乐,嘿嘿,她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蕊儿,别怕,没事了。” 姜临风在里屋炕上坐下来,抱着落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在外面看见你,拿着张画像挨家敲门,是来找什么人吗?” “原来你早看到我了啊?你一直都在,我刚刚白紧张了。” 落蕊双手扒着姜临风,心安了许多。 第211章 我叫陈落蕊 姜临风心里更柔软了,放缓速度,跟落蕊并排走,边走边道: “东间城里原本有一条密道,直通城外隐蔽处。 东间知府和守备极有远见,在宁国军队开始攻打盛国时,便预料到东间有可能被围。 早早地安排人,沿着原先的密道,又挖出很长的一段,我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还有方绍庭和包玉成源源不断送来的粮草,也从那走。 若不是这些粮草,东间城或许已经断粮了。我们能坚守到现在,你的功劳很大。” “粮草的问题,你暂时不用担心。我会尽我所能,保证粮草的供应。 那些先不说,你不在东间守城,出来做什么?” 落蕊看临风步子缓了下来,脸也不那么臭了,心也愉悦起来。 抓下临风做怪的手,放手里握着,轻声笑问,“守城不是你这个一军统帅该做的事么?” “守城不用我,东间知府和守备,日日夜夜和东间军民守在城墙上,指挥得当进退有度。 又有你的粮草支援,只要他们自己不开城门,东间想丢了都难。” 姜临风幽幽一叹,眸含钦佩之色,“两位大人都是硬骨头,又有大谋略。 援军来之前,都能硬生生挡住宁国军队七八天。援军来了更是如虎添翼,再坚守十几天也没问题。 因为有他们,我和卢含锦才能偷偷摸出来。卢含锦组建了一只特别军队,这次也跟着我来了。 他跟我一起查看地形地貌,查探宁国军队在占领地的兵力部署,制定后面的做战计划。 具体安排我就不说了,你只要知道我没事,赶紧找到人离开这里,不要再让我担心。” 姜临风心里长叹息,知道落蕊并不想过问他这场仗打算怎么打,只是想哄他高兴。 出征至今一个多月了,忙起来还好,偶尔闲下来就想她,满心里全是她娇俏可人的小模样。 她端庄稳重,撒娇赖皮,哪个样子想起来都让他心颤。 如今若得来不易的相聚都拿来怄气,日后岂不得后悔死? 他心中百转千回,反手将落蕊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轻轻地一根一根揉捏她的指尖,恨不得顺着手指一直揉上去,直到将那小身子,整个揉进自己的血肉里才好。 落蕊柔柔地笑着,不说话也不抽回手,任他攥着揉着,心里软软的。 一路上也遇到过几次宁国的士兵,但都完美的避过去了。 天擦黑时便到了县城,丫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东林饭馆。 饭馆外面地上有把锁,锁头断掉了,大概本来是锁着的,被宁国士兵砸开了。 临风带着落蕊几人悄悄走进去,划亮火折子,四下查看。 里面很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桌椅倒在地上,盘碗碎了好多。 厨房里锅铲刀具,扔得哪哪都是。 到处是被扫荡过的痕迹,没有一点吃食留下,更没有人。 “人呢?” 落蕊很着急,或许饭馆不开工,她回家了? “大娘跟我说过,她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她能去哪儿?” 丫丫也很着急,用手使劲拍打自己的额头。 拍打了好一会,眼中倏然一亮,她拉着落蕊的衣角急急地道,“姑娘跟我来。” 饭馆后院,丫丫看着角落里横七竖八堆放的一堆劈柴发愣,继而快速地收拾起来。 其余几人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劈柴收了大半,一块大木板呈现在众人眼前。 木板上有一个铁拉环,临风提着拉环,将木板提了起来。 一个洞口露出来,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饭馆的地窖,用来放洋芋、红薯和酒等,我跟爹爹来过几次,”丫丫皱了皱眉,“要是大娘还在饭馆,就只能藏在这儿了。” “大娘,您在么?我是丫丫,常来送菜的丫丫,”丫丫探头往地窖里看去,一边小声喊,“有人从京城来看你来了。” 地窖里寂静无声,一点声音也没有。 疏影取过火折子,往洞口下晃了晃,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她把手拢在嘴边,低声冲着下面喊:“翠屏嬷嬷在吗?我们是京城镇远侯府来的。” 地窖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回应疏影的,只有深秋的寒风扫过落叶的声音。 “翠屏姨,我叫落蕊,陈落蕊,我母亲是云舒姨娘。” 落蕊不假思索地改回了生父的姓氏,也冲着洞口低声喊起来,“当年她逃了出去,在外面有了我,您知道么?” 地窖里终于有了动静,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有人在互相拉扯。 一个女人压着嗓子愤怒地喊:“放开我,我要出去!” 一道男声同样压着嗓子骂道:“不行,你不能出去。你想害死我们吗?” “翠屏姨,你在那儿,我下去。” 落蕊不等下面纠缠完,接过疏影手里的火折子,顺着地窖的台阶走下去。 临风等人连忙跟上她,一起下了地窖。 下面很宽敞,一边立着一排高高的酒架。 角落里堆着两堆红薯、洋芋,还有一些米面、清水。 有吃有喝的,倒不失为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四五个人瑟缩着,蹲在旁边。 还有一个男人,正拉着一个女人的手往后拖拽。 看见落蕊几人下来,男人不甘地收回手,有些凶恶地盯着她们。 姜临风黑沉如海的眼眸,射出锋利如刃的眼神。 只瞪视了不过一瞬,那男人便败下阵来,灰溜溜地移到一边去蹲着了。 女人从落蕊一步步走下台阶时,眼睛便没有离开过她。 待她走到近前,她一把夺过火折子,转身点起地窖里的一盏油灯。 端着油灯颤颤地凑到落蕊跟前,她仔细地端详她的眉眼。 眸中百种情绪翻起,千般滋味云涌。 迷茫、困惑、惊讶、欣喜,继而盈盈含泪,泫然欲泣。 落蕊也在仔细端详翠屏,眼前人确实是画像中人,却比画像上苍老了许多。 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眼角已生出细细碎碎的皱纹。 眼眸浑浊,皮肤毫无亮色,在昏暗的油灯光影里,尤其显得晦暗无光。 岁月在她身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 第212章 落蕊惹事精 “翠屏姨,我是陈落蕊,镇远侯陈侯爷与云舒姨娘的女儿。 二公子陈子煜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我有母亲留下的海棠花镯为证。” 落蕊郑重又恳切地对翠屏说道,又扬起手腕给她看。 她把自己的随身包裹从身后转向身前,探手往里摸索,“还有母亲的画像……” “姑娘,不用拿了。” 翠屏抓住落蕊的手腕,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只镯子。 “这就够了,你与云姨娘长得很像,看到你就好像看到她一样。” “十八朵海棠花,十八颗黄宝石。” 翠屏依次抚过花镯,似在确认镯子的归属,又似在借此舒缓自己的情绪。 “姑娘,云姨娘好么?二公子好么?” “我娘已经去世了。” 落蕊眼泪簌簌而下,一会用力擦了擦脸颊,又展颜欢笑起来。 “哥哥在京城做官,还成亲了,他过得很好。” “翠屏姨,这是姜临风,”落蕊拉过姜临风,“您还记得吗?永宁侯府的三公子。” “翠屏,小时候我见过你,”姜临风峭拔的身形静然挺立,任翠屏从上到下打量他,抿嘴一笑,“我是落蕊的未婚夫。” 翠屏一愣,浑浊的眼中泪光更甚,忽而直直地面向京城方向跪下了。 喉咙里呼噜呼噜响,压抑不住的哭声呜呜地传出来。 “云姨娘,您听见了吗?二公子做官了,也成亲了。 大姑娘的未婚夫是永宁侯府的姜临风,您见过的那个姜临风……” 翠屏哭了一会,抹干眼泪,回想起当年的事。 “你姨娘,多好的人儿啊,温柔和顺,善良宽悯。 当年奴婢只是姨娘院里的一个下等丫鬟,因为母亲生病无钱医治,偷偷躲在房里哭。 云姨娘悄悄塞给奴婢二十两银子,此恩奴婢一直记在心里。” “侯爷宠爱你姨娘,张氏心里嫉妒,面上却对她和你哥哥百般照护。在侯爷面前 博得个纯善敦良的美名。 后来侯爷出征北境,张氏借故支开你舅舅云辰公子,将你姨娘以得疫病为名关了起来。 不给饭,不给水,不让人靠近,直要活活折磨死她。 姨娘屋里的丫鬟嬷嬷,都被张氏一起关了。 像我这样的下等丫鬟,不能进姨娘屋里的,就被派到外面去干活。 幸好是这样,奴婢才能偷偷给姨娘送些吃食和水,又托人给云辰公子传了消息。 苍天有眼,你和你哥哥都好好地活着,你姨娘泉下有知,定会心安的。” “当年我娘身边的人呢?” 落蕊红着眼睛,小声问:“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若有消息,我去找她们。” “呵呵,”翠屏撇了撇嘴,冷笑一声,“奴婢不清楚她们怎么样了。 但是张氏那么狠毒,怎么可能让她们活着? 连奴婢都被发卖到边境来了,还派人来监视着。 奴婢被卖给一个农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她才放过我。 后来奴婢的相公死了,没有留下子嗣,房子和地都被族里占去了。 奴婢没法讨生活,才到这来做了厨娘。” “翠屏姨,这些年你受苦了。” 落蕊柔嫩的小手,抚摸过翠屏历经风霜的面颊。 她眸中含泪,柔声问,“我来是要带你回京的,跟我回去好么?” “好,好,好,我跟姑娘走。” 翠屏欣喜不已,一迭声地答应。 一行人走出地窖,将木板重新盖上。 又把木柴散乱地堆积在木板上,与门外姜临风的手下汇合,趁夜又急急地往外赶。 穿过敌军占领区,买了几匹马。 姜临风骑在马上,将落蕊搂在胸前,直奔明飞和明翔的驻地。 他要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若是情势允许,他更想直接将她送回京城,可惜那只能想想了。 不过一天时间,姜临风就带着落蕊回到明飞和明翔那里。 其他人在后面慢慢走,他带落蕊先行。 他赶时间,就连吃东西,都是在马上解决的。 一口沙子一口风,一口馒头一口水。这还不是真正与敌军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 落蕊直到今天才体会到,姜临风的军旅生涯,有多么的苦不堪言。 马不停蹄,真是名副其实。 为了不给他添乱,她就是屁股要颠成八瓣了,也忍着不吭一声。 姜临风带着她,直驰到明飞和明翔的营帐之前才翻身下马。 他将两条腿都高唱着自由之歌,急火火要脱离身体,不知要飞向何方的落蕊抱下来,一路抱进营帐中。 林二姑娘头使劲埋在姜临风胸前,羞得直要扎进他衣领里去了。 明飞和明翔正跟下面的将士商讨军事。 一见主子和林姑娘这个样子出现,两个大男人笑得眼都看不见了。 立马挥退众人,上前参见。 姜临风将落蕊放在凳子上,赶明飞和明翔也出去,落蕊的屁股和大腿都得上药。 他心疼得一颤一颤的,可是军情不等人,把落蕊留给别人他还不放心,只能让她跟着自己受这个苦了。 “主子,正好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明飞和明翔赶也不走,非要跟他禀报个情况。 姜临风撇了一眼落蕊,明飞会意,笑道: “不是军事机密,姑娘不必回避。说起来,正要姑娘在场呢。 将军还不知道呢?姑娘来时可是给咱们送了一份大礼。” “哦?” 姜临风疑惑地望向落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要完?要完!!! 林落蕊的脑子,现在就跟西天如来给开了光一样,分外清明。 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好,她下意识地就想跳起来跑。 看着姜临风大概想把自己吃掉的眼神,逃是别想逃掉了,只好讪讪地道: “来的时候,在路上随便捡了个黑鹰卫,不过是个受伤的黑鹰卫哦。” 嗯,还特意强调了强调:是个受伤的哦。 姜临风想弹到九天上去,坐个禅冷静冷静。 他感觉要压不住体内蠢蠢欲动、急欲夺体而出的洪荒之力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就想找根绳把林落蕊捆起来,拴自己腰带上,走到哪儿牵到哪儿。 这货已经不能用贼大胆来形容了,这就是个惹事精。 一眼没看着,她就出事。 第213章 东间城大捷 惹事精林落蕊,不是事惹她就是她惹事。 惹出来的事还一个比一个带劲儿,一件比一件让人心肝颤儿。 仗着自己学了点三脚猫的防身术,说闯敌占区就闯敌占区。 逢事就往上冲,随便就敢捡个人回来。 黑鹰卫也敢捡?受伤的黑鹰卫,那也是折了羽翼,也能杀人于无形的凶兽啊。 “主子,你先别急着凶林姑娘,姑娘捡到那人的时候,他都昏迷了,没有一点战斗力。” 主子的神色实在骇人,落蕊姑娘吓得,都快从凳子上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明飞连忙过来打圆场。 林落蕊冲他投去了,十二万分感激的眼神。 明飞冲她眨了眨眼,又道:“他在黑鹰卫也不靠武力吃力,靠的是脑子。 类似于军师之流,制定行动计划的。因为看上了一个姑娘,动了凡心,想脱离黑鹰卫。 但他知道的太多,上面不肯放过他。 得亏他脑子好使,在众人围捕中只受了点伤,不过他喜欢的姑娘被杀了。 醒来之后,给他看了主子的私印,一点手段都没用,就把什么都交待了。 也是个情种,心爱的姑娘死了,心灰意冷,只求主子给他个全尸,能跟那位姑娘葬在一起。” 情深意重的好男人,落蕊心中唏嘘。 虽说以前做恶不少,但好歹给他留个全尸,还是可以的? 落蕊偷眼觑姜临风,姜临风一个眼刀甩了过来。 林二姑娘急忙举起小拳拳,轻轻捶着自己的大腿。 眼泪汪汪的小眼神儿,怯怯地看着姜临风,面上含着讨好的笑,嘴里小声哼唧着。 嗯,林落蕊之《与姜临风斗第一要则》: 该装柔弱一定要装,该赔笑脸一定要赔。 一贯强势从来都不是好办法,要适当的示弱,给男人展示他男性力量的机会。 姜临风心里软得要化成水了。 这样的小丫头,看一眼,心就像被细小柔软的绒毛轻柔地拂过。 酥麻酥麻的,凶不下去了。 他轻咳一声,移开眼神吩咐明飞: “既然有了黑鹰卫的确切消息,便赶紧给靖王送去。 靖王那边事已了,不日就要启程回京了,让王爷去查实。 等再回到京城,有些账就该跟某些人算算了。” 靖王要回京了?北境之战结束了? 林落蕊不小心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自己知道,要捂耳朵也来不及了。 就听姜临风又道: “给林姑娘安排个营帐歇息。今晚上你俩不要睡了,咱们研究一下后面的战术安排。” 哦,真正的机密在后面。 北境战事结束了,南境更没有问题了,姜侯爷也该回京了? 对于自己迫不得已挑起的这场几国纷争,落蕊心里总是疙疙瘩瘩,有些不舒服,希望赶快过去。 姜临风不由分说,又抱着她去了安排好的营帐。 找来随军的医女给她上药,才急匆匆地去与明飞和明翔商讨军事去了。 两天后,疏影和暗香带着翠屏和丫丫也来了。 明飞立刻派人送她们回京,这是姜临风走之前嘱咐的。 这里离战场太近,他不想落蕊处于危险边缘。 宁国的统帅可能是个杠子头,东间城打不下来,他就跟它杠上了。 围着东间死活不走,誓要将其拿下。 也可能他考虑的是,越过东间往前,会被盛国军队前后夹击,那样他逃无可逃。 反正,他目前还没有绕过东间西去的迹象。 姜临风生怕他哪天,脑子里的水控净了,突然通窍了。 分出一部分兵力围着东间城,一部分往西打过去。 虽然他把明飞和明翔安置在这,也是防着他这一招。 但要打,也要在确定落蕊绝对安全之后。所以,她一定得先送回京城。 林落蕊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要找的人找到了,想见的人也见到了。 她开开心心地接受安排,心满意足的在一群护卫的卫护下,回京去也。 因为翠屏和丫丫骑不了马,又不需要赶时间,林落蕊一行回京的时候,雇了两驾马车。 一路悠悠晃晃、不紧不慢地走,二十多天后才晃到京城东城门。 正在排队等候进城时,从后方赶来了一骑快马。 马上一位驿站传令兵,手里举着军报,高声喊着:“东间大捷!东间大捷!” 在守城的军卒与等候进城的百姓热切的目光注视下,传令兵策马飞驰入了城门。 “东间大捷?”林落蕊与疏影等人会心一笑。 姜临风,英勇善战、战无不胜的姜临风,果然不负众望,夺得了胜利。 十五日前,林落蕊一行人还在回京的路上时,东部边境之战终于爆发。 东间城被围长达两个月,盛国将士任凭城外宁国士兵如何辱骂叫阵,也龟缩在城里,决不出战。 终于在耗尽了城里的粮草弓箭、滚木擂石等所有守城之物后,在统帅姜临风的率领下,以近乎悲壮的姿态开门迎敌。 东间城久攻不下,向前推进的计划在此被打断,开战初期长驱直入的步伐被中止。 宁国统帅憋屈了多日,终于将姜临风与东间城的守军逼到绝境。 喜不自盛之下,全线压上,欲将姜临风及其所率大军,全数歼灭于东间城下。 姜临风布阵奇妙,盛国士兵相互弥补、相互配合,在与宁国的战斗中,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 但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数倍于自己的宁国士兵的围攻下,盛国士兵渐渐力不能支。 姜临风苦苦支撑,其下将士拼死搏杀,如困兽犹斗般,淋漓尽致地展示着生命中最后的疯狂。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宁国将士已经准备好开启庆祝胜利的模式,突然间,四下里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黑压压、密麻麻,如蝗虫过境般的盛国士兵,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袭卷而来,将宁国士兵团团包围在其中。 围猎的猎人忽然变成被围的猎物,宁国士兵惊慌不已。 手下渐渐没了章法,有序的布阵被冲散。 被围在中间,本已现败相的姜临风的军队,却像被推入了高效强心剂。 立时满血复活,冲杀得犹为凶猛。 第214章 靖王失踪了 出征前,三地作战总统帅靖王,与姜侯和姜临风制定了战术安排: 其一,北境、南境战事以谈判为主,能不战则尽量避免作战。 其二,北境与南境解决了各自的险情后,两地大军秘密向东境进发。 以姜临风为总统领,按照他的部署安排,对宁国士兵形成包围之势。 在约定的时刻,以烟火为号,同时对宁国士兵发起攻击。 其三,东境姜临风视情况而定,若北境、南境能尽快解决战事,则坚守待援。 否则也要至少等到一路援军,才能按原定计划开门迎战。 其时,靖王还只能确定,南境燕国必然会尽快撤军。 则姜侯带去的兵马,一定可以前去支援姜临风。 至于北境,凉皇能否尽快退兵,还未可知。 形势最不明朗的西境,危险最先解除。 楚国的军队,自姜临风到东间城时,便悄无声息地撤走了。 从来到回,一声不响,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另外三地,如靖王所想,南境的战事结束得最早。 姜侯一到南境,便派出自己的小儿子姜戍风,出使燕国军营。 燕国统帅南飞越以礼相迎,谈笑风生,言谈间矢口否认燕国有侵扰盛国之心。 只说是因为早先察觉到宁国有异动,怕边境生乱,带人前来看看。 理由找得非常现成而敷衍,双方各自心照不宣。 谁都知道是燕国先陈兵边境,宁国才开始攻击盛国的。 所以难道不应该是,宁国看到燕国往边境调兵遣将,才开始有异动的吗? 再说宁国有异动,你不到燕国与宁国接壤的边境去布兵,跑盛国边境来做什么? 姜侯很清楚,南飞越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但是无论如何,燕国确实没有跟盛国打仗的意图,这便很好。 南飞越在会见江戍风之后不到半天,便带着大军撤得无影无踪,以最快的速度飞回了燕国京都。 不是他归心似箭啊,实在是他的小燕子,每日都在皇宫翘首企盼王夫归来。 为了姜临风带兵走这一趟,让青春正盛貌美如花的娇妻,独守空房这么长时间。 南飞越自己都为自己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高情厚义拍手叫好。 等闲下来的啊,他得跟阿凌好好谋划谋划,到底讹姜临风多少顿好酒才算捞回本? 燕国撤兵后,姜侯仍留在南境做出一副认真布防的样子。 暗地里,姜戍风却带着十万大军离开南境,昼伏夜出,且专挑隐蔽无人处行走。 十几天后,终于秘密潜行至东部边境,在宁国军队东部某处驻扎。 北境,凉皇于两军阵前架起高台。 在一个天轻云淡、天朗气清的好日子里,他摆宴相邀靖王。 席间,二十万北凉士兵,密密麻麻陈列于前。 军旗烈烈,虎虎生威。 行动间,动作整齐划一。 呼喊声,气势凛冽逼人。 凉皇气度优雅,从容淡定,没有一丝敌意。 他就是特意演兵给靖王看,展示凉国如今军力之不可小觑。 靖王心下了然,凉国果然与燕国一样,非为战而来。 但是谁有这么大的脸面,能让凉皇御驾亲征至此? 任靖王百般猜测试探,凉皇皆一脸讳莫如深,丝毫不漏。 两天后,凉皇与靖王爷达成协议: 凉皇可以从北境撤兵,但要靖王给一个承诺。 他日若凉国有求与靖王爷,希望靖王爷能鼎力相助。 凉皇相信,盛国战神靖王爷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言必出,行必果。 所以不论所求之事结果如何,只要靖王尽力便好。 当然,所求不会损及盛国及靖王自身的利益。 若靖王觉得凉国所求有违此言,可以选择不履行协议。 此协议对靖王可说极为有利,他没有多加思索便同意了。 但他始终都没弄清,凉皇到底是为向盛国施压,解救姜临风而来?还是图谋其他?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又三天后,凉国撤兵。 靖王爷即刻安排心腹大将带兵秘密前往东境,按照姜临风的部署,驻扎在约定的地点。 与姜戍风和明飞、明翔的部队,对宁国军队形成包围之势。 只等姜临风发出指令,对宁国军队发起反攻。 靖王则带着几千兵马返回京城。 京城里还有人在虎视眈眈,还有人妄图趁机生乱,他准备回去收网了。 东间之战持续了两天两夜,第三日黎明破晓时,才终于结束。 宁国统帅在手下将士的拼死相护下,留下十几万具尸骸,数十万俘虏,只带着几万残兵,突出了包围圈,一路向宁国败退。 姜临风在坚守东间近两月后,终于完成一次绝美的绝地反击。 在随后赶来的数十万盛国将士的联合协作下,将宁国军队一击而溃,大获全胜。 东间城捷报到达,朝堂之上一派欢腾。 盛国之困已解,皇上一扫之前的阴郁,整日笑逐颜开。 他思量着该给姜临风些什么奖赏,才能配得上他此次的无上战功。 然而,靖王却在回京的路上,失去了踪影。 随他一同消失的,还有跟他一起,从北境归来的几千将士。 皇上心里纳闷,却也并不担心。 最出色的儿子,还带着几千人马,不是他自己故意掩盖踪迹,谁能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 众臣都在私下猜测其去向,皆百思不得要领。 “靖王不见了?”林落蕊疑惑地看向给她通报消息的疏影。 “嗯,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疏影看了落蕊一眼。 此时的京城中,若说还有人知道靖王去了哪里?那也就是落蕊和疏影、暗香三个了。 “看来,等靖王和临风回来,一切就该结束了。”落蕊有些神往。 太久了,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姜临风得胜之后,并未停歇。 他率领三十万大军,猛虎下山般直向东推进,一鼓作气,顺利收回被宁国占领的五座城池。 直到东部边境线也未停顿,三十万大军追着宁国统帅,杀进了宁国。 宁国举全国之力攻击盛国,却把大部分兵力都折在东间城一战中。 兵败如山倒,国中再没有能力,将势如破竹的盛国将士拦阻在国门之外。 第217章 父亲再入狱 既然柳静云承认,他是凉国皇子,林文昌的义子,那这两个女人的证词,他就没必要再听了。 他现在只想弄清,凉国布兵边境到底是为何? 与姜临风有没有关系?与别的什么人有没有关系? “你说你与他们没有勾结,那凉皇布兵于边境又是为何?” 盛皇高高在上,浑浊的眼眸里亦射出慑人的光芒。 “说到底,凉皇御驾亲征是应你的请求,为逼朕放出姜临风?他难道一点不知情?” “皇上圣明,”忠国公连忙接腔,却又似吞吞吐吐,犹犹疑疑,“老臣猜测,凉皇御驾亲征,定是为姜临风而来,他定然知情。 或者……或者……还有更高权位的人知情,也未可知。” 忠国公话说的语焉不详,遮遮掩掩。 可是任谁都能猜到,比姜临风更高权位,又迫切希望姜临风出狱的,不就是靖王么? 这个老不死的,到现在也不忘拉靖王和姜临风下水。 明里暗里,都在接着皇上的话音,把祸水往他们身上引。 “忠国公此言差矣,我皇兄怎可能为区区一个姜临风而御驾亲征? 调动数十万大军到边境,所耗费的军饷粮草可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柳静云咄咄逼人,据理力争。 身份既已暴露,那他便以皇子自居。 这种时候,这个身份或许会让盛皇有所顾虑,给他和他所在意的人提供一份保护。 “我皇兄并非为救姜临风而来。他因怕我在凉国失了性命,才送我到盛国。 之后为了能接回我,与六位兄长搏命争斗,最后才坐上皇位。 但是自静云到盛国之后,从未与他联系,他因此失去了我的踪迹。 直到凉国使臣来此,偶然间认出了我,报给了他。 他想让静云回凉国,因为凉国现在已经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静云未从,皇兄便撤回了凉国使团,亲自率兵至边境。 他是想让静云看看,他想我回去的决心。为了我,他不惜与盛国开战。 此事虽恰好发生在姜临风被打入天牢的那段时日,但是与他有什么关系?” 柳静云决计不能说,是他联系凉皇来救姜临风,那样只会把姜临风也拖进来。 他要将姜他从这里面择出去,择得干干净净的。 他竭力强调自己在凉皇心中的重要程度,也是要给盛皇提个醒。 他是凉国名副其实的皇子,是凉皇珍而重之的兄弟。 对他,不能像对普通的盛国臣子那样。 这涉及到两国邦交,处理不好可能引发两国大战。 那就不是凉皇一时起意,来边境转转那么简单了。 大殿上一片寂静,众臣都在默默地等待。 这桩事,表面上是忠国公参了林文昌和乐逍遥两个小虾米。 实际上却是,忠国公所代表的四皇子与靖王之争。 旁人谁也参与不进去,只能等皇上给出个结果。 皇上高坐龙椅,垂敛双眸,陷入沉沉思索。 末了一抬头,声音苍老却不失威严: “今日事,双方皆是口说无凭,且待日后细查。将林文昌,乐逍遥暂且押入大牢。 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查清楚忠国公所奏是否属实。 将林家围起来,由禁军看守,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八皇子殿下,委屈你暂时歇在驿馆里,你的安全自有禁军保护。” 皇上果然听懂了柳静云的疯狂暗示,现在已经不能把他当作普通的盛国臣子对待,不能关到牢里去。 但是与他有关的人却不能放松,该关的要关,该软禁的要软禁。 倒是姜临风,虽说也有避不开的嫌疑。 但他刚刚立下赫赫战功,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还真不能动他。 一番操作下来,姜临风毫发未伤。 忠国公颇不甘心,对着他阴阴地笑。 “姜侯爷,听说你与林家二姑娘订有婚约,如今林家有难,侯爷是不是心里难安呢? 不如老夫给侯爷提个建议,侯爷可以考虑,以今日之爵位换你岳丈一家的安全哦。 如今你是皇上眼中最大的功臣,你若有此意,皇上定会应允的。” 姜临风双眸漆黑深遂,内里光芒烁烁,如盛满万千星辰。 是的,他动心了。 林家满门被软禁,林文昌被下狱,落蕊必然会焦急难过。 如果可以,他不惜用自己刚得的爵位换落蕊的自由快乐。 “忠国公,你不要乱说,忠毅侯与我家女儿早已解除婚约。今日之事,轮不到他来做什么。” 已被禁军抓着往殿外走的林文昌,返身冲姜临风大声喊,“临风,不要听他乱吠,今日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姜临风瞬间清醒,他可以用战功、用皇上的封赏,换落蕊暂时平安,但是日后呢? 他黑眸喷火,怒目而视,直要把忠国公这老匹夫生吞活剥。 老奸巨滑的忠国公挑衅般冲着他阴笑连连,丝毫不以为意。 姜侯对姜临风暗施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忠国公在今日封赏之时带人证上殿,明显是有备而来。 不能直接把姜临风拉下来,就要逼他以军功交换林落蕊。 此事不能遂了忠国公的意,需得从长计议。 很快,大批禁军披甲执锐,神色冷凝,将林家团团围住。 得到消息的林落蕊带着疏影、暗香急匆匆前往听雪阁。 院子里站了很多人,乐玉华、庄姨娘、林月莹,连久不露面的孙姨娘也在。 还有很多丫鬟仆妇,一个个忧心忡忡,焦虑不安。 她最疼爱的小糖包正伏在母亲怀里,哇哇地哭个不停。 方氏一脸忧愁,没心思哄他,任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脸涨得通红。 一看见落蕊,小糖包红红的眼睛便亮了,扬着小脸,张着小手,扑腾着两只小脚丫要她抱。 林落蕊心疼得不行,赶紧接过他,耐心地逗着哄着。 “母亲。” 林月清从外面匆匆跑来,一边抹着脸上不断滑落的汗水,一边焦急地道: “月清去外面打探,可是银子使了,好话也说尽了。 就是没有人告诉我,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219章 忠国公下狱 “这些人现在在哪?” 皇上一把将手里的信笺扔进木匣里,阴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再老的老虎也是要吃肉的,皇上暴怒,不知是谁要倒霉了? 众臣心里嘀咕不停,吓得要死了。 “儿臣将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去到他们的营地埋伏了很多天,才找到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可惜都是些死士,逃不了便自杀,留下的没有几个。” 靖王平静地给皇上禀报情况,声音无波无澜,似乎说的只是几句家常。 “儿臣把他们带到殿外了,请父皇移步前去查看。” 站在靖王身边的白衣人,就是落蕊她们捡到的那个黑鹰卫军师。 他的伤早养好了,如今一直跟在靖王身边协助调查。 靖王隐去了前情,将他说成是主动投诚的,希望将来能留他一命。 他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将军师所述黑鹰卫的历次行动查了个清楚。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黑鹰卫的营地。 匣子里的都是靖国公与黑鹰卫首领的通信,以及靖国公给黑鹰卫的手谕。 因为行动的突然性,他们根本来不及将这些关键的罪证销毁,没费多少劲就被搜到了。 之后,靖王便带着这些证据,火速赶了回来。不给忠国公得到消息,做出反应的时间。 所以,忠国公至此还不知道,他的黑鹰卫已经被人端了老窝,全军覆灭了。 皇上怒气冲冲地起身,起得太急,竟然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老了呀,的确不中用了。 身边的小太监吓出一身冷汗,急忙上前扶着皇上出殿去。 殿外站着几个满身伤痕、五花大绑的黑衣人,地上还躺着几具死尸。 黑鹰卫七十几人,只活下了五六个。 其他的要么被杀,要么自裁,大多死相很是凶惨。 靖王爷怕吓着那些没大见过血的大臣们,好歹挑了几具还能看得下眼的,抬了回来。 饶是这样,有几个经不住的大臣,还是跑到一边去,吐了个天昏地暗。 这种时候,皇上的龙威也不好使了,镇不住他们体内翻滚不休、闹得欢畅的胃肠。 皇上倒是身经百战,瞪眼看着小太监抖颤着手,扒拉开几具尸体的衣服。 几个受伤的也把衣服扒开了,无一例外,肩膀上都露出一个凶恶狠戾的黑鹰头。 从第一具尸体的黑鹰被扒拉出来时,忠国公的脸色就白了。 他平常只接见过黑鹰卫的首领,军师那种小角色还没资格见他。 所以,看见那个白衣人上殿,他也只是疑惑。 可是见了那只黑鹰头,他便明白了。 之所以还能强撑着不倒架子,是因为他不知道靖王爷到底掌握了他多少事? 是能治他于死地?还是可以再挣扎挣扎? 皇上豁然转身,眼眸死寂,看死人一样地看着忠国公。 “来呀,将忠国公拉下去,下死牢。” 淡淡的一句话,甚至没有带一点点戾气,却彻底打消了忠国公仅存的幻想。 他“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面色如眼前的尸体一样惨白。 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群臣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直接下死牢了?忠国公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啊? “父皇,儿臣这里还有更多的人证物证。” 靖王上前一步,朗声道,“可以证明,忠国公以权谋私、残害同僚、贪赃枉法……” “朕不看了,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去查。 该平反的平反,该昭雪的昭雪,当然该抓的要抓,该杀的要杀。” 皇上看了看靖王身后站立的,忠国公府前二管家、惟芳楼的老鸨,还有惟芳楼的几位姑娘。无力地挥了挥手。 “只他指使黑鹰卫屠了那几个朝廷命官满门,便是他死几百次都不够偿命了。” 什么?忠国公屠人满门?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众臣又一次不寒而栗。 这样的禽兽还下什么死牢?直接斩立决。 皇上再没有多余的一眼给忠国公,却用浑浊的双眸,深深地凝视了靖王一会。 提起老迈的双腿,他飘飘悠悠地飘回了殿里。 皇上在位的这二十几年,大盛国四海升平,国力日渐强盛。 他一直对现状沾沾自喜,引以为傲。 如今,却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执政能力来。 他宠着容妃多年,宠着容妃所出的四皇子多年,纵容他们联合忠国公争权夺势。 却没料到忠国公越来越骄纵,以权谋私、残害同僚、贪赃枉法、无恶不作,一言不合便敢屠人满门,凶残暴戾至极。 都是自己的错啊,看来,这个皇位真该早些让出来,让有能者居之了。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本来在审理林文昌与乐逍遥的案子,正忙得焦头烂额。 但是柳静云该承认的都老老实实认了,不想承认的却只字不露,让人抓不住一点把柄。 他坚决不承认与林、乐两人有勾结,更不承认是自己联系凉皇解救姜临风。 凉国皇子不能用刑,又没有别的有力的人证物证,皇上想知道的事,查来查去都查无实据。 三司的头头脑脑们,正头疼的不行。 突然接到忠国公的案子,好家伙哦,人证物证俱全,做案过程都清晰明白。 他们只要根据靖王提供的材料一一对照,结案便好。 于是顺水推舟放下林、乐两人的案子,转而去查忠国公了。 林文昌和乐逍遥,说到底也没有给大盛造成什么巨大的、不可挽回的损失。 若实在没有什么突破点,便要无限期拖下去了。 夏夜,火辣辣的太阳隐去,凉风习习吹来。 空气中飘荡着鲜花的馨香,虫鸣声此起彼伏,到处充满生机与活力。 这样的好天气里,往日阴森可怖的天牢,仿佛也添了一些别样的生动。 一位衣着简洁,遮掩着面部的女子款款而来。 平日里吆五喝六、耍威风惯了的狱卒提溜着鞭子上前,刚要喊上两句,唬一唬没见过世面的胆小鬼,顺便弄点好处。 女子身后的侍女一声暴喝,箭步上前,将他挡了回去,顺手丢给他一只令牌。 狱卒只轻瞟了一眼,便“咚咚咚”连退三步。 第220章 他要柳拂风 狱卒大气不敢喘,双腿打着颤,直将女子带到乐逍遥住的监舍里去了。 三天后,被关了近一个月的乐逍遥被释放,三司给出的结论是: 查无实据,无罪释放。 第二日,皇上下了第二份给庆和公主赐婚的圣旨,这一次选中的驸马是乐逍遥。 是的,那天去牢里探望乐逍遥的女人是庆和公主。 乐逍遥留宿公主府的那一夜,喝断片的只有他自己。 庆和公主虽然也喝了很多酒,却一直保持着清醒。 她看到了乐逍遥的挣扎与释然,看懂了乐逍遥眼眸里流露出的对自己的疼惜。 这个俊美无俦又重情的男子,深深地打动了她。 乐逍遥入狱,她心痛难当。 那样一个如谪仙一样的人儿,怎能住在那样肮脏的地方? 她打听了好久,确定他是被冤枉的。 便决然地以公主的尊贵之躯,亲自前往监牢,询问他对自己的心意。 在得到乐逍遥肯定的答复后,即刻请求皇上放人并赐婚。 逍遥哥哥要与庆和公主成亲了! 被关在府里的林落蕊也得到了消息,她真的高兴极了。 她正在给庆和公主准备一份礼物,从姜临风出征之时就开始准备了,如今还差一点点没有完成。 她亲手做的轻容纱裙,亲手在上面绣了百鸟朝凤图。 栩栩如生、飘逸生动、雍容华贵、典雅大方,特别称公主高贵的身份。 本来是因为姜临风拒婚给公主造成了太多困扰,这份礼物是表达歉意的,如今用来做成婚贺礼刚刚好。 林落蕊手下绣针飞快穿梭,她要赶紧把礼物准备好。 感情的事说不清道不明,她能感觉到乐逍遥曾经对她的情意与温柔,却不能给出相应的回应。 因为相比于乐逍遥的俊美,她更爱姜临风的英姿。 如今乐逍遥要成亲了,还是与他互生情愫的庆和公主。 一直深藏在她心里的愧疚,终于慢慢消解了。 又一日夜,驿馆里。 柳静云端坐在桌前,对面是同样端坐的靖王。 自打身份暴露后,柳静云刻意掩藏的的皇子气质尽显。 虽然还是往日的衣衫,还是那样的温润高雅,但却透着一股沉静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靖王奉皇命而来,他心思复杂地看着柳静云。 当明飞火烧火燎的找到他,告诉他京城的变故,告诉他柳静云是凉国皇子时,他便明白了,凉皇要求他全力而为的事是什么? 他相信柳静云所说的凉皇与他兄弟情深,凉皇要他回凉国是真的。 单凭凉皇在北境战场上演兵的气势,如果柳静云不能安全回到凉国,凉皇定不惜与盛国一战。 其实若没有凉皇所托,他就不全力帮助柳静云吗?他当然会尽力的。 在大明府时,柳静云曾与他并肩而战;在京城,柳静云也是他这一派的。他有什么理由不帮他? “我义父还好吗?”柳静云抬眸注视着靖王,平静地问,“林家呢?还被软禁着吗? “林大人还在牢里,林家还被围着。你应该清楚,他们的安危取决于你。” 靖王回视柳静云,同样语气平静,昔日义气相投的朋友谁也没办法把对方当成敌人,“我来是要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来到盛国的? 凉国陈兵边境究竟是否是与你有关?你明,我才好想办法保住他们。” “在王爷面前,静云不会说谎,”柳静云眸色渐深,眼底浮现一抹痛苦的神色,“我怎么来到盛国的,在朝堂上已经说明了。 句句实言,绝无半句假话。当初在凉国皇宫,我被人排挤迫害活不下去了,我七哥送我至此。 此后我一直把自己当做盛国人,从未做过任何有损盛国之事。 我义父、林家人、乐逍遥,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说他们与我勾结都是造谣污蔑。” “凉皇御驾亲征确实是应我的请求,我也确实是为救临风,但是临风并不知情。 朝堂之上静云说了假话,想必王爷会体谅静云不想牵扯临风的心情。” 靖王爷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柳静云缓了一口气,语气和缓,平静无波,“静云不瞒王爷,凉皇为能早日接我回国,与另外几位皇子拼死争夺皇权。 身体因此受损,只怕撑不了几年了。他几次要我回凉国继承皇位,我都没有答应,我想在盛国终老一生。 为了救临风出狱,我以回去继位为条件求他出兵。没想到他竟御驾亲征北境,许是为了表示对我的重视。” “凉皇确实对你情深意重,他于北境跟我谈退兵协议,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在凉国有求于我的时候,我能全力相助。 现在想来,他要我相助的事情,便是助你回国了。” 靖王爷长吁一口气,“可是静云,你与我说凉皇的身体撑不住几年,就不怕我扣住你不放,让凉国无主而陷入大乱吗?” “呵呵,静云相信王爷不会扣住我,”柳静云谈笑自若,坦荡又成竹在胸,“其一,五大国相互牵制,相互制衡,这种局面不能轻易打破。 其二,凉国大乱,与大盛又有什么好处?凉国无主便无人辖制臣民,为了生存,凉国人会频频袭扰大盛。 其三,静云是友非敌,我母亲是盛国人,我义父,我的朋友都在盛国,我不会与盛国为敌。 王爷是想要一个,彼此可托付后背的朋友?还是一个时刻需要提防的敌人?” “静云言之有理,不愧是大凉未来的君主。”靖王轻笑,眼眸闪亮,“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尽快把事情处理妥当,然后送你回国。” “王爷,静云还有事相求,”柳静云双眸明亮非常,神色坚定而决然,“静云不求别的,只求大盛能允许静云带走柳拂风。” “静云倒是多情种,自己走了不行,还想带走大盛最美丽善良的姑娘。” 靖王促狭地笑,“若想带走拂风姑娘,我也有一个条件,你若肯……” “无论什么条件,只要静云能做到,王爷请说。” 柳静云不待靖王说完,便急切地打断他。 第221章 不想谈逍遥 “我要的很简单! 只要静云以未来国主的身份,承诺将来继位之后,与盛国签订百年盟约,成为盛国最为可靠的盟友。 之后若拂风姑娘愿意,你便可带她一起回凉国。” 靖王依然一派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以女人要挟自己的好兄弟答应条件,是件丢脸的事。 “确实简单。” 柳静云回答得也那么理所当然,在他心里,拂风是第一位的。为了拂风,他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拂风是我此生唯一的妻。静云有生之年,凉盛绝不会再起战争。静云的后代更是盛国的血脉,当与盛国永保和平。” 这就有些武断了,人只能管得了自己,谁能保证子孙后代还能听从自己的遗愿?当然,靖王要的也只是他的承诺。 靖王即刻起身去皇宫回复皇命。 第二日,林文昌被释放,理由不要太好找,简简单单四个字:查无实据。 与乐逍遥一样,本来也是没影的事,上哪找证据去? 被禁军重重包围的林家,自然也解封了。 林落蕊的贺礼准备好了,她提前给公主府送去拜贴,庆和公主欣然应允。 收拾好贺礼,她与疏影、暗香走进公主府。 第一次走进这座宅院,她一路行来,一路暗自感叹。 庆和公主府的简约低调,超乎她的想象。 极致奢华之后,回归自然的平和,不经意间显露出公主内心的淡泊与宁静。 与乐逍遥那种,无论身份与地位如何变化,都“我自一心向明月”(突然间很想改一句古诗词,请大家不要介意哈)的气质相得益彰。 乐逍遥与庆和公主,两人都是既有颜值又有才华,而且低调而不张扬的人。 庆和公主很随意地坐在院中水榭里,一见落蕊过来,便起身迎了过来。 堂堂公主很是平易近人,一点不摆公主的谱。 第一次相见,林落蕊却不能逾矩。 规规矩矩地拜见过之后,她恭敬地将贺礼呈上。 公主抖开手里的纱裙,随手披在身上。 轻容纱质地轻薄而飘逸。 微风轻拂,裙子上所绣的色彩惊艳、种类各不相同的鸟儿,如同活了一样,齐齐伸展羽翼。 百鸟齐飞,涌向中央位置牢牢占据c位的高贵美丽的凤凰。 一件纱裙如同活的百鸟园,如梦如幻般,仿佛能听到鸟儿啾啾的啼鸣声。 “落蕊,这是你亲手绣的吗?” 庆和公主欣喜地笑着,眼眸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 “早就听说你绣艺非凡,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好。巧夺天工?鬼斧神工?神乎其技? 不不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比宫里织绣局最好的绣女,都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 “公主喜欢就好,”林落蕊看着公主喜欢的样子,眯眼开心地笑,“落蕊也就这么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落蕊是姜临风认定的未婚妻,也是乐逍遥曾经喜欢的姑娘,这些庆和公主早打探清楚了。 论理她该嫉妒或者至少会感到尴尬,可是面对笑得温婉又真诚的落蕊,她一点那样的情绪也无。 论理落蕊是乐逍遥那边的人,送贺礼也该送给乐逍遥,她却送到了公主府,分明是为表达歉意而来。 但自己与姜临风的事,本来不是她的错。 庆和真切地感受到了落蕊对她释放的善意。 抛却身份地位的悬殊,两位姑娘相谈甚欢。 从绣艺到主持中馈到生意经营都是落蕊擅长的,她讲起来头头是道。 一桩桩趣事逗得庆和咯咯笑个不停,眼眸中光彩越来越亮。 她是尊贵的皇室公主,享受公主的尊荣时,也得付出与之相对应的代价。 要时刻端着公主的仪态,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时刻拘束着自己。 哪里能像落蕊这样活得自在惬意,鲜活生动? 像乐逍遥初见落蕊时一样,她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宝藏女孩。 如果刚开始跟落蕊相处还有那么一丝不自然,现在是真的放下了。 这样的好姑娘谁会不喜欢呢?乐逍遥会先喜欢上她也不足为奇。 怪只怪自己与逍遥相识太晚,不能参与他的过去。 “落蕊,你与逍遥都从大明府而来,听说他与你家哥哥私交甚好,”庆和公主斟酌着词句,谨慎地问,“你能给我说一些他过去的事吗?” 正讲得眉飞色舞快要收不住的林落蕊:“……” 公主,咱能说点别的吗? 谈谈天气,谈谈美食,谈谈风花雪月? 哦,不,风花雪月等逍遥哥哥跟您谈。 咱们谈谈诗词歌赋,谈谈人生理想? 这些落蕊都能跟您谈上个几天几夜,不带打磕巴的,没事谈什么乐逍遥啊? 落蕊不想跟公主谈乐逍遥。 一个姑娘在另一个姑娘面前,谈人家未来的夫君怎样怎样。 好像在炫耀自己与人家夫君的关系有多好,故意来示威一样,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可是看着庆和公主眼中闪烁的小星星,她暗叹一口气。 公主是想弥补,错过逍遥哥哥过去二十年人生的遗憾? 罢了,就给她讲讲逍遥哥哥过去的苟且,和他的诗和远方的田野。 “好啊,殿下,”落蕊同样小心斟酌着词句,不能表现得与乐逍遥关系多好多近,又不能太疏远,“我们先从乐公子的名字说起……” “蕊儿,不必那么避讳,”公主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爽朗一笑,“我知道你以前唤他‘逍遥哥哥’,他叫你‘蕊儿’的。 我便也这么叫你了,你把我当姐姐一样好好跟我说说,不要拘着。” 懵圈的林落蕊:“……” 到底是皇家公主,院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性子也随和平易。 手下的侍卫可真是专业的,连别人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都给翻个底掉。 林落蕊感觉自己在公主面前,跟被扒光了一样,毫无秘密可言了。 二姑娘也是个敞亮人儿,既然被查得明明白白的,人家公主也好像并不在意。 她再扭捏纠结就更显得欲盖弥彰了,那就这么叫。 “好,公主,我们先说说逍遥哥哥名字的由来。” 第222章 储君换人了 “乐家是大明府首富,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 听我家哥哥说,乐伯伯给他起名叫‘乐逍遥’,就是希望他逍遥快乐地过一生就好。 他不让逍遥哥哥读书出仕,为此还断了他的月银,连书院的学费都不给他出。” 庆和公主听落蕊说起乐逍遥,还要冠以“听我家哥哥说”,心里暗自好笑。 真是个善良的姑娘,怕自己不舒服,极力撇清与乐逍遥的亲密关系。 可是自己不是那种小气巴拉的人,不是特别介意的好吗? 当然哦,一点不介意也是不可能的。 庆和公主也不揭穿落蕊,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兴致盎然地追问:“哦,后来呢?” “还能怎样呢?”落蕊叹口气,弯弯着眉眼笑起来,“逍遥哥哥比乐伯伯执念还深。 他自小便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怎会轻易屈服? 他去女院教女学生骑射,自己赚学费也要把书读下去。 因为长得好看,学生们上课只顾着看他,有个学生掉下马摔断了腿,那家人讹得他只差去当衣物了。 就这样他也没放弃读书,去年科考一举得中状元郎。逍遥哥哥能走到今天,挺不容易的。” “是挺不容易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庆和公主渐渐沉默下来,笑也笑得有些心不在焉。 次日,她上书自请废弃公主封号。 大盛朝有规定:驸马不能掌实权。 乐逍遥要娶公主,便要放弃自己多年的理想,甘心挂个闲职,与公主平平淡淡过一生。 或许他自己愿意,但是庆和公主不愿。 公主封号于她可有可无,但乐逍遥有一颗矢志不移的报国心。 他该纵马驰骋、展翅翱翔,怎能圈养在她的后花园中? 所以她宁愿舍弃公主封号,为夫君争取到继续为官的资格。 皇上或许也觉得,以乐逍遥的才能,不能于朝常上为国效力太可惜了。 没有过多纠结,便同意收回庆和公主的封号,但是公主府没有收回。 庆和很干脆利落地摘了公主府的匾额,挂了“乐宅”的牌子。 不扭捏不做作的以乐家媳妇自居,迅速收拾起宅院准备做婚房了。 天可怜见,公主是真心对乐逍遥的。 乐逍遥“守得云开见月明”,收获了一位愿意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的好姑娘。 其实,他并不需要公主做出这样的牺牲。 不久之后,乐逍遥带公主回到楚国,继承了楚君之位。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或许,自请废弃封号这种行为也具有传染性,继庆和请求废弃封号之后,太子也上书自请废弃。 太子本身庸庸碌碌,没有靖王之强硬果敢,也没有四皇子的阴险狠辣,只因为是前皇后之子,才得以立为储君。 但是前皇后已逝,母家势力在这几年的皇权争斗中,逐渐消耗殆尽,丧失了战斗力。 他在太子位上,整日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如今靖王强势归来,扳倒了忠国公,也相当于斗败了四皇子,自此在众皇子中一枝独秀。 他的存在,挡住了靖王前进的步伐,若还占着储君的位置,只怕下场不要太惨。 他惶恐多日,却不知该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 庆和公主自请废弃封号的行为,像一盏指路明灯一样,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太子欣喜若狂,做出了他此生最为明智的选择。 效仿庆和,他自请废弃,以求保命。 皇上似乎早有此意,就像“练字练废了一张纸,揭过了换张纸再练”一样自然,即刻同意太子的自请。 废弃太子封号,改立为王。 之后他迅速下旨,改立靖王为太子。 大盛储君悄然更换,众臣也很少讶然。 有几位言官,倒是开启了惯常的叨逼叨模式,叨叨了几句,“立嫡立长,储君不可轻废”之类的废话。 很快便淹没在靖王众多拥趸,热烈欢呼的洪流中。 像秋叶轻轻飘落于水面上,像蜻蜓尾尖轻点了一下水面,几句话根本激不起一点水花。 早在意料之中嘛,这储位之争早就是靖王与四皇子之间的争夺。 现在忠国公倒了,四皇子没有了与靖王抗衡的助力,靖王上位顺理成章。 太子之位,有能者居之,谁说太子立了就不能改了? “姑娘,这是拂风姑娘给你的。” 夏日的午后,天热得人总是懒懒的,有风吹来也是热乎乎的。 刚用完午膳的落蕊烦躁得正想眯一会,青桃急急走来,递给她一个纯色的白帛锦囊。 “拂风姐姐?”落蕊心里一动。 拂风很少给她传递信息,有限的几次也总是在夜里,利用夜色遮掩形迹。 此时突然在大天白日下传信,定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她急忙拆开锦囊,看了一眼信笺,脸色“唰”得变了。 “翠屏姨,收拾一下,我们去镇远侯府。” 落蕊按住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狠狠地揉了两把,缓了两口气才急声喊。 “疏影,你来。” 忙忙梳妆的落蕊停顿了一下,又将疏影唤到身边,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疏影怔了一怔,匆匆出门了。 落蕊来不及精致梳妆,解散的墨发只松松挽起来,拿一只寻常簪子簪住。 脚下像踩着风火轮一样,带着暗香和翠屏一路喷着火,直往镇远侯府去了。 镇远侯府守门的家丁都认识她,二公子的小姨子嘛,常来常往的。 没人阻拦,落蕊顺利地进了侯府。 进来了,她就算再急也得稳下来。 心急火燎的落蕊,忍着胸腔里要蹦出胸口的狂跳,缓步走进林月萱的院子。 她得把这次造访,做成一次普通的探望。 只不过这一次,也像前面几次那样临时起意,没有提前投拜贴而已。 “哟,落蕊,今日这穿戴可是不一般啊。” 林月萱看落蕊与身后两个丫鬟,头上都戴着大大的帷帽。 其中一个,遮面的轻纱还垂落着,遮挡着面部。 她轻声笑道:“疏影这面纱还不舍得撩上去呢?这倒是遮阳的好法子。” “大姐,我哥哥呢,快让他出来。” 落蕊知道月萱把翠屏当成疏影了,也没心思跟她解释,脸色凝重地道: “我要见侯爷,现在。” 第223章 落蕊的布局 “蕊儿,出什么事了?” 陈子煜从里屋边系着腰带边快步走出来。 他刚躺下迷糊着,就被这风风火火的妹妹吵醒了,“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 “要出大事了,哥哥,”落蕊上前拽着陈子煜的胳膊就往外走,“快点,再晚了,只怕离抄家灭族不远了。” 自上次落蕊为救姜临风,被逼无奈认父之后,陈侯其实已有七八分相信了。 心里存着疑虑,他平日就不太去张氏房里歇着了。 陈子煜被落蕊带来的消息震得回不过神来。 他直不愣登地闯进某个姨娘的院子里,拉着从里屋出来,还迷糊着的陈侯就去了书房。 “落蕊,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陈侯爷看着落蕊随意洒脱的造型还有点懵。 这孩子往日虽然不甚注意打扮,可头发还是梳得齐整爽利的,今日怎么挽了个鸡窝就来了? “侯爷,落蕊来证明,我确实是你女儿了。” 鸡窝头林落蕊,浑不在意陈侯惊异好笑的眼神,从身后把带着帷帽遮着脸的翠屏拉出来,撩起她面前的轻纱,“您看看,您认识她吗?” “是你!你是当年云舒院里的小丫鬟,”陈侯爷细一端详,讶然出声,“你怎么在这里?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侯爷,”翠屏跪倒在地,眼泪潸然而下,“奴婢被张氏卖到东部边境去了,几个月前,姑娘亲自去东边把奴婢带回来的。” “侯爷,十几年前的事,就如我们猜测的一样。 您出征之后,张氏以我母亲生病为由将她关了起来。不给她吃喝,想要生生折磨死她。 翠屏姨偷偷传消息给我舅舅,舅舅将我母亲救了出去。这些事,等会您可以亲自问她。” 落蕊急急地说着,嘴巴崩豆一样不留一点空隙,不让其他人插嘴问一句话。 “您现在相信我是您女儿了?可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与您相认。 带翠屏姨来,只是想让您相信,我是您的女儿。我不会害您,不会害陈家。 我要说的是另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您先看看这张信笺。” 林落蕊从袖子中抽出信笺,递给陈侯。 陈侯狐疑地接过去,一眼看清信笺的内容,身体刹然抖了一下,差点一屁股跌到地上去。 说是信笺,其实不过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容妃与张氏勾结,联系陈侯旧部欲于今日晚间逼宫,此二人为其中之二。 旁边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开头没有称呼,结尾没有落款,看着就是写信人仓猝写就的。 “这两人的确是我的旧部。” 陈侯爷毕竟经多见广,久经锤炼,没多久便稳住了心神。 他慎重地问道:“这张纸条是谁写的?怎么会传到你手上?” “不敢瞒侯爷,这是靖王专为打探各方消息,安插的眼线传给我的,是我的好姐妹,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与侯爷的关系。” 林落蕊眼神灼亮,她不能将柳拂风和盘托出,只能尽量挑拣着一些,不太能暴露她身份的线索告诉陈侯。 “她冒险把信传给我,是想让侯爷主动出手,将这场宫变扼杀在萌芽中,使侯府躲过这一劫。” 林落蕊打量着陈侯的神色,继续说道,“当然落蕊此番前来,也是冒着大风险的。 落蕊不能确定侯爷会站哪边,也不确定张氏此举是不是您的授意?毕竟忠国公是您的岳父。 可是落蕊还是来了,因为她把信给我,也肯定会传给靖王。 无论此事是否是您授意,这宫变都不会成。若您不阻止,陈家灭门之祸铁定逃不过去。” “本侯怎么会亲自授意发动宫变?”陈侯一拍桌子,突然暴怒。 他与姜侯交好,姜家旗帜鲜明的站于靖王一边,他本应与姜侯一样追随靖王。 但是他是忠国公的女婿,自认无法被靖王毫无猜疑地全面认可接受。 他又不愿站到忠国公和四皇子一方,因此只想做个直臣,只忠于皇上,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位之战。 如今张氏此举,却让他被迫卷了进来,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不是最好,”落蕊凉凉地说,“时间紧迫,您还是尽快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陈侯爷确实不敢再耽搁,晚间宫变,这时候,他的旧部该偷偷集结兵力做准备了。 再不阻止,就真来不及了。 “子煜,去找你大哥,马上调动府里所有的侍卫,将张氏和你三弟的院子团团围起来,不让他们有任何往外传递消息的可能。” “等我处理完外面的事,再回府处理家事。” “父亲,府里的这点侍卫怕是不行。” 陈子煜从最初的震惊中回神,考虑事情清晰了许多。 “这些年,张氏在府里也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府里的侍卫不知道哪些是她的人,咱们自己围,恐怕围不住。” “那怎么办才好?现在调兵来怕是来不及。”陈侯一时着急,也想不出办法来。 “侯爷,落蕊来之前,让人通知了姜临风。” 林落蕊定定地望着陈侯,神色冷静漠然,“他现在应该带着人,在府门外候着了。” “你!”陈侯豁然一惊,神色倏忽冷了下来,“你让他带人来陈家,是要防着我呢?还是要防着张氏?” “都有。”落蕊毫不避让陈侯突然变冷的目光。 都是明白人儿,话不用说得太明。 当初她是仗着自己是陈侯的女儿,陈侯应该不会对她怎样,况且姜临风不是非死不可,才敢冒险来与陈侯相认,求陈侯装病救临风。 可此一时彼一时,宫变不是小事。 若宫变是陈侯授意,那陈侯看到信后会做出什么反应?落蕊可不清楚。姜临风带兵来就是防着陈侯,保护落蕊的。 若不是陈侯授意,那姜临风就是来帮侯爷的忙,看着张氏的,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事。 “好好,真庆幸你是我的女儿,心思之缜密连爹都自愧不如。” 陈侯忽然爽朗地笑了,吩咐陈子煜,“让姜临风带人进府,怎么做都听他的安排。” 第224章 拂风回归了 “落蕊,你也留在这儿,帮爹爹看着陈家。” 陈侯爷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落蕊,“等爹爹回来,爹爹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再不耽搁,他深深地看了落蕊一眼,转身出府去。 姜临风转瞬之间带着自己的人进了陈家。 按照他的部署,陈子煜和世子带着陈府的侍卫,围在张氏和陈家三公子陈子炜的院外。 姜临风带人守在外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保证连个蚊子也让它飞不出去。 林落蕊留在陈家,在林月萱屋里重新梳洗了一下。 把自己的鸡窝头打散,挽了个精致的发髻,她与林月萱一起出门,约世子妃去院中水榭闲坐乘凉。 陈家主母与三公子的院子突然被围,陈府众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有过于慌张。 看世子妃和二少奶奶,还有二少奶奶的妹妹,在水榭里品茗、下棋,谈笑风生的安闲劲儿,便知道没什么大事。 所以除了张氏和陈子炜的院里,其他人都在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 陈侯爷直到将近子时才归来。 连续四个时辰,马不停蹄地奔走,他很疲惫,还有疲惫之后,毫无来由的亢奋。 他的眼眸里闪着异样的光,为侯府躲过一场灭顶之灾而兴奋不已。 张氏盗走侯爷的私印,以他的名义召集侯爷旧部。 又以侯爷不方便亲自出面,故而授意于她为由,煽动侯爷旧部发动宫变,要逼皇上下旨退位于四皇子。 张氏扬言,四皇子若继位,侯爷必得重用,跟随侯爷者,必得高官厚禄终生享用。 她警告众将军,不许就此事再询问侯爷,以防隔墙有耳,坏了大事。 由此,杜绝了众将军向侯爷求证的可能。 当然,有人愿意誓死追随,也有人犹豫不决。 纸条上所写的两个人,便是心里嘀咕,左摇右摆的。 在约定宫变日期的最后一日,他们相约在清音书寓再谈,以决定到底参不参与。 却没想到被人偷偷听到,将信传了出来。 陈侯爷依两人提供的名单一一造访,将这场荒唐而愚蠢的祸事及时制止。 “您说他们知道,是在清音书寓泄露了消息?” 陈侯爷正在跟落蕊几个人叙说他一下午奔忙的过程。 林落蕊却从中t到了与众不同的关注点,脸色蓦然一变。 “是啊,幸亏你拿到消息,才免了我们侯府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侯爷不无感慨地说。 “这些先不说了,临风,你跟我来。” 在众人关切的注视下,林落蕊拽着姜临风到一旁说话: “临风,去求靖王把拂风姐姐撤出来好吗?忠国公入狱,被处死只是时间问题,她的任务差不多已经完成了。 可是今晚宫变未成,容妃和四皇子很快会猜到消息走漏了。 他们对付不了靖王,但要查到她还是可以做到的,拂风姐姐有危险。”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地道: “拂风姐姐给我传消息,让侯爷提前阻止了宫变。没有抓到容妃和四皇子现形,靖王会不会怪她?” 姜临风抬手抚去她额头上因过于着急而泌出的汗珠,柔声安抚: “我今天带人来侯府,靖王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好好跟他说,他会理解的。” 当天晚上,姜临风亲自潜入清音书寓,将柳拂风接了出来,并直接送到柳静云处。 清音书寓无知无觉地少了一位当红头牌,柳静云的小院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至于一对久未亲密接触,连对面望一眼都是奢侈的小情侣,这一夜如何度过,就不是吃瓜群众们要考虑的了。 “让开,我们要出去!” 张氏的院子从下午被围,一直到午夜,院里的丫鬟、仆妇几次试图出去,都被侍卫客气又不容置疑地请了回去。 许是以为都这个点了,侍卫会松懈,她们又不死心地,发起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尝试。 但是,尽职尽责的侍卫还是拦住了她们。 “几位姑娘还是耐心在院里等会,时候到了,自会让你们自由出入的。” 侍卫好声好气地劝说,几个丫鬟却吵嚷着往外冲,硬要突破侍卫的包围圈。 张氏,国公府嫡出的二姑娘,皇上宠妃容妃的妹妹,镇远侯府陈侯爷的正牌夫人。 哪一个身份说出去不骇人? 她也确实是见过世面的女人,非常能沉得住气,至少表面上看不出焦躁的情绪。 被圈在院子里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 四平八稳,安之若素。 然而若有人走进她的屋子,却会发现真相并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往日习惯早睡的张氏,今夜这般时候了还没有睡,她在等待事情最终的结果。 上好的宣纸、做工精细的湖笔、羊脂白玉雕成的镇纸、古朴端方的砚台,无不透着优雅娴静的气息。 她一遍遍地在纸上写着“静”字,起笔、运笔、停顿,每一笔都那样流畅自然。 却每每在最后一笔竖钩处,一笔破功,笔锋尖锐,划出纸面。 暴戾凶虐、翻腾不休的恶意,透过纸面蜂拥而出,一如她此时心中压抑不住的黑暗情绪。 院子被围时,她便知道她筹谋的事出了差错。 头突突地疼,像要裂开一样,心脏也不争气地狂跳,怎么按也按不下。 她很慌乱,又有一种愤怒的不甘。 今夜之事筹划得本就仓促。 忠国公入狱,四皇子背后的助力垮了。 靖王突然被立储君,表明皇上已然放弃了他。 容妃和四皇子慌了,他们找到她,要趁靖王还没有登上皇位之时,先发制人。 张氏清楚这种事的风险,可是容妃和四皇子提出的条件她拒绝不了。 为了她一生最后的期望,只有四皇子继位才可能达到的期望,她应了。 成,她得其所哉,败,那又如何? “都给我滚回去。” 院外传来侯爷威严而暴怒的声音。 丫鬟们刚刚吱吱喳喳、吵闹不休的嘴巴,立刻像被贴了封条一样,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张氏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到纸上。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此时,她的心竟诡异地平静下来。 第225章 父女终相认 陈侯爷在书房给大家讲完事情经过,晚膳也没用,又起身去了张氏院子里。 有些人,需要他亲自去处置。 “本侯的私印呢?给我拿出来。” 面对张氏,陈侯直截了当。 张氏眸如死潭,一点亮光也没有,默默地拿出他的私印放到桌上。 “你是疯了么?”陈侯抓起私印揣在怀里,声音低沉喑哑,“盗走本侯的私印煽动宫变,妄图逼皇上让位给四皇子。 他们到底承诺给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为他们铤而走险?” “我疯了?对,我是疯了!” 宫变未成,张氏已经预想到自己的结局。 她心已死,陷入了最后的疯狂,“他们承诺,助四皇子登上皇位后,立我儿子炜为侯府世子。 就为这点,我什么都可以做。”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陈侯恨不得揪着张氏的头发甩到墙上去,“就为了个侯府世子,你个愚妇就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你差点毁了侯府,差点让我侯府满门为你张家陪葬,你知道吗?” “呵呵,侯府?侯府在我心里算个屁?” 张氏撕下良善优雅的面皮,粗俗的字眼脱口而出,冰冷又癫狂的嗓音像厉鬼的哭嚎一样在暗夜里回荡。 “偌大的侯府,除了子炜,还有我留恋的东西吗?只有子炜,我做的一切只为子炜。” “你还敢口口声声说,为了子炜?” 陈侯气都喘不匀了,狠狠地抓了两把头皮,压抑着嗓音低吼,“你是子炜的生母,你做出这样的祸事,他会不受牵连? 你是要带他跟你一起去死?!” “你胡说!”陈侯爷的话让张氏慌了神儿,她瞬间崩溃,“我做这些,子炜一点都不知情。 他那么善良,那么单纯,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拉上他,是要为云舒那个贱人报仇是? 你个禽兽,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吗?你冲我来,不要碰我的炜儿,他是无辜的。” “报仇?这么说当年确实是你害的云舒?”侯爷眸子一沉,瞬时抓住了关键点。 “哈哈,你果然都知道了。自然是我要杀她,可恨那贱人命硬,都饿了五六天了,还能偷跑了。” 张氏冷冷地笑,“不,说起来还是你害的她。侯爷,这么多年,你心里除了云舒那个贱人和她生的贱种,还装得下别的人吗? 你但凡把对她的好,稍稍分一点给我和炜儿,我也不会想害她,想她早点死。” “贱人,”侯爷劈手给了张氏一耳光,“你就在这间屋子里,老老实实呆到死。云舒当年所受的罪,本侯要你加倍承受。” 陈侯面无表情,转身出房门,亲自上了锁,冷冷地吩咐门外的侍卫,“看住了,不准送饭送水,十天后开门。” 屋里噼里啪啦一阵声响,笔墨纸砚统统被扫落到地上,中间夹杂着张氏尖利的哭叫与咒骂声。 书房里,陈侯爷疲惫地坐在书桌前。 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他最爱的女人云舒,正笑意盈盈地温柔注视着他。 这是陈子煜新近画的,云舒死后,他除了每年两次祭拜,其余时间便把对她所有的记忙都锁在心底深处,不敢触碰。 而今,面前这个水灵鲜嫩的外表下,掩藏着一副坚毅果敢心肠的姑娘,正瞪着沉静如水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迫使他不得不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回忆起他与云舒的过往种种。 直到今天,他还是感觉梦幻,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原来那个他早已见过的,与云舒长得极像的林家二姑娘林落蕊,真的是他与云舒的女儿。 陈侯双眼布满红血丝却炯炯发亮。 “当年,为父与你姨娘初见时,她已经十八岁了。 那个年纪的姑娘,本应该成亲生子,做起贤妻良母了,可你姨娘浑不在意那些。 因她父母早逝,便与你舅舅一起游历四方,楚国、凉国、燕国……直到在盛国遇到我。 她到过很多地方,历过很多人情世故,见过人间最美好的,也见过最丑陋的,却依然保持着最初的纯真与善良。 她活得那样恣意洒脱,我很羡慕也很欣赏。” “我至今记得与你姨娘的初遇,那天下着绵绵细雨,我漫步在一片海棠花林里。斜风细雨,落蕊纷飞。 云辰吹着玉箫,婉转悠扬,你姨娘穿着桃粉色的衣裙,在落花中翩翩飞舞,为父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 陈侯眼窝通红,眼底有晶亮闪动,悄悄别过脸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落蕊静静地听着,眼前铺展开一幕幕画卷。 她看到了这一世的母亲,在落花中翩翩起舞的美丽倩影。 看到一位英武不凡、意气飞扬的将军,循着箫声而去,却被一位花仙迷了心神。 “为父惋惜海棠花落,而你姨娘明艳的脸上笑得开心快乐。 她说海棠花虽花期短暂,却开得绚烂,便是落了,落蕊也有别样的美丽。 生命虽短,但若如海棠花一样怒放过,那便值了。 她一直是那样的乐观开朗,为父很少看她为什么事而伤心难过。” “因为初识在海棠花下,为父送了她那只海棠花镯,十八朵海棠花代表初识时她十八岁。 这也是她执意为你取名‘落蕊’的原因?她同样忘不了我们的初遇,直到去世的那一天。” “她常说:时代在发展,时代要进步,妇女要独立,要解放,要能撑起半边天。 虽然这些话我听不懂,但还是挡不住我喜欢她。” 咦?这说的是什么? 落蕊突然了悟,原来她这一世的母亲,也是一个穿越过来的灵魂。 一个追求自由独立的新时代女性,竟会甘愿嫁给侯爷做妾室,她当真是爱惨了陈侯。 “爹爹。” 落蕊低声的呼唤,成功地勾下了陈侯深蕴眼底的泪水,他颤抖着双手将她拥进怀里。 偎在生父的怀中,她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眸中流淌而下。 妈妈,不知您为什么来到这里?现在您的灵魂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吗? 您放心,您的仇报了。 从今往后,落蕊替您照顾这个,您至死都不肯忘记的男人。 第226章 风蕊大婚了 十天后,当侍卫打开房门时,张氏已不知何时吊死在房梁上。 这也是个倔强的女人,至死都没有发出求饶声,便是死也不要按照侯爷给她预定的死法。 陈侯上报朝廷,报张氏暴病而亡。 张氏做出谋逆之事,便是陈侯要留她性命,靖王又岂肯罢休? 便是靖王不追究,林二姑娘又岂会容她存活于世? 陈侯只是选择让她以当初对待云舒的方式,体面的去死而已。 容妃和四皇子在此事中没有留下任何把柄,靖王,哦不,应该是现今的当朝太子,要对付他们还要另觅良机。 此是后话,放下不提。 忠国公所犯罪行,人证物证齐全,罪大恶极无可辩驳。 国公府被查抄,成年男子与忠国公一同被斩,女子与幼童发卖为奴。 与忠国公共同作恶的按律处罚,被其所害者得以平冤昭雪。 靖王爷入主东宫,靖王妃牧婉容是太子身边唯一的女人。 林月芷被留在原靖王府,吃穿用度一概不缺,但终日处于侍卫的严密监守下。 连自由都被剥夺,她嫁入豪门,享无上荣华的梦终归破灭了。 忠国公府倒台,莲姨娘没有去处,无奈之下纠缠于靖王府,被侍卫轰了出去,自此失去了踪影。 白玉莲因恶意诬陷乐逍遥,被下入大狱。 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凉国使臣再次到来,柳静云原地变身,成了与盛国谈判的主使。 已与庆和公主成婚的乐逍遥,仍为盛国的主要谈判使。 两位好友互相知根知底,打起交道来不要太顺畅。 在互惠互利、和谐友爱的美好氛围中,两国签订了边贸互市协议。 自此,凉盛两国进入了友好甜蜜阶段。 是年皇上退位,太子登基。 新皇赐婚落蕊与姜临风,他们的大婚之日终于到来。 寅时不到,阮嬷嬷便将落蕊从床上拉起来梳妆。 十七岁的新娘子,正经的忠毅侯夫人,新皇册封的一品诰命。 前无仅有,荣耀无双。 落蕊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呵欠由着林月萱和柳拂风给她收拾。 那俩人头天晚上就来了林家,一早亲自给她梳头装扮,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梳妆好。 “姑娘,姑爷接亲来了。” 青橘喜气洋洋地来报,屋里众人忽拉拉跑了出去,闹哄哄地要喜钱去。 林落蕊无奈地扯扯身上厚重的大红喜服,拽拽头上足有三斤重的凤冠,晃了一下头。 累啊,这东西戴上一天,怕不是得落枕? 林家大门紧闭,柳静云、林月清、林月朗带着林家大大小小的主子、下人,立在门后。 门里门外正在上演,自古以来新郎官必须得过的一道槛——拦门。 姜临风嘴角压都压不住的往上扬,装模作样的上前叫门。 从岳父、岳母喊到大舅哥、大姨姐,连小舅子、小姨子、丫鬟姐姐、护院大哥都央求了一遍。 门后笑声一片,就是没人给他开门。 柳静云朗声笑着高喊: “要想娶走我家妹妹,总得拿出点真本事。忠毅侯少年英雄,来武的肯定难不住,那就来文的。” “行啊,行啊,来啥都行。”门外姜临风乐了,退后一步站定。 迎亲的队伍中另有一人走了出来,朗声道:“在下乐逍遥,请诸位赐教。” “噫……”门内一片嘘声。 二姑爷的脸呢?甩城门楼子上去了? 乐公子是女方娘家人好嘛,这怎么拉男方阵营去了? 为了娶媳妇,二姑爷也是拼了,连脸都不要了。 柳静云怒了:“乐逍遥,你这个叛徒,枉我们蕊儿叫你一声‘逍遥哥哥’,你竟然站姜临风?” “请各位多担待啊,不是逍遥要来拆台子,委实是咱们侯爷惹不起。 大清早带着兵堵我府外,又敲又打,又唱又嚎,就差亲手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了。” 乐逍遥大笑,“大家行行好,也别太难为侯爷了,让落蕊妹妹早些出门上轿。” 让新郎官就这么轻易进门?那是不可能的,难题还是要出的。 只是无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乐逍遥都一力抵挡。 有这位爷在这,别说论文采了,就是比美也没人能比得过啊。 论武那就更难不住了,不用姜临风亲自出马,手下将士十八般武艺,样样拿得出手。 就差在林府门前摆个沙盘,现场演绎演绎什么叫排兵布阵了。 最后,只剩下哄闹着要红包一个招了。 但是,能用钱解决的事,能叫事吗? 侯府有钱!二姑爷有钱!!! 一笸箩一笸箩的红包从天而降。 铺天盖地的红包雨中,姜临风大步进了院子,直奔落蕊屋里去。 四目相对,姜临风看着凤冠霞帔下娇俏软嫩的新娘子,黑色的眼眸深沉若海: “蕊儿,我来接你了。” “哦,”正跟头冠较劲的林落蕊,都没顾上仔细端详她英武不凡的新郎官,急切地回道,“快点的,这东西快把我压死了。” “蕊儿这么急着做我的娘子?” 姜临风上前帮她稍抬着凤冠,戏谑地笑,低头凑在她耳边小声道,“走,过了今夜,你便真正是我姜临风的女人了。” 林落蕊白得透明的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 姜临风得意地捻了捻,手感不错。 阮嬷嬷一个没看住,新郎官跑新娘子屋里了,急得拽着他袖子往外扯: “姑爷,您怎么这么心急?未拜堂前,您不能看见姑娘的脸。出去出去,出去等着。” 屋里的丫鬟哄然大笑,刮着脸皮又是一顿羞。 姜侯爷脸皮堪比城墙厚,也不恼,嘿嘿笑着出去等了。 林落蕊也乐得笑,拜堂前不见新娘的脸,这都哪门子的规矩?她才不在乎呢。 蒙上红盖头,林落蕊由疏影搀着去正堂,与姜临风一起拜别父母。 之后,林月清将落蕊背出府门。 将要上轿时,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蓬头散发的妇人,手里持着一把尺长的尖刀。 正要上马的姜临风双眼一眯,飞起一脚将她踢了出去,尖刀随之落地。 “贱人,林落蕊你这个贱人!” 那妇人近似癫狂,倒在地上犹自咒骂不休,却原来是失却踪迹许久的莲姨娘。 “你害得老娘被林文昌关到庄子上,害得月芷被关在靖王府里,都是你!贱人,我要杀了你。” 红盖头下,林落蕊冷冷地听着,不发一言。 莲姨娘这点道行,还伤不了她。 “毒妇,”林月清劈手一巴掌扇在莲姨娘的脸上,“自己做恶遭报应,还要怨怪到别人身上。” “还不过来把这毒妇抓起来,送到庄子上严加看管?竟敢搅扰二姑娘和侯爷的大喜之日。” 家丁们一起上前,将莲姨娘拖走了。 一场小小的闹剧,无伤大雅。 林落蕊都没感觉到惊吓,平静地入了花轿。 花轿吹吹打打地抬进了永宁侯府,他们在这拜堂成亲后,才会搬到姜临风的忠毅侯府。 侯府内高朋满座,道贺声此起彼伏。 姜临风满脸的喜气,勾起的唇角就没有压回去过。 他捧着酒杯,不停地穿梭在亲朋好友间敬酒寒暄。 有明飞、明朗等人,还有陈子煜、柳静云等好友替他挡酒,他看似喝了不少,但头脑很清醒。 众人不注意间,乌云漫了过来。 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夜空,惊雷随之而来。 姜临风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放下酒杯,夺路而出。 一路狂奔,直取洞房。 众人戏笑新郎官猴急,撂下酒杯要跟去闹洞房。 柳静云等人心里明白,按住众人继续喝酒吃菜。 姜临风一头冲进洞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婚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新娘头冠和盖头。 走了?新婚之夜竟然就这样走了? 姜临风心肺俱裂,捶床怒吼,“蕊儿!把我的蕊儿还给我!” “临风,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姜临风如坠梦中。 他急忙回转身,看见落蕊手里端着一盘点心,疑惑地看着他。 “临风,打雷了,你怕我害怕是吗?我不怕了。从那次你从皇宫里跑回来守着我,我就再也没怕过了。” 姜临风一把抱住落蕊,连人带点心紧紧圈在怀里,如同抱着稀世珍宝一般,再也不想松开。 下巴贴在她的发顶,“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他低哑的嗓音问道:“蕊儿,你去哪了?我以为你走了。” “我……我能去哪儿?我们那儿成婚没有这么多讲究,新娘不用等到这么晚才跟新郎一起吃东西。” 偷吃被抓包的林落蕊委屈巴拉的控诉,“我就是太饿了,偷偷去找点儿吃的,害你担心了。” “你真是不走寻常路,”姜临风好笑,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哪有新娘自己偷跑出去找吃食的? 疏影她们呢?怎么不让她们给你先拿些吃的过来?” “快别说她们了,这帮不靠谱的,”提起丫鬟们,落蕊就更委屈了,“原本屋里有盘点心的,我让她们先吃了。 不够吃的,我就让她们再去吃点东西。结果她们光顾着自己吃了,也不知道给我拿回点儿来。” 门外那群不靠谱的丫鬟们:“……” 冤枉啊,这不是听见打雷,拿了吃的就往回跑嘛,可是我们跑得过侯爷吗? 几个丫鬟自觉站成一排,羞红着脸挡在婚房外。 将岂图闹洞房的男男女女统统挡在外面,她们家姑娘跟侯爷在里面腻歪着呢。 落蕊趁姜临风不备,“蹭蹭”两下蹬掉绣鞋。 两脚分别踩在他脚上,紧紧贴在他身上,她抬头狡黠地看着他,眸中闪亮如星子落入其中。 姜临风心火灼热,眸色渐深,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哑声问: “蕊儿,这是做什么?” 丝毫不觉得自己在玩火的林二姑娘,咯咯笑得开心,“在我们那有个说法: 若成亲当晚,新娘踩一下新郎的鞋,那这一生新郎都得听新娘的。 我这样两只脚都踩着你的鞋,算不算?” 姜临风俯身凑近,双唇压上落蕊红润的唇,轻轻触碰碾磨,眸色更深,声音更喑哑。 “算!你想踩多久就踩多久。只要你不走,这一生,下一生,往后的每一生,我都听你的!” 落蕊终于觉出姜临风喘息的难耐,悄悄踮起脚,仰起细腻白净的脖颈,热切地回应着。 “不走,不走……” 往后余生,你在哪,我在哪,永不相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