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天问仙》 第1章 雪竹 大渊王朝300年。 隆冬腊月,风雪交加。 川藏道上,驿站梅花开得正艳。 驿站小酒馆内,来往的商旅攒成一堆,围着火炉温酒喝,聊得火热。每当聊到共鸣的话题,争得面红耳赤,亦或哈哈大笑。 驿站外,梅花丛前竹林旁,呆立一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 他形相清俊,身材高瘦,风姿隽爽,身穿灰衣直缀,外披一件白色貂绒,头戴冠巾,文士模样。从背影看,那被貂绒包裹着的身躯与雪景相融为一体,旁人若不注意,还真不易发现这风雪中立着一人。 喀! 青年人单掌劈断一根手臂粗的竹子,又用手掌斩去端头,手中仅剩下四尺长的竹竿。 “好好好,好功夫!”伴随着拍手称好的声音,一个大汉走到近前,又赞一声,“断面齐整,不掺杂丝毫糟粕,兄台好功夫!” 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这是由衷的欣赏与钦佩。 青年人没有搭理他,完全当他不存在一般。他以手掌做刀,将竹子劈成两半,留下另一半开始削了起来。 在旁人看来,那根本不是手掌,就是利刃。 这可是川藏雪竹,别看有手臂粗,实则只有不到一指头粗的空心,坚硬无比,在寒冬更胜金石,莫说是手掌,普通刀剑都奈何不得。 掌风成剑! 如此之深的功力,恐怕当世也找不出几人。 关键眼前这青年人的年龄似乎不太大,其功力与年龄完全不相符,远远超出了世俗眼光的界限。 大汉静静地看着,却并不觉得震惊,脸上颇有欣慰之意。 “龟儿子,长这么粗一根竹子容易吗,砍了作甚?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少于三两银子我跟你拼命!” 掌柜的带着小二,手中提着菜刀,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驿站周边被梅竹环绕,这样的竹子满山遍野都是,他分明是见青年人穿得阔气,料想是有钱人,想要敲诈一番。 再说了,哪有值三两银子的镇店之宝? 但见青年人用手削竹竿的动作,掌柜的吓了一跳,转身便逃回驿站,途中磕磕绊绊,摔了好几个大跟头。 大汉冷笑一声,报以不屑的神态。 刷刷刷! 随着青年人手掌削切,竹竿逐渐变细变薄,顷刻间变成了一柄修长的竹剑。剑身熠熠生辉,光芒极盛,更胜钢刀铁剑。 他将竹剑握在手中,再三审视,忽地长剑划出,剑气纵横,卡啦啦的声响中,一大片竹林倒下了。 但是,林中的梅花毅然傲立。 大汉微微一怔,显是为他的剑术所惊。 掌柜的吓得将驿站门关闭,在门缝偷偷瞄着。此刻他一定在想,刚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冒犯了这位大侠,万一他过来闹事可就麻烦了。 青年人重新审视那竹剑,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世上名剑千千万,恐怕都比不上兄台手中这把雪竹。”大汉赞道。 “雪竹!好名字。好,以后你就叫雪竹。” 青年人盯着那竹剑说,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大汉身上,见这人身材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着锦衣貂裘,浓眉大眼,一张四方国字脸,霸气凛然,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大汉但听得自己取的名字被采纳,脸上颇有三分得意之色,“凭兄台的功夫,再加上雪竹,当可与十大名剑一较高低。” “过誉了。”青年人冷笑一声,又怅惘地盯着苍穹,神色中颇有几分落寞之感,“且不说徐百川的龙泉,单是孔仙胄手中那柄鲲鳞,都是我辈此生不可企及的。何况还有升龙、扶天等旷世名剑。” “兄台何故如此失落?武之境界,无穷无尽,能达巅峰者,又有几人?犯不着为此事发愁。你年纪轻轻便已是结结实实的一品境界,距问仙一步之遥,进步的空间还很大,如果勤加钻研习练、再遇机缘,没准就是下一个徐百川也不一定。”大汉侃侃道来。 何谓一品? 皇城第一高手、正一品大内侍卫总管、公认天下第一、十大名剑之首龙泉的持有者、蝉联多次武评榜第一、迄今有记载唯一的飞升者徐百川,凭着自己卓越的见知,曾将武功等级划分为三境七品三十八阶,三大境界指出尘、入境、问仙。至于七品是将三大境界细分,三十八阶则又将七品细化。 出尘极致为宗师,入境即为一品,按照徐百川所述,一品四境之上仅有超一品逍遥神仙和极品天人境。 据传当世武功入境者屈指可数,问仙者更是寥寥。 青年人吃了一惊,自己只不过显露一招,竟被对方看出了武功境界,由此可见那大汉的武功也一定非同小可,绝不在自己之下,他这才对大汉另眼相看,“刚才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大汉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客气,客气!” 原来掌柜的逃回去途中跌了好几个跟头,竟是大汉暗中使绊。 “来,先喝一口酒,暖暖身子。”大汉递过来一个皮袋酒壶。 青年人挥手拒绝了,“我曾经发过誓,大仇一日不报,绝不苟且饮乐。” “哦?连美酒都能拒绝,想必定是血海深仇。”大汉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想那仇家的武功,也必定是极高的。当世武功在兄台之上的,不会有几人,但不知是哪一位高手?” “东君。” “不夜城城主东君?听说他的造化会元功挺霸道,有吸附铁器之效,不知有多少用剑高手都栽在他的手里,难怪你要用竹剑。”大汉恍然大悟,“所谓无心插柳,这雪竹是上苍的恩赐,你一定会大仇得报的。” “谢兄台吉言。”青年人又道:“依兄台之见,我的武功能否击败东君?” “这我可不敢断言,我又未曾与那东君交过手。不过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先去测武府找陆乃辛过过招,他最有发言权。”大汉说罢,哈哈大笑,笑中满含讥讽之意。 青年人会意,也跟着笑出了声。 那测武府其实是江湖杜撰,真名叫震天侯府。陆氏祖先对大渊朝廷极有功勋,被赐世袭震天侯,总督北辰府,抗御北方狼族。 何为北辰? 大渊开国皇帝姓赵名衍,为官期间颇有政绩,做事极其严谨,常怀如临深渊之态度,因而获封临渊王,是以推翻暴政建国称号为渊。 大渊建立后,为方便治理,将天下划分为九州。所谓九州,东南农土曰神州,正南沃土曰次州,西南滔土曰戎州,正西并土曰凉州,正中中土曰冀州,西北肥土曰甘州,正北成土曰梓州,东北隐土曰薄州,正东申土曰阳州。 为保九州太平,设五府掌管大军,镇守疆土,外御异族,内摄人民。正北曰北辰府,以御北方狼族;正东曰东海府,以御高丽、扶桑;正南曰南名府,以御戎狄羌夷;正西曰西胜府,以御西蛮诸国;正中曰中宁府,守护帝都安危。 其中州设州牧、府设总督,皆为实权在握的封疆大吏,大多由皇室宗亲兼任,少数由功勋卓着的大臣或其后人世袭任之。 现任北辰府总督、世袭震天侯陆乃辛,从小习武,是个武痴,据传武功已入境,更有十大名剑之一的升龙在手,高傲自大,自认可睥睨天下。他最喜与高手过招,并立下规矩,但凡有能打败他的,将获赠白银万两,而且他绝不记仇,不以自己的尊贵身份与对方为难。 一般人当然不敢去丢人现眼,找陆乃辛过招的果然都是高手,让他从未尝一胜,原本十大名剑榜排名榜首的升龙,硬生生被打到了倒数第一,这已在江湖上传为一段“佳话”。 于是乎,震天侯府被坊间传成了测武府,陆乃辛便是那默默无闻、公正天下的测武人,基本天下真正的高手都跟他过过招,想要了解自己的武功水平,跟他斗上一斗便知。 不多时,风雪更急,呼呼之声愈加猛烈,梅花凋零,竹林拜服。 “兄台,天气恶劣,不如到驿站内坐会,我与你甚是投缘,咱们再叙叙。”大汉说。 “大仇一日不报,我便寝食难安,他日若有机会咱们再聊,告辞!”青年人疾步向北边大道而去。 “在下西胜府慕容宸,兄台大仇得报之日,欢迎来府上做客。”大汉又问:“但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谷伯麟。” 青年人的身影倏然间已在数十丈外,隐没于风雪之中。 第2章 试剑 华夏之北,梓州边境,坐落着一座雄壮宏伟的城池,正是北辰府建城所在。 隆冬,南方在下雪,北方更甚。 雪后新晴,积雪足有半尺深。 大雪覆盖之下,一望无际的坦荡,北辰府更显突兀,红栋彩云飞,雕栏玉砌堆。一座紧邻异域的城池都能如此昌荣,可见大渊朝廷之兴盛。 谷伯麟出戎州,过冀州,入梓州,一路北来,风尘仆仆,面容平添三分沧桑。 他进入北辰府城,直抵震天侯府外。 震天侯府是城内最具标志性的建筑,气派高大,在城内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不用打听便能找到所在。 侯府门口左右各坐落着一个丈余高的铜狮子,被积雪覆盖,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 红漆阔门,足有二丈宽,骑马乘轿进出,绰绰有余。 大门紧闭,院内隐隐传出舞剑打拳之声,还有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旁教导,说得头头是道。 谷伯麟轻轻一跃,站在了大门顶上。 偌大的侯府院内,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一个中年人正教导四个小孩习武,五人皆身着锦衣,正是震天侯陆乃辛与他的四个儿子。 从旁站着两个汉子,嘻嘻哈哈地笑着,时不时要奉承着赞一声好。 陆乃辛膀大腰圆,眉宇分明,举止间自有一股王霸气势,不愧侯爷之名。 四个少爷大的也就十来岁,小的才七八岁,都显得很稚嫩。 四人分成两组,老大、老二在舞剑,老三、老四在练习扎马步打拳。 “打拳,必须马步扎的稳,否则被人一拳打倒,多没面子。男人,宁可站着死,也不躺着生,尊严不可缺。舞剑,讲求驭剑之道,不可用蛮力,否则遇上神兵利器,小命不保。” 陆乃辛侃侃而谈,同时俯身纠正儿子的错误之处。 四个小家伙憋了一股气,练得很带劲。 “爹,我也想学剑。”老四陆勋说。 “你还没剑高呢,别误伤了自己,长大点再说。”陆乃辛说。 “是啊小少爷,等你长大了侯爷不但教你学剑,还会将天下无双的擒天掌传你呢。”两大汉嘻嘻哈哈地笑着说。 “爹,我也要学擒天掌。”其余三人忙说。 “好好好,当然没问题。”陆乃辛哈哈大笑,一脸自豪。 “爹就会骗人。”陆勋一脸不满道,“上次你说等我的武功超过大哥,你就教我学剑,如今我已是三阶武者,大哥才是一阶武者,你又说等我长大了才教我。” 何谓武者? 武功境界分三境七品三十八阶。 第一大境界出尘指下三品,分别是四品武者,三品武尊,二品宗师。武者、武尊有十阶之分,宗师有大小之分,合计二十二阶。 第二大境界入境即为一品,按释儒魔道修习途径不同划分为明境、妙玄境、幽冥境、罗天境四境。明境分金刚、菩提、舍利三阶,妙玄分仁、义、礼、智四阶,幽冥分鬼、仙、魔三阶,罗天分小、大、大罗神仙三阶,合计一十三阶。 释儒魔道一品极致为佛陀、儒圣、魔尊、道君,殊途同归,万法归一,又称准仙境,可窥天门。 第三大境界问仙分超一品逍遥神仙境和极品天人境,逍遥神仙境依据是否飞升划为真伪,共三阶。 天人境乃武之极境,即飞升之后的境界,世人为纪念古往今来第一飞升者徐百川,又称之为龙泉境。 “老四,你胡说什么,就凭你小不点,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老大陆凡不满道。 “难道不是吗?你能打一个士卒,而我能打三个,强弱之分还用再说吗?”陆勋傲慢道。 陆凡拼死不信,陆勋据理力争,就是分不清孰高孰低。 陆乃辛也想见识见识仅有七岁的陆勋是否真的已达三阶武者水平,但又不想两个儿子大打出手,伤了兄弟之情。他于是让人带来了十个士卒,让两个儿子证明自己。 老大陆凡果然具有打败一个士卒的能力,两个就不行了,所以说他就是一阶武者水平。 老四陆勋轻松击败了三个士卒,换成四个后略有不及,果然是三阶武者水准。 陆凡输得心服口服。 “小公子习武还不到一个月,居然已是三阶武者,果然大有慧根,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将来继承侯爷衣钵,必定大有可为啊!” 两个大汉嘻嘻哈哈地奉承着,心中却明白得很,士卒是在故意放水,这些个刁蛮公子,他们可得罪不起,狗屁的武者。 陆乃辛乐得开怀大笑,“杨开心,哈哈儿,往后你们两个也要悉心教导勋儿,助他早日成为我大渊王朝的栋梁之才。” 两个大汉齐声应是。 原来这二人是陆乃辛的左膀右臂,因其古怪的形象,被称作嘻哈二将,一直嘻嘻笑、长得纤瘦那个叫杨开心,哈哈笑、胖嘟嘟那个叫哈哈儿。 陆乃辛自称有要事,让下人将四个儿子带回了屋去,才说:“朋友,既然来了,就下来坐坐,梁上君子却非明人所为!” 谷伯麟飘然而下,到得院中。 “侯爷神功盖世,敌人无处遁形啊!”嘻哈二将奉承道。 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谷伯麟,故意没有指出来,待陆乃辛戳破,然后乘势拍马屁。 谷伯麟也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并觉察到杨开心和哈哈儿的武功不在陆乃辛之下。单从三人的气息流转基本可以分辨出,他们应该都处于入境上下。 武功三境界各有表象特征,出尘者越练内力越雄浑充沛。入境后气息绵密,无穷无尽。问仙后气息徐微,渐入缥缈,随心所欲。 当然也有例外,修炼某些诡异的武功,这些表象特征便不准了。 能够感受到对手武功境界的人,也绝非等闲,耳目感知俱是超一流,最起码也是入境级的高手。 陆乃辛禁不住夸,乐得哈哈大笑,“我早就发现你藏在屋顶,只是忙于教子,没时间搭理你。” “见过震天侯!”谷伯麟作礼道。 “你是何人,偷窥本侯授艺,意欲何为?”陆乃辛问。 “在下谷伯麟,无意冒犯,前来只想向侯爷打听点事。”谷伯麟接着问:“我想知道那不夜城城主东君,武功处于何等品级。” “你是来挑战本侯的?”陆乃辛冷冷地说。 “不敢!”谷伯麟表现得很恭敬,他忽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机,正是从那两个客卿身上流露出来的。 就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杨开心和哈哈儿刹那间出掌,谷伯麟早料到此招,迅速出掌迎击, 掌未至,掌风已到,绵薄阴柔,劲力十足,气势雄浑,掌风萦绕。 嘭! 三人掌力相对,各被震退十数步,谷伯麟的貂绒披风也被震飞了。 非要分高低,谷伯麟明显胜了一筹,毕竟是以一敌二。 “寒梅冻心掌,你是岭南谷槐的后人?”杨开心和哈哈儿吃惊道。 “十恶通典,你们是摩天教的人?”谷伯麟也表现得很惊诧。 “退下!” 陆乃辛这是一贯的伎俩,让两个客卿先对造访者消耗,无论胜负,自己再出手制敌,按理说把握会很大,但就是没赢过。 他冷冷地说:“岭南谷槐大侠是当世少有的问仙级人物,本侯向来钦佩,只是无缘一见,阁下既是谷槐的传人,本侯领教一番也算得偿所愿,若能赢我,你不但可以得到答案,还能获赠万两白银。” “侯爷,得罪了!”谷伯麟后退一步,做好了起手式。 “剑来!” 陆乃辛甩掉披风,手掌伸出,一柄长剑从堂内飞出,到了手上。 那剑身上隐隐泛着一层光芒,正是剑芒。这就是当今世上,唯一一柄自带剑芒的名剑,升龙,出自铸剑大师太叔子之手。据传太叔子当年见识过欧冶子所铸名剑龙泉后,穷极一生,历经千万次挫败,才铸造了这把名剑,自认是龙泉的升级版,故命名为升龙。 升龙传了数百年,一直是名剑榜前三的主儿,辗转多次后,落到了陆家祖先之手,成为了世袭震天侯的佩剑。 传到陆乃辛这一代,怪他武功低劣,原本当世第一的名剑掉到了第十。升龙于是被誉为亟待正名之剑。 “自带剑芒,果然好剑!” 谷伯缓缓拔出了雪竹。 嘻哈二将但见是一柄竹剑,忍不住恢复原本的形象,大笑起来。 “谷伯麟,这可不是普通的比武,也不会点到为止,你拿竹剑对抗升龙,是想飞蛾扑火吗?”杨开心嘻嘻笑道。 “我们侯爷武功盖世,你现在磕头求饶还来得及。”哈哈儿哈哈大笑。 “想求饶,已经晚了。” 陆乃辛仗剑疾至,与谷伯麟斗在一起。 迄今为止,陆乃辛面对众多挑战者,从未尝一胜,目下遇到如此好的机会,他当然不肯放过,想要一尝胜利的滋味,并为升龙正名。 初来乍到,陆乃辛未见识到谷伯麟的真正厉害之处,初生牛犊不怕虎,升龙锋芒正盛,攻势凌厉。 谷伯麟左手催动寒梅冻心掌,右手雪竹剑锋抖转,冷静应敌。 数十招下来,他已摸清了陆乃辛的套路与底细,对方不过是二品小宗师,仗着名剑升龙的锋锐平升一阶,也不过大宗师而已,看陆乃辛的年纪,这辈子都不可能跻身一品了。 当然这是一品妙玄境谷伯麟的眼光所看待,对于常人,二品可是顶天的武功呢。 寻常人穷极一生,也难达出尘极致大宗师境。 资质极佳,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方有可能入境。 问仙者,全凭造化,由天不由人。 锵! 嘭! 谷伯麟凌空翻转,雪竹点中陆乃辛手腕,打掉了升龙,左掌疾至,寒梅冻心掌击中其胸口,将他打退三丈之外。为免多生事端,导致不必要的麻烦,这一掌他仅用了三成功力。 陆乃辛用尽全力,勉强站稳,不致跌倒。 “侯爷!” 嘻哈二将忙上去扶住了他。 “你赢了!”陆乃辛捂住胸口,脸上挂着一丝惊恐,“你这竹剑为何如此刚硬,竟能与本侯的升龙对砍,丝毫不落下风,这剑叫什么名字?” “雪竹!” “雪竹!好剑,好剑!”陆乃辛由衷赞道。 “侯爷,现在可否告诉我答案?”谷伯麟问。 “不夜城城主东君确实跟本侯交过手,不过他仅用一招便胜了本侯。” “什么,一招?” 谷伯麟吃了一惊,刚才他悍斗陆乃辛,用了三十多招,即便拼尽全力最起码也得十招以上,一招,那得是什么概念,如此一对等比较,他怎会是东君的对手。 哈哈儿将一叠银票递到谷伯麟面前,“谷大侠,该问的都已经问了,这是一万两银票,请!” 这明显是在撵人走。 也难怪,陆乃辛又一次吃了败仗,心中必定气恼,还能留对手吃饭不成? “得罪了侯爷,告辞!” 谷伯麟将雪竹回鞘,穿回貂衣,转身出了侯府。 雪竹战胜升龙,一战成名,被江湖上暂时排在了十大名剑榜第十一的位置。 为什么不是第十呢? 首先,升龙是出自铸剑大师之手的名剑,本身自带荣耀光环,出于对大师的尊敬,也不能让它掉出前十。其次,雪竹仅仅是一柄竹剑,没准是谷伯麟武功太高,亦或许是运气好才取胜的,仅靠一战不足以正名。 第3章 雪山之巅 东君战胜陆乃辛只用了一招! 这武功得多高啊! 离开北辰府,谷伯麟一路向西南方而去,他心中的忐忑,不言而喻。 他目下的武功顶多和当年父亲谷槐旗鼓相当,就这样去找东君报仇,岂不是自投罗网?谷槐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死了,谁来报仇? 心中忐忑归忐忑,明知不敌也是事实,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一步步向西胜靠近。 仇恨已经填满了他的心扉,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 进退难以抉择之时,谷伯麟躺在了辽阔的大地上,雪花纷飞,顷刻间便将他淹没了。 这一躺竟不觉间已过了三天。 “东君练得是造化会元功,此套功夫的厉害之处在于能吸附铁器,陆乃辛的升龙乃钢铁打造,他自身武功又低,被一招降服,不足为怪。对于我的雪竹,东君无可奈何,使不上全力,未必就是我的对手!” 谷伯麟总算想通了,腾一下从雪中翻起身来,精神抖擞,往西南大道继续前去。 沿途他又夺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十天后抵达西胜府西南方三百里外的不夜城。 “明日午时,雪山之巅!谷字。” 谷伯麟写好书信,射进城去,独自上了西胜雪山。 雪山之巅,终年积雪,严寒暴冷,也幸亏是谷伯麟,一般人早冻死了。他修习的是寒梅冻心掌,天生抗寒,且愈寒愈强。 谷伯麟连日奔波,有些疲惫,躺在雪中,沉沉睡去了。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拿东西戳自己,猛然惊坐起,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中年人,身材敦厚,眉宇爽朗,天庭开阔,身披黑色貂裘,手握一柄长剑。 此人正是不夜城城主,东君。 谷伯麟暗暗吃惊,这东君武功当真了得,他何时走近,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如果方才他趁机一剑刺来,自己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由此可见东君也并非一般小人。 “你是谷槐的儿子?”东君冷冷一笑,“如果我刚才暗施偷袭,你已经没命了。” 谷伯麟缓缓起身,冷笑一声,“你怕我在装睡,故而不敢偷袭,然后装出这副高姿态,想让我饶你小命。” 东君仰天大笑,声音豁朗,震得脚下的雪山似乎也在抖动,雪崩随时可能发生,“你老子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凭什么敢如此狂妄?” “凭我能杀了你!” 锵! 谷伯麟拔剑在手,剑指苍穹,气势绝伦,剑刃被他的内力驱使,绽放出层层剑芒,风雪都不敢侵袭。 “这……这是新晋名剑榜第十一位的雪竹?”东君明显吃了一惊。 江湖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能传遍九州,更何况雪竹降世如此重大的事情!在谷伯麟抵达西胜途中,雪竹战败升龙的事已经传到了东君耳中。 “不错,在下十年磨剑,为的就是今朝。”谷伯麟说。 “好好好,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锵! 东君也拔剑在手,剑锋横指,即便他内力深厚,剑刃上却没有丝毫剑芒。 这就是名剑与普通剑的区别。 世人拼死想得到那十大名剑,也就不足为奇了。 雪山之巅,狂风嘶吼,大雪纷飞,朦胧一片,可见度不足十米远。 两个绝世高手对峙,屹立雪中,九霄惊天变,这是大战前的征兆。 嗖! 谷伯麟报仇心切,率先发起了攻击,高举雪竹,飞身刺了前去。 锵锵锵! 东君冷静应战,虽然是一柄普通剑,在他手中也如名剑一般强劲有力。 剑刃撞击之声,风声,雪声,嘶吼声,交织在一起,雪山之巅,第一次不显得那么孤寂沉闷。 名剑毕竟是名剑,一百招过后,东君再看手中长剑,剑刃上满是豁口,被雪竹糟蹋得一塌糊涂。 喀! 双剑再撞到一起时,东君手中的长剑被击断了。 嘭! 谷伯麟趁势左掌打出,东君左掌还击,互相震退了十多米远。 “好个雪竹!好个寒梅冻心掌!” 东君弃了手中断剑,掌心发功,聚成一尺大的雪球,射向谷伯麟,一连射了上百个。 谷伯麟手持雪竹,雪中狂舞,将飞来的雪球劈得粉碎。 “造化会元功!” 东君双掌发力,山顶的狂风飞雪皆向他的掌心席卷而去,谷伯麟将雪竹狠狠插入地层,仍难免被强劲的掌风所吸,身体慢慢移了过去。 忽然,谷伯麟蹭地跃起,卷入掌风,将靠近东君之时,单掌用劲将雪竹打了出去。 噗呲! 雪竹不受造化会元功控制,刺破掌风,刺中了东君左肩。 嘭! 谷伯麟迎头赶上,补了一掌,击中东君胸膛,将他打飞了十丈外。 东君一口鲜血喷出,面前白雪上殷红一片。左肩还在滴血,点点红浸雪,谁怜雪中红。 伴随着压压的声响,谷伯麟缓步而来,以高姿态之势,俯视面前的落败者。 “一品妙玄境,我输了!”东君拔出左肩的雪竹,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呈在了谷伯麟面前。 谷伯麟接过雪竹,一脸愤怒,“你不过才新晋一品境界,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是我父亲的对手?” “不错,你父亲谷槐的武功确实在你之上,我也远远不及他。当年我和他比武时,他已经负伤了,我才能侥幸胜出。我是胜了他,但却没有杀他。” “你没有杀他?那他是怎么死的?”谷伯麟又问。 东君勉强支撑着起身,走向悬崖边。 当时雪已经停了,耀眼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千山万壑,明媚刺眼,照得眼睛都睁不开。 “你父亲当年是武林好手,为数不多的问仙级人物,与徐百川等人齐名,打败他足可扬名立万,莫说是我,想挑战他的人多了。也许是有人趁他伤重,下了毒手也不一定。”东君说。 谷伯麟沉默了,他在纠结,要不要杀了东君,前来找他之时,可没有这样犹豫过。 “我数十年苦修,跻身一品又能如何,竟不如一个后辈,有何面目存活天地之间!”东君俯身向前,直直坠下了万丈深渊。 “东城主……” 谷伯麟紧急伸手去拉,只拽住一件长袍。 曾经让多少武林剑客闻名丧胆的造化会元功的缔造者、十大名剑的克星、一代名城城主,就此成为过去。 江湖上一直传言,不夜城城主东君挑落大侠谷槐,使不夜城名声大噪,甚至可以和大渊五府城相提并论,将寻常江湖门派远远甩在身后。 谷伯麟大仇得报,却始终也高兴不起来,东君的死已经证实了,杀死他父亲谷槐的另有其人,可他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事已至此,想再多终是无用。 谷伯麟下了雪山,来到不夜城。 出门迎接的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长相憨厚,自称是第二少城主东凰,“你是谁?怎么拿着我父亲的外衣?” 东君有七个儿子,东凰排行老二,所以自称第二少城主。 “你父亲东君被我杀了,等你长大后练好武功,再来找我报仇!” 谷伯麟将那黑色貂裘和断剑交到了东凰手上,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了少年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第4章 夺信 随着东君之死,谷槐之死也就此成谜。其实谷槐之死本就是个谜,是谷伯麟乃至世人误解罢了。 谷伯麟苦练十年,杀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心中多少有点歉疚,复仇的欲念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别人杀我的父亲不行,我杀别人的父亲就可以? 武林之中,比武过招,生死本就难料,冤冤相报何时了! 谷伯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苦闷之中,忽然,一个彪悍的身影、国字脸大汉形象闪过脑海,他想到了那日在川藏道上驿站外相遇的大汉,想到了临别前大汉的盛情相邀。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去见见这位新朋友,叙叙旧,没准还能让他开导开导自己。 谷伯麟打消了回乡念头,于是向东北方向的西胜府城进发。 走了百十里路,正行之间,忽然听到身后马蹄腾腾,喊杀声阵阵。 他回身去瞧,只见一个身着铠甲的小将在前面跑,后面有十多个铁骑在追击,那小将已经负伤,满身鲜血,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从服饰分辨,那小将是大渊将官,铁骑是西蛮国士卒。 这是大渊与西蛮国接壤处,边境时常发生摩擦,大战争没有,小摩擦不断,不足为奇。 谷伯麟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从不去管庙堂之事,也不想去管。在他眼中,只要是人就不分种族地域限制,什么番帮异族,都是皇室捏造出来哄骗老百姓的鬼话。 扑通! 地面雪滑,大渊小将又身负重伤,一不小心滑倒在地,再想翻身时,敌人已经追到。 “哈哈哈,臭小子,跑啊,怎么不跑了?” “胆子不小,敢上将军府偷东西。” “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 十多个铁骑将那小将围在中间,一通羞辱。 “你们这些蛮国狗贼,有龙城飞将在一日,你们就休想进犯我大渊国土!”那小将也够硬气,愤然起身,誓不屈服,看得出是条铮铮铁骨的硬汉。 “哼,中原强盗,占我西胜,让你嘴硬!” 噗呲! 一人用长矛刺中小将左臂,鲜血噗一下就喷了出来,射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异常鲜艳。 小将惨叫一声,顺势抓住长矛,使劲一拽,将那人拽下马来,折断长矛,将他刺死了。 余人大惊,十多条长矛一齐扎去。 锵锵锵…… 嘭嘭嘭……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挥舞长剑,切断了所有长矛的矛头,又飞身踢了一圈,将马上众人全部踢翻在地。马匹四散惊跑了。 这白影正是谷伯麟。他有点看不惯西蛮国士兵的蛮狠,也有点钦佩那小将的勇气,才仗义出手。 西蛮士兵从地上翻起身来,拔出腰间的弯刀,齐向谷伯麟砍来。 谷伯麟腾空飞转,剑影挥舞,只一招,便将他们尽皆杀翻。 十多人或断臂、或断腿、或少耳、或割鼻,疼得哇哇直叫,在地上滚作一团,然后互相搀扶着逃走了。情形与追击时截然相反。 雪地上只留下大片的殷红血迹。 “多谢大侠出手相救。”那小将拜谢道。 谷伯麟没有理他,雪竹回鞘,想要继续前行。那小将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恳求道:“大侠,我有一事相求,万望您能答应。” “你别说了,我不会答应。”谷伯麟冷冷道。 “大侠,西蛮国将要入侵我华夏,身为华夏儿女,都有义务为国尽忠,我这有十分紧要的军情,希望您能转交西胜府龙城飞将。”小将从怀中掏出一封沾满血迹的书信呈给了他。 “吾一生四海为家,华夏可待,异族番邦也可住,在我眼中没有家,更没有国。江湖人不问国事,两国交战之事,我更不会管的。你自己去!” 谷伯麟想要甩开他,终是不能,有些气愤地说:“你这人怎地如此无礼,我救你一命,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怎地还无故纠缠于我,误我行程!” “大侠,小的身负重伤,后有追兵,前有圣府宫高手挡路,是绝对回不到西胜府的,恳请大侠务必一定要答应我。”小将依旧死死地抱着他的腿。 “我说过了,此事绝不插手。你再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谷伯麟怒道。 小将贴身掏出一把匕首,噗呲一声插入了腹部,用尽最后的气力挣扎道:“大侠,小的唯有以死明志!书信……”话未尽,气先断,倒在了地上,那书信依然捏在手中。 “以为这样就能束缚我?哼!” 谷伯麟没有管书信的事,迈着大步,继续前行。 走了十多里路,他终于还是放不下此事,想到那小将以死相求,他心软了,又回身到原处,准备取信。却见小将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队西蛮士兵,约有数百人。 “将军,书信还在。”一个士兵从死去的小将手中取了书信,正要呈给那为首的将军。 谷伯麟凌空飞入飞出,已取了书信在手。 “你是何人,胆敢抢我书信?”那将军身着豹皮,虎背熊腰,凶神恶煞,暴声怒喝。 “你又是何人,这书信明明在西胜士卒身上得来,怎么能说是你的。”谷伯麟说。 “我乃西蛮国大将军座下右将军章宗瓒是也,这书信本就是属于我的,只不过被大渊将士窃取了。” 谷伯麟冷笑一声,“天下物归天下人,能者居之,不然谁能分得清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 “好个能者居之,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章宗瓒一拍胯下坐骑,飞身而起,已拔刀在手,砍了过来。 谷伯麟心中一凛,不曾想这带军打仗的将军竟也有这般好功夫,同时连续闪身避开了十多招。 章宗瓒暂停攻击,举着弯刀质问道:“你除了躲避逃跑,还能做什么?都说中原武人武艺高强,都是这种怕死的种吗?” 谷伯麟从他的气息状态基本能判断出他所处的境界,斥道:“你不过二品小宗师,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赶紧走,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已经问仙了?”章宗瓒明显一怔,“我只知司徒栀鸯是问仙境界的人物,却无缘一较高低,也好,就让我见识见识问仙境界到底有多高明。” 司徒栀鸯是圣府宫宫主,圣府宫依附于西蛮国,算是自己人,章宗瓒才没机会与她决斗。 章宗瓒舞着弯刀,冲了前来。 被上百骑围住,谷伯麟知道此战不打是不行了,呛啷啷长剑出窍,以灵动飘逸的剑法,悍斗章宗瓒的弯刀。 “等等!”斗不过三回合,章宗瓒突然喊停。 “怎么?要投降?”谷伯麟冷笑一声。 “你是不是看不起人?居然用竹剑跟我打?”章宗瓒斥道。 “对付你,足够了!”谷伯麟不屑道。 章宗瓒大怒,飞身而来,劈天一斩。 喀! 谷伯麟灌输劲力在剑刃,长剑挥出,将章宗瓒手中的弯刀斩为两截。 章宗瓒看着手中的弯刀,呆住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谷伯麟雪竹回鞘,继续前行。 西蛮国兵士惧怕,未敢追击。 谷伯麟行了百十里路,将近西胜府城,正巧道旁有一酒馆,于是入店暂歇,“小二,上一壶茶。” “还有呢?” “够了。” “客官,我们这是酒馆,只有酒,没有茶。”小二当对方是找茬,故意说。 “白开水也行。” “不好意思,没有。” 只要一壶茶,还占个座位,赚个屁钱啊,小二这是故意想撵他走。 喀嚓! 谷伯麟手掌轻轻一拍,桌角掉了一大块。 啪! 一锭金子拍在了桌上。 四个仆人打扮、年龄与谷伯麟相仿的汉子站在了对面,“给这位客官上一壶好茶。” 小二原本正发愣,不知如何收场,这一来喜得眉开眼笑,揣着金子就跑了,“好嘞!上好的龙井一壶。” “无功不受禄,有事直说。”谷伯麟道。 “我们是圣府宫主驾下四奴仆,想请谷大侠将书信归还。”一人说。 “既然是奴仆,就应该好好伺候主子,不要到处乱跑,更不应该管闲事。”谷伯麟说。 “得罪了!”四人一字排开,出掌袭来。 正巧小二端茶过来,谷伯麟一掌将茶壶拍了出去,茶水撒开,化作一枚枚冰锥,射向四人。 “寒梅冻心掌!”四奴仆紧急后撤步,从旁提起两张桌子,啪啪啪……冰锥射满了桌子。 “小二,你这茶水好像还没解冻!”谷伯麟讥讽道。 “客官,这……”小二也看呆了。 四奴仆扔出方桌砸来,紧接着一齐出掌。 嘭嘭嘭嘭! 谷伯麟连出四掌,将四人震飞,砸毁了一侧墙壁。 小酒馆轰然倒塌之际,他飞身到了外面,四奴仆随后便至,团团将他围住。 “司徒栀鸯这圣府宫主架子还真不小,居然能让二品高手甘心为奴。”谷伯麟冷笑道。 四奴仆不答话,站定四方,发狂一般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谷伯麟只觉脑中嗡嗡响,险些迷失,幸好及时反应过来,知道这是西胜门派的妖术,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不去看他们的眼睛。 他飞身跳出四人的包围,他们还想追击,谷伯麟于是施展出一记强劲的寒梅冻心掌,卷起狂风暴雪,将四人包围其中。 待风停雪住,四奴仆反应过来时,谷伯麟已没了踪影。 第5章 龙城飞将 西胜府城巍巍而立,墙高城阔,宏观大气,狭在两座大山之间,挡住东去之路。两侧的大山一望无尽,高可摘云,要想通过此处,别无绕路,必须经过西胜府城。 去往不夜城之时,谷伯麟就曾经过此处,不过当时去的匆匆,没细看。再次驻足观望,才发现它的气势磅礴。 大渊王朝建立后,西胜府城无愧最宏伟、最实用的鬼斧神工之名,果然不逊传言,抗拒西蛮,一城足矣。 这一城足可当千军万马! 谷伯麟顺利通过关卡,随口向守关将士问了句:“敢问龙城飞将是哪一位?” “你是谁?找大将军何事?”守城将军是个络腮大汉,彪悍粗犷,惊疑地看着他。 “有人托我将一封书信交给龙城飞将。”谷伯麟说。 “跟我走!”那络腮将军不再多问,只顾在前带路。 毕竟是蛮荒之地,这西胜城除城池坚固外,城内建筑很一般,除过三三两两几座可圈可点比较高大的建筑物外,其余房舍、店铺皆矮如坟堆。 街上人来人往,穿着都比较朴素,通俗点说就是穷。 不多时,抵达城中一座稍微阔气点的府院外,抬头匾额高书“将军府”三个黑漆大字。 将军府门大开,院内除了几个仆人在扫雪,别无他人。 络腮将军带着谷伯麟直到了内堂,沿途无一拦阻。 “先生且稍后,将军一会就到,在下先告退了。” 络腮将军正要出门,谷伯麟以极其迅捷的速度拔剑抵在了他脖颈,都没给他丝毫反抗的机会,他不禁大惊,“先生这是何意?” “这话应该我问你。”谷伯麟质问道,“快说,你是不是圣府宫的人?” 络腮将军哈哈大笑,“我乃堂堂大渊将士,华夏后裔,怎么会去做西蛮的走狗!我看你倒有点像才是。” “既然看我像,还敢领我来见你们的龙城飞将,就不怕我杀了他吗?哪有如此破败,且没有一个守卫的将军府,这分明是你们设下赚我的陷阱。”谷伯麟怒道。 “龙城飞将名满天下,论武功,除非徐百川仗龙泉飞升归来,否则当世谁能与之抗衡?这样的厉害角色,需要人保护吗?凭你能杀得了他?”络腮将军说罢哈哈大笑,忽然对着门口恭敬地喊了声:“将军!” 谷伯麟猛然回头,发现门口走进来一人,竟是当日在川藏道上驿站外碰到的大汉慕容宸,“是你?” “雪竹,这是在向我问好呢!”慕容宸笑道。 谷伯麟忙收剑回鞘,“失礼了!” “原来是打败升龙的雪竹谷伯麟谷大侠,我还以为又是圣府宫那些不知死活的小喽啰呢,失敬失敬!”络腮将军由衷赞道。 “当日在川藏道上,有要事在身,急于赶路,竟不想阁下便是龙城飞将,失敬失敬!”谷伯麟抱拳道。 “哎,谷兄多礼了!”慕容宸又对那络腮将军说:“隋懿,别愣着了,快去准备酒菜,我跟谷大侠故人重逢,先痛饮一番再说。” “遵命!” 隋懿正待转身,谷伯麟紧急喊停,“且慢,还是先说正事!” 他从怀中掏出了那份沾有血迹的书信,交到慕容宸手上,“归来西胜途中,一个小将军以命相托,让我转交给将军的。” 慕容宸打开书信一瞧,脸上顿时罩了层黑云,眉头紧锁。 “将军,怎么了?”隋懿惊问。 “这是西蛮国皇帝胡察尔的亲笔信,信中说西胜本是西蛮国疆土,为了宣示主权,册封太傅阳关为征东大将军,要他领三十万大军东征,收复疆土。”慕容宸说。 “三十万大军?”隋懿一脸惊诧,“咱们军中老弱病残加起来还不到两万。” 谷伯麟虽久居乡野,不问政事,此中情由却还是了解的。 三百年前,大渊王朝得以一统天下,大将军慕容至尊功不可没。但是他名扬四海,声振寰宇,功高盖主,虽有一颗赤胆忠心,却更有谋反的绝对实力。不少馋臣给天子建议将他杀掉,以绝后患。 大渊天子还不算昏庸,没有枉杀功臣,于是明升暗降,敕封龙城起家的慕容至尊世袭龙城飞将,总督西胜府。如此一来,不但绝了他造反的根基,还能镇守西蛮诸国。 慕容氏镇守边疆数百年,忠心耿耿,但总有馋臣当道,说他的坏话。为防止西胜兵变,镇守的军队逐年被抽拨,由起初的三十万,降到了现在的两万不到。更为可恨的是,朝廷下拨的粮草也急剧减少,与对应人口根本不匹配,将士们食不果腹。慕容氏只得选择就地屯兵,自给自足,总算能勉强度日。 “三十万又如何?二百万我都不放在眼里。”慕容宸冷笑一声,“隋懿,上酒。” “且慢,我不饮酒。”谷伯麟阻止道。 “谷兄,又怎么了?莫非你没能杀得了东君?不应该呀,凭我对你的了解,不杀东君,你肯定不会活着站在我面前。”慕容宸笑言。 “是,我是杀了东君,却杀错了人。”谷伯麟说。 慕容宸好奇,问其缘由,谷伯麟于是据实相告。 “东君是自杀,这个不怪你。”慕容宸安慰道。 “书信已送到,人也见到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谷伯麟不想参与两邦交战之事,免得闲云野鹤的生活被打搅,纠缠不清,才想尽速离去。 “急什么,不劝你喝酒就是了。这样,你喝茶,我喝酒,你要能喝过我,就放你走。”慕容宸说。 哪有喝酒能喝过茶的? 谷伯麟好奇心驱使,于是答应了。 二人凭桌对饮,一个大碗喝酒,一个大碗喝茶,隋懿负责在一旁添茶倒酒。 最后,三十碗不到,谷伯麟已经胀得不行了,慕容宸依旧精神焕发,毫无醉意。 谷伯麟无奈,只得认输,暂时住在了将军府。 人存天地,为争一口气,大丈夫岂能言败。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为了能以胜者姿态离开西胜,谷伯麟继续与慕容宸喝茶斗酒,结果与第一天相同。 四天下来,喝了一百多碗茶水,谷伯麟吃大米饭都是茶味。 谷伯麟再也吃不消了,暗想人生在世,输就输,况且是输给堂堂的龙城飞将,又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第五日一早,他去找慕容宸,打算认输辞行。下人告知,西蛮国兵临城下,将军去督战了。 谷伯麟急匆匆地来到西城城头,只见城下谷中一直延伸出去数十里,黑压压一片,全是西蛮军队,确有信中所言三十万之多。在满地白雪的映衬下,像极了一窝蚂蚁出洞。 为首一人横刀立马,气势轩昂,正是征东大将军阳关。 “慕容将军,众所周知,你慕容氏为大渊王朝立下赫赫功勋,却被遗弃在这蛮荒之地,何故为了那个薄情寡义的皇帝卖命?我皇上胡察尔英明神武,继位不到十年,横扫西蛮二十六国,建立起西蛮王朝,才是当世明君。我皇上很器重将军的才华,如若将军肯弃暗投明,归附我国,必受重用,封王拜侯不在话下。到时咱们强强联合,领军东去,杀得他大渊片甲不留,一统中原,建立万世功勋,名垂青史。”阳关扬声道。 慕容宸呵呵一笑,“多谢阳将军美意,我慕容氏自至尊先祖始,世袭龙城飞将,总督西胜,荣华富贵三百年,深受大渊天子厚恩,虽肝脑涂地不足为报。请代为转告胡察尔陛下,我大渊疆域广阔,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不是你西蛮小国所能比拟的,劝你龟伏西蛮,不要惹是生非,尚可保国泰民安,如若不然,我大军压境,叫你不知悔字怎么写!” “慕容将军,你占我西胜在先,安敢口出狂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城中老弱残兵加起来还不到两万人,若不早降,破城之日,必遭屠戮。”阳关有些愤怒道。 原来在三百年前,大渊建国之初,西胜尚属西蛮的一部分,西蛮诸国混战,乱作一团。慕容至尊被派到凉州边境建城,以御西蛮诸国。然凉州边境一片坦荡,即便建城也是座孤城,若敌军来袭,四面受敌,无法抵挡。 慕容至尊想要找块好的隘口建城,于是领兵向西征伐,攻城三十座,占地万顷。西蛮诸国恐慌,派人到大渊帝都散播流言,声称慕容至尊要打下西蛮,自立为王。朝堂馋臣受了好处,纷纷诋毁他。大渊天子虽是明君,也承受不了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一日下十九道停战屯兵的手谕,才让慕容至尊停手。慕容至尊便在此处安营扎寨,屯田养兵,建起了这西胜府城。 因此,阳关说西胜是西蛮的,并无过错。 “阳将军,且不说我城中还有两万人,即便就剩我慕容宸一人,也要与这西胜关共存亡。”慕容宸威仪凛凛,慷慨激昂,令将士振奋,敌军胆寒。 “慕容将军,我相信你是一时糊涂,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若不降,咱们只有兵戎相见。” 阳关率军在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慕容宸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谷伯麟,呵呵一笑,“谷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不如咱们今天就在这里比!” “将军海量,在下甘拜下风,我是来辞行的。”谷伯麟说。 慕容宸叹一口气,“既然谷兄去意已决,我就不再挽留,但愿有生之年还能再对饮。祝兄台早日找到真凶,报得大仇。” “祝将军早日退敌。告辞!” 谷伯麟走了,头也不回,很决绝。不能怪他,谁让他仅仅是个江湖人呢! 第6章 星罗棋布 三日之后,西蛮军队大举攻城。 西胜城易守难攻,慕容宸率全军坚守,滚木雷石伺候,以逸待劳,西蛮军损失惨重。 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西胜府城占尽绝对地理优势,自损一百还是有的,单那飞来箭雨,就够他们吃一壶的。 西蛮还派人到大渊帝都散播谣言,说慕容宸又在打仗,想要自立为王。朝廷于是连西胜府的粮饷军械补给都给断了。 西蛮军采取攻心为主,攻城为辅的策略。大批军队整日在城下远处喝酒吃肉,还乘着东风,故意烤肉,让肉香味飘进城来。西胜军食不果腹,经常以雪水充饥,更别说吃肉了,所幸慕容氏一直爱兵如子,治军有方,才不致军心涣散。 慕容宸正在西城城头督军作战,哨兵忽然来报,“将军,不好了,东城外出现大批敌军。” “瞎说什么,这千丈雪山,我不信他西蛮军队还能飞过去!再敢扰乱军心,斩了你的狗头。”隋懿斥道。 慕容宸将信将疑,于是带着隋懿去东城察看。果真有敌军,却不是西蛮军,而是西蛮国附属教派圣府宫教众,约有数百人。 圣府宫教众崇尚五彩,穿衣花里胡哨,很容易辨认。宫中高手如云,翻越雪山绝非难事,方能至此。 “奶奶的,难怪派去求援的人皆有去无回,肯定被这伙人给截了。”隋懿骂道。 城下,数百教众错综复杂地排列站立,杂七杂八,一看就是乌合之众。当然这只是表象,能翻越千丈雪山到此的,必定身怀绝技,非普通士卒可比。 教众最前端是一顶八抬大轿,装饰精美,胜似一座小宫殿。 “将军,这轿子里的一定是圣府宫宫主司徒栀鸯,听说这娘们武功很是了得。抬轿的四人是她手下四奴仆,据说武功都在二品以上,个顶个的高手。”隋懿说。 慕容宸面庞冷峻,一言未发。 “慕容将军,西蛮皇上雄才大德,很欣赏将军的才华,若将军肯归附,少不了高官厚禄。皇上还说了,等将来攻克大渊,封将军为中原王,提领九州。”声音从轿中传出,悦耳动听,又带有三分魅惑。 “司徒宫主,这话阳关已经对我说过八遍,你就不用多费口舌了。”慕容宸厉声道。 轿帘开处,一个衣着鲜艳、高贵无比、五官别致、身姿妖娆的妙龄女子走下轿来,当真是莲步微移妙无伦,千古绝今独风韵。 历代圣府宫宫主由圣女继承,圣女又是自幼培养,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前任宫主仙逝,司徒栀鸯刚接任,正值风华正茂年纪,艳绝少女,美绝天仙。 “慕容将军,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司徒栀鸯眉目间极具挑逗之色。 “多谢宫主美意,不必了!”慕容宸都在暗暗为她的美貌惊叹,碍于身份,故作镇定,表现得很沉稳,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得罪了!” 司徒栀鸯一挥手,圣府宫教众忽然都向后撤去。 他们这是要逃走?城上众将士皆猜想。 教众撤到百余丈后,忽然分成十人一组,每一组撑开一个大纸鸢,将一个人绑在下面,另九人拽着长绳飞速奔跑,将那人放飞上天,企图送入城中。那长绳悬得极长,待搭上城头,后面的人便可攀着绳子上城。 如此精妙绝伦的想法,慕容宸都暗暗钦佩,这是圣府宫的不外传绝招,一旦传给西蛮大军,西胜府城危矣!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应对。 隋懿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射向空中的纸鸢,纸鸢上的教众都是高手,手持长剑抵挡,极难被射中。 “都退下!” 慕容宸喝退众将士,飞身而起,半空中出现了千百个影子,完全就是他的复制版,一模一样,扑向那纸鸢。 顷刻间,三四十个纸鸢,被一举击落。 慕容宸稳稳落回城头,毫发无损。 众人皆惊呆了。 “这就是星罗棋布?”司徒栀鸯吃了一惊,“都说慕容将军是当世仅次于徐百川的强者,已入逍遥神仙境,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司徒宫主过誉了。” “既是逍遥神仙,将军何不效仿徐百川飞升成仙,却要枉死在此,为了一个昏君。”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家为国为百姓,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什么修炼飞升,都是自私虚伪的表现。” 有慕容宸在,圣府宫教众恐怕连城头都登不上,司徒栀鸯不得已,只能下令撤退。 “想走,没那么容易!” 慕容宸飘然落到城下,掌风到处,击退了众多圣府宫教众,杀开一条血路,直逼司徒栀鸯。 “好,就让本座领教领教慕容将军的星罗棋布!” 司徒栀鸯作为圣府宫宫主,也是武评榜上超一流的高手,哪会任他如此猖狂。 她果断出手,身上的彩衣化作五色彩带,如长蛇一般,蹿了出去。那彩带上灌输了雄厚无比的内力,如钢刃一般,磕着死,碰着伤。 这就是圣府宫宫主历代相传的绝世武学,五彩绛! 圣府宫教众早就躲得远远的。 慕容宸使出了星罗棋布,登时便有数十个分身将司徒栀鸯围在中间,分从不同部位进行攻击。 司徒栀鸯挥动手中彩带,舞成了花环,将那分身打得灰飞烟灭,除慕容宸真身,无一幸免。 慕容宸又幻化出两个分身,三对一,分从三面攻击。 这次的两个分身实力远远高于之前的,竟可抵挡住五彩绛的攻击,胜败之势瞬时扭转。 这便是星罗棋布的妙处所在,分身越少,实力越强,却也是不足之处。 当年慕容至尊独创此神功,一人可当千军万马,为大渊王朝立下不世奇功。 不到二十回合,司徒栀鸯连中三掌,口吐鲜血,倒在了慕容宸面前。 圣府宫教众发疯般冲过来抢救宫主。慕容宸再使出星罗棋布,幻化出千百个分身将他们挡住。待他们与分身斗得两败俱伤时,慕容宸已携着司徒栀鸯跃上了城头。 “我技不如人,落入你手,要杀便杀,你休想侮辱于我!”司徒栀鸯被慕容宸抱在怀中,又羞又恼。 慕容宸这才反应过来,忙将她松开,她摇摇欲坠,将要跌倒在地,又忙将她扶住。司徒栀鸯甩开他的手,单手扶墙,勉强支撑站立。 “司徒宫主,为了西胜府城安危,恕宸得罪了!” 此后,慕容宸将司徒栀鸯关押在西胜城,圣府宫投鼠忌器,不敢来攻。东城危机解除,西胜军安然应对西城外的西蛮军队。 第7章 一人一城守三年 谷伯麟离开西胜府后,仗雪竹云游四海,继续查探父亲谷槐之死因。他采取了最快最直接的方法,仗剑挑战举世各大门派的高手。 谷槐死时已是一品极致逍遥伪仙境,能杀得了他的,非同等级以上的高手不可,即便那人占尽天时地利,怎么也得是一品极致大佛陀、儒圣、魔尊、道君不可。 一晃三年而过,谷伯麟一人一剑辗转父亲殒身的江南地域周边,挑落七十二大派,保持全胜战绩,名声大噪,雪竹之名更是名扬天下。然而,江湖众人以他动机不良为由,依然将雪竹排在十大名剑榜第十一位。 谷伯麟并不在乎什么排名,遗憾的是依然没能查出杀父仇人是谁。 这一日,谷伯麟自南向北上,抵达华夏正东的阳州境内,在一个茶棚暂歇。 邻桌三个大汉正肆无忌惮地畅谈江湖之事,说谷伯麟如何如何了得,与当年的徐百川有得一拼。 “要我说,徐百川仗龙泉归来,都不一定打得过谷伯麟,你们想想啊,他仅凭一柄竹剑便可挑落九州七十二大派,武功得有多高啊!” “既然武功如此之高,那他怎么不飞升呢?依我看,他还是比不上徐百川。” “看你说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做神仙。” “大家都说了,谷伯麟挑战的都是些江湖小门小派,问仙境界的高手没碰上一个,他怎么不去挑战江湖第一大派一字正清派试试。” “孤陋寡闻,不夜城城主东君算高手了,据说就是死于谷伯麟之手的。” 东君的造化会元功有吸附铁器之效,因此被称作十大名剑克星,要想出名,杀他一人足矣。 二人据理力争,不相上下。 “你们都错了。”第三人哈哈大笑,面见二人惊诧的眼神,又说:“谷伯麟手上那柄竹剑可并非普通竹剑,那剑名唤雪竹,据说是龙城飞将慕容至尊当年所用,一剑九州寒。大渊统一华夏后,皇帝顶不住压力,才将他发派至西胜府的。江湖传言,新任龙城飞将慕容宸与谷伯麟友好,便将祖传宝剑赠予了他。” 二人一脸信服,竟无半点怀疑。 这江湖传言也真的是太离谱了,一旁的谷伯麟暗暗觉得好笑。 “哎对了,西胜战事怎么样,西蛮军撤了没?”第一人问。 “撤个屁,龙城飞将手下的将士早就拼完了,朝廷不给派军,据说他一人守城已逾三年,仍在坚守。”第三人说。 “什么?一人一城守三年?这怎么可能?” “慕容氏练成星罗棋布,真真切切的超一品高手,万人敌,抵千军万马,怎么不可能!” “我不是怀疑慕容将军的武功,我的意思是这大渊王朝也太扯淡了,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有功之臣!” “不要妄谈国事,小心隔墙有耳,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第三人劝道。 三人安安分分地喝茶,不敢再多议论。 谷伯麟一字不落地将谈话声收入耳中,不禁犹豫了,暗想已经三年了,于情于理,都该去瞧瞧慕容宸。他当即出了茶馆,策马西去,过冀州、凉州,直奔西胜府。 沿途每逢歇脚,遇到的人都在谈论西胜之事,众人都在替慕容宸鸣不平,骂大渊皇帝昏庸。 将近西胜府东城,远远便望见白雪皑皑的空阔地两侧坐落着一顶顶帐篷。 但听得马蹄声响,帐篷里的人迅速蹿了出来挡在前路,约有数百人,为首四人正是圣府宫宫主手下四大奴仆。 谷伯麟暗想,圣府宫教众挡在此,定是以防援兵。 “是你?”四奴仆皆吃了一惊。 “对,是我!”谷伯麟已经做好了冲杀的准备。 “你是来帮慕容宸的?” “不错!” “放行!”四奴仆一挥手,众人退在两侧。 这一次换作谷伯麟吃惊了。莫非是陷阱?他将信将疑,保持十分警惕,竟顺利抵达城下。他道了声谢,跃上城头。 只见城内空荡荡的,哪怕是鸡鸣狗吠声都没有一丝,完全就是一座死城。 谷伯麟从城东到城西,街道两侧屋檐下,横七竖八,尸首遍地,看样貌服饰,有百姓,有商人,有军士,而且死去很久了,只因西胜常年酷寒,冰天雪地,尸首才不致腐烂。 西城附近,更加尸横遍地,堆积如山,多为大渊将士。有中箭死的,有刀伤死的,也有烧死的,惨不忍睹。 慕容氏自至尊先祖起,善待军士,爱民如子,城中将士和百姓誓死追随,与西胜共存亡,宁可死也不愿离去,才酿成如此惨象。 城上一人,手持金刚天槊,一身金甲,傲然而立,威仪凛凛,正是慕容宸。 城下数十里蔓延开去,全是西蛮大军,与三年前一般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雪地变成了红色。 慕容宸一人一城守三年,将西蛮大军挡了三年。 但见谷伯麟登上城头,慕容宸哈哈大笑,“谷兄,我知道你会来的。” 慕容宸脸上明显有风霜之色,与三年前相比,老了十岁不止。 谷伯麟心头一热,眼眶湿润了,蓦然间明白了什么才是侠之大者!他苦笑一声,“我当然要来,三年前没能喝赢你,我一直视为此生最大遗憾。” “好好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慕容宸扬声向城下说道:“阳将军,我有个朋友来找我饮酒,你们今日且回,明日再战。” 阳关应了声好,率军回营了。 谷伯麟走近才发现,慕容宸不是一人,他的铠甲中包裹着一个婴儿,正在酣睡,惊问道:“将军,这是……” “我儿子,慕容笙。”慕容宸将婴儿解下来,交给谷伯麟,“来,给你先抱抱,熟悉熟悉。” 谷伯麟三年前在将军府住了五日,早就探得慕容宸并未娶妻,且目下这是座死城,他是跟谁生的孩子? 有些话当然是难以启齿的,不好过问。 谷伯麟接过婴儿,肉嘟嘟的,很可爱,“一脸福相,将来必成大事。” “哎,我不想他成什么大事,做一世平凡人,安稳过一辈子就可以了,不要像我。”慕容宸苦笑道。 他邀谷伯麟坐在了城头早先设好的席位,开了两坛酒,“谷兄,城中早已粮尽,更别说茶了,这酒还是阳关送来的……” 三年前西胜府的军民便拼完了,慕容宸毫不退怯,一人守一城,拒西蛮三十万大军。西蛮的兵源一直在补给,死多少补多少,老兵、伤兵还会被替换,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 所谓英雄相惜,阳关为慕容宸的气节所动,向他保证,绝不偷袭,更不使诈,公平作战。西蛮军规规矩矩的攻城,只要慕容宸能抵住每次进攻,足矣! 阳关知道城中粮草早尽,每隔几日还会派人给慕容宸送酒肉,当得知慕容笙降生时,更是全军歇战,大宴三天,以示庆祝。 所以说,慕容宸一人一城能守三年,也离不开阳关的惺惺相惜。 “将军,我也喝酒。”谷伯麟提起一坛酒咣咣咣喝了几口。 慕容宸赞一声好。 二人举坛对饮,酩酊大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沉沉睡去。 次日,万里碧天,东方晓日,雪白的世界被照得银光璀璨。 城下传来齐整的步伐声,西蛮大军再次兵临城下。 “将军,三年了,你已经对得起大渊了,走!”谷伯麟劝道。 “你说的没错,我是对得起大渊了,但我对不起追随我多年的百姓和将士!”慕容宸将哇哇哭泣的儿子交给了他,“谷兄,笙儿就托付你了!” 谷伯麟哽咽了,不再多言,接过了襁褓中的慕容笙。 “阳将军,三年了,多谢!”慕容宸手持金刚天槊,飞身纵跃而下,孤身杀入了西蛮大军。 将军慕容名唤宸,一人一城守三年。 金刚天槊孤身入,悍斗蛮兵三十万。 慕容宸一人勇斗西蛮三十万大军,杀敌八万,力竭而死。这一役,他的武力超出了极品龙泉境,当世唯一,徐百川也不及。 阳关感其忠义,葬西胜城外,立碑上书:龙城飞将! 西蛮国皇帝胡察尔责阳关带兵不利,致使西蛮军损失惨重,将其罢黜。 第8章 失孤 谷伯麟受慕容宸之托,带着慕容笙,出东城欲离去。 圣府宫教众早已准备就绪,挡住了去路。 “留下那婴儿!”四奴仆说。 谷伯麟当即明了,之前这伙人放他入城,其实是在利用他,想通过他从慕容宸手上夺取婴儿。 他们要婴儿干什么?要挟慕容宸吗? 谷伯麟冷笑一声,“慕容宸已死,你们要这婴儿有何用?” “少废话,只管留下婴儿便是,否则你休想活着离开。”四奴仆咄咄相逼。 “我谷伯麟要走,你们谁能拦我?” 谷伯麟左手抱着慕容笙,右手已拔剑在手,阳光照射下,雪竹青幽幽、黄灿灿地好看。 “宫主有令,务必生擒那婴孩儿,不得有半点闪失。” 四大奴仆率众一齐叫嚣着冲了过来。 谷伯麟寒梅冻心掌劲力灌输在雪竹之上,剑刃起处,剑锋划破雪地,刮起一道雪风,冲开一条雪路。他使出凌空飞点的轻功,沿着雪路纵跃前去。 他受人之托,深知责任之重大,怀中的婴儿万不可出半点差错,因此不敢恋战,只想尽早离开,一出手便是逃跑的战术。 正当谷伯麟要穿过雪路时,一条赤色彩带迎面击来,红色、黄色、绿色、蓝色、紫色彩带分从不同方向,迂回攻击。 五色彩带的源头,正是美艳绝伦、风华绝代的司徒栀鸯。 谷伯麟何等清高之人,也不禁为她的相貌深深钦叹,稍一走神,被彩带划中,割破了衣衫。他紧急凌空飞转,避了开去。 “五彩绛,你是圣府宫宫主?” 谷伯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时有时无,渐入缥缈,这功力岂止一品。她才不过二十出头,竟有这般功夫,当真举世罕见。 “将婴儿留下,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司徒栀鸯脸色有些憔悴,病恹恹的,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司徒宫主好大的口气!” 谷伯麟纵身前去,剑刃的剑芒卷起雪花,化作一条粗壮的雪龙,袭向司徒栀鸯。司徒栀鸯手中五彩带合为一股,正面迎击。仿似一条白龙与一条彩龙在激斗,异常惨烈。 五彩绛遇柔则强,遇强则柔,碰上稀稀拉拉的雪龙,登时变得异常刚猛,每一击都能将它击碎。然而,遍地的雪都是雪龙的后备力量,源源不断,无穷无尽,它不停地惨死又复活。 二人都是一品妙玄境高手,谷伯麟有雪竹在手弥补了抱个婴儿的不足,司徒栀鸯明显身体有恙影响了状态,双方短时间内竟难分胜负。 二人打斗激烈,谷伯麟怀中的婴儿哪儿抵得住这等颠簸,早就哇哇大哭。 “还我儿来!”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疾驰而来,远远便拔出长剑在手,飞身杀入。 他手上竟是把金剑,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粼粼,甚是刺眼。 “月冲!” 谷伯麟吃了一惊。 所谓高手过招,就差在一招半式之间。正是这稍不留神的一刹那,司徒栀鸯抓住时机,射出第六条彩带,击中了他的胸膛。他手臂一松,婴儿远远抛了出去。 手持金剑的中年人正好闯入,伸手抱了婴儿,喜道:“麟儿,爹找到你了,爹终于找到你了!”他仰天大笑不止,形容相貌显得有些癫狂。 “凤鸣,快把孩子给我!”二人齐声喝道。 原来这疯疯癫癫的中年人竟是剑魔凤鸣,武功极高,早已是超一品高手,十年前可是能与徐百川一较高低的人物,武林中少有敌手。只因儿子凤麟失踪,寻子心切,迷了心智,忽然间变得有些癫狂,时好时坏。他经常抢夺婴儿,误以为是自己的儿子,人人避而远之。 凤鸣手上的剑名唤月冲,相传为月光射东海巨石而得,似金非金,质地坚硬,无坚不摧,是天下间罕有的利器,在十大名剑榜排名第八。 谷伯麟和司徒栀鸯唯恐伤了婴儿,不敢用强,只在一旁环伺,伺机而动。 “我找到了儿子,今天高兴,就饶你们小命!”凤鸣一跃便至数十米外,飞速离去。 二人岂肯干休,跟了上去,紧追不舍。 圣府宫教众也追随在后,不过很快便被甩得没影了。 凤鸣无愧剑魔之名,轻功果真了得,雁过无痕,真如一道闪电。若不是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不能完全施展开,谷伯麟和司徒栀鸯真不一定能跟得住他的脚步。 三人互相追逐奔行,整整追了一天一夜,从西胜府一直追到了三百里外的凉州。 “未经检查,不得进城!” 守城将士才开口,却见三人相继跨城而入,于是大喊着强人来袭,快点阻击的口号,追了进去。 三人继续在城内追逐,一会在街道,一会在屋顶,到处乱窜。 街上人来人往,小摊遍地,被撞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追了这么久,谷伯麟和司徒栀鸯也清楚地认识到,凭他二人的武功,根本不是凤鸣的对手,凭凤鸣的武功,保护怀中的婴儿绰绰有余,他们也不用担心会殃及到他。 司徒栀鸯忽地射出赤色彩带,如一条长蛇,笔直地蹿了出去。 “五彩绛,哼!”凤鸣冷笑一声,抬腿踩住了彩带。 司徒栀鸯用力一拽,凤鸣脚下的房子轰然坍塌。 二人双双跃至街道。 乘着这空当,谷伯麟疾步向前,跃然而下,挡在了前路。 街上的人四散奔逃,乱作一锅粥。 “我不想杀你们,却为何要苦苦相逼,抢我儿子?”凤鸣始终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态,安然泰若,胸有成竹,其实是性格使然。 “那不是你的孩子!”二人齐声说。 “胡说!谁敢抢我儿子,我就杀了谁!”凤鸣手腕一抖,月冲飞出,他身形抖转,金影虚晃,两道剑气射向左右两人。 二人紧急闪避,同时发动反击。 司徒栀鸯五彩绛齐发,五色龙分从不同方位蹿了前去。 谷伯麟一记寒梅冻心掌,将雪竹打了出去,化作一条晶莹剔透的冰龙,威势惊人。 凤鸣原地跃起,如陀螺般旋转上天,大喊一声:“凤舞九天!”月冲射出万道金光,将五彩绛和雪竹挡住,那金光丝毫没有减弱的气势,将周边屋舍夷为平地,砰啪咔嚓之声作响,乌烟瘴气,灰蒙蒙一片。 就在这灰色阴暗的环境中,三人继续展开激战,遭殃的只是周边的屋舍与百姓。 期间凉州牧郭奉义率人来擒杀入城作恶的贼人,来时气势汹汹,见到这惊天泣地的大战,吓得一溜烟跑了,没再敢现身。 数百回合后,纵横剑气渐消。 待硝烟散尽,只见城中好大一片废墟,房舍倒塌,多少人家毁人亡,多少人身负重伤,惨叫声连连。 三人分列废墟之上不同的方位。 司徒栀鸯捂着胸口,嘴角流着鲜血,勉强站立。 谷伯麟拄着雪竹,单膝跪地,表情很是痛苦。 “不错,不错,两个妙玄境高手,跟我打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凤鸣仗剑而立,冷笑道。 “孩子呢?”司徒栀鸯和谷伯麟齐声惊问。 凤鸣这才惊觉,自己手中除了剑,别无他物,怀中的婴儿早已不知所踪。一定是刚才打斗时,误将孩子打落,埋在了废墟中。 “儿子!”凤鸣嚎叫一声,一头扑进废墟之中,开始挖寻。 司徒栀鸯和谷伯麟也跟着一起挖寻。 三人整整挖了三天,将那废墟翻了十遍不止,并没有找到婴儿,倒是挖出来不少百姓。 有人暗暗抱怨咒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却是敢怒不敢言,连声道谢着逃走了。 “儿子,儿子……”凤鸣的神志不清愈加严重,越来越不镇定,“是你,是你偷走了我儿子!”他对着空气大喊,冲出了城去。 “天意,难道这就是天意?是的,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司徒栀鸯流露出失望绝望的神情,静静地离开了。 谷伯麟则暗想,既然没有找到婴儿的尸体,那就说明他是被人在打斗之际带离了这里,也极有可能还活着。 他于是向周边开始慢慢寻找打探,并逐渐扩大区域。然而,找遍整个凉州竟一无所获。 “慕容将军,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笙儿,将他抚养成人!”谷伯麟出了凉州,将寻找范围着眼于整个华夏大地。 第9章 九月笙 谷伯麟遍寻九州大地,耗时十年,整整走了三遍,始终未查探到慕容笙的下落。 当年意气风发的他,已两鬓斑白,初现沧桑。 谷伯麟一生唯有一个知己,那就是龙城飞将慕容宸,岂料竟连他唯一嘱托自己的事都没有办到,心中颇为惭愧。 这也是能让他苦苦找寻十年的唯一支撑。 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哪怕面前是千难万险,也绝不放弃。 失信之人是最下贱的! “也许早在十年前,他已经死了!” 每每想到此,谷伯麟心中莫名的失落。 谷伯麟来到戎州,这是离开凉州后的第一站,也是第三次寻找的最后一站。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找遍戎州再找不到慕容笙,便准备放弃了。 他是一个重信之人,更是一个理智的人,毫无线索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已经十年了,他自问对得起慕容宸了。 果然,在戎州找了三月,毫无所获。 这一日,到了戎州边境,九月飞花,绿叶泛黄,正好是第十个年头的最后一天。谷伯麟望着面前的高山沉默了。 忽然,山后隐隐传来了锣鼓喧天之声。 好奇之下,他纵跃上了高山,只见三山环绕之中,坐落着一座极其宏大的庄院,竟是一字正清派总舵所在。 当年为父报仇寻找仇家之时,谷伯麟到过此,所以认得,不过当时一字正清派掌门称病避而不见,免去一战。 总舵靠北山脚是一座偌大的校场,周边彩旗招展,锣鼓喧天。校场上搭好了比武台,台下左右分坐两排人,皆是教派中名望比较高的人物。原来是一字正清派正在举行收徒仪式。 一字正清派创派迄今四百余年,因总舵依靠的正清山而得名,分左右两派,下辖十个分舵,势力遍及华夏九州,堪称当世第一大派。 慕名前来拜师的人极多,年岁不尽相同,少年人居多,多数还有父母陪同。 多高,成就多大,让孩子进入天下第一大派学武,是多少父母亲的心愿。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台下坐在最上位的是两个青年人,看年纪不过三十岁,长相俊朗,精神焕发。 有人悄声议论:“他们就是两位掌门吗?怎地如此年轻。” “不知道别瞎说,他们是左、右派大师兄谭淸煌和苏清晖,此番便是他二人收徒弟。想做两位掌门的徒弟,恐怕没人有这个福分了。” “两位大师兄如此年轻就教徒弟,武功成不成?” “废话,一字正清派随便拿出个舵主,都是入境级往上的。他们?怎么也得是一品!” …… 这时,自称是戎州分舵主的张春雨走上台去,宣布了本次比武收徒的规则。谭淸煌和苏清晖各招收五名徒弟,年龄要在十三岁以下,且要具有练武的慧根;选出的十人先要去十大分舵历练,完全合格后才能正式拜师。 其中不乏想要带艺拜师的大龄人,以及超过十三岁的孩子,闻此大失所望,更有嚎啕大哭者。 “诸位不要气馁,想加入我一字正清派不止拜师一条路,还可以加入我们的分舵,一样可以学武,还能为教派做贡献。”张春雨说。 一字正清派的人经过层层筛选,挑出了那些十三岁以下、聪明活泛的孩子,约有一百多人。然后开始以淘汰赛的方式进行比武。 经过一天的激烈角逐,十名入选者总算定下来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入选者喜极而泣,落选者泣不成声。 张春雨上台宣读了十大优胜者名单,当念到最后一人皇甫瑜时,台下发出一声稚嫩的抗议声:“有人作弊,我要举报!” 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身材消瘦,黑黝黝的,衣着很朴素甚至是破烂。 “臭小子,瞎嚷嚷什么?”张春雨吩咐手下说,“给我撵出去。” “慢!” 谭淸煌缓缓起身,走到男孩跟前,“谁作弊了?” “他,皇甫瑜。我昨晚亲眼看到他父母给张舵主送了一大箱珠宝。你看他的样貌,哪有十三岁长这样的!”男孩愤然道。 “臭小子,你不要胡说,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张春雨怒斥道。 校场上立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礼尚往来,这很正常啊,人之常情。至于年龄,他就是长得高大一些而已,我看没什么问题。再者他是靠自己的实力打入前十名的,众目睽睽之下,这还能有假?总不能因为他家里富有,便对他另眼相待!”谭淸煌说。 “好,那让他跟我打,打赢了我,我无话可说,我若赢了,他这入选资格便要让给我。”小男孩说。 谭淸煌点头应允。 张春雨于是让出武台,让小男孩挑战皇甫瑜。 皇甫瑜是个小胖子,长得很壮硕,看面相至少十五岁了,抡着大拳头便冲了过来,“臭小子,敢污蔑我,看我不打趴你!” 小男孩不慌不忙,凌空三垫脚,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接下来的十几个回合,基本就是虐菜,小男孩把皇甫瑜打得翻不起身。 “哎呀,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小黑子至少已经是三阶武者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武功,不简单呐。”台下有人赞道。 出尘三阶武者的水准确实很一般,但相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就目前而言,可以说颇具慧根,资质极佳。 胜负已分,小男孩喜滋滋地走到谭淸煌跟前,一脸傲慢之态。 “胜负已分,我选择他!”谭淸煌指着皇甫瑜说。 不止是小男孩、皇甫瑜,还有众人,皆是一脸惊诧。 “你……为什么?我明明打败了她。”小男孩气愤道。 “你只是暂时打败了他,但是你资质平庸,远远不及他,假以时日,皇甫瑜绝对胜你百倍。”谭淸煌说。 一字正清派右掌门大弟子苏清晖也走了过来,“不错,还有你身上戾气太重,不适合习武。” “你们,你们欺负人!收受贿赂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难怪大家都说一字正清派已经没落,出不了高手。藏污纳垢之地,想收我我还不来呢!”小男孩提起自己的破包裹,就要离开。 嘭! 谭淸煌抬腿一脚便将他踢翻在地,摔得着实不轻,“臭小子,谁给你的勇气,敢到我一字正清派来撒野。你说我们一字正清派出不了高手,那就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他暗暗运劲,掌间如笼罩一层薄雾,越来越浓,透露着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幽冥仙升诀,是幽冥仙升诀!”众人惊叹道。 幽冥仙升诀由一字正清派创派祖师齐孤鸿所创,配以一字正清派传教宝剑、十大名剑榜排名第四的仙刃,威力更甚。据传四百年前,天竺高僧达摩来华夏传教,正是被道门三圣之称的齐孤鸿、神门散人欧青化、苏大仙苏牧哲三人合力撵走的。 华夏的正统是道教,道佛不两立,道门兴盛,将佛教始终压制,这也是佛教为何一直无法振兴的根结所在。 至于道门三圣最后有没有飞升,记载就不甚明了了。 可靠记载唯一的飞升者徐百川,曾对齐孤鸿所创幽冥仙升诀非常推崇,划分武境等级时曾将幽冥境列在一品之内。 此后,武林传言更是神乎其神。盛传修炼此功是飞升成仙的捷径,才吸引如此多慕名而来的人。上至朝廷大臣,下至民间百姓,众人都以能加入一字正清派而引以为傲。这也是一字正清派如此壮大的原因所在。 “你……”小男孩吃了一惊,怯懦地向后退去,退至比武台前,已无路可退。 “不知死活的东西,去死!”谭淸煌单掌打出。 小男孩侮辱一字正清派在前,如果此刻,谭淸煌杀了他,众人也是相当拥护的。 嘭! 谭淸煌一掌正中小男孩胸口,打得他直吐血。也幸好谭淸煌手下留情,只用了一成力不到,否则小男孩非得小命不保。 众人齐声叫好。 “哈哈哈哈……”一声粗狂的笑声响彻三山,直震得众人耳膜生疼,“果真是够无耻,堂堂一字正清派掌事大师兄,竟然欺负一个十岁顽童,可笑啊可笑!” 谭淸煌环视四周,竟辨不清声音发自何处,遂扬声道:“是哪位高人,敢管我一字正清派的事,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出来相见。” 一个灰衣身影从天而降,飘然落到了比武台上,正是谷伯麟。 “阁下是谁?敢偷窥我门派之事。”谭淸煌说。 “偷窥?不敢当。”谷伯麟淡然一笑,“恰巧路过,顺道管管闲事。” “想管闲事,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谭淸煌憋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作势便要冲上去。 “二品宗师,难怪如此猖狂!”谷伯麟已看透了他的气机流转,却是嗤之以鼻,“你不是我对手,还是让你师傅来!” “休得猖狂!看掌!”谭淸煌飞身而去,打出一记威力十足的幽冥仙掌,掌间仙雾缭绕,隐隐透着暗黑之色,异常恐怖。 嘭! 谷伯麟轻描淡写地随手一掌,便将他震飞了。 谭淸煌飞出去十多米远,踉跄着起身,哇一口鲜血喷出,眼神中透露着十分的惊恐,“寒梅冻心掌,你是谷伯麟!” 苏清晖早在一旁,本想出手一逞威风,见此忙躲到一旁,一动不敢动。 啪啪啪! 伴随着拍手称好的声音,两个年近五旬的老者步入校场,正是一字正清派左、右掌门雍正岚和庞正琚。 雍正岚身材甚高,一头黑发,身着一袭青衫,长长的脸孔,眉目清秀。 庞正琚身穿白衣,容貌清癯,颏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 “一剑挑九州七十二派,谷大侠,你又来了!”雍正岚冷笑道。 “一晃十年,谷大侠还是如此地争强斗狠,看来我们不接招是不行了。”庞正琚说。 “两位掌门误会了,十年前来和现在来是两码事,请不要混淆。今日只是路过,看不惯令徒欺负一个孩童,才仓促间出手。”谷伯麟隐隐觉察到二人气息绵密,绝对是顶尖高手,若以一敌二,在不清楚对方武功套路的情况下,极难有胜算,已萌生退意,言语间很是客气。 最关键的是,他看到那小男孩伤重,若不及时施救,恐怕有性命之忧。 “我的徒弟,用不着你来教训!接招!” 雍正岚和庞正琚一齐飞身前去,打出幽冥仙掌。 他们的掌力间仙云缭绕,如潜藏的神龙,跃跃欲试,一看就比谭淸煌高出了不止一个等级。 嘭! 谷伯麟紧急出掌,双掌将二人击退数步,闪身抢起小男孩,纵跃间已出了一字正清派总舵。 他奔行数十里路,确信雍、庞二人没追来,才停下脚步,再看怀中的小男孩,已奄奄一息,忙为他输了真气,才得以渡过难关。 不多时,小男孩苏醒过来,瞪了谷伯麟一眼,气呼呼地提起自己的包裹转身就要走。 “这位少侠,我救了你,一声谢都不说,是不是太没礼貌了!”谷伯麟一本正经道。 “我从不向胆小鬼道谢。”小男孩傲慢道。 “此话怎讲?” “你明明可以打赢那两个老家伙,为什么要逃走?” “你没说错,我是可以赢他们,但若我赢了他们,你可就小命不保了。” “这么说,是我连累你了?哼!”小男孩仍是一脸不屑,就要离开。 “少侠,你又要干什么去?”谷伯麟笑问,暗想这小家伙还挺倔。 “找谭淸煌报仇,打我一掌,一定要让他加倍奉还,不,十倍奉还。” “谭淸煌可是二品宗师,凭你的武功,一百个都不够他打的。” “不劳你操心,本少侠自有妙招。”小男孩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 “九月笙!” “九月笙,哪有姓九的人?”谷伯麟呢喃道,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于弯道树林背后。 第11章 决战云崖 “师傅,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九月笙问。 “逍遥天下,快活自在,走到哪儿算哪儿!”谷伯麟说。 “那您什么时候教我武功?” “每一次旅途都是在修行,努力够了功夫自然成!” 二人一路向南,又折向东,尽捡山野僻静处前行。这种羊肠小道,马都不得前行,只能弃马徒步。 九月笙武功不济,脚力还可以,除过一些险隘之地,竟能跟得上谷伯麟的脚步。看到他咬牙坚持的那股狠劲,谷伯麟颇觉欣慰。 这一日经过云崖谷,二人没有直接从谷中大道走,而是上了右路的绝崖峭壁,翻山越谷。 九月笙小屁孩一个,上山爬树还行,攀这悬崖峭壁,确实有点难了,累得气喘吁吁,“师傅,放着宽阔大道不走,为什么偏走这峭壁悬崖,您武功如此之高,一字正清派的喽啰追上来也不是对手啊,有什么好怕的。” “此处名为云崖谷,左路山腰处原本有一座寺院,叫作云崖寺,二十年前孔仙胄一人之力灭了云崖寺,改名云崖阁,独霸这一带方圆数百里地域。谷中肯定设了路障。此人武功极高,脾气古怪,最好还是不要招惹到他的好。一字正清派已经够咱们应付得了。” “他的武功有多高,还能高过师傅您去?” “徐百川飞升之后,天下第一人尔!”谷伯麟叹道,凭他的语气就可以判断出,他是远远不及孔仙胄的。 “师傅,徐百川飞升之后,还有龙城飞将慕容宸,大渊八皇子赵护印,怎么也轮不到那个什么孔仙胄!” “你小娃娃,知道的还挺多。”谷伯麟呵呵一笑,“慕容将军练的是万人敌,单挑未必是孔仙胄的对手,况且他已经死了。至于赵护印,我也是略有耳闻,未曾谋面。” “我听一字正清派的人说,前几年出了个武评榜,徐百川、慕容宸和苏木山三位大仙并列第一,孔仙胄和赵护印并列第二,那孔仙胄气不过,好像是嫌自己排名低了,直接将排榜的人给灭了满门,是不是真的?” “排榜的是江南妙笔书生傅抱山,这人也是榆木脑袋,不好好读书瞎排什么武评,真的是吃饱撑的,死不足惜。”谷伯麟侃侃而谈,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徐百川已经飞升,慕容宸已死,何必入榜?苏木山三仙虽然年纪大,却未必武功就高。孔仙胄一人扫荡天下佛门,单凭这一点,那皇宫里头养尊处优的八皇子就不配跟他并列。” 上到半山腰时,隐隐可见对面山上的云崖阁,仙雾缭绕,果然是一处修行的好去处,难怪孔仙胄非要占了那里。 云崖山上危石嶙峋,脚下是万丈深谷,须得步步小心谨慎才行。 “啊……” 九月笙踩落脚下悬空的石头,幸被谷伯麟拉住,才没掉下去。但是他的包裹,跌进了万丈深谷。 “我的包裹,我的包裹……”九月笙声嘶竭力地大喊,显得无比焦虑,他随即就要往来路跑去。 “臭小子,不要命了,干什么去?” “我要取回包裹,那是我父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九月笙哭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谷伯麟深为所动,指着半山腰的平台说,“你在那等我,我去取。”他又沿着原路,望山下走去。 九月笙连声道谢,目送他走远,又按照吩咐小心翼翼地到了平台处。 二人从山下到此处,走了一个多时辰,这要是来回一趟,肯定要费不少事。 九月笙刚到平台不久,只见一只白鹤从对面山上飞来,鹤背上立着一人,白衣道袍,隐隐有仙人姿态,甚是潇洒飘逸。再到近处是,那人弃了白鹤,飘然而下,落在平台处。 那人鹤发童颜,白须飘飘,手中提着一柄长剑,剑柄及剑鞘通体如鱼鳞般光彩夺目,银光闪闪,漂亮极了。剑鞘都如此讲究,镶在里面的剑该有多名贵呢! 九月笙吃了一惊,弱弱地问一句,“你是神仙?” 白袍道人呵呵一笑,抚着长须,颇为得意,“对,我是神仙。你是谁家的娃娃,到这来做什么?” “我……我是来爬山的,累了,歇会。”九月笙正被一字正清派通缉,若说出名字,肯定要被察觉,才要刻意隐瞒。 “哼,爬山。爬山带剑做什么?”白袍道人只一招便夺了他手中的仙刃。 “你,快还我剑来。”九月笙不满道。 呛! 白袍道人拔出了长剑,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仙刃,锋锐无比,果然好剑!”他又冷冷地问:“小娃娃,和你一起的人呢?” “没想到徐百川后堂堂天下第一孔仙胄,竟然也会做一字正清派的走狗。”九月笙早就猜到此人是云崖阁主孔仙胄,故意奉承其为神仙,想讨好他罢了。他假装撕破脸皮,以天下第一的称谓更胜神仙之称,深得溜须拍马的真意。 孔仙胄仰天大笑,豁朗的声音响彻山谷,“烧正清盗仙刃,还敢对本座口出不逊,小娃娃有胆量。” 哈哈哈哈…… 一个同样豁朗的笑声从山顶传来,声音中满含狂妄自大,“孔阁主,既然到了,便请现身!” “小娃娃,老夫带你去杀人!”孔仙胄伸手揽住九月笙,纵跃直上,望山顶而去。 他身形飘逸,轻描淡写地一纵一跃,竟如风驰电掣,速度极快。 九月笙也被谷伯麟携着奔行过,完全能感受到二人的轻功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孔仙胄要更胜三筹。 不一会功夫,二人抵达山顶。 山顶早有一人守候在那里,是个年纪四十岁上下的僧人,他身材高大,身穿锦衣袈裟,脚蹬珠光宝鞋,满身透露着一股铜臭味。 “江湖传言孔仙胄轻功绝顶,当世第一,独步青云后更无来者,果然非同凡响!”那僧人由衷赞道。 孔仙胄让九月笙候在一旁,面对那僧人,冷冷地问:“你就是北荒来的释迦叶?” “小僧正是北方狼族首领乌兰扎敕封先哲法王释迦叶,见过孔阁主。”那自称释迦叶的僧人一脸傲慢之态,虽自称小僧,举止言谈间并无半分谦逊。 “三月前你写信与老夫,声称要为云崖寺报仇,且先不问你一个异族蕃僧与云崖寺有何瓜葛,凭你的武功造诣,绝非我之对手,还是让你师兄摩罗什来!你就不要浪费我时间了。”孔仙胄说。 “孔阁主不问,我也要说。小僧早年之时,曾到中原游学,云崖寺老方丈对我有教诲之恩。得知云崖寺被灭,小僧寝食难安,誓要讨回一个公道。此事不关乎我师兄之事,所以由小僧来解决。”释迦叶说。 “江湖传言,老夫的脾气你应该听说了,待会动起手来,你后悔都来不及。” 孔仙胄自认道门正统,一生唯仇恨和尚,以杀尽天下僧人为己任,一人一剑灭了九州九十九座有名的寺院,其余千百座小寺自行瓦解。目今华夏中原仅存冀州少林寺一座寺院,附近有中宁府大军驻扎,不少皇亲国戚又信奉佛教,得益于地利人和,才能躲过一劫。主要还是少林寺有四位菩提明境的神僧坐镇,号称四朵菩提,让孔仙胄也不得不望而却步。 对和尚来说,孔仙胄就是索命的无常,让他见着,没有能活命的。 “孔阁主无需留情,使出全力尽可,但若小僧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希望阁主能将三十三式《无量寿仙掌》借小僧一阅。”释迦叶说。 “这就是你的真实意图?”孔仙胄哈哈大笑,“实不相瞒,云崖寺的所有物事早被老夫付之一炬,佛教的东西,老夫可瞧不上眼,更不会修炼佛教的武功。” “既然如此,小僧只有等打败孔阁主后,自己去找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孔仙胄拔出了鞘中宝剑,剑身与剑鞘极为相似,银灿灿的,如鱼鳞一般,碧光粼粼。 众所周知,孔仙胄虽贵为逍遥神仙,但不管谁约战,都会首先亮剑,从不托大,给对手以应有的尊重。 “这就是传说中庄周驭蝶斗北冥鲲鱼,得其鳞雕琢而成的十大名剑榜排名第三的鲲鳞?好剑,果然好剑!无愧道门至尊的名头。小僧今日得见鲲鳞风采,死而无憾。”释迦叶又惊又喜,由衷地赞道。 “大师想以空手对搏老夫手中的鲲鳞吗?你们金瓦寺的镇寺之宝朴光呢?”孔仙胄所言朴光,刀身剑刃,非刀非剑,乃北荒金瓦寺住持专用,十大名剑榜排名第九,名刀榜排名第一。 释迦叶面露尴尬之色,扬手道,“小僧为私事而来,不好开口跟师兄借剑。” “当今世上,敢挑战老夫的人寥寥无几,我敬你是条汉子,不占你便宜。接着。”孔仙胄长剑一挑,将九月笙手中的仙刃送了出去。 “我的剑……”九月笙失声喊道。 释迦叶随手接住仙刃,凝视半晌,大吃一惊,“仙刃!没想到,真没想到,小僧还能将这等旷世名剑握在手中,与孔阁主一决高低!” 仙刃是不少人觊觎的宝剑,武功卓绝的高手都暗中上过正清山,企图将其据为私有,终不可得。释迦叶既然认得仙刃,就说明他是上过正清山的。 一字正清派高手众多,更有双掌门常年镇守,能避开而上得了正清山的,必定是一品高手。 释迦叶修的是异族番邦秘术,气脉与中原武功完全不是一个套路,闲聊这许久,孔仙胄都摸不清他的武功境界,至此便不敢大意了。 “小和尚,出招!” 孔仙胄年长于释迦叶起码三四十岁,称之为小和尚,一点都不为过。 “孔阁主能取得仙刃,足见独步青云并非浪得虚名,傲剑凌云诀与鲲鳞是否真如传言神乎其神,小僧便要领教了。”释迦叶误以为这仙刃是孔仙胄从万米高空的聚仙桥取得的,对他的轻功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来之前,释迦叶做足了功课,对孔仙胄的武功修习摸清了底细,他的轻功叫作独步青云,剑术叫作傲剑凌云诀,用剑则是鲲鳞。 孔仙胄最喜被人奉承,并未作否认。 二人暗暗用劲,鲲鳞上绽放出万道银光,仙刃上附着极其丰盛的剑芒。 这二人要打起来,还不得毁天灭地。 九月笙吃了一惊,忙躲到了悬崖边的大石后,静观其变。 锵锵锵! 二人斗在一起,剑影凌乱,银光闪闪。 孔仙胄仗鲲鳞在手,如手擎北冥鲲鱼,势不可挡,灵动的剑术中不乏千斤之力,行云流水。 释迦叶抖转腾飞,御剑而飞。 孔仙胄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释迦叶这后起之秀,只不过在北荒之地算得上小有成就,毕竟还是略逊一筹。 二十招下来,胜负之势逐渐明朗。但若孔仙胄要想擒杀释迦叶,似有不能。二人进入了僵持阶段,忽天忽地乱窜乱飞。 “大金印术!” 释迦叶左手持剑,右掌拍出,一个数十丈高的大金手掌印扑天而降,罩住了半个山头。 “傲剑凌云诀!”孔仙胄长剑所指,剑气到处,大金手掌印被撕开。 那手掌印没有伤到孔仙胄分毫,却殃及到了周边,石碎山裂,草木尽毁。 嘭! 九月笙面前的大石头炸裂,不免被殃及,石渣将他卷飞,就要跌落悬崖。 噗呲! 孔仙胄挥出去的剑气割破了释迦叶的手臂,同时回身崖边,长袖一挥,救回了九月笙。 “孔阁主已是超一品逍遥神仙,小僧甘拜下风,十年后再来拜访!”释迦叶驾着轻功,依着陡峻的山岩,向东北方向逃走了。 “我的剑!”九月笙喊道。 “把仙刃留下!”孔仙胄使出独步青云,追着释迦叶下山去了。 释迦叶一日顿悟,即入明境,距离舍利明境的佛陀也仅一步之遥,交上手之后,知道不是孔仙胄对手,于是使出这招调虎离山,白得一把旷世名剑仙刃,也不枉此行。 第12章 此笙亦彼笙 九月笙独立山顶,不一会功夫便瞧见一个灰衣身影,顺着悬崖峭壁,纵跃奔行而来,身手敏捷,潇洒飘逸,正是谷伯麟。 “不是让你在半山腰等我吗,怎么跑这来了?”谷伯麟到得山顶,面见四周一片狼藉,再看九月笙,只拿着一个剑鞘,惊问:“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剑呢?” 九月笙喜滋滋地接过自己的包裹,但见完好无损,大为高兴,“不要剑了,有它就足够了。” “笙儿,是不是孔仙胄来过了?” 九月笙这才反应过来,应道:“对啊,就是他把我抓到这来的,还有个北荒和尚,他们两个打了一架。那和尚败了还耍赖,借了我的仙刃不还,孔阁主追他往东北方向去了。” “能和孔仙胄打成平手的北荒和尚,恐怕只有金瓦寺住持摩罗什了,据说摩罗什武功卓绝,佛法高深,是北方狼族的大先哲,按理说不应该做出这等不齿之事的。”谷伯麟诧异道。 “不,不是摩罗什,是他的师弟释迦叶。” 谷伯麟哦了一声,“没想到北荒人才如此兴旺!咱们快走!” “师傅,那仙刃怎么办?” “那是个烫手山芋,现下撇清关系正好。快走,等会孔仙胄回来若纠缠不休,麻烦就大了。”谷伯麟将九月笙携在腰间,踩着陡峻的山壁,纵跃急下,望东南方而去。 行了数十公里,确信孔仙胄不会追来,二人才放慢脚步,正常赶路。 “这包裹跟你父母有什么关系?你的身份来历是什么?”谷伯麟问。 “我打小就被亲生父母遗弃了,一个过路客商捡到我,途经戎州时,送给了我的爹娘,当时正值九月,我的包裹中又有一个笙,他们于是为我取名九月笙。”九月笙叹一声气,露出无比失落的神情,“我从小就是个不祥的孩子,三年前克死了爹娘,又变成了孤儿。爹娘临死前将我的身世说了出来,并给了我这个包裹,说是刚收养我时的全部东西,兴许还能靠着这些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你是怎么克死你爹娘的?” “得了大病,一命呜呼。我力气小,冬天又冻土,刨不开坑,就用树叶将他们埋了。” 谷伯麟没有说话,心中五味陈杂,更多是对他的怜悯。 “师傅,有时候我也在想,我的亲生父母都抛弃我了,就算找到他们有什么用?”九月笙叹一口气,“其实我找他们就是为了问一句,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我?” 谷伯麟忽然想到了慕容笙,如果他活着,也该像九月笙这般大了,“为人父母,谁不疼惜自己的子女,没准你的父母也有苦衷呢!” “师傅,我非常认同您这句话,如果不是为这,我才不会苦苦找寻三年呢。搞得现在一事无成,武功也一般,经常被人追着打。” 谷伯麟为他少年老成的模样所喜,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等你跟我学好了武功,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你真的要教我武功吗?”九月笙忙趴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谷伯麟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书,交给他说:“这是《九龙九象练气诀》,没事了多看看,等你练会了再教你别的武功。” “大丈夫要学就学万人敌,练气法门有什么意思,你还是教我剑术!”九月笙不屑道。 “剑术的更高境界是以气驭剑,继而以神御剑,人剑合一,你连根基都打不牢,如何学剑术?” 九月笙一点就通,忙说:“徒儿受教!” “别小看这《九龙九象练气诀》,若你真有慧根,练到最佳境界可入境,到那时不敢说无敌,横行江湖还是没问题的。” 九月笙大喜,“谨遵师傅教诲。” 此后每日,一到途中休息时,九月笙便要抽空学那《九龙九象练气诀》,很是用功,有时候彻夜不眠打坐修习,也是很正常的事。 将近华夏正南的次州,村落人家渐渐多了起来,鸡鸣狗吠声也有了,平添不少生机,旅途不再寂寞乏味。 阳关大道之上,谷伯麟正走着,忽然身后传来呜呜哇哇的笙声,这才发现九月笙掉了队。 他回身去瞧,只见九月笙右手打着一面刚做好的旗子,仙刃的剑鞘做旗杆,一件黄色的婴儿衣服做旗,左手拿着个笙,呜呜哇哇地吹着。 谷伯麟猛然止步,回身一把将旗子夺了过来,满脸的惊诧与不可思议。 九月笙吓了一跳,“师傅,您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我就寻摸着这里人多了,看是否能找到我亲生父母,如果您不喜欢,我这就收起来。” “你说这衣服是你的?”谷伯麟眼睛里泛着泪光,一脸的凄厉可怖之情。 “对,是我的,我爹娘说他们第一次见到我时,我就穿这衣服。”九月笙怯懦道。 “不会错,就是这件衣服,这破洞……” 谷伯麟摸着衣服后背的破洞,思绪回到了十年前在西胜府东城与司徒栀鸯、凤鸣悍斗的场面,他分神之时被司徒栀鸯五彩绛打中,那婴儿便抛了出去,他伸手去抓,抓透了襁褓,只抓到了婴儿后背的一块黄布。 他从怀中掏出那珍藏十年的黄布,贴了上去,与那破洞完全吻合。 九月笙看得呆了,“师傅,你怎么会有……” 谷伯麟喜极而泣,仰天大笑,“将军,我找到了,找到了!” 声彻沟谷,鸟飞兽惊。 他跪在地上,凝视九月笙的脸庞,越看越像慕容宸,确信无疑。也难怪刚见到九月笙时,有一股莫名的好感。 “师傅,这到底怎么回事?”九月笙问。 谷伯麟原想据实相告,忽然想到了慕容宸临别嘱托,他不想儿子卷入这许多的是非,只想能做一个普通人,平凡过完一生。 “笙儿,我和你的父亲是挚友,我已经找你十年了。十年前是我把你弄丢的,这下好了,咱们团聚了。我可以对你过世的父母亲有个交代了。” “什么,我亲生父母已经死了?”九月笙眼眶中泪水涌动,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 谷伯麟好一通安慰,才将他劝住。 “师傅,我父母是做什么的,他们怎么死的?” 谷伯麟稍加思忖,便想了一个万全的谎言,“你父母是江浙客商,在北方做生意途中生下了你,当时发生瘟疫,他们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我遭到仇家追杀,咱两就此被打散了,你被抢走时我只抓到这块布。十年来我在九州大地整整找了三遍,都不曾找到你,本打算放弃了,总算老天开眼,让我又遇到了你。” “师傅,你武功这么高,还能被仇家追杀?”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武功比我高的多了去了。” “师傅,我父母埋在什么地方,有机会我想去祭拜他们,这么多年来,是我冤枉他们了。” “大概在甘州、梓州交界地带,瘟疫死了太多人,都是被集体坑埋的,没有竖墓碑,去了也分不清是哪座大坟,还是算了!” “师傅,你刚才说将军,这事跟将军有什么关系?” 谷伯麟着实惊出一身冷汗,“你父母花重金将你托付给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和我,后来那将军战死了,至死都念念不忘要我找到你。” 九月笙哦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谷伯麟忽然道:“对了,你父亲姓慕容,你该叫慕容笙才对。” “慕容笙!”九月笙点了点头,忽然喜道:“真没想到,我居然跟龙城飞将同姓,好巧。” 他在街市厮混时,最喜欢听人家说书,尤其钦佩龙城飞将慕容宸,为他的民族气节所动,总想着练好武功后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是啊,好巧!”谷伯麟冷笑一声,又说:“笙儿咱们都相遇了,你小时候的襁褓和衣服都没用了,烧了!” 他是担心那婴儿衣服的颜色,自古只有皇帝、王侯才能穿黄色,若是被慕容笙发现,追将起来又得费一凡事,还不如现在就烧了的好。 慕容笙但想留着确实没用,增加负担罢了,于是将婴儿时期的东西就地焚烧,只留了一个笙和一块玉佩。 烧毁衣物的同时,谷伯麟将那《九龙九象练气诀》也扔进了火堆里。他要履行对慕容宸的承诺,决不能教慕容笙武功。 “师傅,我的武功秘籍,这个不能烧。” 慕容笙但要火中取栗,抢出那秘籍,被谷伯麟拦住了,“笙儿,练这东西无用,以后我教你更高深的武学。” “是吗师傅,可是这书我已经背下了,还要不要继续练?” 谷伯麟脸都绿了,也颇感震惊,才短短几天功夫,慕容笙居然将这厚一本诘屈聱牙的秘籍能背下来?他试问了几句,果然背的一字不差。 “等你什么时候把它忘光了,我再教你高深武学。”他显得有些气愤,迈开大步往前路走了。 “师傅,为什么……”慕容笙追了上去。 第13章 嫁祸 无论何事,务须专一,术业有专攻,专一而深究,方能有所成。 习武者,并非学的越多武功就越高强,反而杂者生乱,于身不利。 “有史记载唯一的飞升者徐百川,生平只练一种武功,虚妄剑道,贵为当世第一。他的徒弟大渊八皇子赵护印亦然,年纪轻轻便已问仙,可见一斑。再如云崖阁主孔仙胄、神门门主仇帝阳、摩天教主夜枭等当世高手,最多也就修习两种武功而已。” 这都是谷伯麟给慕容笙讲的,旨在让他忘掉先前所学《九龙九象练气诀》,追求更高武境。 九月笙对此深信不疑,但他越是想忘掉,越是记得牢,可把他愁坏了。 谷伯麟见小小年纪的他要承受这等烦恼,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不一日,二人进入次州城。 自打入城起,他们就被人跟踪了。 “师傅,有人跟踪咱们,肯定是一字正清派的喽啰。”慕容笙说。 “不用管,见机行事。” 二人进入一家酒楼,小二吆喝着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慕容笙大喇喇地坐下,“鲍鱼,龙虾,燕窝,熊掌,凤翅,统统来一份,再上一坛好酒。” 谷伯麟冷冷地道,“一斤牛肉,四个馒头,两碗面,一壶茶,可以了,去!” 小二应了声是,走了。 慕容笙耷拉着脸,颇为不满,却没敢说话。 与此同时,跟踪的四个大汉坐在了邻桌,不一会又进来十多人,继续坐在了周边邻桌,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店里其他的客人见着形势不对,早吓得逃走了。 慕容笙愤怒不已,但想起身,被谷伯麟以眼神制止。 饭菜上桌,二人只顾埋头吃,完全当周边的人不存在一般。吃罢,慕容笙遵照师命,不慌不忙地将没吃完的馒头和牛肉装进了包裹里。 “谷大侠,咱们又见面了。”门口出现一个汉子,青衫直缀,劲装结束,手提金丝环刀。 “谷某从来就不认识你!”谷伯麟不屑道。 “在下一字正清派次州分舵舵主何燕赵,当日在总舵,曾一睹谷大侠风采。”那汉子说。 “还是不认识,有事请直说。”谷伯麟冷冷地道,自顾自地喝茶,都不正眼瞧他。 “我一字正清派次州分舵有教众八千人,神州、戎州分舵及总舵两万余人已收到我的飞鸽传书,正往这赶……” 何燕赵还没说完,谷伯麟打断道:“请说正题。” 何燕赵以礼相待被泼冷水,心中颇为不爽,“交出仙刃和这小孩。” “仙刃在云崖阁孔仙胄手中,你们随时可以去取,这孩子是我徒儿,如果你自信可以赢得我手中雪竹,也可以带走。”谷伯麟站起身来,手腕抖动,雪竹半截出鞘,将一字正清派教众吓得纷纷后退。 “雪竹!”何燕赵大惊,随着谷伯麟的脚步,率众慢慢向外退去。 大街之上,全是一字正清派教众,清一色的青衣服饰,手持钢刀,乌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 谷伯麟起初以为何燕赵说自己有八千部下是危言耸听,如此看来,果不其然,不禁暗暗为一字正清派的强大而吃惊。 “谷大侠曾一人一剑挑落九州七十二大派,武功高强,何某甚是钦佩,然双拳难敌四手,谷大侠若因为这点小事便葬身次州城,岂不是有点不值。”何燕赵身处教众之间,有了挡箭牌,说话底气也足了。 凭谷伯麟的武功,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不成问题,目下只要将何燕赵击毙,其余乌合之众自然土崩瓦解。但他不想这样做,一旦起了争执,一字正清派的爪牙遍天下,整天骚扰不断,哪有清闲日子可过。 “谁人在此闹事,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队官兵乘马而来,一字正清派教众应声撕开一道口子,退到街两侧。官兵顺利抵达酒楼外。 为首一人三十出头,身着银甲,长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此人正是大渊皇帝亲外甥、次州牧晋川虎。 “晋大人,不好意思,把您老惊动了。”何燕赵笑嘻嘻地上前去,把他从马上扶了下来。 “原来是何舵主,哎呦,正巧。”晋川虎笑道,“下人向我禀报说有人聚众闹事,我估摸着,这次州城除了一字正清派,谁还有这个实力。” “大人冤枉小人了,我们只不过处理一些门户之事,绝不敢闹事。在晋大人的领导之下,我一字正清派肯定规矩做人,安分做事,绝不胡来。”何燕赵陪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晋川虎略微一顿,继续说:“南名王说近日要带五万大军来次州巡察,顺道帮我扫除一些个不听话的旁门左道,何舵主最好安分守己,不要搞出什么大乱子。” 他口中所说南名王,乃是大渊皇帝把兄弟南名府总督霍江东,受封南名王。 “哎呀,瞧我这记性,月底了该交军饷了,三万两白银,明日如数送到大人府上。”何燕赵说。 “怎么叫我府上?是上交次州府,作为南名府的军饷,以御外敌,保咱们大渊边疆稳固。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太平盛世,哪有你们这些个小门小派作威作福的机会!” 晋川虎给次州府境内各门派都下过指标,根据门派大小,每月上交多少银两作为军饷。一字正清派误了交军饷的日期,他这是特意来提醒的。 “大人说的是,小人铭记在心。”何燕赵说。 “看你这阵势不小,肯定是遇上大事了,这军饷也不能让你白交,需要官府出人尽管说。”晋川虎说。 官府出军,那是另收劳军费的,何燕赵可不敢让他们插足,忙说:“门派内部的事,都是小事,不劳大人费心,我们自己能解决。” “那好,就不打扰你清理门户了。”晋川虎率人走了。 “何燕赵,我已经说过,仙刃已被孔仙胄拿走,不在我手上。你还是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回去筹你的三万两银子!”谷伯麟笑道。 “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自圆其说。仙刃在不在你手上,我须得搜了才知道。”何燕赵一挥手,一字正清派教众蠢蠢欲动,慢慢涌上前来。 谷伯麟长剑一挥,避开众人,携着慕容笙一跃上了对面屋顶。 喀嚓! 那酒楼柱子被他剑气所伤,应声坍塌,将一字正清派教众埋了不少在里面。 “左掌门有令,擒杀谷伯麟者,赏金万两。” 何燕赵率先跃上那屋顶,与谷伯麟展开厮杀,不过三招便被打落。 何燕赵武功其实也不弱,已达宗师品级,只不过与谷伯麟武功相差太过悬殊罢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余人大受鼓舞,纷纷跃上屋顶,展开追击搏杀。 能跃上屋顶的,最起码是九阶武者以上的水平,占了也就一小半。另外一大半武功虽低,却心有不甘,也想着建功立业,为高额赏金一搏,爬长梯往上涌。 谷伯麟来回纵跃疾奔,手中雪竹挥舞,剑气纵横,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房屋坍塌,一字正清派教众跌得人仰马翻,惨叫声连连。 慕容笙也有幸一战,依靠谷伯麟这个强大后盾,大发神威,边打还在那数数,“一,二,三……十……” “你在数什么?”谷伯麟问。 “数手下败将。”慕容笙兴奋地说。 不多时,一字正清派教众几乎全部登上屋顶,放眼望去,数千米范围内的屋顶上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 谷伯麟一会上屋顶厮杀,一会回到地面厮杀,把他们折腾得够呛。 目下情形,他完全可以带慕容笙逃走的,只不过想要把这群人打怕,让他们不敢再纠缠。 马嘶长鸣,一队人从西方疾驰而至。这些人都身着白衣道袍,隐约有世外仙人姿态。 “屋顶可是谷伯麟谷大侠?”马上为首一人问。 “正是,足下何人?”谷伯麟边打边问。 “在下曲九,云崖阁主坐下大弟子。谷大侠途经我云崖阁却不赏脸一坐,让我们这些做徒弟的很为难,家师有命,务必请谷大侠回去一叙。”那人说。 谷伯麟大喜,“孔阁主夺了我徒儿的仙刃,请我回去是要归还吗?” 曲九稍一犹豫,应了声是。 “何燕赵,这下你听清楚了,仙刃是在孔仙胄手上,不在我这里。”谷伯麟说。 “谷大侠,都是误会,请多担待。”何燕赵盯着那伙人说,“擒住他们,去云崖阁换仙刃。” 一字正清派教众见识了雪竹的厉害,为其锋芒所折服,憋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迫不及待地将矛头转向云崖阁诸人,冲了上去。 谷伯麟大笑着,携慕容笙从屋顶跃下,夺了一匹马,望东而去。 “谷伯麟,你这个阴险小人!” 曲九但想追上去,何燕赵的金丝环刀已劈头斩下来,他不得不拔剑抵挡。 第14章 东凰之复仇 二人策马狂奔,出了次州,不一日便进入神州地界。 果如何燕赵所言,一字正清派神州分舵主楮烟汀率领近万人众,往次州赶来。 次州通往神州只此一条路,狭路相逢勇者胜。 “待会抓稳了,咱们冲过去!”谷伯麟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师傅,这么多人,要打过去就费事了。你信不信我能让楮烟汀不但不阻止咱们,还要感谢咱们,送咱们盘缠。”慕容笙说。 谷伯麟半信半疑,于是策马向前,双方正好打个照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谷大侠,久违了!”褚烟汀冷笑道。 “原来是鼎鼎大名、玉树临风、德艺双馨的楮舵主,久仰久仰!”慕容笙上前去奉承道。 楮烟汀一脸得意,眉开眼笑,“你这小娃娃,倒敢说实话。咱也不为难你,把仙刃留下,余事既往不咎。” “楮舵主,这你可冤枉我们了。那仙刃已被云崖阁的人夺走,何舵主正将他们围在次州城酣战呢!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大大的功劳就要被何舵主一人独得。”慕容笙说。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云崖阁有哪些高手在城中,孔仙胄在不在?” “孔仙胄不在,带头的好像是个大师兄,叫作曲九的,武力值也就三品武尊的样子,勉强与何舵主打成平手,估计在你楮舵主手里,十招都过不了。” 楮烟汀急了,正要催人马加紧赶路,身边的手下凑过来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几句。他忽然哈哈大笑,“好小子,险些上了你的大当。” “楮舵主,我知道你的担忧。但请你仔细想想,如果有仙刃在手,单凭我们二人怎能突破次州分舵八千人的战队,况且还有楮舵主你的三万大军在此候着,我们再傻也不会自投罗网啊。”慕容笙见楮烟汀动摇了,趁热打铁道:“我听次州分舵的人说,一字正清派左右掌门已经下令,谁要能夺得仙刃,要封他做副掌门呢!何舵主这次是稳赢了。但楮舵主无论是对教派的贡献,还是武功,都要远远高于那何舵主,我真是替您感到不值!” “小兄弟说的在理,可照你这么说,那何燕赵夺取仙刃是志在必得,我就算率人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楮烟汀显得有些失落。 “哎,楮舵主莫急,事在人为,我有一个主意,可助您夺取仙刃。” “哦,是吗?”楮烟汀忙说:“快说来听听。” 慕容笙凑过去,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几句,直说得他眉开眼笑,大赞好主意。 “小兄弟一席话,令楮某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日,实在感激不尽。”楮烟汀掏出一个钱袋丢给了他,“大恩不言谢,今日出来匆忙,就带这些银子,小兄弟千万不要嫌少。往后到神州,一定要去府上做客,楮某必定盛情款待。” “哪里哪里,楮舵主能采纳小可的逆耳忠言,那是我的荣幸啊!”慕容笙笑嘻嘻地将钱袋揣入怀中。 “谷大侠,小兄弟,后会有期!”楮烟汀率人急急往次州方向去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谷伯麟问。 “我告诉他,可以趁何燕赵与云崖阁的人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夺取仙刃,一石二鸟。”慕容笙说。 “聪明固然是好,总会被聪明所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知道了师傅。”慕容笙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很不服气,心想师傅这是在嫉妒自己的才华。 这时,二人惊奇地发现,楮烟汀率领的一字正清派神州分舵教众已全部离去,独有一人依然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人头戴斗笠,手握长剑,虽看不清样貌,却能大致判断出是个青年男子。 “喂,你老大走了,你还留在这干什么?再不撵上去小心屁股挨板子。”慕容笙讥笑道。 那人轻轻去掉斗笠,果是个青年男子,却又与寻常人不同,他气质忧郁高雅,惊才艳艳,可称得上是举世罕有的那种美男子。他说:“谷伯麟,可还认得我?” 谷伯麟遍寻记忆,对他并无印象,“恕在下眼拙,阁下是?” “我父死于你手,我是来报仇的!” 那青年拔剑在手,疾步奔来,谷伯麟都没反应过来,他已奔至跟前。 “好快!”慕容笙惊叫一声。 谷伯麟一人一剑挑落江湖七十二大派,杀的人多了,也管不得他老子是谁,先打败再说,于是拔剑迎击。 锵锵锵! 喀嚓! 只三个回合,青年手中的剑即被雪竹斩断。 “不愧是名剑榜之剑,果然名不虚传!”青年赞道。 “你不是我对手,先回去练好武功再来找我报仇!最起码你得找一柄好剑。”谷伯麟说。 “未必!” 青年却不知施了什么魔法,明明断掉的剑又接在了一起,向谷伯麟刺来。 “什么情况?”慕容笙看得呆了。 谷伯麟也吃了一惊,迅速拔出已回鞘的雪竹,仓惶迎击。 数十招下来,青年手中的钢剑被雪竹斩断成了数十截,竟是藕断丝连一般,始终连成一体,像极了一条软鞭。他的武功倒不怎么高明,只这一点让谷伯麟有些吃惊。 谷伯麟的武功远在青年之上,为了弄清他的武功套路,刻意避让,才能僵持这么久。 “造化会元功,你是东君的儿子?”谷伯麟恍然大悟,只有造化会元功能有这吸附铁器之效,使钢刀断而不断,藕断丝连。他忽然间想到了十年前,不夜城外那个哭得歇斯底里的少年,“是你,东凰!” “感谢谷大侠还记得在下。” 东凰忽然腾空而起,那柄断了数十截的钢刀重归原样,化作数十把利刃,随着他的掌力而来。 谷伯麟左手持剑,右掌用功,掌间隐隐聚集寒冰雪雾,猛然打了出去。 嘭! 这一掌直接将东凰震出了数十米外,东凰掌间聚集的断刀利刃因其功力不够,而形成了反噬,扎在了自己身上,脸上赫然扎着不少断刃,鲜血淋淋。 那样一张俊美的脸庞,就这样被毁了。 啊! 慕容笙惊得尖叫一声。 “东凰……” 谷伯麟万万没料到会是这结局,懊悔不已,但想冲上去查探他的伤情。 东凰却表现得异常冷静,举手让其止步,“雪竹,寒梅冻心掌,皆是我所不能及也!谷大侠,我输了,十年后东凰再来讨教。” 他强支撑着没有跌倒,一步步向西走去。 谷伯麟看得出,他的每一步都很艰辛,唯有强大的毅力才能支撑起如此重的伤势。他隐隐觉察到一丝危机感,仿佛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 第15章 两小无猜 秋末冬初,寒风肆虐,越往北走,冷风愈烈。 慕容笙穿的还是单衣,冻得瑟瑟发抖,“师傅,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目下咱们得罪了一字正清派和云崖阁两大门派,华夏是待不下去了,唯有去塞北隐居,才有安稳日子过。” “啊,去塞北啊,听说那里已经下雪了。”慕容笙有些失落地说。 他在戎州西南生活了十年,那里气候寒冷,冰雪时间长,早已经厌倦了那种气候。 “各地的雪景皆有不同,偏安一隅,将会错过很多风景。”谷伯麟说。 出了东南神州,进入阳州、冀州境内,沿途一字正清派的爪牙甚多,都在暗中打听二人的消息。由此可见,次州的事情肯定没有向预想的方向发展。谷伯麟转战塞北的决策是对的。 为隐藏行踪,二人进行了乔装打扮,扮成爷孙。谷伯麟妆成白发长须老头,将雪竹裹成了拐杖,慕容笙妆成头顶癞痢、满脸麻子的丑八怪。 这一日到了冀州中部,黄河岸边。 不愧是大渊皇朝的建都之地,繁华果非他处可比,黄河边的小镇都是极其兴隆的。 黄河渡口,一艘大船正待扬帆起航,驶向对岸,船老板在那边收钱边吆喝,“抓紧时间了,今天最后一趟,寒食节半价,错过这艘船,时光不可追。” “爷爷,快。”慕容笙乍见这大好风光,心情大好,率先奔上船去。 “哎呀,丑死了。船家,你这怎么什么人都让上啊?” 是一个少女,年龄与慕容笙相仿,穿着绫罗绸缎,头上别着金簪玉钗,华贵之极,绝非一般富家小姐可比。 慕容笙惊奇地发现,与那少女一起的另有一人,竟是被他在一字正清派狠揍过的小胖子皇甫瑜。 “这位小姐,这位……他也给钱了。”船家憨憨地说。 “我给你十倍的价钱,把他撵下去,我不愿跟这么丑的人坐一条船。”少女蛮横道。 慕容笙大怒,但想据理力争,被谷伯麟一把拽着就往船头走。 “丑八怪,你别走,你快下船。”少女不依不饶,跟了过去。 “小姐,人家都上来了,这我要把他赶下去,大过节的,不好!”船家很为难地说。 “费什么话,漠烟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照做便是。呐,这是银子。”皇甫瑜将一锭十两的纹银丢给了他。 这可是一百倍的价格啊! 船家见钱眼开,喜滋滋地接了银子,走到谷伯麟跟前,笑嘻嘻地说,“二位,实在对不住了,要不你们就在旅馆住一晚,明天一早我渡你们过河。” 旁边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女孩说:“船家,你这就不对了,这位老爷爷和小哥哥已经付钱,你既然收了钱,那就是同意渡他们过河,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况且今天是寒食节,你让他们留此,万一他们要去对岸祭拜亲人怎么办?” 小女孩约莫六七岁,扎着马尾辫,长得很是可人。手中提个篮子,装了纸钱、香火、寒衣、祭食。 船家羞得无地自容,无以应答。但又舍不得那纹银,更不敢得罪那叫漠烟的小姐和皇甫瑜。 “哪儿来的野丫头,要你多管闲事!”漠烟骂道。 “我叫雒阳,去河对岸祭拜我爹娘。” “原来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难怪这么没教养,敢管本小姐的闲事。”漠烟傲慢道。 慕容笙再也忍不住了,从谷伯麟腋下钻出来,甩开束缚,上前骂道:“臭丫头,你才没教养,我看你是有人养没人教的野孩子。” “你,丑八怪,你居然敢骂我!”漠烟气得直咧嘴。 “敢骂我漠烟妹妹,丑八怪,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皇甫瑜挥着拳头便冲了过来。 面对一个手下败将,慕容笙胸有成竹,冷静应战,只一个侧身加一记勾腿,便将他绊倒在地。 “哎呀,皇甫瑜,你怎么这么不中用,连个叫花子都打不过。”漠烟讥讽道。 皇甫瑜大怒,蹭地翻身再击。不出十招,慕容笙便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皇甫瑜怒不可遏,直接拔出了腰间短剑,便要刺过来。 “住手!”一个绅士打扮的中年人上了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责备道:“我才去一小会,你就给我惹事。” 这人正是皇甫瑜的父亲,皇甫中圣。 “爹,这臭小子居然敢骂漠烟妹妹,必须好好教训他。”皇甫瑜不依不饶道。 “对,皇甫大人,这叫花子骂我有人养没人教,这不是在骂我父皇吗?必须砍了他的手脚我才能解气。”漠烟说。 船上众人原在指指点点,说道几人的不是,站队也不尽一致。“父皇”二字一出口,船上立时安静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黄河浪涛滚滚的声音,拍打着岸边。 “参见公主殿下!”船上众人陆陆续续下跪行礼,除了谷伯麟、慕容笙和雒阳。 “伯伯,是她先让这位小哥哥下船的,还骂人家丑。”雒阳据理力争,显然她还不明白“父皇”二字的含义,更不明白什么是公主。 “还有这个野丫头,居然敢跟我顶嘴,我要割了她的舌头。”赵漠烟说。 雒阳吃了一惊,吓得往后退去。 慕容笙将她护在了身后。 “公主,他们都是你父皇的子民,你当为皇上分忧,布施恩泽才对,怎可滥加私刑,回头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肯定要责备你的不是。”皇甫中圣说。 “你又来跟我讲大道理,不理你了!”赵漠烟瞪了他一眼,去到了一旁。 “漠烟妹妹……”皇甫瑜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小孩子务须严加管教,切不可口无遮拦乱说话,所谓祸从口出,引火烧身,悔之晚矣!”皇甫中圣对谷伯麟说。 谷伯麟冷冷一笑,未置可否。 皇甫中圣碰了一鼻子灰,不再多言,即令大船起航,驶向对岸。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颠自天涯。 一缕残阳催帆起,落日悠悠罩华夏。 “感谢你刚才帮我。”慕容笙对雒阳说。 “我也不是帮你,实话实说而已。”雒阳又问:“我叫雒阳,你叫什名字?” “我叫九月笙。” “咱两以后就是朋友了。你比我大,我叫你笙哥哥。”雒阳拉住了他的手。 “我这么丑你还跟我做朋友,你真好。”慕容笙笑道。 “一个人的内心如果是邪恶的,那才是真的丑,外貌只是一种表象,不需要太在意。”雒阳微微一笑,可人的小脸蛋在夕阳的映衬下,红扑扑的。 慕容笙凑上去,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 雒阳浅笑着,羞红了脸。 “看呀,两个丑八怪在卿卿我我,好不要脸。”赵漠烟起哄道。 众人既然知道她是公主,哪儿敢违拗,于是附和着指责慕容笙的不是,连带雒阳也遭了殃。 趋炎附势本是世人的本性,不足为怪。 “丑人多作怪。雒阳妹妹,你不要生气。”慕容笙说。 “我才不会生气呢,我奶奶说,爱生气的人老得快。”雒阳说。 “丑八怪,你骂谁丑人多作怪?”赵漠烟责问道。 “谁答应就骂谁喽。”慕容笙嘿嘿一笑。 赵漠烟大怒,“大司徒,你听到没,这丑八怪又骂我,今天你必须替本公主教训他。” “这位老哥,你能不能好好管束孩子,不要多嘴,免得惹是生非。”皇甫中圣说。 “枉你身为朝中大臣,竟不能明辨是非,谈何为民请命,做到公正廉明!”谷伯麟不屑道,“小孩家打打嘴仗,很正常的事,何必管那么多。” “君君臣臣,目无尊贵,成何体统,此子已犯了忤逆之大罪,你还说正常。”皇甫中圣气愤地说。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位公主便是当年西胜雪山中找到的遗腹子!真论及身份,未必及得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谷伯麟冷笑道。 “司徒大人,这老头在说什么,什么遗腹子?”赵漠烟问。 “他就是个疯子,不用搭理他!”皇甫中圣暗暗吃惊,知道这老头绝非寻常百姓,选择暂时忍让,拽着皇甫瑜和赵漠烟就往船尾去了。 “爷爷好厉害,一句话就把他们吓走了。”雒阳说。 “那当然了!”慕容笙一脸自豪,“雒阳妹妹,船马上靠岸了,不知道咱们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面。这个送给你。”他从包裹中掏出自幼带着的笙给了她。 “这是什么?”雒阳拿在手中把玩着问。 “这个叫做笙,吹出的声音可好听了。我吹给你听。”慕容笙于是吹了一曲。 呜呜哇哇的声音传出去,在滚滚的浪涛声中,别具一番风味。 “丑八怪,吵死了。”远处的赵漠烟骂道。 余人纷纷附和着说,要他不要吹了,太难听了。 “笙哥哥,真好听!”雒阳高兴地收下了笙,从自己的脖颈上摘下一块白色玉佩给了他,“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送给你。” “你娘留给你的,这太贵重了。正好我父母亲也留给我一块,送给你。咱们就当是交换了。”慕容笙将自己脖颈上的五色玉佩摘下来送给了她。 谷伯麟看得都呆了,都不知道这小孩怎么想的,父母亲的遗物就这样说送人就送人,而且还是相识不到半个时辰的陌生人。 这就是小孩家的心思,两小无猜,真诚至上。 大船靠岸。 岸边停着三辆大马车,及大批官兵。 慕容笙正与雒阳执手道别之时,赵漠烟站在船头大喊,“高树云,快抓住那丑八怪,他是刺客。” 此次,皇甫中圣未加阻拦,还对谷伯麟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那官兵手持刀剑枪戟,冲向慕容笙。 谷伯麟纵身跃上前去,将慕容笙夹在腋下,飞速向远处奔去。 “雒阳妹妹,师傅,救雒阳……”慕容笙大喊大叫,用力撕扯谷伯麟的衣服,全然阻止不了他奔行的脚步。 那群士兵武功不济,转眼便被甩远了,但两个武官却武艺高强,竟能与谷伯麟并肩齐驱。 “大胆狂徒,敢对公主无礼,快点束手就擒。”一个武官说。 “高树云,你连自己的剑都守不住,简直是枉活于世了!追上我又能怎样?”谷伯麟说。 “何方神圣,有种与我一战!”高树云飞剑射出,直刺谷伯麟后背。 谷伯麟猛然转身,单掌打出,寒冰截住了飞剑,随着掌力射向对方。 “寒梅冻心掌!”两个武官紧急止步,后跃避开一击。 谷伯麟携着慕容笙远去了,只留下一声爽朗的笑声。 高树云虽没擒住“刺客”,但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长者是雪竹谷伯麟,小的不难推算是一字正清派满天下追缉的九月笙。他回去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赵漠烟,才免遭惩处。 从此,赵漠烟将九月笙这个名字深深刻在了心底,发誓要捉到他,一雪耻辱。 第16章 黄大仙 谷伯麟奔行了十多公里,确信甩掉了追兵,才停下脚步。 慕容笙刚落地,就要往回走。 “傻小子,不要命了?” “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为什么要落下雒阳,那个什么漠烟公主那么坏,肯定不会放过她的。我要回去救她。”慕容笙怒气冲冲。 “刚才那可都是大内侍卫,为首二人更是一品御前侍卫,联起手来我未必能敌,能将你救走已是万幸。” “那雒阳妹妹怎么办?”慕容笙哭道。 “放心,那高树云可是豪杰之士,皇甫中圣是当朝大司徒,为人还算清廉,不会对一个小女孩怎么样的。至于那公主就是个小孩,童心未泯,再坏也不至于杀人放火。”谷伯麟说。 慕容笙叹一声气,摸着雒阳给的玉佩,驻足眺望,暗暗为她祈福。 为防止被大内侍卫追上,二人马不停蹄夜不寐,继续北上。 “师傅,你骂高树云连自己的剑都守不住,是什么意思?”慕容笙问。 “南名大森林,树有三千万,中有一株参天大树,高耸入云,被称作云树。一日天火突降,烧林三月,又焚云树三月,得一把黑炭木剑,无锋胜有锋,坚硬无比。南名王霍江东率人围林六月,得此剑,取名树云,进宫面圣献给了皇帝。 皇帝慨叹:‘此剑堪比龙泉,只可惜百川不在了,否则双剑合璧,天地黯然。’遂将它赏给了御前四大侍卫中武功最高的高莨。高莨感念皇帝恩德,誓要以命效力,为表忠心,还以剑为名,更名为高树云。 高树云一次在执行任务时,碰到了西蛮圣府宫高手,树云被夺。他以此事为人生最大耻辱。世人更是以此事传唱,对他极尽羞辱。” 离开冀州,安然进入华夏东北方的薄州。 薄州城外,大街上,到处张贴着二人的画像,一字正清派薄州分舵的爪牙随处可见。也幸好他们乔装打扮,没被认出。 旅途劳顿,二人进入一家酒楼吃饭。 慕容笙又是咔咔咔喊了一通,燕窝、海参、熊掌、鲍鱼、美酒点了个遍,还掏出一锭大银子拍在桌上。这银子是一字正清派神州分舵主楮烟汀为感激他给的盘缠。 “一斤牛肉,四个馒头,两碗面,一碗茶。去。”谷伯麟冷冷地说。 “这……”小二为难地看着慕容笙,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小爷已经将银子拍出来了。 谷伯麟冷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才忙不迭地去了。 “我花银子,为什么不能吃好点!”慕容笙抗议道。 谷伯麟没有回话,沉默以对,仍然是最有效的方法。 饭菜上桌,二人正吃的香。 慕容笙隐隐觉察到门外有人偷窥,遂说:“师傅,咱们好像被人跟踪了,是一字正清派的人。” “别疑神疑鬼的,咱们这装扮,怎么可能被人认出来。快吃饭。”谷伯麟斥道。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攒动,数十个大汉一窝蜂似的涌入酒楼,坐在了二人桌子周围。凭着装可以看出,都是一字正清派教众。 为首大汉长得虬髯浓眉,甚是粗犷,冷笑道,“装得还挺逼真,难怪一路北来没有人发现。” 慕容笙偷偷瞄了一眼,忙低下了头。 谷伯麟自顾自地喝茶,并未理睬。 啪! 一个喽啰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喂,老头,装什么楞,我们大哥跟你说话呢!” “兄弟,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雪竹谷伯麟,你这是想寻死吗?”大汉笑道。 喽啰一听,吃了一惊,吓得杵在了一旁。 “谷大侠,鄙人一字正清派薄州分舵主钟酉豹,幸会!” 谷伯麟吃了一惊,“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请看这个。”钟酉豹将一张黄纸平摊在桌上,只见上书八个大字:白须老翁,癞头小童。 “这是……”谷伯麟惊得没说出话来。 “一卦问古今,天下无不知。不错,正是黄大仙。”钟酉豹说。 “黄大仙真有这本事?”谷伯麟问。 “谷大侠,咱们还是先谈正事!”钟酉豹冷笑道。 “仙刃已不在我手中,你们还找我做什么?”谷伯麟问。 “就是,仙刃在云崖阁孔仙胄手里,你们找他去抢不就成了?”慕容笙没好气道。 “仙刃在云崖阁是不假,我教左右掌门几次讨要,孔仙胄说是从你手中夺的剑,与我一字正清派无关。二位掌门说了,只要你出面做个见证,将仙刃讨回来即可,余事一概不究。” “哼,雍正岚、庞正琚打不过孔仙胄,便想拉我垫背,如意算盘打得挺好。”谷伯麟冷笑道。 “谷大侠,我薄州分舵六千人,如果你不配合,哼哼!”钟酉豹握住了放在桌上的兵器,是两枚八角金锤。 “我就想知道,黄大仙在哪儿?”谷伯麟问。 “莫非谷大侠也想找黄大仙占卜?”钟酉豹嘿嘿一笑,“巧了,谷大侠,你运气不错,你就算不说,我也要带你去见黄大仙。” “哦?”谷伯麟一脸惊诧。 “一卦问古今,多少人想见黄大仙而不可得,求他指点更就难如登天了。众所周知,黄大仙定下规矩,必须完成他交办的一件事,才能换取一卦。黄大仙对雪竹感兴趣,请谷大侠去研讨一二。” “那你是准备先带我去见黄大仙,还是先去一字正清派总舵?” “当然是先去见黄大仙了,这天底下,谁敢违拗他的旨意,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能。”钟酉豹言语神情间,透露着对黄大仙无尽的崇敬。 确实,三百年来,黄大仙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全天下真没人敢得罪他,否则他将卜卦的条件改为以那人的性命来换取时,谁能躲得过,除非徐百川仗剑飞升归来。 “然后黄大仙夺雪竹,你拿我去戎州换功劳,对不对?”谷伯麟冷笑道。 “师傅,跟他们拼了!”慕容笙大怒,正要拍案而起,被摁住了。 “谷大侠,你别无选择。一月前我就开始在这薄州城设伏,布下天罗地网,你胆敢反抗,出门就是万箭穿心,你们插翅难逃。”钟酉豹显得很自信。 “你说黄大仙在一月前就算准我们会以这身装扮现身于此?”谷伯麟这一惊非同小可。 “岂止,他还算准你们会坐这张桌子。你们的脚下埋了数百斤烈性火药,胆敢轻举妄动,立刻粉身碎骨。” 慕容笙吓了一大跳,幸好师傅刚才摁住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谷伯麟也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好,我跟你去见黄大仙。” “谷大侠稍等,我让人给你排除脚下的火药再说。” “不必了!” 谷伯麟单掌贴着桌面,暗暗运功,霎时间,桌面、桌腿、椅子乃至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这才拎起慕容笙,离了原位。只短短一瞬间,慕容笙如临寒冬,冻得瑟瑟发抖。 “寒梅冻心掌,果然名不虚传!”钟酉豹赞道。 他也暗暗庆幸,幸好没跟谷伯麟动上手,否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第17章 一战三百年 谷伯麟和慕容笙跟着钟酉豹率领的一字正清派教众,向薄州北方而去。 “师傅,那黄大仙到底是什么人?”慕容笙悄声问。 “四百年前,达摩首次到华夏传教,当时道教兴盛,岂容异族邪教侵入,不过那达摩确实武功卓绝,道门三圣之称的一字正清派创派掌门齐孤鸿、神门散人欧青化和苏木山苏大仙苏牧哲合力才将其驱逐。后传闻道门三圣集体飞升,终究是传言,无从考证。苏大仙有三个徒弟,分别是黄石道人邓天门、黄鹊道人仲凤清、知天道人黄侗鎏……” 谷伯麟正侃侃而谈,慕容笙打断道:“等等,你说黄大仙是苏大仙的徒弟?四百年前……那他岂不是三百多岁了?” “不错,按时间推算,黄侗鎏应该是三百多岁了。”谷伯麟继续道:“苏大仙为人风雅,喜弄琴棋书画,有三样绝技分别传给了三个徒弟,琴传老大邓天门,箫传老二仲凤清,奕天棋传老三黄侗鎏。这奕天棋是用来占卜的,在黄侗鎏手上更加神乎其技,达到了一卦问古今、天地无不知的境界,自谓知天道人,世人称之为黄大仙。古往今来,称得上大仙的,也只有苏牧哲和黄侗鎏了。” 慕容笙如同听上古传说一般,听得呆了。 “黄侗鎏生性怪癖,不参世俗,闲云野鹤,飘忽不定,见过他的人很少,能得他指点的,少之又少。我在找你的同时也在找他,整整十年,不曾一见。”谷伯麟但想终于能见到黄大仙了,喜不自禁,脸上显现出了喜悦之情。 走了大半天,谷伯麟瞧着周围的景色,惊问:“钟舵主,咱们这是要去苏木山?” “不错,黄大仙十年期云游归来,现今正在谷中。”钟酉豹说。 谷伯麟暗暗吃惊,原来还有十年云游期一说,自己居然不知道,难怪之前三次到访苏木山,都是一无所获。 三日后,到了一座高山下,漫山黄叶纷飞,飘飘洒洒,淹没了山间小道,如世外仙境。 正是苏大仙苏牧哲当年修炼之地,世人无比向往的神山苏木山。 一道峡谷从中间划开,将整座山分成两部分,拔尖而起,高耸入云。 峡谷中是一条石砌大道,黄叶覆盖下,结了厚厚一层冰。冰面光滑难走,众人只能徒步而行。 “师傅,这苏木山怎么这么冷,都结冰了。”慕容笙说。 “这是冰凌道,除过夏季,终年结冰。为什么苏木山出神仙,非常之地出非常之人。”钟酉豹解释道。 山谷中隐隐传来隆隆巨响,夹杂着琴箫之声,越往谷中去,声音越清晰,变成了噼噼啪啪的声响,琴箫之声也愈加清晰,不过那声音甚是刺耳。 “什么声音?”慕容笙问的是钟酉豹,对于这苏木山的事,他感觉师傅还没有钟酉豹知道得多。 “那是黄石道人和黄鹊道人在激斗,飞石落谷之声,和二人的琴箫之声,三百多年了,黄鹊道人终究还是没能飞越冰凌谷,登上黄石崖。”钟酉豹说。 “苏大仙的三个徒弟居然都活着!”慕容笙吃了一惊,又问:“但黄石道人和黄鹊道人是师兄弟,为什么要打斗?” “苏大仙留下一颗龋齿,放在黄石崖之巅,那龋齿终年累月,吸收天地灵气,聚日月精华,变得甚是巨大坚固。苏大仙凭空消失后,大师兄黄石道人邓天门继承掌门之位,获得了龋齿。邓天门十年如一日,将龋齿磨成了一柄剑,雪白中泛着微黄,锋利无比,名唤苏牙……” 钟酉豹正说着,慕容笙兴奋地喊道:“我知道苏牙,十大名剑榜排名第六。原来苏牙的意思是苏大仙的牙齿。” 钟酉豹接着道:“苏大仙的三个徒弟中,仲凤清武功最高,他不满邓天门将苏牙据为己有,于是便向他挑战,想要夺取苏牙。邓天门以仲凤清动机不纯为由,断然拒绝,为了阻止仲凤清,他还将通往黄石崖的栈道给烧毁,同时也将自己永远困在了崖顶。 仲凤清岂肯干休,正巧黄石崖对面六千尺处是同样高耸的黄鹊崖,他花百年时间修复通往黄鹊崖的栈道,而后收服黄鹊,驾黄鹊渡峡谷挑战邓天门。邓天门据地势险要,又有苏牙在手,以黄石击之。仲凤清一次次飞渡,皆以失败告终,但他始终不曾放弃。 就这样,双方竟然对峙了三百年之久。” “仲凤清的武功想必一定是很高的,要那苏牙还有何用?邓天门也真是的,不就一把剑么,给了不就完了,又不要他掌门之位。”慕容笙说。 此间缘由,钟酉豹倒不是很清楚。 谷伯麟解释道:“因为仲凤清三百年前败给了一个人,他想要携苏牙去复仇。” “还有人能打过仲凤清?”慕容笙惊道。 “不错,那人正是助大渊打下万里江山的龙城飞将慕容至尊。慕容至尊自创星罗棋布绝技,有金刚天槊在手,无敌天下,一人可抵百万军,为当时第一高手。仲凤清学有所成,为人又自负,挑战慕容至尊失败,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复仇。慕容至尊乃是大渊国柱,且被百姓所爱戴,邓天门担心仲凤清闯下祸事,毁了师门声誉,才不给他苏牙。”谷伯麟说。 冰凌道不足六里,却因冰道光滑难行,一行人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站在冰凌道尽头,只见乱石纷飞,砸将下来,砰砰啪啪,碎石飞屑。 “这都已经到头了,黄大仙何在?”谷伯麟问。 “落石后面叫作冰凌谷,黄大仙便在里面。”钟酉豹说。 “什么,冰凌谷?”谷伯麟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他三次到访苏木山,最远也就到此,何曾进过冰凌谷,听都没听过。 “冰凌谷被飞石瀑布遮挡,知道的人极其罕有,至于冰凌谷是黄大仙的修炼之地,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大多寻找黄大仙的人,都是止步于此的。”钟酉豹说。 谷伯麟暗想,我不就是那大多数人之一吗? “飞石瀑布如此激烈,这怎么进去?”慕容笙问。 “据说苏大仙是月圆之夜离去的,为纪念师傅,每逢十五月圆,邓天门和仲凤清会休战一夜。就在今晚,咱们就可以进去了。”钟酉豹说。 第19章 一卦问古今 “笙儿,还不快向黄大仙道谢。”谷伯麟说。 “多谢大仙救命之恩!”慕容笙作礼道。 “哎,客气了!是你们助我在先,我应该道谢才是。”黄侗鎏说。 “前辈过谦了,凭前辈的武功,击退他们轻而易举,倒是我显得多事了。”谷伯麟自嘲道。 “不管怎么说,你总归是帮了我。我黄侗鎏生平从不欠人恩情,就允你一卦,想问什么事,说!” “多谢前辈!”谷伯麟大喜,“想请前辈为我占卜一卦,我的杀父仇人是谁?” 黄侗鎏点头应允,从袍中取出那铁板,置于地上,发出锵一声响,铁板向四面延伸开去,由一尺变成了三尺。他又取出两碗棋子,置于铁板对角。 原来那铁板上有纵横交错的划痕,竟是一个铸铁棋盘。再说那棋子,一碗黑一碗白,拇指大小,黑棋子由黑铁所铸,白棋子由白玉刻成。 “这就是奕天棋?”谷伯麟惊道。 “谷大侠,坐!” 黄侗鎏执黑子先行,谷伯麟执白子随后。 起初,谷伯麟还能看清黄侗鎏的棋路,渐渐地发现,自己就从未看明白过,一条大龙被蚕食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也可以说大龙还在布局中便被绞杀,死在了襁褓中。 谷伯麟手执棋子,看了半个时辰,偌大的棋盘,全是黑子设下的陷阱,竟无落子之地,额头冷汗涔涔直冒,喟然长叹一声,放下了棋子,“前辈的棋术旷古烁今,我认输了!” “不要停,继续。”黄侗鎏说。 谷伯麟被他的威严所摄不敢停,只得拿起棋子,硬着头皮继续下。 慕容笙看着师傅的囧样,颇为不满,暗想这老头也太欺负人了,人家都认输了还不放过。他也只敢想想,不敢嘴上说,毕竟黄侗鎏连谷伯麟都要毕恭毕敬,不是他能得罪的。 败局已定,无可挽回,谷伯麟便信手随意落子,一局对弈早早收场。 最终的结局是,整个棋盘基本都是黑子的天下,只有寥寥数十个白子。 黄侗鎏凝视棋盘良久,没有说话。 “前辈……”谷伯麟提醒一声。 “杀你父亲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此人武功太高,你不是他的对手。”黄侗鎏说。 “我只想知道他的名字。”谷伯麟说。 “不行,我不能告诉你,否则就是陷你于死地。你帮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黄侗鎏说。 谷伯麟将雪竹呈上前去,“前辈,你不是想要雪竹吗,只要你告诉我那人的名字,这雪竹便是你的。” 黄侗鎏冷笑一声,“一柄竹剑便挑落江湖七十二大派,我也只是好奇,想见识见识罢了,并无占有之意。没了雪竹,你更加不是仇家的对手,回去好好练功,等你武功大成之日,自会知道他是谁。” “这天底下,武功在我父亲之上的没几个人,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不是云崖阁主孔仙胄?或者大渊八皇子赵护印?摩天教主夜枭?神门门主仇帝阳?圣府宫主司徒栀鸯……”谷伯麟细数江湖高手,每说一个名字,都要紧盯黄侗鎏,看他有什么反应。 黄侗鎏一如既往,脸不变色,打断道:“不要瞎猜了,十年前你误杀东君,他的七个儿子现今皆是一流高手,这祸事已经酿下,不练好武功,且不说报仇,光是他们你都应付不来。” “你怎么知道?”谷伯麟惊问。 “这一局棋,我已对你的前尘今世了如指掌。” 谷伯麟愣了好半晌,冷冷地说:“既然如此,休怪在下无礼。” “师傅,咱们还是走!”慕容笙满以为谷伯麟要对黄侗鎏不利,担心他不是黄侗鎏的对手,忙劝阻道。 “呵呵,你想杀我?”黄侗鎏笑道。 “不敢,我也没这个能力。”谷伯麟又道:“我将永留这冰凌谷,直到前辈肯将仇人姓名告诉我。” “随便。”黄侗鎏转身便要进洞。 “哎,大仙。”钟酉豹闪身挡在了前路。 “你又怎么了?”黄侗鎏不耐烦道。 钟酉豹嘿嘿一笑,“您说过,见识了雪竹,就让我带走谷伯麟的,不能食言哦!” “他人就在此,你随时都可以带走,与我无关。” “可是……我……” 钟酉豹是想说自己不是谷伯麟的对手,但恐带不走他,可是这与黄侗鎏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之间的交换条件只是,钟酉豹让黄侗鎏见识雪竹,黄侗鎏替钟酉豹占卜找到谷伯麟。 黄侗鎏往洞内走去,钟酉豹不敢再阻拦,乖乖地让开了路。 钟酉豹将矛头转向了谷伯麟,“谷大侠,你答应过我见了黄大仙后要跟我回一字正清派的。” “放屁,我师傅就从来没答应过,都是你一厢情愿。”慕容笙斥道。 “谷大侠,做人不能这样不讲信誉,我是因为相信你,才没带手下进谷中来。”钟酉豹说。 “错,你之所以不带手下入谷,一则怕打扰了黄大仙而激怒他,二则怕人多惊扰了头顶冰凌而连累你,三则你的手下武功拙劣只怕过不了冰凌谷白白枉死。”慕容笙分析得头头是道。 钟酉豹哑然了,却仍不死心,杵在原地。 “天快亮了,快走,否则过了今晚,只怕你的尸体出不了冰凌谷去。”谷伯麟冷冷道。 “谷伯麟,算你狠,此事我一字正清派不会善罢甘休的。”钟酉豹怒气冲冲地出了谷去。 “师傅,咱们真要永远呆在这谷中吗?”慕容笙问。 “你要是害怕,现在就可以离开。”谷伯麟答应过要替慕容宸照顾儿子,此话不应该从他口中说出,只怪他被复仇冲昏了头脑。 “不,师傅,我要一直待在你身边。”慕容笙一脸不舍地说。 谷伯麟猛然醒悟,将他拥在了怀中,“好孩子!” 钟酉豹总算跑得快,安然出了冰凌谷。将近谷口,却听到喧嚣的吵杂声。到外面一瞧,一字正清派数百人已经与杜炎亭率领的大内侍卫斗在了一起,只因是冰天雪地,血染沟谷,如梅花点缀。 他站在谷口,大声喊停,才制止了这场打斗。 “大胆钟酉豹,胆敢伙同他人,与朝廷作对,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杜炎亭质问道。 大内侍卫到了谷口,向守在谷口的一字正清派教众一探听才得知,钟酉豹也在谷中。穆超群半死不活,气急败坏,扬言要杀了他。薄州分舵教众不愿意了,一言不合便剑拔弩张,这才大打出手。 “舵主,这些朝廷鹰犬太过无礼,敢对您出言不逊,不如就地解决了算了。”一个喽啰献谗道。 “混账!” 啪! 钟酉豹一巴掌扇得他晕头转向,又忙不迭地奔到杜炎亭跟前,“杜大人误会了,都是误会。众所周知,那谷伯麟盗了我一字正清派的镇教之宝仙刃,我是带人来拿他的。” “既然是拿他,为何偷偷摸摸,躲躲闪闪,刚才在冰凌谷中却不出手?” “大人,如您所见,那谷伯麟武功太高,更有雪竹在手,你们这多大内高手都拿他不住,何况是我了。” “好,姑且信你一次,待我查实,如有半句虚言,叫你一字正清派从大渊版图消失。” 钟酉豹连声应是,嘴里喊着不敢。 “现今谷中情形如何?”杜炎亭又问。 钟酉豹于是将他们走后谷中发生的事据实相告。 “从黄侗鎏那里没得到《龙泉百炼诀》的下落也就罢了,还被谷伯麟这鸟人羞辱,打伤我兄弟,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杜炎亭愤恨道。 钟酉豹对谷伯麟的“食言”在先也是极其不满,恨得咬牙切齿,怂恿道:“大人,那谷伯麟多管闲事确实可恨,依在下之见,不如咱们双方协力合作,好好教训一下这老小子,为穆大人报仇,为众位兄弟出气。” “好,杜某正有此意。“杜炎亭放眼天空,瞧着即将逝去的黑夜,说:”不过眼下白天将临,今夜是不成了。咱们就再等一月,养精蓄锐,到时穆兄弟伤势痊愈,咱们联手与谷伯麟一决雌雄。” “对,到时顺手收拾了黄侗鎏,取得《龙泉百炼诀》,好回宫中向皇上复命……咳咳……”穆超群挣扎着说了一句话,已累得不行。 第20章 废武功 谷伯麟让慕容笙将黄侗鎏洞府对面的山洞收拾了一下,以为住所。 这山洞不大,却足够两个人生活居住。黑夜,洞外悬着粗壮的冰凌,将月光折射进来,映照得洞内很亮堂。白天,冰凌将阳光折射进来,依旧明亮,由于气温低,冰凌顶多滴几滴水,却不会融化。但如果是阴天,只能靠生火取明。 “谷伯麟,你这是要监视我吗?”黄侗鎏站在洞口,冷笑道。 谷伯麟闻声,走到洞外,“不敢,如果前辈不满意我住在这,可以告诉我仇人的姓名,我即刻出谷便是。” “你帮过我,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你留在这好好练功,也未尝不可,我陪着你。”黄侗鎏笑道。 “徐百川将武功境界划为出尘、入境、问仙三大境界。只要努力够了,出尘不难。若要入境,须得看资质。要问仙,就得看造化,这一点我能切实感受得到。大仙,我已经抵达一品妙玄境十数年了,要想再升一个境阶,简直难如登天,练三十年未必有结果,只怕我活不到那时候,更别说报仇了。”谷伯麟言语中颇有失落之感。 黄侗鎏叹息一声,这是表示认同了,“你说的也是。然尚有一法,可助你功力增六十年,再升两境阶,可曾试过?” “您说的是扶天?都说扶天在扶天山上,实不相瞒,我已去了不下十次,皆是一无所获。”谷伯麟忽道:“前辈,还请赐教扶天之所在,感激不尽。” 扶天乃是十大名剑榜排名第二的名剑,凭虚名就能霸占第二的位置数百年,仅次于龙泉,可见一斑。若非徐百川武功太高,龙泉的缔造者欧冶子名气太大,扶天没准要超过龙泉的排名也不一定。 传说扶天就藏在东海之滨的扶天山上,乃是擎天之剑,蕴含神力,一剑可抵六十年功力,拥有此剑,武功出尘者可连升四阶,入境者可连升两阶,问仙者可平升一阶。 扶天一直是天下武者最为向往的神剑,众人皆为之痴想,都在探寻其所在,扶天山的山头都快被接踵而至的脚掌磨平了,依然不见扶天之踪影。于是大家一致认为,扶天根本不存在,而仅仅是个传说,寻找的热情也逐渐降低了,扶天山得以迎来久违的安宁。 “向我求卜之人一半以上都想知道扶天所在,此卦我已卜过不下十次,那扶天确是存在的,也确实在扶天山上,至于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黄侗鎏摇头道。 “扶天山何其大也,找一柄剑谈何容易。仙物岂是凡间有,捉弄世人数百年!”谷伯麟一脸失落地回了洞内。 又一个月圆之夜,夜半时分,飞石击落之声渐歇,冰凌谷恢复了平静。 谷伯麟猛然从这久违的平静中惊醒,发现慕容笙正盘膝端坐于石床之上,月光被冰凌折射进洞内照在他的脸上,红彤彤的脸蛋,额头汗水涔涔,眉宇间隐隐有真气流动。 慕容笙觉察到一双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不敢与谷伯麟对视,转过去面壁躺下了。 “你在干什么?”谷伯麟冷冷地问。 “师傅,我……我做噩梦了。”慕容笙坐起身来,怯懦地说。 “不是说过,不让你练《九龙九象练气诀》了吗?为什么私自练习?”谷伯麟平淡的言语间透露着一股威势,闻者胆寒。 “师傅,你说过要教我上乘武功的,可你总是推辞,我忍不住,就偷偷默念这练气诀,才……” “为师说过,这练气诀与多数武功冲突,须得你完全忘记了才能传授你其他武功,什么时候推辞了?” “你骗人,我问过黄大仙,这《九龙九象练气诀》乃是无上内功,是诸多上乘武学的根基,根本不冲突。你就是不肯教我武功,你就是想让我一辈子做一个废人,被人欺负的软蛋。”慕容笙索性豁出去了,将积压心中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逆徒,胆敢忤逆师命!好,今天就废了你,让你断了练武的念想。”谷伯麟缓步走上前去。 “师傅,不要,你不要过来,你不可以废了我的武功。师傅你站住,再不站住我可就不客气了。” 慕容笙倚墙而立,乱喊乱叫,显得甚是慌张。他想夺路而逃,被谷伯麟一掌打回了石床上。他从小被人欺负,唯一的梦想就是练好武功,可以自卫,如何肯就此轻易放弃。 谷伯麟老鹰捉小鸡般伸手来擒他,他奋力反抗打出一掌,正中其胸,竟将他震退了三步远。 谷伯麟可称得上当世少有的高手,能将他单掌震退,这掌力非同小可。足见慕容笙修习《九龙九象练气诀》已小有成就。 慕容笙乍见谷伯麟愤怒的眼神,又惊又恐,“师傅,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谷伯麟勃然大怒,使出了一招寒梅冻心掌中的暗香盈袖,强大的掌力将慕容笙吸在了手中。 “师傅,不要……”慕容笙只觉全身经脉撕裂一般地疼痛,发出惨烈的叫声,瘫软在了地上,嘴中含含糊糊地说着:“师傅,为什么?为什么……” 谷伯麟心中五味陈杂,又是懊恼又是后悔,身为人师却不能授艺,还要亲手废了徒弟的武功。他后悔当初答应了慕容宸的执念。他嘶吼着,冲出了山洞,向谷外奔去。目下的情形,他已经无法再面对慕容笙了,想要暂时逃避。 冰凌谷中,月光在冰凌的折射下,万光错综交织,映照得谷中亮如白昼。 飞石也停了,谷中死寂一片。谷伯麟都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忽然,前路传来稀稀拉拉的声响。 谷伯麟定睛一瞧,竟是去而复返的杜炎亭、穆超群及钟酉豹等人。他想都不用想,便已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谷伯麟!” 杜炎亭等人也止步停住了,一个个惊慌得如鹌鹑,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谷伯麟一腔怒气正无处可发泄,更不答话,缓缓拔出了鞘中的雪竹。月光照耀下,雪竹黄橙橙的,在他劲力的驱使下,泛着一层剑芒。 “谷伯麟,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到了皇上那儿,我们还能替你美言几句,否则……” 不待穆超群把话说完,谷伯麟长剑一挥,一道剑气刷地射了出去。穆超群避闪不及,只得拔剑迎击。 杜炎亭也仓惶拔剑从旁协助。 谷伯麟又刷刷刷连挥三剑,在剑气纵横的掩映下,身影晃动,已到了二人跟前。 锵锵锵! 三人已缠斗在一起。 钟酉豹自知武功不济,早躲在了远处。 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劲力所致,长剑挥出,剑气弥漫了整个山谷。两侧石壁的冰凌被震落,如利刃般插了下来。声声惨叫中,大内侍卫、一字正清派教众倒下的可不少。 一字正清派皆是乌合之众,素质不高,落荒而逃,向谷外奔去。 大内侍卫训练有素,没有急着逃跑,奈何武功不济,除了忙着躲冰凌,根本帮不上忙。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出逃。 冰凌谷是至阴至寒之地,有益于谷伯麟修习的至寒掌力寒梅冻心掌,无形中增加了他的功力。再者,谷内地势狭隘,给杜炎亭和穆超群的配合添了极大的阻碍,默契程度大打折扣,战斗力严重下降。 谷伯麟占据了天时地利,武功又高于二人,想不赢都难。他用雪竹斩断了二人手中的刀剑,出掌将他们打伤。 “谷大侠,我兄弟败在你手,心服口服,要杀要剐,悉随尊便!”杜炎亭捂着胸口,显得很是痛苦。 “谷伯麟,你若杀了我们,便是与朝廷为敌,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有人找你麻烦,让你不得安生。”穆超群贪生,故意激道。 “哼,黄大仙视帝王如粪土,我视尔等如粪土有何不可?但我并没说要杀你们,你们走!但是记住,从今往后,不准再踏入冰凌谷半步,否则叫你们有来无回。”谷伯麟说。 “职责所在,来不来由不得我们。”杜炎亭说。 “谷大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再来了。”穆超群信誓旦旦地说,不待杜炎亭插话,忙搀着他往谷外疾去。 第21章 黄鹊血 清晨,日光被冰凌折射在洞口,恍如明镜。 黄侗鎏伸了伸懒腰,长舒一口气。过了一阵,他瞅着对面平静的洞口,诧异道:“好几天了,怎么不见小鬼?” 平日里,他每每站到洞口时,慕容笙也会如期出现在对面的洞口,不早不晚,几乎与他同时。慕容笙还会向他问一声:“早啊黄大仙!”黄侗鎏从没有回应过,心底却对他生了好感,感觉这小孩挺有礼貌。 一连三天,少了慕容笙的问候,黄侗鎏感觉挺不自在,心底空落落的。他放声喊道:“小鬼,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过了良久,对面山洞依然没有动静。 这两家伙,在搞什么鬼? 黄侗鎏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于是到了对面山洞,一探究竟。 洞内充斥着阳光,一览无余。 慕容笙仰面躺在地上,泪眼朦胧,啜泣着:“为什么,师傅,为什么……” 他面容憔悴,看上去很虚弱。 “孩子,发生了什么事?谷伯麟呢?”黄侗鎏吃了一惊,俯身按在他脉搏上,这一惊更加非同小可,“谁把你伤得这么重,是谷伯麟吗?” “师傅,为什么……”慕容笙嘴里仍旧念叨着。 黄侗鎏抱起他,出洞后飘然回了自己的洞府,将他放在石床之上,盘膝而坐,开始运功帮他疗伤。 慕容笙武功被废,手筋脚筋伤得极重,针扎般的疼痛长留三天,忽然间只觉两股真气自掌间流入,流遍全身,疼痛也消失了,浑身暖洋洋的。而后如沐春风,腾云驾雾一般,甚为受用。再后来,他沉醉于这久违的舒畅中,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笙迷迷糊糊中苏醒过来。他单手支撑着想要起身,手腕撕裂一般地疼痛,惨叫一声便躺下了。 黄侗鎏应声赶来,“你的手筋脚筋险些被内功震断,极其脆弱。现下你的伤势极重,没我的允许千万不可妄动,否则真要变成废人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多谢大仙救命之恩!”慕容笙泪眼朦胧,一想到伤心处,便要哭出声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大丈夫男子汉,别动不动就哭鼻子。”黄侗鎏责道,又问:“你犯了什么错,你师傅要对你下此狠手?” “都怪我,是我不听师傅的话,偷偷练功,被他发现了。”慕容笙说。 “这也算理由?”黄侗鎏直觉不可思议,愤然道:“这个谷伯麟,真是太可恶了。幸好他跑得快,让我再见到一定好好教训他。” “大仙,我的武功是不是彻底废了?”慕容笙问。 黄侗鎏叹息一声,“岂止是武功,你的奇经八脉皆被震伤,尤其是手筋脚筋伤得更重,万难痊愈,往后是绝不能再习武了,否则经脉膨胀,爆裂而亡。” 慕容笙并未表现得如何震惊,很淡定地说:“这样也好,我不练武功师傅就高兴了,他老人家高兴了比什么都好。” “傻孩子,做师傅的一定就对吗?我看此事多半是他错了。他不愧为人师!”黄侗鎏有些气愤地说。 他平日里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铁青着脸,喜怒不形于色,略带气愤已经说明他非常生气了。 “不,我的命都是师傅给的,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慕容笙固执地说。 黄侗鎏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出小洞到主洞厅内。那里拴着一只黄色大鸟,约有三尺高。他摁住大鸟的头,割开一个小口子,取了一碗血,又替它包扎好。大鸟疼得喳喳直叫。 他将碗端了进来,“你师傅的好坏由你评判,我就不多言了。一定饿了,先喝点汤。” 勺子刚到嘴边,慕容笙瞥见那热气滚滚的血,血腥味还很浓,“大仙,这……这能喝吗?” “这可是二师兄仲凤清养的黄鹊血,对疗伤大有益处,为讨得这一只黄鹊,我还许诺了他一件棘手之事呢。” “有劳大仙了,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黄鹊血入口,略带苦涩,咸咸的,腥腥的,稍微有别于其他鸟类。慕容笙从小流浪惯了,不管是家禽还是飞禽,喝过的血可是不少。 “不要你没齿不忘,等你痊愈了,我应下的那件棘手之事转嫁与你,你替我去完成便是。”黄侗鎏笑道。 慕容笙应了声是,不再多言,将那黄鹊血喝完了。 此后每日,黄侗鎏都会盛黄鹊血给慕容笙喝。黄鹊血无愧疗伤大补的神药,慕容笙恢复得果然神速,半月后可以下地了。 黄鹊道人仲凤清武功高强,当今世上,恐怕没人敢对他的黄鹊打主意,打皇帝老子的皇位主意应该要比这个容易些。迄今为止,喝过黄鹊血的恐怕也只有慕容笙了。 黄侗鎏正要割黄鹊的血管取血,慕容笙劝道:“大仙,我已经康复了,就不要再喝血了。看这黄鹊消瘦的,再取血怕它要撑不住了。”他边说边去抚摸黄鹊的脖颈。黄鹊似通人语,对他喳喳几声,以表感激之情。 “好,不喝就不喝,你都能下地了,说明好的差不多了。”黄侗鎏解了黄鹊身上的缚索,“小畜生,算你命大,快走!” 黄鹊喳喳叫着奔向了洞外,回头望了一眼,振翅高飞。到了半空时,盘旋一阵才向黄鹊崖飞去。 黄侗鎏和慕容笙跟着到了洞外。慕容笙担心黄鹊失血过多,会掉下来。黄侗鎏则是担心慕容笙身体不支。 “这小畜生!”黄侗鎏呵呵一笑。 慕容笙瞅着对面的山洞,丝毫动静都没有。 黄侗鎏当然了解他的心思,劝道:“我去看过了,谷伯麟还没有回来。冰凌谷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回来我指定会知道的。笙儿,你的伤势不轻,不宜多动,还得多休养才行,快进去!” 慕容笙应了声是,不舍地望了望对面山洞,又望了望冰凌谷颈,才跟着黄侗鎏进了洞。 黄侗鎏的洞府比慕容笙之前住的洞府要阔气多了,洞内宽阔,陈列着各式石桌石椅,颇有居家过日子的态势。不仅如此,主洞内另有三小洞,两洞居住用,另一洞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黄侗鎏称之为玄天洞。 时值隆冬,黄侗鎏用松柏木生了火,整个洞内弥漫着一股松香味。小洞正对着主洞,被照得亮堂堂的。二人各住一个,逍遥似神仙。 慕容笙伤势逐渐好转,除了安心等候谷伯麟归来之外,每天帮黄侗鎏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算是报答他的恩德。渐渐地,打扫洞府、拾柴生火、洗衣做饭所有杂活变成了慕容笙的,他也毫无怨言,很是勤快。 黄侗鎏颇觉欣慰,暗想总算没白救这小子,也越来越喜欢他了。 起初,慕容笙本打算康复后要回对面去住,但想如此一走太过无情,丢下黄侗鎏一个人孤零零的,反正在哪儿都能等谷伯麟,不如暂且住着,顺便服侍黄侗鎏,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月圆之夜,黄石道人和黄鹊道人停止了打斗,冰凌谷恢复平静,慕容笙站在谷口守候谷伯麟归来。隆冬寒风肆虐,冻得他直哆嗦。 “笙儿,谷伯麟救你一命,又杀你一次,一报还一报,扯平了,你不欠他什么。”不知何时,黄侗鎏站在了旁边。 “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永远是我师傅。等他回来,我要向他认错,并发誓以后再也不练武功了。”慕容笙坚定地说。 黄侗鎏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神色,转身回去了。 第22章 十三经 慕容笙在洞外林中下了套,一大早便去逮了只野兔回来,但想生火烤兔肉,才发现火种已经熄灭,火石也找不到了,急得直挠头。 阴天,洞内异常昏暗。 伴随着飒飒的脚步声,黄侗鎏从小洞内走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大仙,火熄了,火石也没找到,这可怎么办?”慕容笙说。 黄侗鎏单掌打出,一股烈焰凭空射去,点燃了地上的柴火,熊熊大火登时照亮了整个山洞,也照亮了慕容笙惊诧的面孔。 “大仙,你这叫什么武功,好厉害!” “烈焰掌。”黄侗鎏一脸得意,“如果你拜我为师,我可以考虑传授于你。” “我已成了废人,练不成武功的。”慕容笙神情落寞。 “不不不,还有希望。如果我和两位师兄联手,没准能让你的体质恢复如初。我们师兄弟都没有徒弟,苏木山后继无人,一旦我收了你,他们定然也会非常高兴的。” 相处这段时间以来,黄侗鎏暗中考察良久,为慕容笙的品行所动,越来越喜欢他,这才动了收徒之念。 苏木山三道人皆年逾三百岁,武功之高,已成为武林神话,世人皆望其项背,不可企及。多少人为见其一面而以为莫大荣耀,拜其门下,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天大奢侈。 而这个天大的荣幸便摆在了慕容笙面前。 “真的?”慕容笙兴奋劲一晃而过,重归平静,“多谢大仙好意,我有师傅了,便不能再拜你门下,否则就是叛逃师门,忤逆师祖,为天下人所不齿。何况我答应过师傅,终身不再习武的,现在这身体正合我意,没必要非得恢复如初,免得我又胡思乱想。” “榆木脑袋,不可教化!哼!”黄侗鎏表面不悦,心底却对他是十分欣赏的,毕竟在如此大的诱惑面前,这般尊崇师长的人确实不多见。 慕容笙见黄侗鎏生气了,便有一茬没一茬地和他说话,自始至终,黄侗鎏都板着脸,爱理不理的样子。 慕容笙不以为意,呵呵笑着,嘴上说着,手中也没闲,忙着烤兔肉。兔肉烤熟后,他率先撕下一个大肥腿给了黄侗鎏。 黄侗鎏接过来咬了一口,肉质爽口,鲜美无比,赞一声好,“你小子厨艺有长进,不学武也好,就给我当御用小厨师,哈哈哈!” “这个没问题。不过大仙咱们先说好了,师傅回来我肯定要跟他走的。”慕容笙没有急着吃,而是开始舀水烧汤。 “哼,你就安心待着,谷伯麟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黄侗鎏不屑道。 “大仙,我去捡点柴火回来,您先吃。”慕容笙认为他在故意说气话,不以为意,忽然发现柴火不够了,起身便要走。 黄侗鎏喊住了他,指着第三个山洞说,“那里面都是些破书,可以当柴火用,去拿来烧!” 慕容笙哦了一声便去了,忽然惊叫着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两本书,“大师,这……”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这,碰到鬼了?”黄侗鎏没好气道。 “大仙,里面全是武功秘籍,这本是我师傅的《寒梅冻心掌》,还有这本是北辰府震天侯陆乃辛的《擒天掌》,这是神门的《大宗玄掌》,还有这……还有这……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拿来当柴火烧,太可惜了。”慕容笙一一展示手中的书,边比划边说,显得很是激动。 “不错,这洞里存放的都是各门各派的精妙武功秘籍,囊括了天下间武功的至高奥义,我年轻时横扫天下,打遍天下无敌手,才收集了这些秘籍,只可惜……”黄侗鎏叹一声气,吃的也停下了,“可惜我没有徒弟,否则定能培养出一位徐百川那样的绝世高手。三境七品三十八阶,单凭这份武功见解,岂世俗之人可比,我远远不及!” 徐百川关于武功等级的划分闻名天下,苏木山三道人虽未明确表示过,却也是默认的,他们都是有德的世外高人,从不仗着自己武功高辈分高就鄙夷有价值的东西,世界之文明不就是这样推动的吗? “大仙,对不起,是我让您失望了,不过凭您的本事与声望,如果真想收徒弟,即便是皇帝老儿也会甘心拜服的。” “皇帝老儿想拜入我门下我还不收呢,哼!” “大仙,那这武功秘籍就不烧了,留给您未来的徒弟。玄天洞内太乱了,回头我帮您收拾一下。”慕容笙这是在征求意见。 黄侗鎏未置可否,当是默许了。毕竟这些武功秘籍来之不易,是他努力的结果,如此付之一炬,如何忍心。 吃喝罢,黄侗鎏在洞口舒展筋骨,慕容笙洗涮完便去履行自己的承诺,打扫玄天洞去了。 黄侗鎏年轻时痴迷武学,到处找人比武,搜集精妙武功秘籍。后来懂得学而杂未必有益的道理,便专心于奕天棋,钻研占卜之术,才有了“一卦问古今”的成就。他最后一次进玄天洞都是二百年前的事了。 玄天洞内积了厚厚一层灰,足有半指,松木做的书架已经腐烂,慕容笙稍一碰触便垮塌了,可把他呛坏了。他整整用了三天时间,才将洞内打扫干净,并制作了新的书架,将书籍码放整齐。 至此,玄天洞才算有配得上它名头的形象。 慕容笙累得够呛,出洞后一屁股坐在了墙根的石头上。那石头并不怎么坚硬,还有些软和。他略感震惊,起身拍去石头上厚厚的尘灰,发现那并不是石头,而是一个黄布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摞书,共计十三本,全是佛门经书,并非武功秘籍。 “大仙,这书应该是佛教的,你怎么会有?” 慕容笙为何有此一问,原因很简单,黄侗鎏作为道门三圣之一苏牧哲的徒弟,可谓是根正苗红的道门传人,怎么会跟佛教扯上关系,这就相当奇怪了。 “这佛教十三经是家父留给我的。四百年前,道门三圣合力击退了天竺神僧达摩,将他逐出华夏。当时家父尚幼,对重伤的达摩有一饭之恩。达摩感恩,无以为报,于是将这十三部经书留给了他,并夸下海口,任何一部经书都有通天彻地之能,超度魂魄之效。 家父信以为真,终其一生参悟经书,变得性格孤僻,肉也不吃,满口仁慈,对家庭不闻不问,终究没落下好,死的也不明不白。家父仙逝,这经书便留给了我。我本打算将其毁掉的,但想毕竟是父亲喜爱之物,不忍毁之,就一直留着了,却从没看过。 此等异族邪教的书籍,料想没什么大能耐,否则达摩也不致被打跑。这些书不配与我华夏神功典籍相提并论,就随手扔在了门口,要不是你找出来,我还以为丢了呐。” 慕容笙边聆听黄侗鎏讲述,边翻阅那经书,方才明白所谓的佛教十三经乃是《心经》、《金刚经》、《无量寿经》、《圆觉经》、《梵网经》、《坛经》、《楞严经》、《解深密经》、《维摩诘经》、《楞伽经》、《金光明经》、《法华经》和《四十二章经》。 “大仙所言极是,这异族邪教的书果然一般,与我华夏正统武学不能相提并论。不说其他的,你就说这书名,一个比一个拗口。真搞不懂,天竺人怎么能写出这样的书来。”慕容笙这可不是奉承之言,实话实说。 “这经书不但一无是处,还害死我父亲,烧了算了。”黄侗鎏说。 “哎,别,你要毁掉还不如送给我呢,我有大用处。”慕容笙将十三经重新包好,一屁股坐了上去,呵呵一笑,“大冷天的,坐那冰冷的石凳,还不如坐这软凳舒服。” 第24章 黄鹊道人 一晃又是五个春秋。 慕容笙在死人坑里待了三年,将《十二经流疏》足足练了九九八十一遍,终于还是没死。为防《十二经流疏》有假,他还冒着莫大的勇气将九龙九象神功练了一遍,发现并无异样,足见《九龙九象练气诀》是远远不如《十二经流疏》的。 “师傅,我已经尽力了,对不起!” 慕容笙想死,不仅没死,反而练成了武功。只觉全身十二大穴汹涌澎湃,脉络舒畅,心中如火,浑身劲力充足无比,无穷无尽,与十年前的柔弱体质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他从坑中爬出来,一头扎入谷中潭水里,美美洗了个澡。再坐到岸边大石上坐定,凝望水中的倒影,自己已由入谷时的懵懂孩童,成长为及冠之年的青年,胯间、腋下毛茸茸黑乎乎的。 一群猴子蹲在岸边围着他,吱吱地叫着,互相打闹戏耍。 慕容笙回到山洞,只见洞口布满了蛛网,对面的山洞也一样,这足以说明一切,这五年里,不止是谷伯麟,黄侗鎏也没回来。 “师傅,既然你不肯见我,我便去寻你,徒儿要让你知道,我始终对你尊崇有加,不敢有半分忤逆之心。我又练了武功,你想废就废!反正我再怎么练,都不会是您老人家的对手。” 慕容笙打定主意,进洞将十三经藏在了玄天洞内,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到洞口,望着漫天飞落的巨石,才醒悟过来,今天可不是十五。 他出谷心切,于是望着黄鹊崖和黄石崖高喊道:“两位大仙,能不能歇一会,等我出谷了你们再继续打。” 果然,洒落的飞石真的停歇了。与此同时,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白衣的老者驾着黄鹊群从天而降,落在了洞外阔地处。 “刚才是你在喊话?”老者高鼻深目,面容棕黄,发须灰白,英气勃勃,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锐,语声铿铿似金属之音。 “与黄鹊为伴,想必前辈就是黄鹊道人仲凤清!在下出谷心切,无意出言冒犯,还请见谅。”慕容笙曾听黄侗鎏谈及自己的两位师兄,从音容相貌便可分辨。 三百年来,仲凤清为夺苏牙,养黄鹊驾乘想要飞跃冰凌谷登上黄石崖。黄石道人以黄石击之,抗拒三百年。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厚内力,果然后生可畏!”仲凤清冷冷地说。 慕容笙忽然发现,在众多黄鹊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与此同时,那黄鹊也在盯着他看。 “哈哈,是你。鹊兄,十年前你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谢你你就走了。不过也好,看你身材恢复得不错,应该没少吃虫子!哈哈哈……” 慕容笙上前搂住了那只黄鹊的脖子,又是抚摸又是亲吻。那黄鹊也很配合,顺从他的一举一动。两个像是久违的老朋友一般,举止很亲昵。 仲凤清看得醋意大发,待慕容笙刚松开那黄鹊,他一掌打出,黄鹊登时毙命。其余黄鹊受惊,喳喳叫着,飞上了半空。 慕容笙脑袋嗡一下,险些晕过去,俯身抱住黄鹊嚎啕大哭,愤然而立,大骂道:“你……这……我……它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恶毒?” 这一声吼,铿锵有力,响彻整个山谷,直震得高山落石,木叶簌簌。 “这就是叛徒的下场!”仲凤清嘿嘿一笑,“怎么,不满意啊?你来打我啊!” “我……我打不过你,反正是你的鸟,有本事你都杀了,永远也别想登上黄石崖了。” 在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当世武功之最高境界,是属于苏木山的,龙泉徐百川都要略逊一筹。 慕容笙自知不是敌手,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自吞苦果。 “小子,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内力雄浑,不骄不躁,是根好苗子,难怪老三拼了命地向我讨要黄鹊血来救你。初次见面,我也不吝啬,送你一首曲子听。”仲凤清把箫在手,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箫声如泣如诉,跟葬礼的曲子无大差别。 “哼,谁要你充烂好人,枉杀无辜,算什么大仙。”慕容笙不搭理他,而是在旁边大松树下徒手刨了个坑,将那黄鹊葬了。 仲凤清继续吹箫,箫声越来越紧凑,起初如浪涛,随后如猛虎下山,龙吟九天,气势威不可当,直震得谷中沙飞石走,枝断叶落。 慕容笙直觉得箫声刺耳,忍不住双手捂住了耳朵。 仲凤清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好像在说,臭小子,忍不住了! 那刺耳箫声,穿墙破石,用手是挡不住的。慕容笙于是依照《十二经流疏》的法门运气,轻易便将那箫声抵抗住了。 仲凤清一曲吹罢,四周已是一片狼藉,但见慕容笙安然无恙,颇觉震惊,“你练得什么武功?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啊。” “你没师傅吗?” “师傅,当然有,我师傅便是大名鼎鼎的雪竹谷伯麟,不过他不希望我练武,十年前我偷偷习武,被他发现便废了武功,怒而出谷,至今都没有回来,我正打算出谷寻他呢!” “谷伯麟?没听过。”仲凤清冷笑一声,又问:“那你这一身武功是谁教你的?难道是黄侗鎏?” “对不起,关于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慕容笙面对的可是正宗道门传人,担心自己若说出来练的是佛教武功,那仲凤清还不得灭了他。再者,那十三经可是黄老仙的遗物,只能给黄侗鎏,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普天之下,能接住我阴阳六律浮尘葬花的,除了大师兄邓天门,便是你了,黄侗鎏都接不住。” 苏牧哲苏大仙有三宝,石琴、玉箫、奕天棋,玉箫传给了老二仲凤清。这箫吹出来的可不是普通音色,而是阴阳六律,浮尘葬花更是其中一首最为厉害的曲子,且不说常人,内力较弱之人闻之,立即经脉尽断而亡,便是一品高手都很难抵挡。 “你的意思是我的武功已经入境了?”慕容笙沾沾自喜,暗想那《十二经流疏》果然厉害,但想仲凤清杀了救过他性命的黄鹊,气不打一处出来,没好气道:“滥杀无辜,武功高又有什么用!” “没礼貌,老夫来教你做人。” 仲凤清把箫横扫,趁慕容笙后仰之际,一脚正中其胸,将他踢飞了,不偏不倚,落在了洞内。 慕容笙蹭地翻起身,大骂道:“你想杀人灭口啊?” “小子,接住老夫一掌再说。”仲凤清更不搭言,收了玉箫,飞身出掌直抵洞内。 慕容笙避无可避,只得出掌迎击。 二人都是内功顶尖的高手,四掌相对,内劲充斥于掌间不得进退,越聚越多,所谓精满自溢,内力最后散向洞内四周。登时,地动山摇,洞内大石剥落。 轰! 慕容笙担心自己被埋在里面,更加着急了,猛地用力,山洞承受不住重压,轰然坍塌,他终究还是没逃脱被掩埋的结果。 仲凤清趁机远远荡开,飘然落在洞外,勉强站立,双臂颤栗,五脏六腑似要撕裂,委实受伤不轻,“一个人的体内竟能蕴藏道佛两家的至上内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想不到!” 嘭! 坍塌的山洞顶撕开一道口子,慕容笙飞身而出,稳稳落在了他面前。 “你……”仲凤清惊呆了,冷冷一笑,“你小子还真命大!” 慕容笙浑身煎熬难受,暗暗运功才压制住,“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十年前,黄大仙为救我向你讨要黄鹊许了一件事,我愿替他偿还。” “好,有骨气,去帮我把扶天剑找来。” 慕容笙想起了当年师傅谷伯麟向黄侗鎏问卦的事,扶天根本就是一个传说,如何找得到,不禁迟疑了。 “怎么,怕了?”仲凤清冷笑道。 “谁怕了?只不过那扶天就是一个传说,我师傅寻了数十年都无果,怎会那么容易找到。”慕容笙说。 “这件事确实有点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如果你真的用心去找了,即便找不到老夫也会领你的情。”仲凤清意味深长地说。 慕容笙暗暗吃惊,没想到仲凤清还挺明事理的,“好,我尽力帮你找回来。” “为免你死在外面而误了老夫的大事,给你一个忠告,你体内的道家内功根深蒂固,与佛家内功相冲突,运功时注意点,不可尽全力,否则随时会走火入魔,有性命之忧。” “哼,危言耸听!”慕容笙暗想,仲凤清肯定是故意吓唬自己。 “你以为你真是老夫的对手?刚才你之所以能接住老夫一掌,乃是因为你体内两道真气互相冲击起的效果罢了。这道理你以后自然会明白。如果将扶天找来给我,没准老夫一高兴,还能救你娃娃的小命。” 仲凤清仰天大笑,声彻山谷,纵身跃上半空,黄鹊群飞天而下,载着他上了黄鹊崖。 “好轻功!” 慕容笙见过的人中,唯有云崖阁主孔仙胄可与之一较高低。 慕容笙将要出谷,那群服侍他三年的猴子吱吱叫着从林中钻出来围住了他,争相给他奉上野果。 “诸位猴兄,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等找到扶天我就回来陪你们。”他取了一枚野果,边吃着,向谷外走去。 第25章 李震京 出了冰凌谷,站在苏木山脚,身后又回响起噼噼啪啪飞石击落的声音,夹杂着黄鹊的惨叫声,并伴有琴音、箫声。 这是黄鹊道人仲凤清和黄石道人邓天门又打起来了。 “不愧是仙人,这么快就缓过来了。”慕容笙暗暗惊叹。 慕容笙练就了《十二经流疏》和《九龙九象神功》,自身劲力迅速提升,脚程飞快,出谷至此用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行走天下,怎么可以没有剑呢? 慕容笙曾听师傅谷伯麟说起过雪竹的来历,有了灵感,于是就地取材,单掌劈断一棵碗粗的香柏,运劲于掌锋,以掌作剑,刷刷刷地削了起来。顷刻间,一柄三尺长的香柏木剑诞生了,剑身上散发着一股香味,闻者怡然自得。 “虽然不及雪竹,也还凑合。”慕容笙将木剑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心中满是自豪,“如此好剑,得取个好名字才行。必须有内涵,有意义,配得上侠之大者。叫伯麟,纪念师傅,呸呸呸,师傅又没死。那叫苏柏,寓意苏木山柏树,有点俗。叫香柏,雅致……” 他自言自语,又不停摇头,显然这些名字都不能令其满意。 “叫古柏,有气势。”一个放牛的老头经过,插了一嘴。 这老头面黄肌瘦,身材纤长,不过两眼放着精光,还算精神。 “好名字,就叫古柏,多谢大爷指点。哎大爷,别走啊!”慕容笙闪身挡住去路,盯着老头的牛绕了一圈,一脸坏笑。 “你干什么,想抢我的牛吗?”老头怯懦地说,用身体护住了牛。 “大爷你别误会,我看上的可不止是你的牛,嘿嘿嘿……” “你什么意思?”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苏木山方圆百里可是禁地,无人敢靠近,大爷真有胆量,敢在这放牛,不怕飞石落下来吗?”慕容笙指着远处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黄石崖和黄鹊崖说。 “少侠,我只是个农家人,哪儿懂得这些个东西,我这就往回走。” 老头想错身向前,但是慕容笙依然阻着去路,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别装了,你从冰凌谷口开始跟踪我至此,我早就发现了,之所以没提早戳破你,是想看你耍什么花招。” 老头闻言想弃牛夺路而逃,慕容笙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死死地擒住。老头挣了几次没能挣脱,于是回身出拳来打。慕容笙手上用力,喀一声,捏碎了他的肩胛骨。 老头疼得嗷嗷直叫,不敢再挣扎,乖乖束手就缚,口中连喊着:“少侠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慕容笙这才放开了他。 “我是一字正清派薄州分舵主钟酉豹的手下,曾在十年前跟随少侠一行到得苏木山,当时谷大侠出谷时,将我们打得落荒而逃。钟酉豹不甘心,于是安排我在山下守着,随时报告消息。他说谷伯麟已经出谷,等黄侗鎏再出了谷,便要进谷去捉你。” 老头见慕容笙一个人出谷,于是暗中跟随,想要伺机擒住他,回去换个大大的功劳。但见慕容笙单掌劈断柏树,以掌锋削出木剑。老头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退而求其次,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俗话说将熊熊一窝,一点都不假,钟酉豹蠢材,你也蠢得不简单,眼神还不好使。”慕容笙指的是,黄侗鎏早在十年前便出了谷,这老头居然没发现。 “是是是,怪我瞎了眼,没看出少侠已练成盖世神功,居然还想打您的主意。”老头忙奉承道。 “少废话,十年前我师傅出了冰凌谷,去哪儿了?” “少侠,我和您一样,在山中一呆就是十年,此后对江湖上发生的事也是一概不知。” “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带我去见钟酉豹。”慕容笙将古柏搭在肩上,蹭一下跃上了牛背。 “这……”老头但见慕容笙愤怒的眼神,不敢反驳,连声应是,牵着牛就往前走。 慕容笙又问起十年前谷伯麟出谷发生的事。 老头滔滔不绝地讲述,将谷伯麟如何以一敌众,击退众大内侍卫和一字正清派教众的事讲了一遍,当然少不了夸大事实,添油加醋,阿谀奉承。 慕容笙倒是听着挺顺耳,谁让谷伯麟是自己师傅呢。他并不是喜欢被拍马屁的人,老头若是这样吹捧他,定然要挨揍。 老头左肩胛骨被捏碎,左胳膊抬不起来,跟折了一样垂着,看起来挺可怜的。 慕容笙于心不忍,动了恻隐之心,“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一字正清派混?没有家人吗?” “回少侠,我叫李震京。从小家里穷,也没有娶妻生子。早年我是混丐帮的,乞讨过活。后来乞丐越来越多,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就用自己所有的积蓄打关系,入了一字正清派薄州分舵。”老头又讲起了自己以前混丐帮的英雄事迹,相当了不起,就没有他要不到的饭,又说起在一字正清派的事,自己依然牛逼。 慕容笙暗想,还真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震京嘿嘿一笑,回身问:“少侠,您真的要跟我去见钟舵主?” “也不是一定要见他,顺路而已,顺道拜访一下老朋友。”慕容笙冷笑道。 苏木山位于华夏之最东北,若要离开此地,必须经过薄州。 “少侠,那你说话可要算数哦。您有所不知,当年钟舵主安排我留守苏木山,说只要能坚守完成任务,要调我去总舵呢。我要能把你带回去,他还指不定要怎样奖励我呢!”李震京满脸堆笑,幸福之情洋溢于言表。 “没问题,举手之劳。”慕容笙呵呵一笑,暗想如果我把钟酉豹打一顿,他还会奖励你吗?恐怕那时候,你不被打死算好了。 傍晚时分,抵达一个小镇。 二人都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可没钱住客栈,于是决定在一个破庙留宿。 “少侠,你且稍等,我去搞点吃的来。” 李震京出去没一会,左手耷拉着,右手捏着个纸包回来了,却见慕容笙已经蹲在火堆前啃骨头,古柏尖上还挑着半只烤鸡。 烟熏火燎的缘故,古柏前半截已经熏黑,剑尖都烤成木炭了。 “哇,有野味啊!少侠你不早说。”李震京伸手便要取烤鸡吃。 啪! 慕容笙觉着这老头挺可爱,有意逗他,在他手背上扇了一巴掌。 李震京吃疼 ,忙缩回了手,“小气,不让吃算了。”于是打开纸包,里面是两个白馒头,拿起一个啃了起来,同时嘴里还在嘟囔:“早知如此,这白馒头我自己吃了,还用得着带回来?以前觉着馒头挺好,跟烤鸡相比,就索然无味了。” “刚才你明明可以逃走,为什么还要回来?”慕容笙问。 “逃走干嘛?我才不逃呢。只要把你带到薄州分舵,我往后可就衣食无忧了。”李震京说。 “如果单是为了填饱肚子,我建议你还是待在丐帮的好。” “宁可高傲地站着死,也不卑微地趴着生,这是我的做人宗旨。好容易不做乞丐了,我才不会回去呢。” 慕容笙将吃剩的半拉子烤鸡丢给了李震京,李震京逮着就吃,嘴里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夜幕降临,慕容笙靠在神龛下睡着了,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猛然惊醒。果不其然,李震京就蹲在自己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装什么鬼?” “少侠,我想了很久,你还是别跟我回薄州分舵了。” “为什么?我不去你怎么领赏?” “人在江湖,义气为重,其实我感觉你人还不错,不想让你去送死。”李震京接着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钟酉豹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八角金锤当世罕逢敌手,手下更有一班高手。他们一旦擒住你,定要将你送回总舵,我听说左、右掌门都是狠角色,免不了让你受一番折磨。” 慕容笙呵呵一笑,“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就为这?” “反正我好言相劝,听不听是你的事。如果你真死了,可别到阎王爷那告我的状。” “放心,我也是恩怨分明的人,保证不告你的状就是。来,我给你瞧瞧伤势。”慕容笙察看了一下李震京的肩伤,“不是很严重,没有生命危险,顶多这条胳膊废了。” “啊?废了一条胳膊还不严重?万一钟舵主赏我一盘金子,我一只手端不住可怎么整?会不会被人笑话。” “肯定会被人笑话的,你想啊,你端不住盘子,别人会以为你没见过这么多金子,显得你没见过世面。”慕容笙故意逗他说。 “那……这可怎么办?”李震京忧心忡忡,为此一夜都合眼。 次日一早,李震京牵牛,驮着慕容笙,继续前行,一路南下。傍晚时分,抵达薄州府城外。 他们刚进城没一会,立即便被一伙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围住了,为首正是一字正清派薄州分舵主钟酉豹。 “舵主,您消息可真灵通,这是来迎接我的吗?小的这可受不起啊!”李震京心中别提有多兴奋。 “是啊,我是来迎接你的。”钟酉豹冷冷一笑,忽然吩咐左右道:“把这个传送假消息的叛徒给我抓起来。” “哎舵主,先别急着动手,话说清楚先。我李震京为了咱们薄州分舵可没少出力,一个人待在苏木山里这么多年,没吃没喝没女人不说,整日担惊受怕,一夜白头啊,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好容易功成身退,你反而还要抓我,这到底是为何?” “妈的,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功成身退?江湖上传言,黄大仙早在十年前就出谷了,十天前你还飞鸽传书告诉我他还在谷中,这怎么说?你让老子白白等了十年时间,错过了抓九月笙的绝佳时机,与副掌门之位擦肩而过。”钟酉豹怒不可遏,“让你在苏木山是盯梢,你瞅瞅你都干了些什么?又是放牛,又是私生子的,你对得起老子对你的信任吗?” “什么私生子,嘴巴放干净点好不?”慕容笙不乐意了。 “舵主,您说错了,苏木山中就我和牛,怎么可能有私生子。”李震京指着慕容笙说:“他就是慕容笙慕容公子。” “什么,慕容笙?”钟酉豹转怒为喜,喜上眉梢。 十年时间,慕容笙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时,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何况是旁人。钟酉豹又在气头上,没认出来也属正常。 岁月是把杀猪刀,变了容颜,长了脾气。 第27章 入帝都 慕容笙一路向西南而去,沿途夺了一匹马,快马加鞭,行了两天,约莫六百里路程,进入冀州境内,抵达黄河渡口。 风云变幻,浮华沧桑,不管世事如何变迁,黄河水千年依旧。 他暗中向人探听十年前的事件,竟无人知晓。 站在渡口,遥想到当年的情形,慕容笙陷入了沉思,往事历历在目。 那个柔弱的小姑娘,声音动听,心肠又好。 那个刁钻的公主,丑人多作怪,瞧不起人。 “看来唯有去皇城找到那个刁蛮公主,才能查明雒阳妹妹的下落了。” 慕容笙进入渡口旁边的小镇,到了一家小面馆坐定。店内冷冷清清,再无旁人。店家是个老翁。 慕容笙要了一碗面,面端上桌时,他随口问了一句:“大爷,向您打听一件事,十年前发生在黄河渡口……” “嘘!” 老翁原本死气沉沉,猛然惊觉,向门外瞅了瞅,确信没人,才说:“小伙子,你是不是想杀头了,敢提这种事。” “切勿见怪,我只是随口一问。”慕容笙心中咯噔一下,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记住,这是帝都重地,人多耳杂,切勿乱言。吃完赶快走!”老翁坐回了柜台后。 慕容笙向门外瞅了瞅,重新确认一遍,这才走向柜台,“大爷,实不相瞒,我一个朋友在十年前那场事件中与我走散了,我是来寻她的,还望大爷将事情原委据实相告。” 不待老翁拒绝,他又指着门外的马说:“我身上也没带许多银子,那匹马就送给您了。” 老翁难辞重利诱惑,才开了口:“十年前,就在这黄河渡口,有人冲撞了漠烟公主,据说惊动了皇帝的贴身侍卫。这贴身侍卫可了不得,官居一品,除了皇帝,谁都不放在眼里……” 慕容笙听他娓娓道来,慢吞吞的,听的着急,打断道:“大爷,我只想知道,有一个叫雒阳的小女孩,她怎么样了?” “你急什么,我还没讲到呢。”老翁继续说:“据说得罪公主的元凶是十大名剑榜排行第十一的雪竹的主人谷伯麟和他的徒弟九月笙,谷伯麟可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御前侍卫都非敌手。最后让他两给逃跑了。御前侍卫自觉颜面无存,也为了皇家声誉不受损失,于是杀光了当时船上所有人,以防此事传播出去。” 慕容笙吃了一惊,“如此残忍,那雒阳呢?” “这小姑娘可是大有来头啊,据说她是前任宰相雒川的女儿。雒川在世时,勤政为民,口碑极好。雒阳身份尊贵,幸免一死,被漠烟公主带走了,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至于其他事就不得而知了。” 慕容笙暗暗叫骂,绕了一大圈,还得去找那个赵漠烟,一点有用的信息没得到,白白浪费了一匹马。 他吃饱喝足,离开面店,连夜抵达帝都冀州城外,随便找了个草垛歇了一夜。 次日一早,城门大开,守城官兵足有千人,挨个检查放行。 “帝都重地果然不一般,守卫竟如此森严。”慕容笙暗暗吃惊。 人流中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近日的守卫怎么变这么多了,增了十倍不止,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孤陋寡闻,这都不知道,三月初三,冰美人漠烟公主选驸马,为防止多生事端,帝都自然要加强戒备了。” 慕容笙暗想,原来如此,同时一个恶毒的念头窜上心头,禁不住嘿嘿冷笑。 “傻小子,笑什么呢?快点过来。”百夫长喊道。 慕容笙这才发觉该自己过安检了,忙奔上前去,站直了等着搜身。 “这是什么?”百夫长指着他背上的木剑古柏说。 “这是剑!”慕容笙将古柏解下来,呈给他看。 百夫长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朝人群大喊道,“这谁家的傻儿子?不好好看着放出来吓人。” 其余守卫也跟着大笑起来,免不了讥讽嘲笑声,“这哪儿是剑,分明就是木炭棍子嘛!” “我没有长辈陪同,自己来的。”慕容笙知道百夫长在取笑他,故意应和道。 “好了好了,快进去,傻子。”百夫长也不让人再查他,一把将他推了过去。 “不识货!”慕容笙嘀咕一句。 “臭小子,你说什么,有种再给我说一遍。”百夫长勃然大怒。 两个守卫擒住慕容笙,又带了回来。 “我说你啊,不……识……货……”慕容笙故意扬声道。 “哎,臭小子,胆子不小,敢跟本大爷顶嘴。今儿把话撂这儿了,你要不证明你这破木棍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就扒了你的裤子,不让你进城。” 百夫长一语,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公主选驸马,本就是一件大喜事,百夫长故意逗乐众人,添点彩头,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宝剑古柏的厉害!” 慕容笙让百夫长取出自己的刀横着,他暗暗用劲,将真气灌输于古柏之上,轻轻一剑下去。 喀嚓! 百夫长的刀断为了两截,而且断面齐整光滑,一点参差感都没有。 原本的嘲笑讥讽之声戛然而止,众人都惊呆了,随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削铁如泥,果然是一柄宝剑啊!” “十大名剑榜排名十一的雪竹听说就是一柄竹剑,却无坚不摧,依我看,此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 “大人,我砍断了你的刀,不用赔!”慕容笙嘿嘿一笑,转身就要往进走。 “站住。”百夫长喝住了他,责问道:“持如此锋利兵刃,来帝都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做驸马喽!”慕容笙理直气壮地说。 这一次,没人敢再笑话他,即便他衣衫褴褛,穿得像个乞丐。不为别的,就凭他手上这柄木剑。削铁如泥的木剑,价值可是相当不菲的,说是无价之宝都不为过。 “预祝少侠马到成功!”百夫长很认真地说。 “好,借大人吉言,到时一定要来喝喜酒。”慕容笙得意地笑着,进城去了。 皇城外有告示,凡是参与驸马竞选的人,统一在西城大酒楼食宿,费用自理。三月初二进行海选,海选胜出者三月初三入皇城觐见天子,进入最终决赛。 第28章 探皇城 暮色沉沉,夜幕降临。 慕容笙看罢皇城外的告示,沿城墙远远绕行,到了人迹罕至之处,纵身一跃,上了城墙。 举目望去,皇城内塔楼高耸,灯火辉煌,星星点点,如同一座遗落凡尘的星空。 好个偌大的皇家园林呵! 慕容笙踩着高耸的塔楼前行,如同一只夜莺,轻盈灵便,即使皇城内有大批侍卫巡逻,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忽然,呜呜的笙声传来,音色袅袅,如痴如醉,愁思切切。 “雒阳妹妹!” 慕容笙大喜,循着笙声纵身向前,最后停在了后花园旁的假山上。 三月桃花初开,艳艳桃树下,呆立着一个少女。她双手握着一个笙,呜呜地吹着,吹得是一首《云裳曲》,流畅动听,很是纯熟,听得出肯定练习了很久。 这少女身着彩凤华衣,身材窈窕,瓜子脸,五官精致,如冰之容,如雪之貌,完全符合冰美人的称谓,傻子都能猜到是公主赵漠烟。 她握在手里吹的,却是慕容笙十年前赠给雒阳的笙。 “这个丑八怪,居然拿着我送给雒阳妹妹的笙,她一定知道雒阳妹妹的下落,必须查探清楚。” 慕容笙这样想时,心都会痛,因为她确实很美,无可挑剔。他正想纵身下去拷问,忽觉有人过来,又蹲回了假山顶的巨石后。 来人是个俊朗青年,二十来岁,书生打扮,眉目清秀,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漠烟妹妹,你又拿着这个破笙在吹,十年了,你还是对那小恶贼念念不忘。” “你胡说什么,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赵漠烟怒道。 慕容笙暗暗思忖,这小恶贼不就是我吗?这臭婆娘,这么狠,不会是真对我有意思! “漠烟妹妹你别生气,回头我一定逮住九月笙,让你好好出气。” “哼,别吹牛了皇甫瑜,这话你都说了十年了,连九月笙那小子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抓到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慕容笙吃了一惊,原来这俊朗青年竟然是十年前的小胖子皇甫瑜,这变化真的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男大十八变,也是不得了! “谁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只是……那地方太过凶险,连四大侍卫都望而却步,你怎么能去!” “好你个皇甫瑜,枉了本公主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敢对我撒谎,瞒我这么久!看我不禀告父皇,取消你竞选驸马的资格。”赵漠烟责道。 “哈哈哈哈……烟儿,又在欺负瑜儿了?”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人自偏殿入,进入后花园。 这人年过六旬,中等身材,略微偏瘦,天庭饱满,神采奕奕,身着龙袍,正是当今圣上赵元丰。 身后跟着五人皆配长剑,其中四个分别是御前四大侍卫杜炎亭、穆超群、高树云、梁立鹤,慕容笙认得。 另一人身着金黄色蟒袍,英姿挺拔,相貌堂堂,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看样子是个皇子。 “参见皇上!”皇甫瑜忙下跪迎接。 “哪有,是他欺负女儿才是。父皇,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赵漠烟抱住了赵元丰的手臂撒娇道。 “朕还不了解你,在朕的大渊王朝,向来是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哪有人敢惹你。” 赵元丰有十三个皇子,没有公主,因此对赵漠烟这个干女儿很是宠爱,视如己出。 “父皇过誉了。”赵漠烟假装不悦,“父皇您就敢欺负我。” “哦,朕怎么欺负你了?” “我想一直陪在父皇身边,孝敬父皇,父皇非要整个什么比武招亲,给我选驸马。”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烟儿你都成大姑娘了,父皇怎能还自私地将你留在身边,误了你一生的幸福。” “那万一选个丑八怪,我还真要嫁给他啊!”赵漠烟一脸不乐意。 “妹妹,这个你尽管放心,父皇早有安排,会让你如愿嫁给皇甫兄弟的。”那皇子说。 “多谢皇上,多谢八皇子!”皇甫瑜喜道。 慕容笙大吃一惊,原来这皇子竟是徐百川的徒弟赵护印,据传他的武功已入问仙境界,乃当世唯一可以和孔仙胄相提并论的高手。 “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嫁给他,那整这比武招亲又有什么意思。”赵漠烟不满道。 “烟儿,这里面可大有文章呢。其一,朕想趁此以观我大渊王朝的栋梁之才;其二,瑜儿胜出夺魁,可堵天下悠悠之口,将来封王拜侯,为我大渊立功,名正言顺,也让你有个好归宿。” “父皇你就是嫌我烦,想将我撇开。”赵漠烟撅着嘴说。 “看看你,又使小性子了!”赵元丰呵呵一笑,将她搂在了怀中。 赵护印让杜炎亭将一个金黄色的绣球交给了皇甫瑜,接着道:“皇甫瑜,这绣球乃是预选赛胜出者进入决赛的入场券,你先收好,预选赛也不用参加了,直接晋升决赛。决赛时,我自会派人暗中助你,可大胆放手一搏。” “臣记下了,多谢八皇子。” “作弊,不要脸!”慕容笙暗自嘀咕,竟说出了声,声音虽小,却逃不过赵护印这个顶级高手的耳朵。 “谁,给我滚出来!” 赵护印一甩手,掌劲到处,将假山顶上的巨石打飞了。 慕容笙驾着轻功,飞身向来路逃去。 赵护印与四大侍卫纵身疾奔,紧追其后。 皇城内侍卫和御林军被惊动,齐来围剿慕容笙,却怎奈何得了他飞天窜地的本事。 追出城外时,且不说侍卫和御林军,四大侍卫都被远远甩在了身后。而赵护印与慕容笙的距离始终如初,相隔数十米,足见二人的轻功在伯仲之间。 “阁下是谁,看似武功不弱,有种与我一战!”赵护印喊道。 “赵护印,你还是回去看看你父皇!”慕容笙说。 “不好,调虎离山。”赵护印当即截住追兵,往皇城后花园飞奔而去。 慕容笙切实感受到赵护印武功之高,证实传言不假,要远远高于自己。如果再有四大御前一品侍卫助阵,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经此事,皇城内必定严加戒备,慕容笙再想靠近赵漠烟,恐怕要难于登天了。不过仍有一线机会,那就是当上驸马。然皇甫瑜已经是内定的驸马,他真的还有机会吗? 第30章 古柏被盗 可能是肘王爷赵元弘的缘故,西城大酒楼虽菜品一般,住宿条件还是可以的,房屋豁大,宽敞明亮,干净整洁。 慕容笙还是头一回住这样好的房间。 所谓饮水思源,一个俏丽的面容划过脑海,正是彭园画,那个出钱帮他开房间的少女。 “无亲无故的,这丫头为什么帮我,不会是看我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对我有意思?”慕容笙躺在床上,瞅着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衣服,一抹脸上黑乎乎的,心中的自信立时烟消云散。 “难道她也瞧上我的宝剑古柏了?”慕容笙瞥了一眼桌上的古柏,不禁冷笑一声,“不应该呀,看这丫头挺机灵的,不信连这都分辨不出。” 哐哐哐! 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这个点除了小二还能有谁? “不需要特殊服务。”慕容笙随口喊了句。 哐哐哐! 敲门声还在继续。 慕容笙有些恼怒,翻身下床,开门正要破口大骂,却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正停驻在他脑海的彭园画,怒气霎时间消失,“你怎么来了?” “我一个人睡不着,过来找你聊聊天。”彭园画说。 “那进来!”慕容笙转念又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被她老爹发现,自己不是又要摊上事?于是说:“屋里待着多闷,不如咱们去……屋顶。” 彭园画欣然允诺,二人于是上了屋顶,坐在了屋脊上。 半轮明月,群星璀璨,月天分明。唯一的遗憾是,春寒料峭,冷风袭来,稍微有些凉。 彭园画懂得瑟瑟发抖,环住了双臂。 慕容笙看在眼里,但想脱衣给她,一瞅脏兮兮的衣服,这念头便打消了,假装没看见,有一言没一语地跟她说话。 “彭姑娘,多谢你的仗义相助。” “不客气,应该的。”彭园画又道:“席间那三个胡人好像是西蛮国的,我看不惯他们的作为。” “西蛮国在边境可没少给大渊惹事,居然敢跑来竞选驸马,真的是不要命了。”慕容笙笑道,又说:“你要喜欢我的古柏,回头送你,出门忘带了。” “算了,我可没十万两银子。”彭园画莞尔一笑。 “怎么会,不要银子,白送你。” “没了古柏,你怎么和人打,不想做驸马了吗?” “做驸马凭的是真本领,跟一柄剑没多大关系。”慕容笙不屑一笑。 彭园画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神情落寞,“做驸马有什么好,哥哥想做,你也想做,都是些贪图富贵之人,没品味。” “这你可就说错了,没听江湖上传言吗,漠烟公主被称作冰美人,冰颜玉肌,有倾国倾城之貌,试问天下男人哪个不爱美女?至于荣华富贵当是赠送了。” “什么冰美人,明明是雪山下挖出来的老女人。”彭园画不屑道。 “这话以后可不许乱说啊,欺君罔上,要杀头的。” “我才不怕呢!”彭园画又道:“我想清楚了,你还是把古柏给我,我宁愿我哥哥做驸马也不让你做。” “真是好妹妹,你哥哥知道还不得感动死!”慕容笙笑道,随即允诺,带她回屋,打算将古柏取了给她,却发现古柏不翼而飞。 “一定是有人刚才趁你出去,将古柏盗走了。”彭园画说。 这时,屋顶传来细微的响动。 也只有慕容笙这样武功高强之人能察觉到。 “屋顶有人!” 他闪身出屋,一跃上了屋顶,只见一道黑影已远去,飘然而至对面的屋外。 彭园画跟着上了屋顶,站到了他身边,望着那黑影,惊道:“不好,是释迦叶,那屋子是我爹爹和哥哥住。” “释迦叶?你说的是金瓦寺的释迦叶吗?”慕容笙忽然想起了十年前在云崖山遇到的那个锦衣和尚,虽然败在了云崖阁主孔仙胄之手,不过他的武功着实了得,看那人背影,确实与释迦叶有几分相似。 “不错,正是他。大先哲法王摩罗什不问政事后,释迦叶获封先哲法王,此后不可一世,并极力促成我北方狼族与西蛮国结盟,与大渊开战。而我爹爹认为西蛮国狼子野心,不可共存,坚持要与大渊结盟。狼族内部因此分成了以释迦叶和爹爹为首的两个派系。此番哥哥来竞选驸马,也是爹爹一手安排的,旨在与大渊联姻,促成同盟关系。释迦叶忽然出现,定是想从中作梗,搞破坏。”彭园画娓娓道来。 “原来你是北方狼族的人!”慕容笙早就看出彭氏父女与中原人有所差别,方才释疑。 “不错,我爹爹叫彭若来,乃是北方狼族的军师。” 这时,释迦叶敲开了门,进入了对面屋中。 “哎呀,不好,释迦叶武功高强,万一要对爹爹不利,那就不好了。”彭园画就要冲上前去。 “不要急,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慕容笙拦腰抱起她,飘然而至对面的屋顶,身轻如燕,屋中人根本没察觉。 彭园画还沉浸在被他搂抱的甜蜜中,又不禁为他的高深轻功暗暗折服,花痴似的盯着他。 慕容笙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轻轻将她放下,俯身揭开两个瓦片,屋内情形一览无余。 彭若来邀释迦叶一同就坐,彭园画的哥哥彭嘉驰为二人倒了茶。 慕容笙惊奇地发现,释迦叶的佩剑竟然是仙刃。 如此看来,十年前孔仙胄并未从释迦叶手中夺得仙刃,许是顾及颜面,强说仙刃在自己手中。最后又经不住一字正清派无休止的骚扰,才说仙刃不在自己手中,但这时又有谁信? “法王,你不好好待在北方讲经,跑这来做什么?”彭若来问。 “听说嘉驰贤侄来大渊竞选驸马,本王不来捧捧场怎么行呢!”释迦叶笑道。 “多谢法王!”彭嘉驰出于礼貌,回了一声。 “你不是最反对咱们狼族与大渊结盟吗,我不信你有这好心。”彭若来冷笑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军师也!”释迦叶哈哈大笑,“军师,方才你们得罪了一个人,致使咱们狼族与西蛮国关系恶化,如果本王将此事禀告族长,恐怕你彭家难以全身而退啊!” “你指的是那三个胡人?”彭嘉驰惊问。 “不错,那俏面小生可是西蛮国皇帝胡察尔最宠爱的皇子胡多多小王爷,他若知道你们的身份来历,只怕西蛮国要与咱们狼族开战不可。”释迦叶说。 “打就打,我狼族八十万铁骑,正愁无处用兵,岂惧他小小蛮国。”彭嘉驰不屑道。 “有什么条件你可以直接说出来。”彭若来坦然自若。 “倘若军师今后肯归顺于本王,唯本王马首是瞻,不再处处与本王作对,你将依然是我北方狼族唯一的军师。”释迦叶说。 “哼,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父亲听你的。成天不学无术,蛊惑人心,搬弄是非的小人。”彭嘉驰斥道。 “驰儿,不得对法王无礼。”彭若来责道。 “军师这是答应本王了?”释迦叶一脸狡诈之态,询问道。 “法王请回,我要回答的我儿已经替我回答了。”彭若来说。 释迦叶嘿嘿冷笑,站起身来,手执仙刃,喀嚓!一掌拍碎了桌子。 “释迦叶,你想干什么?”彭嘉驰问。 “既然军师不答应本王的要求,本王只好退而求其次了。”释迦叶的脸上肌肉抽搐,一脸恶相,“杀了你父子,再杀了胡多多,然后嫁祸中原,我北方狼族与西蛮国合兵南下,一举灭了大渊,瓜分天下。到时我释迦叶名垂青史,万世传颂,岂不美哉!” 彭若来原本不以为意的面孔,终于添了几分忌惮。 啊! 屋顶的彭园画闻言大惊,惊叫出了声。 “鼠辈,给我滚下来!” 喀嚓! 释迦叶扬手一掌,将屋顶打穿,破了一个大窟窿。 慕容笙抱起彭园画,出掌化解了对方的掌力,飘然而下,落在了地上。 释迦叶这一掌可是出了十成之力的,但见面前二人毫发无损,不禁大惊,“阁下是谁?” “大师,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嘛!可惜你这人太不讲信用了。”慕容笙说。 “阁下这是何意?”释迦叶不解道。 “可还记得十年前,你向我借过一件东西还没有还呢!”慕容笙盯着他手中的仙刃说。 释迦叶恍然大悟,哈哈一笑,“原来是你!真没想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有如此功力,竟能接本王一掌,看来当年是本王低估你了。” “大师的意思是,不打算还剑了?”慕容笙问道。 “想要仙刃,那得看阁下有多少斤两了!”释迦叶右手作兰花指状,指尖射出一道真气,直刺慕容笙。 那真气来势迅疾,慕容笙险些没躲得开,肩膀的衣服被射穿了。 “小心,是合心指!”彭嘉驰出掌从后夹击,被释迦叶以未出窍的仙刃击退,打翻在地。 释迦叶继续以合心指攻击,慕容笙不敢硬接,只有躲得份,不过招后已欺近身去,与释迦叶对起招来。 “大金印术!” 释迦叶终于使出了自己的绝招,一个巨大的金手掌印劈了下来。慕容笙奋力出掌迎击。大手掌印掌力被阻,向四周分散开去。 轰! 周边同层的房屋尽被震塌,一时间各种丑态显现出来,有裸男裸女酣战的,有喝酒撒泼的,有赌钱的……也幸好是晚上,看的不是很清楚。现场乱作一团,叫嚷声震天。 “好小子,我记住你了!”释迦叶计划失败,未免多生是非,飞身跃上对面屋顶,逃走了。 “留下宝剑!”慕容笙但想追上去,恐误了竞选驸马的大事,于是放弃了。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先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彭若来作礼道。 “不用客气,我是在帮画儿。”慕容笙笑道。 彭园画羞红了脸。 第31章 我还是喜欢公主 西城大酒楼有强人闹事,事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官差已经介入调查,齐追闹事蕃僧释迦叶去了。 酒楼近乎一层房屋被毁,其余客房住满了人,彭氏父子、慕容笙等只能另谋他处过夜。 冀州城好容易遇到一次盛事,外地赶来看热闹的人太多,所有酒楼客栈爆满,哪儿还有去处。 不得已,众人只能高价找民房借宿,实在不行就露宿街头。 彭氏父子与慕容笙一道,在城中湖畔的亭子下就歇。 彭嘉驰上街打了些酒肉回来,四人吃饱喝足,各自找地歇着了。 彭若来和彭园画躺在亭中长椅上。慕容笙和彭嘉驰年轻力壮,又身负高深武功,就在一旁的花树下歇着了。 慕容笙正睡得香,迷迷糊糊中被彭嘉驰晃醒了,惊问:“彭大哥,不好好睡觉拽我干什么啊?” 嘘! 彭嘉驰示意他不要声张,将他拉到远处才说:“兄弟,跟你商量个事。” “有事明天再说。”慕容笙酒量不行,喝得迷迷瞪瞪,一甩手便要回去。 “哎!”彭嘉驰又将他拽住,“十万火急的大事,事关你一生的幸福,明天再说就迟了。” 慕容笙吃了一惊,瞬时清醒了许多,遂认真听他说。 “慕容兄弟,你看我妹妹怎么样?”彭嘉驰指着不远处亭下熟睡的彭园画说。 “豆蔻年华,美貌罕有,身份尊贵,世间难求。”慕容笙说。 “兄弟果然有眼光。”彭嘉驰嘿嘿一笑,“我有一个万全之策,可保你不必承担任何风险,便可抱得美人归,还能尊享荣华富贵。” “哦?”慕容笙基本猜到了他的意思,却不急着点破。 “此番来应征驸马的人,可都是华夏乃至异域的精英,不单单是武功卓越,家缠万贯者比比皆是。在此种恶劣的形势下,要想拔得头筹,得到公主青睐,可不容易呐!” “彭大哥说的极是,不过以你小宗师的武功,杀出重围应该不是难事。”慕容笙假意奉承道。 “兄弟这话可就错了,我这微末道行,在别人眼中或许还能排得上名,但在你这入境高手面前可就不值一提了。”彭嘉驰神情稍有失落,又道:“兄弟,彭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答应。” “你想将妹妹许配给我,让我退出驸马之争,是吗?”慕容笙冷笑一声,“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就想牺牲亲妹妹一生的幸福,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简直枉为人!” “兄弟,这话你可就说错了。你为人正直,武功又高,举世罕有。嫁给你那是画儿的福分,怎么能叫牺牲幸福。从相遇至今,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时辰,但我能切实感受到画儿对你有意。兄弟你也是性情中人,不会连这点都感觉不到!” “画儿喜欢谁,那是她的事,她要嫁给谁你也做不了主。”慕容笙不屑道。 “做得了主!”却不知何时,彭若来到了跟前。 古往今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必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彭若来说做得了主,那肯定是做得了主的。 慕容笙吃了一惊。 “我彭家在北方狼族家大业大,实力雄厚,画儿更是我们的族花,万千少年英才的梦中女郎,首屈一指。慕容公子武功卓越,小小年纪便已跻身入境高手之列,此等成就恐怕只有飞升徐百川可比拟。若公子与我画儿结合,堪称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此间事了,公子随我回北方,与画儿双宿双飞,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岂不美哉!”彭若来慷慨激昂地说。 “父亲说得极是,如此一来,慕容兄弟你可避免因得不到公主而落得人财两失的境遇。想人财两失,还是想人财两得,你自己选!”彭嘉驰说。 慕容笙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喜欢公主。” “慕容兄弟你……你怎么就不会为自己打算呢,没准那公主真的比我妹妹漂亮一点,身份也稍微尊贵一点,但这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彭嘉驰强抑心中的怒火,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兄弟,我知道你武功高强,竞选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那是肯定的,但有一点你不要忘了,你出身卑微,凭这身褴褛衣着如何能被皇家人瞧进眼里?武功高又如何,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慕容笙稍一沉思,抬头道:“我还是喜欢公主!” “慕容公子,你也知道,我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促成狼族与大渊结盟,共御狼子野心的西蛮国,我狼族族长膝下无子,让驰儿竞选驸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今西蛮国与楼兰暗中勾结,在西北方虎视眈眈,一旦咱们结盟,我狼族可助大渊驱逐此等匪寇之徒。总之,两国联姻结盟,于双方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少侠宅心仁厚,应该能懂得其中利害。”彭若来晓以大义,动之以情。 “父亲说得对。慕容兄弟,所谓家国天下,没有国哪有家。大丈夫处世,务须常思精忠报国,上对得起君王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如果为了儿女私情,而误了国家大计,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为了整个狼族的利益,我不惜舍弃了多年的旧爱,才来到中原。”彭嘉驰喟然长叹:“生前事,死后名!兄弟,三思而后行啊!” “我还是喜欢公主!”慕容笙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爹爹,哥哥,到底我是有多丑,要让你们如此低三下四求人来娶我?”却不知何时,彭园画愤然而至。 “画儿……” “妹妹……” 彭若来与彭嘉驰欲言又止。 “别说了,我都明白,咱们走。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彭园画泪雨盈然,恶狠狠地瞪了慕容笙一眼,掩面向远处奔去。 彭若来父子忙跟了上去。 “彭姑娘,对不起,我也是迫于无奈!” 慕容笙望着彭园画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倍感无奈,轻声叹息道。 当年情,在心中,最难忘。 为了雒阳,那个羁留心间、朝思暮想的女孩,慕容笙必须当上驸马,从赵漠烟口中探得她的下落。他也并非是单纯地喜欢雒阳,只因她是因自己而遇难的,不救她,此生心难安! 对慕容笙而言,君王社稷,家国天下,黎民百姓,终究还是不及雒阳重要。 第33章 线索 十枚绣球,一枚在皇甫瑜手中,还剩下九枚,必定是均匀分散在冀州周边各处,所以朝哪个方向寻找,几率都是一样大的。 慕容笙向着人最多的西北方而去。 人多的地方,找到绣球的几率更大,他不需要去找,只待坐收渔利便可。凭他的武功,应该不是问题。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走过大街时,一个贼头贼脑的人从巷道里出来挡住了他,“兄弟,要不要绣球预置处的信息,一条信息一百两。” 什么?绣球的预置位置已经泄露了? 慕容笙脑袋嗡一下,直觉不可思议,暗骂这群贪官污吏,真的是什么都敢买卖,“你那信息是真的不?” “废话,当然是真的,不是真的银子包退。”那人信誓旦旦地说。 “刚才过去那么多人,你怎么不卖给他们?” “人多嘴杂,这消息传出去我还不得被牵连啊!也多亏你跑得慢,才能碰到我,算是缘分。怎么样,一百两是不是感觉很值?” “值,绝对值。”慕容笙面现难色,有些踌躇。 那人以为他是嫌贵,于是说:“所谓贪多必失,既然这么有缘,再给你便宜点,八十两银子,一文不能再少了啊,我也得养家糊口,你也多体谅体谅。” “不说八十两银子,你一两银子我也买不起,我身上一个子也没有。” “你真的想空手套白狼啊?没银子你跟我磨叽半天干什么?”那人怒道。 这时,彭氏父子女三人走了过来。 慕容笙欠身作礼,彭氏父子点头示好,彭园画却不理不睬,假装没看到。不怪她,确实是慕容笙伤她太深。 起始那卖消息的人遮遮掩掩,发现他们认识,便胆子大了,“原来你们是一伙的,这样便好了,金绣球的预藏位置,想不想知道,一百两银子一个信息。” 彭园画直接给了那人一千两银票,“你的消息我都要了。” 那人不喜反忧,脸显难色,“只有一天时间,你也找不了这么多地方啊!” “少废话,找不找是我的事。”彭园画斥道。 “好好好,都给你。”那人将叠得工工整整的一张纸给了她,揣着银票,溜进了巷道里。 彭园画打开纸条,凝视半晌。 “画儿,是不是假的?大渊皇帝治国严谨,此等机密信息怎会如此轻易得到。这种地痞流氓的话往后万不可信。算了,就当是买个教训!”彭若来说。 “不,爹爹,是真的。”彭园画显得很从容淡定。 彭嘉驰取过纸条一瞧,喜道:“对,绝对是真的。这上面还有大渊丞相的印玺。” 彭若来吃了一惊,接过来一瞧,确信无疑。 “这上面标明了每一个彩球的放置点,慕容兄弟,你也选一个地点去寻,免得咱们重路了。”彭嘉驰说。 “我花银子买的信息,凭什么给他?咱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各走各的。”彭园画拽着父兄就往前走,二人显得很无奈。她还不忘回头警告慕容笙:“不准跟着我们!” 慕容笙叹息一声,朝着相反方向去了。 他一路向东,除了吵嚷着寻绣球的人群,并未遇到任何异常情况。 慕容笙腹中饥饿,于是在城东路边的小摊前要了碗粥喝,吃了两屉包子。吃饱喝足,他忽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 店家见他吃完,来收东西,“一共九文钱。” 慕容笙摸了摸衣袋,脸现尴尬,“大叔,我今天出门急,没带钱,要不这样……” 店家打断道:“等你高中驸马,必定百倍千倍地报答我,对不对?”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么说?”慕容笙惊问。 “我这小摊都快被你们这群王八犊子给吃破产了,就一个公主,你们都中驸马,那还了得!别人吃白食也就罢了,至少还带把剑带把刀的,像个来竞选驸马的样子,我也认了。再瞅瞅你,破衣烂衫,灰头土脸,说你是乞丐我都嫌磕碜,公主怎么会看上你。”店家大声斥责,毫不给面子。 啪啪啪! “店家,说得有理。” 道旁两人两骑,拍着手,哈哈大笑,一人将一锭银子丢给了店家。 “多谢多谢!”店家得了银子,喜得眉开眼笑,指着二人对慕容笙说:“看到没,这才是驸马爷该有的作为,哪像你!看在两位公子的面上,你这饭钱就免了。还不快谢谢人家。” 慕容笙去瞧二人,其中一人身着蓝色锦衣,正是皇甫瑜。另一人也是个俊俏公子,比皇甫瑜更加俊美,不过皮肤白皙,隐隐透着三分女儿娇,似曾相识,很面熟,但慕容笙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正思索时,二人已策马东去,消失于街头。 “白吃白喝,傻头傻脑,还没礼貌,趁早回乡下种田去!”店家斥道。 “我想起来了,是她!” 啪! 慕容笙恍然大悟,想明白了皇甫瑜一起的俏面公子竟是赵漠烟女扮男装,一激动没控制住,直接一掌将面前的桌子劈得粉碎。 “少侠饶命!”店家吓得抱头蹲在了地上。 如果趁机逮住赵漠烟,问出雒阳的下落,也就没必要参加这个破驸马竞选了。 慕容笙飞速狂奔,一阵风般掠过街道,追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走了。 出了冀州东门,行不过三里路,到了一处分岔路口,果然追上了皇甫瑜和赵漠烟。二人正在踌躇,看样子是不知往哪个方向走了。 慕容笙贸贸然地向前,作了一礼,“刚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是你,小乞丐!不用谢,等你当上驸马,有了银子再还我们!”赵漠烟取笑道。 时隔多年,除了相貌好看,嘴还是如此毒辣,没教养。 慕容笙听着就来气,原想擒她一探雒阳下落便可,忽然间变了主意,想要当上驸马再抛弃她,让她也尝尝人情冷暖的不公,知道什么叫做失望,让她皇室颜面扫地。 他切齿道:“公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赵漠烟轻蔑一笑。 皇甫瑜瞧了瞧慕容笙,又向后看了看,一脸惊疑,“你是怎么来的?” “跑来的啊!” “你居然能追上我们的马,看来阁下的轻功不弱啊!”皇甫瑜额头冷汗涔涔,隐隐觉察到一股危机感。 “瑜哥哥,你多虑了,他就是个丑乞丐,怎么可能会武功,谁教他呀!”赵漠烟说。 “这位公子说得对,我也就是在乡下干过几年农活,手脚麻利点,轻功什么的都不会。”慕容笙嘿嘿一笑,“如果我猜得不错,两位是要去找金绣球!” “你懂得倒是不少。去少林寺走哪条路,知道吗?”赵漠烟问。 原来少林寺都预置了一枚金绣球,看来朝廷这次果然是来真的。凭此一点可知,其他地方的金绣球也不是容易得到的。 至于赵漠烟和皇甫瑜去少林寺寻金绣球,肯定是闲的没事干,想出来寻寻刺激。 “少林寺在冀州东南,走这条道便是。”慕容笙指着东南方的大道说。 二人策马扬鞭,向东南方奔去。 “没礼貌,道谢都不会!” 慕容笙飞速狂奔,翻山跨河,穿林越野,远远跟在他们后边,一直未被发现。 第32章 金绣球 三月初二。 清晨。 皇城外的校场上。 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竞选驸马的多为俊朗青年,个个英姿挺拔,锦衣绸缎,大多腰佩长剑,不过也有使用斧钺刀叉等兵器的,却很少。 当然也有些过于盲目自信的歪瓜裂枣掺杂其中,慕容笙就是典型,一身破烂衣裳,脸上黑黜黜的,跟乞丐没多大分别,跟这些俊男站一起,简直就是鸡立鹤群。 不过相对于那些缺胳膊断腿,五官不正之人,慕容笙也还算好的。 驸马竞选的毕竟在少数,其余皆是助阵的,看热闹的居多。 众人等了好一阵,开始有些躁动了。 “说好了今天是预选赛,但这要怎么个比法啊?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难道要我们就地捉对厮杀?” “这有些于理不通啊,至少裁判得有!不然杀得天昏地暗,都死翘翘了,谁当驸马。” …… 慕容笙昨夜探皇城,已经知道决赛的入场券是金色绣球,但如何获得绣球,绣球在哪儿,预选赛怎么个比法,他还真的有些发懵。在附近瞄了好一阵,愣是一点线索都未探得。 “都别吵了,瞎嚷嚷什么!” 一个大汉昂然而立,站在了制高点,一副凶相,声若惊雷。 人群中霎时间安静了。 “在下东南神州八面威风朱啸山,既然无人主事,那我就斗胆设擂,与众位一较高下,选出个驸马来。”大汉一脸傲慢之态,好像这驸马之位已经收入囊中。 “漠烟公主外号冰美人,自然是百年难得的大美女,如阁下这等尊容,也敢来竞选驸马!”有人嗤笑道。 立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讥讽之声铺天盖地。 “你懂个屁,昭告天下的榜文不是说了吗,本次选驸马是比武招亲,哪有提及相貌的要求。再说了,朱某虽不及潘安之美,也称得上一表人才呐!不信去神州打听打听,谁不知我朱啸山才貌双全,武功高强。”朱啸山自信满满,毫不知羞惭。 众人暗自窃笑,场面异常滑稽。 “冀州吴志伟讨教!”一矮个青年手持三尺长剑,飞身上去追着便打。 朱啸山的武器是一对大铁锤。 锵锵锵! 喀! 不出三招,吴志伟的长剑被朱啸山的铁锤砸断,败下阵来。 众人不敢再对朱啸山蔑视,认为他是有一定实力的,万一真高中驸马了呢! “甘州秦朝风讨教!”一瘦高青年手执大刀,上前挑战。 不出十招,秦朝风抵不住朱啸山的强势攻击,也败下阵来。 人群中不禁发出阵阵喝彩与赞许声,为朱啸山助威,更有人直言他就是驸马了。 这一来更加增强了朱啸山的自信心,举着铁锤遍视众人大喊,“还有谁?要是没人敢上来,就都回家去,驸马是我的了!” 这时,三个身着异族服饰的人走上前去,为首者正是西蛮国小王爷胡多多。 这三人慕容笙在西城大酒楼碰到过,当时差点还起了冲突,多亏彭园画出面解围。 想到此,慕容笙向人群中扫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彭氏父女的身影,心中满是愧疚,说不出的滋味。 朱啸山上下打量了胡多多一番,冷笑道:“怎么的小白脸,你不服?” “小小武尊便敢如此嚣张,果然中原武人矣!”胡多多冷笑道。 “番邦异族,胆敢在此猖狂,凭你也配做我大渊公主的驸马吗?找打!”朱啸山抡着铁锤便冲了过来。 “屠夫之辈,你还不配跟我打,先会会我这不中用的家奴!” 胡多多说罢,手下一大汉闪身奔上前去。 锵! 大汉身形一晃,骤然而至,长刀一挥,朱啸山已身首异处,大脑袋骨碌碌在地上滚,身体颈部血如泉涌。 大汉身形太快,旁人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都惊呆了。 片刻宁静后,现场爆发出愤怒不满的声音,众人都在为朱啸山叫屈。 “比武招亲,点到为止,何故下此等狠手?” “所谓刀剑无眼,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既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必跑到这丢人现眼!相信大渊皇帝、漠烟公主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还是趁早回家歇着!”胡多多一脸傲慢之态。 “番邦异族,心狠手辣,残害我华夏同胞,大家一齐上,宰了他们。”众人被彻底激怒,叫嚷着开始往前攒动。 其实他们并非是想为朱啸山报仇,而是想趁机除去胡多多这个劲敌。 胡多多一个家奴的武功都如此了得,他本人的武功肯定是更加出色的,才被众人视为驸马竞选之路的最大劲敌。 胡多多也未曾想到会落到此等境地,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面见黑压压的人群,难免有些惊慌。 “圣旨到!” 一队人马飞速而至,将攒动的人群撕开一道口子,在大内侍卫的护送下,一个太监走上台去,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保驸马之选公平公正,已在冀州城、中宁府及周边各处预置十枚金色绣球,得绣球者,晋级决赛,明日辰时入宫面圣。” 众人还是头一遭听说这样的竞选方式,有些不知所措。 “放置绣球的位置没有地图什么的吗?这没头苍蝇似的乱找,怎么找得到。”有人问。 “废话,有地图老身都去找了,还用得着等你们。你以为驸马是那么好当的吗?寻找藏匿各处的绣球,考察的便是你们的智商、洞察力、真才实学真功夫,连这都找不到,怎配做驸马?”太监细声细气地说。 底下一阵唏嘘感慨,直言这预选赛太有点作难,不过也确实公平。 如此一来,找到绣球的人,如果武功不济,便如三岁孩童怀揣珍宝,必引来争抢,根本坚持不到入皇城面圣。 武功高的若不够机灵,找不到绣球,或者运气不好,碰不到拿绣球的人,只能抱憾出局。 所以,能在预选赛中胜出者,必是如太监所言的高智商、洞察力好、够机灵、武功卓越的佼佼者。 也只有如此出色的人,才配做冰美人漠烟公主的驸马! “还有一天的时间,别愣着了,都快去找绣球呀!”太监此言大有责备之意。 众人一哄而散,分向城中不同方位奔去。 第34章 荆鸢北之树云 皇甫瑜和赵漠烟催马前行,将近少林寺,在山下小河边停驻歇息。 “漠烟妹妹,喝水。”皇甫瑜殷勤地舀了泉水给她喝。 “这个郭效忠,也真是的,藏个绣球藏这么远,都藏进少林寺去了,他也不嫌麻烦。”赵漠烟抱怨道。 “漠烟妹妹,那郭效忠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次你可错怪他了。” “哦,怎么说?” “我已经有了一枚绣球,皇上为了避嫌,肯定不会让郭效忠只预置九枚绣球。至于为什么要将第十枚放在少林寺,是为了让那些大和尚保护好它,别被人夺了去,免得决赛之日出现第十一枚绣球,那场面不就很尴尬了!” “如果能夺来绣球,咱们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父皇知道肯定要夸我的。”赵漠烟忽然忧心道:“不过听说少林寺的大和尚有降妖伏魔的本领,武功极高,凭咱两能夺来绣球吗?” “漠烟妹妹,这你可就多虑了,凭你公主的身份,要拿回绣球还不简单,不过咱们此行的目的是保护绣球不被旁人夺走,拿不拿得来倒无所谓了。”皇甫瑜劝道。 慕容笙就在一旁的大树顶上待着,闻言当即明白了一切。 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夺得少林寺的绣球,到时十一枚绣球齐现,让皇室出尽洋相。比武招亲有了一个不好的开头,赵漠烟定要倒霉一辈子。 赵漠烟趁着闲暇功夫,竟然取出了笙,呜呜地吹了起来。曲中情深义重,夹杂着无尽的怀念。 慕容笙心中一凛,自己都想不通到底做了什么,赵漠烟这样以貌取人的人竟对他如此怀恋。十年前碰面时,他可是头顶癞子脸生疮,莫非赵漠烟真有什么癖好不成? “漠烟,咱们都快成亲了,你又吹这玩意干啥!”皇甫瑜不满道。 “九月笙长得是丑了点,不过吹笙还是很好听的,十年前他吹的一曲,皇宫内的乐师竟然没人会。”赵漠烟神情有些惆怅。 忽然,伴随着呵呵冷笑之声,一个少年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这人着装诡异,看似胡人,身材不高,相貌倒挺英俊,脸上隐隐有花纹刺青,眉目间透露着三分邪气。他手中拿着一柄剑,不带剑鞘,通体乌黑,没有剑刃,直接是一根木炭棍子。 “小子,没看出来吗,漠烟公主心里有人了。” 慕容笙暗暗吃惊,这人什么时候藏在树后的,自己竟然没发觉,对方举手投足间皆透露着一股霸道韵味,看样子武境着实不低。 “你是谁,怎么认出我的?”赵漠烟质问道。 “树云?你是圣府宫圣童荆鸢北?”自始至终,皇甫瑜都在盯着他手中的黑剑看。 慕容笙暗暗吃惊,原来这就是十大名剑榜排名第五的树云,不过确实其貌不扬,难怪皇帝要将它赏给别人。 “对对对,这把就是父皇赏给高侍卫的名剑树云,我见过。”赵漠烟傲慢道:“坏家伙,既然认得本公主,还不将剑还回来,否则要你好看。” 荆鸢北呵呵冷笑,“原来徐百川的女儿是个傻子,可怜了他史上唯一飞升者的英名。” “敢对本公主无礼,想满门抄斩吗?”赵漠烟怒不可遏。 皇甫瑜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多嘴。 “你拽我干什么?夺剑的贼人便在眼前,快将他捉了回去交给父皇处置。”赵漠烟斥道。 “你别说了,高侍卫都不是他对手,我怎么能打过他。”皇甫瑜愤然道。 赵漠烟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时闭上了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荆鸢北呵呵冷笑,“我要是把公主捉走,那些抢夺绣球的人还不得气死啊!” “你,你想干什么?荆鸢北,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你要敢动公主一根汗毛,皇上一定会发军铲平你圣府宫,到时后悔都来不及。”皇甫瑜挡在了赵漠烟身前,她很配合地躲在了后边。 “这世上敢动我圣府宫的人不是没有,不过已经死了。你们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没错,就是龙城飞将慕容宸。西胜被困三年,慕容宸一人一城守了三年,赵元丰愣是没派一兵一卒,如此管理有方的昏君,别说动我圣府宫了,西胜怕是都进不了。他在我眼中,还不及慕容宸的孤魂。”荆鸢北冷笑道。 “你大胆,居然敢侮辱当今圣上!”皇甫瑜极尽所能,这是他目前能说的最恶毒的话了。 “我父皇知道一定不会饶恕你的!”赵漠烟探头说了一句,又躲了回去。 “都说人间自有真情在,但我始终坚信,自慕容宸与司徒栀鸯之后,人世再无真情。”荆鸢北似笑非笑的脸庞忽然变得冷峻起来,“皇甫瑜,我知道你,你是大司徒皇甫中圣的儿子,号称与公主打小青梅竹马。现在我数三声,从我面前消失,可留你一命。一……” “那公主呢?你要将她怎样?”皇甫瑜惊问。 荆鸢北置若罔闻,继续道:“二……” 皇甫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荆大侠,求你了,放过公主。” “瑜哥哥,你干什么,你武功那么高,快起来跟他打啊!”赵漠烟使劲拽他,根本拽不动。 荆鸢北呵呵冷笑,“我若放过她,你打算替她去死吗?” “不……我不想死,求你放过我们两个,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皇甫瑜恳求道。 “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快选择!三……”荆鸢北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树云,在阳光的折射下,剑身上泛着亮灿灿的黑光。 “等等!”皇甫瑜站起了身。 “瑜哥哥,没事,要死咱们一起死,父皇会为咱们报仇的。”赵漠烟哭道。 “公主,我们家九代单传,如果我死了,谁来照顾我父亲……” 皇甫瑜羞惭地低下了头,赵漠烟赫然打断道:“皇甫瑜,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自慕容宸与司徒栀鸯后,这世上再无真情!”荆鸢北冷笑道。 “哪儿来的贼人,胆敢在少林寺辖地生事?” 伴随着稀稀拉拉的声响,数十个秃头和尚到得河边林中。为首是个老和尚,六十岁出头,黄眉黄须,身材偏瘦,精神矍铄。 “菩心大师,快救我们,这位是漠烟公主。”皇甫瑜拉着赵漠烟,抢步要逃。 荆鸢北更不迟疑,长剑直刺皇甫瑜后背。 菩心一步纵跃而至,单掌荡开树云,一声吼,将荆鸢北喝退了十数米远。 “早闻少林寺四大神僧之一达摩堂首座菩心大师的降龙伏象功已臻化境,可施展佛门狮子吼功,当世无敌,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荆鸢北赞道。 “过誉了,既能夺得树云在手,足见施主武功不在贫僧之下。荆施主,你不在你的西胜圣府宫好好待着,何故要到我华夏大地兴风作浪,今日更是冒犯皇室尊贵。”菩心说。 “和尚,不要跟他废话,快擒了他,回去我禀告父皇,定要重重的赏你。”赵漠烟插嘴道。 “呵,你的华夏?不要忘了,少林可是天竺异教传入,若论亲疏,我圣府宫可比你更有资格待在这里。” “善恶自在人心,善者亲,恶者疏,圣府宫怎可与我少林寺相提并论。”菩心始终是那副面不改色的表情。 “狡辩!和尚,我也不跟你废话,快将这两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既然如此,老衲便领教圣府宫绝技四摄法`功。” 菩心使出降龙伏象功,打了过来。 荆鸢北左手持剑,单手与之对打。 荆鸢北使得是四摄法`功,所谓四摄,指的是摄心、摄神、摄身、摄魂,扰乱对手心智,让其身心不能合一,武功不能完全施展。 菩心的降龙伏象功发挥不了正常水平,举手投足间,破绽百出,完全像是初学者。 他的徒子徒孙都看得傻了,暗想师傅(师叔、师祖、师叔祖)这武功怎得如此差劲,完全被对手压着打。 忽然,荆鸢北收了树云,双掌齐出,菩心抵敌不住,被打得口吐鲜血,踉跄着退了十数步。 其实荆鸢北完全可以凭树云取胜,甚至是取了菩心的性命,也许是考虑到这是华夏腹地,又在少林寺附近,所以不敢过于狂妄。 “保护师傅(师叔、师祖、师叔祖)!”数十个僧人举着僧棍,齐围了过来。 喀喀喀! 荆鸢北持树云扫一圈,只见一道黑影过处,数十根僧棍齐刷刷被砍为两截,僧人也被剑气所震,飞了出去。 “公主快走,贫僧挡住这妖魔!” 菩心飞身扑来,双掌齐出,掌间隐隐有龙象之浩气,刚猛异常。 荆鸢北靠的是四摄法`功的阴暗取胜,断然不敢跟菩心对掌,挥剑长砍。 嗡! 剑气击中菩心身体,如砍在铁石之上,但随之血雨横飞,菩心倒在了地上。 “什么金刚明境,也不过如此嘛!” 荆鸢北冷笑着,扬袖卷起几个大石头出去,将逃不远处的赵漠烟和皇甫瑜打趴在地,漫步走向菩心,“降龙伏象功,可惜就要失传了!” “阁下居然是一品大罗天境,当真后生可畏!”菩心盘膝而坐,默默闭上了眼睛,做好了赴死准备。 “休要伤害我师叔!” 一个小和尚从山上跑下来,速度极快,迅疾如风,挡在了菩心面前。他长相敦厚,身着粗布僧衣,眉清目秀,约莫二十来岁,手中拎着一把扫帚。 第35章 易尘 荆鸢北瞅了一眼小和尚,哈哈大笑,“少林寺徒有虚名,尽养些酒囊饭袋来送死。小和尚,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不死。” “看你年纪跟我差不多,说不定还没我大呢,凭什么喊我小和尚,况且是你得罪了我师叔,要磕头也是你给他磕。”小和尚傻乎乎地说。 “易尘,你怎么来了?快走,这家伙武功很厉害的。”菩心说。 “师叔,寺里来了个什么西蛮王子,带着好些人,还有个什么先哲法王,来抢金绣球,还说要挑了咱们少林寺。师傅说对方来者不善,要我请您回去助阵。” 慕容笙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定是胡多多得到了金绣球藏在少林寺的消息,前去抢夺。至于小先哲法王释迦叶,一直想让狼族与西蛮联手,从旁协助,趁机讨好罢了。 “小和尚,你的师叔执迷不悟,冥顽不灵,非要保护两个不相干的人,已经要死了,不能跟你回去了。”荆鸢北冷笑道。 “没有啊,我看我师叔挺好的,不就受了点轻微内伤,只要稍加运功便能痊愈。”易尘说。 “小师傅挺有信心嘛!试试我的四摄法`功再说。”荆鸢北作势便要动手。 易尘举手喊停,“你要跟我打也行,不过我不想占人便宜,你找个兵刃再说。” “易尘,切不可动手,这家伙是一品高手,你不是他对手。”菩心劝道。 “无妨,一把破扫帚能有多了不起!我不需要兵……哎,我的剑呢?”荆鸢北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一瞧,只见树杈上一个年轻人正拿着树云把玩。 这年轻人当然就是慕容笙了。 荆鸢北又是四摄法`功,又是树云纵横,舞弄起来把自己都迷住了,剑被慕容笙当空吸走都不知。 “历经三月大火煅烧,萃取古树之灵气,坚硬无比,果然是一柄好剑!”慕容笙由衷赞道,随手一砍,切断了碗粗的一段树干,直朝地面的荆鸢北砸了下去。 “臭小子,快把我的树云还来!” 喀嚓! 荆鸢北一掌劈断了树干,飞身而起,直扑向树杈处的慕容笙。 慕容笙不避不闪,左手持剑,右手打出一掌。 嘭! 荆鸢北硬接了一掌,被打回地面,双腿直陷进地下半尺深。他也真正领会到,对方这一掌的威力,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自己又刚与菩心大战一场,真气消耗严重,恐不能敌,暗生惧意,“中原武林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阁下是谁,咱们无冤无仇,何故要与我作难?” “这些人都与你无冤无仇,你不是也要杀他们吗?”慕容笙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呵呵一笑。 “刚才只是一场误会,如果你能将树云归还于我,我便放了他们,即可离开。”荆鸢北说。 “小乞丐,那剑是高侍卫的,不能给他。”赵漠烟说。 慕容笙瞪了她一眼,暗想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没搭理她,又对荆鸢北说:“反正这剑不是你的,这样,你跟这小师傅打一架。这剑就当做是赌注了,胜者据之。” 荆鸢北不想与慕容笙这个劲敌对打,心想没有再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应了下来。 “这位少侠,我只求将师叔带回寺院去,不想跟他对打。”易尘说。 “少废话,接招!”荆鸢北已欺近身来。 易尘接连躲过几招,将形势缓和一下,才手舞扫帚,开始抵挡还击。 一把破扫帚在他手中舞得风生水起,看似平淡无奇的招数,竟让荆鸢北措手不及,接连被扫帚打脸,弄得脸上血淋淋的。荆鸢北空有一身武功,被一把扫帚玩得团团转,使不出来。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易尘打小就跟着菩善师叔,除了见他扫地,从未见他练过功,未曾想武功竟如此厉害。” “看来他已得了菩善师叔的真传啊!” …… 少林寺一班僧人都看得呆了,议论纷纷,艳羡不已。 荆鸢北忽然举手喊停,“你这是少林铁帚功?” “我也不知道啊,师傅就让我扫地扫院子,一扫就是二十年。难怪他有时要指点我扫地的动作,说这不对了那不对了,原来是在教我武功啊!一直以来是我错怪他了。”易尘面容诚恳,丝毫不像在撒谎。 “以少林铁帚功欺我手无寸铁,算什么英雄好汉!”荆鸢北不满道。 “好不要脸,打不过就打不过嘛,理由还挺多!你仗着树云,欺别人手无寸铁的时候怎么不说。”赵漠烟斥道。 “我早说了让你找兵刃,你不听我的。要不这样,我也不用扫帚,咱们都赤手空拳,这样公平点。”易尘放下了扫帚。 “易尘不可,这家伙的掌力很是了得!”菩心及一众和尚皆劝道。 如易尘所说,他的师傅菩善就教过他少林铁帚功,又不曾习得拳脚功夫,如何是菩心都打不过的荆鸢北的对手。 “没事师叔,我们就是公平较量,反正那黑剑也不是我的,赢不赢得来都无所谓。” “小和尚,接招!” 荆鸢北大喜,飞身出掌击来。这一掌势大力沉,使出了十成之力,旨在一击获胜,免得再出现什么纰漏。与此同时,他还施展了四摄法`功中的摄心术,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易尘的眼睛。 易尘如临火海,心智全失,傻愣着,根本不知道抵抗。 菩善等人大声提醒,他也如沉睡的羔羊,全无知觉,无动于衷。 “好厉害的摄心术!”慕容笙暗暗运功,以真气传音,打破了摄心术的禁锢,“小师傅,不要看他的眼睛。” 易尘猛然醒悟,扎稳马步,出单掌迎击。 嘭! 二人皆被震出了十数米远,掌力竟在伯仲之间。 掌风继续向周边蔓延,呜呜作响,震得林间树枝沙沙作响。 “多谢少侠提醒!”易尘向树杈上的慕容笙道一声谢。 “臭和尚,你不是说你师傅除了教你扫地,没教你其他的武功吗?何以你的掌力竟如此雄浑!”荆鸢北责问道。 “我师傅是没教我其他的武功,这是我自己练的,好像没什么不对!”易尘说。 “臭小子,敢戏弄本座,看招!” 荆鸢北欺身前来,与易尘又斗在了一起。 荆鸢北一直想使用四摄法`功,迷惑对手,奈何易尘内功深厚,又听从慕容笙的建议,不去看他的眼睛,使他的计谋不能得逞。 二人斗了三十多招,不分胜负。 “小师傅,你这套无量寿仙掌练得不太纯熟啊,灵山礼佛招式太生硬,佛印三昧这招出招太慢,铁佛落泪这招后劲不足……”慕容笙忍不住指点道。 他早已看穿,易尘使得是《十二经流疏》中的一套掌法无量寿仙掌。佛家十三经本就是佛家经典,少林弟子学得其中武功并不奇怪。这套掌法自无量寿佛经演化而来,刚柔并济,威力非凡,总共三十三掌,远胜降龙一百零八掌。 “多谢公子指点。” 易尘汲取教训,招式稍稍改变,果然威力非凡,逐渐占了上风。 荆鸢北见大势已去,想走又不甘心失了树云,不走肯定赢不了,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还是选择了离开,飞身逃走了,留下一句:“臭小子,坏我好事,我会回来找你的。” 这臭小子指的肯定是慕容笙了。 “小和尚,快去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赵漠烟催道。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易尘说。 慕容笙从树上跳了下来,将树云递给了易尘,“小师傅,你赢了,这剑是你的了!” “不不不,多亏少侠你刚才指点,我才能取胜,这剑当归你所有。”易尘推辞道。 “这剑是我父皇的,你们谁都不能据为私有。”赵漠烟嚷嚷道。 “还是先谢谢小师傅的救命之恩!”慕容笙嗤之以鼻。 “你……”赵漠烟气得够呛,脸都紫了。 “漠烟妹妹,这剑咱不要了……” 皇甫瑜正待劝说,赵漠烟大声斥道:“都怪你,废物,刚才还想弃我而逃,无情无义,连九月笙那样的丑八怪都不如,他还愿意为雒阳那臭丫头拼命呢!” 她怒气冲冲地向山上跑去,皇甫瑜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解释。 “易尘,真没想到菩善师兄会把你教得这么好,看来我少林寺后继有人了。”菩心一脸欣慰。 其余僧人更是对易尘大肆吹捧奉承,直言他是达摩转世。 易尘不善言辞,呵呵一笑,谦逊几句作罢。 “少侠助我少林寺退了强敌,感激不尽,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菩心向慕容笙作了一礼。 “大师言重了,在下慕容笙。” “原来是慕容公子,刚才见少侠与荆鸢北对掌,又出言指点易尘,武功必定是极高的,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少林遭遇强敌,老衲须得赶回去,日后再登门拜谢!” 菩心领着众僧人直奔山顶而去。 所有僧人都走了,只有易尘重新捡起自己的扫帚在手,傻愣着不动。他忽然发现,慕容笙额头冷汗涔涔直冒,脸色蜡黄,貌似病得不轻。 “慕容公子,你怎么了?”易尘惊问。 慕容笙自与荆鸢北对了一掌后,体内气血翻涌,似要炸裂一般,碍于人多,尤其是荆鸢北在场,不好表露,只能暗暗运功抵抗。他当时便暗想,看来仲凤清说的不错,并非危言耸听。 慕容笙盘膝而坐,自己运功一阵,恢复了原来神态,起身一抹头上汗水,呵呵一笑:“没事,身体稍有不适罢了!” 易尘呆呆地哦了一声,脸上的忧心神色并未尽去。 “大师,你怎么不走,还有何事?”慕容笙以为他想要树云,忙递了过去,“哦对了,这剑是你赢的,本该归你,不用客气。” “慕容公子您误会了,刚才师叔不是说日后要向您登门拜谢吗,他兴许是太着急,忘了问少侠师承何门何派,居住哪里了,我帮他问问。”易尘又嘀咕一句:“这样的木炭棍我们寺院伙房多的是,要它何用。” “我四处流浪,天涯漂泊,居无定所,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你少林寺面临大敌,不如咱们一同去瞧瞧。”慕容笙提议道。 “少侠武功高强,若肯助我少林寺一臂之力,求之不得啊!”易尘大喜,欣然允诺。 二人同行,望山顶而去。 第36章 释迦叶孤身战少林 慕容笙见识了易尘的掌力,再瞧他新历大战后步伐仍稳健有力,不禁暗暗钦佩,“大师,咱们比比脚力!” 也不待易尘答应,他已率先奔了出去,脚底踩风,呼呼而行。 “好……”易尘大喜,追了上去。 慕容笙踩着山道上的树木,飞天而行,轻盈灵便,敏捷如燕雀。 易尘脚力非凡,沿着山道疾奔,每一步都铿锵有力,虎虎生风。 二人并驾齐驱,飞天遁地,不一会功夫便超越了菩善一众僧人,站在了少林寺门口。 少林寺位于少室山之上,放眼望去,周边三十三峰环绕,一片苍翠,云环雾绕,仙境一般。 易尘想奔进去,被慕容笙挡住了,“不要急,看看情况再说。” 大雄宝殿之前,站着三个和尚,皆年过六旬,却不显老态,精神矍铄。 中间之人中等身材,肥瘦适宜,相貌堂堂,胡须花白,神采奕奕,虽上了年纪,仍是一表人才,乃少林寺方丈菩崆。 左首之人身材瘦高,慈眉善目,乃藏经阁首座菩善。 右首之人身材壮硕,肥头大耳,凶神恶煞,乃戒律院首座菩恶。 这三人与菩心并称少林寺四大神僧。 两侧沿至院落,分列数百名僧人,个个手持僧棍,蓄势待发。 少林寺院内,与大雄宝殿相对,站着胡多多及一众仆从,新晋北方狼族先哲法王释迦叶也在一旁。 院子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铜炉,处于双方之间,炉中香火正盛。 “方丈大师,小王此来的目的很简单,只要你将金绣球交出来,我即刻带人离开。这位北方狼族先哲法王释迦叶大师,我们甚是投缘,相信他也会给我这个面子,随我一同离去。”胡多多说。 “王子殿下说的极是,小僧本来是想与诸位大师切磋武艺的,如果交出金绣球,咱们可以互相探讨佛经,共同进步。”释迦叶说。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少林确有一枚金绣球,然大渊皇帝有命,除非少林寺灭亡,否则一定要守住它不被人夺走。”方丈菩崆又说:“早闻法王佛法高深,讲经析道独树一帜,如肯不吝赐教,我少林寺定拱手相迎。” “说来说去,方丈还是不肯将绣球交出来了。既然如此,咱们废话不多说,在武功上见分晓!” 胡多多一甩手,两个贴身侍卫走上前去,抱拳作礼:“西蛮国一品侍卫卜如我(那克斯),领教少林神功!” “卜如我,那克斯,这名字好奇怪。”易尘悄声说。 慕容笙虽未表态,心中却也是这样想的。 “西蛮国一品侍卫,官居一品,武功皆一品,老衲早有耳闻。”菩崆又吩咐道:“法成,法觉,你二人出招请两位贵客指点。” 法成、法觉应了声是,走上前来。 “他们是我方丈师伯的弟子,武功高强,很是了得。”易尘悄声对慕容笙说。 四人行了照面礼,随即便动上了手,混战在一块。 法成、法觉使僧棍,卜如我、那克斯使钢刀。 经过一番激烈的较量,明显能看出卜如我、那克斯武功要略高一筹,然而法成、法觉朝夕相处,武功套路又相近,打将起来互相照应,可弥补这一点不足,双方战了百十回合,竟不分胜负。 “两个二品宗师能与两个一品罗天相持这许久,少林阵法果然厉害!”慕容笙轻叹道。 “慕容公子,你能看出他们的武功境界?我听师傅说过,唯有问仙高手才有此本领,莫非你已……”易尘一脸惊诧的表情。 “嘘,继续看比武。”慕容笙笑言。 二人比轻功到此时,基本是同时达到,易尘满以为慕容笙跟他的武功差不多,现在才明白,是慕容笙故意让着他。当然慕容笙有伤在身的事,易尘是不知道的。 四人又斗了一阵,卜如我和那克斯逐渐摸清了法成和法觉的套路,武功境界的差距逐渐体现了出来。 正当法成、法觉即将落败之际,菩恶喊停了双方,“法成、法觉退下,两位一品侍卫武功非凡,让我和菩善师兄来会上一会。” 法成、法觉应声而退。 菩善手执铁扫帚,菩恶赤手空拳,走下台阶。 “大师,得罪了!” 卜如我钢刀直劈而来,菩恶不闪不避,更丝毫没有出招抵御的迹象。 当! 钢刀劈在了菩恶身上,毫发无损。 “金刚不坏体神功?” 卜如我惊诧之际,菩恶沙包大的拳头已经打来,他紧急收刀抵挡,喀嚓!钢刀被拳头直接击断了。 菩恶的拳劲继续向前,嘭!打在了卜如我身上,将他打出了十数米外。 另一边,菩善使出少林铁帚功,也与那克斯战在一起。 菩善身高臂长,有铁帚在手,一招一式都攻守严密,那克斯根本近不了身,钢刀完全起不到作用。 不出三十招,卜如我和那克斯基本同时被菩善和菩恶击败。 “没用的废物,退下!”胡多多怒斥道。 “普善大师的少林铁帚功,菩恶大师的金刚不坏体神功,小僧初入中原便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释迦叶呵呵一笑,缓步走向铜炉,单掌打了上去。 嗡! 发出一声巨响。 他收了掌,只见铜炉之上凹进去一个三寸深的手掌印。 众人皆为之一惊。 “这就是大金印术?”菩恶惊道。 菩善从来都是一副平淡的面容,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此时却不淡定了,一脸惊诧。 “早就听说金瓦寺的武功始于达摩而胜于达摩,大金印术、六字神咒、合心指等,皆是不世奇功,今日老衲可算开了眼了。”菩崆从容道。 “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了!”释迦叶又笑道:“小僧与小王爷初次见面,特别想送点见面礼,非要取得那金绣球不可。既然众位高僧不肯成人之美,小僧只好献丑了!” “好,就让老衲见识见识法王的神功!”菩恶毫不怯退,毅然向前。 “法王远道而来,老衲也愿奉陪。”菩善说。 “还有我!”菩心飞身而至,与两位师兄并肩作战。 这时,皇甫瑜、赵漠烟及一众僧人也已赶到,涌入了寺门。 “好,你们一起上,免得一会输了,再找理由!” 释迦叶率先出手,一掌打在了铜炉上,嘭!铜炉直直朝三人飞去。 嘭! 菩善、菩恶、菩心三僧合力一击,将铜炉打了回来,同时身随铜炉移动,追随而至。 释迦叶又是奋力一击,单掌稳稳接住了铜炉,以一敌三,开始以铜炉为媒介与之比拼内力。 这铜炉重量在千斤之上,竟然被几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足见功力之高,余者暗暗钦叹不已。 轰! 铜炉承受不住四人强大的内力冲击,轰然炸裂,炸得粉碎。 菩善、菩恶、菩心皆被震飞,并被碎片击中。释迦叶却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以一个胜者的姿态。 “师傅!” 易尘嗖一下蹿了上去,扶起了菩善,但见他嘴角渗出的鲜血,无比愤怒,指着释迦叶便破口大骂:“你这臭和尚,胆敢伤害我师傅!” “哈哈哈,你身为和尚,怎么能骂和尚呢,莫非你是道家渗入佛家的奸细?”释迦叶呵呵冷笑。 “你……你才是奸细,和尚也有好坏,你就是臭的。”易尘骂道。 “易尘,不得无礼!”菩崆方丈说。 “小僧以一敌三,战败少林三大神僧。怎么样方丈,服了吗?是不是该将绣球交出来了。”释迦叶说。 “法王已入舍利明境,堪称我佛界之大佛陀,可喜可贺!但皇帝有命,少林寺不敢违抗,法王咄咄相逼,我少林只好全力以赴,与法王决一死战。”菩崆大喝一声,“护寺!” 众僧人手持僧棍,正待一涌而上。 “等等。”释迦叶吃了一惊,断然喊停,“枉了少林寺被称作名门大派,以多欺少,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况且大渊招亲榜文明文规定,此番是比武招驸马,必定是单打独斗,哪有一哄而上的道理。” 他这是怯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单一个少林方丈都够他应付的,再加上这数百和尚,其中不乏像法成、法觉这样的二品高手,徐百川仗龙泉归来都不一定能赢。 释迦叶刚刚以一敌三,主要是因为菩心有伤在身,否则怎么可能一己之力敌得过三个一品金刚明境高手。 “比武招亲,你一个和尚凑什么热闹?难道你也想做驸马吗?”赵漠烟责问道。 “混账,本王是在帮西蛮小王爷夺绣球,谁说我要当驸马了!”释迦叶斥道。 “法王咄咄相逼,为了少林寺的百年声誉,老衲自知不敌,却也要斗上一斗。” 菩崆飞身而至,与释迦叶斗在一起。 慕容笙暗暗叫骂,这和尚真是迂腐。 释迦叶大金印术随心所欲,每一掌下去都有千斤之力,地板砖、大树、房舍,磕着碰着便毁。他时不时还会使出合心指,这套指法讲求的是以指力御真气伤人,真气射出去,穿墙破木,不在话下,威力非凡。 菩崆则是以太玄真气为基,催动袈裟伏魔功,与之过招。 菩崆年岁已高,加之武功确实不及释迦叶,三四十招之后便落了下风。 “大金印术!” 释迦叶双手将袈裟撕裂,飞身一掌而至。那大金手掌将菩崆罩住,确已无路可逃。 “方丈师伯小心!” 嘭! 易尘闪身而至,挡在了菩崆之前,稳稳接了释迦叶一掌,两人分别震退了十数米远。 “易尘,你……”菩崆明显一惊。 “师伯,您没事?”易尘扶住了菩崆,“您好好歇着,我跟这臭和尚打,打不过了您再出手。” “少林寺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这么个小和尚居然会这等精妙掌法!”释迦叶赞道。 第37章 结拜 “少废话,接招!一佛出世、立地成佛、佛在心头、佛高一丈、佛法无边……” 易尘不给释迦叶反应的机会,飞身扑了过来,身至掌至,边打边喊。 他一口气便打出了十三掌,将释迦叶打了个措手不及,刚开始几掌释迦叶还能勉强应付得来,后来只能上蹿下跳地躲闪逃跑。 并非释迦叶不是易尘的对手,实在是他刚刚与四大神僧交过手,损耗过重,加之易尘这套无量寿仙掌掌法太过精妙,霎时间打出这么多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当到佛法无边这一招时,释迦叶实在是避不开了,锵一声响,竟然拔出了腰间宝剑。 易尘已然出掌,收掌不及,眼见手掌就要碰到那利剑被劈为两半。 “小心!”众人皆发出了关切之声,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 在这紧要关头,一柄黑色长剑倏然而至,锵一声响,荡开了释迦叶手中的长剑。 嘭! 易尘飞掌击中释迦叶肩膀,将他震飞数十米远,撞在院落的大松树上。 若非易尘见利剑横空划出掌劲有所收回,这条臂膀非被卸了不可。 “又是你!”释迦叶倚树而立,怒道。 慕容笙手执树云,站在院中,冷笑道:“大师,又见面了!” “你手上这是……树云?难怪能抵得住仙刃一击。”释迦叶恍然大悟,“阁下武功卓越,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慕容笙。” “好,本王记住你了,本王一定会回来找你的。”释迦叶飞身跃出了寺院围墙。 “大师……” 忽然间来了这么多高手,于胡多多极为不利,他想留住释迦叶,已然不能。 慕容笙但想穷寇莫追,至于仙刃,他本来就没有占有的欲望,有机会再说!不然以他的功力,追有伤在身的释迦叶应该不是问题。也不一定,想当年轻功天下第一的孔仙胄都未曾追得释迦叶,足见此人的轻功造诣非同一般。 “西蛮国小王爷,难怪财大气粗。”慕容笙还惦记着前天晚上的事。 “你想干什么?”卜如我、那克斯领着一众侍卫挡在了前面。 “阿弥陀佛,慕容公子,佛家以慈悲为怀,西蛮国王子殿下只是来争夺金绣球的,并无恶意,不如就放他们下山!”方丈菩崆说。 “谨遵方丈法旨。”慕容笙让开了道。 “慕容笙,我记住你了。”胡多多怒气冲冲,领着侍从出了寺院。 “没看出来你武功挺厉害的嘛!”赵漠烟走向慕容笙,这一次没有喊他小叫花子,足见是诚心的赞誉。 慕容笙瞪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不识好歹!”皇甫瑜叫嚣道:“方丈,快命人擒了这小子,他是来夺金绣球的!” “师兄,这位便是当今漠烟公主,这位是司徒大人的儿子皇甫公子。”菩心介绍说。 菩崆忙率众僧人向赵漠烟行礼。 赵漠烟一脸傲慢之态,很是神气。 “师伯,慕容公子在山下就曾救助我和师叔,此番又打跑先哲法王,助我少林寺脱了大困,我相信他不是坏人。”易尘拉着慕容笙说:“慕容公子,你快告诉他们,你不是来夺金绣球的。” “不,他就是来夺金绣球的,这叫花子想做驸马。”皇甫瑜说。 “皇甫瑜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比武招亲公平比试,谁都可以参与,有本事你去夺金绣球啊!”赵漠烟把他呛得没话说。 “慕容公子,虽然你于我少林寺有恩,但若你真要抢夺金绣球,我少林只能自不量力,以残兵败阵与公子搏上一搏。”菩崆说。 “不,慕容笙不稀罕做驸马,也从没这个想法,方丈尽管放心。”慕容笙冷冷地说。 “好你个慕容笙,你以为本公主会看上你吗?哼,叫花子。”赵漠烟气呼呼地出了寺院,皇甫瑜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 慕容笙应方丈之邀,在少林寺用了晚膳。 星夜之下,他一个人坐在寺院后的悬崖边上,极目苍穹,思绪万千。 “慕容公子,其实小僧看出来了,公主对你有意,凭你的武功,当上驸马不是难事。”易尘过来坐在了他身旁。 “怎么,你想让我与你们少林寺为敌吗?”慕容笙问。 “如果失了金绣球,少林寺便要被灭门,多谢少侠留情。”易尘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立时便有一股酒香气扑鼻而来,“小僧千辛万苦才找来的,专门感谢你。” “好兄弟!”慕容笙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你也用不着感谢我,少林寺高手如云,你们一拥而上,还不见得谁胜谁败呢!” 易尘虽是少林寺的人不假,但那《十二经流疏》却是黄老仙所着,他是如何习得无量寿仙掌的,不禁让人疑惑。 慕容笙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禁不住问:“你是如何习得无量寿仙掌的?少林寺有这套掌法记载吗?” “我从小就是孤儿,是师傅把我捡回来的。在我十二岁那年,师傅将一卷经文交与我手,说是在捡到我时襁褓中放着的,他也不便看是什么东西。正是无量寿仙掌秘籍,于是我就从小修习,因我功力不够,好几次险些丧命。后来我发现,研习无量寿佛经与练这套掌法交替进行,可弥补功力的不足。还有……”易尘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慕容笙追问。 “小僧说了你可不准说出去啊!”易尘悄声道:“某次我发现菩恶师叔偷偷饮酒,为了堵我的嘴,他将自己的绝学少阳神功传给了我。这酒就是我从他房里偷出来的。” 易尘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哪儿懂得撒谎,慕容笙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慕容笙又不禁猜想,定是易尘的先祖与黄老仙有什么交集,因缘际会得到这套掌法的! “小师傅,咱们颇有缘分,又都自幼是孤儿,命运坎坷颇为相似,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小僧求之不得。” 二人当即跪拜天地,结为八拜之交。易尘二十三岁,二十岁的慕容笙不甘做小弟,谎称自己二十五岁,便做了兄长。易尘还禁不住叹一声:“哥哥面相好年轻,敢情是练习无上武学的缘故!” 易尘喜不自禁,也学着喝了两口酒。 二人就在这茫茫天地阔野之中,各自述说快事,畅谈一夜。 次日一早,旭日东方,鸟鸣兽惊。 “二弟,我得走了!”慕容笙说。 “大哥何往?”易尘问。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竞选驸马了!”慕容笙呵呵一笑。 “可是你没有金绣球,你也亲口对公主说看不上她,现在去了合适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就是江湖。以后学机灵点,这世上啊,满是谎言。”慕容笙将树云递给了他,“这剑可不是普通的木炭棍子,乃十大名剑榜排名第五的树云,天下间罕有的利器,收着它,必定有用。” 易尘重新审视树云,吃了一惊,“如此神兵利器,在小僧手中可浪费了,大哥不是要去竞选驸马吗,带着它正好派上用场。” “不必了!”慕容笙说话间已到了数十米外,下山去了。 第38章 郭碧树之败 三月初三。 清晨。 皇城外。 又是人山人海。 众人都想看看,到底是哪些少年英杰夺取了金绣球,想一睹其风采。 夺得金绣球晋级决赛的人都站在最里边,外面围了三层又三层,人群攒动,熙熙攘攘,异常吵杂。 “听说那个是不夜城七公子东盎,武功高强。” “那个是震天侯的三公子陆华,名门望族,身份尊贵,与公主门当户对。” “那不是云崖阁的人吗,他们怎么也来凑热闹,居然还夺得了金绣球。” …… 一个锦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步入了人群,到得城门外。此人眉目清秀,英气勃勃,立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位公子样貌长得俊,精气神十足,才配得上冰美人漠烟公主!”众人齐声赞誉。 “慕容笙,是你!”彭园画认出了这少年。 没错,这英俊少年正是慕容笙。他连夜进入冀州城,潜入一家绸缎店,洗漱干净,挑了这一身锦衣加身,一去之前的破败模样,精神焕发。 彭嘉驰略一呆滞,笑道:“恭喜慕容公子夺得金绣球,晋级决赛。” “不,我没有夺得金绣球。”慕容笙说。 人群立时炸开了锅,纷纷对他戏弄嘲讽,也有替他遗憾的,如此英俊相貌不能与公主成为一对,实在是可惜。 “臭小子,没金绣球你嚷嚷个什么劲,趁早回家歇着,这可是比武招亲,不是比小白脸。” 说话的是个相貌粗犷的大汉,看模样得有四十多岁。 “难道阁下有金绣球?还未请教高姓大名!”慕容笙笑问。 “在下摩天教右护法郭碧树,夺个小小绣球,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大汉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众人纷纷表示不满,长这模样居然敢来竞选驸马,真的是不知廉耻,直接是对皇家的侮辱,对冰美人的亵渎。 伴随着轧轧声,皇城大门打开。 肘王爷赵元弘骑着高头大马,在侍卫的护送下出了城门来,宣读了圣旨,让夺得金绣球的人员入皇城面圣。 胡多多率人走上前去,傲慢道:“非得有金绣球才能入皇城吗?” “放肆,王爷难道还要将圣旨给你再宣读一次?”一个侍卫大声斥责。 “王爷,这位是我们西蛮国皇帝陛下的小公子胡多多小王爷,特意来参加漠烟公主驸马之选的。两国邦交,拒人千里之外,这未免有损大渊王朝的风度!”卜如我说。 “早闻西蛮国小王爷来到冀州城,本王派人四下探查无果,皇上还怪罪于我呢!小王爷肯竞选驸马,那是我大渊王朝的荣幸,无须金绣球,快快有请。”赵元弘大喜,让人将胡多多及手下带入了城去。 围观众人不满了,窃窃私语,暗暗咒骂,西蛮国在大渊边境常常滋事,骚扰我军民,且虎视眈眈,常有东来入侵之意,怎可对他们如此客气。依照目下的情形,应该将胡多多逮住,对西蛮国狠狠要挟一番才是。 彭若来领着子女及仆人走上前去,躬身作礼,“北方狼族军师彭若来及子女,见过肘王爷!这是小儿嘉驰,特来参加驸马竞选,王爷多多照顾。” “啊呀呀,居然是‘一人可抵百万军’、足智多谋彭军师来访,失敬失敬!”看得出来,赵元弘对彭若来的尊敬不亚于胡多多。 “参见肘王爷!”彭嘉驰双手将金绣球呈给了他。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彭少爷不但相貌堂堂,既能在群雄之中夺得金绣球,足见武功卓越,快快有请!”赵元弘让人将彭氏父子女带进了皇城。 “赵兄,好久不见!”北辰府总督、世袭震天侯陆乃辛大笑着,率人走上前来。 “哎呀,陆老弟,你隐藏的可够深,居然连我都躲着不见,回头定要好好罚你几杯。”赵元弘笑道。 “没问题,此间事了,我一定登门拜访,讨教讨教肘王爷的海量。”陆乃辛让下人端过来一个盘子,揭掉上面的彩色布巾,赫然出现两个彩绣球。 赵元弘吃了一惊,“侯爷,你这是……” “犬子陆严、陆华前来竞选驸马,一人一个绣球,没问题!”陆乃辛嘿嘿一笑。 “参见肘王爷!”陆严和陆华一齐上前作礼。 “好啊,侯爷,总共就一个公主,你居然让两个儿子都去争驸马,你陆家的赢面绝对是最大的。”赵元弘哈哈大笑。 “那还得靠王爷多多提携!” 陆乃辛父子顺利进皇城去了。 “摩天教右护法郭碧树,参见肘王爷。”郭碧树上前行礼,并将金绣球呈了过来。 赵元弘瞅了瞅四周,见他孤身一人前来,不禁皱着眉头,语气中颇有轻蔑之意:“你也是来竞选驸马的?” 也难怪,以郭碧树这副尊容,如何能配得上公主的闭月羞花之貌。别说是赵元弘,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若皇帝见了,定会龙颜震怒,但他作为一国之君,不可能食言,即便郭碧树夺得驸马之位,他也得答应。 宣读圣旨,接决赛者入城本就是很简单的事,派个太监足矣,何必要堂堂肘王爷亲自出马?关键就在此,皇帝是想让赵元弘看看晋级者的条件,提前进行预防。否则像郭碧树这等人,或者是缺胳膊断腿的竞得驸马,岂不是有损皇室声誉。 “正是!”郭碧树回答得铿锵有力,“还请王爷多多关照,碧树若能竞得驸马之位,必不忘王爷的恩德。” 赵元弘迟疑了,眼神中流露出丝丝杀机。 慕容笙走上前来,躬身作礼,“王爷,小人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赵元弘见他一表人才,忽然发现是前天晚上在酒楼碰到的少年,不禁大喜,“是你?有什么话尽管讲便是。” “金绣球作为晋级决赛的标志,是不是在未入皇城之前,都做不得数,仍然可以继续争夺?”慕容笙问。 “原则上是这样的!”赵元弘呵呵一笑,与他默契地达成一致。 慕容笙趁郭碧树不备,将他呈在手中的金绣球夺了过来,速度之快,当真是谁都没有料到。 “臭小子,还我金绣球!” 郭碧树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来夺,却被慕容笙轻易躲开了。 众人大声喝彩,为慕容笙呐喊助威。 “漠烟公主有冰美人之称,美貌自然是不用多说的,就阁下这等尊容,确实有些不搭,奉劝阁下还是知难而退的好!”慕容笙讥讽道。 “放屁,比武招亲,跟相貌有什么关系!” 呛啷啷! 郭碧树直接拔剑出鞘,向慕容笙刺来。 慕容笙腾挪飞转,避其锋芒,闪身躲避,三十招过去,郭碧树没碰到他丝毫。 郭碧树也已切实感受到,对手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心底暗暗惊讶,自身可是一品小罗天境,至今罕逢敌手,本想着一招便将这少年制服。若就此放弃,实在不舍,到手的硕果谁愿拱手让人。 赵元弘不懂武功,看不出高低,见二人僵持不下,恐金绣球再被郭碧树那丑八怪夺走,忙说:“小兄弟,你持有金绣球,可以入城了。” 慕容笙不与郭碧树正面交锋,一心躲逃,正是知道郭碧树武功极高,不想正面交锋,免得有失,瞅准机会,飞身入了城去。 “臭小子,留下姓名,此事我郭碧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慕容笙随时恭候大驾!” 煮熟的鸭子飞了,郭碧树岂肯甘心,也想学慕容笙一般,夺个金绣球过来。他强忍着周边诸多嘲笑讽刺挖苦之声,瞄了一圈才发现,持有金绣球的分别是不夜城、云崖阁、一字正清派、神门等名门大派的后起之秀,而且对方都有大批后援跟着,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撼动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灰溜溜地逃走。 其余晋级者唯恐再出现像郭碧树这种情况,纷纷呈上金绣球,顺利入了皇城去。这些人都是少年英才,相貌堂堂,否则赵元弘也不会放他们进去。 第39章 陆之阴谋 皇城内。 金銮殿外,已搭设了擂台。 金銮殿门外设了龙椅坐席,皇帝赵元丰高高在上,公主赵漠烟坐在其侧,旁边站着八皇子赵护印及御前四大侍卫。 擂台正对面安排了席位,供皇宫贵族、文武大臣就坐,晋级决赛者及亲属被安排坐在其次的位置。 周边布满了御林军和大内侍卫,个个魁梧精神。 赵元弘领着晋级者到了殿前,齐拜见皇帝赵元丰,余人下跪参拜,唯独胡多多拱手行礼。 “大胆,站立者何人,为何不行跪拜之礼?”首席太监细声细气地质问。 “禀皇上,这位是西蛮国皇帝陛下小公子胡多多小王爷。”赵元弘说。 赵元丰大喜,忙起身相迎,“难怪昨日朕做了好梦,原来是有贵客驾临啊!小王爷果然一表人才,不同凡响,西蛮国皇帝真是好福气!你父皇戎马一生,对西蛮诸国完成一统,功在千秋。朕昔日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不知他现今身体可好?” “多谢陛下挂念,我父皇身体安康,来前父皇还特意嘱托我向陛下问安。”胡多多的眼神一直盯着赵漠烟,看得都呆了。 赵漠烟今日一袭金凤红衣,甚为娇艳,不止是胡多多,余人也看呆了,她一副傲慢之态,假装视而不见。 “皇上,还有一位贵客到访,这位是北方狼族军师彭若来。”赵元弘介绍道。 “一人可抵百万军,原来阁下就是北方狼族的智囊,闻名不如见面,失敬失敬!”赵元丰笑道。 “草莽野夫,不值一提,陛下过誉了!”彭若来笑道。 “微臣参见皇上!”陆乃辛率两个儿子直接行了五体投地大礼。 “哈哈哈,震天侯,朕的边疆重臣,咱们可是有快十年没见了啊!快快请起。”赵元丰笑道。 “为大渊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我等做臣子的荣耀,感谢皇上还记得微臣。”陆乃辛说。 赵元丰瞅了瞅他左右二人,“这两个后生莫不是令郎?” “回皇上,正是犬子。” “皇上,陆侯爷两位公子才貌双全,都是来竞选驸马的,此番是势在必得啊!”赵元弘笑道。 “哦?那朕可要拭目以待了!”赵元丰笑道。 赵漠烟不屑一顾,双眼如刀,狠狠地瞪着慕容笙,“慕容笙,你不是说你看不上本公主吗?又跑来做什么?” “哦,有这等事?”赵元丰阴沉着脸说。 “皇上明察,小人绝没说过,只怪小人出身卑微,自惭形秽,怕配不上公主的尊贵身份,之前一直犹豫要不要参加驸马竞选,许是因此让公主误会了。”慕容笙狡辩道。 “回皇上,我可以作证,慕容笙真的说过对公主的不敬之言。”皇甫瑜说。 “要你多嘴!贪生怕死的家伙。”赵漠烟斥道。 “烟儿,大喜的日子,大家都看着呢,可不许使性子。”赵元丰又对赵元弘说:“王兄,安排开始!” 赵元弘领命,上擂台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比武的规则是,点到为止,不可性命相搏。打擂台采取守擂的方式,能站到最后的人便是胜者。 慕容笙坐在彭氏父子女的右首,也巧了,恰好与彭园画相邻。 “没发现你一打扮还挺顺眼的。”彭园画冷冷地问,“你不是没金绣球吗?怎么进来的?” “可能是老天不让我与公主的缘分就此结束!”慕容笙很认真地说。 “慕容公子,依我看,这比武都没必要了,这驸马之位是你的囊中之物。”彭嘉驰探出头悄声说。 “没出息,你就不能争点气?”彭园画斥道。 比武守擂,对先上的人最不利,赵元弘下台好一会,都没人上台去。 底下王公贵族,朝廷重臣,纷纷窃窃私语,嘲笑讥讽,说道晋级者的不是,嫌他们窝囊。 一个青年跳上台去,扬剑直指台下:“在下北辰府陆严。陆华,父亲说你天赋好,武功高,必夺驸马之位,我陆严不服,有种上来与我一战。” 陆华本想保存实力,稍后再战,以逸待劳,既被邀战,不得不选择上了台,“二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尚在出尘,我已入境,从小到大你都不是我的对手,算了!” 众人暗暗吃惊,陆华年纪轻轻便已入境,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同时也赞叹震天侯陆乃辛教子有方,竟能顶住压力,首位登场,实属难得。 “放屁,若不是见你小让着你,你会是我的对手?不废话了,咱们刀剑上见真章!”陆严执着长剑,刺了过来。 陆华侧身避过一击,剑不出鞘,以拳脚拒之。 陆严长剑迂回,或削或砍,或刺或劈,舞成了花,愣是碰不到陆华身体丝毫。二十多招过去,不分胜负。 众人都已看出,陆严根本不是陆华的对手,若不是陆华念着手足情深,陆严在他手上真过不了十招。 嘭! 陆华又躲过一剑,飞身侧踢,正中陆严胸口,一脚将他踢翻在台上。 双方胜负已分。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呐喊声,众人都在赞誉陆华武功高强。 “二哥,承让!”陆华又抱拳向台下诸人作礼。 “去死!”陆严愤然起身,趁他不备,飞身一剑刺了过来。 嘶啦! 陆华左肩衣服被刺透,渗出了鲜血。还好他反应快,及时闪躲,否则剑入脖颈,小命不保。 众人惊得叫出了声。 嘭! 陆华猛力一脚,直接将陆凡踢下了台。 “无耻!”慕容笙说。 “是够无耻的,输了还丢人。”彭嘉驰说。 “你错了,我说的是陆氏父子无耻。”慕容笙说。 “慕容公子这是何意?”彭嘉驰不解道。 “这位少侠说的不错,刚才陆凡刺出那一剑劲道十足,稳准狠,与他的实力极不相符。至于陆华躲剑的动作,也很娴熟,丝毫不像仓惶躲避。”慕容笙左边坐着的中年人说。 “你们的意思是……”彭嘉驰欲言又止,惊得瞪大了眼睛。 果然,陆乃辛以陆华受伤为由,向赵元弘请求,准许陆华包扎好伤口再上场。赵元弘准允,让其他人先上擂台比试。 彭嘉驰对慕容笙及那中年人钦佩之极,并询问中年人的姓名。 “在下东鹏。”中年人说。 “你是不夜城城主?失敬失敬!”彭嘉驰吃了一惊,“你也是来竞选驸马的?” 长者为尊,东君死后,他的大儿子东鹏顺理成章成为了不夜城城主,二十年了,此事江湖上人人得知。且不论东鹏武功如何,不夜城数百年的显赫名声足以让他名扬天下。 “不,我只是陪同,我七弟东盎来竞选。”东鹏指着身旁的青年人说。 “想必令弟的武功定是极高的!”彭嘉驰奉承道。 第40章 惊险迭起 先是让两个儿子出场,为他震天侯赢足面子。随后陆华假装被陆严刺伤,博得众人同情,赢取擂主之位的同时,暂时歇着,保存实力,隔山观虎斗,成功躲过与诸多高手正面交锋。 陆乃辛为了让三儿子陆华当上驸马,不惜以二儿子陆严为炮灰,精心导演了这场大戏,可谓用心良苦,一举多得。 陆华下去后好一会,擂台依然空着,无人上台。 “上台都不敢上,呵呵,我儿真英雄也!”陆乃辛洋洋得意,一副傲慢之态。 他身后的杨开心、哈哈儿嘻嘻哈哈地笑道:“小侯爷英雄!” “快上啊,再不上陆华公子便是驸马了!”有人起哄道。 “神门宴长风,哪位肯赐教?”一个青年走上台去,昂然道。 “云崖阁南宫影讨教高招!”一个青年纵身上了擂台。 二人行过照面礼,直接拔剑相斗,战在了一起。 神门武功以玄掌为尊,剑法如掌,劲力十足。 云崖阁剑法飘逸灵动,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无尽杀意。 南宫影虽未得孔仙胄独步青云真传,耳濡目染,轻功也真了得,腾飞挪转,真个如飞燕一般。但他毕竟武功不济,不出十招,便败在了宴长风的剑下,心服口服,下了台去。 宴长风轻松取得一胜,信心大增,“还有哪位肯上台赐教?” “不夜城东盎,请指点!” 东鹏旁边的东盎纵身一跃,上了台去,宝剑出鞘,与宴长风斗在一起。 台下众人惊奇地发现,宴长风的剑不再像之前斗南宫影那般灵活了,好像粘附在东盎的剑上一般,完全被牵制住,使不出全力。 “你这是造化会元功?” 宴长风忽然反应过来,于是弃了长剑,赤手以搏。 “好,我也不占你便宜!” 东盎弃了剑,赤手对之。 宴长风使得是神门大宗地玄掌,掌劲如惊涛骇浪,气势雄宏。东盎使得是造化会元功,刚中带柔,婉转不失力度。 东盎的武功略高于宴长风,始终占据着优势,难免会有轻视之意。 忽然,宴长风长袖抖动,一个碗口大的铁器嗖地蹿出来,正中东盎胸部,将他打落台下。铁器又迅速被收回了袖中。 慕容笙看清了,那铁器外形如钟,有半尺大小,却听见身旁的东鹏惊叫一声:“钟流火!” 慕容笙吃了一惊,暗想:“钟流火?那是什么东西?” “暗算偷袭,卑鄙无耻!”东盎嘴角流血,强抑伤情,捂着胸口回到了坐席。 “长风不过一品小罗天境,阁下竟能与我过上这么多招,足见武功不弱,佩服佩服!”宴长风笑道。 慕容笙早已看穿他最多小宗师,只是在危言耸听而已。 “仇门主为了让弟子夺得驸马之位,不惜动用钟流火,果然用心良苦。不夜城他日必定登门讨教!”东鹏盯着神门一众人说,然后扶着弟弟东盎走了。 “神门恭候东城主大驾!” 说话的是神门此来的领头者,是个俊朗公子,年龄也就二十出头,书生打扮,英俊不凡,柳眉杏眼,肌肤细腻,颇有三分女儿娇。他身后站着一少年,五官精致,比他还要娇美。 那少年与慕容笙对视一眼,二人同时一愣。 这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神门宴长风已连败云崖阁、不夜城高手,武功卓越,还有谁上台挑战?”赵元弘禁不住欣喜之情,喊了一句。 余下几个晋级者面面相觑,却没人出列。 慕容笙一副漫不经心之态,向神门为首的公子抛去一个挑逗的眼神,端茶敬了一杯。那公子淡淡一笑,并未回应。 “二师兄,还等什么,快上!”皇甫瑜对一字正清派最前端坐着的苏清晖说。 苏清晖都被点名了,哪还好意思继续坐着,一跃上了台去,“一字正清派苏清晖向神门高手讨教!” “原来是一字正清派的二师兄,失敬失敬!”宴长风作了一礼。 “在下不过初入一品,还请大罗神仙手下留情!”苏清晖冷笑一声。 “好说,好说!”宴长风脸色有些凝重。 一字正清派可是江湖第一大派,苏清晖作为一代弟子二师兄,名声更是响亮。 二人也不废话,直接拔剑相向,打在了一起。 斗了二十余招,慕容笙发现,苏清晖的武功稍在宴长风之上,或许是忌惮宴长风袖中藏着的钟流火,苏清晖总是留了防患于未然的后手,不敢使出全力。 “苏大侠,宴大侠可是名门大派中的佼佼者,武功又远胜于你,别担心,他不会用钟流火偷袭的,你还是使出全力跟他打!”慕容笙见他们打得胶着,浪费时间,故意激道。 苏清晖慢慢放得开手脚了,优势越来越明显。 宴长风节节败退,无奈之下,瞅准机会,故技重施,袖里乾坤射出了钟流火。 就在他射出前的一刻,慕容笙喊了声:“小心!” 苏清晖听到提醒,忙侧身避过一击,身体回转向前,拿剑抵住了宴长风的脖子,取得胜利。 那钟流火没有击中苏清晖,直直飞过来,被慕容笙伸手接住。 宴长风气呼呼地下了台,恶狠狠地盯着慕容笙。 慕容笙把玩着钟流火,呵呵一笑,“流火?怎么一点火都没?” “没看出来高手原来就在眼前!”坐在正对面神门那位玉面公子冷笑道。 “过奖,我也只是凑巧瞎喊了一句,没成想宴大侠与我心心相通,使出了钟流火。”慕容笙笑道。 “什么心心相通,瞎猫碰上死耗子!”彭园画不屑道。 “对对对,这位彭姑娘说的不错,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慕容笙笑道。 玉面公子身后的少年走来伸出了手,“把钟流火还我们!” 他声音细腻甜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慕容笙乖乖将钟流火交给他,任由他带走了。 “还有谁?” 苏清晖打败了劲敌宴长风,信心大增,遍视台下喊道。 彭嘉驰想起身,被慕容笙一把摁住了,“你不是他对手,不要上。” 彭嘉驰又安稳地坐定了,不过一脸难色,却不知是何故。 “二师兄,咱们过几招!” 皇甫瑜站起身来,遍视众人,一脸傲慢之态,握着剑便上了擂台。 “小师弟,手下留情哦!” 苏清晖诡异一笑,提剑飞身刺来。 皇甫瑜师从一字正清派左掌门雍正岚,与苏清晖同辈,在一代弟子中排行最末,是以苏清晖称他为小师弟。 从交上手开始,皇甫瑜就被苏清晖压着打,始终占不得上风。 “二师兄,你想干什么?”皇甫瑜惊问。 “干什么,当然是争夺驸马之位啊!”苏清晖长剑所指,剑影飞转,打得更狠了。 皇甫瑜招架不住,左支右绌,啪,长剑被打在了地上,苏清晖的剑刃则抵在了他脖子上。 台下众人碍于司徒皇甫中圣的面子,唏嘘感慨,假装替皇甫瑜感到惋惜。 “小师弟,承让了!”苏清晖冷笑道。 “苏清晖,你居然敢……敢违拗师傅的意思,你不想活了吗?”皇甫瑜气得脸都紫了。 原来皇甫瑜上台前自信满满是有原因的,他父亲当朝大司徒皇甫中圣早已做通了关系,一字正清派内部已安排好,让武功高强的苏清晖竞选驸马替皇甫瑜扫清劲敌,助他竞得驸马之位。 “小师弟,你在说什么啊,咱们公平比武,什么违拗谁的意思,这话可不要乱说,免得污了咱们一字正清派的名声。” 苏清晖见色起意,见利忘义,孤注一掷,决定自己竞得驸马,摆脱被人驱使的日子。 “苏清晖,你妄想,就算你竞得驸马之位,公主也不会看上你的。”皇甫瑜气呼呼地下了台。 苏清晖呵呵笑着,不以为意,志满意得。只要赢得比武,公主看不看得上又如何?为了皇家声誉她也得忍着。就算被扫地出门,得到的酬劳肯定不菲。总之,世上无难事,皇天不负有心人。 “一字正清派苏清晖连胜宴长风、皇甫瑜,武功造诣无愧当世高手之称号,谁敢再上台挑战?”赵元弘说。 彭嘉驰起身就要上去。 慕容笙拉住了他的手臂,“彭公子,你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但我更不是你的对手,我宁愿败在他手,也不愿咱们交恶。”彭嘉驰淡然一笑,慕容笙松开手,放他上台去了。 第43章 驸马非我意 迷迷糊糊中,慕容笙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顶装饰奢华,是他从所未见的。 他仍觉全身酸痛,挣扎着翻起身来,见一个侍女正在擦花瓶。 房内干净整洁,古董玩物不少,靠墙是一排书架,摆满了书籍。 侍女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她,忙小碎步跑了过来,扶住他,“公子,您终于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慕容笙问。 “这里是八皇子的书房。您和公主尚未成亲,让您住碧水寒烟宫不合适。可是把你安排在别处公主又不放心,为消除公主的担忧,八皇子便让把你安排在这里。” 赵元丰对赵漠烟非常疼爱,专门为她盖了一座宫殿,命名为碧水寒烟宫。 侍女扶着他坐到了书桌旁,继续说道:“九公子,您已经昏睡三天了,公主都快急死了,她一直在这里伺候您,眼睛都熬红了,就刚才八皇子才劝她回去歇着……” 慕容笙猛然醒悟,惊问道:“你喊我什么,九公子?” “对啊,八皇子专门吩咐的,等您和公主真正举行过盛典才能喊您驸马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姓九?”慕容笙暗想一定是自己的身份泄露了,否则赵漠烟也不会傻到伺候他三天三夜。由此可见,赵漠烟真的是对他动情了,从十年前就开始了。 “哦,您说这事啊。八皇子和公主都喊您九月笙,我们便喊您九公子了。不过后来我听说啊,您开始并不是姓九,而是复姓慕容。” “我昏睡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把你听到的都告诉我。” “这个……公子,我们做下人的不敢乱说话,否则传出去小命不保。”侍女面现难色。 “没事,有我罩着你谁也不敢把你怎样,等我当了驸马就把你带在身边,包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知不觉中,慕容笙也被丑恶的世俗玷污,虚情假意的承诺说得头头是道。 “多谢驸马爷,那您可记住了,我叫杏儿。”侍女大喜,这才将事情的原委道出来。 三日前,慕容笙力敌群雄,拔得头筹,不过在受封前昏倒了。 皇帝赵元丰以慕容笙体质差为由,说他难堪驸马大任,有辱皇家声誉,便要吩咐人将他撵出宫去。 “哎,他在说话,他的嘴在动。”有人指着慕容笙说。 “去听听他在说什么。”赵元丰安排道。 太监总管俯身贴耳到慕容笙的嘴边一听,起身说:“回皇上,他说他叫九月笙,他要找雒阳。” “九月笙?九月笙……对,是你,没错,就是你,你的眼神……”赵漠烟当时就懵了,疾步向下奔去。 她险些被凤袍绊倒,多亏赵护印跟在一旁将她扶住。 “九月笙,你快醒醒!”赵漠烟俯身趴在了慕容笙身上,使劲摇晃他,同时对赵元丰喊道,“父皇,不能撵他走,儿臣就要他做驸马。” “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怎么做得来驸马,天下的男子难道死绝了吗?你想让全天下人都耻笑朕吗?”赵元丰斥道。 “不,儿臣此生非九月笙不嫁。”赵漠烟固执道。 正当他二人僵持不下之际,赵护印为慕容笙按了一下脉搏,回道:“父皇,这小子还没死,不如等他醒过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赵元丰知道拗不过赵漠烟,只好应了下来。 驸马之选不欢而散,原本安排的酒宴都取消了。 “公主原本想让公子您住进碧水寒烟宫的,八皇子说……”杏儿正讲着,吱呀一声门开了,赵护印走了进来,她吓得忙闭上了嘴,站在了一边。 嘭! 赵护印经过杏儿身边时,一掌打在她天灵盖,直接将她打死了。 “你疯了,她只是个宫女,你杀她干什么,有种你杀我啊!”慕容笙大怒,忙上前察看,杏儿已经断气。 赵护印面不改色,冷冷地说:“九月笙,看到了,宫里可不像外边,一句话都不能说错,稍有不慎便小命不保。” 慕容笙没理他,而是扯下床帘,在地上铺平,将杏儿包裹在里面,满怀愧疚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你体内有佛道两家强大的内功,互不兼容,互相冲突,往后绝不可运功过猛,否则小命随时不保。”赵护印说。 “还有呢?想说什么一并说出来!”慕容笙说。 “鉴于你的身体状况,你不可以成为驸马,更可不以让我皇室蒙羞。我父皇说了,只要你肯主动放弃,赏你黄金万两,江南别院一座,奴婢百人。这赏赐可不比驸马少。”赵护印冷哼一声,“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赵漠烟出现在了门口,眼中满是不屑之态。 “烟儿!”赵护印吃了一惊,“烟儿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赵漠烟愤恨道:“八哥,从小你就疼我,关心我,呵护我,其他人都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我是遗腹子,只有你把我当作亲妹妹,我打心底感激你,敬你,爱你。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要破坏我一生幸福的人居然是你!” 慕容笙但听这一生幸福四字,心底着实吃了一惊,看来这小妮子真的是喜欢上自己了,而且用情至深。 赵护印的脸色原本就冷峻,这一来更加阴沉了,如罩了一层黑雾,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屋外传来稀稀拉拉的声响,夹杂着呼喝声。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赵护印见机会来了,便急匆匆地去了。 “真没想到,十年前的癞头小子居然是这么个俊俏公子!”赵漠烟盯着慕容笙,满目含情,脸上显露出淡淡的喜悦,“你还认得我!” “当然认得,化成灰我都认得。”慕容笙冷冷地说。 “你怎么这么说我。”赵漠烟忽然想到他是不是在生赵护印的气,忙解释道:“都是我不好,不应该撇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八哥刚才说那番话绝对是无心的,回头我让他跟你道歉。父皇那里我来说,保证……” 慕容笙打断道:“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十年前你把雒阳抓走,她现在哪里?” “这么说你到此的目的当真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她!”赵漠烟的脸色霎时间变了。 “不然你以为呢!你真的以为我会看上你?”慕容笙不屑道。 “实话告诉你,那小妮子早被我剁成肉酱喂狗了。”赵漠烟蛮横道。 “你说什么?”慕容笙大怒,掌力到处,桌上的断剑古柏已到手中,他拿剑抵住了赵漠烟的脖子,质问道:“你……你真的杀了雒阳妹妹?” 赵漠烟撇过脸去,一脸无畏,眼眶中涌动着晶莹的泪珠,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九月笙,快放了公主。”高树云和梁立鹤出现在了门口。 “还有你们两个,快说,十年前被你们捉走的那个小女孩呢?”慕容笙喝道。 “不要告诉他。”赵漠烟吼道。 “快说,不然我杀了她你们两个谁也担待不起。”慕容笙的剑尖往前一顶。 “住手,我说。”梁立鹤接着道:“那小女孩十年前就被一个黑衣人闯入宫中救走了,那人武功极高,我们没追上,也没认出是谁。” “好,多谢!”慕容笙大喜,将赵漠烟猛地往前一推,夹住裹在床帘中杏儿的尸体,一飞冲天,嘭!撞破了屋顶,往东逃去。 高树云和梁立鹤远远追在其后。 将近皇城东门时,锵锵锵的剑刃撞击声传来,赵护印正与一人悍斗。 那人面色沧桑,满头白发,衣着破烂,不过身材孔武有力,手中的一柄剑更是金光闪闪,耀眼夺目,其武功之高,不在赵护印之下。这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剑魔凤鸣,他手中的剑则是十大名剑榜排行第八的月冲。 赵护印与凤鸣奔跃于皇城内各处高大的宫殿之上,互相追逐打斗,姿势飘逸流畅。强大的剑气纵横挥洒,激起瓦屑飞溅,凌乱如雨。 宫里的守卫、侍卫跟着在皇城内四处乱窜奔走,别说打了,连他们的影子都追不上。 “八皇子,我们来助您!” 高树云和梁立鹤放弃了追赶慕容笙,冲凤鸣而去。 凤鸣与赵护印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赖有名剑月冲在手才能勉强占得上风,当两个御前侍卫加入战斗时,他立时便处了下风。 “哼哼,徐百川之后,皇城内果然还有高手,看来江湖传言不假,在下改日再来讨教!”凤鸣一剑激起飞瓦作掩护,往城东奔去。 慕容笙并不知道他是谁,看了打斗后暗暗惊叹,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高人! 他跟着纵跃疾奔,与凤鸣一前一后出了皇城,又直奔冀州城东。 第48章 变道 “孔阁主,你说的没错,咱们确实曾经见过,你还借我一样东西未归还。”慕容笙说。 孔仙胄皱了皱眉,怎么也想不起来,傲慢道:“老夫生平从不向人借东西,因为这天下间所有的物事都可以是我的。” “十年前,云崖之巅。”慕容笙提醒道。 “你……原来是你!火烧正清盗仙刃,九月笙!”孔仙胄恍然大悟,嘿嘿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然英雄出少年!” “难得孔阁主还记得仙刃,十年前,你向我借仙刃给释迦叶后一借不还,一字正清派整整追杀了我十年,为躲避追杀,我不得已连姓氏都改了,东奔西跑,生活潦倒。好容易傍上神门这棵大树,你又想拆我的台。”慕容笙说。 “如此说来,你刚才所说的苏木山经历和大败剑魔凤鸣都是假的了!臭小子,吓我一跳。”孔仙胄哈哈大笑,“所谓强者天下,十年前那仙刃本就是属于我的,何谈借剑一说。” “孔阁主你身为一派掌门,自诩道门正统,怎可恃强凌弱,为难我们这些晚辈。真的是有失大家风度!”慕容笙故意激道。 “臭小子,你也不用激我,更不须掩饰,老夫见你气息缥缈,武功肯定不弱,只要你能接住我三招,我可以答应今天放你一马。”孔仙胄说。 “孔阁主过誉了,实不相瞒,晚辈有幸得知天道人黄侗鎏黄大仙指点,学了一套专门练气的武功,叫作龟息功,这套武功可以变换控制气息,以冒充顶尖高手来唬人,实则中看不中用,不足为道。所以这比试也没必要了。孔阁主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大可动手杀了我。” “我就说嘛,哪有如此年纪轻轻便跻身问仙境的,老夫自认聪慧绝顶,际遇造化无双,才在四十岁以后初窥天门。公认古今第一人徐百川,也才在三十岁左右问仙。小子,算你识相,看在十年前仙刃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一马,从此以后咱们互不相欠。快走,下次让我遇到你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慕容笙辞了孔仙胄,往东北方向而去。不到一个时辰,追上了霍虞一行人。 “慕容大哥!”雒阳远远望见他,惊喜地喊道。 霍虞笑靥如花,“能从孔仙胄手上逃脱,慕容公子武功不赖嘛!” “托虞美人洪福!”慕容笙笑道。 宴长风冷冷地盯着他,气得咬牙切齿,暗暗咒骂那孔仙胄无能,还妄称什么天下第一,连这么个废物都收拾不了。 “长风,还等什么?”霍虞说。 宴长风会意,极不情愿地将马让给了慕容笙骑。 霍虞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明白,那孔仙胄确实是冲着自己来的,若不是慕容笙挡住,恐怕此番要毁于孔仙胄之手,名声不保了。让宴长风将马让出来,算是小小的报答! “原来慕容公子是苏木山的传人,恕我眼拙,之前没看出来。败剑魔凤鸣,胜云崖阁主孔仙胄,这消息若传出去,必定轰动江湖!”霍虞说。 “雕虫小技,虞美人见笑了。”慕容笙知道孔仙胄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再追来的,但又不便明说,恐失了面子,“孔阁主临走时说对虞美人爱慕得紧,料想必定会再追来的,咱们应该变道前行。” 他这话已经很明朗地影射出自己不是孔仙胄的对手,而且差距不小。霍虞作为聪明人当然听得出来,至于他是怎样将孔仙胄甩掉的,她也不便直问,问了也白搭。 “哼,危言耸听,你让他追来试试,看我不卸了他的腿。”宴长风吹嘘道。 “六师兄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说,咱们也不用这么辛苦的赶路。”雒阳白了他一眼。 宴长风没有正面回答,继续放大话:“我已经派人回教中搬救兵了,等出了冀州界,进入薄州界,便是我神门的地盘,到那时叫他孔仙胄有来无回。” “从此到冀州、薄州交界尚有两天的路程,孔仙胄驾鹤而行,一日千里,随时都能追上我们,请问宴大侠的救兵何时赶到?孔仙胄可是当世公认的超一品逍遥神仙,又有十大名剑榜排行第三的鲲鳞在手,你的救兵赶到又如何,能赢他否?” 慕容笙字字有理有据,说得宴长风哑口无言。 “慕容公子所言极是,要对付孔仙胄,非我神门倾巢而出不能敌,我们必须避开孔仙胄绕道回神门。但冀州、薄州之间有太行山脉阻隔,只此一条道,要绕开的话,就费事了。” 霍虞脸上显现出一丝忧郁,这还是慕容笙见到她以来的第一次。 “孔仙胄之所以没撵上来,八成他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这会他已经在咱们的必经之路等着了。所以,咱们不想绕开都不行。”慕容笙说。 “要绕开太行山脉进入薄州南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向西北去入梓州,北上跨阴山,入薄州北再向南。其二是东去入阳州直到东海,沿海岸线北上,自燕山口入薄州腹地再向南。”宴长风冷笑一声,“别看中原阳春三月风光好,此时的梓州只怕风雪未停,阳州沿海岸海啸不止,两条道没一条好走的,比起与孔仙胄厮杀,情形好不到哪儿去。” “听你的意思,你是想让你师娘被孔仙胄捉走吗?”慕容笙笑问。 “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我可没这样说。师娘为了让我夺驸马,不惜背着师傅偷偷将钟流火拿来给我,恩情四海,我宴长风万死难以报答,又岂会让孔仙胄那厮碰她一根汗毛。” “长风,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霍虞又问:“慕容公子,依你之见,咱们该选哪条路走?” “第三条路,或者第四条路都行。”慕容笙笑道。 “第三、四条路?”众人皆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叽叽喳喳地议论,通往薄州的路分明只有一条,宴长风所说两条绕路都是强加的,哪有什么第三条路,更别说第四条了。 “西北入梓州,领略草原风光,北上跨阴山,赏暮春雪景,此为第三条路。东入阳州,出东海上扶天山,一览天地奇观,然后驾船北上,搏浪遨游,此为第四条路。” 慕容笙所言第三、四条路就是宴长风所说的第一、二条路,只不过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宴长风过多地考虑了事件的本身,导致表达方式过于悲观,慕容笙则是客观地看待事情,以一种乐观的态度对待。 听了宴长风的两条死路,众人无精打采,郁郁不乐,如同自身是那待宰的羔羊一般。 但听得慕容笙所言,众人对这两条路充满了向往,即便孔仙胄没有阻住正道,都想去绕路尝试一番。 “慕容公子言之有理,我早就听说扶天山的神奇所在,一直无缘一睹其风采,不如趁此良机去一趟,感受一下也无妨。就是不知慕容公子可愿与我们同往。”霍虞说。 “当然愿意,荣幸之至!” 慕容笙原想将雒阳护送回神门再去扶天山找神剑扶天,履行对仲凤清的承诺,这一来倒好,有这么多人相陪,旅途便不再寂寞孤单。 第52章 彭园画暗中相助 自海边向西去三十多里路,远远便可望见一座庄严威武的城池,正是东海府城所在。 这一路走来,慕容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借机逃走,却哪有机会,除了孙将军率领的三四百铁骑,沿途多有东海府官兵驻扎,根本没机会逃走。况且对于大渊二皇子赵磐的盛情相邀,慕容笙也想一探究竟。 生而为人,谁没有好奇心! 孙将军长得挺斯文,顾盼之际却极有威势,沿途碰到的官兵对他毕恭毕敬,足见他身份不一般。 “还未请教将军大名?”慕容笙问。 “孙孟德。”孙将军不苟言笑,面无表情。 “怎么沿海岸边驻扎这么多官兵,却是为何?”慕容笙又问。 “一直以来,扶桑岛国不甘心屈于弹丸之地,妄想入侵我华夏沃土。二皇子文韬武略,智慧超人,为防止扶桑国偷袭登陆,便想到了这个妙招,从海岸边开始每隔一里驻扎一队官兵,直至东海府城,官兵之间遥相呼应,便是他扶桑武士有万般能耐,也不能得逞。”孙孟德一脸自豪。 慕容笙看得出孙孟德对二皇子赵磐很是崇敬,不禁对赵磐起了好感,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 进了东海府城,沿着主街道直走,到得一座宏伟的府院外。 这便是东海府的总督府。 孙孟德引着慕容笙一直到了内堂,但见堂上对坐一老一少二人。 老的年逾五旬,头发花白,身着四爪龙袍,一猜就是大渊皇帝赵元丰的亲弟弟阳州牧赵元臻。 少的三十多岁年纪,身着蟒袍,留着八撇胡子,精气神十足,一猜就知道是二皇子赵磐。 “启禀王爷,二殿下,慕容公子到!”孙孟德将慕容笙引荐给了二人。 “参见王爷,二殿下!”慕容笙抱拳作了一礼。 但见慕容笙进来,赵磐早早起身相迎,“果然一表人才,难怪会被漠烟相中。哎,你怎么受伤了,这是谁干的?” “启禀殿下,是一字正清派的人,末将赶去的时候,慕容公子已经斩杀了二百多人,也幸好末将赶去的及时,否则剩下的几百人也要死翘翘了!”孙孟德笑言。 “一字正清派高手众多,慕容公子以一敌百尚不落下风,武功之高可见一斑,不愧是比武招亲竞得驸马之人。”王爷赵元臻赞道。 “王爷、殿下过誉了。”慕容笙暗想,依目下情况来看,这二人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出逃之事,“小人追凤鸣三天三夜,激战数日,身体疲乏,才不小心中了招,否则莫说是苗人杰一众喽啰,雍正岚、庞正琚又奈我何?” 他吹嘘自己武功高,是想给对方警醒,虎落平阳,也不是尔等能欺的!更重要是想掩饰被苗人杰等人刺伤的事实。 “追杀剑魔凤鸣,此话当真?”赵磐惊讶道。 凤鸣既被称作魔,又有名剑月冲在手,江湖地位那是毋庸置疑的,众人对他是又敬又怕。敬的自然是他的高强武艺,怕的也是他的高强武艺! “在王爷和二殿下面前,笙岂敢说谎!” “剑魔凤鸣闯入皇宫一事我也听说了,应该不假!”赵元臻说。 “如此说来,慕容公子并非逃婚,而是追杀凤鸣才离得皇宫?”赵磐略显诧异。 慕容笙暗暗吃惊,原来自己逃婚的消息已被他们知晓了,但为何他们不急着抓自己,要在这枉费口舌,难道这王爷和二殿下是正义之人,想要为自己开罪不成? “不对,他是先逃婚后追凤鸣的,否则皇帝怎么会下令要处死他!” 话音从后堂传来,与此同时一人从后堂走了出来,竟然是彭园画。 “彭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慕容笙暗暗叫苦,惨了惨了,这彭园画绝对是来报仇的。 “你都能在这,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了?”彭园画莞尔一笑,“慕容笙,这可是东海府,当着王爷和二殿下的面,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不要说浑话,免得脑袋搬家!我知你武功在问仙境界,却如何挡得住二殿下数十万大军的羽箭阵,更何况你现下受了重伤。” 慕容笙隐隐察觉到,当自己否认逃婚时,赵元臻和赵磐脸色明显变得严肃了,不如先前坦然,不禁暗想:“莫非他们希望我是叛逃者?” 还有那彭园画,嘻嘻哈哈,面带笑意,也不像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慕容笙横下心说:“不错,我竞选驸马并非是想娶公主,而是想从她口中探听一个人的下落。目的达到后,我当然选择出逃。事实就是如此,你们拿我回皇城领赏!” 果不其然,赵元臻和赵磐的脸上显出一丝欣喜之色。 “敢问慕容公子,你口中所说的这个人是谁?”赵磐问。 “十年前失散的一个故人,被公主带人抓走了,她叫雒阳。” “雒阳?我仿佛记得雒川有一女,叫作雒阳。你和雒川什么关系?”赵元臻问。 “雒川?他是谁啊,我不认识。十年前我和雒阳途中无意相识,因我之故牵连她被捉走,这才冒死入皇城寻她下落。”慕容笙解释道。 “如此说来,你并不是为雒川报仇去的?”赵元臻接着道:“雒川是前丞相,为大渊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后为奸人所迫,落得个悲惨结局。” “王叔所言极是,雒丞相确是国之栋梁,可惜啊,不然有他在,慕容将军也不致困死西胜,我大渊更不会蒙羞!”赵磐叹道。 慕容笙暗想,如此看来,雒阳的父亲真有可能是雒川,如能探听到雒川的一些信息,回头告诉雒阳,不也挺好,如若有机会为雒川报仇,就更好了,于是问:“雒丞相到底是被谁所害,他是怎么死的?” “在大渊王朝有这等能耐的,除了奸臣四兄弟还有谁?”赵磐冷笑一声。 “奸臣四兄弟我听过,这个坊间早有传闻,指的是满嘴吾皇万岁郭效忠,向来志比天高郭鸿图,常言情义无价郭奉义,表面爱民如子郭守仁。这四个狗东西,别逮我手里!”慕容笙愤恨道。 “慕容公子言辞慷慨,颇有当年龙城飞将的气势,我大渊王朝缺少的正是这样的人才!”赵元臻说。 “王爷过誉了!”慕容笙暗自欣喜,心想依目下的情形,这二人是决计不会难为自己了,心情这才坦然,“笙有一事不明,王爷和二殿下邀我至此却是为何,还请明示。” “无他,仅对慕容公子钦佩而已!公子有伤在身,暂且在府上养着,有什么需要直言便是,不必拘束。”赵磐说。 慕容笙暗想,赵磐将他请来肯定有事,反正现在出去与其被一字正清派追杀,不如暂且待在这里安心养伤,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此就叨扰了!” “慕容公子,走,我扶您回房歇着!”彭园画笑道。 慕容笙向赵元臻和赵磐辞了行,跟着去了。 回到房中,彭园画让人取来了纱布和刀创药,亲手为慕容笙绑扎伤口。慕容笙再三推辞不过,只能欣然接受。 “彭姑娘,你不应该回北方狼族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慕容笙问。 “你无情,我不能无义呀!”彭园画嘿嘿一笑,“我本来是走了,途中得知你逃婚的消息,才知你并非贪图富贵之人,是我错怪你了,这才追回来,想向你赔个不是。” “不怪你,只因情况特殊,不便明言,我也有错。”慕容笙笑道。 “我一路打听追到了阳州,暗中发现一字正清派阳州分舵在秘密调集人马,一探听才知,他们是要对付你。我怕你斗不过他们人多势众,于是拜访了爹爹多年前的老朋友阳州牧臻王爷,请他出手相助。臻王爷当时已经得到了你逃婚之事,我又说你武功高强,驸马之争时力挫群雄,他也说你是个人才,要将你引荐给东海府总督二皇子赵磐,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事。”彭园画道出了前因后果。 “真没想到是你救了我的命,先前真是对你不住。”慕容笙一脸歉疚,心中又犯了嘀咕,这彭园画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以后怕是要难以甩掉了,再碰到雒阳,这怎么解释的清。 “跟我还客气什么,好好养伤,看得出二皇子想重用你呢!”彭园画说。 赵磐作为大渊的皇子,竟然要重用一个皇室暗中追杀的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慕容笙也暂无心思去管这些事,心想反正眼下无处可去,不如先等等再看情况! 第55章 渡海 不一会功夫,那一人一舟划到了岸边。 那人是个长者,衣着朴素,卷着衣袖裤腿,年逾七旬,鹤发童颜,身材略现龙钟,显得很精神。 那舟其实是艘木筏,由八根一尺粗的树干做成,看着挺结实。 比均衡坚韧度,这木筏可不比贺青鬼的大船差多少,没准还要超过它呢! 最让慕容笙吃惊的是,长者用来划船的不是竹竿,而是与造木筏同样粗的树干,抱在手中轻飘飘的,丝毫不显吃力,足见其臂力惊人。 慕容笙知道遇上厉害角色了,毕恭毕敬地作了一礼,“参见前辈!” “刚才可是你喊我?”长者问。 “正是晚辈,敢问前辈可是从扶天山上来的?” “这个方向除了扶天山,难道我还能是从天上来的啊!”长者笑着下了木筏,将木筏拴在了岸边大石上。 “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允诺。” “不要前辈长前辈短的,小老儿姓范,大家都叫我范老头。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长者又嘟囔一句:“这么有礼貌的年轻人,不多见了!” “那我就叫您范师傅!晚辈想去趟扶天山,不知范师傅能否捎我一程?” “这个没问题,不过我还有事要做,上山可能还得过个几天,就看你等不等得住。” “那要等几天呢?” “我要去附近村子收废铁,收够五百斤就回。快的话一两天,不顺利的话一两月也不一定。”老范说话始终很平淡,不急不躁,不慌不张。 慕容笙暗想一月两月哪儿等的住,这东海府辖地可是赵磐的地盘,时间一长肯定被发现。赵磐是让他去寻《龙泉百炼诀》的,可不是在这耗时间,到时定要大发雷霆。 况且这一带一字正清派的爪牙甚多,时间长了也会被发现。 “范师傅,这锭金子送你,足够顶你那五百斤铁了!这铁也不收了,咱们快上山!” 慕容笙收了苗人杰的二百两金子,随手取了一锭装在身上以作盘缠,剩余的都送给霍虞一行了。 五百斤废铁都不及一锭银子,何况一锭金子,慕容笙原想老范会喜得眉开眼笑,实际却截然相反。 老范仍旧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小兄弟你误会了,我收废铁不是为了赚银子,而是用来铸剑的。” “你铸剑不也是为了赚钱吗?这金子你收着,省去了一道工序不说,赚得肯定比你铸剑多。” “小老儿世居扶天山,在山下铸剑为生,铸剑虽说是为了生活,更多是一种传承,如果哪天不打几下铁,我这浑身就难受。至于钱多钱少,倒真无所谓了!” 慕容笙恍然大悟,老范追求的是境界,并非普通的金钱,“对不起,范师傅,是我太世俗了,您别见怪!这样,为了早日凑够五百斤铁,我陪您去。” “这怎么好意思!”老范难得地笑了。 二人于是提着麻袋,往岸上的村镇走去。 老范带着慕容笙,挨家挨户地问,回收废铁。 三天功夫下来,就收了几个废锄头、废铁锹,加起来也就三十来斤,距离五百斤的宏伟目标相差甚远。 “距离我上次来已经三月了,不应该呀!”老范也是一头雾水,“莫不是真的乱世将至?” “什么乱世将至?” 慕容笙猛然间便明白了,乱世将至,暴乱的人必定要大量屯铁铸造兵器。 老范从他的神情领会到了一切,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范师傅,我有办法了,你在海岸边等我,我去去就回。” 慕容笙绕过岗哨,暗中进了阳州城,来到一家铁铺,只见铁铺内空荡荡的,除了几个铁榔头、鱼叉外,别无他物。 打铁匠在那吭哧吭哧地打铁,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样子,见他进来,瞄了一眼,又继续忙活了,“刀剑已经没有了,都被预定了。” “都被预定了?这是好事啊!怎么看你不高兴呢!”慕容笙心中则在暗想,不高兴的应该是我才对。 “卖兵器的价格比废铁还便宜,有什么好高兴的?”打铁匠没好气道。 慕容笙当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定是官府的人强买强卖,铁匠打得越多,亏得越多,当然无精打采了。 这也证实了老范的预言,乱世将至。 “没事老板,他们欠你的我还。你这有多少铁器,废铁都行,全部卖给我。”慕容笙说。 打铁匠楞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活,“为防止高丽和扶桑渡海偷袭,阳州府颁文,城中所有铁铺要加紧打造兵器,任何人购买铁器数量不得超过三件,你不知道吗?” 慕容笙暗中潜入城中,哪敢去看什么榜文,还真没注意到这个。 “还有这等事?” 慕容笙想通了赵磐与赵元臻联合谋反一事,其他事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取出那锭黄金在铁匠面前晃了晃,“给我六百斤铁器,这黄金就是你的了。” “我这没那么多啊,顶多也就一百来斤。”铁匠看得两眼冒光,霎时间精神百倍,“城中还有三家铁铺,我可以联合他们一起出够六百斤。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铁匠一溜烟消失在了街道中。 不到两个时辰,铁匠搜集来了大批的刀剑、锄头等铁器,加上自己店里的,足有六百斤。 慕容笙将金锭给了铁匠,拎着一大麻袋铁器就走。六七百斤东西,轻轻松松就拎起来,丝毫不显吃力,关键他还这么瘦弱。 铁匠看得呆了,暗暗称奇。 慕容笙回到海边,将自己的劳动果实展现给了等候多时的老范,“这许多都是现成的兵器,你可以直接拿来卖。” 老范冷笑一声,“在我眼中,再好的兵器也都是废铁。” 慕容笙暗想这老范还真是自负,等到了扶天山定要看看他打造的兵器,到底有何不同! 哗啦啦! 老范将铁器全部倒了出来,然后用绳子拴着,一把把地挂在了木筏边上。 慕容笙吃了一惊,“这是要做什么?不怕掉海里吗?” “海里有吃人的鲨鱼,只有这样才能让它们望而却步,远离咱们。”老范回身说:“别愣着了,快来帮忙!” 慕容笙恍然大悟,难怪老范之前叫他多收尖锐的铁器,原来是为此。 他应了声是,忙上前去学着老范的样子,向木筏四周悬挂铁器。 “鲨鱼我听说过,比房子还大,这么小的兵器能伤得了它们吗?”慕容笙忧心道。 “肯定伤不了,权当震慑而已。”老范漫不经心地说。 “那岂不是很危险!” “五六十年了,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做人无愧于心,自有上天庇佑!”老范继续埋头干活。 “范师傅,你为什么不坐贺青鬼的大船呢,那多安全!” “安全,那你为什么不坐?” “我……”慕容笙哑然了。 约莫半个时辰,木筏四周吊满了尖锐的铁器,六百斤铁器基本用完了。 老范拎起一人粗的树干,划船出海,驶向东海之东的扶天山。 岸边看海和在海上看海的感觉真不一样,岸边看的时候感觉大海浩瀚壮阔,坐船的时候只觉头晕目眩,无边无际。 慕容笙这是晕船的迹象。 行到中途,老范忽然说:“到了扶天山,你不须为我支付船费,须得帮我做三天工。” 慕容笙暗暗咒骂,为什么不早说,故意讹人是?我帮你寻来六百斤铁器难道还比不上几个铜钱?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慕容笙知道自己晕船了,老范只消手中的棒子一抡便能了解了自己,不得已点头答应了。 木筏行到中途,果然有大鲨鱼围了过来。 慕容笙第一次到海边,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鱼,吃惊坏了,“这么大的鱼,锅里怎么炖得下,想吃整条都难。” “吃它?哼,不被它吃就不错了!” 一头鲨鱼抬头蹿出水面的时候,顶到了木筏周边的兵刃,割破了身体,鲜血如一朵莲花,在蔚蓝的大海上绽放。 老范手中的树干猛地用力,顶到了鲨鱼,嗖一下蹿了前去。 身后成群的鲨鱼朝着那受伤的鲨鱼扑了过去,一通撕咬之后,只见殷红的鲜血散开,受伤的鲨鱼骨头都没剩下。 “怎么鱼还吃鱼啊!”慕容笙这次是真的惊到了。 “鲨鱼是闻着血腥味攻击的,即便是同类也不可幸免。”老范不慌不忙,划着木筏继续前行。 第58章 剑冢 慕容笙清楚的知道,正是他的仗义执言造成了范正大的狼狈出逃,此刻范正大对他定然是恨之入骨的。 为免遭打击迫害,出了铁铺,慕容笙向范正大相反的方向跑路了。 范正大去了沿海岸,慕容笙上了扶天山。 慕容笙唯恐范正大追上来,三步一回头,匆匆向山上赶去。彼时天色将晚,放眼望去有些茫茫然,加之山路崎岖难行,他还险些跌入山沟里。 慕容笙正慌张地走着,忽然发现前路站着一人,熟悉的身影、面容,竟然是范正大。“你……怎么……”他猛然止步,吃了一惊,唯恐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回身去看。 “臭小子,咱们共历生死,没想到你这么不讲义气!”范正大气呼呼地说。 “范师傅您别生气呀,我也是无心之过。”慕容笙嬉笑道,“你不说你在家中地位很高吗,怎么会……” “你以为我真的怕葛光明吗?我那是让着她,所谓好男不跟女斗,葛光明天天给我洗衣做饭,也不容易。男子汉大丈夫,偶然让她一次怎么了!”范正大侃侃道来,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对对对,范师傅说得对,是我小人之心了。”慕容笙笑道。 “跟我走!”范正大迈着大步,向来路走去。 “去哪儿?真的要去渡海收废铁吗?”慕容笙跟在后边问,心中却在想,就算被打死也不会再坐范正大的木筏了。 “天色将晚,视线不好,浪大风急,这个点渡海那是自寻死路。”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就是随口一说,哄哄葛光明罢了。叫我说你这小子是真傻,向我学着点,否则等你娶了老婆绝对天天受欺负。” 慕容笙暗想,天天受雒阳妹妹的欺负我也愿意,天呐,我怎么会第一个想到雒阳,难道我真的爱上她了?他都不敢往下想了,又问:“范师傅,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扶天山晚上豺狼虎豹横行,一个人露宿野外,凶多吉少。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先躲几天,等葛光明气消了咱们再出来。” 慕容笙被他说得瘆得慌,于是答应了。 范正大领着慕容笙,绕道到了自家屋舍后不远处的山脚。 山前是一座松林,在掩隐的松树后,有一个山洞,极其隐秘,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二人走了进去。 范正大随手摸来一个火把,用火折子点亮,洞内瞬时亮堂了。看得出,这个地方他经常来。 慕容笙则暗想,这里应该就是老范的避难所! 沿着山洞走了数百米,一面光滑的石壁挡住了去路,看样子是走到头了。 “不要再走远了,咱们就在这歇着!”慕容笙说。 “急什么,还没到地方呢!这种地方也不能待客啊!” 范正大在墙上摸了摸,伴随着压压的声音,石壁缓缓升起,道路又通畅了。 慕容笙禁不住暗想,这范正大和葛光明绝不是普通的铁匠,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范正大看出了他的疑虑,呵呵一笑,“你不要多想,我和师妹就是普通的铸剑师,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在此铸剑罢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前路隐隐有蓝幽幽的光线射出,越来越亮。 慕容笙想,应该是到山洞尽头了!那光线应该是月光。 行不到三百米,转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高阔百丈不止,四周墙壁是色彩斑斓的荧光石,闪耀着光芒,照亮了整个山洞。 慕容笙为这豁大的场景震惊了! 山洞内遍地插着剑,至少有十五六万。每柄剑长短薄厚一致,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不过剑身都是锈迹斑斑,与铁匠铺中挂着的剑相同,一看就是范正大一门的手笔。 慕容笙又禁不住暗想,范正大这一门学的什么铸剑术,水平也真够差,关键还铸这么多,浪费! “范师傅,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剑冢,藏剑十九万。” “这么多剑,都是你们铸的吗?这得铸多久啊!”慕容笙禁不住叹道。 “我也不知道多久,或许几百年,或许上千年,我师傅不知道,我师公也不知道,反正我们铸剑门历代相传的任务就是铸剑,不停铸剑,除卖掉部分以维持生计,剩下的都要藏进这剑冢。” 慕容笙暗暗觉得好笑,就你们这破铜烂铁,傻子才会愿意买呢!定然是铸得多了卖不出去,不得已找到这藏起来,免得传出去坏了名声。却可惜了这旷世奇绝的山洞。 慕容笙跟着范正大到了剑林彼岸,贴着墙根有一处六尺见方的空地,二人就地坐着了。 “是不是饿了?那石板下面有吃的,自己找!”范正大说。 慕容笙应了声是,揭开墙根一块石板,下面是一个尺许见方的坑洞,里面放着酒和鱼干,禁不住嘀咕道:“竟然有存粮,看来老范到此避难的次数不少啊!” “瞎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我说幸好有吃的,不然饿死在这可就惨了。” 慕容笙于是取出两坛酒和一些鱼干,供两人享用。 范正大抱起一坛酒咕咕咕地喝起来,对鱼干分毫未动。 慕容笙知道范正大在海边生活了一辈子,吃鱼吃够了。他自己却是第一次吃,感觉味道挺不错。 吃饱喝足,二人便依着墙根歇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都醒了。 反正洞内分不清黑天白夜,具体到了什么时间点,也不知道。 慕容笙又取出一些鱼干和酒,吃了起来。 这一次,范正大饿的有些顶不住了,便吃了些鱼干。 “范师傅,咱们什么时候出去?”慕容笙问。 “再等几天,葛光明可没我这么好脾气,让他逮到一定杀了你。” 慕容笙暗暗叫骂,她要杀的恐怕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禁埋怨道:“我还有事要办呢,怎么能耗在这里。” “你这臭小子,真不识好歹,想撇下我逃走吗,当初载你渡海之时你可是答应过我要替我做帮工十日的。这样,我也不欺负你,在这剑冢里度过的时间也算进做帮工的十日里。” “大丈夫言出必行,我怎么会食言呢,全凭范师傅安排。”慕容笙心中却在暗暗祈祷,最好葛光明多生几天气,自己多躲几天,省得出去被范正大当牛马使唤。 这时,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 山洞内很静,细微的声响都能听到。 范正大嘘了一声,让慕容笙千万不要说话。 脚步声停止,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山洞入口的位置,正是葛光明。 葛光明在洞内环视一圈,扬声道:“范正大,我知道你躲在这里,识相的快点给我滚出来,否则让我逮住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她呆立一会,转身离开了。 “葛前辈的意思好像是坦白从宽,要不咱们早点出去承认错误!”慕容笙说。 “就说你小子江湖经验不足,她这是咋呼人呢,这种情况我经历得多了,千万别上当。” 二人于是继续待在剑冢里,醒了吃,吃了睡,分不清黑天白夜。 第59章 扶天之谜 “范师傅,你自幼在扶天山长大,可曾听说过名剑榜排名第二的扶天?”慕容笙问。 “废话,当然听说过了,每天往扶天山跑这么多人,一半以上都是寻扶天的。不过我早就告诉你了,扶天就是个传说,不可能找得到的。”范正大打个哈欠,又躺下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我相信这扶天是存在的。范师傅,你在这住了一辈子,肯定听到过扶天的相关讯息,给我讲讲。” 范正大呼呼大睡,毫不理睬。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可走了啊!”慕容笙作势就要起身。 范正大猛地翻过身来,一把拽住了他,“你想食言吗?” “我在铁铺给葛前辈帮忙,就不算食言了!” “好好好,你别走,我告诉你。”范正大坐直了身子,接着道:“除我铸剑门的人之外,你是第一个进得剑冢的人,以后出去可不许乱说啊!尤其不能让葛光明知道,否则她一定会杀了你的。” 慕容笙猛劲点了点头,连声应是。 “其实扶天就在这十九万剑之中!”范正大说。 “什么?”慕容笙吃了一惊,忍不住扫视一圈,“这剑都一模一样,哪一柄才是呢?” “除过我铸剑门的创派师祖,谁也不知道哪一柄才是真的。我找了一辈子了,也分不清。” 慕容笙暗想,难怪范正大要这么大方地告诉我这个惊天秘密,他这是吃准了我定然找不出来。外面那些寻找扶天的就更惨了,天天荒郊野外无头苍蝇似的找寻,真是些可怜虫。 “据传数百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位武林高手,凭一柄剑横行天下,成为当世第一。打遍天下无敌手,英雄无敌多寂寞,高手于是选择归隐,渡海东去,来到扶天山定居。正巧,与我铸剑门创派祖师太叔子成为了邻居。 祖师爷原本是个书生,看不惯帝王弄权,朝纲不正,才在扶天山归隐的。 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熟悉了,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高手临终前挥剑劈开了天门,为世人寻仙打开了一条通途。他的佩剑则落到了祖师爷手中。 开天门之剑,何其尊贵,若落入歹人之手,江湖上必定要掀起血雨腥风。 祖师为此剑取名扶天,为防止被盗,他潜心研究铸剑术,最后创立铸剑门,开始收徒并立下门规,要门下弟子世世代代铸剑,并屯于剑冢,与真正的扶天混淆在一起。这样即便剑冢被发现,扶天也是安全的。” 范正大喝了一口酒,继续道:“人谁无好奇心!铸剑门越到后来,铸的剑越多,扶天隐藏得越深,门徒想一览扶天真面目的渴望也越强烈。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暗中寻找扶天,最终被逐出了门派。扶天的秘密就此传开了。数百年来,众人只知扶天,不知其所以然,就这样盲目地寻找着。” “将扶天秘密传出去的那人,只是想让众人到扶天山捣乱,然后伺机下手,渔翁得利,所以至今都没人知道剑冢之事。”慕容笙疑惑道:“范师傅,你将我带进剑冢,不是触犯了门规吗?你不怕我将此事传出去?” “铸剑门镇守剑冢近千年,靠的可不仅仅是守口如瓶,这剑冢可是历代祖师的智慧结晶,如没掌门指引,想进来者必死无疑,即便侥幸存活,想出去也是不可能的。”范正大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大有蔑视天下之态。 慕容笙放眼望去,发现遍地的剑极具威势,与这山洞融合一起,像是一种阵势,“我好想见过这种形状,是易经八卦!” 范正大惊讶地咦了一声,“不错,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我可是花了好几年时间才看懂的。这是我铸剑门创派祖师布置的八卦大阵,插在地上每一柄剑的位置都是预设好的,等十九万剑全部插满,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近千年了,铸剑门一代代不断削弱,由起初数百人的大门派直至现在剩下我和师妹二人,终于熬到头了。” 慕容笙暗暗吃惊,一个门派的千年蓝图、兴衰存亡竟早已被预算好了,不禁对铸剑门的那位创派祖师肃然起敬。 “你不是要找扶天吗,我给你机会去找,如果真被你找到了,那也是天意,你可以带走,从此横行天下,算是你陪伴我这几天的奖赏。”范正大喝得晕晕乎乎,躺下继续睡了。 慕容笙大喜,步入剑林,寻找扶天。 剑林中,剑与剑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也幸好慕容笙身材消瘦,侧着身还能走动,要是个胖子,非得削成瘦子不可。 毕竟空隙小,慕容笙行走其中并不轻松,往往会磕着腿,也幸好这一柄柄锈迹斑斑的铁剑不锋利,磕着碰着伤不到人。 既然是扶天,必定是非常锋利的,最起码削铁如泥。 慕容笙随手拔了一柄剑,边走边砍,铛……铛……铛……的声响充斥着整个山洞。 范正大被吵得睡不着,忍不住喊道:“臭小子,动点脑子好不好,这种笨方法我早就试过不下十遍了,根本找不出扶天。” 扶天非比寻常,摆放的位置肯定也不一样。 慕容笙站在洞内的制高点瞧了一阵,瞅准了八卦大阵的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和阴阳两仪中心点,寻了过去,对各点的剑进行了测试,竟没有一柄是真的。 他又回到制高点,继续观察,发现整个大八卦是由数不清的小八卦组成,粗略一数,小八卦的数量少说也有八九千。 八九千个小八卦单只测试中心点位的剑,少说也得天,要费不少功夫。但要是藏剑之人另出奇招,没放在这些位置,又要徒劳无获了。 慕容笙越想越不对劲,身心疲累,于是回到原位歇息,吃点酒肉充饥。 “怎么不找了,是不是找不到啊!”范正大哈哈大笑。 “我歇会再找。” 范正大冷笑一声,“这八卦大阵可不寻常,如果让你能找得到,那不显得我铸剑门祖师爷太也没水准!” 慕容笙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扶天,免得被看扁了。吃饱喝足,他又进入剑林试剑。 范正大依旧过着睡了吃,吃了睡的生活。 慕容笙则是困了睡会,饿了吃点,其余时间一直在剑林寻找扶天。 第60章 不义之源 剑冢里不见天日,始终被碧幽幽的青光充斥着,分不清黑夜白天。 慕容笙也不知找了多少天,还在那苦苦寻找。该想的都想了,该用的策略也都用了,最后只能用最蠢的办法,一柄一柄的试。 “傻小子,别浪费时间了,快去找些吃的来,没吃的了。”范正大喊道。 鱼干和酒已经吃完三天了,二人一直就这样干挺着。慕容笙为找寻扶天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不知饥饱,有就吃没有就不吃。范正大想等他首先提出来,终于还是没等住。 慕容笙经他这么一提醒,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于是暂停了寻找扶天,“范师傅,这会葛前辈应该是消气了,不如咱们出去!” “你不想找扶天了?”范正大暂时还不想出去,故意诱惑道。 “找了这好些时候我也总算是明白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果扶天真是属于我的,早就该找着了。”慕容笙一吐为快,心中如拨云见日,顿时豁朗了。 “这年头,有这等觉悟的人真不多了,小伙子有前途!”范正大由衷地赞道,又说:“你先出去瞧瞧情况,如果我师妹真的消气了我再出去。” “那我要怎么通知你呢?” “不用你来通知,两个时辰之内你不回来,我自然会出去的。” 范正大于是将开启石门的法子教给了慕容笙,慕容笙暗暗铭记在心,出剑冢去了。 洞外正是大好晴天,鸟语花香,微风阵阵。 慕容笙来到铁匠铺外,探头去瞧,正好与坐在桌前的葛光明四目相对。他嘿嘿一笑,走了进去,“前辈,在呐!” “范正大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葛光明面色冷漠,这是还没消气的势态啊。 慕容笙暗想,先跟她唠会,骗点吃的,然后再回剑冢去,他假装诧异道:“范前辈,他不是渡海寻铁去了吗?还没回来啊!” 葛光明蔑视地看着他,未加言语,明显是不相信他。 慕容笙坐在对面,自己倒了一杯茶喝,桌上有野果,顺手拿了一个就吃,“前几日回来的时候,我和范师傅杀了一头蓝鲸,必定惹恼了鱼群,现今出海凶多吉少,要不我去找找范师傅?” “你休想糊弄我,范正大贪生怕死,不可能渡海寻铁去的。一走八天,活也不干了,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葛光明切齿道。 慕容笙暗暗吃惊,这葛光明对范正大简直了如指掌啊,看样子她的火气丝毫没减,范正大现在要出来肯定死路一条。 这时,两个汉子走进了铁匠铺。 一人拿起一柄剑,互相瞅了瞅,直皱眉。 也难怪,剑刃锈迹斑斑,这哪是剑,砍柴刀都比不了。 “扶天剑,二百两一柄,不还价!”葛光明说。 慕容笙暗暗吃惊,就这破剑竟然敢要二百两,难怪卖不出去全存在剑冢了,也幸好有剑冢,否则十九万剑往哪儿扔啊!铸剑门的祖师爷必定是技艺不精,铸的剑卖不出去,故意拿扶天一事来闭目塞听,耽误门徒。 “剑曰扶天,售价二百两,这我们都听说了,就是想来瞧瞧铁锈是不是真的。没想到还真是!” 二人哈哈大笑。 “不买就快滚!” 葛光明一甩长袖,将二人手中的剑夺了过来,只一招便能看出其武功不凡。 二人知道不敌,不敢惹事,匆忙逃走了。 “前辈,你这剑买二百两,确实有点高了!所谓薄利多销,您可以适当降降价。”毕竟相识一场,慕容笙又不少吃她家的酒肉,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 “公平交易,我又不强买强卖,愿者上钩。”葛光明说。 慕容笙但想这老太太真是固执,难怪能和范正大走到一起,便不再多言。 “正大光明,我给你介绍客人来了。” 一伙人出现在了铁匠铺外,为首那人竟然是贺青鬼。 贺青鬼但见慕容笙,也显得很惊诧,呵呵一笑,“没想到你还真渡海到此了,是范大哥渡你过来的!” “你们认识?”葛光明瞅了瞅贺青鬼,又瞧了瞧慕容笙,略显惊讶。 “贺青鬼,现在该说明原因了,说得在理,前事既往不咎,若是平白无故捏造鬼话冤枉人,我可饶不了你。”慕容笙但想到被贺青鬼三次拒绝上船的情形,不由得愤恨起来。 “小娃娃,脾气还不小。放心,我不会以大欺小。说你无情无义,自然是有原因的。”贺青鬼略一顿,继续道:“你是不是对一个女子不起,三番五次骗她情义,又对她始乱终弃?” “你胡说什么……”慕容笙忽然想到了彭园画,想到二人之间的种种,她对他情深义重,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他明知心中爱着的是雒阳,却总会在不经意间接受她的恩惠,甚至是救命之恩,但想到此,慕容笙竟然觉得与贺青鬼说的有几分相似。 “臭小子,被我言中了?你果然是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之人。”贺青鬼及身后众人哈哈大笑。 “慕容笙,他说的是真的?”葛光明质问道。 “当然是真的,没看他都默认了吗?” 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竟然是彭园画。 “你……你怎么在这儿?”慕容笙吃惊道。 “没有甩掉我,是不是感到很失望啊!”彭园画讥讽道。 在东海府的最后一晚,一想到能与慕容笙双宿双飞,短暂相伴,彭园画激动得一夜不眠,天不亮就想找慕容笙上路,无意间发现他暗中溜走。 彭园画强抑怒火,暗中跟踪,发现他往东海方向去了。 去东海的人,除非是渔民,余人都是去上扶天山的。 彭园画于是快马加鞭,抄近道到了东海边,将自己的苦衷添油加醋地诉与贺青鬼听,把慕容笙说成了十恶不赦、无情无义的恶棍。 贺青鬼为人正直,于是答应帮彭园画出这口恶气,才故意喜弄慕容笙,三拒他上船。 “画儿,你听我解释,我并不是有意要丢下你,确实是身不由己。”慕容笙心中有苦说不出,急得险些就要跺脚了。 “哼,身不由己,怕我影响你寻花问柳?慕容公子。”彭园画冷笑道。 “走,找个地方我好好对你解释。”慕容笙拉着她就想离开。 “怎么,想杀人灭口啊?这世上怎么还能有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瞅你长那样,真不知彭姑娘怎么看上你的!” …… 贺青鬼一众人堵住了去路,替彭园画打抱不平,极尽羞辱言辞。 “贺大叔,多谢你的好意,放心,这小子不敢对我怎样的。”彭园画劝道。 “臭小子,这扶天山上少说也有上千号人,个个身手不凡,且都是我渡过来的,谁都要给我贺青鬼三分颜面,你要敢对彭姑娘无礼,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贺青鬼威胁道。 慕容笙和彭园画一前一后出了铁匠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慕容笙,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也没必要不辞而别!”终究还是彭园画先开了口。 “画儿,你误会了。我身负重伤,武功大不如前,少林寺高手众多,你要跟去,我根本分不开身保护你。”慕容笙无奈,只得据实相告。 “你的伤不是在总督府已经养好了吗?” “那算什么伤!我受的是内伤,谁也治不好的。当初在皇宫晕倒,正是因此。我的命现在不是我的,是属于老天的,说没就没了。” 彭园画怔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湖险恶,早点回北方!”慕容笙转身就要走,彭园画猛地从后面抱住了他,他吃了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不管你是真伤还是假伤,有伤没伤,我都要跟着你去。” “为什么?”慕容笙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不为什么,我怕万一你真的死了,连个守墓的人都没有!” 从古至今,只有臣为君守墓,子为父守墓,妻为夫守墓,彭园画居然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倒真让慕容笙有些始料不及。 顿时,气氛稍显尴尬,空气有些凝重。 彭园画松开了他,静静地站在一旁。 二人望着蔚蓝的大海,听着海浪的声音,相顾也无言。 第61章 范正大离家出走 “慕容笙,你这臭小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远处,葛光明追着范正大满山遍野地跑,二人脚步飞快,一看就轻功不凡。范正大气急败坏,朝着这边破口大骂。 “哎呀!”慕容笙这才想到剑冢之约,竟把范正大给忘了,一拍脑门,懊恼不已。 “怎么回事,那老头为什么骂你?”彭园画说。 “那老头嘱托我一件事,我给忘了。算了,别说了,快走,咱们得赶快离开这。”慕容笙知道倘若范正大真被葛光明揍一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要找自己麻烦,不如避其锋芒趁早离去的好,于是望西海岸而去。 “不用怕,我和贺青鬼关系不错,那老头要敢乱来,我找人收拾他。”彭园画紧随其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跟他较真,其实他人还不错。” “笙哥哥,你上过扶天山之巅没?能望见天门吗?” “没有。” “来扶天山不望天门怎么行,难道你是来找扶天的?那找到了没?” “没有。” “天门也不望,扶天也没找到,岂不是有虚此行。不走了,我陪你留在这,等找到扶天再走。” “我顺道来找扶天,只是为了一个承诺,找不到就算了,何必执着。咱们还是去找《龙泉百炼诀》!” “你没看出来吗,赵磐和赵元臻想造反,他们暗中招兵买马,大量囤积兵器,只待《龙泉百炼诀》一找到,必然会起事。为了救你,我谎称会劝我爹爹跟他们联手,里应外合,夺取大渊江山。替他们寻找《龙泉百炼诀》,不过是徒增杀戮罢了,到时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哪有咱们的容身之处。” “就像赵磐说的,现今的大渊奸佞当道,内忧外患,也好不到哪儿去。” “至少老百姓还能过得下去啊,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不管怎么说,赵磐总是与我有救命之恩的,我既然答应了他,最起码要走一遭少林寺,找不找得到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像我答应仲凤清要帮他找扶天一样,不来扶天山一趟,我良心也难安。” 二人到了岸边,贺青鬼的船已经挤满了人,将要起航。 贺青鬼远远望见他们到来,故意延缓了起航时间,“彭姑娘,谈的怎么样了,这是和好如初了?” 彭园画瞄了慕容笙一眼,笑道:“没有。” “那我要不要载他渡海呢?”贺青鬼笑道。 “他已经向我道歉了,就带着!”彭园画笑言,拉着慕容笙一起上了船。 大船启动,缓缓驶离海岸。 “等等我!” 不远处,范正大被葛光明追着驾轻功一路疾奔,高声大喊,追了过来。 当时大船距离海岸已经十数米远,范正大纵身一跃,将要登上船头。彭园画迅速出剑,迫使他中途收劲没蹦上来,双手抓着船沿悬在了半空。 “臭丫头,你想干什么?这海里有鲸鲨,不是闹着玩的地方!”范正大被追得满山遍野地跑,早已筋疲力尽,双手酸痛,感觉要撑不住掉海里了。 “让你上船可以,你得答应不找我笙哥哥麻烦。”彭园画说着,剑尖又往前进了一寸。 “停停停……”范正大身子使劲往后仰,确已避无可避,愤恨地瞧着慕容笙。 慕容笙假装没看见,撇过了脸去。 “嗯?”彭园画剑尖又要往前去。 “好好好,我答应。” 范正大这才被放上船来。 “范正大,有种你别再回来!”葛光明晚了一步,没能上得船来,站在岸边气势汹汹地怒斥。 “谁回来谁就是孙子!”范正大声音不大,被滚滚的海浪淹没,船上的人都听不清,更别说数十米外的葛光明了,看得出,他还是很畏惧她的。 葛光明与范正大远远对视着,越来越远,终于看不见对方。 “范大哥,是不是跟嫂子闹矛盾了?”贺青鬼笑道。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操心!”范正大不屑道。 “你这什么态度,平日里兄弟可没少给你介绍生意,关心关心你怎么了!”贺青鬼不满道。 “还好意思说介绍生意,数十年就卖出去两柄剑,还不及你讨得茶水钱呢。大爷好得很,不需要你关心,没事干一边待着去。”范正大被老婆追着打,被这么多人瞧见,心情很是不爽,不想多言,偏偏贺青鬼要来碰壁。 “剑卖不出去怪得了谁,你要价那么高,傻子才买呢!”贺青鬼又嘀咕一句,“嚣张什么,这可是我的船!” 他声音虽小,却还是传进了范正大耳中。 “你的船怎么了,有种别上扶天山!”范正大世居扶天山,说那里是他的领地,也行得通。 “谁能回扶天山还不一定呢!”贺青鬼一副不屑的神态,又嘀咕道。 他嘀咕就嘀咕,还故意让范正大听到,明显就是有意的。 人不都是这样,从不肯嘴上吃亏。 动物为什么活得潇洒,就是因为不会说话,少了很多烦恼。 “狂妄小辈,你是存心要与老夫作对吗?来来来,咱们先斗上三百回合再说。” 范正大大怒,嚷嚷着就要跟贺青鬼比划,众人齐上前劝架,拉拉扯扯,总算是将他们分开了。 其实众人倒不是担心二人谁把谁打死,而是目下风大浪急,贺青鬼这个掌舵者但有丁点意外,恐怕众人都到不了岸上,要葬身滚滚海浪,喂了鲨鱼。 贺青鬼一副凶相,也不是善茬子,明显对范正大有点怵,想必是担心得罪了范正大,怕失去了渡客的营生。他祖祖辈辈都是往返东海岸与扶天山之间渡客的,且不说赚钱的事,离了这个他都不知道干什么。 “范师傅,真对不住,可能是我理会错了葛前辈的意思,没有及时回去给您报信。”慕容笙毕竟食言,害得范正大有家难回,心中过意不去,主动承认错误。 “哼!”范正大扭过头去,不理他。 “没看出你年纪一大把,脾气还不小。”彭园画也哼了一声。 大船靠岸,众人下船分头离去了。 范正大矗立岸边,望着茫茫大海,不知何去何从。 “老哥,好容易过来一趟,不如去我那喝一杯。”贺青鬼主动过来邀请,还约了慕容笙和彭园画助阵。 “怎么,你们想把我灌醉,然后伺机下毒手?” “老范你怎么不分好赖……”贺青鬼想动怒,被慕容笙劝住了。 “老大爷,您多虑了,对付你直接灌毒酒就好,哪用得着灌醉这么费劲。”彭园画说。 “好,就给你们这个机会。”范正大正愁无处可去,跟着去蹭顿饭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便笑着应了下来。 三人跟着贺青鬼,往不远处的村子走去。 第62章 三剑客 在贺青鬼家中一夜,范正大喝得酩酊大醉,云里雾里,次日一早,贺青鬼跟往常一样要渡船早早出门了,他都还没酒醒。 将近午时,范正大才醒过来,不过眼神迷茫呆滞,不知何去何从。 “贺大叔走的时候说让你在他家中暂住,等葛前辈气消了你再回去,他那边会帮你说情的,并密切关注情况。”彭园画说。 “多管闲事,谁要他说情。”范正大不屑道。 慕容笙和彭园画收拾好行囊,准备出门,“范师傅,咱们就此别过!” 范正大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目送二人离去了。 慕容笙和彭园画一路向西,隐隐觉得身后有人跟踪,回身时却什么也没有,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并无异样。 转过一个弯道时,慕容笙拉着彭园画嗖一下躲进了道旁的大树后。 不一会,范正大小碎步撵了上来,站在道上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 彭园画悄悄走上前去,到跟前时猛然说,“嘿,找什么呢?” 范正大吓了一跳,猛然回身,顿时愣住了,又假装惊讶道:“哎,你们怎么在这,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慕容笙苦笑道。 “范前辈,你家不是在扶天山吗,跑这来做什么?”彭园画笑问。 “逮了只兔子,准备下锅了却给跑了,我这不就一路追到此了……”范正大忽然问:“你们准备去哪儿?” “往西去。”慕容笙说。 “是吗,好巧,我也向西去,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不如同行!”范正大说。 “你跟我们走了就不怕葛前辈担心?”彭园画一脸不悦。 “那老巫婆,我已经受够她了,我打算云游天下,再也不回扶天山了。”范正大坚定地说。 三人于是结伴而行,继续西行。 其实慕容笙还是很乐意范正大跟着的,范正大武功高强,如果肯去少林寺,必要时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彭园画就很不乐意了,原本是两人世界,硬生生被范正大这个第三者给破坏了。一对青年情侣,身旁跟着个六旬老头,这画面毫无违和感。 慕容笙没有遵从二皇子赵磐的吩咐立即去少林寺,而是先去了趟扶天山,如果被赵磐知道,定要恼怒。 为免被东海府的人发现,慕容笙于是绕过东海府前行,彭园画当然明白怎么回事,没有意见。 范正大不知其中详情,有些不乐意了,要问个一二三,“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尽走弯路绕路崎岖小道,却是为何?不累吗?” “想跟我们走就别难么多废话,跟着走就是了!”彭园画没好气道。 “你这女娃也太没礼貌,我不知道情况问问不行啊!”范正大不满道。 “范师傅,画儿就是这急脾气,您别生气。还记得上次咱们来收废铁时你说的不,天下大乱之象已现。东海府现在可不止是在收废铁,还在屯粮草,抓壮丁,要是被逮住,别说云游天下了,哪还有活路啊!”慕容笙说。 范正大恍然大悟,不再多问。 “我听说闯荡江湖的人都有名头,比如江南四友、西山一窟鬼、南疆十大怪、吴中八子什么的,咱们三个是不是也得有个响亮的名号。”范正大笑道:“我想好了,就叫扶天三剑客怎么样?” “幼稚!”彭园画两个字怼得范正大哑口无言。 慕容笙未置可否,自顾自地走。 绕过东海府,进入阳州境内。 忽然,身后响起腾腾的马蹄声,一队人马飞速而至。 “慕容公子,彭姑娘,久违了!”为首之人乃是大渊二皇子东海府总督赵磐手下大将军孙孟德。 慕容笙暗暗叫苦,这些家伙怎么追来了。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范正大狐疑道。 “什么一伙的,说得这么难听。慕容公子和彭姑娘是我们二殿下的贵宾,我们这是来给他们送行的。”孙孟德说。 “范师傅,此事咱们容后再说,你且稍等。”慕容笙又问那孙孟德:“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东海府、阳州一带尽在二殿下的掌控之中,任何人、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孙孟德让手下端过来两盘黄金,“慕容公子,彭姑娘,殿下说之前两位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送行,这二百两金子是给你们的盘缠,请务必收下!” 慕容笙心底着实一惊,幸好赵磐不是小气的人,否则这会迎接自己的不是金子,而是东海铁骑,“盘缠就不用了,请带话给二殿下,我一定将东西寻来给他。” “不要干什么,大老远的,咱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啊!”彭园画收下了黄金。 “范正大,以后不要在东海收废铁,这是最后通牒。慕容公子,彭姑娘,祝你们一路顺风,功成归来!告辞!” 腾腾的马蹄声中,孙孟德率众离去了。 “这臭小子,敢对我无礼,真是不想活了,老子收废铁铸剑干你什么事?” “范师傅,他也不过就是赵磐手下一走卒,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范正大大怒,就要追上去,被慕容笙拦住了。 “哼,你的账还没算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居然是赵磐的爪牙。”范正大怒斥慕容笙。 “你这人怎么……” 彭园画刚开口,就被范正大打断:“还有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跟人家造反,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怎么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恩师的谆谆教诲。” “扶天三剑客这个名号挺不错的,日后必定声动江湖啊,不过稍微有点瑕疵。”慕容笙故意引开话题。 “什么瑕疵?”范正大惊问。 “扶天名头太大,太惹人眼,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就是,虽然前辈你武功高强,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是低调点的好。不如就叫三剑客得了。”彭园画提议道。 “我有古柏,虽然是断剑勉强可称作是剑,你们两个没有剑!”慕容笙说。 “这个不用担心,咱们有的是金子,到前头镇子上了买两柄便是。”彭园画早将两盘金子装进了包裹,包裹立时变得沉甸甸的。 慕容笙哪儿好意思看她一个女孩子背这么重的东西,便主动要过来挎在了肩上。 “好,以后咱们就叫三剑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范正大伸出了手,慕容笙和彭园画苦笑着,伸手搭了上去。 三剑客,这就算是结盟了! 第83章 生死一线间 十日之后,也就是五月初一,于皇城后花园带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大渊王朝公主徐漠烟远走高飞,大渊八皇子赵护印亲自开路,谁人敢拦? 此等美事,恐怕全天下的男子都不敢想,但这馅饼愣是掉在了慕容笙嘴里,吃是不吃,可把他给难住了! 吃,慕容笙已与雒阳定了终身,有些对不住她。 不吃,赵护印可是明说过的,不娶漠烟就要杀了他。堂堂天下第二,谁能与之争锋?慕容笙倒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怕漠烟一入西蛮,永无归日,孤苦一生。一旦两国开战,性命堪忧! 慕容笙愁绪万千,胡乱游走,不觉间已到了少室山下的客栈。 两日前,群雄还在此为了本莫须有的《龙泉百炼诀》杀得天昏地暗,尸积如山,仅两天功夫便已经恢复原貌,开始正常营业了。 江湖就是如此,昨天杀,今天吃,明天死,谁都说不准下一刻的事,活着都是一种很大的福分了! “吆,公子,是您呐,快请进!吃点什么?” 小二还是那个小二,前几日怕得要死,今日又笑容满面。不过他瘸着腿,看样子应该是前日被范正大的银子打中跌伤的。 “腿,不要紧?”慕容笙笑问。 “穷苦命,都习惯了。”小二嘿嘿一笑,表现得还挺乐观。 慕容笙随便点了些酒菜,吃饱喝足,正要结账,忽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高山金叶也不知是被彭园画还是范正大拿走了。 正当他窘迫之际,小二跑过来说:“客官,不用给银子了,你们上次给的多,这次给您免单。” “是吗,那就多谢了,下次来给你补上。” 慕容笙微微一笑,正要起身走,忽然客栈外马蹄腾腾,一大伙人涌进了客栈。 小二见状,嗖一下躲进了柜台后,不敢现身。 来人竟是昨日在少林寺外集结的群豪,一字正清派、摩天教、神门、云崖阁等教派,一个不少,但人数少了一倍。 原来这群人去少室山后截堵释迦叶,堵了一夜不见人影,料想是不是出了岔子,或者被骗了,便分成以庞正琚和雍正岚为首的两批,一批继续守住下山之路,一批前往少林寺查探情况,顺便来个迂回包抄。 “吆呵,这不是慕容公子吗?怎么一个人?”雍正岚哈哈一笑,眼神捎带扫了客栈一圈,好确信凤鸣不在。 “雍掌门,好巧啊。我和凤大侠刚从少室山下来,顺便到此歇歇脚。有一位高人路过,约凤大侠到外面谈事情了,我在此等候他。”慕容笙一本正经道。 “高人?谁?”雍正岚一脸狐疑。 “黄侗鎏黄大仙!”慕容笙只说出黄大仙的名讳,在场众人便震惊了,他又问:“雍掌门,你们不去堵释迦叶,来这做什么,不要《龙泉百炼诀》了吗?” “没等到释迦叶,倒是见冀州军大批调动,貌似是出大事了,九月笙,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然知道,大渊皇帝外出,冀州军可不得跟着保护吗?” “皇帝外出?你不要开玩笑了。”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少林寺和尚里混进了不少朝廷的人,将《龙泉百炼诀》现世的消息传入皇城,大渊皇帝赵元丰亲率大军围了少林寺。也幸好你们走得早,否则恐怕这时候也跟菩崆方丈一样远赴西方极乐了!”慕容笙谈笑风生,说得轻描淡写。 “你说菩崆方丈死了?” 众人皆吃了一惊。 “对啊,死了,他前尘可是大内侍卫副总管关久山,皇帝的左膀右臂,以死谢罪,并保全少林寺安然无恙。” 关久山这个名字,雍正岚这样的老江湖都未必得知,至此他对慕容笙的话深信不疑,又追问道:“最后呢?你们找到释迦叶没?还有《龙泉百炼诀》是不是被皇帝拿到了?” “释迦叶于万千军中逃走了,我想《龙泉百炼诀》也应该是被他带走了!你们现在去追,应该还赶得上!哦,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想必雍掌门你会很感兴趣。仙刃现今就在释迦叶手中,你如果捉住他,那可是一箭双雕啊!” “仙刃在释迦叶手中?怎么可能,孔阁主可是亲承在他手中的。”雍正岚大为疑惑。 “孔仙胄守不住仙刃,被人夺了,这种事传出去对他天下第一的名声多不利啊,他当然不会承认。”慕容笙笑道。 “臭小子,不准你侮辱我师傅。”曲九大声呵斥道。 “好,只要《龙泉百炼诀》没落入朝廷手中,便什么都好说。”雍正岚哈哈大笑,当即安排手下去找庞正琚一伙人到此会合,“九月笙,咱们先走!” “我对《龙泉百炼诀》本身就不感兴趣,是凤大侠硬逼着我和菩崆方丈比武的,若不是我重伤了方丈,他也没必要非得寻死。唉,可惜!我还得等凤大侠和黄大仙,就不去了,你们去!” “没看出慕容公子如此慷慨啊!而且武功奇高,火烧正清盗仙刃,还重伤了菩崆方丈。”雍正岚冷笑道。 “过奖过奖,我曾年少无知,闯下祸事,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雍掌门见谅!《龙泉百炼诀》理应归一字正清派所有,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你们快去,免得让那释迦叶逃走了。”慕容笙心底七上八下,能表现得如此冷静沉稳,已经不易了。 “慕容公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才派人到四周打探了一下,根本没见你说的凤大侠和黄大仙。” 雍正岚言语间神色诡异,带着讥讽嘲弄,众人听罢,也跟着大笑起来。 “是吗?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怎么不等我,不行,我得找他们算账去!”慕容笙扬手一掌,掀起两张桌椅砸向众人,纵身一跃奔向了门外。 门外守候着成千的江湖英豪,他飞出门外,正好落在了众人正中间的空阔场地上。 慕容笙自己都吃了一惊,本来是逃跑的,怎么反倒陷入了更深的重围。说到底,怪他不了解室外情况。 “臭小子,今日便和你老账新账一起算!”雍正岚又说:“众位英雄,这小子十年前火烧正清盗仙刃,害得我一字正清派霉运连连,如果诸位帮我剁了他,等抢到《龙泉百炼诀》,我雍正岚绝不参与争夺。” 雍正岚不参与争夺,但是一字正清派的人多了去了,少一个人无关紧要。 众人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雍正岚在玩文字游戏,但天下第一大派的面子不能不给,就当是行善积德,于是一齐杀了上去。 慕容笙手执古柏,纵跃横移,上蹿下跳,奈何群豪人多势众,根本打不完。古柏又是木剑,要想杀人须得灌注强大的内力形成剑气才行,恰恰他又有伤在身,根本施展不开。 打了一阵,慕容笙感觉体内真气攒动,旧伤复发,有些支撑不住了,独木难支,摇摇欲坠。 好几次他想冲开缺口逃走,又被打了回来。 “九月笙,你的凤大侠和黄大仙怎么不来救你啊?哈哈哈哈!” 雍正岚亲自出手,使出幽冥仙升诀剑法,飞身而至。 慕容笙同时招架数百人的攻击,哪有心思顾得上迎击他诡异难测,势大力沉的一剑,禁不住暗想,罢了,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今天是要把命留在这了。 锵! 一个大铁板不知从何处飞来,荡开了雍正岚的长剑,又绕着慕容笙飞了一圈,将群豪挡在了十数米之外。 “奕天棋!” 这熟悉的黑铁板,慕容笙可是有十年没见了。 第84章 指点 一个青袍短须,容貌清癯的长者站在客栈顶上,呵呵冷笑,却不是黄侗鎏是谁? “黄大仙!” 众人皆惊呆了。 “江湖群豪群起而攻之,我原以为在对付什么大人物,原来是个毛孩子,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黄侗鎏笑道。 “大仙,真的是你!”慕容笙喜道。 “嘿嘿,笙儿,没想到你还活着,还能一力挑群豪,真是出乎我之所料,很好,嘿嘿,很好!”黄侗鎏也是一脸欣喜。 众人但听到黄大仙称呼慕容笙为笙儿,便知二人不但相识,而且关系非同寻常,老早便打了退堂鼓。 “大仙有所不知,这小子便是十年前火烧正清盗仙刃的九月笙,害我一字正清派蒙羞。”机会不常有,雍正岚岂肯善罢甘休。 “那又如何?”黄侗鎏不屑道。 “今天必须要了他的小命,方解我心头之恨!”雍正岚怒道。 “你当老夫是摆设吗?”黄侗鎏铁青着脸说。 “这小子与大仙有何关系,你要如此护着他?”雍正岚问。 “你问题太多了,江湖人人皆知问我问题是要收费的,劝你不要再多问了,否则怕你承担不起。”黄侗鎏不屑道。 “好,既然大仙非要救这小子,不如咱们做笔交易如何?” “跟我做交易?老夫枉活三百岁,还是头一遭听到这话。你一字正清派创派祖师齐孤鸿当年也不敢跟我谈交易,何况是你。大言不惭!”黄侗鎏一脸不屑。 “在江湖群豪手中随随便便就想带走一个人,大仙未免也太不把我等放眼里了!你问问曲老大,他师父孔阁主会答应吗?再问问东方大侠,他师父仇门主会答应吗?还有秦护法,摩天教夜教主会答应吗?”雍正岚知道,单凭他一字正清派恐怕难是黄侗鎏的对手,故意将各门各派全部牵扯了进来,他冷笑一声,又道:“都说知天道人黄大仙一卦问古今,神算天下,却不闻武功有多厉害,要我看来,恐怕还不及孔阁主、仇门主、夜教主等这些江湖大派的高手!” “雍正岚,你很聪明,难怪能做一字正清派的掌门,但请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老夫虚活三百岁,可不是白活的。”黄侗鎏脸显怒意,杀气外露。 “大仙,事已至此,总得想个解决办法,您是前辈,我们又不好跟您动手,况且我们也不是您的对手。江湖群豪数千人,瞎忙活了大半月,总不能就这样算了!”东方棋元说。 “你小子说话还算中听。”黄侗鎏又道:“雍正岚,你不过小罗天境,便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这口气老夫也难以下咽。不如这样,咱两打一架,你赢了我告诉你释迦叶的去向,我赢了你从此在我面前消失!” 茫茫大千世界,碰到一个入境高手,何其难也。 将一品小罗天境说得如此轻而易举,黄大仙凭的又是哪般? “就像东方大侠说的,您是前辈,我怎能跟您动手。” 雍正岚要么就是仗着一字正清派人多势众,要么就是怂恿群豪群起而攻之,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他当然不敢跟黄侗鎏动手。一个活了三百岁的人,都不用练,光靠吸收日月精华都足够达到问仙境界了,如果还停留在一品,至少也是极致一品。 “哈哈哈,好,就知道你不敢,老夫也不屑跟你动手。这样,让慕容笙代我跟你打,赌局不变。”黄侗鎏说。 雍正岚但想,这小子赢菩崆也不过是在招式上占了些便宜,武功其实并不高,目下他新历一场大战,正值疲累之际,赢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便爽快答应了,“大仙有命,晚辈不敢不从。九月笙,就让老夫来领教领教你这十大名剑榜排名十二的古柏!” 群豪退至周围,为二人腾出了场地。 慕容笙新历一场与数百人的激战,额头汗水涔涔,呼吸急促,明显是气力不足。但黄大仙都放话了,他总不能不给面子,只得背水一战。 雍正岚举着长剑,嘿嘿冷笑,好像这场他赢定了似的,“我不信你小子每次都这么好命!” 他这是想趁比武之际,直接了结慕容笙的性命,狼子野心谁都看得出来。 锵锵锵! 二人飞身逼近,战在了一起。 慕容笙内功受挫,施展不出来,全仰仗《十二经流疏》中记载的精妙剑招对接雍正岚的幽冥仙升诀剑法。 雍正岚时而飘逸灵动,时而鬼魅无常,身法飘忽不定,慕容笙忙着应付,可给累坏了。 十招一过,胜负之势异常明朗。 嘭! 雍正岚长剑荡开之际,趁势一掌。慕容笙硬接了下来,但掌间无力,被打出了数十米之外,连滚带爬,还好又站了起来。 “受死!” 雍正岚心中想着,使出了必杀一击,长剑刺了过去。 “笙儿莫慌,按我说的做。”黄侗鎏端坐屋顶,摆好棋盘,竟然自顾自地开始博弈了,口中念念有词,“守三元,攻膻中。退三步,刺神封。左一步,勾玉枕。前两尺,开五里。右三步,挑天池……” 他这是临场卜卦,以未卜先知之能,预知雍正岚下一招,教慕容笙破招之法。而且招招是对准穴位下手,狠辣之极。 众所周知,求黄大仙卜一卦那可是难于登天,在二人交战之际直接卜卦预测剑招,还真是从所未有的奇事。这一场大战下来少说也得百十招,那就是百十卦,真的白瞎了。 群豪都觉得痛心,同时暗自谴责雍正岚,为什么要对黄大仙无礼,否则每人都分个一卦半卦的,还不得飞了啊。 “黄大仙,你这样不公平……” 雍正岚话还没说完,慕容笙一招浪里翻江,夺了他的长剑顶在了他咽喉处。 好几次,慕容笙以古柏制住雍正岚,雍正岚都耍赖避开继续打,这一回,雍正岚被利器所制,便不敢再动了。 “雍掌门,你输了!”慕容笙喘着粗气,冷笑道。 “黄大仙,这不公平,你指点他赢的我,算怎么回事?”雍正岚不服。 “我指点他不行,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打吗?”黄侗鎏说。 雍正岚还想狡辩,东方棋元劝道:“雍掌门,算了,比武之前可没定不许有人指点这条规则。”他又悄声嘀咕,“黄大仙武功深不可测,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走!” 雍正岚气愤异常,一把夺回自己的剑,就要离去。 “你,等等。”黄侗鎏指着东方棋元说。 “大仙有何吩咐?” “你小子说话对老夫的脾气,老夫今日高兴,便给你指条明路。释迦叶要回金瓦寺,正往北去,这会还没出冀州。” “多谢大仙!”东方棋元喜道。 群豪亦大喜,齐向北奔赴而去。只不过雍正岚的老大地位有些不稳,众人都开始以东方棋元马首是瞻。 第85章 生机 “多谢大仙救命之恩!”慕容笙当即行了一跪拜大礼。 “笙儿,咱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快起来!”黄侗鎏飘然而下,扶起了慕容笙,手搭在他身上的一刻,感受到了他的脉相,止不住露出惊叹的神情,“经脉尽断,能站起来已经不错了,没想到你还练就了万人敌,真是不可思议!只不过你这脉相有些错乱,体内的真气互相冲突,难怪刚才跟雍正岚打斗的时候力道不济。不对,你体内有佛家的内功,你是不是修习了达摩留下的经书?” “是,也不全是。”此事说来话长,慕容笙还真不知从何说起。 “别管是不是,咱们坐下慢慢谈,一别十年,我我还真有些想念你呢!这几日我正估摸着回苏木山瞧瞧你,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你。” 黄侗鎏哈哈大笑,拽着慕容笙进了客栈。 二人分坐一张桌前。 小二乐呵呵地迎了过来,“公子神功盖世,一字正清派掌门都不是您的对手。”他又对着黄侗鎏呵呵一笑,竖起了大拇指,“大仙也很厉害!” “别废话了,好酒好菜抓紧上。”黄侗鎏斥道。 小二应了声是,大声吆喝着,一溜烟进了后厨。 “笙儿,快说说,我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黄侗鎏急切地问。 “我本来是想练功自杀的,没想到练成了大仙您父亲写在佛教十三经上的《十二经流疏》,加上黄大仙您给我的黄鹊血,彻底治愈了我的伤患。” “等等,你说我父亲写的《十二经流疏》,我怎么不知道?”黄侗鎏大吃一惊,忽然叹一口气,“我都没翻看过经书,怎么会知道。我身为道门正统,佛门的经书当然不能看。你继续说。” “练成《十二经流疏》后,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痊愈,便又修习了默记在脑中的《九龙九象神功》,却不想二者都是极其厉害的武功,佛道两家内功不相容,便成了现在这副情形。”慕容笙神色黯然,“起初我还能跟黄鹊道人对掌,渐渐地内功越来越差,现在根本提不起力道,怕是死期不远了。” “慢着,你说你跟我二师兄仲凤清对过掌?”黄侗鎏这一惊非同小可。 苏木山三道人之中,尤其仲凤清武功最为厉害,出神入化,堪为天人。若说这世上还有因武功高强被黄侗鎏佩服的人,仲凤清绝对是第一位,徐百川都要排在其次。 “对啊,仲凤清杀死了给我供血的黄鹊,还出言不逊,我气不过,跟他对了一掌,不过那一掌也将大仙你的洞府给震塌了,恐怕你以后回去要另觅安身之地了。”慕容笙歉疚地说。 “无妨,无妨!” 黄侗鎏沉浸在仲凤清被击败的一刹那,好久才回过神来。在此之前,他真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能跟二师兄仲凤清对掌,即便是飞升徐百川,没了龙泉剑在手,也未必是仲凤清的对手。 良久,他才又惊叹道:“没想到佛门武功如此厉害!难怪当年道门三圣合力才能将达摩驱逐。” “佛本是道,武宗同源,不应分胜负。” “有道理,不曾想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觉悟,可见慧根之深呐。” “将死之人,还谈什么慧根。”慕容笙神色落寞。 这时,酒菜上桌。 黄侗鎏呷一口酒,呵呵一笑,“未必,只要你一日不死,便有活命之法,老夫这里便有一良方。” “哦?愿闻其详。”慕容笙一脸期待神情。 “你可听说过星罗棋布?” “当然听过,慕容氏至尊先祖曾创下此神功,一人可抵百万军,为大渊王朝的创建立下汗马功劳,后获封世袭龙城飞将,总督西胜府,镇守边陲。三百年来,西蛮诸国惧而不敢侵犯,即便是慕容宸将军死后,西胜无一兵一卒,却依然是大渊最稳固的地方。” 慕容笙侃侃道来,心中不自禁地一股自豪之情,跟以前的崇敬之情大为不同。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谷伯麟想方设法地瞒你,想让你过完平凡的一生,终究是没能如愿。” 谷伯麟和凤鸣的口径截然相反,本来慕容笙对自己的身世还存在些许疑问,经黄大仙这么一说,他算是彻底了然了。 黄大仙又道:“你也不能怪谷伯麟,这都是你父亲慕容宸的意思。” “当然不会,师傅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他。其实我早已想到他有难言之隐,也早就不怪他了,但他就是躲着不肯见我。”慕容笙又说:“大仙,我想求您一件事,可否?” “你想问谷伯麟现在何处?缘去缘来终会见,不用着急,没准谷伯麟暂时还不想见你呢,何故为难他。你既知自己的身世,肯定想着报仇,此事也务必要缓一缓。你现在的头等大事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再见谷伯麟,再为父报仇,重振龙城飞将慕容氏之威风!” “重振慕容氏威风?”慕容笙幡然醒悟,恳切道:“大仙教训的极是,怪我莽撞!刚才您说到了星罗棋布,莫不是跟我的生死有关系?” “星罗棋布的运用法门是元神复刻,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无穷无尽,千人千面总相似,万身万法无不同。元神复刻的同时,原身的内功也会平均分解。你若习得星罗棋布,施展之时,体内真气冲突自然化解,而且佛道两股真气相碰撞施展出来的星罗棋布威力必定更甚。” “若果真有此奇效,星罗棋布便是天生为我量身定做的,但我又如何能得到它?父亲一死,这世上便没有会此神功之人了。” “你父亲给你的遗物是一个笙,你自幼带在身边,秘密便藏在里边。” “笙?” 慕容笙暗暗叫苦,笙哪里在我身上,已经送给雒阳了,后来又被徐漠烟抢走了,这可怎么取得回。这时候去找徐漠烟要,她误以为我要带她远走高飞岂不是更惨! “该说的都告诉你了,剩下就靠你自己了。” 黄侗鎏大吃大喝起来,吃相有点不近人情,与这大仙的名头实不相符。 “大仙,我还有一事相问,恳请告知。我母亲是谁,现今是生是死?人在何处?” “你母亲尚在人世,等你练成星罗棋布,自然便能见到她了。” 当年黄侗鎏与谷伯麟对弈之时,已对慕容笙的身世了如指掌,所以不用跟他对弈,便已知晓一切。 慕容笙知道黄侗鎏不说自有其道理,便不再多问。 第86章 剑魔求一卦 慕容笙与黄侗鎏一醉方休,次日一早分道扬镳,各行其事去了。 不用说,慕容笙自然是去找他的笙了。或偷或抢,或骗或拐,想了不下百十种方法,总觉不妥。难道只有带徐漠烟远走高飞这一条路可走?一想到此他就头疼。 黄侗鎏原本是打算回苏木山的,一想到洞府震塌,冰凌谷内再无至亲,回去也无聊,还不如云游四海来的逍遥自在。 他正在路上百无聊懒地走着,忽然腾腾的马蹄声倏然而至,数十个大汉抡着钢刀,将他团团围住。 马蹄狂舞,卷起尘土,呛得黄侗鎏直咳嗽。 “贼人休得猖狂!” 伴随着一声怒喝,人未至,剑气先到,数十匹马轰然倒地。 大汉们连滚带爬,惊呼着逃走了,惊呼中传出一句:“凤大侠,马钱得另算。” 尘沙落尽,一人一剑直挺挺地站在黄侗鎏十步之外,那柄剑金光闪耀,灿若金油在流动。 “名剑月冲!你就是人称剑魔的凤鸣?”黄侗鎏微微一笑,“你出手好像有点早了!” “我要出手迟点,这地上躺的就不是马了。”凤鸣冷冷地说。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喽?”黄侗鎏笑问。 “可不是么!” “多谢!”黄侗鎏就要继续上路。 “哎哎哎,你这就不对了,一点诚意都没有。”凤鸣闪身挡在了前路,身法极快,“传言黄大仙是一个知恩必报的人,怎么今日一见有些名不副实!” “那按照凤大侠的意思,我应该怎么感谢您呢?你看老夫我两手空空,也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倒不如给你算一卦!”黄侗鎏正色道。 “我看也行。”凤鸣假装很勉强地说。 二人便在大道中间,席地而坐,开始对弈。 黄侗鎏执白子先行,落了第一个棋子,“凤大侠想问什么?” “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更显示不出你黄大仙的水平。” 黄侗鎏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凤鸣落子不假思索,随意而为,速度极快,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可不是简单的博弈,子由心生,你落子越多,老夫便对你所求之事看得越明了,如你这等率性而为,到头来恐怕什么也问不到。” “为什么不早说?” 凤鸣看着棋盘上大片大片的白子中间夹杂着寥寥可数的黑子大吃一惊,这走下去恐怕真落不了几个子了。 “你不问我还以为你知道老夫的规矩呢!”黄侗鎏眉目间流露出狡黠的神色。 这时,大道两边拥堵了好些人,被二人拦道挡住,不得进退,尽皆叫嚷辱骂,喳喳喳吵个不停。有百姓,有商贩,有侠客。叫嚷尤为厉害的当属侠客,若不是见二人一个老翁,一个披头散发像疯子,早就给劈了。 也有喜欢博弈的,在一旁文绉绉地点评指导。 凤鸣不敢再率意而为,开始认真对待,但大势已去,败局已定,他只能努力多站稳几个子,不致败得一塌糊涂。 “你之所以成魔,全因三十年前家门惨遭血洗之故,虽然你已经将仇家灭了九族三宗,屠戮殆尽,仍耿耿于怀。在烧毁的废墟中,你没有找到儿子凤麟的尸体,所以遍天下地寻找。此事萦绕心头,让你丧失了理智,一旦受到婴儿啼哭、家园破败的刺激,会不间断性旧病复发,成魔成狂。这些年来,你成魔时做尽坏事,尤其是枉杀了数不清的婴孩,清醒时极尽之能地做好事,以弥补你犯下的过错。”黄侗鎏顿了一下,挑眉问道:“我说的对吗,剑魔。” “剑魔?” “他是剑魔!” “没错,是他,我在戎州见过他,戎州大户齐府就是被他血洗的!” 围观众人脸色煞白,立时停止了吵闹,又惊叫着四散逃走了。 “对,不过近年来随着我功力的增强,已基本能控制心魔了。当然,此事萦绕心头,终是无法抹去的。” 凤鸣本欲追击释迦叶,打探《龙泉百炼诀》之所在,途中碰到有人提起黄侗鎏近几日出现在冀州,遂详细探查,马不停蹄地一路寻来,少室山下又碰到围剿少林寺的江湖群豪,一问之下更确信这一消息,便寻到此处。 三十年来,为求一卦,凤鸣可没少找寻黄侗鎏,愣是一次都没碰到过。为此他曾在苏木山蹲点等候八年,没见到黄侗鎏不说,倒是碰上了仲凤清三百年来的唯一一次下山,将他追得半死,险些丧命。 凤鸣确信儿子凤麟尚在人世,没找到之前,他是绝对不能死的,那次之后,他不敢再去苏木山,又遍天下地寻找儿子,顺带找黄侗鎏卜卦图捷径,依然未果。 凤鸣听说过黄侗鎏的脾性,不会轻易为人卜卦的,在确保不会跟丢黄侗鎏的同时,他就近收服了一伙劫匪,叫他们打劫黄侗鎏,自己再突然出手相救,以换得一卦,如此一来两不相欠。至于劫匪临走喊一句“马钱得另算”,原是凤鸣答应劫匪要给他们酬劳的,却把他们的马匹都砍死了,几十匹马,可不能白白损失。 “你儿子凤麟当年确实没死,被云崖寺的高僧救走了,不过……”黄侗鎏犹豫了,皱了皱眉。 “不过什么?云崖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不复存在了,他现在何处?”凤鸣急切地问。 “你这落子太少,线索给断了,只能看出这么多!” “来来来,咱们重下一局,或者把你的子换成我的,再给重新卜一卦。”凤鸣急了,伸手就往棋盘上摸。 “没用的,子由心生,卦象既定,便不会改变了。莫说是我,即便是我师傅苏牧哲重生,也无能为力。这就是天命!” “什么他妈的天命,老子就要逆天改命!”凤鸣忽然间变得有些癫狂了,他拔剑指着黄侗鎏喊道,“快给我算,一定要算出麟儿之所在,金瓦寺覆灭之时,有没有殃及到他?他现在何处?” 凤鸣为何如此激动,是有原因的。 二十多年前,孔仙胄仗鲲鳞横空出世,傲剑凌云诀独步天下,以振兴道门正统为己任,肆意屠戮佛门,一人一剑荡平了华夏九州九十九座最大的寺院,在单挑嵩山少林寺时终于寡不敌众,折戟少室山下。后来他在云崖寺的废墟之上创立了云崖阁,暂为安身立命之地,以图后进。众人皆知,凡是被他屠戮的寺院,人畜不留,云崖寺便在其中。 凤麟侥幸逃过大难,为云崖寺高僧所救,云崖寺被屠戮灭门之时,他八成也要受到牵累,存世几率极低。 这一点黄侗鎏也很清楚,“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是算不出的,倒不如去云崖阁找找,没准能有什么收获。” 凤鸣忽然间镇定下来,神情稍稍恢复,“多谢大仙,刚才多有冒失,万望见谅!”说罢起身往东去了。 他身法极快,倏忽间消失于旷野之中。 “奶奶的,这个疯子!” 黄侗鎏着实吃了一惊,惊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怕打不过凤鸣,而是怕他发疯起来纠缠不休,那就不妙了。 第87章 少林第一高手 凤鸣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一路向南,经过三个日夜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戎州以南的云崖山谷。 这一路飞奔而来,他足足骑死了八匹马! 上了云崖阁,不管谈不谈得拢,免不了要与孔仙胄大战一场,二人之前交过几次手,都未分胜负,已就此形成默契,每逢碰面必要过招,饿着肚子打架可不好,最关键是影响战力,万一输了,声名俱损。 凤鸣正想着,身边的第九匹马终于还是没能扛住旅途奔波之累,轰然倒地。 这不就是黄侗鎏所谓的天命么! 凤鸣就地取材,生起了火,割下一条马腿烤着吃。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凤鸣正吃得香,闻声侧脸一瞧,见是个过路的小和尚,呵呵一笑,“小师傅,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 同时他心中在嘀咕,这小和尚看样貌不过十五六岁,何以我竟没察觉他的到来,难道他的武功很高?不可能,应该是我太饿了没留意的缘故。 “小僧是出家人,不吃荤。”小和尚说罢盘膝蹲在那道旁累死的马跟前,诵起了经文。 “你在做什么?”凤鸣大口嚼着肉,瞪了他一眼。 “超度它!” “它还没死呢!”凤鸣哈哈一笑。 那马果然还没死,尚有一息,肚子在忽闪忽闪的动,被割掉后腿的臀部在颤栗。显然它是知道疼痛的,不过又能怎样呢,这时候死了才是解脱。 “既然知道它没死,为什么要割掉它的腿?”小和尚没好气道。 “就算不割它的腿也活不了,再者说了,不吃马腿我吃什么?” “野兔,野鸡,山林里野味多的是。” “死马不可以吃,活生生的野兔野鸡就可以吃,你这是什么思想?佛门所谓的众生平等难道是有界限的?”凤鸣冷笑道。 “不是,这,这……”小和尚差点被凤鸣给绕进去,总算反应过来了,“我的意思是,这马是你自己骑的,与你一路相伴,走南闯北,这样就把它杀了,还吃它的肉,你也太残忍了!简直没有……” “没有什么?”凤鸣的脸刷一下就拉下来了。 “没有人性!”小和尚起初吱吱呜呜,有些害怕,猛然硬气了一句。 “小和尚敢骂人,胆子不小啊。佛家云贪嗔痴为三毒,你这可是犯了嗔怒。”凤鸣大笑道。 小和尚乍觉得他说的很对,说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然后闭口不言,闭目诵起了经文,貌似在忏悔。 凤鸣觉着他挺有意思,又问:“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人跑这来作什么?这地方有恶狼,凶狠的不得了还是及早离开。” “小僧法号易尘,到此作甚是私密事,不便透露,至于恶狼不过就是畜生罢了,还能凶狠到哪儿去,不须什么高深武功,我们少林寺的降龙伏虎拳足够应付了。” 这小和尚正是少林寺四大神僧之一菩善的徒弟易尘,偷偷跑下山来,却不知为何到此。 “这恶狼跟别的狼不一样,莫说是你的降龙伏虎拳,即便是少林寺最上乘的袈裟伏魔功、少林铁帚功、少阳神功、佛门狮子吼也应付不来。” “你吹牛,区区一只狼哪有这么厉害!”易尘不屑道。 “这恶狼有个嗜好,那就是专门猎杀和尚,九州大地近乎所有的和尚都是死于其手。” 易尘恍然大悟,大张着嘴,“哦,我明白了,你说的恶狼不是狼,而是云崖阁主孔仙胄!” 凤鸣暗暗叫骂,这小和尚也太笨了,才想通,简直是榆木脑袋,“现在知道害怕了,趁着没被云崖阁的人发现赶紧逃命!” “我才不走,我都说了我有事,事没办怎么能走。” 易尘再不理会凤鸣,起身向前走了。 凤鸣猜测这小和尚应该是路过云崖谷,举目四处,并无异样,料想他能平安过去,便没在意,继续吃马肉。吃饱以后站起来打个嗝,摸摸肚子,好不惬意,若非寻找儿子的线索,连找孔仙胄比划的心思都没了。 凤鸣正待上路,忽然发现那马一动不动,好像是真的死了,当下觉得诧异,俯身一摸,直接惊呆了。 原来那马的经脉尽断,可以说是粉碎性断裂,与血肉融成一体。 不用说,当然是易尘所为,为了让马免遭痛苦,他竟然暗暗用掌力震断了马的经脉,如此掌力,非一般高手可比,而这一切都是在凤鸣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完成的。 “好厉害的小和尚,如此武功,恐怕不在菩崆方丈之下!原来他才是少林寺第一高手!” 凤鸣惊叹一声,便急速追了前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追,追上了又能如何?反正就是觉得好奇,脚不听使唤就想追。 云崖谷不深,一眼便可望见尽头,并不见易尘的身影,反倒是有一个哨卡设在最前头。将近哨卡,远远便见一人冒出来挡住了去路,凭衣着可分辨出是云崖阁的人。 凤鸣上去就比划着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和尚从这里过去,大概这么高,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是我云崖阁的地盘,过路费一人十两。” “我说有没有一个……” “废什么话,要想过路留下买路……”嘭!“啊……” 凤鸣将打断他说话那人一把抓住,顺势往石壁上一推,直接撞得脑浆迸裂而死。他有些着急,用力稍稍过了点,但他自认也不是很大,只怪那人功力太差,关键是没眼色。 余人闻声从崖底的帐篷内蹿了出来,约有十来个,但见地上死去的同伴,大声怒喝,纷纷拔剑朝凤鸣刺来。 凤鸣左闪右躲,左推右拉,游走于众人之间,但听得嘭啪之声连珠家响,转眼间那些人都与第一个人一般都撞死了,只留下一个活口,也被月冲顶住了喉头。 “大侠,大侠饶命!不要过路费,您请便!”那人吓得快尿裤裆了,双腿直哆嗦。 “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和尚从这里过去,大概这么高,十五六岁的样子。”凤鸣这是第三次问了。 “没有。” “好好想想,就是刚才。” “真的没有,莫说是刚才,小人在这里守了十多年了,从没有一个和尚敢从此路过。”那人战战兢兢,说话都颤抖,“我们兄弟几个刚才在斗蛐蛐,没准真有和尚溜过去也不一定。” 凤鸣但想,面对这些脓包,凭易尘的武功要想溜过去简直易如反掌,“滚!回去告诉孔仙胄,就说他凤爷来讨债,让他备好酒菜迎接!” 那汉子连声称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确认安全距离后,忽然边跑边回身大骂,“凤鸣,回头我们阁主一定要了你的小命!” 凤鸣冷哼一声,出谷继续向前追去。 他驾着轻功,疾步奔行一阵,仍不见易尘踪影,猛然止步,惊诧道:“小和尚莫非是上云崖阁了?” 孔仙胄于和尚而言是索命的无常,云崖阁于和尚而言是地狱,和尚寻孔仙胄无非找死,和尚上云崖阁便是自投罗网。 过这云崖谷已然是胆大包天,易尘真的会不知好歹到上云崖阁? 第88章 巧合 凤鸣调转回头过了云崖谷,上山,直奔云崖阁而去。 他脚步如飞,奔行在崎岖的山路上,如一条长蛇窜动。偶尔驾轻功在陡坡上直行,以避开远路。 如果去迟了,小和尚被孔仙胄剁了可就不妙了,所以他得抓紧时间。 将近山顶,远远便听见呼喝辱骂之声。 再到近处,凤鸣果真发现易尘在云崖阁外,心中暗叫,还好,没有来迟!他没有急着现身,而是躲在院外的大松树后观察情况,想看看这小和尚到底要干什么。 云崖阁众人个个背负行囊手提长剑,站在云崖阁大门口,看他们的架势应该是要逃命。 小和尚易尘站在二十丈外的低处,作礼道,“小僧少林寺易尘,求见孔阁主,烦请通报!”态度很是诚恳。 “小秃驴,你是来找死的吗?不知道我师傅平生最恨和尚吗?”孔仙胄的三弟子文泰溪说。 原来云崖阁四大弟子在少林寺破阵之时,文泰溪受伤下山后被送了回来,另三人则是与群豪一道继续追夺《龙泉百炼诀》去了。 依照目下的情形,孔仙胄应该也外出了。 “三师兄,就是这小秃驴,是他打的我。” 说话的人鼻青脸肿,竟是云崖谷哨卡中被凤鸣唯一放走的活口。原来他着急忙慌地上山报信,岂料途中碰到了易尘,对其破口辱骂,还要撵他下山。受孔仙胄风气影响,云崖阁每个人对和尚都恨之入骨。 易尘再三忍让,好言相劝,对方就是不听,于是便把他揍了一通。 这人上山将凤鸣要登山的消息传入了云崖阁,孔仙胄及三个弟子外出,阁中武功辈分最高的文泰溪知道大祸将至,于是率人准备匆匆下山逃命。 “这位施主,不是小僧非要打你,是你辱骂在先,动手在先,小僧只是迫于无奈才出的手。”易尘傻头傻脑,还据理力争,跟他们讲道理。 “孤身上山挑云崖,看得出小师傅必定武功惊人,文泰溪不才,愿讨教高招!” 文泰溪虽有伤在身,但好容易做回老大,不能让师弟们看扁了,况且易尘年纪尚小,武功必然高不到哪儿去,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 文泰溪将包裹给了师弟拿,呛啷啷,已拔剑在手,傲然道:“你背上背的是兵器,亮家伙!” 易尘背负一根长物,被粗布包裹着,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文大侠好眼力,我背的确实是剑,不过不见到孔阁主不能亮剑。” “好家伙,原来你是想单挑我师傅,好大的口气,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文泰溪举着长剑,踩着小碎步倏然而至,刺向易尘。 易尘侧身躲剑,后仰躲剑,腾跃躲剑,招招避让,但文泰溪愈加杀得狠了,招招致命。 锵!嘭! 易尘终于避无可避,左掌击飞了文泰溪的长剑,右掌打中他胸部将他打飞了。 轻描淡写的两掌,却蕴含了十足的劲力,刚劲非常。 仅仅用了六招,易尘便将文泰溪打败了,这还是在极度避让的情况之下,如果全力出击,恐怕用不了三招。当然与文泰溪自身伤势未愈有关,主要还是实力不济。 孔仙胄名扬天下,他的弟子也是次一辈中的翘楚,在江湖上极有名望,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和尚三两招便打趴下了。 躲在树后的凤鸣可算瞧清楚了,暗暗觉得吃惊。 两个师弟忙上前将文泰溪扶起,他捂着胸口,嘴角渗出了鲜血,显得极是狼狈,“打倒一个本就身负重伤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是你非要跟我动手的,小僧无意冒犯!” “我师傅近日出门未归,你若真想跟他比武便在此候着,我们先行走了。”文泰溪领着一众教众从侧面绕过,便要溜走,剑魔随时会来,一刻也耽误不得。 “慢着!” 凤鸣从树后走了出来,缓步向前走去。 “剑魔!” 云崖阁教众一阵讶异,惊呼着撤回了云崖阁,哐当一声关了门。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剑魔凤大侠,师傅常提及你,说你英雄了得,一柄月冲在手,天下罕有敌手,是当世唯一能和孔仙胄过招未尝败绩的高手。”易尘言语间满是崇敬,神情却很淡定。 “你师傅是谁?” “家师乃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菩善。” “什么四大神僧,武功还不如你一半呢!”凤鸣讥讽道。 “凤大侠何故以武功高低论人,殊不知一个人的品行、修养、内在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对于易尘所言,凤鸣一笑置之。 “小和尚,你是不是跟踪我,怎么在哪儿都能碰到你?”凤鸣后来居上,反咬一口。 “凤大侠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明明是小僧先到的云崖阁。” “你真是来找孔仙胄比武的?” “小僧与孔阁主之间有一些嫌隙,需要当面问清楚,比武只是最次的打算。” 凤鸣哈哈大笑,“孔仙胄那人自以为是,傲慢无礼,执拗得很,别说是你,苏木山的那几个老头他都不放在眼里。看来你们二人一战是在所难免了。小师傅,孔仙胄那柄鲲鳞可不是浪得虚名,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当然,既然上来云崖阁,小僧便没打算活着回去。十大名剑榜排名第三的鲲鳞小僧听过,庄周驭蝶斗北冥鲲鱼得其鳞雕琢而成,乃是道门镇门之宝。”易尘又问:“凤大侠也是来找孔阁主比武的?” “不不不,我也有一些事来问问孔仙胄,跟你一样,最坏的打算才是动手,好像也不可避免。”凤鸣冷笑道。 “那等孔阁主回来,是您先问还是我先问?” “我虽是长辈却不倚老卖老,先来后到的道理还是懂的,当然是你先来。”凤鸣呵呵一笑,“天快黑了,貌似孔仙胄今天是回不来了,咱们别愣着了,先去他的阁中歇着去。” 易尘当然明白他要闯山门,“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凤某替他坐镇云崖阁,不收他银子算便宜他了。” 二人便一前一后向大门口走去。 文泰溪一众人始终在门缝里瞅着门外的一切,不禁大惊,“凤大侠,师傅云游未归,你们要找他比武,不如改日再来!” “不用改日,安排两间上房,我们在这等他便是。” 凤鸣大踏步走上去,用力一脚踢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整个大门变成了稀巴烂,散落一地,云崖阁教众随同大门一起飞出去,满地打滚,疼得哇哇直叫唤。 “大侠稍等,这就给您收拾房间去。” 文泰溪连滚带爬,领着人没头苍蝇似的满院子乱窜,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第89章 喝肉汤 绵延群山之中,最高的山峰号称云崖,意指崖高入云,在云崖之巅,坐落着一座宏伟豪壮的院子,这便是江湖上人人敬而远之的云崖阁,因为这里住着一个徐百川后天下第一,孔仙胄!被称作道家至宝,名剑榜排名第三的鲲鳞,便是在他的手上。 凤鸣与孔仙胄交过几次手,上云崖阁还是头一遭。 他坐在孔仙胄的檀木雕鹤椅上,晃了晃,还挺得劲,挺舒服,再瞧瞧室内四周,雕栏玉砌,各种古玩字画,应有尽有,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云崖阁一众弟子笑嘻嘻地站在一旁。 文泰溪倒了一杯热茶,殷勤地端到凤鸣跟前。 凤鸣接过来就要喝,易尘忽然劝道,“小心有毒!” “呵呵,你看他像有下毒的胆子吗?即便下了毒,我照样可以借着后劲杀得云崖阁鸡犬不留。”凤鸣冷笑道。 “凤大侠说的极是,凭您的武功,就算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下毒啊!”文泰溪陪笑道。 凤鸣滋了一口,闭目养神,回味无穷,“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孔仙胄这老儿,挺会享受!不错,不错!” “凤大侠,师傅平日里可不是这么享受的!”文泰溪哈巴狗似的,谄媚劲十足。 “嗯?还有比这更好的?” “当然有!” 文泰溪一甩手,从画屏后走出四个身材袅娜,仪容姣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走到凤鸣跟前作了一礼,“百妍、正葵、兰婷、杨媚,见过凤大侠!” “你们是做什么的?” 凤鸣都没分清哪个是哪个,四个女子已经上手了,一个给他扇扇子,一个喂他吃水果,一个给他捏肩捶背,一个给他揉腿捏脚。 “回禀凤大侠,这四位美人是我师傅的侍女,晚上让她们给你暖被窝去。”文泰溪阴笑道。 “四位姑娘豆蔻年华,要找也得年龄相仿的,晚上给易尘师傅暖被窝还差不多。”凤鸣哈哈笑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四个侍女穿着暴露,举止轻佻,易尘受不了这香艳的场面,撇过了头去。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兰婷,葡萄够了,不吃了。” “大侠,小女是正葵。” “百妍,脚就不捏了,臭。” “大侠你又说错了,小女是杨媚。” “哦,杨媚啊,你不用捏脚了,让文泰溪来捏。”凤鸣笑道。 “啊?我……好,你起开,我来捏。”文泰溪强颜欢笑,忍受着说不尽道不明的酸爽味,跪在地上为凤鸣捏脚。 “料想孔仙胄也从没这等待遇!” 被奉若上宾好吃好喝伺候,将孔仙胄的徒弟当牛马使唤,凤鸣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这些年只顾忙着寻找儿子,可是有二十年没这样快活了。 就眼前的情形,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喧宾夺主,强龙强压地头蛇等等词汇,用在凤鸣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酒菜上桌,满桌的珍馐美味,佳酿美酒。 凤鸣欢唱痛饮,大呼过瘾。 易尘只挑素菜吃,但味道丝毫没有闻到鼻子里那样美味,料想那鲜美之气便是荤菜散发出来的,馋得他直咽口水。 “小师傅,想吃就吃,酒肉穿肠过,佛祖留心间,才是大德高僧呢!”正葵嘻嘻一笑,夹了一大块肉放进了他碗里。 “姐姐,使不得,使不得!”易尘将碗推至一侧。 “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留心间!”凤鸣哈哈一笑,“易尘师傅,你的觉悟还不如一个小女子呢!”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易尘暗暗自责,也为自己动了馋肉的念头忏悔。 过了几日,按照凤鸣的暗中吩咐,餐桌上没有一盘素菜,全是荤菜,主食都是肉饼,茶水也没有,只有酒。 “文大侠,小僧吃素不吃荤,能不能来点素菜,要不米饭馒头什么的都行。”易尘一脸央求之色。 文泰溪面露难色,“大师,实不相瞒,按照凤大侠要求,云崖阁撤走了云崖谷的关卡,不再征收过路费,教内银两短缺,实在是没有银子买米面蔬菜了。” “这鱼肉还能比素食便宜?”易尘反问道。 “大师有所不知,这肉是山上猎来的野味,鱼是师弟们到二百里外的龙子湖中钓来的。”文泰溪说得真切,丝毫不像在撒谎。 “素食没有,茶水总有?白水也行。” “有,这个当然有,还是热乎的。” 文泰溪当即让人盛了一碗热水给易尘喝,只见碗里漂着油花,斑斓色彩,漂亮极了,易尘喜道,“放这么多香油,下次少放点。” 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一股纯香渗入身心,止不住赞道:“这汤好鲜美,以前从未喝过如此可口的汤!” “肉汤当然鲜美了!”文泰溪眸子中掠过一丝阴险神色。 凤鸣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噗! 易尘喝进嘴里的汤全部喷了出来,又哇哇往外吐,可是大半碗汤已下肚,怎能再吐出来,他欲哭无泪,显得极是沮丧,“你明知道小僧是不能吃荤腥的,怎能给小僧喝肉汤呢?” “这高山野岭的,本来就水少,饮水全靠山中的溪流,近半月没下雨,溪流也干涸了,只能从二百里外的龙子湖运水来吃,这水可珍稀得紧。水都用来煮肉了,只有肉汤可喝。”文泰溪辩解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恕罪,佛祖恕罪!” 易尘边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到了院子的墙根下,面壁思过。这一面壁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谁叫都不应。凤鸣说没事的,饿不死。文泰溪但想饿死才好呢,到时专心对付一人。 又到了午餐时分,文泰溪例行公事喊易尘吃饭,易尘出奇地回到厅中,但见满桌的肉食,连汤都是肉汤,不禁又愣住了,“文大侠,下次在山上挖点野菜也行啊,小僧不挑食的。” “大师,这云崖山地势过高,一般草木难以生存,遍地的剧毒花草,可不敢乱吃。” 易尘沉默了,一脸的无奈。 凤鸣大吃大喝,口中直念叨着美味,还故意朝着易尘唧嘴挑逗他,“小师傅,吃点,反正你都已经喝过肉汤了,还怕再吃根骨头?” “阿弥陀佛,小僧无心之过,佛祖已经原谅小僧了!” 凤鸣讥笑一声,“是你自己原谅自己了!” 易尘忽然记起还有水果,朝周边桌上望了一眼,早就不复存在了,当下疑惑,“文大侠,前一阵还有水果的,拿一些给小僧充饥也行。” “猎的野味少,都用来孝敬凤大侠和大师了,师弟们没吃食,便将水果都吃完了。” “那倒是,是不能饿着!”易尘本性淳朴,哪儿想得到凤鸣和文泰溪联起伙来诓自己。他腹中空空,咕咕直叫,唯恐抵抗不住诱惑,“凤大侠慢用,小僧出去走走。” 易尘出了山门,在周边林中走了一遭,正值四月芳菲时节,一个野果也没见到。遍地的花花草草,本想挖几株与少室山上相似的野菜回去煮了吃,但想到文泰溪说过有剧毒,便又打消了念头。 在见到孔仙胄之前,他可不能被毒死,但如果饿死了岂不是更窝囊? 第90章 狼性 云崖阁内,孔仙胄的御用餐桌上,一十八道菜肴,鸡鸭鱼肉,虎豹熊掌,应有尽有,香气扑鼻,独缺素菜。 然而,这一点都不影响易尘的胃口。 他逮住一只烤鸭抱着就啃,满嘴的油渍,又抓起一个熊掌,接着遭殃的是猪蹄,还有蒸鹿血…… 易尘狼吞虎咽,根本不像在吃饭,而是在发泄。 他表情凶狠,充满怒愤,吃饭这样享受的事搞得跟受刑一样。 “大师慢点吃,鸡腿还有呢。” “大师吃这个,虎鞭壮阳。” “大师,要不要来点羊汤?” …… 百妍、正葵、兰婷、杨媚四侍女在一旁殷勤伺候,嬉嬉笑笑,争着往他嘴里塞吃的。 “你的方丈要是知道你这样吃肉,指不定要怎么夸你呢!”凤鸣呵呵一笑。 他担心易尘分心,所以一直未将菩崆之死相告,他更担心易尘离开,而失了一个强劲的膀臂。 “大师,你是先在无意中喝肉汤破的戒,再吃点肉没什么,破小戒和破大戒并无区别!”文泰溪一脸阴险神情。 “狗嘴里总算吐出一颗象牙。”凤鸣冷冷一笑,神情变得冷漠起来,“杀一人是杀,杀百人也是杀,与其做屠夫,不如做人雄!小和尚,你很有进步!” 易尘没有搭话,一直埋头苦吃。 “大师,你这剑好特别啊!怎么黑得跟木炭似的?” 不知何时,百妍已经打开了易尘立在桌边的长布袋,一把黑漆漆的长剑剑身显露出来。 易尘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才让她有了可趁之机,否则莫说她一个小丫头,一流高手都未必能碰触到他的包裹。 “这明明是木炭棍子,哪儿是剑啊!”另外三个侍女争相来瞧。 易尘随手一提,扎紧了布袋。 “哼,小气!” “什么破剑,难道还能跟我们阁主的鲲鳞比?” “就是,比起凤大侠的金剑月冲差远了!” …… 四个侍女俱是一脸不屑。 “南名参天树王焚三月得一剑,黑如碳,质如金,无坚不摧,这便是传说中的名剑树云?”凤鸣表现得很镇定,仍难掩眼神中的诧异。 “什么,这是名剑榜排名第五的树云?”文泰溪惊诧道,“据传南名府总督南名王霍江东得树云后献给了当今大渊天子赵元丰,赵元丰将它赐给了御前四大侍卫中武功最高的高展,高展感念皇恩,改名高树云,寓意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树云怎么会在大师手上?莫不是你从高树云手中夺来的?”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树云早就不在高树云手上了。”凤鸣淡淡地说。 “哦?还有这种事?”文泰溪大张着嘴,显得更惊讶了。 “我曾至西胜,遇一少年,武功奇高,他的佩剑便是这柄树云,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树云,印象深刻,铭记在心。后来才得知那少年名唤荆鸢北。” “荆鸢北?此人我听说过,据传是圣府宫圣童,擅使四摄法`功妖惑人心,折在他手上的江湖高手可不在少数。”文泰溪又问:“大师,这树云是你从荆鸢北手中夺来的?” 他一脸惊异,心底暗暗发颤,若此事属实,易尘武功之高便不可估量了。 “凤大侠慢用,小僧吃饱了!”易尘对二人的言语充耳不闻,铁青着脸,径直出门去了。 易尘来到云崖阁外,坐在了悬崖边,双脚悬空。 夕阳西下,照亮了山间的树,他的脸颊。 易尘自幼在少林寺长大,孤苦无依,视佛门如家,佛门的清规戒律便是家训,从未想过触碰半分,更别说破戒了。但就是如此一个恪守清规戒律如生命的人,竟然喝了肉汤,要说那是无心之过也就罢了,关键他主动吃了肉,而且是大块大块地吃,吃得津津有味。 别说,肉的味道挺不错! 但想到此,易尘砰一声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师傅,师傅……徒儿也是迫于无奈啊,再没见到孔仙胄之前,徒儿绝不能死的!” 他眼神朝后瞄了一眼,忽然发现一个人影迫近,忙坐起身来,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来人是凤鸣,坐在了他身旁,“你现在的状态,即便有树云在手,也不可能是孔仙胄的对手!” 易尘唯恐被看到泪痕,侧身背着他望向远处,“不是又如何,大不了被孔仙胄杀了便是,反正当今之世没人是他的对手。” “如此说来,你不是来找他报仇的,而是送死的!”凤鸣呵呵一笑。 “不关你事!”易尘本性随和,破了戒心中不爽,说话也带刺了。 “这几日,云崖阁内每一间房子都被你翻遍了,看来你不止想杀孔仙胄,还想寻找一件重要的东西,似乎至今都没找到。” “你不也一样吗?” 自二人入住云崖阁之日起,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两个身影便开始在阁内四处乱窜,翻找东西,正是他二人。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当然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只不过心照不宣,不言明罢了。 就在昨晚,二人还碰了面。当时易尘肚子饿得咕咕叫,惹得凤鸣笑出了声。彼此更加确信了对方的存在。 “东西不在阁中,便是在孔仙胄的身上,要想拿到必先打败他。”凤鸣说。 易尘沉默了。 “我跟荆鸢北交过手,他的武功不弱,你能从他手中夺得树云,可见武功已经属当世顶尖水平,再加上树云,与孔仙胄勉力一战并非全无胜算。但你身上缺少一种东西,将使你的战力大打折扣。” 易尘没有答话,而是投来了询问的眼神,显然凤鸣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狼性!” “狼性?”易尘惊疑道。 “不错,狼性!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将要杀人之人,不可心存半点妇人之仁,否则莫说是面对孔仙胄这样的当世绝顶高手,即便是面对奸诈的宵小之辈,也未必能获胜。比如文泰溪,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了你我,若你孤身一人,他早就得逞了。”凤鸣神情淡漠,“从此刻起你要记住,你不再是和尚,而是一个狂徒,孔仙胄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大仇人。” 易尘依旧沉默,双拳握得咯嘣响。 凤鸣拿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递给了他,“喝!” 易尘满以为是水,刚到嘴边一股浓郁的酒气扑进鼻孔,惊诧道:“这是酒?” “不错,是酒。” “那我不喝。”易尘伸手就要将葫芦还给他。 凤鸣接过葫芦,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酒都不敢喝,还想杀孔仙胄,真是天大的笑话!一点狼性都没有的男人,也只有和尚了。”禁不住仰天大笑,声彻山谷群野。 易尘大怒,一把将酒葫芦夺过来,咕嘟咕嘟喝了起来,起始被呛了几下,咳咳一阵后又继续喝,别提多有滋味。 “好,这才是男子汉!”凤鸣笑道。 易尘不胜酒力,仍将三斤酒咣咣咣地喝个精光,晕晕乎乎一阵,躺在崖边睡过去了。 第91章 破色戒 易尘睡着后做了一个梦,梦中,四个如花似的仙子服侍他就寝,殷勤备至。 所谓盛情难却,易尘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与四人发生了关系,酣畅淋漓,说不明道不尽的舒畅欢愉。 人就是这样,不管你如何道貌岸然,如何刚正不阿,如何威武不屈,在梦境中就是一头羔羊,被曾经一闪而过的邪念所驱使,几乎无人可幸免。 易尘自幼受佛门文化熏陶,严守佛门戒律,但毕竟是青壮少年,哪儿经受得住这花花世界美好生活的诱惑。 曾几何时,他也随师兄弟一起偷窥过邻家大姐姐洗澡,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一众光头痴迷陶醉。他们也进过醉花楼,以化缘为名,只为一睹花魁芳容。 酒色财气,从来就是一柄利剑,多少英雄好汉倒在其下。 易尘正躺在女儿香中,左拥右抱,喜不自禁,忽然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易尘,平日里为师是怎么教你的,酒色财气最杀人,万不可沾惹半点,否则数十年修为一朝散。” “师傅?师傅,徒儿知错了!” 易尘打了个冷颤,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赤裸裸地躺在床上,杨媚正骑在他身上运动,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娇靥如花,一副很陶醉的样子。百妍、正葵、兰婷依偎在他身上,呼呼喘着粗气,一脸的满足与不舍,还不停地催促杨媚,要她快点。 四个侍女和他一般,全都是赤身裸体。 易尘大吃一惊,猛地翻身坐起,四侍女全被顶翻,杨媚直接掉在了地上。他嗖一下缩在了床角一侧,双手捂着赤裸的身体,撇过脸去不敢看四人的裸体,惊恐道:“你们,你们对小僧做了什么?”然后神神叨叨地念起了阿弥陀佛。 “大师,你好狠心啊!”杨媚被摔得不轻,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大师,不是我们对你做了什么,是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是呀,这要是让阁主知道了,肯定要杀了你的。要知道阁主碰过的女人,可是没人敢碰的。” “不过鉴于大师你昨晚的英勇表现,我们不会告诉阁主的。” …… 四侍女咯咯娇笑,一齐攒到了他跟前。 “阿弥陀佛,你们不要过来,小僧求求四位姐姐了。”易尘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与四人隔开,哭丧着脸说。 “大师,别害羞嘛,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小僧无意冒犯四位姐姐,恳请四位姐姐原谅。” 四侍女向前紧逼,易尘使劲向后躲避,但已靠在床头墙角无处可躲。 “大师,昨晚可是我们向你求饶呢,怎么现在倒成你向我们求饶了,你昨晚的那股勇猛劲上哪儿去了!”四侍女咯咯娇笑,花枝招展。 “阿弥陀佛,小僧昨晚喝多了,确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易尘心中不知有多懊恼,但想自己犯了酒肉戒也就罢了,岂料这次犯了色戒,简直是不可原谅,死的心都有了。 “没事大师,你不知道我们讲给你听嘛!”百妍娇笑一声,接着道:“昨晚你可真是勇猛,像一头小老虎,捅得奴家欲罢不能。我们四姐妹都招架不住你一个人呢!” “是啊是啊,大师可比阁主强多了,与你一夜胜过与阁主三年,死也值了!”杨媚花痴似的看着他。 易尘听着心里都发毛,暗叫不好,自己果然破了色戒,心底仅存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瞧瞧你,阁主平日里可是最疼你的,怎么能这么说阁主。”兰婷瞪了杨媚一眼。 “昨晚数你叫的最骚,这时候倒装起正经人了!”杨媚哼了一声,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你才不正经,平日里除了向阁主耍贱邀宠,还会做什么。”兰婷说。 “你这是嫉妒,你嫉妒阁主对我好,哼,不要脸。”杨媚骂道。 “你才不要脸,让阁主知道你说他坏话,指定饶不了你。” “说的好像你没跟大师发生关系似的,阁主能饶得了你?” 二人针锋对麦芒,谁也不肯退步,就差大打出手了。 “你们别吵了,天亮了,快点穿衣服走,被人发现就惨了,要是传进阁主耳中便死定了。”正葵说。 “没事,大师如此勇猛,武功必定更加厉害,对付孔老头应该不是问题。” 百妍虽如此安慰自己,却还是跟着慌忙下地穿衣。 四人东拉西扯,吵吵嚷嚷地寻找并穿了衣服,准备离去。 吱呀! 门开了。 文泰溪带人直冲了进来。 四侍女懵了,不知如何应对,呆呆地喊了声:“文三侠!” 易尘蹲在床根墙角,使劲往身上拉了拉被子,半个头都蒙住了。 文泰溪瞧着四人衣衫不整的样子,露出了狡黠的神情,冷笑一声,“你们在大师房里做什么?” “额,昨晚大师喝多了,凤大侠让我四人过来伺候。” “对对对,就是这样。” “不信可以问大师。” …… 四人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只知点头。 原来昨夜易尘不胜酒力睡过去后,凤鸣将他扛回房中,途中恰遇四侍女,便邀她们帮忙照看易尘。孔仙胄外出许久,四侍女寂寞难耐,把易尘给强睡了,才有了眼前一幕。 “照看大师没什么毛病,怎么衣衫不整的,你们一整夜都在此吗?”文泰溪还是那副奸佞神情。 “不不不,文三侠误会了,我们也是刚进来,早晨还没来得及洗漱,才显得有些邋遢,见笑了。”百妍解释道。 另三侍女忙附和称是。 “刚才还说是凤大侠昨晚让你们照看大师,这会又说刚进来,简直牛头不对马嘴。”文泰溪佯怒道,又指着床上蜷缩在被窝里的易尘说:“还说大师喝多了,大师可是高僧,怎么可能饮酒?” “文三侠,小僧昨日确实饮酒了,不关四位姐姐的事,您就别责怪他们了。”易尘哭丧着脸说。 “什么,大师您饮酒?哎呀呀,怎么不早说,下回吃饭保证餐餐有酒,让您喝得痛快。都是自己人,大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不然师傅回来怪我等伺候不周那就不妙了。”文泰溪装模作样,本想装诚恳,却显得很滑稽,“大师,她们昨晚没有对您无礼?” “没有,当然没有。”易尘但想到苏醒后第一眼看到的景象,仍止不住心底发虚。 “大师,没事,她们要真的对您做了什么越礼之事,您只管告诉我,别看她们是师傅的婢女,我一样可以代师傅教训她们,当然主要是为大师出气。” “没有,她们对小僧很好,真的没做什么出格之事,你出去!” “大师……” “我让你出去!” 易尘喝道,这一声较常人连发怒都算不上,但是对易尘而言,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可称得上是非常愤怒之极了。 文泰溪大气不敢喘,忙率人离开了。 “多谢大师替我等仗义执言!” “没看出大师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先前是我等错怪大师了。” “大师,为报答您的恩德,要不我们再陪陪您!” …… 四侍女对易尘一通千恩万谢,就要上床以身相许。 易尘吃了一惊,使劲靠在了墙角,忙伸手制止,“四位姐姐,使不得!” 啪啪啪! 随着拍手之声,一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竟是凤鸣,“郎有情,妾有意,不枉我一番苦心牵线啊!” “凤大侠,你……你怎么来了?什么苦心牵线?” 易尘对昨夜之事懵懵懂懂,什么都想不起来,经凤鸣一说,好像明白了什么。 “没什么,你们继续,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凤鸣转身待走,忽然回头说了一句,“小和尚,你刚才训斥文泰溪那句有点男子汉气概了,再凶点就更好了,面对孔仙胄便不会胆怯了。” 易尘借故支走了四侍女,穿好衣服趴在桌前发愣,为昨夜之事懊悔不已。佛门八戒,女色为首,沾惹了女色以后还怎么做和尚。他边想边叹气,捶胸捣足,无比懊恼。 喝了酒,又被四个少女榨了一夜,易尘身体消耗过大有点口渴,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喝,茶杯刚到嘴边,他猛然警醒,这味道怎么如此熟悉?虽然只是淡淡一股清香涩苦,还混合在浓郁的茶味中,仍难逃他敏锐的嗅觉。 几年前,易尘随师傅下山办事,途经一处村落,误饮了村口搁置的桶里吊上来的井水,登时全身血脉喷张,险些丧命,多亏师傅菩善以强大的内功帮他压制住体内充沛的欲望,又靠上天赐予的三分运气,才躲过一劫。 后据村民说那桶水里加了马淫藿,为增加种马的欲望提高配种率特意准备的。马的体质可比人要强健百倍不止,都受不了马淫藿的刺激,何况是人! 马淫藿,易尘永远记住了这个名字,尤其是它独特的味道。 “难道昨晚是我中了马淫藿之毒?不应该啊,我没喝这茶。莫非是凤大侠给我喝的酒里?可是他也喝了,况且当时我喝的时候根本没闻到马淫藿的味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尘越想越没有头绪,越想越生气,大喝一声,“凤鸣,我念你是前辈,对你处处忍让,不曾想你竟如此坑害小僧!”提着树云便出门找凤鸣算账去了。 第92章 树云对月冲 云崖阁西园坐落一亭阁,八角飞鹤,凌空展翅,栩栩如生,鹤身镶嵌八柱之上,意示仙鹤升天。 凤鸣大喇喇地坐在亭中,月冲出鞘,置于石桌上,自有一股威势逼人。 文泰溪领着一众人跪在其下,嘴里直念道:“凤大侠,我们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原来凤鸣离开易尘的房间,在园中巧遇文泰溪,但想到这段时间暗中搜查想要的东西不得,终于耐不住性子,将云崖阁众人喊来审讯。即便他知道希望渺茫,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凤鸣冷冷地说。 “凤大侠,师傅当年能灭掉云崖寺,凭的是一人一剑,当时我们根本不在场,这里多数人甚至都没入教呢。我到来时,云崖寺尽毁,和尚的尸体被秃鹫啄得只剩下骨架,都认不出住持方流是哪一个,至于你说的方流的遗书或备忘录什么的,根本不存在。”文泰溪一脸诚恳,丝毫看不出在撒谎。 “那孔仙胄有没有私藏重要物件的地方?”凤鸣又问。 “师傅平日里去的地方,除了书房、卧室,便是山顶闭关的山洞,这些大侠您不是都找过了吗?”文泰溪猛然惊觉,指着四侍女说:“还有她们的闺房,才是师傅最常去的。” “大侠饶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在阁主眼中,我们只是玩物罢了,他怎会将要紧物事交与我等。”四侍女求饶道。 她们说的倒是实情,孔仙胄贵为徐百川后当世第一,何等高傲之人,怎会与低三下四的婢子客气,更别说让她们代为保管重要物事了。 “难道非要与孔仙胄一决雌雄,才能得到想要的讯息?” 凤鸣暗忖,不禁陷入了沉思,世间万般事物,不可能如此无懈可击,蛛丝马迹总会留下的。 “凤鸣!” 易尘疾步而至,举着树云喝道。 那树云黑漆漆的,如木炭一般,闪耀着璀璨的光芒,隐隐似剑芒泛动,确是一柄好剑,凡会武之人见之,无不动容感慨。 “吆喝,小和尚,你不是说不见孔仙胄,树云轻易不出鞘的吗,今儿个是怎么了。”凤鸣笑道。 “凤鸣,小僧念你是前辈,对你尊重有加,不曾想你竟对小僧下药,害得小僧犯了……犯了……” “犯了什么?”凤鸣呵呵一笑,遍视众人,“小和尚犯了色戒,睡了孔仙胄的侍女。” “少废话,看剑!” 喀啦啦! 易尘仓惶出手,长剑一挥,一道强大的剑气直接将那亭阁劈为两半,仙鹤坠地。 早在剑气及身之时,凤鸣飘然出了亭阁,站在了园中的假山之上。 文泰溪一众跪在地上的云崖阁教众却遭了殃,被轰然倒塌的亭阁碎屑击中或砸中。 易尘挥着长剑,飞身追击上去。凤鸣手执月冲,冷静应战。二人以假山为中心,斗在了一起。 轰!轰!轰!隆!隆!隆! 假山不过是普通山石堆积而成,怎经受得住名剑树云和月冲的削砍,顷刻间变成了一座小土丘。 “小和尚,武功不错嘛!使出全力,不要保留,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不用担心,你是伤不到我的,孔仙胄都得敬我三分。呵呵!剑招略显粗糙,不过内力雄浑,远超少林寺那些老和尚。还是不够狠,不是孔仙胄的对手。”凤鸣边打边说,从容应对。 树云与月冲交缠在一起,只见一黑一金两道影子,如龙蛇狂舞。 在二人打斗之时,余人已四散奔逃,藏了起来。杨媚被倒塌的亭阁柱子压住了腿,不得动弹,发出痛苦的叫声,无人敢上前搭救。 生死面前,骨肉至亲也会想着自保,同一教派中人与路人无异,谁顾得上谁。 “小和尚,你太也没良心了,小丫头伺候你一晚上,你就这样报答人家。”凤鸣笑道。 “你少胡说。” 其实易尘早就注意到了杨媚,想早点打败凤鸣再去救她,故而没有停手。 “我说的可句句属实,你与四侍女玩得可欢愉了,所有人都听到了。”凤鸣故意激道。 “都怪你,是你往茶水里放了马淫藿,你这个恶魔!” “马淫藿,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还敢狡辩!”易尘更加怒不可遏,发起狠来,招招致命。 凤鸣稳稳招架,易尘越是打得狠,他越笑得欢,“不错,这几招有点达摩剑的味道。再狠点就可以对付孔仙胄了。哎,你这是什么招式,挺不错,我还是头一遭碰见呢!” “大师,快救我!”杨媚熬不过疼痛的折磨,终于发声求助。 打了这许久,易尘知道凤鸣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胜他是不可能了,还是先救人再说。当然这可不是因为杨媚侍奉他过夜的缘故,善良是他的本性,即便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也不忍见其受苦,都要施救的。 “不打了!” 易尘长剑奋力一挥,一道强大的剑气迫使凤鸣退出二十丈外,他背身一跃,到了杨梅跟前,树云剑尖轻挑,便将那数百斤重的柱子给挑飞了。功力之高,可见一斑。 “打不打由不得你!” 凤鸣飞身而至,人未至,剑气先到。 易尘回身仓惶出剑抵挡,由于处于不利位置,又要兼顾杨媚不被殃及,三招过后,已处于极其不利的形势下,最可恨的是,凤鸣连着几剑都是刺向杨媚的,意图很明显,“凤鸣,你疯了吗?” “这些人不知道方流备忘录的下落,留着也无用,杀了算了,免得与孔仙胄交手之时,他们碍手碍脚的坏事。” 云崖寺住持方流极有可能留下备忘录一类的东西,记载生平大事,只要得到它,凤鸣想要儿子凤麟的下落一查便知。 对于易尘也一样,他已知晓自己是金瓦寺住持方流的弟子,有了备忘录便可查知自己的身世来历。 文泰溪等人但听得此言,惊慌逃窜。 凤鸣对杨媚连劈几剑,都被易尘挡住,他又回身去追文泰溪一众人了。 “不要!” 易尘追上前去阻击,已然来不及了,月冲的剑刃就要刺进兰婷的身体。 “等等,我知道,我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儿。”正葵喊道。 凤鸣猛然止步,收了长剑,转移目标制住她,“快说,在哪儿?” 第93章 方流备忘录 “告诉你可以,但你要许诺得到后不得伤害我们这的任何一个人。”正葵说。 “小丫头,这没有你跟我讲条件的份,快说。”凤鸣手中的月冲向前递进半尺,顶住了她的喉咙。 “说不说都是死,哪儿还有说的必要。正葵,不要说。”躲在屋墙侧面的文泰溪探出头说。 轰! 凤鸣长剑挥出去一道剑气,那栋屋子轰然坍塌,文泰溪被埋在了下面。 众人一阵错愕! “正葵姐姐,快说,小僧敢担保凤大侠不会伤害你们的,小僧与你们同生死便是。”易尘了解凤鸣是绝不会受人要挟的主,他的目的是方流备忘录,只要到手大家便能相安无事,否则定要死更多的人。 “大师,我相信你!”正葵接着道:“一年前,有一次阁主到我房中歇息,将一本书落在了床上,我一直收藏着没看过,料想应该是你要的东西!” 凤鸣唯恐出现什么岔子,跟着她回屋去取,易尘也跟着去了,从床底摸出了那本书。 凤鸣接过一看,是一本白皮书,封面无字,又惊慌地打开书来瞧,里面依然是干干净净的白纸,一个字也没有,“什么鬼?你胆敢喜弄我!”他一甩手将那书摔在了地上,就要对正葵动怒。 “凤大侠,等等,别急,让我来。”易尘捡起那本无字书,翻开瞧了瞧,“这书是有字的,只不过用了佛门隐晦之法,将文字隐藏了。” 易尘让正葵取了些生姜,以生姜汁涂抹无字书,果然显现出了文字。 凤鸣迫不及待地夺过来翻了翻,上面写的文字他根本不认识,不禁怒骂,“这是什么鸟字?” “这是梵文,小僧能看懂。” “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凤鸣又一挥手,示意正葵出了屋。 “封面上写的是,方流记事,如凤大侠所料,果真是方流大师的备忘录。”易尘又从第一页开始,逐字逐句开始往下读。 书中记载了方流平生所经历的比较特殊的大事件,如少林寺方丈前来云崖寺讲座,摩天教二护法夜袭,一字正清派十舵主寻衅,黄侗鎏露宿云崖寺等等,讲得很是详实。 “不要都念,直接念大渊二百九十年发生的事。”凤鸣说。 易尘哦了一声,刷刷地翻了一阵,继续开始念,念了好一阵,仍没有凤鸣想要的东西,凤鸣又催道:“停停停,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找找有没有关于凤头村,一个孩童的事。” 易尘翻阅一阵,忽然惊道:“有了。甲子年,黄昏,途经凤头村,适逢一宅子大火汹涌,火海一片,隐隐传来婴孩啼哭之声。某深入火海,宅中数十口人俱殒命,唯得一三岁孩童,遍体烧伤,惨不忍睹,恐难活命。恰逢一蕃僧经过,武功极高,似不在某之下,自言可救那孩童,遂予之。” “麟儿,你果然还活着!”凤鸣喜极而泣,“继续念,那蕃僧是何人,去了何处?” “没了,就这么多。” 凤鸣夺过备忘录,他虽然不识梵文,但那一章节确实没有字了,还是认识的,嘴里喃喃地说:“蕃僧?北方狼族,西蛮国,楼兰,周边更有数十国,蕃僧何其多,该怎么找?” “如备忘录中所言,那蕃僧的阅历武功不在方流大师之下,这样的人,世上罕有,应该好找。”易尘好容易觉悟了一回,“凤大侠,书中所载那个被救的婴孩莫非是您的儿子?” “不错,三十年前,仇家将我凤府血洗,我并未找到麟儿的尸体,所以断定他还活着,这一找便是三十年,总算老天开眼,今日终于有了线索。” “凤大侠,你们父子必定会团聚的。” “你想要的东西也得到了?” 易尘应了声是。 “那还等什么,走,跟孔仙胄这一架也没必要打了。”凤鸣一脸轻松神情,看得出他对孔仙胄还是有所忌惮的,主要前几次交手,他都没讨到好。 “我不能走。” “为什么,你想找死?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就算咱二人联手,也未必是那孔仙胄的对手。” “师恩如山,不得不报。就算拼的玉石俱焚,小僧也要向孔仙胄讨一个说法。” “你师傅不是菩善吗?前几日我还见他了,活得好好的。” “方流大师才是我的首任师傅,我的性命也是他救的。” 凤鸣吃了一惊,“原来你是金瓦寺遗孤,好,祝你报仇成功!” 文泰溪等人躲在暗处,见凤鸣下山后才敢现身,为大难不死额手称庆。 再说易尘,缘何会到云崖阁来找孔仙胄讲理? 话说西蛮国小王子胡多多一众人到少林寺争夺金绣球败北离开之后,易尘受慕容笙的指点,《无量寿仙掌》大成,堪称少林寺第一高手,达到了出师的境界,师傅菩善便将他的身世来历据实相告。 当年孔仙胄横行天下,屠戮华夏九州寺院僧众。菩善受师傅普惠禅师之命,千里驰援云崖寺,还是晚了一步。也幸好他晚了,否则势要死在孔仙胄的鲲鳞之下,不过枉送性命罢了。 菩善在废墟中找到了一个婴孩,便是易尘,在他身上藏有云崖寺的无上武功秘籍《无量寿仙掌》,这套武学据传是佛门武功之巅峰,云崖寺的镇寺之宝,也是孔仙胄梦寐以求的东西,不幸失之交臂。 菩善将易尘带回少林寺好生养育栽培,十二岁之前教他少林基本功,十二岁之后将《无量寿仙掌》给了他,因为是云崖寺的镇寺之宝,菩善不便自己翻阅,要他自己练习。 易尘上云崖阁目的有二,其一是寻找师傅方流的备忘录,查探自己的身世来历,已经达到目的。其二是与孔仙胄一决高下,为云崖寺报仇雪恨,按照凤鸣的说法,貌似是不可能的。 “大渊二百九十七年,某经秦岭山脉,遇歹人行凶,有遗孤男童被弃山间,生命垂危,某抱回抚养之,取法名易尘……” 易尘盯着那页与自己身世来历相关的文字,怔怔发呆。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文泰溪一众云崖阁教众哗啦一下涌了进来,跪在地上感激涕零。他们满以为是易尘劝走了凤鸣,捡到条小命,才要行如此大礼。 这种感激,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易尘继续在云崖阁守候孔仙胄归来,文泰溪等人对他敬重有加,用心服侍伺候,偶尔还劝他离去,免得死在孔仙胄剑下,可见是真用心了。 易尘破了酒肉戒,又破了色戒,之后对这些东西便不在乎了,即便有素食和水果,他也会吃肉喝酒。至于女色,每隔几晚都要四侍女侍寝,因为要对付孔仙胄,为防止身体消耗严重,已经很克制了,否则他正值壮年,内功又深厚,夜夜大战都不算事。 第95章 三年之约 三十招过后。 除过还没练会的三式,易尘的无量寿仙掌三十三式已全部使了一遍,终于还是没能敌得过孔仙胄傲剑凌云诀的强大攻势,单膝跪地,口吐鲜血。 孔仙胄已夺得树云在手,仗剑而立,嘿嘿冷笑,“南名有树,岁已六千,焚而得剑,名曰树云!能与鲲鳞过招这么久,果然好剑!就是你的武功还不够档次,妙玄境,嘿嘿,不行!” 易尘六岁跟着菩善修习铁帚功,从小在藏经阁饱读典籍,十二岁起修习无量寿仙掌,稳扎稳打练出来的深厚功力,结结实实的一品金刚明境,经慕容笙提点,靠着无量寿仙掌的精妙绝伦,突飞猛进,短短数月而至妙玄境,但终究是一品,如何是超一品的对手。 能打到这时候已经很不错了! “大师,你没事!” 四侍女奔了过来,上前扶住易尘,满脸的关切忧心之情。 她们被孔仙胄捉奸在床,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一劫的,即便是被胁迫也不行,孔仙胄作为当今公认的天下第一,这顶绿帽子肯定是不会戴的。但想到近段时间与易尘相处融洽和谐,郎情妾意,随他一同赴死也值了,四人便勇敢地站了出来,直面惨淡的人生。 “四位姐姐,这里有小僧挡着,你们快走!” 易尘挣扎着站起身,护在了四侍女面前,将四人感动得稀里哗啦,声称要与他一同赴死,下辈子还要给他生猴子。 “郎有情,妾有意,看得老夫好感动!”孔仙胄哈哈大笑,“小和尚,你自认还能接得了老夫一招半式吗?” “大师,你快走,不要管我们了。” “阁主,都怪我们下贱,勾引大师,求您大发慈悲,放过他!” 四侍女劝易尘逃命,又向孔仙胄替他求饶,可谓用心良苦,显是动了真感情了! “你们下贱,这倒是实情。”孔仙胄哈哈大笑,忽然脸色变得阴冷,“敢在老夫头上动土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走下云崖山,天王老子也不行。” 他左手树云,右手鲲鳞,掌间用力,气灌双剑,发出嗡嗡的响声,凄厉可怖,透露着无尽的杀意。 “孔仙胄,你床上功夫不行,嘴上功夫倒是挺厉害!”杨媚冷笑道。 “就是,与你三年还不如与大师一夜,作为一个男人,你也真是够优秀的,连自己的女人都满足不了!”兰婷呵呵一笑。 “要不是你耍诡计,我看也未必胜得了易尘大师。”百妍说。 “就是就是,要论比武之道,点到为止,大师先伤了你,你已经输了!”正葵说。 四侍女各有说辞,对孔仙胄极尽挖苦讽刺,反正是将死之人,不如逞一时口舌之快,一吐这些年来积攒心中的怨气倒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孔仙胄气得脸色铁青,手中双剑颤如惊雷,脚下地面撕裂出千沟万壑,顷刻间便能将五人覆灭。但是他没有急于出手,也不知为什么。 “四位姐姐对小僧厚恩,小僧无以为报,只待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德。”易尘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抵挡不了孔仙胄的,难免一死,干脆放弃了抵抗,与四侍女深情告别。 “师傅,易尘小师傅在咱们这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反倒是劝走了凤鸣,救了徒儿们的性命。” “对对对,该死的是那剑魔凤鸣,他在咱们云崖阁作威作福,可没少欺压徒儿们。” “小师傅之所以和侍女们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也都怪凤鸣,是他给他们的茶水里下了马淫藿,导致这一错误的事情发生。” …… 不少云崖阁教众感念易尘的救命之恩,纷纷替他求情,将罪责全部归咎于凤鸣。 噗滋! 孔仙胄长剑一挥,一道剑气射出,说话的几人应声倒地,或尸首两处,或被砍为两截,都没机会出声惨叫便死翘翘了。 这样的死法倒真痛快,没有痛楚。 孔仙胄轻描淡写的一剑,不曾殃及一个不相干的人,也就是没出声的弟子,可见剑术之精湛,武功之卓越。 余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这一切过错都因小僧而起,你杀我便是,何故枉杀这许多无辜之人!”易尘斥道。 “你的无量寿仙掌是不是还没有使完?”孔仙胄忽然发问。 “你怎么知道?”易尘诧异道,同时暗想,不愧是天下第一,连我招式用没用完都能察觉,难怪师傅暂不让我下山复仇,果然他是对的。 “当年那和尚胜我的招式可不在你这三十招之列,至少有两招。如果你将那两招使出来,我也能应对。” 原来如此。 易尘松了口气,说道:“无量寿仙掌共计三十三式,小僧参悟三年,学会了二十式,受高人指点,豁然开朗,又会了十式,剩下三式高深莫测,至今还没摸着门道。” “什么,还有三掌?” 孔仙胄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当年那和尚还没用最后一招便打败了他,可见武功差距确实不小。他苦心钻研数十年,也才能破解那两招,剩余一招可能是最高明的,见都没见过,何谈破解!他老说当年是自己大意,实属自欺欺人,此后便不敢再提及了。 “依阁主所言,那位高僧至少是会了无量寿仙掌的三十二式,那么他的武功该当是极高的,小僧万万不能及,至于此败,情理之中!” “第三十三掌到底是什么样子,你快使给老夫瞧瞧。” 大凡习武之人,对高深武学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孔仙胄迫切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万一再碰到那和尚,败在第三十三掌之下,岂不是太冤了。再在荒山野岭待个三十年倒不是问题,关键面子上过意不去。 “无量寿仙掌的修习是层层递进,逐步提高的,小僧连第三十一掌佛印三昧都不曾领悟,何谈第三十二掌万家生佛,更别说第三十三掌佛法无边了。” “佛法无边!” 孔仙胄一辈子都记住了这一招不曾领教的高深掌法。 易尘与四侍女紧密地站在一起,做好了一起赴死的准备。五人对望,眼中饱含深情。 易尘暗想,肉也吃了,酒也喝了,美色也尝了,这辈子和尚做得值了,只可惜没能替云崖寺报仇雪恨,太也遗憾,还连累了四位姐姐陪我一起赴死。作为和尚的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痛楚。 “你们走!” 孔仙胄淡淡的一句,教空气也凝滞,时间也停止。众人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俱是一脸诧异。 “三年后,你要带着‘佛法无边’回来见我。”孔仙胄头也不回,背身将树云甩出去,穿透大殿门窗,插在了三清神像之侧,“以树云为证,你若不回来,老夫必屠戮天下,让你身负罪孽!” “那要是三年之后小僧学不会佛法无边呢?” 换作常人,早趁机溜之大吉了,作为和尚的易尘就是如此实在,四侍女都暗暗替他着急。 “三年之后再说!”孔仙胄说。 “小僧怕等不了三年就要跟你碰面。” “你这么急着寻死?”孔仙胄冷笑道。 “你不是说下一个就要除掉少林吗,小僧也是少林弟子,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无妨,老夫就让少林寺多存活三年便是。” 易尘道过别,四侍女感激涕零地拜别孔仙胄不杀之恩后,一道下山去了。 这一刻,孔仙胄忽然觉得自己很伟大! 第96章 幸福小和尚 孔仙胄可是出名的残暴无情,情绪反复无常,武功强者大抵都是如此!为防止他变卦又追上来,四侍女一路轮流扶着易尘,跑得跟兔子似的快,下了云崖山。 刚到山底,四人又嚷嚷着要找马车,尽快逃命。 “四位姐姐,咱们歇会再走,小僧实在是走不动了。可不用担心孔仙胄,他不会追上来的。”易尘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说。 “阁主做事反复无常,不出云崖阁的势力范围,终究难以心安!”兰婷说。 “姐姐,你当真以为孔仙胄是真心放我们走的?他那是被逼无奈。” “哦,此言何解?” “孔仙胄入房后,喝了桌上被下了马淫藿的茶水,这当会他应该运功解毒呢!若不是毒性发作,担心教众作乱,又不能确定是否能杀得了小僧,他可不会就这样放咱们走了。” “什么,还有这事?难怪那日我们四人会糊里糊涂的与大师上床,发生了那样的事。” 四侍女恍然大悟,不过暗自窃喜,若没有这际遇,哪儿能发掘出易尘最男人的一面,又怎能摆脱孔仙胄那伪男的魔掌。 孔仙胄为人极其无情,大凡被他玩弄过的女人,是决不允许被别的男人沾手的,她们最终的结局只有死亡。四侍女跟随三四年,他早已厌倦,死期也就不远了。 “既然知道,何不趁机除掉孔仙胄,免得他日后寻衅追杀。”杨媚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马淫藿之毒又比较特殊,不会削弱孔仙胄的武功,小僧确已受伤,要杀他谈何容易。” “三年之后你真的要赴约吗?”杨媚问。 “大丈夫言出必行,赴约是必须的。云崖寺大仇未报,就算孔仙胄不邀约,小僧也会去找他。” “山上再无女人,阁主他老人家要找谁解毒呢?” “女人不好找,雌性动物多的是啊,虎豹豺狼,野鸡仙鹤,牛羊马匹,应有尽有。” “实在不行还有文泰溪那一群男弟子呢!” 四侍女咯咯娇笑,但想到孔仙胄的窘迫模样,格外开心。 “大师,咱们现在去哪儿?”百妍问。 “回少林寺!”易尘不假思索地说,显然他早就打算好了。 “回那劳什子地方做什么,难不成你让我们跟着你去做尼姑啊!”兰婷不满道。 “这你还不明白,咱们相公是怕孔仙胄屠戮少林寺,想赶回去助阵。”正葵笑道。 易尘但听得相公二字,额头直冒冷汗,连说阿弥陀佛,惹得四侍女吃吃一笑。 “四位姐姐,小僧与四位发生不该发生的关系,确实是奸人从中作梗所致,小僧并无意冒犯,等出了云崖阁地界咱们就分道扬镳,你们跟着我回少林寺也不合适。” “呵,你这臭和尚,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四侍女暴怒,揪着他就是一通暴揍,撵着打了二三十里路,易尘的光头都被敲肿了。别看四人是纤弱的小姑娘,于普通人而言,可都是身负盖世神功的高手,打起人来丝毫不含糊,也多亏易尘年轻力壮身负神功,一般人哪儿受得了。 过路一个驾着马车的农夫取笑几人的不雅行径,被四侍女夺了马车,扬长而去,徒留农夫在后头嚎啕大哭。 易尘知道是摆脱不了四侍女的纠缠了,只能答应带她们去少林寺,但有约定,她们必须听话。听话算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先答应着,具体事情再具体对待,对四侍女而言,诚信就是两个字。 一个和尚驾车载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嬉戏打闹,风流无限,如此亮丽的风景线,一路上引来了无数惊异艳羡的目光。 “小师傅在哪儿高就,寺里还招人不?” 类似这样的话,易尘听了一路,耳朵都起茧了。 黄昏时分,途经一处村镇,五人进入一家客栈吃饭歇息。客栈内客人不少,原本有说有笑,他们一走进去,霎时间安静了,众人看怪物似的盯着他们看,指指点点,醋意浓浓,分明就是在嫉妒。 小二跑过来讥笑一声,问他们吃什么。 易尘羞得头都抬不起来,随口说了句:“来五碗素面,五个馒头,另准备两个房间。” 小二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杨媚喝住了,“别听他的,好酒好菜随便上,切忌素菜,另准备一间上房。” 其余三人连声应是,嚷嚷着一路走来累死了,喝点酒解解馋。 不止是小二,店内所有人闻言都惊呆了。 “不是说好听小僧的吗,你们怎么可以背弃约定。”易尘不满道。 “对的我们听,错的未必要听。”四侍女近乎口径一致。 “你们自己吃,小僧不吃了。”易尘想起身便走,被正葵和兰婷死死摁住了,他也不好还击,只得闷声坐着,羞惭地低着头,假装一切与自己无关,又说:“点菜随你们,房间要两个,一个住不下。” “对呀,四位姑娘,我们这房间小,恐怕住不下这么多人,不如开两间。”小二急切地说。 “小师傅若是实在没银子,另一间房就当是我们赠送的,人在江湖,谁没有手头紧的时候。”掌柜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开导。 另有客人纷纷表示,愿替他们出一间房钱,平日里抠抠索索,忽然间变得热心肠起来了。 这些人哪有这么好心,分明是嫉妒一个小和尚走了桃花运,看着眼馋,不想让他多占便宜,故意展现出大度模样,企图分一杯羹。 啪! “都给我滚开!住不住的下关你们屁事!” 百妍将一锭十两纹银拍在了桌上,酒菜住宿无论如何也都够了,一句话斥退了众人。 客栈内不相识的众人扎成了堆,纷纷讨论易尘的风流韵事,有些人实在眼红的不行,甚至扬言要上少林寺告他去,高声大嗓,怕人听不见似的。 酒菜上桌,四侍女不单自己吃,还逼着易尘也吃,众人再次看呆了,他们多想被摁着头喝酒吃肉的那个是自己。此刻,易尘的痛苦在别人眼中是一件多么遥不可及的快事。 其实易尘倒不是真的不喝酒吃肉,而是怕自己在大庭广众下的不良行为被传播出去,坏了少林寺的声誉。再者,离开云崖山之后,他已痛下决心,要做回曾经那个善良的小和尚,诵经礼佛,练好武功,三年后找孔仙胄复仇。若不能自律崛起,谈何复仇大业。 一顿美餐,易尘在痛苦煎熬中总算享受完了。 吃了点水果,这用餐才算真正结束。 易尘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小二,好像在说:水果为什么不早点上? 小二回以无奈的眼神。 四侍女扭送易尘往楼上走去,易尘又是抓栏杆,又是抱柱子,终究还是难逃一劫。 “小师傅,需要帮忙的话就说一声,小的乐意效劳!” 楼下传来了哄堂大笑之声。 又是炮火连天的一夜,近几日连夜赶路,好容易找个安歇处,易尘又累得够呛! 客栈里的客人在大厅内候了一夜,凝听悦耳曼妙的叫声,惭愧万分,纷纷动了出家之念。 原来做和尚这么赞,还修个屁仙! 第97章 菩提子 大清早,四侍女劳累一夜,还睡得朦朦胧胧,被嘤嘤的啜泣声惊醒了,只见易尘正蹲在地上抹鼻子,身上的僧袍被撕碎成了一条条布屑,看样子很是委屈。 “相公,哭什么,我们会对你负责的!” 四侍女咯咯娇笑。 “你们不遵守约定,咱们还是分手!” 易尘痛下决心,收拾行囊,准备独自离开。 四侍女痴痴地围住他,表现出不舍又可怜兮兮的神情,眼巴巴地望着他,再一次征服了易尘脆弱的心灵,他又约法三章:一不能喊自己相公,二必须听话,三想到再说,主要第二条囊括太广。 客栈内伙计及客人们思绪辗转,一夜没睡,在厅内守候,但见易尘衣衫褴褛地与四位美女一同下来,心都要碎了。早知如此,就应该趁夜破门而入,阉了秃驴,都怪那少林寺和尚都是高手的传言给误了。 接下来几日,四侍女对易尘言听计从,他说吃素面就吃素面,他说不喝酒就不喝酒,他说不上床就不上床,乖巧了很多。 离开云崖山越来越远,预示着更安全了,易尘的身体完全康复,即便孔仙胄追上来也能抵挡,几人的脚程逐渐减缓,游山玩水,一路走来,易尘始终是那个被路人艳羡的幸福小和尚。 到了少室山下。 易尘在山脚找了一处废弃的农家小院,打扫收拾了一下,供四侍女暂时安身。四侍女本来是极不情愿的,易尘姑奶奶长姑奶奶短,大道理讲了一堆,好一通安慰才罢。 “相公,记得早点回来接我们!” 四侍女与易尘深情告别,目送他上了少室山。 将近寺门,远远便传来了众僧诵经超度之声,声彻山谷,回音袅袅。 能让整个少林寺集体为之超度的,一定是大人物,这一单生意可不小,半年的香油钱又到手了。易尘深深为少林寺日益壮大而暗自喜悦。 易尘兴冲冲地进了寺院,蹑手蹑脚地走进大雄宝殿,只见众僧下跪,闭目诵经,态度虔诚,而被超度者便在佛之脚下,被高高托起,却是方丈菩崆。 易尘脑袋嗡一声响,整个人都麻木了,思绪飘忽,云里雾里,不知所踪。 “师叔,师叔……” 有不听话的小和尚没有闭眼,见到了易尘,向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听见。 “孔仙胄,无耻之徒!”易尘嚎啕大哭,“你不是说三年后才来的吗,怎么反倒比我还跑得快!” 这一声嚷惊醒了所有人,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他。 “易尘,你回来了,快坐下诵经,为方丈送行!”菩善说。 “师傅!”易尘一头扎进菩善怀中,啜泣道:“都怪我,都怪我!” “人各有命,我佛慈悲,方丈是赴西方极乐去了,不用悲伤!”菩善平静地说。 “师傅,我不应该招惹孔仙胄的,以至于招来了如此祸患!”易尘哭道。 “跟孔仙胄有什么关系?”菩善不解道。 “方丈师伯不是被他所杀吗?”易尘问。 “当然不是,孔仙胄十五年前折戟少室山后,再也没来过少林寺,方丈是为了保全少林寺而自杀的。” 当年孔仙胄灭了云崖寺,趁势袭来,想要一举铲平少林寺,圆了他铲除华夏佛门异教的梦想,成就千秋伟业,不料少林寺实力雄厚,四大神僧联手施展的金刚伏魔圈更是无敌的存在,最终失利而去,沉寂十五年。 易尘心中的自责与罪恶感霎时间减轻了不少,至于菩崆的死因,作为一个小辈,就目下的情形他也不好多问。 “什么味?好像有荤油味。” 有嗅觉灵敏的小和尚悄声说。 这话随之传开了,众僧窃窃私语,最后挑明开始议论。 “师叔,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个中年和尚使劲在易尘身上嗅了嗅,这一嗅招来了所有小和尚来闻。 “师叔,你身上真有荤油味,还有酒味,啧啧,你肯定偷腥了!”调皮的小和尚奸笑道。 易尘一身破衣服穿了大半月,在云崖阁的时候餐餐有酒肉,偶尔被凤鸣灌得酩酊大醉,衣服上沾染了酒肉星子还不是很正常的事。他知道会有此间,但佛门戒忌诳言的思想在他心底根深蒂固,早就准备好了回寺受罚的准备,所以没有换衣服。 他扑通一声跪在菩善面前,“师傅,对不起,是徒儿犯了戒!您惩罚我!” 菩善叹一声气,“菩恶师弟,你是戒律院首座,你来定夺!” 胖和尚菩恶应了声是,面众宣布,“二代弟子易尘,不遵守戒律,犯了酒肉戒,罚杖责五十,面壁三月。” “师叔,弟子不止犯了酒肉戒,还杀了生,恶意寻衅,毁谤他人,还……犯了色戒!”杀生是指杀了凤鸣的马,即便是出于好意,也算杀生。恶意寻衅就是找凤鸣打架。毁谤他人是指他大骂过凤鸣和孔仙胄。 易尘说最后四字时声音极小,仍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色字头上一把刀,色戒与杀生可是佛门十大重戒之首,这还了得! “易尘,是不是有人逼你的?”菩善关切地问。 “头一遭是凤大侠、文三侠他们骗我给我下药,后来却都是我自愿的。” “师兄……”菩恶询问道。 菩崆一死,菩善在少林寺的辈分地位算是最高的,可以说是暂时的代理方丈,面临大事,众僧自然要以他马首是瞻,向他汇报请示。有人的地方便有人情世故,少林寺也一样,易尘是菩善的徒弟,打狗还得看主人,菩恶向菩善多请示肯定是对的。 “阿弥陀佛!”菩善长吁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全凭师弟做主便是!” “今日是方丈下葬之日,不容有失,且将易尘暂时关押,容后再做处置。” 菩恶吩咐罢,两个执法弟子押着易尘去了后院柴房。 刚进柴房,二人便笑嘻嘻地问:“师叔,酒是什么酒?肉是什么肉?跟你睡的姑娘有没有桃花庵里的尼姑漂亮?” 这二人都是中年僧人,年纪大过易尘至少一倍,辈分却要小一辈。 易尘盘膝坐在墙角,面壁思过,闭口不言。 两个执法弟子再三盘问,他就是不答话,终于将二人惹恼,愤恨地说:“哼,臭和尚,胆子不小,色戒都敢犯,回头若是我们执法,定叫你皮开肉绽!” 他们见识过易尘的武功,高深莫测,尤其是击败释迦叶那次后,菩崆更是赞他少林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他们才不敢动手,若是别人,早就拳脚相加了。 二人觉得无趣,悻悻地走了,一路上还在攀谈美色之事。 申时刚过,菩崆的遗体被陈列在了大雄宝殿前,周边堆满了柴火,菩善一把火,菩崆与夕阳一同归西,一代高僧就此化为舍利一颗,取名菩提子,供奉在佛塔之中。 第98章 四侍女救夫 了了菩崆的后事,易尘犯戒之事重新提上了议程。 碍于菩善的面子,菩恶将此事已经尽量拖延了,甚至假装忘记,菩善召集菩恶与菩心二人商议选择新方丈之际,菩心却将此事提了出来:“易尘的事搞得寺内沸沸扬扬,大家议论纷纷,先解决了再说新任方丈之事!” “寺里人多嘴杂,有闲言碎语也是正常的。易尘不过就是个一代弟子,没必要小题大做。群龙不可无首,新任方丈才是大事。菩善师兄铁帚功寺中无人能及,我首选您出任方丈,就不要再推辞了,寺中新历战事,亟待修生养息,往后少林寺如何走势,可还仰仗您早作决断呢!” 菩恶心中明白,菩善脾性温良,平日里待寺众更是和善,武功辈分又高,成为新任方丈是众望所归,身为戒律院首座的他,如果真的办了易尘,往后菩善万一怪罪,可不好担待。 “单论武功,老衲可未必是这寺中最高的!”菩善说。 “你是说我们吗?”菩恶呵呵一笑,“我的金刚不坏体神功还没练到家,菩心师弟的佛门狮子吼也不过才到第六层,哪是您的对手!” 菩善没有回应。 菩心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说道:“师兄说的是易尘!” “什么,易尘?他……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他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怎能做我们的方丈,况且他还犯了那么多戒律,让他做方丈,难以服众!”菩恶态度坚决,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也难怪,和尚吃肉喝酒沾惹美色简直就是在亵渎佛祖,这样的人都能做方丈,若人人效仿,佛教还不得顷刻间覆灭。 “上回西蛮国王子胡多多夺取金绣球,易尘一掌退舍利明境佛陀释迦叶,若说当时慕容公子从旁协助,此番易尘能从云崖阁活着回来,足以说明一切,孔仙胄的实力咱们都是领教过的,说是龙泉境也不为过。”菩善说得淡定从容,心中却波澜起伏,大抵高僧都有这种风范! “什么,易尘上云崖阁了?” 菩恶表现得很震惊,菩心也是一脸诧异,不怪他们,和尚上云崖阁本就是禁忌,之前可从没有过,他们也能猜到易尘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无须菩善再多言。 菩善接着道:“皇帝念及菩崆师兄昔日的功劳,嘴上说要放过少林寺,以示恩德,实则明松暗紧,中宁军驻扎于嵩山周边附近,少林寺已被密切监视,但有异常,必招致大祸患,还不是为了那《龙泉百炼诀》,主要当时没从北方狼族先哲法王释迦叶身上搜到它,大家都会以为还在我们少林寺。” “师兄认为方丈人选必须武功高强,才能带领我们应对今后大规模的冲突事件,所以想选择易尘。但依目下的情况,即便有我们三人支持,也难以服众。”菩心说。 “哎,是你们支持,我可不敢苟同。”菩恶明显对易尘不感冒。 人往往都是这样,趋炎附势,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本性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要对人对事而言。 “自达摩祖师传教少林至今数百年,寺中可从未出现过易尘这样觉悟根基俱佳之人,菩崆师兄说过,他将是我们佛教未来的希望,突然发生这档子事,我也是始料未及的,不如将他放逐归来,再做决断。”菩善又叹息一声:“这孩子本性纯善,总是事出有因的,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代理方丈都这样说了,还搬出已经圆寂的方丈菩崆替易尘说好话,可见用心之良苦,菩恶和菩心没理由再阻拦,便默许了。 三人来到关押易尘的后院,准备对他小小惩戒,再一番教导后放他云游四海,长长见识,待学成归来,如果真是可塑之材,再许大用,算是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将近后院,却听见大声喧哗与吵杂之声,原来是一伙僧人在怒斥易尘犯戒之事,都是三四代弟子,没有一个辈分能高过易尘的,言语极尽羞辱之词,肮脏之极。 “贼和尚,仗着自己武功高就无法无天了是,吃肉喝酒还睡女人,成何体统!” “你辈分高又怎样,如果不是投在菩善师叔祖的门下,你屁都不是。” “方丈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放过你这毁坏我少林清誉的恶和尚的!” “你闭口不言就以为没事了是,装深沉啊,还是想酝酿着打我们?” …… 易尘跪在地上,态度诚恳,静听教诲,嘴里连声说着:“小僧知错了!” 小辈如此污蔑长辈,简直是欺师灭祖,即便易尘有错,还有师傅师叔们在,哪儿轮得到这些宵小之辈插嘴。 三高僧未及现身,尤其是菩恶,火爆脾气被点燃,正要大发雷霆,只见四个黑影越墙而入,举着剑冲了过来,“贼秃子们,休得侮辱我家相公!”声音清脆,明显是女声,乔装打扮也不能掩盖她们的女子身份。 不用说,这四人正是百妍、兰婷、正葵、杨媚,她们在山下等了数日,不见易尘归来,大骂他无情无义,于是找来夜行衣穿上,上山躲在少林寺外,只等天黑闯入寺院找他算账。 四女见易尘受欺凌,才发现是冤枉了他,本来起初一两个小和尚找他麻烦也就罢了,岂料众僧合伙欺负他,她们终于忍无可忍,现身搭救。 “哪儿来的妖女,胆敢擅闯少林寺!” “布阵!” 众僧刷一下将矛头指向了四女,布开大阵,将四人团团围住。 四人救夫心切,施展出惊人武艺,与少林众僧展开殊死搏斗。还别说,别看她们平时弱不禁风柔柔弱弱的样子,当然在床上的劲头还是很足的,这个易尘领教过,真正打将起来,武功着实了得,竟能与少林罗汉阵僵持,也离不开众僧手下留情之故。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小僧的错!”易尘飞身闯入阵中,一边是同门,一边是关系特殊的四侍女,两边都不能帮,只能挨打。 众僧对易尘本来就有意见,这下倒好,趁此良机,噼里啪啦的棍棒全部打在了他身上,那叫一个过瘾。 四侍女见易尘挨打,愈加抓狂,打得更狠了,长剑直接沾了血。 “住手!” 三位高僧现身,制止了打斗。 四侍女还不罢休,幸好有易尘拦住,极不情愿地住了手,不过一脸愤愤,只要众僧敢继续挑事,她们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第99章 放逐 “你们是谁,跟易尘什么关系,胆敢擅闯我少林寺?”菩恶怒目而视,直盯得四侍女发毛。 出家人最忌嗔怒,菩恶却是例外,他为人暴戾,天性难改,曾被罚闭关三年也不见成效,上上任方丈也就是他的师傅智慧禅师为此曾在佛前求了七七四十九天,求签得知,菩恶成为佛祖允许的唯一可以犯怒的僧人。 易尘挡在四侍女前面,忙解释道:“师傅师叔恕罪,都是弟子的错,不怪她们。” “混账东西,我问你了吗?”菩恶怒道。 “臭和尚,你凶什么凶,这少林寺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不让人进来,香客们给香油钱的时候你怎么不撵出去?” “若不是你们这群臭和尚欺负我家相公,我们才懒得理会呢!就这破地方,请我们还不来呢!” 四侍女针锋相对,丝毫不给菩恶面子,不过却是躲在易尘身后,探出头来说罢又躲了后去。 “大胆,吃老衲一棒!” 菩恶是出名的凶悍,容不得半点被侵犯,说着便举起了从身旁小和尚手里夺来的僧棍。 “师弟切勿动怒,待我查明真相再说。”菩善劝住了他,又向易尘询问情况,“易尘,这四位女施主是何人,为何这般称呼你。” 这般称呼指的是四侍女称呼易尘为相公,菩善不好直言,说得比较含蓄。 “你这老和尚倒挺明白事理!”四侍女破天荒地说了声赞许之言。 “师傅恕罪,她们四个是孔阁主的侍女,徒儿离开云崖阁时,怕她们被欺凌,便带了回来。徒儿本来是将她们安置在山下一座废弃的农家院落,至于因何上山,便不知详情了。”易尘如是说。 “老和尚,原来你是我们相公的师傅,看你在寺中地位也不低,你可得为他做主,这么多和尚欺负他一个,简直不知羞耻。”杨媚气愤道。 “了结,了缘,因何闹事?”菩恶质问道。 了字辈是二代弟子,不过年岁都要远远超过易尘,了结了缘是二代弟子中辈分最高的两个,俗称带头大哥,有事自然要找他们。 二人乃至了字辈所有的二代弟子和衍字辈的三代弟子面面相觑,默默低下了头,还有不少人的眼光瞄向了后院的侧门。 侧门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当即被三位高僧察觉到了,他们武功高强,不用见人,单凭气息都能分辨出是谁。 “法能!”菩恶怒喝一声。 那闪去的身影去而复返,进入后院,正是法能,他嗫喏着站在菩恶面前,“师傅,您……您找我有事?” 菩恶没有答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法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傅恕罪,易尘师弟犯了大戒,实在有辱我少林门风,徒儿也是为了少林声誉着想,才出此下策!” 菩恶这戒律院首座可不是白当的,执法严厉,铁面无私,人人敬畏,尤其是他的徒弟,见了他比见了阎王还害怕。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菩恶冷冷地问。 法能沉默以对,不敢作声,噤若寒蝉。 “好了,你们都退下,易尘的事自有我们三人处置,此后谁都不能提及。”菩善劝退了众僧。 后院只剩下三位高僧,四侍女和易尘,场面一度显得有些尴尬。 四侍女本来是想来强硬的,但这三个老和尚貌似是向着易尘的,没有什么恶意,竟没了主意。 “易尘,少林寺你是不能再待了……” 菩善刚开口,未及细说,易尘已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师傅,徒儿知错了,您怎么惩罚我都行,请不要将我逐出少林寺,徒儿自幼在少林寺长大,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离开少林寺,徒儿真不知何去何从……” 四侍女俯身想将易尘拉起,他的膝盖如同生根在地,根本拽不动丝毫半分,四人如何劝说也无用。 易尘幼年被云崖寺住持方流所救,没过多久云崖寺被灭,菩善将他从废墟中救出带回了少林寺,他从小在寺中长大,对少林寺的感情深厚,这点谁都能理解。 四侍女了解易尘的本意,见他痛哭流涕的样子,不禁动情,纷纷跪在地上,替他求情。 “大师,都是我们的错,不怪易尘师傅,求你们不要赶他出寺,我们这便离开,从此以后永不再搅扰。”正葵说。 “真的要和相公分开?”兰婷一脸不舍。 其余三侍女未置可否,显然还是舍不得离开易尘。武功高,脾气好,床上功夫超一流,任劳任怨不抱怨,这样的男人上哪儿去找,全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谁能舍得。 “易尘,菩崆师兄生前有言,你是我们佛教振兴之希望,为师当然不会放你离开少林寺。”菩善说。 “可师傅您刚刚还说我不能再待在少林寺了。”易尘抹着眼泪说。 “你犯戒太重,超出了戒律院的惩戒范围,我和你两位师叔商量过了,将你放逐十年,十年后你若能顿悟,改过自新,再让你重回少林门下。” “十年?”易尘想到了孔仙胄三年之约,如果到时回不来,岂不是要连累少林寺遭殃。 “怎么了,有何不妥?你是嫌惩罚太重了?”菩恶冷冷地说。 “不是,当然不是,弟子罪孽深重,再重的惩罚都不算重。”至于与孔仙胄比武之事,到时易尘赴约云崖阁即可,与十年放逐没什么冲突,他怕菩善等人担心,便没有说出来。 “你还有何疑虑?”菩恶又问。 “弟子甘愿领受惩罚,多谢师傅师叔宽宏大量!”易尘拜谢道。 “你们要将相公放逐到哪里去,三年后孔仙胄找上门来算账怎么办,你们确定能应付得来?”四侍女终究还是将易尘不打算说的事给挑明了。 近几日,三位高僧沉浸在菩崆圆寂的巨大悲痛之中,竟把孔仙胄这一茬给忘了。 世人皆知孔仙胄的宏图大愿,那便是铲除少林寺,自十三年前折戟少林四大神僧的金刚伏魔圈后,一直隐忍云崖阁,等候时机。若菩崆离世的讯息传到他耳中,他必然要赶来将少林寺一举铲平,到时可真是轻而易举。 孔仙胄消息再封闭,也不可能等到三年后,三僧皆感诧异,便问三年后孔仙胄找来算账是怎么回事? “弟子与孔仙胄大战一场,败于其手,约定三年后再战,此间他不得打少林寺的主意,若我不能赴约,他便要杀奔少林寺来。”易尘又忙解释道:“师傅师叔尽管放心,弟子一定铭记此事,三年后必然赴云崖阁一战。” “易尘,你又一次拯救了咱们少林寺,先前是师叔错怪你了!”菩恶态度诚恳,变了一个人似的。 “找一个人代替菩崆师兄的位置,三年时间重新修炼金刚伏魔圈,时间应该够了,不如就……”菩心本想说让易尘留下来,但想菩善自有安排,无需自己多言,便没说出口,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师叔,《无量寿佛经》中有记载,隐晦地表达了金刚伏魔圈三人施展起来威力更大,不一定非得四人。”易尘说。 三僧禁不住露出诧异的神情,身为长辈,连这都不知道,确实够难为情的,至于真假,完了他们可得好好翻翻《无量寿佛经》,参研一番。 “易尘,你收拾东西走,放逐无特定地点,心之所在便是佛,云游四海,积善行德,务必弘扬光大我佛。三年后我们会和你一同赴约云崖阁,与孔仙胄这笔账,该算算了!”菩善说。 易尘应了声是,便去收拾行囊下山,在四侍女的陪同下,踏上了放逐天涯之路。 他们带的行李不多,总共三箱,其中两箱半是经书,菩善特意嘱托让易尘带着的所谓的佛家经典。 就一辆驴车,拉三个箱子,人根本没地方坐,四侍女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经书扔掉,主要易尘一路只顾看经书,忘了看她们。 第100章 大国之悲 西蛮借道楼兰,自甘州入,滋扰侵犯华夏疆土,屠戮炎黄子孙,大渊王朝上庸下碌,攻守不一,节节败退。丞相郭效忠为首的一群文官主张和亲,暂代军务的大司马郭鸿图当然向大哥看齐,赵元丰采纳,决定将漠烟公主远嫁西蛮,以求得边疆安宁。 郭鸿图是郭效忠的兄弟,他管军务跟郭效忠自己管没什么区别,唯一能和郭效忠叫板的许归朝一退,整个朝堂都姓郭了,满朝武将为了保命,无有敢反对者。 对赵元丰而言,养了徐漠烟十七年,毫无所获,关键被人冠以惧怕飞升徐百川的臭名,简直是耻辱。难得西蛮国小王子胡多多会看上徐漠烟,正好顺水推舟促成这一美事,还能保边疆安稳,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笙暗中进入帝都,城中张灯结彩,沿街装饰华丽,在庆祝大渊与西蛮联姻,漠烟公主远嫁。但人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喜悦之情,反而有些失落,气氛有些沉闷,堂堂大渊王朝竟要靠和亲来与西蛮小国搞好关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耻辱! 大渊建国三百年至今,最耻辱之事莫过于此! 慕容笙走在街上,一路遇到的不管是商客还是百姓,皆是一脸无奈,更有甚者,当街悲愤大骂,官兵碰上了也装作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显是对大渊王朝和亲之举表示不满。 离约定之日尚有数日,慕容笙从西城入,途经西城大酒楼,忽然想到了态度和蔼对自己还算不错的肘王爷赵元弘,反正要住店,不如在老熟人这里住下算了。 “客官,住宿加酒菜总计三两银子!” 小二说话很有底气,王爷手下干活的人就是不一样,在别的酒楼客栈,哪有敢向客人提前收钱的,那不是自己砸牌子吗! 慕容笙果然身无分文,那高山金叶也不知被彭园画还是范正大顺走了,但是在肘王爷的地盘,金叶子未必好使,看着满桌的酒菜有些无措,在冀州城他也就与赵元弘有些交集,再无相熟之人,眼下走了也无处可去,恐怕也走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说:“小二哥,我和你们老板是老熟人。” 小二哈哈一笑,一脸不屑之态,“客官,吃白食可不带你这样的,你知道我们老板是谁吗,就敢说这大话。” “当然知道啊,你们老板不是肘王爷吗?” 慕容笙此言一出,小二立时哑然,因为极少有人知道肘王爷是这西城大酒楼的幕后老板,倒是经常见他出入。 “你说的是真的?有何凭证?” 小二眯着眼问,态度收敛了很多,万一对方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可担待不起,为防有假,也不能麻痹大意轻易放过,否则同样饭碗不保。 “我可以作证。” 说话声粗狂爽朗,小二不回头都知道是肘王爷,吓得一骨碌跪在了地上,说了声参见王爷。 赵元弘一摆手示意他退下,笑呵呵地坐在了慕容笙对面,“敢在这里吃霸王餐,胆子不小啊!” 跟来的皇城侍卫迅速将周围不相干的人驱逐了,以防隔墙有耳。被驱逐者也高兴,反正没结账,算是白吃了一顿,以后出去可以吹牛逼说在肘王爷的酒楼吃了顿霸王餐。很多人来吃饭就是为此。 一饭易乞,好名难求。 “王爷见笑了,无心之举,哈哈,无心之举!出门忘带银子了。”慕容笙笑道。 赵元弘瞅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吃惊道:“咦,怎么没肘子?” 要知道这西城大酒楼的招牌菜可是赵元弘亲手发明的红烧肘子,到这来不吃肘子那就是打王爷的脸,慕容笙点菜的时候,小二再三提醒他,他就是没点,惹得小二很不高兴。 “肘子上次吃过了,不好吃。”慕容笙如是说。 赵元弘刷一下变了脸,脸色铁青,“此话当真?” 当此情况之下,大凡稍微有点眼色之人都会推翻自己的不当言论,慕容笙却诚恳地点了点头。 赵元弘左眼直发抖,显是非常生气,静坐一刻,慢慢缓过神来,神色重归平静。做肘子是他此生最值得骄傲之事,皇帝赵元丰因而赐名肘王爷。若在平常,若是旁人说这话,早被他砍为肉酱了,但眼前之人是慕容笙,曾力挫群雄夺得驸马之位,武功高强,两人关系又比较特殊,属于忘年之交,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动手。 看慕容笙态度诚恳,憨厚老实,不像是撒谎的人,没准自己发明的肘子真不合他的口味,赵元弘这样安慰自己。 即便到此刻,肘王爷内心也不愿承认自己发明的肘子不好吃。 二人碰了一杯,肘子的事算是过去了。慕容笙知道赵元弘很在意这个,不敢再提。赵元弘也不愿再问。 赵元弘瞅着桌上连剑鞘都没有的断木剑,惊问道:“这莫非是雪竹?” 慕容笙点了点头。 “关久山当年可是皇城内仅次于徐百川的高手,进少林寺那么多年武功精进必然不小,居然会败在一柄断木剑之下,当真匪夷所思。” 令赵元弘匪夷所思的其实是慕容笙的武功,想当日在皇城比武选驸马之时,慕容笙体力不支还当场昏厥,可见武功远远不及大内一品侍卫,想不到突飞猛进如此迅速,真令人意想不到。 “是菩崆大师手下留情,我也没占到上风。”慕容笙表现得还是很谦逊的。 “不骄不躁,有大将风范!” 赵元弘主动敬了他一杯酒,又问:“你来冀州做什么,敢逃公主的婚,不知道你是皇室的通缉犯吗?” “如果王爷认为我真的是通缉犯,大可以抓我去向皇帝邀功啊,不过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去邀功的话,皇帝会认为你有其他想法呢!”慕容笙说的还是很含蓄的,直白地说,赵元弘再去邀功,那就是逼宫了。 “你小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啥都敢说。”赵元弘不以为意,一笑置之,“此番跑回来是不是舍不得漠烟?上回名正言顺到手的新娘子你不要,现在又恬着脸回来,自讨苦吃了!这当会西蛮国的迎亲队伍都已经在帝都候着了,想让皇帝改变主意,难于登天,你想都别想了。” “王爷误会了,在下出身卑微,从来就没打过公主的主意,上回比武夺亲不过是凑热闹罢了,此番也并非为她而来。” “如此最好!这几日你就别出门了,老实在这带着,等漠烟远嫁西胜,本王就向皇帝建议撤销对你的通缉。” “多谢王爷!”慕容笙又道:“冀州城内死气沉沉,大家都在谈论大渊与西蛮和亲之事,此举貌似不怎么得人心。” “众人皆以为我大渊还是三百年前的大渊,独树一帜,国富兵强,邻邦纳贡,异朝称臣,其实不然,今时已不同往日了!”赵元弘的神情有些落寞。 “王爷何故如此悲凉,今日之大渊毕竟是华夏天朝,泱泱大国,难道还不如衍皇帝起兵之初的几千人马?何惧那西蛮、楼兰、北方狼族、高丽、扶桑等异族小国。朝中若有人能挑起大梁,集合大渊五府之兵马,灭西蛮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慕容笙此言可不是没有根据的,大渊坐拥九州五府,当世第一大国,兵强马壮,北方狼族号称八十万铁骑,仍要逊色三分。 “挑大梁,谁来?许归朝被誉当世龙城飞将,都落得悲情辞官的下场,谁还能担大任。郭氏兄弟权倾朝野,羽翼众多,搞得朝廷上下乌烟瘴气。皇帝皇子众多,为了储位明争暗斗,拉帮结派,暗中培养各自的势力。甘州战事吃紧,大家都在嘴上说,却是互相推诿,谁也不愿出兵。”说到此处,赵元弘叹一声:“大国之悲!” 慕容笙霎时明了,不再多言。 按照赵元弘所言,大渊与西蛮联姻乃停战之唯一举措,徐漠烟不得不远嫁西蛮。 曾几何时,慕容笙真的对徐漠烟动过心,但那种感觉一晃而过,为了边境的百姓安危,他决定还是不去履行与八皇子赵护印的约定了,即便去也是为了《星罗棋布》,何故雪上加霜,再次伤害徐漠烟呢!做人最起码的底线他还是有的。 第103章 西蛮阴谋 慕容笙出了冀州城,一路向北,行了百十公里,哪有什么接应的人,愣是把自己搞得紧张的不行。 莫非与皇甫瑜、徐漠烟的纠葛就此便要结束了?也好,反正慕容笙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的交集。可是,《星罗棋布》怎么办? 归根到底,慕容笙还是想去见见徐漠烟的,当初之所以没有赴皇城之约,主要是因为赵护印的存在,有他阻挠,慕容笙不想娶徐漠烟都不行。强扭的瓜不甜,赵护印虽贵为皇子,终究是一介武夫,哪儿懂得这么深奥的道理。 从冀州去往西蛮最近的路只能是北上经甘州借道楼兰去西蛮,别无他途。 大热天的,慕容笙一路疾走,有点累了,便在道旁的茶棚下歇息,一壶茶下肚,他才记起自己是个典型的穷光蛋,身无分文。店家是个老丈,年迈衰弱,颤颤巍巍,若是土豪土绅之类的财主,慕容笙仗着自己武功高,吃顿霸王餐也还罢了,面对这老丈,他根本提不起勇气,恃强凌弱是他最不愿做的事。 这时,马蹄声响,官道上十余骑飞驰而来,倏然间到了茶棚外。 这伙人着装打扮不一,男女都有,穿道袍的,书生打扮的,商人打扮的,劲装结束的,穿绫罗绸缎的……总之是形形色色。他们所持兵器也不尽相同,斧钺刀剑,长枪长枪,形式各异。 一般所说的乌合之众,这些人应该最符合了!至少慕容笙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将马拴在道旁大树上,吆喝着进了茶棚,原本空荡荡的茶棚一下被挤满了,有两人还坐在了慕容笙同桌,一个丑尼姑,一个眯着眼的老汉。 除慕容笙稳坐如山,茶棚内其他人早被这伙奇怪的人吓跑了。 “大家利索点,喝碗茶继续追。”为首的汉子说,其实他年龄并不算长,顶多也就排中间,地位却不低。 “田掌门,你光让咱们跟着你追,跑了三百里地了,哪有慕容公子的身影,贫尼这身子骨是吃不消了,要不你们继续追,我回去跟大家等你们。”丑尼姑不满道。 “元庆师太言之有理,追这么久都不见慕容公子,极有可能他没从甘州方向去,而是经凉州入西胜了,没准他也得到了西蛮迎亲队伍的行踪,已经赶在咱们前面去了。”眯眼的老汉说。 乍听得西蛮迎亲队伍的行踪,慕容笙大吃一惊,神色忽变,不经意多瞅了那伙人一眼。 “臭小子,看什么看,一边去!”眯眼老汉斥道,按住桌上的昆仑刀使劲拍了一下,他怒目而视,眼睛跟没睁开没多大区别。 “刘掌门,不要这么冲动,他还是个孩子呢!”另一桌的道士呵呵笑道。 慕容笙还想继续听西蛮迎亲队伍的事,便坐在了一旁去,不与他们照面,以避其锋芒。他同时暗想,这些人莫不是皇甫瑜所言八百壮士之列的,他们所说的慕容公子莫非是我? “咱们几乎是跟着迎亲队伍前行的,谁曾见到慕容公子的身影,既然没见到,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必然是追往甘州经楼兰方向去了。”田掌门说。 “西蛮军行进速度神速,咱们如果继续为追慕容公子浪费时间,等他们过了西胜府城,到时想追都难了。”那道士说。 “西胜府城有龙城飞将的英魂镇守,他们哪儿那么容易就通过,要我说西蛮军此次的决策真是愚蠢之极,与这样的蠢货和亲,当真是我大渊王朝之奇耻大辱!”田掌门愤愤道。 “田掌门,这你就不懂了!”那道士呵呵一笑,态度极其傲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瞄了瞄尼姑、老汉等一众人,好像在说,你们都不懂。 “黄道泉,你就别卖关子了,想说什么直说。”眯眼老汉不满道。 黄道泉呵呵一笑,继续道:“贫道掐指一算,西蛮军是想用公主化解龙城飞将的阴魂,以打开西胜屏障,为他们往后入侵大渊奠定基础。”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西蛮国借道楼兰,自甘州入侵大渊,战线过长,补给跟不上,容易陷入包围,长久之战必败无疑。他们以和亲为名,就是为了骗大渊王朝的公主入西胜,化去镇守西胜的龙城飞将的阴魂。龙城飞将虽死,仍可据西胜十七年,要驱散他的阴魂,非皇室血脉不可。不得不说西蛮国真的是用心良苦,能想出此等计策的人也真不简单。 眼下两国和亲,只是明面上的事,和平相处绝不会超过两三年。 “照你这么说,劫回漠烟公主刻不容缓,但皇甫公子说了,咱们是助慕容公子劫回公主,让他们远走高飞,没有慕容公子,咱们劫了公主给谁去?这要被朝廷追查下来,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田掌门说。 慕容笙暗暗吃惊,这伙人果然是皇甫瑜请来帮自己的人,但是双方却互不相识,坐在同桌都几乎错过,险些闹出笑话。 “如果找到慕容公子同去,这所有罪名便都可以推给他了。”慕容笙忍不住说。 “臭小子,要你多嘴!” 眯眼老汉想要教训慕容笙,被田掌门劝住了。 田掌门瞄了一眼他桌上的剑,“敢问少侠如何称呼?” “不敢当,古木白是也!”慕容笙将自己的佩剑古柏拆分了一下,瞎拽了一个名字出来,这名字还真不错,禁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好一阵宽慰。 “我们是洞庭十三派的人,幸会!”田掌门表现得始终很有礼貌。 这伙人中不乏各门各派的掌舵级人物,那田掌门是擎苍派掌门田锦鲤,黄道泉是清风观掌教,丑尼姑元庆师太是逸世庵掌门,眯眼老汉是金刀门掌门刘传志,其余各人也都来头不小。这些人常年在神州一代活动,但名头早已传遍中原,皇甫瑜能请得动他们,料想肯定花了不少银子,极有可能还有其他允诺。 “洞庭十三派,我知道。”慕容笙此言一出,诸人脸显自豪之色,不过他接下来一句,能把他们气炸,“当年谷伯麟一剑挑落七十二门,洞庭十三派尽在之列!” 啪! 刘传志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腾地站起身来,“古少侠大言不惭,老朽不才,倒要领教一二了!” 这一次,田锦鲤没有再加阻拦,慕容笙的话已经碰触到了他的底线。 曾被谷伯麟挑落的七十二门派,最怕被人提及此事。 其实慕容笙是故意激怒他们的,西蛮的迎亲队伍他见过,极其庞大,最起码要二千人以上,没有得力的帮手,凭他一人一剑,根本近不了徐漠烟的身,他想试试洞庭十三派诸人的实力,能否真正助自己一臂之力。 第104章 同道中人 刘传志傲然而立,眯着眼,细微的眼神中却透露出无尽的杀机。他没有拔刀,可能是认为没必要,也是托大的一种方式,不出刀就将眼前的小子撂倒,狠狠踩在脚下,那才叫解气呢! 慕容笙却稳坐如山,淡定地喝着茶,全不拿他当一回事。 刘传志直接被气坏了,也不论什么江湖道义,呛!拔刀出鞘,势大力沉的一刀砍了过去。 “刘掌门,不要砍死了,待会留给贫尼玩玩!” 元庆长得丑,但是她想得美啊,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色、尼姑,不知有多少俊男帅哥死在她的床上,未及冠的少男比比皆是。 相传少林寺、桃花庵等佛家教派对她此举非常不满,说她有辱佛门清誉,进行了强烈的谴责,但元庆依旧我行我素,视天下人如空气尔!少林寺被孔仙胄暗中盯着,如鲠在喉,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早就率人将逸世庵给灭了。 刘传志的刀有个响亮的名字,昆仑刀,取自昆仑山的天然陨铁炼制而成,刀身如柳叶,长三尺,是天下间罕有的利器。 慕容笙并不回头,单凭刀身发出的颤音就躲开了一击,喀嚓!昆仑刀劈断了桌子,随即发生了神奇的一幕,刘传志躬身握刀,一动不动,竟如木偶一般定在了原地。 原来是慕容笙在侧身躲刀之际,点了刘传志的穴道。 “少侠好手法,我说今儿个怎么会碰见喜鹊,原来是贫尼要走大运啊!”元庆尼姑阴笑道。 除了光头能证明她是尼姑,她身上没有丝毫出家人的气息,这也就罢了,关键长得还丑! 嘭! 慕容笙站起身来,顺手一推,刘传志倒在了一旁,眼睛还在眨巴,愤恨之极,显然是对此败心有不服。确实,刘传志若不是大意,绝不会败得如此之窝囊。 “老尼姑,不要阴阳怪气的,待会你比他还惨!”慕容笙冷笑道。 “看把你能耐的,刘传志这种货色,贫尼随手撕碎二十个不成问题的。师太见你长得眉清目秀,不忍杀你,若你肯乖乖屈服,师太定然会宠幸你的!” 元庆这尼姑也还真阴险,就在说话拉拢之际,手中拂尘一挥,如千百枚钢针,扎向慕容笙。 还好慕容笙反应快,随手抓起一个桌子挡住一击,顺势后移至十尺外,那桌子则被拂尘击得粉碎。 元庆飞身欺近,手中拂尘分散直立,如一把钢刀,施展出一通狂轰滥炸式的攻击,虽然刘传志的武功不甚高,也贵为一派掌门,慕容笙既能一招将他制服,足见非泛泛之辈,元庆如此认真对待也是有道理的。 对于刘传志只是牛刀小试,元庆尼姑才排倒数第二,对她完全没必要用剑,慕容笙不仅剑不出鞘,还是单掌与之对战,他主要是为了查探对方实力高低,所以不急着制胜,采取的打法多为闪避,不取强攻。 元庆尼姑说能手撕刘传志,倒也不是大话,武功还行,居然已经是出尘极致宗师了。 慕容笙远远避开,举手示停,“二品小宗师,不错,下一个。” 你这是在挑菜吗,还下一个! 经过这一番较量,元庆自知不是慕容笙的对手,在他喊停时暗暗叫好,但想面子总算是保住了,岂料慕容笙竟会说出如此无理之言,简直无法忍受,她再次被激怒,举着被拔光兽毛的拂尘,怒吼着冲了上去。 慕容笙已试探出她的武功,不想再纠缠下去,闪身从她身旁经过,已率先一步点了她的穴道。 元庆如木偶般呆立原地,脸涨得通红。 “少侠好功夫,田某人不才,愿领教一二!”田锦鲤也不托大,直接拔剑出鞘,走上前来。 “你的武功能高出元庆尼姑多少?如果是一个档次的,那就没必要比了。”慕容笙言语间颇有藐视之态。 “既然如此,我们只有群起而攻之,少侠手下留情!” 除被点穴的刘传志和元庆,茶棚内的十多人刷地站出来,纷纷亮出了兵器。 慕容笙淡然一笑,作好了应战准备。一个一个打太费人,还不如这样单挑众人来得快,虽然有点过于猖狂,为了省事也只能这样了。 田锦鲤率先,十多人蜂拥而上,与之斗在了一起。 慕容笙依然是剑不出鞘,施展出轻功,游走于一众人之间,身法飘逸,仙袂飘飘,就是衣服有点脏。最主要两个原因,他不想展示古柏被认出身份,再就是内功不济不敢硬碰硬。 数十招间,他已摸清了各人武功高低,田锦鲤居然是一品小罗天,属其中最高的,其余好几个二品实力,最次也是武尊,整体实力果然不俗,这才只是十数人,总共八百壮士呢!当然这些基本都是各门各派掌舵顶尖级的,非余人可比,皇甫瑜说要给他找帮手,果然不是诓他。 洞庭十三派一脉相承,同气连枝,虽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但整体实力是不容被外界挑战的,数百年来唯一的耻辱便是被谷伯麟凶然而至,一剑挑落十三派。会有此败的主因是十三派比较分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真正联合起来,恐怕赵护印和孔仙胄都要畏惧三分。 “等等!” 慕容笙飞身飘然而至二十丈外,举手喊停。 “小娃娃,又想耍什么花样?”黄道泉质问道。 “诸位武功不俗,是在下托大了,再打下去要分出胜负可不易,还是以大局为重,先阻截西蛮迎亲队入西胜才是重中之重。” 慕容笙说话间,指尖嗖嗖射出两道真气,解开了元庆师太和刘传志的穴道,这份功力,在场众人无不暗自叹服,当今之世,能凭空以真气伤人的就不多,但要以如此精准的手法解穴的,简直不可思议,单凭问仙境界的武功未必能办到,必须有极高的内功造诣。 只有慕容笙知道,使出这招他是冒了很大风险的,由于体内真气冲突,内功不敢过分使用,否则像仲凤清说的,走火入魔就完蛋了。 洞庭十三派众人果然被震慑住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和你们一样,皇甫瑜请来给慕容笙充当帮手的!” 众人听他这话第一个反应是,这小子也太狂了,竟对他们万分尊重的皇甫瑜和慕容笙两位公子直呼其名,但也不奇怪,谁让他武功这么高呢! “原来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众人连连作揖致歉,独有元庆尼姑和刘传志悻悻地立在一旁,不服气又一脸无奈的神色。 “看诸位穿着打扮略有不同,在下误以为是朝廷党羽,误会误会!”慕容笙呵呵一笑。 “敢问古少侠,可曾见过那慕容公子?”田锦鲤问。 “哪有见过,就知道他手持一柄断木剑,据说很厉害,若不是皇甫瑜出的银子多,我才懒得搭理他呢!”慕容笙言语中极其不屑,“你们见过他吗?” 他这不是废话嘛,本人就在眼前都不认识,见没见过还用问? “跟你一样!”田锦鲤苦笑一声,“不过听说慕容公子那把断木剑可不简单呐,乃十大名剑榜排名第十二的古柏,慕容公子曾在少林寺外以此剑打败了少林寺方丈菩崆,极是了得。” “要真了得,皇甫瑜还用请咱们帮忙?哼!”慕容笙不屑道。 “少侠好功夫,等见了慕容公子,倒是可以跟他一决高下!”黄道泉一脸傲慢,很是不服气。 “在下正有此意,不过当下最重要的不是找慕容笙,而是阻截西蛮迎亲队伍,否则等他们过了西胜,追之晚矣!” “这话贫尼赞同,咱们先将漠烟公主抢回来,然后找到慕容公子送给他,还不比协助他夺回人的更周到吗?”元庆尼姑出奇地跟慕容笙意见一致。 众人商磋一阵,决定按照此计划执行,于是沿原路返回,加急赶路,总算是追上了洞庭十三派大部队。 慕容笙远远望见,嚯,果然是一支威武雄壮的队伍,人还真不少。 第106章 争风吃醋 罗袖假装不经意间用手肘在慕容笙胸前顶了几下,慕容笙冷笑一声,“别白费心机了,凭你一阶武尊的功力怎么可能点得了我的穴道。” “哎呦,看你说的,我哪儿在点你的穴道,马背上太颠了嘛!”罗袖娇笑道,又问:“少侠,你是怎么征服元庆老尼姑的,莫非你两已经过过招了?” 慕容笙没有明白她的言中秽意,嗯了一声。 罗袖咯咯娇笑,花枝乱颤,身体故意往他身上靠,“那么丑你都看得上,少侠的审美有些让人不可琢磨哦!” 慕容笙猛然间反应过来,她说的过招可不是比武,而是那种龌龊之事,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我跟元庆师太只是比武过招,哪有你说的那么不耻。” “古少侠,你在叫我吗?” 元庆一直不即不离地跟在二十尺外,乍听得慕容笙说出自己的名字,大喜过望,飞速而至,与他们并驾而行。 “元庆师太对古少侠果真是用情至深呐!”罗袖笑道,身体故意往慕容笙身上蹭。 反正自己又不吃亏,慕容笙任由她乱撞,不以为意。 她骚任她骚,我自岿然不动! 其实他也知道,罗袖这是做给元庆看的。 “罗掌门,请注意你的言行,你的弟子们可都看着呢!”元庆见她身体不轨,大为恼火,可慕容笙不说什么,她又不好多加劝阻。 “师太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的古少侠!”罗袖肢体动作一套,嘴上一套,眼神更是一套,把元庆气得够呛。 “古少侠武功高强,田锦鲤、黄道泉、刘传志我们十多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最好不要惹他生气。”元庆威胁道。 罗袖这一惊非同小可,回头望了一眼,差点嘴碰嘴,一脸钦佩之意,“古少侠,元庆师太不是危言耸听!我这么温顺的,怎么可能惹你生气!” 她吹气如兰,慕容笙吸入腹中,极是受用,全身说不出的舒畅,不像跟元庆同乘一匹马的时候,慕容笙最怕她回头,时刻提放着,她那嘴比吃过屎的还臭,不可理喻,他笑道:“不会,我这人一无所有,就是肚量大,吃得多。” “狐狸精!”元庆气呼呼地骂了一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丑尼姑居然会为自己与一个风华正茂的美少妇争风吃醋,慕容笙暗暗叫苦,真想说,“师太,你就饶了我!” 华夏富足之处尽在中原冀州一带,目下所在的凉州则就不然了,而且越往西去越贫穷。 贫穷不仅限于建筑、百姓吃穿,更体现在道路上。 颠簸崎岖的道路,飞马奔腾,马背上的人可不好受,硌得屁股疼,这点慕容笙是深有体会的,幸好怀中有罗袖柔弱的身躯给以慰藉,尤其是那一对圆润的屁股蛋子,贴着他的小腹一晃一晃,让他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之中。 他们走的是捷径小路,只容得下单匹马通行,元庆被远远抛在了之后。 慕容笙担心马鞍会把罗袖的屁股磨粗糙,出现怜香惜玉之情,故意向前顶着她,致使她的身体几乎是悬空的。 罗袖时不时会发出娇喘之声,慕容笙正值精壮年,尚未尝过人间禁果,哪儿抵得住这诱惑,竟然不知廉耻地硬了。 我这样怎么对得起雒阳? 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袭上心头,本已有生理反应的慕容笙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闭目凝神,努力去想元庆的丑陋面容,胯下威风瞬间被扑灭了。 “少侠已经去了吗?”罗袖回头笑问一句。 “什么去了?”慕容笙疑惑道。 罗袖嘻嘻一笑,“不曾想少侠还是雏儿呢,真是难得。” 慕容笙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羞红了脸,竟然被调戏了,真是丢脸。 “大争之世,强者为王,少侠既能一人勇斗洞庭十三派十九大高手,足见武功已经问仙了,还能洁身自好,实在难得。你别看田锦鲤、黄道泉等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包括那齐高洋,平日里仗着自己武功高,可没少在我画春坊撒野,我手下的女弟子基本都让他们睡遍了。说到底,他们的武功哪儿及得上少侠之万一。”罗袖说。 “你也被睡了?”慕容笙笑问。 “哪有,凭他们几个瘪三,我才看不上呢!”罗袖说着打了一个寒噤。 人间五月,当是百花烂漫时节,将近西胜却是另一番景象,天阴沉沉的,凉意层层,远处的山峦间还残留着皑皑白雪。 “我听人说起过,凉州以西直至西蛮,一年四季都会下雪,你穿得有点单薄了,会着凉的。”慕容笙抓了一把她的手臂,红衣看着挺宽大,装的全是风。 “你可以把衣服脱了给我穿。” “我又不是傻子!” 慕容笙哈哈大笑,惹来罗袖一通粉拳狂揍。 “罗袖,不许伤害古少侠!”元庆远远看到,高声喝骂。 “你跟元庆师太到底怎么回事,她又追上来了。” “我无心,她有意,孽缘呐!”慕容笙假装很吃力地长叹一声,惹得罗袖吃吃地笑了起来,“罗掌门有二十了?” “没你说得那么年轻,也不老,两朵豆蔻年华而已。难怪元庆会败在你手上,油嘴滑舌,谁不喜爱!”罗袖轻哼一声。 豆蔻年华是二八,两朵不就是三十二?慕容笙暗想:肥而不腻,正好,可惜我心有所属了。 “抱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这样可不好。”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慕容笙笑道。 “她是谁?” “雒阳!” “雒阳,这名字我会记住的!” 行至宽阔大道上,元庆不出意外地又追了上来,与他们并驾齐驱,监视着罗袖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还会大放厥词,无理谩骂,碍着慕容笙的面儿,她已经收敛很多了,否则早就对罗袖大打出手了。 敢跟师太争男人,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再至崎岖小道,摆脱了元庆,二人又可以畅谈了。 “洞庭十三派悉数出动远赴西胜救公主,皇甫瑜给了你们怎样的许诺,竟有这么大诱惑。” “皇甫瑜他爹是大司徒,总管天下粮草,六年前洞庭暴雨水灾,是他说通天子拨粮赈灾救了一方百姓,算是我们欠他一个人情!” “这倒是,以德报德,没有什么不对。” “你呢,为什么趟这浑水?” 罗袖既有此问,慕容笙知道说是为了高官厚禄她绝不会信,反而显得不真诚,追上了西蛮迎亲队伍,一切便见分晓,何必隐瞒? “为了女人!” “还算你老实!” 罗袖这话的深意无需多言,看来她早已猜到了慕容笙的真实身份。 慕容笙当时没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不经意间侧身发现剑鞘上被金丝软剑刺透的窟窿眼,当即明白了缘由。 原来罗袖故意往他身上靠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趁机用金丝软剑戳透了他的剑鞘,便知鞘中是一柄断剑。 “凭你的聪明才智,才到一阶武尊,有点亏了。” 慕容笙此言是有根据的,齐高洋、田锦鲤等一众老江湖都没看穿他的身份,竟让罗袖给看穿了,足见这个女人不简单。 “要不你教教我,说不定能带出个女剑神呢!为你慕容少侠光耀门楣。”罗袖笑道。 “这个我看可以!”慕容笙爽朗一笑,传遍万山群野。 第107章 收徒 “你想学什么,万人敌,魅惑术,鬼神测,还是破百甲?” 慕容笙说要收罗袖为徒,还真不是开玩笑,直接在飞驰的奔马上便要给她传授武学。 “你真的要收我为徒?” 罗袖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故意勾引慕容笙上马,其实是为了杀他,好为洞庭十三派搏回面子,彰显画春坊的能耐,岂料他竟如此坦诚相待,让她着实吃了一惊。 “大丈夫言出必践,尤其是听说齐高洋、田锦鲤等人将你的女弟子睡个遍,我还真有些不乐意,想替你出头,如果教会了你,也就省的我动手了。” “那我得向你磕头啊!回头再给您敬茶。” “免了,我还怕你给为师下毒呢!”慕容笙大笑道。 元庆的耳朵真灵,稍发觉不对,纵马疾驰而来,并驾齐驱,“古少侠,谁要毒你,是罗袖吗?罗袖,你胆敢伤害古少侠一丝一毫,我便杀了你!” 慕容笙实在是不愿看她的丑脸,但还是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淡定地说:“我们在探讨武学,师太你就别瞎掺和了。” “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跟她探讨什么,还不如咱两探讨,《玉女心经》、《阴阳互补》、《天尊双修》我都会,古少侠你想练哪种神功?”元庆急切地问。 果然不负色、尼姑之名,练的武功也是污秽不堪,简直有辱佛祖,释迦牟尼在天之灵,这当会那佛骨舍利怕是抖成拨浪鼓了。 慕容笙知道她脸皮厚,劝不得,只能让她知难而退,“无量寿仙掌你会吗?” “无量寿仙掌?那是什么武功?” 元庆满脸疑惑,陷入了沉思,手中的马鞭也停下了,不觉中与慕容笙拉开了好远的距离。 “你这招还真奏效,把老尼姑难住了!”罗袖欢喜地笑道。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元庆和罗袖一个长得丑陋,一个风姿绰约,注定不是一路人,但凡洞庭十三派聚事,二人从来都是针锋对麦芒,罗袖基本是麦芒,谁让她武功不济呢! “我是真不应该招惹她!” 慕容笙无奈叹道,透露出无尽的懊悔之意,当初跟元庆同乘一马时,他万万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大魅力,这要传出去,还不得成人生一大污点啊! “师傅放心,等你教会了我万人敌,我便一剑杀了她,不让她再缠着你。”罗袖笑道。 “你想学万人敌?这可有点难度,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你练的火候不到,根本不是元庆的对手,她可是二品小宗师呢!若等你练成,恐怕早把她给熬死了。” “那魅惑术呢?” “色诱,毒杀,这手段你应该比我强!”慕容笙笑道。 “还不如我,说个什么劲!”罗袖又问:“鬼神测呢?” “春秋鬼谷子可曾听过,神出鬼没,谋定天下,用计杀人,魅惑术算是鬼神测的旁门左道!” 其实慕容笙也不懂,列举这几大项,无非是想展现出自己博学的一面,岂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徒弟轻视了,搞得挺尴尬,即便如此,还得继续装啊,不能阴沟里翻船。 “这个有点深奥了,理解不来,还是直接说破百甲!” 罗袖终于被难住一次,却不知身后的慕容笙脸上和心底乐开了花。 “破百甲,顾名思义,一剑破百甲,就是一招伤百人。”慕容笙终于回到正题了,也是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说起来底气十足,不再像之前那么别扭绕口。 “一剑破百甲,得是问仙境界的功力了,洞庭十三派中,无人有这等实力。师傅,你看我这体格,真能破百甲?” 罗袖言语中一点底气都没,也不怪她,当今世上,问仙层的高手,能有几人? “女人的体质固然跟男人没法比,问仙境界的女剑神不是没有出过,就比如西胜圣府宫的宫主司徒栀鸯,据传她早在二十年前就是一品极致高手,这会至少也是个逍遥伪仙了。”慕容笙声色言语中颇有钦佩之意,“再比如神门门主仇帝阳的夫人虞美人,还有扶天山下的铁匠葛光明,以及元庆尼姑……”说到元庆,他忍不住向后望了一眼,生怕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接着道:“这些女流之辈也都是一流高手,所以练武跟资质有关,无关男女。” 借着骏马腾跃下落之际,慕容笙伸手在罗袖臀部捏了一把,“很有分量,这力道,有成为高手的潜质!” 啪! 罗袖回身一把打开了他的手,瞪着眼骂道:“为师不尊!” 慕容笙呵呵一笑,暗想,哪有这样的师徒啊,确实有违纲常,以后可得注意了。 “师傅,说了半天,你打算教我什么武功?打赢一品的齐高洋和田锦鲤我是不奢望了,至少要打败黄道泉、刘传志、元庆尼姑这些个瘪三。” 罗袖的武功在洞庭十三派各掌门中算是垫底的了,每次聚事开大会都没话语权,门下又都是女弟子,可没少受人奚落,也所幸她长得美貌,跟皇帝的外甥神州牧独登台有点绯闻,才保画春坊不被洞庭其他门派给吞并了。对看惯了风花雪月的她而言,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好容易傍上慕容笙这个高手,她还是很想把握住机会学点真本事的。 “无量寿佛经适合元庆不适合你。我有一套降龙十八掌,气势山河,如天雷滚滚,过于阳刚。合心指需要很强的内功,你根基太差。烈焰掌恐怕会殃及己身,烧毁了你的光滑肌肤就不好了。寒梅冻心掌也不是很合适……” 慕容笙这样说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炫耀,像合心指、烈焰掌、寒梅冻心掌这些功夫他哪儿会啊,都是别人的绝招。 罗袖再也忍受不了了,愤恨道:“慕容笙,你爱教不教,不教拉倒!” 慕容笙呵呵一笑,“教,当然教,只不过没想到合适的嘛!练武,选择很重要,一步错,陷深渊。哎,有了,为师会一门武功叫作《洗剑长明录》很适合你的金丝软剑,若能练会,入境只是初级,问仙未尝不可。” 这套剑法也是记载于《十二经流疏》中的,早在他开口说要收罗袖为徒时便想到要将这套剑法传给她,为了抬高其价值显得弥足珍贵,故而一拖再拖。 “《洗剑长明录》?名字听着不错。” 罗袖陷入了无尽的遐想,心思随着奔腾的烈马飘向远方,将齐高洋黄道泉一众人踩在脚下,独霸洞庭,让每个门派都成为画春坊的附属傀儡。 “这套剑法的要诀在于,快,轻灵,飘逸,杀敌于虚无缥缈间,不失绰约风姿,最适合你这大美人修习了。” “师傅,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教!”罗袖有些迫不及待。 慕容笙尚未来得及说,元庆纵马而至,喜道“古少侠,我想到了,我听说过《无量寿佛经》,据传是云崖寺压箱底的宝贝,云崖寺被灭后不知所踪,没人见过其真面目。” “那你去找啊,你找不来咱们怎么研讨?”慕容笙没好气道。 元庆呆呆地哦了一声,神色呆滞,手中鞭停,胯下马慢,又掉队了。 罗袖回头瞧了瞧,诧异道:“师傅,她真的走了!” 慕容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暗暗吃惊,天底下还真有这种蠢货!其实他哪儿知道,元庆这是陷入他织就的情网了,他让她上刀山,她绝不会下火海,他要她死,她断不愿苟活。 情之一字,千古谁解! 第108章 一剑破弩阵 《十二经流疏》博大精深,囊括甚广,除全部默记在心的同时慕容笙还习练了上面的部分精深武学,十二经流疏是其中唯一的内功心法,共十二重,他用了三年时间练到了第八重,得以伤势痊愈,第九重怎么也冲不破,接着又练了九龙九象神功便废了。 《洗剑长明录》记录在《十二经流疏》中,慕容笙并未习练,只是默记在心,这套剑法精妙,技巧颇多,偶尔比武打架会临时发挥用上几招,效果颇佳。 马背上不能指导练剑,慕容笙只能将整部剑法说与罗袖听,别说罗袖脑子还真好使,他只说了三遍,她便能熟记十之八九了。 “这套剑法的修习在精不在勤,通理晓义,事半功倍,年内称霸洞庭该当不是问题,若是造化机缘到了,没准真会成为圣府宫宫主司徒栀鸯之后下一个女剑神。听说司徒栀鸯是个女魔头,练武可以视她为榜样,处事可千万别学。”慕容笙凄然一笑。 圣府宫作为西蛮国的附属教派,可没少助纣为虐,在江湖上可谓声名狼藉,作为宫主的司徒栀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师傅放心,你看我这么善良的,怎么可能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罗袖淡笑道,“授业解惑才是师之所为,你光教我背剑谱,万一我有不懂的怎么办?要不你跟我回画春坊,那里山好水好好风景,主要是美女如云,肯定会让你乐不思蜀的。” “哪有这样的徒弟,竟然教师傅嫖妓。”慕容笙假装一脸不可思议,又说:“等此间事了,我便给你讲解剑谱的难点所在,以后有机会我还是很乐意去画春坊的!” 罗袖总算是满意了。 大风骤起,漫天雪花飘飘扬扬地撒了下来。 模糊了远处的重叠山峦,道旁的万丈悬崖。 西胜的天就是如此,说变天就变天,下雪不定时候,夏季也不可避免。再往西去的西蛮尤甚,终年被冰雪覆盖,寒冷包裹,西蛮国一直想冲破禁锢,侵占华夏大地,为的就是逃离那该死的鬼地方。 八百壮士已经行至官道,不用担心大雪封路,继续冒雪前进。 原本零零散散的队伍也慢慢凑到了一起,化零为整,如一条黑蟒,蜿蜒于崇山峻岭中。 “古少侠,风雪太急,不如在前面找个地方避一避!”田锦鲤凑过来说。 初见田锦鲤时,慕容笙觉得他为人正直,颇有豪气干云的大侠风范,当得知他强占罗袖的女弟子后,其人品在慕容笙心中直一落千丈,慕容笙都懒得搭理他,冷冷地说:“你是打算追到西蛮去吗?” 若西蛮迎亲队伍不停,顺利过了西胜,洞庭十三派再耽搁下去,可不得追到西蛮去? “师傅,这么大风雪,咱们都行进受阻,更别说有大车行礼累赘的西蛮军队了,这当会他们肯定在途中停下歇息呢!与此同时必然会安排人伏击,咱们冲上去不过自投罗网。”罗袖说。 田锦鲤吃了一惊,随即满脸堆笑,“罗掌门居然拜古少侠为师了,可喜可贺,恭喜二位!” 不给田锦鲤面子,总得给徒弟面子,慕容笙这才答应。 众人途经一处沟谷时,在靠山体的岩下就地歇息。 有山体挡着,这里风雪还不到外面的十分之一。 各个门派的人各自攒成一堆,慕容笙与画春坊在一块。 田锦鲤也凑了过来,让人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酒肉,殷勤地给慕容笙递过一个酒袋,“古少侠,喝酒。” 慕容笙爱理不理地接过酒袋,也不理他敬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一想到田锦鲤霸占罗袖徒弟的事情,慕容笙心中就很不得劲,若不是要对付西蛮军队,他想现在就废了田锦鲤。 “罗掌门,你可是入对门了,古少侠武功高强,世所罕见,我对他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田锦鲤毫不在意慕容笙的冰冷面孔,极尽赞美之词,看得出也是出于由衷的钦佩。 “怎么了田掌门,你也想拜入我师傅门下,如果他肯收你,我比你先入门,你得喊我师姐。”罗袖戏谑道。 “我怕是没这个福分喽!”田锦鲤淡然一笑,婉言拒绝了。 堂堂一派掌门,拜入别人门下,此等荒谬的事情,田锦鲤这样的老江湖可做不出来,主要慕容笙毛都没长齐,他嘴上奉承,心底还是着实瞧不上的。 嗖! 一支箭破雪飞出,直刺田锦鲤的后脑勺,慕容笙不假思索,伸手一把捏住了,箭头距田锦鲤的肌肤不过半寸,他都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那支弩箭足有拇指粗壮,短小精悍,来势凶猛,力道奇大,射爆一个人的头不成问题。 慕容笙暗暗称奇,难怪西蛮军在大渊边境攻城拔寨,势不可挡,单从小小一支弩箭便能看出其军队实力有多强。 其实凭田锦鲤的武功,这一箭他也能接住,只不过来得太过突兀,又是从后射来的,让他猝不及防。 田锦鲤惊出一身冷汗,额手称庆,忙向慕容笙道谢,“多谢古少侠!” “雪中埋了弓弩机关,不要向前去!”罗袖吩咐道。 原来方才是一人随意走动,不小心触碰了机关,险些送了田锦鲤的小命。 众人大惊,纷纷向后退却。 “师傅,看样子这峡谷里埋的弓弩机关不少,等雪融化太不现实,前行怕是有点困难。”罗袖忧心道。 诚然,在大雪覆盖之下,谁也不知道弓弩机关埋在哪儿,若去排除,耗费的时间可不少,死伤者更不会避免。 八百壮士原本斗志昂扬,忽然间自信心受挫,很多人更是在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田锦鲤派弟子前去扫箭,无人敢上。 几大掌门私下商议一阵,有了主意。 “古少侠,等雪融化似乎不现实,这峡谷是过不去了,不如咱们撤,反正没人知道,回去对皇甫公子说西蛮军势大,没追上就完事了,没必要把命搭在这里。”田锦鲤劝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等小人行径亏你们想得出来!”慕容笙对罗袖说,“借剑一用!” 罗袖从长袖中拔出金丝软剑,递给了他。 慕容笙缓缓走上前去,十三派教众则是向后退缩,生怕他不小心触动机关,殃及到他们。他每向前一步,他们便向后一步。 独有几大掌门碍于面子没有后退,不过想必此时的心情肯定是很复杂的。 慕容笙扬剑挥出,强大的剑气纵贯峡谷,卷起谷中飞雪漫天,遍地的弓弩被连根拔起,纷纷射向对面谷口。 这一剑,足以达到超一品逍遥神仙境! 洞庭十三派教众深深铭记住了这一剑,取名:一剑风云起,万箭雪中飞! 慕容笙用力过猛,体内真气翻腾,摇摇欲坠,那金丝软剑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便顺势单膝跪地。 众人不明所以,但想只是某种仪式,为其取名:雪中一跪祭苍天! 不多时,齐高洋和黄道泉率领的人马自后赶了上来,听闻慕容笙在谷中一剑,钦佩不已,直赞他当世剑神。 不对,是剑仙! 第109章 小道 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慕容笙使出了问仙一剑,解除了通往西胜府必经之路上的障碍,西蛮军埋设在峡谷内的弩箭阵,但不出意料,他体内真气受激导致反作用,因而受了内伤。 慕容笙伤重,但他独自强忍,没有让众人察觉出来,还成就了雪中一跪祭苍天的神迹,将剑还给罗袖后,他独自一人坐在了石岩下。 罗袖察觉到他脸上一晃而过的异样,凑近问道:“师傅,你受伤了?” “不要声张,帮我守关。” 慕容笙紧靠石壁坐定,后背一阵冰凉,却对自己的伤势大有裨益,寒冰床对疗伤大有益处,便是这个道理。 罗袖倍感诧异,跟空气斗还能受伤?她暗暗召集画春坊弟子,齐坐在了慕容笙周围,帮他守关。 田锦鲤、齐高洋及黄道泉几大掌门冲慕容笙打招呼,向他表达钦佩之意,他也不理,只是静静地坐着,闭目养神,暗暗运功调息,别人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大雪天黑早,众人围着篝火攒成好几堆,谈论着慕容笙那一剑,主要是亲眼目睹者给后来的人讲,直至夜深才睡去。 调养一夜,慕容笙的伤势好了七八分,基本恢复如初。 次日,风停雪住,天空放晴。 大队人马继续前进,到千米外的谷口发现,地上直立着一根根雪柱,颇觉诧异。一人下马拔起一根才发现,那不是雪柱,而是弩箭,毫无疑问是被慕容笙那惊天一剑震出谷的。 一剑震出百千箭,遍插雪中似玉柱。 这一剑的力道,竟比万千弓弩合力还要强大。 众人震惊! 后来的齐高洋黄道泉等人本来对众人之言心存疑惑,至此深信不疑。 “有古少侠在,何愁不能迎回公主!” 八百壮士气势大震,马嘶长鸣,震彻山野,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在白雪皑皑的大道上留下一行杂乱的蹄印。 雪霁天晴,万里无云,银装素裹的大地,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行了数十里路,果然发现了西蛮军队走过的痕迹,是在途中一个山坳里,还有军队扎营的痕迹。 众人勒马止步于山坳前,下马察看。 “黄半仙,能瞧出他们走了多久了?”齐高洋笑问。 苏木山黄大仙的名号闻名天下,黄道泉自认是半个神算子,洞庭十三派诸人常称其为黄半仙。 黄道泉在一堆篝火前蹲下,摸了摸,闻了闻,探查一阵,“西蛮军刚走不到一个时辰,超咱们六十里左右。” 田锦鲤让人取来西胜地图,是一张破羊皮,在上面比划一阵,说:“此处距西胜府城尚有不足百里之遥,也就是说西蛮军再有四十里就要过西胜了,这样追下去恐怕要错失良机了,只要他们一入城,据天险而守,咱们根本不是对手。” “这地图从何而来,准不准确?” 慕容笙暗暗吃惊,这群人怎么会有西胜的地图? 自古王朝均设有地勘机构,进行国土疆域的勘察绘制工作,因此项工作之艰巨繁复,地图这东西是非常珍贵的,两国交战降者割地赔款,献上的便是城池辖区地图。 “这是皇甫公子给的,当然准确,据传是当年龙城飞将镇守西胜之时派人绘制的,非常详尽,用完还要归还皇甫公子呢!”田锦鲤说。 “这不是还有一条小路吗,直至西胜府城下,路程要少一半,咱们可以从小路截击。”齐高洋指着地图说。 “齐岛主,你不识字吗,这条小路明明标注着高危险路四字,这当会被大雪盖住了,怎么可能行得通!” 刘传志这话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路上的积雪足有半尺厚,遇到平坦地段,路都分不清,这时候选择走悬崖峭壁上的小道,纯粹是开玩笑。 众人仿佛陷入绝境一般,皆沉默了。 “要是元庆在就好了,你说这老尼姑,关键时刻逃之夭夭,真想不通她怎么想的!”刘传志没好气道。 “此话何解?”田锦鲤不解道。 “我听元庆说过,当年有一个神门的弟子调戏她的女弟子,被她追了六千里,从江南追到西胜,将近西胜府的时候,她抄小道把他给截住,狠狠地羞辱了一番才作罢。现在想想,她走的那条小道应该是地图上这条。”刘传志说。 这个狠狠地羞辱一番就很有门道了,按照元庆的脾气,相信很多人都能猜到她是怎么做的,多数人禁不住发出窃笑声,纷纷看向逸世庵的尼姑们。 尼姑们回以凌厉无比的眼神,谁也不敢对视,否则让元庆知道,下一个被羞辱的指不定是谁呢。 “你们走大道加紧追击,我走小道。”慕容笙毅然说道。 对于洞庭十三派来说,追西蛮迎亲队伍不过是一项任务,而且追不追得到真无所谓,尽力就行了,就像之前在峡谷内遇到弩箭阵,若不是慕容笙冒着生死使出逍遥神仙境的一剑,他们早就吹着口哨回江南去了,有可能还要回冀州向皇甫瑜请赏。 但对慕容笙而言就大不一样了,不追回徐漠烟手中的笙,不修炼他慕容氏的万人敌绝技星罗棋布,恐怕小命便要葬在这西胜荒地了。近几日来,他越发觉得胸中烦闷,内劲提不上来,极有可能是大限将至的征兆。 于情于理于私,慕容笙都要追到徐漠烟。 徐漠烟并非皇室正统,西蛮想用她破除西胜府城龙城飞将阴魂之禁咒未必行得通,但她自幼在皇宫长大,她的父亲徐百川又曾是大内一品侍卫总管,难免要沾染一点皇室气息,阴魂未必能分得清呢。 为保万无一失,慕容笙可不敢抱侥幸心理。 “师傅,不能去,大雪封山,根本看不清道路,你伤势未愈,太危险了!” 罗袖一着急,竟将慕容笙受伤之事给说了出来。 余人当即明白了昨夜慕容笙忽然静坐岩下不出声是怎么回事,刘传志暗暗捶胸捣足,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慕容笙曾经打败并羞辱于他之事他可是从来没忘的,别看他脸上笑嘻嘻的,心底从未有一刻放下找慕容笙复仇的打算。 田锦鲤等人则暗想,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肯定是在初次相遇之前,有伤在身还能与我们十九大高手打成平手,简直不是人啊!这武功,当世恐怕只有孔仙胄、赵护印能与之匹敌了! “是啊,古少侠,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样太过凶险了。”齐高洋说。 刘传志却想,这不就是杀死古木白的最好时机吗?怂恿道:“元庆师太的武功远远不及古少侠,尚能走捷径追情郎,古少侠有何不可,你们都想太多了!”说罢呵呵一笑,大有讽刺之意。 “刘掌门,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你那点花花肠子谁不了解!”罗袖斥道。 “罗掌门,你这是什么话,休想给老夫扣屎盆子!”刘传志针锋相对。 “罗袖,不要再说了,我去意已决,咱们在西胜府外相见。田掌门,地图借在下一用。” 慕容笙取了地图,翻身上马,寻着那捷径小道走了。 “师傅……” 罗袖本想说师傅我跟你去,转而一想,还是不去给他添麻烦了。 第110章 隋懿 地图上为通往西胜府的小路标注高危险路,果不其然,尤其在大雪封山后,根本找不到路,那马都不敢走,慕容笙拉着它走了五六里,某些艰难地段更是托着它前行,可谓艰辛历程,本想着前路会平坦一些,却越来越艰险。 到了一处壁立千仞,临万丈深渊的峭壁小道上,那马无论如何也不愿前进,慕容笙但想,这条路上肯定是用不着你了,拉着你也是个累赘,但若就此放了你,恐怕你要饿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慕容笙于是单手托着那黑马,在峭壁之上奔行。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纵贯山野,回荡在崇山峻岭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慕容笙暗暗吃惊,好强大的内功,停在悬崖一处九尺阔的平台上,遍寻高山沟谷,不见有人迹,遂朗声问道:“何方高人,可敢现身一见?” “见就见,还怕你这笨小子不成!” 不远处山巅之上,一个黑色身影出现,是个身材粗壮着粗布黑衣的老者,约莫六十岁的样子,络腮胡,须发皆已花白。 “见过前辈,途经宝地,多有叨扰,还请见谅!”慕容笙要事在身,可不想跟他起冲突耽误行程,很客气地说。 说话间,他右手依然托着自己的坐骑,摆明了不想与那老者多耽误,随时准备启程。 “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就见过人骑马,还从未见过马骑人,今儿个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喽。”老者戏谑道,又发出爽朗的笑声。 “前辈见笑了,这小路难行,坐骑行不通,在下只能托着它走一阵,这马驼我一路,不忍让它饿死山间,等到了前面平坦处便将它放生。” “不过就是个畜生而已,哼,假慈悲!”老者一脸不屑,又问:“你是要去西胜府城,你怎么知道这条小道的?” 慕容笙被说成假慈悲,心中委实不爽,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在下还有要事去办,日后有机会再与前辈讨教。”说罢纵身继续向前奔行,右手依旧托着那黑马。 “想走,没那么容易!” 老者拔出腰间朴刀,挑落山顶的巨石,砸向半山腰小道上奔行的慕容笙。 慕容笙纵跃疾奔,每次在最危险的时刻总能化险为夷,有些巨石实在来得太过突兀躲不开,他只能拔剑劈碎。 右手托马,左手持剑,在乱石阵中,奔行疾走于半山之上。 “木剑?” 老者吃了一惊,能以木剑破石,这武功可不低,他迟疑之际,慕容笙已平安走过临崖小道,到了宽阔的树林中。 慕容笙将黑马置于林中,放归山野,正要继续前进。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要截堵西蛮的迎亲队伍,接下来的路可比这难走多了,大雪封山,你随时都有可能迷路,如果没我带路,你到不了西胜府城的,还不如调头从官道去追来得快。” 听到老者的话,慕容笙愣住了,止步回头,惊问:“你带路,凭什么让我信你?” 老者在山巅纵跃急飞,蹭蹭几下便下了山,到得林中,嘿嘿一笑,“因为这条路是我带人开的。” “这么说你是西胜府总督龙城飞将的部下?”慕容笙冷笑一声,大有轻蔑之意,“据我所知,早在十七年前,龙城飞将及部下将士全部战死了,你却为何能苟活于世?” “苟活于世?这句话问得好,问得好。十数年来,我一直生活在巨大的阴影之中,时常责问自己,为什么我不能陪将军一起赴死,以全我隋懿忠孝之名。难道真的是我贪生怕死?不,我不怕死,我要活着,活着比死去更痛苦。我要为将军报仇,为西胜的所有将士报仇!”老者说得慷慨激昂,忍不住泪水哗哗往下流。 慕容笙从他的言行基本能看出,他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想此事再慢慢追究,还是先稳住他,一同到达西胜府在说,“原来是隋懿将军,在下也是无意之言,切莫见怪。西蛮军携大渊公主奔赴西胜,为的是解除镇守西胜的大渊将士的阴魂,为他们入侵大渊开通道路,我必须阻止他们,还请将军为在下带路,助我一臂之力!” “没看出小兄弟年纪轻轻,竟有这等广阔胸怀,放眼整个大渊王朝,恐怕也没有几人能比!”隋懿由衷赞道。 “老将军过誉了!” “我原打算跟你一样,也是要来阻止西蛮军队的,不过途中在凉州听到一些消息,貌似没必要去阻止西蛮子了。”隋懿一抹鼻涕眼泪,嘿嘿一笑,露出满嘴的黑黄牙,“西蛮子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漠烟公主其实不姓赵,更不是皇帝老儿赵元丰的亲闺女。”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公主其实是飞升剑仙徐百川的闺女,并无皇族血统,但徐漠烟自幼在宫中长大,其父徐百川身份又极其显贵,她沾惹到的皇族气息未必不能打开西胜府之门。” 隋懿脸色凝重,“少侠所言极是,事不宜迟,咱们务必在他们之前赶到西胜府,必须阻止西蛮子!” 隋懿在前带路,慕容笙紧跟其脚步,奔行在雪中,雪地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慕容笙暗暗钦叹,幸好遇到隋懿,否则这隐蔽的道路,可真不容易找到,尤其在大雪覆盖之下,辨不了东西南北,极有可能迷路。 他还时不时打开地图偷窥一两眼,以确认隋懿没有将他带入岔路,西胜将士全部阵亡,突然冒出一个活着的,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在这崇山峻岭之间,相似的地形随处可见,对地图找路不容易,对路看地图倒还是挺简单的。 这一条捷径小道,全是翻山越岭穿隧道走峭壁的直线距离,与那蜿蜒曲折的官道相比,确实要省不少路程。 “你天生金刚之躯,内功很扎实,外家功夫有待提高,否则冲不破大宗师的。” 慕容笙与他并行,随意一句,便道出了隋懿的武功高低。 隋懿颇感诧异,要知道只有问仙境界的高手才能如此轻易觉察出对方的武功高低,不需要动手,仅凭对方的气息就可以,“少侠用的是断木剑,破岩碎石轻而易举,足见已经问仙了!” 慕容笙淡然一笑,未明确答复,只有他知道,他这个仙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慕容笙!” “居然跟将军同姓!” 隋懿惊叹之际,脚步满了半拍,被慕容笙甩了数十米远。 行了二十多里路,慕容笙忽觉真气提不上来,胸闷无比,忽然停了下来,脸显难色。 “你受伤了?” 隋懿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受伤的人还能使用断木剑碎石破岩,还能奔行二十多里不喘气,禁不住暗暗钦佩。 “没大碍,老毛病!”慕容笙强忍着想继续前行,但就是内劲不足,跑不起来。 “我来背你!” 不待慕容笙回应,隋懿已经将他扛在背上,发足狂奔起来,速度与之前相比丝毫没有下降。 第111章 将军的酒 未至西胜,便已远远望见高大的城墙及破败的城楼,屹立于崇山峻岭之间,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更显壮观宏大! 城门两侧是百丈高的峭壁,除了此路,别无通途。 城上空黑云缭绕,那是数十万冤魂在聚集呐喊,有西胜百姓,有西胜将士,也有西蛮国的将士。 为何要有战争征伐? 隋懿和慕容笙到得城下,站在空阔的雪地之上,地上没有印记,说明西蛮军队尚未赶到,他们的第一步目的达到了。 隋懿扑通一声跪在城前,两眼已噙满泪花,哽咽道:“将军,末将未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本无颜再来见您,但西蛮居心叵测,末将不得不回来与之决一死战!生则代天请命,与我西胜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死则追随将军,在阴间也是龙城飞将的忠实守门人!” 后两句说得慷慨激昂,气势震天,彰显忠心耿耿。 慕容笙昂然而立,盯着城头,破败处剑痕刀印箭伤累累,由此可以猜测当年的战况是何等激烈。 他心中暗想:“爹,孩儿来看您了!” 不用再多想,这一句便足以表达一切。 隆隆的响声中,城门豁然打开。 二人皆吃了一惊,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走向城门口。 城内亦是白雪皑皑。 慕容笙进门时抱拳作了一礼,因为他隐隐听到阴魂齐声在喊:“恭迎少将军!” 隋懿朝四处望了望,瞧了瞧,雪地上丝毫印记都没,禁不住诧异道:“门为什么会开?” “可能是风大!” 慕容笙沿着主街道向前走去,房屋坍塌,杂草丛生,插在地上的刀剑枪戟随处可见,屋舍下还有堆堆白骨,一片萧索景象。 慕容笙对隋懿的戒备也全部放下了,不止是因为他背自己一程,能进得了西胜府城的,绝对不是贪生怕死出卖主子的小人。 隋懿一直跟着他,不住感慨,“兄弟们当时拼死而战,肯定很辛苦,死了权当是解脱了!” 二人一路走到城中央的将军府,府外龙城飞将的金龙烈焰旗迎风招展,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门匾上将军府三个金漆大字依然耀眼。 慕容笙推门而入,院内冷冷清清,花园中种着一些川藏雪竹,可能是气候不适应的缘故,枝叶稀稀拉拉,长得很矮小,只有拇指粗。 “这竹子是将军专门从川藏道上带回来的,长了二十年,总算有些枝叶了,可惜将军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隋懿叹道。 “这地方本来就不适合竹子生长。” “是啊,我们也都劝过将军,后来谷伯麟来到府上,我们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是将军眼馋他的神剑雪竹,想用自己种植的竹子削一把剑出来,跟他比试比试。”隋懿凄然笑道。 “这竹子要长到能削剑,恐怕还得十载!” 慕容笙走进内堂,伸手在桌上一抹,那尘土都有一指厚,堂上供奉着历代世袭龙城飞将的灵位,从慕容至尊到慕容德,独缺少慕容宸的。 “隋将军,把宸将军的灵位给供上。” 隋懿恍然大悟,暗想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没想到,还要一个外人来提醒,真是耻辱,忙提着朴刀,在门板上破下一块巴掌大的木板来,在上面刻了“龙城飞将宸之灵位”几个字,供在了灵堂之上。 “真懒,不会到外边再找找。”慕容笙责备道。 隋懿哈哈一笑,暗想,这家伙当自己谁啊,怎么老指责我?以前这话可只有将军能说。 “慕容将军没有妻室吗?也一并立个灵位。”慕容笙说。 “将军二十岁时娶过一房太太柳氏,没两年就得病去世了,按照慕容氏的规矩,夫人过门不到三年去世不得立灵位。将军跟柳夫人感情很好,后来再未婚娶过。”隋懿叹道:“将军有情有义,为国为民,义薄云天,竟连一点血脉都没留下,唉!” 慕容笙暗暗吃惊,那我算什么?我的母亲肯定不是柳夫人,又是谁? 二人烧纸上香,磕头祭拜。 礼毕,坐在了厅中的桌前。 慕容笙一提桌上的酒壶,沉甸甸的,居然还有酒,凑到鼻前一闻,乖乖,这酒香简直无法形容了,就这样放了将近二十年的陈酿啊!走了这许久,还真有些渴了,他也顾不得拿酒杯,直接提壶就喝。 酒壶刚到嘴前,却被隋懿一把夺了过去。 慕容笙使劲咽了口唾沫,“你干什么?” “将军的酒,旁人喝不得!” 隋懿直接提着酒壶全洒在了灵堂前。 慕容笙暗骂这狗奴才,真是狗眼看人低,气得他险些表露身份,最终还是忍住了,“那口渴怎么办?” “这冰天雪地的,还没听过会有人渴死的!”隋懿没好气道。 去将军府上柱香算是对慕容宸表达敬意,西蛮大军将至,二人不敢过多停留,离了将军府,径直来到了东城门。 城头被大雪淹没,仍难掩破败景象。 脚步过处,压压作响,混合着咯嘣咯嘣的清脆响声,那是掩埋于雪中的白骨被踩断的声音。 城头指挥楼早已坍塌,楼下的桌椅也是东倒西歪,不过凑合着还能用。 隋懿呼啦呼啦大脚一踢,收拾出好大一块空地,大袖一挥清去桌上的积雪,大喇喇地坐在桌前主位,“咱们就在这等着!西蛮子应该快来了。” 慕容笙暗暗好笑,这家伙,主子的位置都敢占,他坐在了一旁,侧目而视,发现雪中冒出个酒坛盖子,伸手去拿时,即被隋懿瞧在了眼中。 二人同时去抢,拳脚相斗,慕容笙抢了酒坛,却被隋懿一脚踢中退到了三米外,他呵呵一笑,晃了晃酒坛,发出咣当声,果然还有酒,拔了酒塞就要喝。 锵! 隋懿拔刀出鞘,怒目而视,大喝一声:“将军的酒,旁人不能喝!” 慕容笙看他是真急眼了,但想大敌当前没必要多生事端,遂忍痛将酒坛掷给了他,白了他一眼,骂一声:“小气!” 隋懿接住酒坛,才心满意足地插刀回鞘,不出意外地,将那半坛酒洒落城头,大喝一声:“为将军倒酒!” 慕容笙则暗想,这是暴殄天物,存了二十年的佳酿,就这样祭天了。 他蹲在城头,抓起一把雪,捏成个小雪球塞进了嘴里,透心凉! “小兄弟,过来咱两聊聊!”隋懿招呼道。 “聊什么?”慕容笙白了他一眼,继续蹲坐着,爱搭不理的样子。 “你这身问仙境界的武功是怎么得来的?你这奇怪的伤势又是怎么回事?我背着你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你体内有两道不相容的真气在攒动。” “没必要给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慕容笙极目远望,眼中除了雪还是雪,白茫茫,刺得眼睛生疼,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一句:“西胜沦陷时你是怎么逃走的?” “谁说我逃了,是将军给我安排特殊任务让我走的,现在想想,我宁愿战死沙场,否则这辈子都说不清!”隋懿叹息一声。 “我相信你!”慕容笙淡淡地说。 隋懿心领了,暗想你相信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龙城飞将,可惜没能见将军最后一面。 “西蛮军队来了怎么抵挡?我知道你武功高,但你内伤也不轻,就咱二人对付两千多西蛮虎翼银枪军怕是有难度。”隋懿又问。 “先睡一觉养好精神再说!” 慕容笙躺在城头,仰望苍天,蓝的天比白的雪看着舒服多了,就是城上笼罩的黑云有点瘆得慌。 人死后,会不会真的升天? 第112章 天神下凡 慕容笙正睡得香甜,恍惚中有人晃了晃他的胳膊,醒来一看是隋懿,隋懿指着远处说:“蛮子到了!” 只见距城门二里外,白茫茫的雪地上,一支被五颜六色的旗帜装扮得如同一条彩蟒似的队伍徐徐而来,前后各一队骑兵,约有千人,中间是车队,拉着沉甸甸的箱子,轧轧声远远传了开来。 “蛮子这趟可真是赚了啊,不但娶了位冰美人公主,还拉了这上百车宝贝,别人嫁闺女稳赚不赔,赵元丰这是赔了夫人又搭钱,够窝囊的!要是有将军在,娶的该是蛮子的公主,拉的是蛮子的金银宝贝。”隋懿说。 “都是百姓的血汗,天子只管江山稳固,求的是万世基业,他们才不管黎民疾苦!”慕容笙冷笑道。 蛮军最中间有一辆异常突显的大车,金带环绕,彩布遮蔽,车顶有皇族的金球标志,由前后八匹马拉着,该是载着新娘子徐漠烟了。 慕容笙不经意瞧了隋懿身上一眼,他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副盔甲,臃肿的身材衬得满满的,巨灵神一般,不禁冷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又无钢筋铁骨,穿着盔甲死的慢!”隋懿又问:“你要不要,我给你扒一身去?” 慕容笙手扶城墙,目视远方,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蛮子人真不少,待会厮杀,穿上铠甲至少不会被捅成马蜂窝。”隋懿苦笑道。 他已经作好了赴死的准备。 诚然,面对两千多西蛮战力最强的虎翼军和银枪军,除非龙城飞将再世,否则没有人能一力抵挡,号称天下第一的孔仙胄和赵护印也不行。 倒不是贬低慕容笙这个问仙高手,隋懿自己都能将他耗趴下。 “要想保全尸,趁早弃城投降,否则你就算杀一个蛮子,被他们逮住照样把你五马分尸,大卸八块。”慕容笙很淡定地说。 倒是实情。 “你把老隋想成什么人了,西胜将士自上至下哪有一个贪生怕死的,我的意思是不要死太早,多杀几个蛮子垫背,否则到了阴曹地府,被兄弟们耻笑,死的太不值!” 慕容笙心中一怔,若大渊王朝的将士都有这副胸怀,何愁天下不定,蛮夷不服! 蛮军老早就瞧见城头站着二人,飞骑先至,一字排开立在城下,为首将领扬鞭喝道:“城上何人?” “西胜府龙城飞将慕容宸左参偏将你爷爷隋懿是也!”隋懿爽朗大笑,不曾想二十年后还能在两军对峙之前自报家门,真是过瘾。 “西胜军居然还有活着的,你想螳臂当车吗?”那将军讥笑道。 “小蛮子,瞎了你的狗眼,爷爷我是一夫当关!” 隋懿言辞慷慨激昂,气势滔滔,西蛮军再见城门大开着,禁不住暗想,会不会有埋伏? 一开始隋懿就准备将城门关上的,慕容笙给他讲了个空城计的故事,他大赞妙计,还说有将军帐下五参中郎将的意思,这当会一看蛮子的犹豫劲,知道是空城计奏效了。 西蛮步军随后赶来,马车重物皆停在了远处。 虎翼军策马而立,银枪军持盾拧枪,两军互相交错,进可攻,退可守,布军井然有序。 “隋将军,龙城飞将都挡不住我西蛮大军,你个小小的五品偏将,还是早早降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这是西蛮军的一贯做法,第一步是诱降。 “去你娘的蛋,龙城飞将的部下,岂有投降一说!要打就打,不然就降,少在这浪费爷爷口水!” 隋懿回身双手抱住那残壁城楼的一角,慕容笙正诧异他要做什么时,但听得嘣一声响,城楼竟然被连根掰断了。隋懿大吼一声,缓缓举起了半座城楼。 城上城下,尽皆惊呆! 半座城楼岂止千斤,竟然有人能举起。 天神下凡,绝对是天神下凡! 隋懿嘶吼着,迈着沉重的步伐,将那半座城楼掷了出去,轰然落于城下,震得地动山摇,溅起飞雪阵阵,惊得马军阵脚大乱。 隋懿天生神力,初入行伍是马前卒,因臂力过人被慕容德相中,做了中军帐下第一旗手,自此龙城飞将的金龙烈焰大旗从未倒下过,号称屹立不倒。 西胜府征伐周边小国,威慑八方,无有敢侵犯者,仗也不打了,军队也开始屯田了,隋懿无旗可掌,慕容笙便给他个偏将的名头,让他做了城门守将官。 隋懿抱城楼时,全身肌肉紧绷,将盔甲都撑破了,他摸着破损的盔甲,冷笑道:“二十年了,人不在了,盔甲也不行了。” “隋将军,累吗?”慕容笙笑问。 “废话,两千多斤呢,能不累吗?”隋懿气喘吁吁。 西蛮军好一阵才稳住阵脚,不过人人脸上现出惊慌神色,明显是军心受损啊!城头可还有半座城楼呢,若这时候进攻,那半座再扔下来,恐怕要砸死砸伤一大片啊! “隋将军固然勇猛,终究是以寡敌众,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既然你不肯投降,那别怪本将军没有提醒你!”西蛮将军正要发号施令,开始攻城。 “等等!”慕容笙断然喊停,呵呵笑道:“这位蛮子将军,你怎么光问隋将军,不问我呢?是欺我武功比这莽夫低吗?那可不见得!” 他的意思分明是自己武功要高过隋懿。 这还了得,一个天神下凡就已经够难应付得了,再加一个武功更高的,这怎么打? 西蛮军军心大受打击,有些不稳固了。 “慕容笙,你想干什么?要投降吗?你胆敢胡言乱语,坏我西胜名声,我就把你从城头扔下去。”隋懿愤愤道。 慕容笙没有回话,昂然而立,目视城下的西蛮军。 主子当然没必要给奴才解释。 “在下尼玛赐仁,位居西蛮国左将军之职,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西蛮将军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态度出奇的好,一场大战极有可能就此平息,兵不血刃顺利通过西胜,回去再向皇帝诉说如何如何凶险,邀功请赏,绝对是大功一件。 为了迎娶大渊公主,西蛮派出一位左将军统兵,可见还是上心了的。 “尼玛将军,幸会幸会,在下古木白!” 慕容笙暗暗讥笑,这名字也太奇葩了,蛮国荒地,没有大学问,再怎么也不止于此! 隋懿呆呆地望着他,好像在问,你不是慕容笙吗,怎么又成古木白了? 第113章 腹背受敌 “古少侠,看得出你是一位晓大义之豪杰,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尼玛赐仁保证为你办到,我办不到的,也一定奏明皇上满足你。” 尼玛赐仁这诱惑条件在旁人听来确实很大,不过都是虚的,一贯的蛮子作风,不讲道德底线,还不如直接说许你十万两银子,二十个美女,高官厚禄什么的来的爽快。 “我想做西蛮国的皇帝也可以吗?” 隋懿原本瞪大双眼,愤恨地盯着慕容笙,只待他说半句有损大渊颜面的话,便要将他推下城头摔死,听到慕容笙这样说,立即明白他是有意玩弄蛮子,禁不住大笑起来。 尼玛赐仁冷哼一声,“古少侠,那你要不要做太上皇啊?” “生气了,尼玛这将军生气了!”慕容笙伸手一指,对隋懿示意道,忽而哈哈大笑,“尼玛将军不要生气,在下跟你开玩笑呢,玩笑之言,切莫当真,哎,你回去可不能对胡察尔皇帝说啊,免得他找我麻烦,我自认是问仙超一品的实力,能打得释迦叶荆鸢北诸辈找不到北,面对西蛮国的三十万铁骑,还是自认不敌的。” 直呼人家皇上的名字,玩笑还能这么开? 慕容笙之所以不提孔仙胄赵护印这样的超级高手,而说出释迦叶荆鸢北来衬托自己武功高,主要是他二人在西蛮的名声更响,释迦叶贵为北方狼族先哲法王,与胡察尔私交甚好,荆鸢北则是西蛮附属教派圣府宫的圣童,地位显赫,这在西蛮国朝堂上人尽皆知。 “你跟释迦叶和荆鸢北交过手?”尼玛赐仁一脸狐疑,显然是认识二人的,而且还了解二人的实力。 “怎么,尼玛将军是在怀疑我超一品逍遥神仙的实力吗?” 吹牛皮要有限度,慕容笙没说自己是极品龙泉境,正是因此,不过他曾经真的达到过逍遥神仙的水平,就是在苏木山冰凌谷中与黄鹊道人仲凤清对的那一掌,虽然有水分,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尼玛赐仁未及开口,慕容笙接着道:“大渊三百二十年三月初二,少室山下,荆鸢北企图绑架漠烟公主,被我一掌震退,还从他手中夺了名剑榜排名第五的树云。四月二十日,少林寺外,释迦叶意图夺取《龙泉百炼诀》,被我以树云击败,狼狈而逃。尼玛将军,对否?” 尼玛赐仁倒是知道荆鸢北树云被夺,释迦叶盗取《龙泉百炼诀》未遂之事,具体情况可就不大了解了,也不能立即反驳慕容笙,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隋懿天生神力实难应付,如慕容笙真有超一品的实力,可真不好办。 他稍一迟疑道:“古少侠,我相信你是有这实力的,我西蛮皇帝最敬重高手,如你这等世所罕见的超一品高手他肯定是更加喜欢的,不如你跟我一起回西蛮国,我保管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有尼玛将军这话,古木白先行谢过了!”慕容笙有模有样地抱拳作了一礼。 隋懿知道他是在戏弄蛮子,但恐他禁不住重利诱惑,仍不忘提醒道:“小子,你真要敢做蛮子的走狗,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古少侠,这西胜城上笼罩着阴魂之力,你们是怎么上去的?”尼玛赐仁终于说到了正题。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做亏心事,当然上得来了。”慕容笙讥笑道,“这十万恶灵可都是西蛮铁蹄下的亡魂,更有龙城飞将的英灵在,恐怕你们是过不去喽!” “少侠若真心想要投诚我西蛮大国,须得递上投名状,眼下便有一个天大机会,少侠可不要错过哦!” “哦,愿闻其详。” “一把火烧了将军府,回到西蛮,我担保你做不下二品的高官!”尼玛赐仁这主意够阴毒的,烧了将军府,城上的阴灵无主可循,久而久之必然要散去,彼时蛮国就可在西胜畅行无阻了。 “尼玛想得挺美啊!”慕容笙哈哈大笑。 隋懿阴着脸,始终想不通他想做什么,虽然很好笑,但强忍着没笑,免得跟他同流合污,被带进沟都不知道。 尼玛赐仁有些不耐烦了,“古少侠,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无妨。” 慕容笙冷冷一笑,“我想要的来了!” 腾腾的马蹄声隐隐传来,远处雪白的大地上一伙人马在山体的掩映下若隐若现。这只是城头上慕容笙和隋懿看到的景象。 城下的西蛮军只觉大地震颤,隆隆声慢慢逼近,还以为发生了雪崩或地震呢,吵嚷着发生了什么事? 隋懿望着远处,惊问道:“他们是谁,你认识?” “不然你以为凭咱们二人能挡得下西蛮大军?”慕容笙冷哼一声,眼神中布满了杀机,视城下的西蛮军如草芥。 “将军,有敌来袭!” 西蛮军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尼玛赐仁迅速下令,让远处的大车辎重向城外靠拢,已然不及,西蛮军合力掩护先将公主乘坐的婚车撵过来,围在了中间。 西蛮军真的在意徐漠烟的安危吗? 错。 蛮子野心,哪有这等良知,迎娶徐漠烟本就是为破解西蛮的封印,为入侵华夏打开通道,徐漠烟的重要性绝非金银财物能够衡量的,只要安然通过西胜,她的生死便无关紧要了。 未过西胜之前,她是一剂灵丹妙药,过了西胜,她就是一个女人。 马嘶长鸣声中,洞庭十三派教众纷至沓来,井然有序地一字展开,堵在了城外,高声叫嚷:“驱除蛮子!还我公主!” “他们是洞庭十三派的江湖好汉,受人之托前来解救公主的,堂堂大渊王朝,岂能和亲救国,简直是耻辱!”慕容笙但想到祖辈为守西胜殚精竭虑,战死沙场,禁不住为赵元丰的昏庸荒唐行为感到羞耻。 “天助我也!还等什么,快点下去厮杀!” 隋懿苦等二十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男儿岂敢苟活,当征战沙场保家国,他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急,西蛮军军阵严待,先耗耗他们的锐气,挫挫他们的威风再说,十三派人马刚到,也让他们歇会。” 慕容笙一扬手,示意十三派人马不要急于动手。 西蛮军势大,又是精锐之军,对眼前的敌人倒不是很忌惮,唯一让他们担忧的是,能否冲破有万千阴灵镇守的西胜府?若过不去再回头,恐怕就是千难万险了。 目下只是数百人,一回头便是整个大渊王朝! 第114章 放行! 西蛮军严阵以待,平分成两拨人马背对背应敌,在他们看来,拥有神力的隋懿、尚需考证的超一品高手慕容笙二人的战力绝对不会低于新到的八百江湖草莽。 阔达锦丽的婚车在两拨人马中间,有近百人组成的卫队守护着。 “古少侠,你们是一伙的?” 尼玛赐仁渐渐明白是自称古木白的家伙诓了自己,仍心存侥幸,抱有一丝幻想,不改初衷地想要诱降,态度还是一如既继往的好。 慕容笙对隋懿呵呵一笑,“尼玛这将军,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拉我下水。” “西蛮子,此时不降,更待何时?”隋懿高喝一声。 这一声如雷震,如山裂,如地崩,何其雄壮! 尼玛赐仁仿佛记起了西胜军中的咆哮将军,没错,就是隋懿,当年龙城飞将果断出击不断在边境挑衅的蛮军,为首一员猛将咆哮如雷,有吼死人的本领,蛮军送绰号咆哮将军,那时候尼玛赐仁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蛋子哩! 洞庭八百壮士齐高举手中兵器,刀剑枪戟,五花八门,互相撞击,发出齐整的锵锵声,给蛮军施压。 慕容笙发现,有几个接受尼玛赐仁密令的士兵过去骑上了拉着婚车的马,当即明白了蛮军的意图,回头是深渊,前进是地狱,不过有公主在手,前路便有一丝曙光,“蛮子按捺不住要闯关了。隋将军,你守在这,必要时用另半座城楼阻止他们,切记不要砸着马车。” 半座城楼随随便便就能掷出去,看的也太轻而易举了,要不你来试试? 隋懿首次能抱起半座城楼,靠的可不光是天生神力,还有心中积攒多年的怨恨,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所为,他瞅了瞅剩下半座城楼,心底有些发憷,在不损及颜面的情况下怎么跟慕容笙说呢? 隋懿还没想好,却见慕容笙纵身一跃,跳下城去了,这可是百米高的城墙啊,还不得摔死?隋懿下意识伸手想抓,已然不及,手指就摸到他的衣襟。 慕容笙飘然而下,稳稳落在了先前被隋懿掷下摔成碎砖烂瓦的半座城楼上,翩翩风姿,惊呆众人,衣服能干净一点就更完美了! 西胜府城外,出奇地静的可怕,只有簌簌的风声。 “他果然没说假话,单单这份落地无尘的轻功就足以跻身一品高手行列!” 西蛮众将士暗暗叹服,幸好还没攻向城门,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隋懿更是钦佩不已,原想推诿的言语硬生生咽了回去,就当是这辈子都不曾想过,冷冷地盯着另半座城楼,切齿道:“有一就有二!” 从百十米的城墙上跃下来安然无恙,必须靠极致巅峰的内功形成缓冲气波,以减轻自身的重力。只有笼罩在巨大荣耀光环之下的慕容笙知道,为了震慑住蛮军这一跳付出了多少,雷若战鼓的心跳,奔腾涌动的血液,好像要把血管冲裂一般。 他强忍着! 慕容笙飞身落下的同时,拔出了鞘中古柏,黄灿灿金油油,不细看还以为是金剑呢! “哈哈,古少侠的断木剑不错嘛!” 尼玛赐仁定睛一瞧,装出一副轻松的神情,故意说给西蛮众军听,好挽回他们险些被吓破的那一丁点胆子。 西蛮军中更是爆发出轰然大笑,再高的武功,拿一柄儿戏般的木剑,能有多大作为? “那是,名剑榜排名十二的古柏?” 洞庭十三派中有人失声喊道,原本炸开锅后正沸腾着的雪地上霎时间重归平静,发出连珠价的唏嘘感慨,有赞叹,有惊慌。 一品的极致是一剑开六百甲,逍遥神仙一剑至少破千甲,这样的高手再有名剑在手,还不得顷刻间将这两千西蛮甲兵覆灭! “你不是古木白,你是慕容笙!”刘传志惊呼一声。 也只有他这种智商能喊得出来,自打亮出古柏,洞庭教众皆已猜到了古木白的真实身份,随便瞎拽一个将古柏拆成古木白的名字,也合情合理。 绣龙纹凤的大辇车中,徐漠烟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从冀州到此数千里,她都是这副神情。旁边坐着自幼哺育她长大的奶妈,拉着她的手,一脸怜惜。 脚前坐着两个宫女,时不时打闹发出嬉笑声,看得出不怎么怕这个公主,公主平日里对她们应该不错。 徐漠烟乍一听到慕容笙的名字,死灰复燃一般有了巨大反应,一改疲软神态,让宫女揭开车帷,瞪大了眼睛一瞧,不远处土石瓦砾上站着的不正是慕容笙吗? 他回心转意了?他是来救我的? 徐漠烟不顾奶妈说要打仗了很危险的言论,毅然下了车,走上前去,所到之处,蛮军主动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将军……” 有人提醒尼玛赐仁,担心徐漠烟跑了,尼玛赐仁示意不要阻拦,而是暗示弓箭手做好了准备。 这个即将远嫁西蛮的大渊公主,头戴凤冠,身披紫霞鸾袍,长袍在雪地上拖了十尺长,灼眼的大红金色在白雪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如一朵盛开的红莲,凤冠则是那莲心,灼烈如火焰。 慕容笙纵身一跃伤了元气还没恢复过来,正暗自调息,公主的脚步不断逼近,给他无形的压力,气脉受阻,顿觉全身遭受了万重负荷,有些喘不过气来。 徐漠烟强抑心中欢喜之情,表现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淡淡地问:“慕容笙,你来做什么?” 不出所料,他回了句:“救你!” “然后呢?你答应过八哥,要带我远走高飞,真的会吗?” 慕容笙沉默不言,显然是不会。 “慕容笙,为什么,为什么?”徐漠烟的心彻底碎了,发出声嘶竭力的怒吼,她神情激动,面目狰狞,心底蓄积已久的仇恨歇斯底里地发泄着,泪水哗一下涌了出来,大滴大滴地滴在了雪地上,随之被淹没。 慕容笙不想再触及她的伤痕,再次保持沉默。 “慕容笙,今时此刻,漠烟必定铭记在心,地老天荒!” 公主从怀中掏出那个日夜都不愿离身的笙,呆呆地望了一眼,随手一丢,扔在了慕容笙脚下。 蛮军做守势,依次跟着龙凤辇车,缓缓向西胜府城大门进发。 隋懿举着另半座城楼,大喝一声:“入城者死!” 城上的阴魂掀起诡谲阴风,呜呜作响,凄厉可怖。 伺机而动剑拔弩张的洞庭教众也被惊到了,立即止步。 “放行!” 慕容笙回身一掷,古柏飞射城头,将隋懿高举的半座城楼一击而碎,十万阴魂惊摄而退,蛮军跟着辇车入城通过西胜府。 第115章 梅花开 夕阳的红光映照在洁白的雪地上,如洒落的鲜血,铺遍西胜城外。 二十年前,蛮军大举进攻,圣府宫教众助纣为虐,龙城飞将施展星罗棋布在城外鏖战,不也是如此惨烈的画面吗?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时时刻刻都在重演。 慕容笙拿着徐漠烟丢下的笙,一脸惆怅,蹲在瓦砾上呜呜地吹了起来,许久不吹生疏了几许,呜呜哇哇,毫无乐性和节奏感可言。他早先吹的也不怎么样,这可不是无师自通的玩意,也只有雒阳和徐漠烟爱屋及乌能听得下去,将就着说一声好。 也许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洞庭十三派习惯性地以田锦鲤为代表前来道别,“慕容公子,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向您告辞了!” “公主做了人质,蛮子通过西胜,算怎么一回事的完成任务!”隋懿蹲在一旁白了他一眼,看似在说田锦鲤一众,其实是指桑骂槐说慕容笙的不是。 “隋将军此言差矣,是慕容公子看不上公主,不是我们不愿搏杀。” “对啊,我们也非常愿意跟蛮子干一架的,大好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洞庭教众心中颇有不甘,足见皆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当然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比如逸世庵的尼姑和画春坊的姑娘们。 隋懿一脸无奈,叹一声气,“慕容笙,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公主虽不是皇帝的亲闺女,终究也是皇亲国戚,还是响当当的冰美人,就你这副德性还不愿意,人家不嫌弃你就不错了!” 知道公主真实身世的人可不多,洞庭多数教众着实吃了一惊,未敢妄加评议。 慕容笙停止了吹笙,苦笑一声,“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们的意愿怎可代替我的幸福,我就是钟情阿猫阿狗那也是一厢情愿,怪不得谁对谁错!” 众人无言。 暗暗叫骂他就是朵盛开在西胜雪原的奇葩! 慕容笙瞅了瞅身着单衣单衫的洞庭教众,一个个冻得脸色发紫,瑟瑟发抖,想现在江南花好月圆,气温湿润,他们万万料想不到西胜竟是这般风景,有人也曾提议说西胜寒冷应当添衣,诸人皆以内功深厚的武人自居,没必要那么娘气,他故意打趣道:“西胜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与江南的别致雅静自有一番不同,何不多欣赏一段时间再走,书中自有颜如玉,雪中没准也有颜如玉呢,到时抱得美人归,也不枉西胜走一遭。” “慕容公子说的在理,只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啊,就算有颜如玉,怕身体扛不住!”黄道泉说着瞄了一眼刘传志瘦弱单薄的身板。 刘传志一脸不悦,斥道:“看我干什么,好像你老道有多行似的!”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诸位远赴西胜,临别之际,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一曲江郡司马的《青衫》赠予各位,聊表谢意。” 慕容笙还没吹,诸人连连摇手拒绝说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实在是承受不起,他当然了解这些家伙的心思,躬身捏了一团雪在手道:“怎么说诸位也是为我的终身大事奔赴西胜来,让诸位白跑一趟,在下心中委实过意不去,这冰天雪地的,也无好酒好菜招待,今日一团雪,江湖十年情。” 诸人照做,纷纷躬身捏一团雪在手,将雪球塞进了嘴里。 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所有人将雪球吃进嘴里后,慕容笙将手中的雪球扔了,没错,是扔掉了。 众人看傻眼了,咀嚼也停止了,只觉雪水入喉,冰凉刺胃。 慕容笙呵呵一笑,“都怪隋将军,真抠门,有好酒也不知道拿来分享!” “将军的酒,旁人不能喝!”隋懿一甩脸,将嘴里的雪水吐掉了。 洞庭教众有人假装咳嗽,趁着捂嘴的时机吐掉了雪水,也有人假装背身悄悄吐掉了雪水。 “对了,有一件大事差点忘记,得去龙城飞将墓前祭拜一下,慕容将军一生为公,大义千秋,好容易到西胜一趟,绝不能错过。”田锦鲤说。 余人纷纷表达意愿,竞相前往。 不少人望着西胜府城上空再次聚集的黑云踌躇了,如他们所见,这阴灵可是西胜府的守护者,未必能过得去。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注到了慕容笙身上,因为他们之前看到了慕容笙一句“放行!”为蛮军开路的情形,他真的有驱魔通神之能,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阴魂生前也是人,分善恶,通灵性,若行事坦荡,问心无愧者,皆可过西胜!如此凑巧,不如一起前往祭拜慕容将军。我听人说过,将军的墓是在西胜府西城外,穿过城池便到……” 慕容笙边说边向前走,惊奇地发现,除了自己和隋懿,洞庭教众无一人跟上来,不禁止步回头,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们。 “慕容公子,天色欲晚,大雪将至,若封山就大不妙了,我们还得赶着下山,就不多加叨扰了,后会有期!”田锦鲤边说边向后退,余人随之,由走变小跑,见鬼似的惊慌。 罗袖还不算薄情,上马后回身说了句,“师傅,有机会到洞庭来玩,徒儿恭候大驾!” 望着洞庭十三派众人远去的背影,隋懿冷哼一声:“看来他们平日里做的亏心事可不少呢!你跟他们关系貌似挺不错。” 慕容笙知道隋懿在挖苦自己交友不慎,都结交了些什么人,不以为意,叹息一声,“君子之交淡如水,明日相见又路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隋懿虽然口头上对洞庭教众不对付,心底却是相当钦佩的,堂堂大渊王朝,自龙城飞将之后,谈到爱国,他们此举位列第一都不为过,至于为人怎样,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义为首,做人次之! “酸腐!”隋懿已拔步走向城门,“走,去看看将军,正好有些话我也想问你呢,刚才人多嘴杂,不好多问。” 慕容笙紧跟其后,“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能驱使这十万阴灵?这还不简单,就像我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为人坦荡者,鬼怪也惧之!” 隋懿本想问为什么我不行?转念又想,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不够坦荡吗,还是算了! 行经主街时,有几枝梅花探出废弃破败的院落,如烈焰红火,燃烧在雪白的世界。 慕容笙清楚地记得,之前从这走过,当时根本没有梅花。 也许是当时没在意? 第116章 下毒 西胜往西是广袤的平原,偶有山峦起伏,在白雪的覆盖下,山峦也融入了平原里。西胜府城建在唯一连通东西的峡谷地带,为的就是一夫当关,也确实达到了这个效果。 二十年前,龙城飞将一己之力挡了蛮军三十万大军整整三年,成就千古美誉正是靠着西胜府之天险。 往西三十里,一座崔嵬的山峰下,可见一座孤坟,冷冷清清,香火早断,坟前碑书“龙城飞将慕容宸之墓”,落款是“一生之敌阳关”。 一个为国捐躯大义凛然的将军,死后还是被敌军将领所埋,堪称耻辱,更是落得将军孤坟无人问的凄凉下场。 大渊之悲! “阳关!” 慕容笙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隋懿难掩悲恸之情,跪在坟前,嚎啕大哭:“将军,我回来了,我对不起您,隋懿无能,没能搬来救兵,害得将军无辜枉死……” 慕容笙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二十年前,应该是慕容宸派隋懿去搬救兵,隋懿没能成功,却因此侥幸活了下来。 隋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将城中顺带搜集来的纸钱香火焚烧,为将军奉上晚了十七年的送行。 慕容笙没有跪,而是蹲在坟前,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你为什么不跪?”隋懿质问道。 “我只跪英雄,不跪愚忠莽夫!”慕容笙斩钉截铁地说。 砰! 隋懿一记重拳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出了五米远,翻倒在地。 慕容笙没有生气,重新起身后反而嘿嘿冷笑,嘴角渗出鲜血,咧嘴一笑看着凄厉可怖。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况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当年多少部下甚至是百姓冒死劝谏,要慕容宸率人撤离西胜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皆被他以民族大义为由给悉数否决了。 隋懿不理他,继续烧纸钱,絮絮叨叨地跟孤坟话凄凉。 慕容笙重新蹲到墓碑前,抽出自己的神剑古柏替隋懿挑纸钱,免得堆积太厚烧不着,不一会,那古柏就变成黑木炭了,他将剑尖插入雪中灭了火,又回来继续挑,就这样往复循环着。 隋懿本来在哭,止不住被逗笑了,虽然这是对死者的极大不敬,但确实没忍住,“这也叫神剑?名剑榜十二是怎么排上的?”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评的。” “我老早就看出你小子来历不简单。”隋懿抹了一把鼻涕,先前的悲伤之态尽去。 “哦,还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说说看。”慕容笙来了兴致。 “你像一个人,不过单纯的只是外貌相似罢了,你的性格不像他,更没有他的情怀。” “谁?” “他!”隋懿一指面前的墓碑,当然是指慕容宸。 慕容笙忽然想到了与隋懿见面时的惊异神情,原来是为此。隋懿的神情很快恢复平静,因为他知道,慕容宸没有后人。 “好荣幸啊!”慕容笙呵呵一笑。 “你没有他忧国忧民,舍身取义的情怀!当今之世,前五百年,后五百年,恐怕也无人能及。”隋懿自信满满。 慕容笙冷笑一声,“你才见过多少世面,就敢妄言前后五百年的事。” 隋懿不以为意,继续道:“公主居然能看上你,足见你非富即贵,你的出身绝对是王侯将相或名门望族一类的,一般人连公主的面都见不上,更别说被她瞧在眼里。” 慕容笙不想驳他的面子,稍带肯定地说:“你猜的倒有几分道理。” 隋懿哈哈大笑,一脸自豪,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在坟前祭奠,“将军,喝酒!” “人都死了,何必浪费这美酒,倒不如自己喝饱了杀蛮子去!”慕容笙不屑道。 隋懿没有理他,将酒葫芦放在地上,蹲在一旁,接着道:“但是你的武功跟伤势又相悖于你的显赫身份,数百年来,只有龙城飞将的后代才能尊贵身份与盖世武功兼得,其余豪门世子基本都是废柴,他们吃不了练武这份艰辛。对了,大渊八皇子赵护印是例外。” “看来你真的对龙城飞将很忠心!” 慕容笙也不与他打招呼,顺手拿起地上的酒葫芦喝了起来,出乎意料,这一次隋懿竟然没阻止。 “那是当然,没有将军,我顶多是一个卖肉的屠夫,怎能有建功立业报效家国的机会,是将军让我明白,人活着要有追求和价值。”隋懿是个粗人,说的话与他形象很不相符,可见连说话都是跟将军学来的。 慕容笙趁机猛喝几口酒,不好意思喝完,留了点给隋懿,他竟然没接,索性自己就给喝完了,“二十年前,慕容宸让你去搬救兵,发生了什么事?” 他口口声声喊慕容宸,甚至在坟前都不下跪,无非就是想不显露自己的身份。 “奸臣当道,皇帝昏庸,能搬来救兵才怪呢,其实当时将军也想到了是这个结局。我去最近的凉州和甘州搬兵无果,本打算去冀州皇城求见大将军许归朝,或者是面圣的,结果郭守仁这杂碎把老子给关进了牢里,去他娘的,害得我跟将军战死沙场的机会都没赶上。” 隋懿狠狠一拳砸在了地上,雪地上出现偌大个窟窿,再抬手时鲜血淋淋,滴在雪地上开了花,他砸下去的雪地上正好有块石头藏在雪中,把手给磕破了。 他愣是一声不吭,很平淡地摸了摸手。 慕容笙看着都疼。 “郭氏奸臣四兄弟,在朝中根基稳固,权势熏天,为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当然不愿与西蛮掀起战争,否则战争一起,许归朝为首的武将得势,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说来说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隋懿又将扯远的话题扯了回来。 “你不都说了吗,我是名门望族,还用再问!” 慕容笙呵呵一笑,暗自感慨,西胜府都不复存在,龙城飞将更是成了传说,我算哪门子的名门望族。 “你那个笙可以给我看一下吗?”隋懿指着他的怀中说。 慕容笙早就注意到,自打笙物归原主之后,隋懿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笙上,难道他也是个好音色之人?难得有个知音,没必要藏着掖着,于是掏出笙给了他瞧。 “它不属于你!” 隋懿翻看了一会,竟冒出这么一句话,着实让慕容笙大跌眼镜。 “不属于我还能属于你啊,拿过来!”慕容笙没好气道,伸手去拿,岂料隋懿猛地起身,躲开了三米外,慕容笙吃了一惊,“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想打劫啊,这可是公主留给我的定情信物,你个大老粗又不懂。” “这笙是将军的!”隋懿严阵以待,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慕容笙恍然大悟,使劲拍了拍脑袋,自己怎么这么笨,居然连这都没想到,这笙必然是父亲的随身之物,隋懿作为他的亲信肯定认识的。 慕容笙缓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已经浸透了,“隋将军,你听我说,这世上一模一样的人不多见,但物件可是很多的,这笙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必须还给我。” 没了笙,便没了《星罗棋布》,慕容笙的命危在旦夕,可不能失去它,他唯恐隋懿一激动做出过激行为,不想过分逼迫,便好言相劝。 “世上的东西千千万,将军的东西却是唯一的,隋懿这辈子都不会看走眼!”隋懿冷笑一声,“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好东西,置公主生死于不顾,放蛮子过西胜,单凭这两点,我就可以代表将军定你死罪!” “你……你在酒里下毒……” 慕容笙眼前一黑,躺在雪地上失去了知觉。 第118章 青衣 城上空的阴魂黑云散尽,阳光从屋顶的破洞照了进来,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少将军身上结的冰也慢慢开始融化,仿佛看到了生机。到了晚上彻骨的寒冷,衣服又结了冰,不过较之前轻松多了。 白天冰融水,晚上水结冰,周而复始几天,慕容笙身上的衣服逐渐干了,冷倒是不冷了,就是肚子饿,还困,绑在柱子上睡不好,稍一动铁索便哗哗响,搞得他精疲力尽。 他试过不下百次,奇迹终究还是没发生,真的无法运功了,而且体内的真气涌动越来越激烈,死亡随时可能将他吞噬。 好容易身上衣服干了,又下了一场雪,少将军险些崩溃。 “少将军,我每天都在城外盯着,一个人影都没出现过,要不你就吃些阴魂,这样死了太窝囊。” 自打第一天少将军的肚子咕咕叫开始,阴魂便劝说慕容笙吃魂魄裹腹,慕容笙坚决不肯,因为他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黑暗之路,相传摩天教教主夜枭,就是靠着食人精元魂魄来练功的,虽然武功大成,名声臭的一塌糊涂,与恶魔无异。 况且这些阴魂多是他父亲的忠诚下属,以后还要去投胎转世,被他吞掉便烟消云散了,尽管有太多的阴魂表示忠义,愿为龙城飞将而陷入永不重生,都被慕容笙断然拒绝。 “你不要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慕容笙又问:“还未请教将军大名,如何称呼?” “末将乃大将军帐下副将卢汉,少将军直呼吾名即可。” “卢将军,幸会,是慕容氏对不起众位,你们瞅准机会早早入轮回,不要在这耗着了,他赵家的江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守着去。”慕容笙说。 “少将军此言差矣,这大渊江山不止是他赵元丰的,更是大渊子民的,我们守城二十年,为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不为帝王权术。” 卢汉不愧慕容宸帐下副将,言论自有一番高阔。 慕容笙沉默不语。 “大哥,有人来了,有人来了!”一个急切的声音闯入屋中,“圣府宫的人追着一个青衣少女将要闯入城中来。” “走,快去看看。” 阴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西胜府城上空重新笼罩起了黑压压的乌云,有巨大的骷髅头闪现在云巅,隐隐发出鬼嘶声,凄厉可怖。 西胜府西城外的雪地上,一大队人马仗剑直追,对一个青衣少女追杀而来,那少女蒙着面纱,手提熠熠生辉的二尺短剑,边打边退,虽然武功不俗,但面对对方人多势众,明显不及。 一袭青衣在雪中,如一朵盛开的青莲,剑身上泛起层层青光,融天地于一体。 青衣被逼的无处可去,落到了陷身城门口的窘境,从她一直企图想要杀出重围就可以看出,她是多么不想落到这步境地。 “沈姑娘,你无路可逃了,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宫去,再怎么说你也是咱们圣府宫的圣女,只要你肯继续为宫中效命,宫主大义,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 为首四人赫然是江湖上赫赫声名的圣府宫宫主座下四奴仆,丘成,南松,萧冉,景峰,个个手执长剑,威严森森,四人都是二品高手,经常是联手攻击,合击之力近乎一品极致高手,折在他们手上的江湖好手着实不少,在圣府宫中的地位仅次于宫主、圣童和圣女,奴仆只是个称号,这称号放在朝廷可都是二品大元级的。 “宫主?犯上作乱,他荆鸢北也配做宫主。”沈幽雪冷哼一声,“你们四个狗奴才,枉了司徒宫主对你们多年来的栽培之恩,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她?” “沈姑娘,一朝天子一朝臣,四奴仆生生世世只效忠于宫主。”丘成面不改色,坦然道。 “愚忠!”青衣圣女沈幽雪斥道。 “沈姑娘,后面是鬼城,跟我们回去还是入鬼城,你自己选!”丘成说。 城头继续传来十万恶灵的长啸声,滚滚黑云,随时都有可能奔下城头吞噬生灵。 圣府宫教众近百人,伤者数十人,捂着伤口惊恐地看着城头,早生退意,奈何四奴仆不退,谁也不敢后撤一步。 “我就是死也不会死在荆鸢北这杂碎的手里,沈幽雪生生世世只效忠一个宫主,那便是司徒栀鸯!” 沈幽雪毅然走进了西胜府城大门。 自大渊三百年,龙城飞将一死,西胜便有了黑云笼罩,恶灵守城,天下皆视之鬼城,莫有敢入者。 圣府宫教众见沈幽雪进去,皆为之一震,忽然,黑云从城上以铺天盖地之势涌下,淹没了她的背影。 “鬼,鬼啊!” 众人惊呼着逃走了,呈现溃败之势。 进了西胜,满城大雪,破败之相尽被掩盖,偶有红梅三两枝,安静异常,城上笼罩的黑云也渐渐散去,这哪儿是鬼城,分明是世外桃源! 但沈幽雪并不这么想。 她走在主街上,面见如此舒适安详的景象,越发觉得不安,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入了阴曹地府,手中紧紧握着短剑,加紧脚步前行,恨不得一步从东城蹿到西城,出城而去。 忽然,前路黑云缭绕,再次呈现骷髅头的诡异之象。 沈幽雪吃了一惊,不敢继续前行,忙拐入了岔路口。 走着走着,又出现黑云阴风堵路的迹象,她不得已又转向别的岔路口。 就这样,卢汉指挥恶灵大军形成恶鬼挡路的迹象,一步步将沈幽雪引到了一座大院门外,再看时,前后路皆被黑云挡住,只有进门一条路可走。 沈幽雪抬头一看,门上赫然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将军府,这恶鬼逼迫我到此作甚?不能进,里面肯定有埋伏!” 沈幽雪猛地退几步,手中短剑一挥,一道青光闪现,迫得那黑云猛然向后退却,待剑气消减,复又暴涨而至,骷髅头更是无限暴涨,比之前打了好几倍,呜呜之声作响。 面对如此可怖的情形,沈幽雪只挥了一剑,便不敢递出第二剑,目下阴灵只是驱赶,惹急了真要吃人的。 罢了罢了,你们既让我进门,便进去,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进一趟将军府也不亏。 沈幽雪走进了将军府。 圣府宫教众回到宫中,向新任宫主禀报:圣女沈幽雪入了西胜府城,被黑云恶灵吞噬了! 荆鸢北脸色铁青,眼神清冷,阴冷地说:“圣女死十个八个我都不在乎,失了半月寒便不可原谅。” “宫主息怒,我们这就入城去将半月寒找回来。” 四奴仆知道荆鸢北发怒了便会大开杀戒,以寻找半月寒为由,暂避其锋芒,至于入西胜城,纯属借口而已。 第119章 三问 将军府内,冷冷清清,跟街道上没什么两样。 沈幽雪小心翼翼地走着,手中二尺短剑横在胸前,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忽然,哗哗的铁链响声隐隐传来,沈幽雪吃了一惊,这莫不是阴魂堵我到此的目的?她循声而去,来到后院,站在一所破屋子外,铁链作响之声的源头便是它。 那屋门是虚掩的。 沈幽雪屏气凝神,手执短剑,轻手轻脚走上前去,脚踩过处,雪地上发出轧轧声,快到跟前,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门板摇摇晃晃几下,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慕容笙早接到卢汉带回来的消息,说是来了个青衣掩面身材婀娜多姿的美少女,早有心理准备,却不料行事作风如此彪悍,门开的一瞬,惊得他尖叫一声,“我说这位女侠,咱能有点最基本的素养好不好,你这样会吓死人的,还毁了你窈窕淑女的形象。”叹一声气,如释重负。 沈幽雪也吃惊不小,居然有人被绑在这里,还是个活人,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哎等等,你怎么可以这样?”慕容笙急喊道。 “我不是窈窕淑女,不想碍了你公子的法眼。”沈幽雪语调冷硬,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叫什么,哦,对对,沈幽雪……” 卢汉早先一步赶回来,将城外发生的事给慕容笙大致讲了一遍,慕容笙一急之下,险些忘了眼前俏佳人的名字,经卢汉提醒才记起,大声喊了出来。 沈幽雪乍听得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姓名,颇觉震惊,止步回身,定睛再一瞧,之前从未见过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慕容笙见她停驻,这才宽心,但心中的大石尚未落下,暗想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不能错过,笑道:“当然是曾经相识了,否则如何会知道姑娘的名字,姑娘先别急着走,故人重逢聊一会再说。” 沈幽雪漫步走回门口,冷笑一声,暗含讥讽地问:“我戴着面巾,你又是如何认得出我的?” 慕容笙长吸一口气,趁机脑海里使劲琢磨,笑道:“姑娘貌美如花,身姿婀娜曼妙,天下唯一,想认不出都难呐!别说不看脸,光瞅你背影我都能分辨出。” “貌美如花?”沈幽雪冷哼一声,“知道我为什么戴面巾吗?因为我长得很难看,不堪入目,满脸是疮。” 慕容笙吃了一惊,暗想若真是如此,便可惜了这好身材! “既然不愿说实话,告辞!”沈幽雪作势转身就要走。 如此形势之下,不说实话哪还有退路,慕容笙忙说:“姑娘留步,实不相瞒,在下乃谷鬼一门传人,能掐会算,有未卜先知之能。” 说到底,还是胡编乱造。 也不怪他,这世袭龙城飞将的身份可不能泄露,不管任何人,一旦传出去,皇帝老儿怎么可能放得过他! 果然,沈幽雪再一次被忽悠住了,转过身来,眼含秋波似的眸子中透露出一股诧异的神色,忽然冷笑一声,“能掐会算?怎么被绑在这的?” 慕容笙暗暗叫骂,这娘们事情真多,不过脑子倒挺灵光,待会说话可得严谨点,免得把她给气走,“我祖师鬼谷子能知前生今世,之后便没有能达到他那种境界的传人,到我师傅这辈只能知前十年后十年,倒不是祖师之后门中英杰缺乏,也有取得很高成就的,比如兵圣孙膑,剑神盖聂,实在是先贤智慧博大精深,如中途稍有遗失,便不可挽回。到我这,嘿嘿,说来惭愧,本来师傅死的早教的少,加上本人资质平庸,就能预测到三个时辰内发生的事,被绑在这也就不足为怪了!” “谁绑的你?” “姑娘,我这被绑了十多天了,没吃没喝,骨头都酥了,你先放我下来咱们慢慢聊。怎么,怕我对你不利?你堂堂一品高手,我这熊样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况且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活是没希望了,临时找个伴也不错!”慕容笙的花花心思止不住又犯了,不过一想到她满脸生疮就反胃,权当是奉承! 竟然被看穿了武功品级,很明显眼前的家伙不是一品以上的高手,内息混乱不堪,否则就这根摇摇晃晃的柱子能困得住他?不说入境问仙,出尘武者都能毫发无损地挣脱。 “想得美,谁要跟你做伴了?老老实实回答我三个问题,令我满意便放了你,否则你就在这等死!我问你答,不要废话。”沈幽雪始终冰冷如雪,语调冷淡,“其一,你是怎么看穿我的武功境界的?” 慕容笙暗骂烂疮脸,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在下不懂武功,除了掐指一算,别无他法,沈姑娘在西胜府城外与圣府宫高手过招,以一敌百,能安然逃脱虎口,非一品境界办不到。”他出奇地第一次没有废话。 “少将军,她肯定要问……” 卢汉还没说完,便被慕容笙打断:“滚一边去,别打扰我!” “你说什么?”沈幽雪怒目而视。 “没没没,姑娘别误会,饿得眼睛有点花了,出现了幻觉,您继续问。” 沈幽雪的眼神将信将疑,“如此说来你已算准了西胜府东城外的打斗场景,那追杀我的人姓甚名谁?” “姓甚名谁?快告诉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快点说,不然我让其他人揍你。” 慕容笙神神叨叨,自言自语,脸色时而焦虑,时而狰狞,时而摇尾乞怜,沈幽雪看得一头雾水,禁不住向四周瞧了瞧,什么都没有,便相信他确实是有些饿昏头了。 原来慕容笙向卢汉询问情况,卢汉刚才本来要说的,被训了一通,怀恨在心,故意刁难他,终究是据实禀报给了少将军。 “那为首四人是你们圣府宫宫主座下四奴仆,丘成,南松,萧冉,景峰,加一起能抵得上大半个超一品高手,其余都是鼓噪助威的喽啰,武功平平,不值一提。”慕容笙但想到马上就能摆脱束缚,喜不自禁露出了笑容,“圣女殿下,请说第三个问题!” “刚才只是第一个问题的附加,算不得第二个。” 沈幽雪丝毫不给少将军反驳的机会,对他的抗议熟视无睹,又问:“你是被谁困在这的,这十万阴灵的魔爪真的逃不出去?” “这是两个问题吗?” “不,一个。”沈幽雪语气霸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慕容笙暗暗认栽,幸好你是个女人,若是男子,那也没辙,“在下同姑娘的遭遇大致相同,是被仇家逼进西胜府的,再想出去就被这十万恶灵给困住了,要逃脱这魔掌,怕是无望了!” 卢汉等对少将军口中的恶灵称呼极不满意,大声斥责叫嚷,表示抗议,甚至阴云密布在了院中。 “诸位阴灵英雄恕罪,怪我口误,口误!”慕容笙连忙道歉才平息了众怒,阴云霎时间退入云霄。 “你能通灵?”沈幽雪看着这一切颇感震惊。 “他们曾经也是人,表面上是阴灵,也称得上半个神仙,相处久了总会有情感的嘛!” 慕容笙半个神仙一说,引得阴灵欢声快语,齐声叫好,赞颂少将军威武,敢说实话。 沈幽雪虽听不到阴灵说话,但对阴云喜形于色的走向看得明明白白,忽然冷笑一声,“有情感怎么还给绑起来了?” “为什么说是半个神仙,若是真神仙早就把我放了。”慕容笙说的是另一层意思,却也能回答她的质疑,“他们怨气太重,我饿着肚子跟他们说了十天,也无果,所以你进到这就别想着走了,也别想反抗,人魔较量不在一个档次。” 沈幽雪沉默了。 她的眼神中明显划过一丝失落神情,却被慕容笙捕捉到了。 “圣姑,还有一个问题,快问!” “既然出不了西胜,知道那么多还有什么用!” 沈幽雪手中短剑一挥,一道剑气一晃而逝,喀嚓一声,切断了慕容笙身上的铁索,他重获自由。 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这份剑意盎然,绝对是一品实力。 被绑了整整十天,整个人都麻木了,慕容笙解脱束缚后的第一件事是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骨骼关节咯嘣直响,“不要这么悲观,再跟这阴魂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大不了以身相许,总会有机会出去的。” 咦! 十万阴灵集体发声,饱含嫌弃意味。 慕容笙呵呵一笑,暗骂你们这些恶鬼,哪儿懂得了本将军心中所想。 被卢汉一众阴灵天天称呼少将军,慕容笙心中逐渐接受了世袭龙城飞将的称号。 沈幽雪猛然醒悟,好像明白了什么,眼前的邋遢小子既然是被阴灵锁住的,又怎么会眼睁睁看他被放开而无动于衷,毫无疑问上当了,“你骗我!”举着剑就刺向慕容笙。 “是你笨,怪得了谁!” 慕容笙抢先出了门,踉跄着向前院奔去。 沈幽雪翩若惊鸿,手持短剑紧跟其后。 第120章 你怎么没穿 慕容笙在前飞奔,拼尽了自身贮藏的最后一点气力,进了前院才发现所处地方是将军府。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隋懿这种简单头脑,只能想到来这。 圣女的剑尖就在身后,迟一步便要被贯穿身体,慕容笙又累又饿,实在是跑不动了,先是向沈幽雪求饶,“圣姑,咱有话好好说,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 沈幽雪不依不饶,驾着轻功撵狗一般,好像有意不刺出这一剑去,要看他的狼狈模样,冷冷地道,“我也是跟你开玩笑。” 慕容笙绕着假山,莲花早就化泥的莲花池,气喘吁吁,“卢汉,还在等什么,快点出手啊!” 还有其他人? 沈幽雪吃了一惊,脚步稍缓,同时前后左右顾盼,查探情况。 慕容笙趁着她出神之际,才拉开了三十尺的距离,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圣姑,我真的不行了,你饶了我,有话咱们好好说。” 他体内翻江倒海,炸裂一般煎熬,一屁股坐在地上,可能感觉还不够舒坦,顺势躺在了雪地上,一袭刺骨的冰凉遍及全身,虽不能抑制体内如火的灼热感,也是稍稍有所缓和的。 沈幽雪骤然而至,拿剑指着他,又气又无奈。 “要杀就杀,反正我也活不久了!”慕容笙干脆放弃抵抗,顺手抓一把雪塞进了嘴里,让滚烫的内心也降降火。 这种不怕死的无赖,拿他如何?至于喊卢汉那一声,绝对是在瞎喊。 沈幽雪还真没辙了,忽然惊奇地发现,慕容笙身下的雪融成了雪水,还在波及周边,范围越来越大。这大冷天的,居然能以身体将冰雪融化,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你看什么,杀不杀,不杀我走了啊!找个舒坦的地方待一会。” 慕容笙吃力地翻起身,踉跄着走进了慕容氏宗族祠堂大厅,面对列祖列宗的灵位冷笑一声,追隋懿肯定是来不及了,况且追上又如何,目下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能打得过他?死后不上供桌也罢,反正是死在自家宗祠了。 他靠着供桌,坐在了地上,出奇地一脸愉悦。 沈幽雪站在门口,显得很平淡,剑也重回剑鞘,对于眼前这个人,哪还有用剑的必要,真要弄死他,一根手指足矣,“你受了很重的内伤!” 慕容笙没有回答她,而是说:“我不想做饿死鬼,厢房后有地窖,帮我取些酒肉来。” 沈幽雪出奇地没有拒绝他,竟然真的去了,也许是见他可怜,至于他为什么知道那里有酒肉也不问,不一会拎来一条羊腿一坛酒,置于他面前地上。 “放了二十年的僵尸肉啊!”慕容笙盯着那冻僵了的羊腿呵呵一笑,“你不烤熟让我怎么吃?” 沈幽雪一言不发,在门口生了火,将羊腿架起来就烤,冻冰化水,滴在火里刺啦啦地响。 “想说什么就说,用不着可怜我!”慕容笙说。 沈幽雪仍旧沉默。 “看着点,别烤糊了,虐待一个将死之人可不好。”慕容笙笑道。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除了羊腿上的熟油滋滋响,偶然有风声传来。 慕容笙等不得羊腿烤熟,提前打开了酒坛,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肉放二十年是僵尸肉,酒放越久越是陈酿,迫不及待地喝一口,回味无穷啊! “哦,对了,我还欠你一问,趁早问,我不想欠人人情,死也要死的干干净净,别带着债务去阴曹地府。”慕容笙砸着嘴,一脸享受地笑道。 沈幽雪将烤熟的羊腿整个丢给了他,“吃我的酒肉就不算人情了?” 这女人真计较! 慕容笙呵呵一笑,问道:“你不吃吗?” 圣女冷冷地说了句不吃。 “酒肉的人情当然也要还,待会我让阴灵为你开路,送你出西胜。” 慕容笙抱着羊腿就啃,似乎要把体内的煎熬全部发泄在肉上,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惊得沈幽雪目瞪口呆。 “你真的能使唤动这十万阴灵?”沈幽雪仍然不信,否则他怎么可能被绑十天,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所以说让你尽早问第三问,出去没准还能用得上,免得以后没机会。”慕容笙满嘴油渍,蓬头垢面,形象全无。 若说天上真有邋遢仙人,他便是转世灵童啊! “你不走吗?没准出了西胜还有活命的希望。”沈幽雪没着急提问,而是关心慕容笙在先,让他着实感动了一回。 少将军斜眼与她对视,那灵动的双眸,怎么看都是美人胚子,可惜了哎,可恶的烂疮! “你看我做什么!”沈幽雪瞪了他一眼,撇过脸去。 慕容笙呵呵一笑,继续吃他的酒肉。 “你能否算出一个佩戴五色玉佩的少年现在何处?或者说是死是活?” 五色玉佩,这范围也太广了,很不巧慕容笙曾经也有一枚,不过是送给雒阳了,慕容笙止不住问:“什么样的五色玉佩?” “椭圆形,大小仅次于女子掌心,攥手可握,有红黄绿蓝黑五种色调组成,五色形状大小皆不同。” 慕容笙暗暗惊奇,这说的可不就是自己打小佩戴,送给雒阳那一枚吗?我又几时得罪圣府宫了,竟招来被追杀圣女的青睐?惊问道:“那人姓甚名谁?” 沈幽雪叹一声气,满眼恍惚疑虑,“那少年原本姓名叫作慕容笙,刚出生不久便遗落江湖,肯定是另换别名了,唯一的线索是五色玉佩。” 慕容笙惊得没说出话来。 “少将军,这沈幽雪是圣府宫圣女,圣府宫肯定得知了将军遗孤之事,要来刺杀你的,不如先下手为强,除掉她再说!” 卢汉才开口,阴云便已密集笼罩在院中,这些恶灵,老爱掺和事,动不动就吓唬人。 慕容笙暗暗挥手,示意阴灵退去,沈幽雪面朝里,未发现屋外情况,觉察到这一隐秘动作,朝外一瞧,已恢复如初。 慕容笙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一手羊腿,一手酒坛,边吃边喝边念叨,不一会睁开眼来,“我已基本确定了五色玉佩所在,你找那少年所为何事?” “真的?”沈幽雪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也没什么事,我受人之命要保护他一生平安。” 慕容笙大惊,我哪有这大面子,“受谁之命?”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沈幽雪没好气道。 慕容笙呵呵一笑,脸显痛苦状,继续吃酒肉,看这沈幽雪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更是没必要,倒不如让她代我去保护雒阳妹妹,岂不美哉!便说道:“佩戴五色玉佩的人在华夏之东,薄州阳州一带,却不是男子,而是少女。” “怎么会是少女?没准是宫主记错了!”沈幽雪喃喃地道。 慕容笙接着道:“你只管暗中保护她,不要多问,适当的时侯,慕容笙自然会出现。” 沈幽雪将信将疑,嗯了一声。 慕容笙吃饱喝足,躺在了地上,体内说不出的煎熬,静静躺着不动弹,稍微能缓和一些。 “你真的不走吗?”沈幽雪已经做好了离去的准备。 “不走了,再走这一时半会的好时光都无法享受了。” 慕容笙躺着,余光瞥进沈幽雪的裙摆下,可见到七八成的…… “你在看什么?”沈幽雪冷冷地问。 “你怎么没穿……” 嘭! 沈幽雪一脚将他踢飞,骂一句流氓,转身去了。 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还不如早死了! 第121章 绝处笙逢笙 慕容笙整个人甩进了供桌下,撞在了墙壁上,体内体外双痛交加,饶是如此能忍的人,也忍不住发出哎吆一声叫声。 “少将军,你没事?”卢汉关切地问。 “能没事吗,那沈幽雪可是一品高手呢,离准仙一步之遥,踢你一脚试试。”慕容笙没好气道。 “这娘们,太可恶了,我带人去把她截回来。” 卢汉二十年前殒身,正值当打之年,做鬼二十年,年岁不长,性格依旧,雷厉风行。 “行了行了,你把她截回来做什么?你又不能替我挨打,受累的还不是本公子!” 从未见过父亲,竟不知道母亲是谁。 贵为世袭龙城飞将之后,却漂泊天涯,近乎未有一天好日子过。 机缘巧合习得十二经流疏,捡了条小命,又被九龙九象神功给破了金身,偶尔勉力一战倒有几分威猛,终究是废人一个。 好容易领兵了,却是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十万阴灵,光添麻烦,最可恨的是把抢了笙的隋懿给引走了,几乎将他置于死地。 家仇国恨未报,便要殒身于此,不甘心啊! 又能如何? “世间最可怜之人,莫过如此了!” 慕容笙叹一声气,仰面躺在了供桌下,闭目养神之际,长吁短叹,感慨万千。 “少将军,你的内伤似乎不轻,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也都怪我,当年将军本来是打算传我两手《星罗棋布》的,我竟然自动放弃了。” 为了少将军的颜面,卢汉特意没提慕容笙被隋懿绑票,又被沈幽雪欺凌的事,将所有罪责都归咎于自身,即便如此,仍没换得少将军丝毫回应,被他置若罔闻。 “少将军,何故如此悲伤,是为了隋懿吗?这家伙也真的是,二十年前将军派他去搬救兵,一兵一卒都没领回来,捡了条小命,可谓耻辱!今又夺了少将军的《星罗棋布》,简直是给我西胜府军脸上抹黑。等见到他,我得好好教训他,这家伙曾是我老卢的手下,但是少将军放心,老卢不是徇私的人。”卢汉见慕容笙依然屁都不放一个,稍一停顿,继续道:“或者是为了沈幽雪?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这女子可是烂疮脸,不过身材确实不错,武功也不错!” 慕容笙长舒一口气,很无奈地说:“卢将军,让我一个人待会好不?我的耳朵都快炸了。” 卢汉哦了一声,便没声了。 至于阴灵有没有真的离开,谁知道,反正又看不见。 “睡一觉,一觉醒来还没死,就去找隋懿!” 被绑在柱子上近十天的少将军,浑身疲惫,即便体内佛道两股真气冲击产生灼烈的痛楚,也不能驱散他的倦意。 慕容笙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还没死就去找隋懿,这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佛门十二经流疏总共十二重,慕容笙习练三年而至第八重,体内真气浩瀚无匹,如巨大的鼎炉,源源不断。至于道家九龙九象神功也要九级,他虽只练了一遍,因为有根基的缘故,一蹴而就,直接到了五级。如果不强力运功,八重十二经流疏完全可以压制五级九龙九象神功,但要运功过度,经脉俱损啊! 当他说出“放行”二字时,那一剑出去施展出来的功力,已经达到了经脉俱损的程度,所幸藕断丝连,尚有一丝希望。 他静静地躺着,祈求奇迹诞生,十二经流疏能将九龙九象再次压制。 然后再去找隋懿,证明身份,拿回《星罗棋布》,在此之前绝不运功便是,打死都不还手。 妈的,隋懿不相信我,再次把我绑起来怎么办? 慕容笙想到这,睁开眼来,喊了声:“卢汉……” “少将军您说,属下在呢!” 果然,卢汉的魂魄一直在屋中,没有离开。 慕容笙也没心思再去责备他,而是问:“卢将军,你可知我的母亲是谁?” “人死三年不入轮回方能为阴灵,这事我也早就查问过其他兄弟了,都说将军当年只顾奋勇杀敌,哪有心思顾及儿女情长,生前没人看到他跟哪个女的有来往。”卢汉无奈地说。 但十万阴灵能与慕容笙对话,足见他是慕容氏的后代无疑,这点错不了。 “没准少将军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滞,随之传来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伴随着鬼哭连天的求饶声,那多嘴的小鬼肯定被收拾的不轻。 “少将军,您别生气,这家伙下辈子投胎让他做太监。”卢汉赔笑道。 “算了算了,他也是无心之言。死去二十年不入轮回,只为守护西胜府城,不让蛮军走此捷径入华夏,诸位辛苦了,是我慕容氏对不住大伙,是大渊王朝有负诸位。”慕容笙说。 “忠于龙城飞将,死而无憾!做鬼犹荣!” 卢汉领头,十万阴灵齐声高呼。 慕容笙默默感动,又闭上了眼睛,说了声:“去!” 少将军体内两股真气斗了好些时候,约莫是太无趣了,逐渐归于平静,才让他有力入睡。 再次睁开眼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当看到供桌依然在面前,少将军确信自己还没有死。 要不要去找隋懿,他刚翻身,体内又翻江倒海了。 这是彻底废了! 他重新躺回地上。 “少将军,还疼吗?”是卢汉的声音。 慕容笙苦笑一声,算是对他始终不离不弃的褒奖,又问:“卢将军,我爹是怎样一个人?” “将军身材魁梧,英姿挺拔,仪威凛凛。他待民待兵如子,深受大家爱戴,否则当年全城百姓和士兵断不会违抗军令,与他同生共死,死战至全军覆没。对于蛮军而言,将军是死神一般的存在,一支金刚天槊在手,令蛮军六军胆寒。只要他站在城头,无人敢攻城。”卢汉侃侃道来,声调中洋溢着崇敬之情。 慕容笙心底感慨,无地自容。 “少将军,我忽然记起一件事,隋懿离开时,好像来过这祠堂,慌慌张张地又追出去了。”卢汉又说。 “他来这做什么?”慕容笙惊疑道。 “少将军,我看到了,他进来摆弄过将军的灵位。” “这个隋懿,太也不礼貌,将军的灵位怎么能随便乱动,让我逮住一定……不不不,我现在就去投胎,长大了一定好好教训隋懿,但愿他不要死那么早。” “不好,灵位后面有东西,是个黑布袋。” …… 另有几个小鬼吵闹着。 慕容笙怀中好奇的心,挣扎着爬起来,钻出供桌底下,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从慕容宸的灵位后果然找到一个黑布袋,打开一瞧,他整个人都傻了。 “笙,这是将军的笙,当年他坐在城头经常吹,为百姓军士吹奏牧羊曲,为蛮军吹奏醉春风,铿锵锤,死人经,杀人于无形!” 第122章 陈天化 遥想当年,每逢大战,慕容宸便坐在城头,一首铿锵锤先将蛮军炸得四分五裂,然后倾城之兵力而出,给予致命一击,从无失算。 这笙,吹出的不止是曲子,更是边疆安宁稳定,敌军心惊胆战! 将军的笙,出不得半点差错,若是丢了,那便是千古大罪人。 隋懿被惊扰到,匆匆出门之际,恐笙丢了,便将它藏在了慕容宸的灵位后。 笙失而复得,慕容笙心中之忐忑可想而知,真可谓欣喜若狂。 “少将军,莫不是《星罗棋布》便藏在这笙中?”卢汉恍然大悟。 慕容笙体内的煎熬早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扫除,强忍着笑出了声,“卢将军,西胜府内可有隐蔽之地,我要静坐练功,容不得旁人打搅。” “隐蔽之地倒是不少,有酒肉储粮的唯有将军府地窖,可那地方隋懿知道,万一这家伙闯入,岂不是坏了……” 不待卢汉忧心忡忡地说完,慕容笙打断道:“算了,就在地窖,你们巡守的同时帮我守好关便是。” 少将军伤重,没有席地而坐练功已经不错了,哪有心思跑去更远的地方,万一还没到地方死了怎么办?慕容氏列祖列宗的灵位都不会原谅他。 卢汉应了声是,当即抽调出一万阴灵为少将军守关。 慕容笙鼓足气力,一步一步挪到了院中,呼呼喘几口粗气,重新鼓劲,继续前行,绕过假山池塘,到了厢房后的厨房,进入了黑漆漆的地道。 刚入地窖便感觉到一股寒意,阴冷异常。 少将军借着窗户口透入的微弱光线,按照卢汉的指引,找到火石点燃了石壁上的火盆,室内瞬间被照亮,五米见方的地上,堆着几袋五谷杂粮,另有半只羊,十几坛酒。 慕容笙摸了摸手臂,显然是被冻到了,不过这种环境最好,尤其适合练功,他又四处瞧了瞧,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公子,你在找什么?”卢汉问。 “这里怎么这么冷,比外面冷多了,粮仓里居然没有老鼠,挺好呵。”慕容笙略带喜悦地说。 “将军府下面是巨大的孤石,温度比城中任何地方都低,这地窖挨得孤石更近,加上外面天冷,所以温度更低。” 慕容笙暗暗叫骂,难怪隋懿要将自己带到将军府,莫不是故意的? 他也暂管不了这么多,正事要紧,“卢将军,你们都出去,不要影响我。” 卢汉应了声是,便没了声息。 这一次他们应该是走彻底了! 慕容笙盘膝坐在墙根,借着光线去看那笙有什么古怪,《星罗棋布》藏在何处,足足半个时辰,毫无进展。 “莫不是要将这笙砸烂?” 慕容笙举起笙正要砸在地上,只见笙口冒出一缕青烟,在室内幻化出一个人影,飘飘荡荡地悬在空中,那人羽扇纶巾,约莫五十来岁,长得眉目清晰,脸庞俊雅,笑吟吟地说:“少将军,这可是将军留给你的东西,砸烂岂不可惜?” “你是何人?”慕容笙吃了一惊,幸好见识了卢汉一众阴灵,否则非得吓尿。 “哈哈,陈天化,我说怎么不见你这老儿,还以为你跟着将军做神仙了呢,原来是躲进笙里了。”是卢汉的声音,他居然仍然逗留在地窖内。 “卢将军,别来无恙啊!”那悬在空中的儒雅书生笑吟吟地作了一礼。 “你老儿少跟我来这套。”卢汉极不领情地嗤之以鼻,“少将军,这老家伙是咱们西胜的军师陈天化,号称算无遗策,可没少立军功领赏银呢,不过我听说他那些银子都送窑子了,可不是什么好鸟。” “卢将军,你为什么还没走?” 慕容笙暴喝一声,气得喷出一口鲜血。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乃是因为没从笙中得到《星罗棋布》,而是又出现了一个屁事都帮不上的阴魂。 “少将军息怒,我这就带人离开。陈老哥,照顾好公子。你们几个还等什么,快跟我走!”卢汉等一众阴魂又一次没了声息。 “少将军息怒,这笙不仅是我的栖身之所,黄大仙说《星罗棋布》藏在笙中,那便是没错的。”陈天化笑道。 慕容笙大吃一惊,黄大仙卜卦之事他怎么会得知,莫不是真的算无遗策?这份本领跟黄侗鎏可真有一拼。 “我跟黄大仙比不了,他是真的能掐会算,一卦问古今,天地洞悉知,我只是略读几年书,会些粗略浅薄的推理罢了,说算无遗策实在是不敢当!”陈天化始终是一副笑脸。 慕容笙惊奇不已,这哪里是算无遗策,分明是神机妙算,不敢再有质疑,抱拳道:“小子多有得罪,陈军师见谅。” “少将军客气了。”陈天化回了一礼,继续说道:“说到真的算无遗策,不是我陈天化,而是宸将军。二十年前,将军知道西胜府城是守不住的,便摘取我一缕残魂授以《星罗棋布》秘笈藏于笙中,以赠有缘人,不负慕容氏遗训,保我大渊江山,没想到将军有后,着实令人欣慰!” 慕容笙心中这才宽慰。 “这《星罗棋布》乃慕容氏至尊先祖创下的不世奇功,共一十三层,历代龙城飞将,只有两人达到最高境界,一个是至尊先祖,另一个便是宸将军,将军一力拒敌三十万,杀敌八万,蛮子畏惧,大渊震惊,天地动容啊!”陈天化叹息一声,接着道:“少将军,在下只不过一介书生,不懂武功要领,只能将《星罗棋布》口述于你,至于如何修习,全凭你自己了。” 慕容笙点头表示赞同,“有劳军师!” “人之一体,海纳有限,蓄而久之,必定满溢,若要贮藏源源不断之真气,用之不竭,采之无度,唯有分身之法可取。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进而无穷。百会入气,通华盖,过膻中,下神阙,聚会阴……” 西胜府号称算无遗策聪明绝顶过目不忘的军师陈天化将《星罗棋布》的总章背诵一遍,又接着诵读了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的心法。 慕容笙毕竟是人脑,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陈天化正要诵读第四层心法时,被他喊停了,“军师与众军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暂且学到这,你自与卢将军等人叙旧,我自己来温习修练总章与前三层心法即可,等我什么时候学会,先生再教我剩下的。” 陈天化应了声好,便轻飘飘地出了地窖。 随即便听到卢汉特有的大笑声,被陈天化给嘘止了。 原来卢汉遵照少将军的吩咐,确实出了地窖,不过是在地窖口守候。 慕容笙盘膝而坐,将新学来的心法默念三遍,确认完全铭记后开始循序渐进地修习。 说来也奇怪,自体内充斥了十二经流疏与九龙九象神功的真气后,无论任何时候使劲发功都会觉得痛苦,唯独修习这星罗棋布,别有一番滋味,不但感觉不到痛楚,还能将体内两股真气牵动游走于体外,顿时整个地窖内充斥着盎然真气,浑身忽然间非常轻松舒畅。 “妙,真妙!” 慕容笙一遍又一遍地修习,遇到瓶颈的时候,便重新开始,十遍八遍,从不觉得疲累,也不怕走弯路。 他第一次觉得练功竟是一件如此愉悦之事。 第123章 冰雪融 西胜府西城城头,黑云扎堆,围绕着一个笑语盈盈悬浮在空中的人影,像极了一个仙人悍斗群魔的场景。 有西蛮哨兵远远望见,虽然相隔十数里,仍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回去后如实禀报给大将军匡辅翼,镇守西胜的不止有阴魂,还有仙人。匡辅翼不信,派人再探,一连十探,得到的情报相同。 匡辅翼慨叹:龙城飞将,真乃天人也! 西蛮大军原打算经西胜入大渊的势头再一次被遏制了。 “军师神机妙算,做了鬼也是蛮子的克星啊!若将军在天有灵,说不定要赏你个花魁呢!”卢汉见到蛮子哨探的狼狈模样,笑道。 十万阴灵齐声放荡大笑。 “若个书生万户侯,雕虫小技,贻笑大方,说到建功立业,守土保疆,还得靠你们这些武将。”陈天化依然是那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形象,逗得卢汉一众阴魂喜不自禁地大笑。 “陈老鬼,你做人圆滑我们是知道的,没想到做鬼也这样,以后投胎谁要你啊!”卢汉讥笑道。 “卢老弟,这你可就错了,人有三魂七魄,我这只是将军当年摘取的一魂而已,老哥我的真身因缺魂少魄,不得在阳间逗留,早在我身死之时入轮回去了。” “呸,你这人太不厚道,居然抢在我们前面投了胎,果然还是读书人腹有良谋,非我等粗人可比。”卢汉愠怒道。 陈天化并未反驳,哈哈大笑。 这笑声传遍百里千里,给蛮军又一次无以复加的震撼。 陈天化的残魂与阴灵不同,与寻常人之三魂七魄同界而在,故可相视。 嘚嘚的马蹄声中,一人一骑慢腾腾地从雪地上驰来。 那人身披锦衣长袍,不过形象邋遢,发髻松散,满脸胡茬,青丝略泛花白,左手拿着酒袋,边走边喝,右手握着一槊。 “是西蛮国太傅阳关!” “他手上是,将军的金刚天槊!” …… 十万阴灵齐震惊。 阳关喝得微醺,抬头笑盈盈地望着城头,“陈军师,别来无恙啊!” “见过阳太傅!”陈天化作了一揖。 “不敢当,军师已经通神,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比,如果能再见到慕容将军,代阳某问声好。阳关一生征战,唯有一个对手,那便是他慕容宸!”阳关倒举酒袋,仰头咣咣喝了几口,酣畅淋漓。 “这小儿怎地如此猖狂,胆敢直呼将军姓名!” 卢汉大怒,十万阴灵组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张着巨嘴,算是对他的警告。 阳关一笑置之,漫不经心地喝着酒。 “阳将军放心,慕容将军已成天上正神,世间事他看得到,阳将军的话也能听到。”陈天化说。 “正神好,正神好,不用再受你们那鸟皇帝的气!”阳关笑道。 “军师,你问这厮把将军的金刚天槊要回来。”卢汉说。 “阳将军,这金刚天槊乃我家将军的兵器,可否归还?”陈天化问。 “不可。”阳关哈哈一笑,喝了口酒继续说:“慕容宸杀我西蛮将士八万,挡我脚步二十年,真英雄也!他的槊,非一般宵小之辈可得,等你大渊王朝再出一位这样的英雄,再来找我拿走!” 再出一个慕容宸,恐怕是无望了。 没有比这拒绝更加高尚的褒奖了! 西蛮太傅喝着酒,拍着马,转身走了,消失于茫茫雪域之中。 “这小儿太也无礼,若是我生前,定三回合取他项上脑袋。”卢汉怒道。 “阳关说将军是他一生之敌,他又何尝不是将军一生之敌呢,若非他主动义战,将军岂能独守西胜三年杀敌八万,成就千古美名。”望着阳关远去的身影,陈天化感慨一声:“阳关已经闲赋在家二十年,再被征用的时间不远了,彼时大渊王朝岌岌可危啊!” “他还有可能被启用?”卢汉的言语中明显带着颤栗。 陈天化没有说话,眼神呆滞。 半月后,有阴魂回禀说,将军府的雪全融化了。 陈天化大惊,辞了卢汉等人,回到将军府地窖。 刚到地窖口,便感觉到一股灼热感,连残魂都能感受到热,那得有多热啊!同时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进去一瞧,地上的五谷杂粮羊肉都发霉了,老鼠吱吱乱叫。 再看慕容笙,分身有八,皆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暗暗运功,身体如大丹炉,火红火红的。 星罗棋布的分身之法遵循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八而十六,以此类推,层级越高,分身越多,武功越高,分身越强。最高层级一十三层,将会有八千一百九十二个分身,足顶得上一支军队,难怪当年慕容宸能以一己之身挡住蛮军三十万。 都说万人敌,这才是真正的万人敌啊! 眼前的景象便可看出,慕容笙已经达到了星罗棋布三层。 “少将军,少将军,快醒醒……” 陈天化大喝几声,都不见动静。 吼! 卢汉发出惊天一声咆哮,整座地窖仿佛都在颤抖,慕容笙猛地惊醒,功力随之回收,分身也不见了。 果不其然,卢汉又跟来了。 他嘿嘿一笑,“我也担心少将军啊!” 陈天化则暗想,幸好你来了! 慕容笙回过神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惊问:“发生了什么事?” “少将军,你险些走火入魔!这地窖空间狭小,你的功力又太强,体内真气全部散播开来,流转不开。”陈天化忧心道。 慕容笙暗想好险,悄悄运功之际,发觉体内佛道两股真气更加泾渭分明,丝毫没有融合的迹象,不过灼烈感减轻了七八分,不禁大感疑惑。 他也暂管不了这么多,主要这地窖内太热了,还有恶臭感,实在待不下去,忙起身出了地窖,来到院中,只见冰雪融化,树木枝丫尖冒了绿芽,再看远处山峦,依旧覆盖在冰雪之下。 这算怎么回事? 君王一语两片天,四海飞雪一院秀。 卢汉看出了他的疑虑,解释道:“少将军,只因你功力太强,发功之际散发出的能量侵透了府下孤石,进而消融了整座将军府的冰雪。” 真有如此神奇? 慕容笙暗暗运功,瞬间分出去八个分身,分布周边,音容相貌与自己一般无异。 就在运功分身的一刹那,他明显感觉到体内两股真气被化解,自身承担的压力极小,舒坦了许多。 在地窖中时,慕容笙每一次运功都会感觉到浑身舒畅,不知不觉,忘乎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发功,才释放出了如此巨大的能量。 “恭喜少将军,已练成星罗棋布第三层。”陈天化喜道。 恭喜少将军,贺喜少将军! 十万阴灵齐声高呼。 慕容笙收了神通,分身尽除,终于摆脱了死亡纠缠的他一脸欣喜,“陈军师,我才练到星罗棋布第三层,这地窖已经无法容纳浩瀚真气,看来还得另觅练功之地。” “少将军,去那里!” 陈天化说着指向巍峨无匹透入云霄的雪山之巅。 第124章 山下遇旧识 西胜府城外三十里的雪山之巅。 风声呼呼,大雪终年。 慕容笙盘膝而坐,周身笼罩着一层碧气,三尺范围内不染风雪。 “少将军,星罗棋布一十三层心法口诀我已尽数转述,将军当年还让我转告一句话,这套武功非一朝一日之功可修习,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分身乏术,三魂七魄散尽,性命不保!”冻得瑟瑟发抖的陈天化残魂战战兢兢地说。 怎么鬼魂还会怕冻,这什么逻辑。 慕容笙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陈军师如果受不了严寒,尽速下山去!” “若阳关被启用,西胜危矣,在下回城中与卢将军商讨应敌之策去。”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明明是怕冻要跑路,找的理由却极尽冠冕堂皇。 “等等!” 陈天化被慕容笙喝住,猛然回身,“少将军还有何吩咐?” “下山之路崎岖难行,我送你下山。” 慕容笙发功变出一个分身,挟着陈天化,蹭蹭地向山下奔去。 少将军继续静坐,按照星罗棋布秘笈所述的方法吐纳腹中戾气,将雪山之巅的浑厚天然之气尽收腹中,与那佛道两股真气一同游走于周身大穴,舒畅之极。 有十二经流疏和九龙九象神功的底子,练功可谓一蹴而就,一日千里,一发不可收拾,短短月余时间,慕容笙已修习至星罗棋布八层的功力。 武功大成的少将军双掌虚空按下,周边立即出现了二百五十六个分身,与他一般盘膝而坐。 少将军笑,分身也笑,少将军运功,分身跟着运功。 星罗棋布有万象,功源起处是吾身! 真身与分身齐一掌祭出,狂风呼啸,卷起一条雪龙撞毁雪山之巅的半座山崖。 这随随便便的一掌,足能达到一品妙玄境。 当初在苏木山冰凌谷,慕容笙与黄鹊道人仲凤清对那一掌,多半是两股真气相互作用激发的能量,才能将他震退,这一掌却是货真价实的准仙境,并无半点虚水成分在里边。 原本体内佛道两股真气互相争斗,颇觉煎熬,及至此刻忽然发现,真气竟然不够用。他忍不住又温习了一遍九龙九象神功,意境所致,五级升六级,又修炼了一遍十二经流疏,巧破阻隔,八重上九重。 意外喜得收获。 这便是无心插柳的意思! 若九龙九象神功满九级,十二经流疏抵达巅峰十二重,星罗棋布十三层,是不是直接就可以飞升了? 武道巅峰,诱惑十足,即便少将军想的不是飞升,也想触摸一下。 慕容笙乘势而上,继续修炼星罗棋布第九层,整整两月时间,始终冲不破,难免有些焦躁不安,双掌在周边附近拍出了几十个大坑,将自己孤立于山巅一座两尺见方的孤峰之上。 强大的内功迫使座下二十尺范围内的冰雪尽已消融。 要知道西胜雪山之巅的雪,亘古百年,可从未消融过。 “少将军,你又忘了将军的嘱托!” 一缕飘飘荡荡的游魂来到山巅。 “对对对,急不得,急不得,循序渐进,才能扎稳脚跟。我记得师傅说过,武境三大境界,出尘境足有三品二十二阶,为何?出尘阶段不打好底子,不练扎实了,入境问仙都是表面活,极易被打回原形。” 慕容笙说着起身,一挥手,示意陈天化跟自己一同下山。 走到一半,慕容笙说要拉屎,分出一个分身挟着陈天化率先下山去了。 学到新技能的少将军手痒难耐,蹲在山坳处,拉屎都要整出几十个分身陪着自己。 排场够大!够壮阔! 这些分身除了不会与人沟通交流,剩下的事都会做,简直是神了。 慕容笙排出体内杂物,心满意足地提起裤子,一巴掌拍散了分身,直奔山下。 七月流火,饶是西胜之地,也经受不住阳光的炙烤,除雪山之巅,其余地方的冰雪尽已融化,萧瑟的西胜不毛之地,难得有了翠绿黄花的点缀,仍难掩丝丝凄凉。 下了山,碰巧遇到一队人马,约十人,为首骑高头大马者竟是不夜城城主东鹏,慕容笙飞身而至,哈哈一笑,“东城主,又见面了!” 东鹏没有搭理他,直接无视,拨转马头,错开道继续向前走去,余人紧随其后。 慕容笙大奇,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忙追上去拉住了东鹏的马,“东城主,我是慕容笙啊,咱们在皇城见过的。” “既然知道见过,刚才我大哥喊你,为何一溜烟跑了,曾经贵极一时的驸马爷对待故人却是这般胸襟?” “什么驸马,公主都远嫁西蛮了,与他何干!” …… 与东鹏一般,乘马者另有两人,是他的三弟东光和四弟东林,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兴风作浪。 一溜烟跑了? 慕容笙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呵呵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刚从山上下来,刚才你们遇到的那个不是我。” “真的?” 东鹏一脸狐疑,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相似之人。 东光和东林俱是一脸不可思议。 “当然是真的,以后你们自会明白。”慕容笙说。 “我说的没错,慕容少侠连公主的婚都敢逃,置皇族颜面如粪土,必定是重义气之人,怎么可能对旧友视而不见。” 马车帘子揭起,探出一个熟悉的面孔,东盎,连咳带笑,总算将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了。 “七弟,你不要多嘴,安生待着。”东光斥道。 “咦,东七侠这是怎么了,不骑马改坐车,挺会享受嘛!”慕容笙笑道。 东盎咳几声,笑道:“你老弟就别挖苦我了。” 东鹏举手喊停,大队人马原地歇息,东光和东林亲自将东盎扶下了马车,坐在一起,取来干粮酒肉与慕容笙分享。 慕容笙也不客气,好几天没进食了,逮着一包牛肉就吃,起开酒袋就喝,别提有多过瘾,边吃边问:“东七侠,我记得你也是二品高手呢,怎么成这副熊样了?坐马车也就算了,走路居然还要人搀扶。” 当看到女扮男装的婢女喂东盎喝粥时,少将军更加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单手拍地,地上的石头都拍碎了。 这份无意间施展出的功力,能有几人做到? 东光和东林看在眼里,终于明白大哥东鹏为什么要跟个毛头小子这般客气。 “大哥,要不我也喝点酒,不然回头要被这小子嘲笑死呢!”东盎很委屈地说。 “不行!”东鹏断然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东盎叹息一声,咳咳两声,只得低头喝粥。 慕容笙向东鹏投去询问的眼神,东鹏这才道明缘由,竟是上回在皇城参加比武招亲时,东盎被神门宴长风用钟流火打中,落下了这几乎无法治愈的重伤。 “钟流火?”慕容笙恍然大悟,“听说要治愈钟流火的伤,只能用圣府宫的半月寒,你们此行,莫不是要……” 东鹏长吁一声,重重地点点头,表情凝重。 第125章 不妨一试 神门在华夏之东北的薄州,圣府宫在西蛮国境内,两个教派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最匪夷所思的是,神门可是敢和云崖阁争道家正统的存在,圣府宫则是声名狼藉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两个教派简直没法相容,拥有的镇教之宝却是相互克制又相辅相成的,着实让人想不通。 没准千百年前,这两个教派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钟流火,至阳至热。 半月寒,至阴至冷。 任一件都足以让持有人的战力平升一阶,甚至更多。 两件都是世间罕有的宝贝,却人人都敬而远之,万一被击中,要得到另一件来疗伤着实困难阻碍万重多,性命堪忧啊! 孔仙胄号称徐百川后当世第一,对虞美人垂涎已久,为何多次止步神门山下,还不是因为仇帝阳手中有钟流火。 中原武林人人视圣府宫为魔教,为何无人敢上西蛮寻衅打压,不就是因为对方有半月寒吗! 钟流火于仇帝阳而言,比身家性命都重要,霍虞暗中盗取赴帝都,替徒儿宴长风助阵,想搏得驸马之位光耀门楣,同样想要搭上皇室这艘大船的不夜城七公子东盎不幸成了半拉子垫脚石。 看着东盎面容憔悴不住咳嗽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曾是身负奇功的二品高手,慕容笙深深为之叹息,为使气氛不至太过沉闷,强颜苦笑,“听说那圣府宫的人行事诡异,狠辣无情,一直视中原武人为敌,要借半月寒疗伤,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谁说不是呢,不夜城与圣府宫的交往还得追溯到家父,听他生前说起曾跟上任宫主有过接触,不过也就是一面之缘,关系平平,此任宫主司徒栀鸯,鲜在江湖上露面,谁也没见过其真面目,据说见过的也都死了,但目下只有这条道可走,我们六兄弟已经试了所有可行之法,都无法治愈七弟的伤势,反而越拖越严重。”东鹏的神情有些落寞,显然对此去能否成功并无多大把握。 “大哥,不用这么惆怅,你可是堂堂不夜城城主,传出去不让人笑话。”东盎强颜欢笑,“大丈夫死则死,要死得其所,死的慷慨,兄弟从来都不是怕死的人。” “放心老七,你要真死了,我们就把神门碾成平地。”四公子东林愤恨地说。 “不许胡说!”东鹏瞪了他一眼。 三公子东光本想添油加醋,都没机会开口,到嗓子眼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里。 二十年前,东君死于谷伯麟之手,及冠之年的东鹏临危受命做了不夜城城主,与江湖群豪明枪明刀地干,与官府朝廷暗中比拼心机,因地域的缘故还得提防戎狄羌夷的骚扰,二十年来,虽未取得大进展大作为,总算不致让不夜城在这豪强并列的年代里没落。 这个城主做的是真累! 尤其是带着东盎远赴帝都竞聘驸马,东盎被钟流火击中的一刹那,东鹏险些崩溃,若不是在皇城内,他必要将神门一众人屠戮殆尽。 父亲一死,长兄为父,六个弟弟于东鹏而言,可不仅仅是兄弟这么简单,他决不允许兄弟们死在自己前面。 在别的门派家族,甚至是皇室内部,常常会出现争权夺利兄弟手足相残的惨事,在不夜城,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即便二公子东凰已是一品妙玄境的武道高手,对长兄东鹏依旧言听计从尊崇有加。 离开不夜城时,东鹏已经连后事都安排好了,若真回不去,二公子东凰继任城主,老五东宇老六东波协助打理城中事务。 “如此看来,诸位还不知道圣府宫易主之事。”慕容笙冷不丁一声,把兄弟四人都给惊到了。 “圣府宫易主?什么时候的事?宫主现今是何人?”东鹏惊问。 “我也是不久前无意中碰到圣府宫圣女被追杀才得知的,圣府宫圣童荆鸢北叛上作乱,压了宫主司徒栀鸯一头,现已成为了圣府宫新任宫主。” 慕容笙一言既出,不夜城城主及三兄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圣府宫是出名的残虐教派,对自己人也不例外,教内人行事诚惶诚恐,常常想怎么就误入歧途了呢?而且是一条不归之路。居然有人叛上作乱,简直不可思议,料想叛乱者当时定然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新任圣府宫宫主上任,遍天下遴选资质独一无二的童男童女,经层层选拔选出男女各一人为圣童圣女作为宫主的接班人,其余均残忍杀掉。荆鸢北此人我听说过,据传资质颇佳,是圣府宫数百年来最具潜质的圣童,及冠之年便已是准仙级的人物,本来宫主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却不知竟如此猴急,没栽跟头算他好命。”东光摇头冷笑道。 “三哥,看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说八年前荆鸢北就已经耐不住性子,暗中杀了危及他地位的圣女,司徒栀鸯号称天下第一精明女魔头,此事当然难逃她的法眼,为保圣府宫实力不受损,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她又遴选了新的圣女,大概从那时起,荆鸢北就坐不住了!”东林说。 “那个烂疮脸圣女叫作沈幽雪,我见过。”慕容笙插了一句。 “烂疮脸?不会,听说圣府宫历代圣女可都是绝色美女,号称降落凡间的仙女,你不会见到假的圣女了!”东林笑道。 慕容笙嘴角微翘,暗想莫非是沈幽雪撒了谎? 这就有意思了。 “叛上作乱,这荆鸢北果然是个狠茬子。对咱们而言,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缺少了宫主司徒栀鸯和圣女两大高手的圣府宫,实力必然下降不少,他荆鸢北要不答应用半月寒为七弟疗伤,咱们就硬抢。”东光说。 “我跟荆鸢北交过手,那小子可是实打实的一品大罗天境,绝境之中逼出一个大罗神仙也不一定,座下四奴仆也都是二品高手,况且圣府宫教众甚多,又与西蛮国交往甚密,恕我直言,你们这些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慕容笙言语中虽有贬低之意,倒也是大实话。 东光和东林脸上明显不悦。 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东鹏终于发话了,“慕容公子所言不错,入了西蛮国境内,咱们不夜城即便是倾巢而出,也是徒劳。” “慕容兄弟,你说你跟荆鸢北交过手,谁赢了?”东林问。 “当然是我了,荆鸢北的树云就是被我夺取的,然后送给了我的拜把子兄弟易尘小师傅。”慕容笙情之所至,一脸傲慢。 不夜城四兄弟眼神中或惊诧或钦佩。 要打败大罗天荆鸢北,非一品妙玄以上不可,要知道面前的慕容笙不过及冠之年,一品高手,太不可思议了! 刚刚接触,东鹏便感受到慕容笙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意,绵密无穷,时而又渺无声息,颇觉奇怪,猜不透他的武功境界,经慕容笙亲口一说,信了八九分。 东盎也有些后悔皇城竞选驸马当日早早离开,未曾一睹慕容笙一举夺魁的风采。 “慕容兄弟,愚兄有个不情之请,未知可否?”不夜城城主东鹏很恭敬地说。 “你想让我同你们一起去圣府宫?嘿嘿,我夺了荆鸢北的树云,他对我恨之入骨,你认为我去了不会坏事?或者说你想拿我去换半月寒来治伤?”慕容笙半开玩笑地说。 东光和东林闻言明显不悦,碍于有求于他,未急于表现出来。 “慕容兄弟这话就过了,东某虽不敢自称正人君子,也贵为不夜城城主,怎会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东鹏昂然道。 慕容笙连连致歉,笑称不过是开玩笑,让他不要见怪。 “那你是答应了?”东光和东林齐声问。 “不不,在下有要紧事在身,不便去蛮国耽搁,却有一法能帮主东城主。”慕容笙瞧了一眼半死不活的东盎,继续道:“七公子这伤势,若是绕道楼兰前往圣府宫,千里奔波,路途艰险,恐怕未必坚持得了那么久,我可以让你们安然通过西胜捷径,直达圣府宫。” 不夜城四兄弟俱是一脸疑惑。 “天下尽知西胜府是禁地,有龙城飞将所率十万阴灵守护,无人敢入,蛮国军队因此借道楼兰入侵大渊,你一人之力还能顶得上蛮国数十万大军?”东光冷哼一声,权当他是放屁。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前面便是西胜府,何不一试呢?”慕容笙眯着眼,一脸自信地说。 东鹏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第126章 被迫赴西蛮 不出意外,慕容笙率先当头,领着不夜城的人马安然通过了西胜府。 短短十数里路程,一伙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总算是走到了头。 东光长舒一口气,忐忑的心依然忐忑,忍不住向慕容笙竖起了大拇指,“不曾想慕容兄弟竟是鬼谷传人,武功奇高不说,还能驭鬼神,佩服佩服!” 余人更是不吝赞美之词,感激钦佩之情洋溢于言表。 慕容笙呵呵一笑,不回身向后一招手,城头的黑云再次笼罩起来。 “慕容兄弟,我们回来怎么办,还能否安然通过?不如你好人做到底,给这十万阴灵打声招呼。”东光以开玩笑的口气道出了心中真言,倒也不显得失了颜面。 “先别急,我可不是白白带你们通过西胜的,还有条件没说呢。” 任何人办事不都是先说条件吗,慕容笙先办事后说条件,足见诚意,东鹏四兄弟颇为感动,但想只要力之所及,决计要答应他的条件,绝不会有半分推诿。 慕容笙接着道:“江湖传言,雪竹谷伯麟与不夜城二公子东凰进行了一场决斗,胜负说辞不一,在下只想知道此事真假,谷伯麟现今何处?” 东鹏等人明显一怔,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东城主,怎么了?”慕容笙追问道。 “慕容兄弟,其他的事你都可以问,唯独这件不行。” 东光一言避之,东鹏沉默不言。 慕容笙心中惶惑,莫非师傅已经被他们……他并不后悔领着不夜城的人过了西胜,伸手虚空写了个死字,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十万阴灵齐聚城头,黑云聚集成了一个大字,死! 不夜城教众惶恐不已。 慕容笙冷笑一声,“西胜府城三十里范围内,没人能逃过这十万阴灵的追击,你们不说,我照样可以去不夜城查到真相。” 东鹏终于还是妥协了,没有什么比不夜城这数十条人命更珍贵的,他挥手让众人去远,才说:“慕容兄弟,此事关乎我不夜城声誉,希望你不要传扬出去。我二弟东凰确实约战谷伯麟在雪山之巅决斗,正是我父亲被杀之地,东凰自十年前被毁容之后,奋发练功,及近妙玄境巅峰,终究还是败在了仗雪竹一剑而至逍遥神仙境的谷伯麟之手,都是天意!” 慕容笙又惊又喜,仍觉不可思议,再次确认道:“你说谷伯麟晋升为超一品逍遥神仙了?” “不错,那一剑雪龙万丈百崖摧,浩瀚无穷动风云!”东鹏说到此处,目光神往,望向崔巍雪山。 “后来呢?他现今在何处?” 东鹏神色收敛,蓦地阴沉许多,“谷伯麟是半道入了超一品境界,但东凰也是一品巅峰,最终的结局仍难免两败俱伤,然后我们兄弟七人合力……” 东鹏脸色凝重,眼神中冒着火花,牙关紧咬,说不下去了。 慕容笙当然明白他们七兄弟合力做了什么事,忍不住骂一声无耻,拳头握得咯嘣响,脸皮颤若蚊蝇之翅。 “嘿,这世间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东鹏冷笑一声,问:“慕容兄弟,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跟谷伯麟的关系了?” “他是我师傅。”慕容笙冷冷地说。 东鹏觉察到他体内气机飞速流转,如一个大鼎炉,澎湃无比,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心中忐忑之际,脸上划过一丝苦笑,“我就说嘛,对一个人关切之极,其中必有蹊跷。十年前东凰就曾告诉我,找谷伯麟拼命时,他身边跟着一个小徒弟,隐隐有大家风范,日后必成栋梁。那日我们七兄弟合力将谷伯麟擒住后,东凰劝我不要杀他,说留着有用,不曾想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我师傅没死?他在哪儿?”慕容笙脸上的杀气立时减去十之八九,急切地问。 “兄弟不用急,谷大侠虽然锁骨被穿透,过得却很好,顿顿有酒有肉,滋润着呢!”东鹏笑道。 呛! 慕容笙拔剑出鞘,断木剑抵住了他的咽喉,“快说,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东光东林乍见大哥被挟持,给下属撂下一句保护好七公子,拔剑飞身奔了过来,但见慕容笙手中那半截黑不溜秋的木炭棍子,忍不住哑然失笑,“慕容笙兄弟,谈的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笑什么,打败少林方丈菩崆的古柏在你们眼中如此不值一哂吗?”慕容笙冷哼一声。 “这就是名剑榜排名十二的古柏?”东光和东林一脸诧异。 “少林寺一役在下听说过,菩崆前尘可是徐百川后大内一品侍卫总管关久山,武功超凡脱俗,直逼逍遥神仙,做了少林高僧更是出神入化,孔仙胄惧而迟迟不敢对少林寺下手,慕容兄弟竟连这样的绝世高手都能踩在脚下,鹏心悦诚服!”东鹏由衷赞道。 其实折服他的并非慕容笙的武功,而是那些华而不实的谣言。 “少废话,我师傅被关在哪儿了?”慕容笙并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只不过谷伯麟于他而言太过沉重,让他都不自禁地难以自控。 “谷大侠现今正压在我不夜城的地心,我们七兄弟有七把钥匙同时配合使用,才能打开牢门。如果慕容兄弟肯随我们去圣府宫一遭,回到不夜城我们便立刻放了谷大侠。”东鹏说。 “如果我杀了你们四个取得钥匙去不夜城,再杀了城中的三个取得钥匙,是不是就能打开牢门了?”慕容笙正色道。 “在下不才,忝居一品小罗天,东光和东林也是距一品仅一线之遥的大宗师,还有这些个精挑细选的死士,慕容兄弟想要夺得钥匙,怕是不留下点什么是不行的,万一逗留久了招来西蛮子,谁能保全身而退,何必将自己陷入难堪呢!”东鹏冷笑着推开了面前的古柏。 慕容笙任由他拨开古柏,斜眼瞧了瞧西胜府,“你认为我有必要自己动手吗?” 西胜府城头黑云呼呼攒动,大有铺天盖地之势扑过来的动机。 东鹏明显一怔,“就算你从我们手中拿到钥匙,真确信能打得过我二弟东凰?他修习的可是纯正道门路子,距离大罗神仙一步之遥,有梨花盏在手如虎添翼,加上东宇东波及不夜城大批的死士协助,除非你是徐百川再世,否则休想踏破我不夜城。” “我大哥说的对,没准你还没入城,你师傅谷伯麟便已经归西了。” 东光添油加醋一番,自认为说的很解气,却招来慕容笙扬手一剑,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如果二哥当初听从我的建议使用梨花盏,你师傅未必是他的对手。” 东林话没说完,即招来慕容笙回手一剑,脸上留下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血印。 “慕容兄弟,别浪费时间了,走!我东鹏是讲信誉的人,只要咱们还有命从圣府宫回来,谷大侠自当完璧归赵。” 东鹏已转身向前走去。 东光和东林捂着脸,牙关紧咬,一脸愤怒,并行次之。 慕容笙坚毅的目光望向西蛮方向。 第184章 不对劲 东府别院宏阔浩大,屋舍甚多,慕容笙一行被安排一人一屋独住,某些人住着觉着宽敞清净,比如慕容笙,某些人觉着孤寂害怕,比如似玉和荔枝,某些人又觉着不踏实,比如彭园画和沈幽雪,唯恐对方与慕容笙私会。 慕容笙在屋中躺了会,虽是夜晚,窗户紧闭,窗帘也拉着,由于梨花盏的缘故,整座城都亮着,屋中光线充足,勾不起丝毫睡眠。他忽然想到方才给东盎疗伤后,沈幽雪面色明显有异,放心不下,便起床来到沈幽雪屋外,敲门而入。 “你来做什么?” 沈幽雪开了门,回身坐回床头。 慕容笙见她面色苍白,明显感觉到屋内环绕的气机,肯定是她在运功疗养,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问道:“沈姑娘,你没事?” “你是专门来关心我的?”沈幽雪眉目一挑,神情期待,嘴角微扬,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 “我见你为东盎公子疗伤后神情异样,担心你受不住那钟流火之伤反噬,所以前来看看。”慕容笙关门后走向前去,“用不用我帮你疗伤?” “宫主传我五彩绛内功,这还是第一次辅以半月寒替人疗伤,略有不适罢了。” 沈幽雪盘膝而坐,自顾自地开始疗养,并未明确表示不让慕容笙帮忙。慕容笙当然明白她是不好意思开口,上床后坐在了她身后,施展内功助她疗养。不一会功夫,沈幽雪脸色红润,恢复如初。 沈幽雪回身问道:“你用的是星罗棋布?” 慕容笙点点头,撤掌后下床坐到了桌前。 “第几层了?我听宫主说过,当年你父亲可是练到第十二层了。” “惭愧,我才练到第八层。” “第八层便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若能尽得星罗棋布,威力可想而知。若是让孔仙胄知道了,他定要后悔在仙岳山上放你一马。”沈幽雪冷哼一声,算是替孔仙胄感到惋惜,又问:“凭公子目下的实力,打败荆鸢北应该不是难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替宫主报仇?” “圣府宫又不单单荆鸢北一人,更有武功高强的四奴仆,加之西蛮国暗中扶植他们的势力,若想一击而溃,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慕容笙说。 这时,隔壁慕容笙住的屋子传来敲门声。 慕容笙选定房间后,彭园画和沈幽雪自主选择,分别住在他左右,算是互相监督。 慕容笙轻轻开门,探头一瞧,探出去的身子紧急缩了回来,神色略显慌张。 沈幽雪笑道:“怎么,是你的画儿妹妹?要让她知道你大半夜的待在我房间,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是来替沈姑娘疗伤的,并无非分之想,这一点画儿自然是能理解的。”慕容笙说。 “那我把她喊进来!” 沈幽雪作势上前开门,慕容笙忙拦住她,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 隔壁的敲门声才歇,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只见屋外人影晃动,彭园画敲门道:“沈姑娘,睡了么?” 慕容笙暗叫一声坏了,神色惊慌地问沈幽雪怎么办? 沈幽雪一脸讥讽之色,冷哼一声,轻声道:“你不是不怕吗?” 慕容笙双手合十,求她指点明路。沈幽雪指了指自己的床铺,慕容笙皱了皱眉,再一看屋中确实无处可藏,于是便躲进了被窝。 沈幽雪也回到床上躺下,盖好被子,慕容笙便在她背后,这才说了声请进。 彭园画推门而入,眼睛四处乱瞟,但屋中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大的遮挡之物和藏人之处,当下疑惑,信步走到窗户口,揭开窗帘一瞧,并未发现有人,假意说道:“此处风光绝奇,还真是不多见。” 沈幽雪笑问道:“彭姑娘,深夜来访,莫不只是为了看我的窗口风景与你的有什么不同?” 彭园画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天这么亮,我还以为白天呢,不好意思。笙哥哥不在屋中,沈姑娘可知他去了何处?” 沈幽雪忽然想到当日在西胜府被慕容笙偷窥的情形,有意逗他,屁股使劲往后顶了顶,却不料他的头正在自己臀后。慕容笙只觉黑暗中两团软绵绵的东西顶在了脸上,一阵香气扑鼻,禁不住伸手去抓。沈幽雪只觉浑身酥麻,羞红了脸,身子猛地向上一缩。 “你怎么了?”彭园画惊问。 沈幽雪红着脸道,“没,没事。你都不知道公子去了哪儿,我怎么可能知道。没准他去找东城主有事也不一定。” 她说着伸手入被窝,使劲起开了慕容笙抓在自己臀部的手。 彭园画哦了一声,“那你早些休息!”然后出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的慕容笙忙钻出被窝,正好与沈幽雪面对面相视,近在咫尺,但见她面颊红润,如娇羞的红梅一朵,笑道:“不好意思,刚才不知道是你的……” “这被窝就咱二人,不是我还能是你的雒阳妹妹?”沈幽雪瞪着眼气呼呼地说。 慕容笙本想调戏她一下的,但听到青梅竹马的雒阳妹妹,兴致全无,冷着脸说:“你不顶我头,我才不会抓你呢。” “滚!” 沈幽雪一脚将他踹下了床头,慕容笙一脸不悦,悻悻地出了房间,出门时不忘回身说一句:“如果需要疗伤记得给我说。” 慕容笙回到房中,刚坐定,便觉察到一股熟悉的气机,下意识地在屋中四处探察,并不见有何可疑,正诧异之际,身后的被子忽然掀起,一双手臂死死地圈住了他的脖子,他回头一瞧,果然是彭园画,笑道:“画儿,你怎么在我的被窝里,吓我一跳。” 彭园画眯着眼,满脸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能在沈幽雪的被窝中,就不许我在你的被窝中?” 慕容笙心底咯噔一下,辩驳道:“胡说什么,我压根就没去沈姑娘屋中。” 彭园画一脸狐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刚去了趟茅房。”慕容笙将她拽下了床,又问:“大半夜的不睡觉,找我做什么?” “笙哥哥,吃饭时候,你没发现东氏兄弟有什么不对劲?” 慕容笙仔细回想,真的有那么一瞬,让他一直忐忑不安,“你指的是说到我师傅的时候,东宇打断东凰说话?” 彭园画点头称是,“你看他们兄弟遮遮掩掩的样子,谷大侠极有可能已经遇害了。他们暂时稳住你,只是为了给东盎疗伤。”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东凰为人正义,是不夜城历代城主中名声最好的一个,不可能做这等小人行径。”慕容笙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是极度害怕的,万一师傅真死了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日见到东凰,你再试探一试,即便谷大侠尚未被害,其中也另有隐情。”彭园画说。 慕容笙点头称善。 第187章 对弈 冀州。 丞相府。 皇甫中圣笔直地站在议事厅外,寒风呼呼,却奈何不得这个三朝元老瘦弱的身板。今日很意外地不上早朝,原因好像是皇上新得什么新奇的玩物。大司徒一大早便接到丞相的传唤,一刻也不敢怠慢地赶了过来,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大渊王朝官阶设置有别于前朝,以往都是丞相凌驾于三公之上,权势熏天,而大渊建朝后新增三个超一品官阶,分别是大将军、大司马、大司徒,丞相与大司徒管政务,大将军与大司马管军务,四大重臣互相制约管束。 按理说,大司徒与丞相级别相等,他郭效忠凭什么传唤同为超一品重臣的皇甫中圣?其实一品跟一品总是有差别的,就如习武者,一品四境,境境不同。大将军许归朝卸任后,大司马郭鸿图独掌军务,三大重臣中,郭氏兄弟占了两人,皇甫中圣要是不听话,下一个遭殃的便是他了。 皇甫中圣在心底给自己安慰,再坚持几年,找机会就退了,不用看这些人的脸色。 吱呀一声,议事厅门开了,大司徒郭鸿图走了出来,“皇甫大人,丞相有请。”说罢扬长而去,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 皇甫中圣走进议事厅,依照往常,来到了偏厅书房。 房中桌上摆着棋盘,郭效忠正坐在棋盘前发愣,沉吟良久后呵呵一笑,将一枚白子落了下去,指着棋盘说:“皇甫大人请坐,鸿图没下完的棋,你接着替他下。” 皇甫中圣应了声是,取黑子捏在手中良久,在心中再三推算演练后,才落子,落子后便不能悔棋,仍不忘再确认一遍。 皇甫中圣不敢大意,因为他的对手是郭效忠。 郭效忠是闻名天下的围棋高手,他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主要得益于他的棋艺。别人读书他学棋,年少成名,声动九州。恰巧皇帝也是位棋痴,于是招他留在宫中陪着下棋。郭效忠不但棋艺了得,溜须拍马也是不遑多让,身无功名的他才能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权倾朝野。 郭效忠的成功给世人以警示,读书考取功名和从戎获取战功并不是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学一门手艺也是挺不错的,比如作画、木匠、书法、驯兽等等,世人的思想开阔了许多,影响深远。 众所周知,郭效忠精于棋艺,更尊重对弈,凡是不认真与他对弈的,保不准下场会很惨,据传有个尚书被郭效忠临幸博弈,那家伙居然耍小聪明给下棋起家的丞相大人放水,落得个五马分尸的结局。 所以皇甫中圣才会格外小心,半点都马虎不得,落子后顺带问了句:“敢问相爷找下官何事?” “皇甫兄,咱们都同朝为官三十年了,不要这么客气。”郭效忠笑呵呵地落了一子,“还别说,皇甫兄这棋艺可是精进不少呢,比郭鸿图强多了。” 皇甫中圣说了声不敢。 郭效忠紧盯棋盘,随意一问,“你知道郭鸿图刚才来找我说什么吗?” 皇甫中圣摇摇头说声不知。 “我二弟啊,他说想当大将军,胸中憋了二十年的话,他终于说出来了。”郭效忠哈哈大笑,该下棋落子却不耽搁,“鸿图已经是大司马了,与你我同为超一品大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归朝卸任后,军权由他一人把控还不够,非要争着做个什么大将军,有意义吗?” 郭效忠冷哼一声,神情里满是不屑。 皇甫中圣先是一愣,眉目色变,随即表现得很自然,继续下棋,“大司马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我听说朝中多位皇子都觊觎大将军之位,除八皇子是武痴,却无领兵才能,其余十多位皇子皆是碌碌之辈,难堪大任,若是将军权交予他们之手,西蛮国的铁蹄早就攻破玉门关了。” “皇甫兄还是一如既往地耿直敢言,这么大不敬的话也敢说。”郭效忠笑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就算是在皇上面前,我也敢这么说。大司马武功卓绝,战功赫赫,带兵打仗冠绝华夏,若是让他兼任大将军,更利于军队的统筹指挥,我看可行,只是……” 郭效忠猛地抬头,“只是什么?” “就恐人言可畏。”皇甫中圣不敢去看他,假装低头落子,竟错走一步,幸好没被发现。 良久,郭效忠都没说话。 郭氏兄弟中,老大郭效忠是丞相,老二郭鸿图是大司马,老三郭奉义手提凉、甘二州,尤其在许归朝卸任后,郭家实实在在的权倾朝野,坊间更是有传言,这大渊江山迟早得姓郭。 大渊军队皆屯于五府,只有大将军的虎符能调动,郭鸿图这个大司马只是个摆设,所以才想当大将军,郭家现在缺的不是权力,而是真真切切的兵权。 “上回皇上召见我,随口提了句甘州牧和大将军人选的事,好像还没有中意的人,说实在不行就将南名王霍江东召回来。”皇甫中圣又说。 “哼,霍江东!许归朝都斗不过我,他行吗?”郭效忠冷笑道。 皇甫中圣连忙奉承道:“相爷说得极是,那霍江东不过一莽夫,成不了气候。”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对于霍江东,不能大意。我今天找你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甘州牧和大将军空缺一事,甘州牧暂时由我三弟兼任,不能换,至于大将军之位,我二弟做不了那就空着,但是绝不能让霍江东做。如果皇上问起此事,咱们要达成一致意见。” “谨遵相爷吩咐。”皇甫中圣又道:“相爷找我还有第二件事?” “岂止第二件,还有第三件呢。”郭效忠咧嘴一笑,继续道:“我三弟寄来书信,声称甘州牧府参议滕曜叛国通敌,已被打入死牢,不日便要问斩。我听说那滕曜是你的关门弟子,可有此事?如果是自己人,打个招呼就放了。” 皇甫中圣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滕曜这名我都不曾听说过,怎么会是我的弟子。通敌叛国这是重罪,必须要斩。” 郭效忠哈哈一笑,落了一子,假装恭敬道:“谨遵皇甫大人旨意。” 皇甫中圣一笑而过,神色却极度不自然。 “皇甫兄,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咱们做过的那件事吗?”郭效忠的语调忽然间变得很沉重。 皇甫中圣怔了一下,点点头。 二十几年前,郭效忠是大司徒,皇甫中圣还官居三品,只因一个人的死,二人才能双双步入仕途巅峰,屹立于大渊王朝,此人便是前宰相雒川。 “我听说雒川没有死。” 皇甫中圣闻言猛地抬头,发现郭效忠那双鹰眼凌厉如刀,似要插入自己心脏一般,失声道:“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喝下毒酒的,一整壶毒酒,怎么可能活。” 郭效忠冷哼一声,“没准皇甫兄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皇甫中圣起身,猛地跪在地上,举手道:“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我皇甫中圣但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郭效忠起身走过去,俯身将他扶了起来,“跟你开玩笑的,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容易激动。今日找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相爷请讲。”皇甫中圣再坐到棋盘前,捏着棋子的手都把控不住,如坐针毡。 “胡察尔死后胡罕即位,徐漠烟贵为皇后,按理说应当能劝住胡罕,让西蛮不对我大渊用兵,为何玉门关外的蛮军越聚越多,若不是傅甘州有凤鸣留下的月冲挡着,蛮军早就入关了。”郭效忠说罢叹了声气,显得很无奈。 “自漠烟公主入西蛮之日起,我已写过整整十二封亲笔信,看来公主对大渊的怨恨是不容易消解的。”皇甫中圣叹道。 “我有一策,可助徐漠烟回心转意。”郭效忠瞧了眼皇甫中圣期待的神情,继续道:“你儿皇甫瑜与公主自幼青梅竹马,若能让皇甫瑜入西京,与之朝夕相伴,时时劝说,没准还能促成大渊与西蛮的结盟呢。” 皇甫中圣闻言愣了好半晌,强忍着没流下泪水,哽咽道,“相爷,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吗?老朽可就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子。” “只是入西京为官,又不是去死,激动什么。为国解难,为皇上分忧,皇甫兄,你应该感到荣幸啊!”郭效忠笑得很阴险,很奸诈,仍不忘提醒道:“千万不要忘记那件事,雒川是被你毒死的。” “相爷,你赢了!” 皇甫中圣放下手中的棋子,踏着沉重的步子出了相府。 第188章 青衣老者 不夜城地处戎州以西凉州以南的千里雪山之中,隆冬季节最易造成大雪封山,轻则天寸步难行,多则一两月,纵然是绝顶武林高手,面对千里冰封也是无可奈何,只有被困死的份。 逍遥神仙则就另当别论了,关键慕容笙还差得远呢。 距离一字正清派武林大会尚有半月之期,慕容笙提前起程正是为了防止遇上暴雪被困。人生二十载,步履维艰,坎坷荆棘从未间断,此番竟是出奇的顺利,仅用五天时间便出了雪山。 越往东去,人烟逐渐稠密,单调的雪景逐渐有了生机。 进了剑门关,便是戎州地界了。 慕容笙走在街上,腹中早已咕咕作响,于是便找了家僻静的酒楼吃饭。 一楼人多吵杂,江湖豪客们的唾沫星子乱飞,极其影响食欲,慕容笙在二楼靠窗户边落座,看着雪景,听着风声,优哉游哉。 自进入酒楼起,耳中满是讨论武林大会的声音,主角有三人,十年前火烧正清盗仙刃的慕容笙首当其冲,孔仙胄和释迦叶次之。 一楼坐满了人,讨论声最大,二楼坐着两桌人也攒在一起讨论,上下两楼的人时不时还会探头高声交流一番,说到尽兴处,双方还要互敬一杯酒。 大大小小的武林大会算一起,每年不知要举办多少次,这一回算是人心最齐的一次,因为没有争端,赶去的人也大多是瞧热闹的。 “仙岳山上发生的事你们听说没,据传那慕容笙使出了龙城飞将的绝技星罗棋布,将天下第一孔仙胄的都给吓跑了,盛传他是龙城飞将之后,一字正清派惹得起吗?”一楼有人说道。 二楼一个汉子迫不及待起身探头,对着楼下说:“神门宴六侠的婚礼我参加了,乖乖,慕容笙的星罗棋布可真是不得了,一人可抵百万军,这可不是吹的。” 慕容笙与那汉子对视,被他漠视了。 慕容笙凄然一笑。 “玉门关外,一剑斩两千九百甲,也只有星罗棋布能做到了。”有人感慨道。 “天下第一孔仙胄,西蛮武评前十释迦叶,龙城飞将传人慕容笙,这三人可都是硬茬子,一字正清派再人多势众,好像也奈何不得!” “看你说的,雍正岚和庞正琚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同时招惹这三人,我猜这次的武林大会主要是为夺回仙刃,应该是要对付金瓦寺的释迦叶。” 有人做了个嘘声,“说话小心点,这可是一字正清派总舵所在地,爪牙遍地,被听到可就惨了。” 公然侮辱一字正清派左右掌门是傻子,这要传进一字正清派那里,武林大会的矛头都要转变,幸得这位江湖义士提醒,众人谈论的声调放低了许多。 众江湖侠客谈论一阵武林大会的事,又说起了凤鸣剑开天门一事,言语中满是崇敬,曾经祸害江湖的剑魔心愿终达成,成了大家口中津津乐道的英雄。 “据说凤剑神剑开天门后的扶天仍蕴含三万剑意,其威力到底如何?” “扶天在剑神之子凤麟手中,你要想知道可以去向他讨教。”此一言引得酒楼内众人大笑。 “剑神两世为人,为我辈开启六百年修仙之旅,此恩德可比天父地母,我又怎忍心去向他的后人夺剑呢,夺扶天不如夺《龙泉百炼诀》。” “丁老二,你少在这放屁,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配跟凤麟少侠夺剑,他可是金瓦寺住持摩罗什的高徒,再加上其父剑神的指导,绝对是结结实实的一品高手呢。”众人轰然大笑。 丁老二一脸窘迫,讪讪地喝口酒,聊以自慰。 “据说剑神留下的可不止扶天一柄剑,好像还有一部武功秘籍,称作《剑魔录》。” “不是《凤舞九天》吗?” 众人围绕《剑魔录》与《凤舞九天》再次展开了口水大战,唾沫星子乱飞,也亏他们还吃得下去,边吃边聊,津津有味。 慕容笙则暗想,剑神剑开天门之际我便在山下,那一招凤舞九天绝对是千古唯一,《剑魔录》却是什么东西?找机会得向三弟讨教一二。 有说书人看到商机,将凤鸣前生三百年前剑神李剑虹搬出来说事,故事新颖,讨得不少彩头。 一剑破三圣。 一剑开天门。 第一代剑神李剑虹的名头压过了道门四大宗师,江湖地位不断攀升。 如果凤鸣不去开天门,和孔仙胄斗上一场,孰强孰弱?这也成为之后近百年,江湖上争论不一的热门话题。一向狂傲自大的孔仙胄,对此也不敢正面回应,出奇地谦逊。 酒楼内吵闹不休,慕容笙独坐一隅,望着窗外的寒风飘雪发愣,忽然,只觉两股莫名强大的气机逼近,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气机已倏然远去。 慕容笙颇觉惊诧,想要一探究竟,凌空而起。 旁边两桌人闻声齐看向屋顶的大窟窿,再看向窗边杯盘狼藉的桌面,貌似还记得这里坐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客官,您还没结账……” 小二恰好端菜上二楼,望着屋顶的大窟窿喊一声,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细若蚊蝇,一桌简单的酒菜哪儿抵得上酒楼残破的损失。 “不好意思,失礼了。” 慕容笙的声音传来,一根金条应声从屋顶的窟窿落下,打翻了小二手中的托盘。 慕容笙迎着风雪,独立屋顶,隐约可见东方两个人影渐渐远去,他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那二人轻功绝顶,并肩纵跃疾奔,山川大河在他们脚下皆如土石瓦砾,慕容笙拼尽全力,勉强跟得上,他心底暗暗吃惊:“当今之世,有如此武功者当真是寥寥无几,究竟是何人?” 三人前后跟随而行,行了约莫两个时辰,风雪渐住,慕容笙惊奇地发现,那两人一个身着僧袍,身材高大,一个身着青衣直缀,身材纤长,头发花白。二人都佩着剑,身影极其熟悉。 慕容笙深知,那二人的武功皆在自己之上,不敢过分逼近,免得被发现,跟了大半天,竟始终不能看清对方面容。 经行至一片树林时。 忽然,慕容笙只觉迎面一道真气激射而来,凌空飞身后退闪避。他单膝跪地,再向前看时,那二人已不见了踪影,林中树木倒了一大片,矗立的树木之间空落落地映着一个巨大的手掌印。 “大金印术!释迦叶?” 慕容笙惊疑道,十年前释迦叶凭此神功与孔仙胄在云崖山对决,威力无匹,让他至今记忆犹新,那青衣老者又是谁呢? 释迦叶自从在少林寺盗取《龙泉百炼诀》后,几乎成了武林公敌,居然会有超一品高手与他同流合污,奇哉怪哉。 第192章 文斗 凭空为纸,执剑为笔,二人各写一文,谁的笔法精妙,谁获胜。 文斗的建议是摩罗什提的,但是文斗的规矩却是孔仙胄定的,这样才显得公平。 彼时,慕容笙等人已重回山巅,文斗与武斗不同之处是不会殃及池鱼。 “王羲之《兰亭序》冠绝古今,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众人皆道是书法精妙,在贫僧看来,并不仅于此,即兴之笔,文风精美,自然流淌,起到了极大的助推。贫僧提议,阁主和大师文斗不仅比书法,也比文采。”菩心的意思是要他们即兴创作。 孔仙胄充其量也就是个武夫,摩罗什日日打坐念经,研习佛法,论文采,摩罗什必然更胜一筹。 “大师,这样不妥,明显于孔阁主不利嘛,不公平,不公平。”慕容笙摇头叹息道。 孔仙胄冷哼一声,“你们也不用激老夫,一强则百强,文韬武略,御女之方,老夫样样精通,比就比,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如此,老衲先来,献丑了。” 摩罗什手执朴光,大步走向北侧峡谷方向,朴光如大笔一挥,划破了手掌,掌间的金血喷涌而出,果然是纯正的大佛陀之身,凭金血即可判断。 当金血洒落之际,他凌空而起,将金血尽吸附于剑身之上,轻飘飘地到了峡谷上方,以剑为笔,肆意徜徉地书写,挥洒自如,立时便有四列金色字体跃然空中,蔚为壮观,其诗文曰: 梅梢缀红星, 竹林卧冬虫。 冰风侵古木, 飞雪寒玉龙。 摩罗什这一手字以行书写就,行文流水,笔力苍劲雄厚,铁划银钩,金字璀璨辉煌,更显磅礴气势。 一首五绝悬空而布,堪称奇观。 以剑为笔,凭空写字,古往今来,这是第一次。 再说摩罗什这首五绝内容,以冬季景色为切入点,选景优美,描写细致入微,称得上一首佳作。 慕容笙等人齐声称赞,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菩心更是称赞道:“书法有二王神韵,诗文有李义山风采。” “大佛陀又如何?和尚终归是和尚,大好的花花世界,就能看见草木风雪,枉顾世间的风花雪月。”孔仙胄极其不屑道。 “让阁主见笑了。” 摩罗什苦笑一声,左手攥紧之际,手上取墨的伤口已然愈合。 孔仙胄倒提鲲鳞,漫步走向了嵩山以南的峡谷,脚步逐渐远离地面,不知不觉中升到了半空,然后长剑大开大阖地挥动,横竖撇捺,一笔一划呈现在空中,中间都没有停顿,几乎可以说一蹴而就,即兴创作了一首词: 相思引月,寒光断肠夜。风卷愁云舞花絮,小楼珠帘飘雪。 梦里馨香一刻,梦醒孤枕暗泽。愿得双宿同归,心慕天涯飞雪。 孔仙胄写的颜色字体均有别于摩罗什所写,他驭气成字,其形晶莹剔透,如冰如水,远比摩罗什的金血写字要耗费功力,没办法,天下第一有的是资本,凭这点摩罗什便不能超越他。 再说字体,孔仙胄写的是草书,菩善掌管藏经阁三十余年,对各种字体了如指掌,才能识得其中内容,多亏他念出来,否则余人都不知道写了什么。 听了孔仙胄所写,各人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尤其是几个和尚,这分明就是一首艳词,称得上靡靡之音,有伤风化。 孔仙胄以武闻于世,私下里对草书颇有研究,只是旁人不知而已,听闻菩善读出了他所写,颇感惊讶,笑道:“老夫原以为做和尚的都是酒囊饭袋,虚伪君子,原来还有一个识货的,不错不错。待会血洗少林之时,老夫要留你一命当个书童也行。” “你少在此猖狂,谁输谁赢可还没定呢。”菩恶怒斥道。 “贫僧忝居藏经阁首座三十余年,通晓各种文字,才得读懂阁主所书,实在侥幸。”菩善说。 “既然只有你懂得各种书法,那你评评,我二人谁的书法更胜一筹?”孔仙胄逼问道。 “先说内容,大师书写高雅芳洁,阁主书写低俗无趣,孰高孰低,不言自明。再说书法,大师的行书行如流水,苍劲有力,阁主的草书大开大阖,如九曲黄河,二者不分伯仲。”即便孔仙胄的鲲麟早已架到了脖子上,菩善还是如实说道,面无惧色。 “一负一平,孔阁主,您输了。”菩恶冷笑道。 “何谓高雅,何谓低俗?你们和尚说狗肉不如青菜,难道世人都要认同吗?”孔仙胄哈哈大笑,言语中颇有讽刺之意,又逼问慕容笙:“少将军以为呢?” 慕容笙还是头一遭被天下第一敬称,咧嘴一笑道:“话虽如此,但诗文终究不同狗肉论,论文风,论雅俗,大师确实是略胜一筹。孔阁主,愿赌服输哦!” 就在此时,北谷上空的五绝经受不住狂风摧残,金字逐渐剥落,再看南谷上空的词作,依然晶莹剔透,坚挺如初。 “大师,孰高孰低,不用老夫言明了!”孔仙胄笑言。 摩罗什叹息一声,“天下第一终归是天下第一,老衲的六度神昭不敌阁主傲剑凌云诀,甘拜下风。” 孔仙胄矗立山巅,傲视万物,放声大笑,此一战终于证明了他是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可算不虚此行。 听闻摩罗什服输,少林三大神僧脸都绿了,孔仙胄难不成真要如当初约定所言,一力铲平少林寺?三人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目下孔仙胄新历大战,就此决斗总比等他养好体力再战的胜算大。 “武斗孔阁主胜,文斗大师胜,算是平局,佛道两门就此和解,相安无事,这是好事啊!”慕容笙笑道。 “与大师一战,老夫忽然间没那么讨厌和尚了,哈哈哈……” 孔仙胄纵身一跃,正巧那仙鹤自灰蒙蒙的天空中飞来,他乘着仙鹤飞走了,消失于天际。 “孔仙胄真的走了?”菩恶疑心道。 “此人武功虽高,不讲理也是出了名的,言而无信更是天下第一,不过我看他这回好像是认真的。”慕容笙说。 “公子言之有理,相信今日一战会是佛道两家关系的转折点,孔仙胄此后不会再屠杀我佛门弟子了。”摩罗什说。 “多谢大师南来,助我寺渡过此番劫难。”三神僧一齐向摩罗什下跪,诚心拜谢。 摩罗什让三人请起,只道是:“佛门本一家,并无南北分。” 几人下山后回到少林寺,衍睿果然不负重托,将该传的话都传到了,寺中僧众走了寥寥数人,少林寺依然是天下第一大寺院,唯北方的金瓦寺可分庭抗礼。 第194章 可塑之材 下到半山,尚未到少林寺,迎面上来一人,走近一看是小和尚衍睿,慕容笙问他天都晚了做什么去,也不怕山上有虎豹豺狼出没。 衍睿身形纤长,虽只十四五岁年纪,却赶上慕容笙高了,憨憨一笑,“小僧听师傅跟师祖他们谈论,山巅有孔阁主留下的悬空书法,颇为玄妙,想要一睹其风采。” 慕容笙暗自思忖,孔仙胄与摩罗什决斗一事,除了当事者也就三大神僧和他亲历,哪有什么少林寺的一二代弟子,冷哼一声,斜着眼道:“小小年纪便谎话连篇,长大了可怎么办,今日我还跟你太师祖说你是可塑之材,看来是我看错人了。” 天色灰暗,看不到衍睿的脸色变化,他急道:“慕容公子,对不起,小僧是撒了谎,可是,可是……” 他默默低下了头。 “让我想想啊,是不是菩恶大师对你说的?”慕容笙问道。 衍睿惊得咦了一声,赞道:“公子真是神人,这都能猜到。” 饶是神仙也禁不住被戴高帽,慕容笙呵呵一笑,“下山,我刚从山顶下来,孔仙胄的字迹已被大风抹平了。” 衍睿叹息一声,满含失望。 慕容笙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向山下走去,“快给我说说,菩恶大师为什么要给你讲这隐秘事,是不是他又有把柄被你抓住了?” “菩恶太师祖一个人在寺后崖边唉声叹气,小僧见他可怜,从菩善太师祖房中偷了酒给他喝。”衍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那酒本就是菩恶太师祖的,被菩善太师祖抓现形后没收了。” “这个酒肉和尚!” 慕容笙哈哈一笑,但想上回和易尘偷喝了菩恶的酒,投桃报李,怎么也得回报他一下,灵机一动便有了主意。 途中,道边的草木攒动,有异物侵入,慕容笙兔起雀跃一般跳到那里,竟是一条大蟒蛇,一掌便将它斩杀了,没有打斗,没流一滴血,轻而易举,刚吞掉一头鹿的黑蟒甚至都没想好要不要吃他。 当慕容笙拽着黑蟒走回来时,衍睿都看呆了,在整个少林寺,能降龙伏虎者,除三大神僧,寥寥无几人,这黑蟒体长二十尺,粗如人腰,可不比猛虎好应付。 “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慕容笙将黑蟒丢给了衍睿,衍睿慌忙抱住,险些被那粗壮的身躯给压倒。 衍睿将黑蟒扛在肩上拖着走,唯恐黑蟒死而复生,双手紧紧箍着它的头,追问道:“慕容公子,你刚才用的什么武功,如此轻而易举便制服了这大黑蟒,太厉害了。” 慕容笙猛然止步回头,“想知道吗?” 衍睿猛劲点了点头。 “你拜我为师就告诉你。”慕容笙笑道。 “那算了。”衍睿不乐意道。 慕容笙哈哈一笑,心想再聪明的人,做和尚后都会成木头,“我刚才用的是少林龙旋掌,蛇打七寸,一击制胜。” “少林龙旋掌?这套掌法虽没听过,但有少林二字,那肯定是我少林寺的武学了。公子怎么会我们少林寺的武学?哦,我知道了,你跟易尘师叔祖是结义兄弟,肯定是他教你的。” 衍睿比易尘小了不过六七岁,竟要喊他师叔祖,这个辈分有够乱的,果然辈分与年龄无关。 他接着道:“我听师傅说过,易尘师叔祖的绝学好像是无量寿仙掌,北方狼族先哲法王释迦叶上回来寺中惹事,师叔祖用的就是这套掌法,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师傅还说,易尘师叔祖是我们少林寺武功最强者,西蛮武评榜,他可是高居副榜第二,仅次于苏木山三大仙。” “说了这么半天,你到底想不想学?”慕容笙问。 “公子要传授给我?易尘师叔祖习练的武学,应当是相当高明的,就怕小僧资质鲁钝学不来。”衍睿说。 “那算了。”慕容笙猛地加快脚步,向山下走去。 衍睿扛着大蟒蛇,嗖一下蹿了前来,为难道:“公子,我没说不学啊,就怕你教不会我。但有一件事咱们说好了,小僧绝不拜你为师。” “教不教是我的事,学不学的会是你的事。想拜我为师?就你这赖徒弟,我还看不上收呢。” 慕容笙边走边说,于是将《十二经流疏》上记载的少林龙旋掌的掌法口诀背诵给衍睿听。 这少林龙旋掌本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黄老仙参悟十三经,对此绝技进行了修改完善,威力更增,可与无量寿仙掌争高低。 慕容笙见衍睿心地淳朴,行事机敏,是难得的可塑之材,有意点拨他。反正《十二经流疏》上记载的绝妙武功多的是,他一个人也练不过来。 别看衍睿木愣愣的,脑子还挺灵光,慕容笙背诵了两遍,他竟能记得十之八九。 衍睿一边默诵武功心法,慕容笙一边给他讲解,正说着已到了少林寺后。 暮色中,菩恶一个人蹲在悬崖边喝闷酒,边喝边大放厥词,东拉西扯,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慕容笙让衍睿就地生火烤蛇肉,他自己则过去坐在了菩恶身边,笑道:“大师好雅兴。” “什么雅兴,我这是喝闷酒呢。” 菩恶本想递酒给慕容笙喝,一摇酒葫芦听到酒不多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葫芦嘴顺势塞到了自己嘴里。他斜眼瞧了瞧大蟒蛇,见衍睿皮都没褪就要架在火上烤,忙制止道:“你这做法不对,白糟蹋了这大蟒蛇。” “太师祖,我是第一次干这事,当然没经验。”衍睿说。 “去去去,我来,别糟蹋了好东西。” 菩恶亲自上手,三两下扒掉了蛇皮,掏空了内脏,再摘头去尾,余肉色鲜嫩的蛇身仍有十五尺长,他双手拉扯,撕下一段三尺长的丢给衍睿,让架在火上烤,剩余的丢到了一旁的大松树树杈上,自言自语道:“风干了的蛇肉也不错,很美味的。” 衍睿见太师祖手法熟练,心想他肯定经常开荤,真是罪过,抱着那湿漉漉的蛇肉,反胃极了,仍不忘调侃一句:“那要是被鹰或雕吃了怎么办?” “谁敢吃我的蛇肉我便吃它。”菩恶愤恨地说。 不一会,蛇肉便烤得滋滋冒油。 短暂的沾沾自喜之后,菩恶又闷闷不乐了,一口喝光了酒葫芦剩余的酒,空了个精光,又让衍睿去偷酒。 “菩善太师祖那里真没酒了,我都翻遍了。”在火光的照耀下,衍睿面露难色。 “放屁,上个月他收了我五葫芦酒,这个月我才喝一葫芦,怎么可能没了。”菩恶斥道。 衍睿见骗不过去,改口道:“太师祖,你今天喝得不少了,改天再喝,细水长流不是。” 菩恶指了指烤得滋滋冒油的蛇肉,“没有酒,这肉怎么吃?顺带到厨房偷点孜然来,那样才美味。”说罢咧嘴一笑。 衍睿正要走,被慕容笙喊住了,“这酒可不能白偷,你得跟菩恶大师讲条件。” 衍睿有些懵了,忽然想到了途中慕容笙所言,他内功尚浅,练习少林龙旋掌有些勉强,不敢正眼瞧菩恶,低头道:“太师祖的少阳神功乃天下第一神功,若得太师祖指点,从今以后,徒孙必定更加悉心照料太师祖的衣食住行。” 菩恶嘿嘿一笑,微醺道:“慕容公子,你又在教坏我少林弟子。” “教徒子徒孙武功,又不是什么羞耻之事。大师,你要是答应了,我还可以帮你解决一大难题,助你参加武林大会。”慕容笙说。 “真的?”菩恶眼睛瞪得老大。 “当然。”慕容笙笑道。 “成交。”菩恶说。 “多谢太师祖。多谢慕容公子。” 衍睿大喜,自后墙翻进了寺院,偷酒去了。 “公子快说说,怎么才能去戎州,但是先说好了,必须得师兄同意,否则又要被他禁好多东西,我可受不了。”菩恶急切道。 “菩善大师只说让菩心大师带人去,你不一定非得把菩心大师比下去,可以与他平起平坐。” 菩恶稍加思忖,自言自语道:“对对对,别说同去,接受菩心师弟的差遣都行啊!” 衍睿果然不负所托,偷来了酒和孜然,孜然往蛇肉上一撒,香味浓浓。 慕容笙和菩恶喝酒吃肉,衍睿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实在忍不住诱惑,说了句:“太师祖,我也想尝尝。” “你要是尝了,死后就炼不出舍利子了。我还是教你少阳神功心法,等你背熟了再教你运功法门。” 菩恶边吃边说,陆陆续续地将少阳神功心法诵了两遍,衍睿忙着记心法,也就忘了吃肉喝酒这茬。 第201章 无限风情在险峰 慕容笙和罗袖边走边聊,沿着山间小溪一侧的山脊小道,漫步向山顶走去。 这山势陡峻,杂草丛生,但二人都是一流高手,丝毫没有阻碍。 林中偶有虎狼咆哮,循着气味前来想要偷袭二人,为慕容笙的气机所慑,吓得逃走了。 慕容笙偶然回身看一眼罗袖,娇好的容颜,婀娜的身姿,真的是美艳动人,被她一衬托,自己倒显得像个丑小鸭。 “师傅,你偷看我做什么?”罗袖笑问。 “你要是元庆师太我就不看。”慕容笙笑言。 “我就知道你对老尼姑念念不忘,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出现。”罗袖笑道。 慕容笙无奈地摇摇头,“我准备到山顶过夜,好好睡一觉,明天与一字正清派决一死战,你不回去,跟着我做什么。” “我也准备在山顶好好睡一觉,明天上正清山看热闹,看师傅如何将天下第一大派打得一败涂地,颜面扫地。”罗袖说。 二人谈笑间已到了山顶。 山顶风声呼呼,一抹残阳余晖照在身上,也能感觉到是冰冷的。 罗袖的一袭红衣迎风飘扬,仿似一面旗帜,又如赤炎烈火。 慕容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巨大的岩石,望着夕阳。罗袖也坐了下来,仅仅依靠着他。慕容笙只觉一股香味迎面袭来,呼吸都有些粗重。 “这么大的地方,非要跟我挤,有意思吗。” “谁让你是师傅呢。” 罗袖笑颜如花,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有意无意地摆弄着,像个孩子。 她可不小了,不止是胸脯,还有年龄,丰韵少妇,至少比慕容笙大十岁,但凭容貌相较,分辨不出来。 “师傅是用来欺负的吗?我光教你武功了,没教你尊师重道,要不今天给你补习一下。”慕容笙笑言。 “你要感觉我能记得住,可以说说。” “那还是算了!你记住了也未必做得来。” 罗袖噗嗤一声笑,侧头靠在了他肩上。 “你们洞庭十三派这次好像来了不少人,是想跟一字正清派火拼吗?”慕容笙问。 “也不全是,我们去了趟冀州,顺道来戎州了。洞庭十三派,并非人人都念你的好,比如黄道泉,他这人心胸狭隘,可一直记着首次相逢被你羞辱那一茬,还有刘传志,你抢了他的元庆师太,他不跟你拼命就不错了。”罗袖笑道。 “早看出来了,刘传志居然能看上元庆尼姑,这眼光也是够刁钻的。”慕容笙笑道。 “我倒是觉得元庆老尼姑的眼光更刁钻。”罗袖咯咯娇笑。 “找打!” 慕容笙使劲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罗袖娇哼一声,两腮红晕笼罩,他又说:“据我观察,上回赴西胜救公主你们都没去这么多人,想来这次冀州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漠烟公主入西蛮后,玉门关外的西蛮大军聚集更盛,皇甫中圣派去西蛮的使者也都是碰壁而回,无一能见到公主的面,郭效忠于是让皇甫瑜入西蛮,企图利用往日情分打动公主。我们得到消息,千里奔袭而来,想要解救皇甫公子,但他也是一心入西蛮,拒绝跟我们走。” “皇甫瑜跟漠烟打小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若入西蛮,凶多吉少。”慕容笙叹息一声,悲从中来。 “不应该,公主怎么也该念及旧情,不至于那么狠心。” “公主不会,谁能保证西蛮皇帝不会。” “难怪皇甫大人那么悲伤,他应该猜到会是什么结果了。” 罗袖脸上笼罩了一层阴霾,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软绵绵地靠在了慕容笙身上。 “冷吗?”慕容笙关切地问。 罗袖点了点头。 慕容笙伸手将她紧紧搂住。 一轮残阳坠西山,萧索风景愁煞人,却不知为何,它久久不肯落下去。 罗袖侧头凝视着他,“师傅,非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吗?江湖上传言,有六成的人猜测你不会去。” 慕容笙冷笑一声,转过头来凝视着她的眼睛,四目相望,近在咫尺,“那你说我应不应该去?” 罗袖眼含秋波,深情脉脉地说:“我不想你死。” 慕容笙沉默了,赴约即是入牢笼,生死由不得自己。 罗袖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笑道:“如果咱们再早相逢十年,没准你就是我的了。” 慕容笙脸刷一下就红了,转过脸去笑道:“十年前我还没成年呢,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你……干什么……” 慕容笙知道这不是错觉,清醒地感受到胯下被一只玉手隔着裤子握住,那么温暖,他都不敢去看罗袖的眼睛,还不争气地顶了起来。 “让徒儿检查一下,师傅最近有没有不老实。” 罗袖探索着,将手直接伸了进去,伸舌头舔着他的耳垂。 无限诱惑,慕容笙也把持不住了,伸手攀上了她的雄峰,笑道:“这都是你逼的,为师可不会吃亏。” 罗袖使劲捏了一把,戏谑道:“不吃亏你能奈我何?” 慕容笙伸手探进了她的衣领,握住那玉峰的时候,全身酥麻,奔腾的血液都快凝滞了,喘着粗气问道:“你和元庆打斗的时候自称是完璧之身,真的假的?” 罗袖媚眼含春,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哪儿有什么道德伦理,师徒情分。 慕容笙一把搂住她的头,吻住了她的红唇,大力吮吸,另一只手早将内部攻陷,流水潺潺。 罗袖娇喘道:“师傅,轻一点,时间还早呢。” 慕容笙体内如火山爆发,亟待发泄,怎么忍受得了,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调整位置后,大力耕耘。 二人的第一次同时被攻陷。 隆冬不寒,夕阳只是明灯,萧瑟山野,与天地共鉴。 慕容笙体内积蓄了二十多年的火山喷发后,喘着粗气躺在了冰冷的岩石上,此时的他全身如火,丝毫不觉得冷。罗袖趴在他身上,一袭红衣盖住二人的裸体。 “师傅,够了没?”罗袖笑问。 “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啊,怎么感觉你是在欺师灭祖。”慕容笙笑道。 罗袖将手指伸到他面前,指尖有殷红的鲜血,“你尝尝是不是。” 慕容笙没有拒绝,含住了她的手指。 罗袖埋头在他胸前,舍不得离开。 “真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罗袖问。 “你居然是完璧之身。” 要知道罗袖可是艳名播天下,蛾眉榜可排第一,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嫁人,别说是在等我。”慕容笙笑道。 “看把你美的,咱两今生注定无缘,你是我师傅。” 罗袖又道:“我小时候碰到过一个剑客,他一人杀了三十多个土匪,救了我们全村的人,从此我便立誓长大后要嫁一个他那样的人,三十年了,从未遇到过。” “那你会不会怪我打破了你的美梦?” “龙城飞将,还不赖。”罗袖笑言,忽然沉着脸道:“你又要来啊,明天可还要面对生死大战呢,保存点体力。” 罗袖嘴上虽这样说,身体却不老实地往上凑,还用手扶着。 慕容笙向上一顶,刺透了黎明。 隆冬的天明来的比较迟。 慕容笙摸着黑起身,为尚在熟睡中的罗袖盖好衣服,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心中满不是滋味。 把自己的徒弟给睡了,这算怎么回事? 慕容笙正待离开,忽然发现身后的巨石上插着一柄剑,居然是仙刃。昨晚办事的时候还有第三者在场,这怎么可能?此人极有可能便是释迦叶,自己却毫无察觉。人生第一次,太投入了。所幸仙刃是插在了石头上,不是插在他二人的背上。 慕容笙转向大石另一侧,见石头上以指力刻着两行字:“负剑上正清,此女可无恙。” 一字正清派势力遍及华夏,释迦叶带着仙刃几乎可以说举步维艰,到哪儿都被骚扰,吃饭怕下毒,睡觉防被刺,走路防暗箭,实在是不堪重负,若慕容笙带着仙刃上正清,可撇清他与仙刃的关系,重获自由。 最为关键的是,用仙刃施展金瓦寺的武功,使不上全力,号称名剑,实为累赘。 慕容笙原想着能与释迦叶这个舍利明境的佛陀并肩作战,获胜的希望还大一些,最不幸能争取个全尸,这一来可倒好,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还成了释迦叶的挡箭牌。 释迦叶以罗袖的性命相要挟,慕容笙刚睡了人家,总不能提裤子就当负心汉,不就范也不行。 慕容笙取了仙刃,伸手抚平巨石上的刻字,驾着轻功,踩着崇山峻岭,向东而去。 睡梦中的罗袖脸颊上划下两行清泪。 其实她早就醒了,大冷天的,露宿山巅,没了那个温暖的身躯遮风,不冻醒才怪。 罗袖披着红衣,站在山巅,望着风一般疾掠在山间的身影,道一声珍重! 第202章 浩瀚阵势 大渊王朝鼎盛三百年,武林人士非常忌惮,尤其是在昆仑钟氏兄弟召开武林大会被朝廷冠以非法聚集的罪名剿灭后,极少有人敢组织武林大会,要组织也是暗地里进行,如此一来参加的人便少之又少。没几个人参与,算得哪门子上的武林大会? 若非有郭氏兄弟暗中支持,号称天下第一大派的一字正清派也没有胆量组织武林大会。 戎州州域千里,半个月来,往正清山方向聚集的江湖豪客从未停止。 腊月初八。 一大清早,正清山方圆三十里内下榻的江湖人士便起程往正清山聚集。 禄东青和不夜城的人一起前行,畅谈这一路,东凰终于与这个楼兰第一剑客敞开心扉,说是来相助慕容笙的,二人又开始商议怎么个相助法,最后一致认为要等待时机。 高山恶和似玉依旧待在马车内,卿卿我我。两个大胖子,才一天时间就把两匹马累瘦了。 “让路!” 后面一队官兵高喊着呼啸而过,将沿途江湖人士惊得人仰马翻。 大有人在背后骂骂咧咧。 禄东青想使暗招,被东凰劝阻了,“看情形,这官兵一定是戎州府的,少惹为妙。” “戎州府很了不起吗?”禄东青一脸不屑,却还是放弃了攻击,算是给不夜城城主面子。 “没什么了不起,戎州不过比楼兰疆域大一些罢了。”东波笑道。 禄东青脸色铁青,随即释然,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我楼兰子民在玉门关外牧马放羊,从无所惧,我还以为大渊比楼兰小很多呢。” 这下该弄到东氏兄弟脸色铁青了,久久不能释然。 华夏九州五府,楼兰还不及九州之一,足见差距之悬殊,然而,就是在如此悬殊的差距之下,楼兰仍然敢时不时地挑衅大渊王朝,更是借道给西蛮赴玉门,可见大渊之懦弱。 “禄东青,你给我站住。” 一人一骑骤然而至,乃是洞庭金刀门掌门刘传志,他指着鼻子便大喝道:“元庆师太昨夜一夜未归,你是不是把她杀了?” “还有我们坊主呢?”画春坊的人也围了过来。 洞庭十三派大批人马涌上来,拦住了去路。 “东城主,得罪了,我们跟禄大侠有些私事要了,如果不夜城跟楼兰没什么瓜葛,可先行便是。”擎苍派掌门田锦鲤说罢,让人让开一条道来。 东凰笑道:“我与禄大侠也不过萍水相逢,瓜葛谈不上,不过我倒想听听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也好,请东城主做个见证也是好的。”田锦鲤又道:“禄大侠,元庆师太和罗袖掌门昨天跟你同去追那蒙面人,何以至今未归,还请给个合理的解释。” 禄东青冷哼一声,“她们归不归关我何事?” “你,你这楼兰痞子,还我师太来。”刘传志拔昆仑出鞘,便要与之厮杀。 田锦鲤让他稍安勿躁,并叫齐高洋等人给拦住了。 禄东青依旧是毫无惧色,全然不把洞庭一众人放在眼里的态势。 “禄大侠,给个面子,什么事解释清楚就行了,别忘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做。”东波笑言。 “我追蒙面人有三十里,你们的师太跟坊主武功太差,追了不到一会就跟丢了,我压根就跟她们没有碰过面。”禄东青说。 “不可能,你撒谎!”刘传志呼啸着,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刘掌门若想再来一次昆仑对决,在下奉陪。”禄东青冷哼道。 “田掌门,相信你也看出来了,禄大侠性子耿直,也不是杀人灭口的人,如果没有充分证据,不要信口开河,免得伤了和气。”东凰说。 “诸位,得罪了!” 田锦鲤让人让开了路。 刘传志以为失了最爱,如何能把持得住,好几个掌门都拦不住,依然想追上去。 田锦鲤狠狠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遍视洞庭人众,“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元庆师太和罗掌门事后再找。” 将近正清山,远远可见周边骤然间多了许多帐篷,约莫数千个,原来是一字正清派教众全部聚集到此,总舵内住不下,便让各分舵的人自行解决食宿。 一字正清派总舵外,守候着足足两个分舵上万人在迎客,分别是苗人杰和楮烟汀率领的阳州分舵和神州分舵,说是迎客,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关门打狗的计策。 听闻是不夜城城主大驾光临,苗人杰亲自接待,安排人引进了总舵内。 一字正清派山门大开,江湖群豪齐聚校场,浩浩荡荡不下十万人,单单一字正清派便有七八万。 一字正清派左右掌门坐主位,高高在上,其余各大门派按照江湖地位不同,依次类推向周边延伸,围成了一个圈。 不夜城的位置设在左侧客位第二,足见其在江湖上的地位之高。 不夜城这边,东凰和禄东青就坐,余人皆站在其后。禄东青是楼兰人氏,也无门无派,所以没有席位,东波便让出自己的位置给他。 左侧客位第一是官府的人,有两个席位就坐,但只坐了一人,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 东波俯身到东凰跟前,指着那中年人说:“大哥,那位好像是……” “不错,是戎州牧大渊四皇子赵遏。”东凰说。 “幸好途中没跟他们起冲突,否则这武林大会咱们可就难脱身了。”东波额手称庆。 “你们不是要相助慕容笙吗,这本来就是引火烧身之举。”禄东青说。 江湖各大门派陆陆续续入场,少林寺、摩天教、云崖阁、神门、圣府宫、洞庭十三派、金瓦寺…… 圣府宫作为西蛮门派,为何会在受邀之列? 圣府宫曾经是西胜门派,为非作恶,被龙城飞将率人剿灭,残存势力流落到西蛮,重新聚集而成,归根结底,他们是属于华夏一脉的。 金瓦寺为何会被邀请? 这还不是释迦叶的功劳,他与大渊八皇子赵护印于少林寺外一战,人人都知仙刃在他手,一字正清派召开武林大会就是专门针对他的。 所谓冤家路窄,洞庭十三派竟然被安排在左侧客三的位置,十三派掌门尽皆落座,恰恰禄东青与刘传志相邻而坐,距离不过十尺。 刘传志一见到禄东青便吹胡子瞪眼,比见到情敌还可怕。 禄东青当他空气,不予理会。 东方晓日。 江湖群豪基本到齐,唯有苏木山和金瓦寺的位置空着。 苏木山就不用说了,邓天门和仲凤清打了三百年,除非天地塌陷,否则他们不可能下山。知天道人黄侗鎏也是性格怪癖,皇帝都请不动,一字正清派能请动才怪呢。 至于金瓦寺的位置,明显是给释迦叶设的,他会来送死吗? 最末还空着一个席位,差点都没人注意到,旁边插着一面旗帜,上书九月笙的大名。 第203章 丐帮 “东城主,那九月笙的位置是给我家公子留的吗?为什么是九月笙?”似玉好奇道。 “那是因为你家公子干坏事的时候叫作九月笙。”东波笑道。 “十年前,九月笙火烧正清盗仙刃,名动江湖,一字正清派集全教之力花费十年时间都不能将其抓住。江湖盛传慕容笙是龙城飞将之后,此事也越来越被坐实,一字正清派之所以写成九月笙,是为了掩人耳目,假装不知其龙城飞将的身份,免得与西胜府结仇,与朝廷结怨。”东凰冷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南来之时到过西胜府,鬼城一座,于一字正清派哪有威胁可言。至于朝廷,大多数人巴不得龙城飞将就此消匿,怎么可能替他报仇。依我看来,是一字正清派想多了。”禄东青说。 曾经的无双国士,大国重器,竟陨落至此,可叹可悲。 被西蛮堵在家门口都不敢吱声,也难怪了。 这时,一伙乞丐步入校场,搜寻了一圈,骂骂咧咧,不肯消停。 “你们是做什么的,嚷嚷什么?”一字正清派大师兄谭淸煌走来呵斥道。 为首乞丐对他无视,直接朝着主位的左右掌门吆喝:“敢问两位掌门,武林大会,为何没有我们丐帮的席位?” “丐帮?属老夫孤陋寡闻,天下有这门派吗?”庞正琚笑道。 “我看你真是孤陋寡闻!” 为首乞丐是个中年人,虎背熊腰,威仪凛凛,忽然双掌齐出,大喝一声龙凤呈祥,掌间聚气化龙,入半空咆哮一阵烟消云散。 江湖群豪皆看得呆了,纷纷议论这是什么武功。 “在下李震京,忝居丐帮帮主之位,诸位武林同道,有礼了。”中年乞丐环视四周,作了一礼。 一字正清派邀天下群雄至此是拉拢人心为己所用,见识到这等厉害角色,当然不敢得罪,庞正琚被冲撞,仍笑脸相迎,让人为丐帮安排席位。 似玉原本与高山恶躲在最后享受二人时光,为会飞的龙所吸引,满以为是慕容笙到了,跑出去才发现是一群乞丐,不过有三个熟悉的面孔混在其中,她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喜道:“范老头,葛奶奶,凤大侠,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玉儿吗,吆喝,几天不见又长胖了。”范正大戏谑道。 似玉瞪了他一眼,嘟了嘟嘴,四下张望一阵,问道:“我家公子呢?” “你家公子不是跟你一起吗?”葛光明问。 “哪有,早在不夜城我们便分开了。”似玉说。 “大家不要声张,我大哥必然另有打算,咱们耐心等待便是。” 戴着面具的凤麟没有与李震京等同坐,而是步入了金瓦寺的空席位坐定,这才引起众人的注意。 有人惊奇道:“那不是剑神之子凤麟吗?” “敢问这位可是凤麟凤大侠?”雍正岚问。 “区区在下,大侠不敢当,雍掌门有话直言。”凤麟很有礼貌地抱拳说道。 “我们原打算是要给凤大侠送去请柬的,但凤大侠行踪不定,这才错过了,小可先在这里赔个不是。为防止此等情况出现,我们专门设了贵宾席,请凤大侠移驾就坐。那是金瓦寺的席位,不适合您。”雍正岚笑道。 “雍掌门有所不知,我父虽是剑神,但我自幼在金瓦寺长大,师从金瓦寺住持摩罗什,释迦叶是我师叔,金瓦寺的事便是我的事。” 凤鸣一言,惊呆众人。 雍正岚和庞正琚脸色凝重,心中暗暗叫屈,奶奶的,怎么跟剑神的儿子杠上了,剑神新开天门,威望遍及华夏,他们可还没夺取扶天的打算,莫非是天意如此? 凤麟落座一会,对面一个身着甲衣的将军前来相邀,“凤大侠,我们四殿下想邀您过去一叙。” “我猜四殿下感兴趣的不是本人,而是扶天。”凤麟一提到扶天,那将军脸色刷一下就变了,他将扶天递过去道:“殿下感兴趣可尽管拿去赏玩,不过将军记得还回来。” 那将军大喜,满脸感激之情,满嘴感激之言,携扶天到了赵遏跟前。 赵遏拔剑出鞘,三万剑意汇聚的强大剑气喷射出万丈光芒,折射得晨曦洒遍校场,夜余灰暗尽去。 他连连赞道:“好剑,好剑!” 江湖群豪俱是一脸艳羡之意,满目钦佩。 扶天入鞘,赵遏让那将军送返,并说:“多谢凤大侠借剑,四殿下说了,在戎州不论有何事尽管开口,我们戎州府都愿代劳。” 凤麟借扶天给赵遏,给足了这位四皇子面子,作为戎州牧的他当然也不能小气,才有此诺言偿还。 丐帮教众入席后,似玉便加入了他们一伙,坐在葛光明一旁。 “你是李震京?”似玉瞪大了眼睛,仍跟眯着眼没两样。 “正是在下。哇,这位漂亮的姑娘有何指教?”李震京一本正经道。 似玉羞涩含笑,“一看李帮主就是老实人,快告诉我,我家公子是不是你师傅?” “就这还老实呢,差点被凤麟给超度了。”范正大讥笑道。 “范叔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是为了帮我师傅才来的,否则这破地方请我都不来呢。”李震京噘着嘴道。 “李帮主,话先别说早了,慕容笙是不是你师傅,还得看他认不认你。若是不认,你将很荣幸成为第一个被扶天超度的人。”葛光明说。 “葛姨怎么还怀疑我,这降龙三十八掌除了我还有谁会?”李震京不满道。 “不是降龙一百零八掌吗,怎么变成三十八掌了?”似玉问道。 李震京憨憨一笑,“师傅是教了一百零八掌不假,怪我鲁钝,就学会了三十八掌。” 原来凤麟和正大光明在次州丐帮总舵守了半月,终于等到李震京外出潇洒归来,其相貌与城南瞎子画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果然不是慕容笙的徒弟。 此番相遇不是他们去找李震京,而是李震京率人找上门来,将他们所住客栈团团包围。 结局却是,凤麟一人一剑荡平了丐帮帮众,正大光明两个一品高手联手降服了一品李震京,逼要解药。 李震京才说给范正大吃的并非毒药,而是自己腋下的污垢捏的泥球,范正大暴怒,将他一通暴揍。 凤麟答应过师傅要渡人一千,准备拿李震京第一个开刀。 李震京大喝一声:“你们敢动我,我师傅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三人恐杀错了人,再三印证之下,李震京口中所描述的师傅竟然是慕容笙。 三人商议之下,决定带着李震京去找慕容笙,适逢一字正清派召开武林大会的消息传出,李震京主动请缨,要求带着丐帮教众赴会相助师傅慕容笙,这才有了目下的情况。 高山恶苦等良人不归,也悻悻地跑了过来,见似玉花痴似的盯着身材健壮的李震京,心中颇有不满,醋意大发,咧嘴道:“江湖把戏,有什么好稀罕的。” “似玉姑娘,这位公子是……”李震京见似玉羞涩地低下了头,哈哈一笑,“果然是郎才女貌,可喜可贺,两位大喜之日,一定要请我啊!” 高山恶对李震京的厌恶之情立即烟消云散,喜道:“一定,嘿嘿,一定!” 正大光明相对无言,俱是一脸惊诧,与似玉分别月余,不曾想这丫头居然…… 第204章 姗姗来迟 过了一个时辰,慕容笙和释迦叶依然未现身,江湖群豪有些不耐烦了,大冷天的坐在风声呼呼的广场上,谁愿意。 日上三竿,阳光依然冷冽,丝毫不给这百年一遇的盛会面子。 “雍掌门,庞掌门,这茶都喝过三巡了,再喝尿都憋不住了,还等什么,一字正清派聚集数万人在此,难道是为了消遣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吗?”清风观观主黄道泉笑问。 江湖群豪一齐插科打诨,哈哈大笑。 “既来是客,主家不发话,说明还有人没到齐,这位道长未免太有些急躁了!”坐在客座第一位的戎州牧大渊四皇子赵遏说道。 黄道泉不敢应声,余人亦然。 吵闹的校场一下寂静了许多。 “有四皇子坐镇,这武林大会平添三分尊容,是我等江湖人士的幸事,不急,不急。”摩天教中为首之人笑道。 这人身材微微发福,短须如戟,天庭饱满,生就一副怒容,摩天教只他一人就坐,余者皆立在其后。 江湖群豪连声附和称是,现场的气氛又活跃了不少。 “这牛鼻子是谁,马匹拍得倒挺响。”刘传志低声道。 “在座唯一上了西蛮武评榜的人,你说还有谁?”齐高洋抚着胡须,微微一笑。 “夜枭?难怪……”刘传志平日里絮絮叨叨的废话被遏制了。 洞庭其余掌门,皆默然。 “据说摩天教主入逍遥神仙了,我怎么看着不像。”禄东青不屑道。 “夜枭极少离开摩天山,此番能被请下山来,足见一字正清派是下了大功夫的。雍正岚、庞正琚加上夜枭,正好是来对付慕容笙和释迦叶的,如果释迦叶爽约,禄大侠还是有机会试试夜枭的《十恶通典》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不过我想首先你得征得凤大侠同意。”东凰笑言。 禄东青握紧了手中的剑,坚毅的目光望向了凤麟和夜枭。凤麟平静异常,倒是夜枭,时不时会斜着眼看凤麟,表现得不怎么友好。 “夜教主所言甚是,四皇子驾临鄙派,真是蓬荜生辉,我兄弟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雍正岚和庞正琚起身向前,向赵遏作了一礼。 赵遏起身回礼:“本王的武功虽不及我八弟护印登峰造极,但我也是打小便痴迷武学,对江湖儿女自有一番不同的情谊,能得二位掌门之邀参加这百年一遇的盛会,实是三生有幸。” 众人皆赞四皇子仁义。 左右掌门又向众江湖人士行礼,以示欢迎。 雍正岚说:“诸位,我一字正清派斗胆将江湖群豪邀约至此,想必缘由大家伙是知道的。十年前,我正清山被烧,祖师爷齐孤鸿的佩剑仙刃被盗,至今未曾回归,实在是奇耻大辱。众所周知,火烧正清盗仙刃的是九月笙这小子,现今仙刃又在金瓦寺释迦叶手中,这二人神出鬼没,委实难抓,我跟庞师弟商量再三,决定召开本次武林大会,请诸位武林同道主持公道。” 全场哗然,众人皆道一字正清派办事公正,无愧江湖第一大派。 “主持公道!敢问雍掌门,怎么个住持法?” 清脆的声音传来,格外引人注意,打破了喧闹的场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靓丽的红衣出现在校场口,隆冬季节,如此亮眼的装扮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面对罗袖绝美的容颜,众人禁不住发出声声赞叹,不愧是蛾眉榜上的美人,果然有天仙下凡的绝姿绝色。 要知道罗袖在蛾眉榜可才排到第五位,便已经如此倾国倾城,让整个武林为之倾倒,那前四位的岂不是更加要人小命?也有人质疑孔仙胄的审美水平,骂他是不是眼瞎了。 “原来是画春坊坊主,失敬失敬。”雍正岚呵呵一笑,正色道:“我兄弟二人的本意是在正清山,在诸位的见证下了结此事,既然释迦叶和慕容笙不肯现身,只有劳烦众位武林同道协助我教,共同缉拿这二人,夺回仙刃,鄙派定当感激不尽。” 罗袖冷笑一声,“雍掌门,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问,如果慕容笙出现,你是要和他单挑,或是你们左右掌门一起对付他,还是说一字正清派数万人一起上?你们的意图是杀人还是夺剑?” “不杀人,但要诛心。夺剑是必然。要我一字正清派所有人一涌而上,九月笙好像还不具备这资格。”庞正琚冷哼一声。 “庞掌门的意思是二位掌门要联手与慕容公子单挑了?那要怎么个诛心法?”罗袖追问道。 “公平一战,九月笙若输,需在正清山跪足七七四十九天,祈求我一字正清派祖师爷在天之灵的宽恕,我们若输,此前恩怨一笔勾销。”雍正岚说。 “两位掌门好气魄,这个见证人我倒是挺愿意做的。”罗袖盈盈一笑,漫步走向了洞庭十三派的座席。 “二位掌门准备与慕容公子一战了结火烧正清之事,那要如何了结与我师叔释迦叶的过节呢?”凤麟起身问道。 “令师叔贵为北方狼族先哲法王,无礼冒犯我中原门派在先,归还仙刃是必须的,至于如何处置他,当由各大门派在此判决。”雍正岚说。 “好公平,好公平!”凤麟冷笑道。 笑中的言外之意是,释迦叶可并非从你一字正清派手中夺得仙刃,能将仙刃归还已经给足你偌大面子,何故要咄咄逼人,竟将整个中原武林都拉拢进来。 刘传志望着校场入口好大一会,不见其他动静,迫不及待地问刚落座的罗袖:“罗掌门,元庆师太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师太在途中盯上几个壮汉,料想这会已经得手了!”罗袖笑道。 “什么?这个贱人!枉了我对她一片真心。”刘传志切齿道。 这话他已经说了不下十次,但当再次面对元庆尼姑时,他又跟丢了魂似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十年弹指间,正清草木盛。” 洪亮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众人禁不住四处观望,议论纷纷。 “九月笙,少在这装神弄鬼,快现身!”庞正琚喝道。 正清山上,阳光照射之中,一人右手执剑,翩翩落下,他的身体遮住了太阳,烘托出巨大的躯壳如一张黑网,笼罩了整座校场。 青年仗剑而立于校场中央,面色冷峻,孤傲不羁。 “是他!” 高山恶心中嘀咕,险些喊出声,努力抚着胸口,使自己保持平静。 与此同时,似玉惊喜地喊一声:“公子?” 高山恶指了指场中间的青年,“你跟他认识?” 似玉点点头,眼神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慕容笙身上。 第208章 道君 “哪里来的妖女,找死!” 摩天教左右护法秦弋华和郭碧树再度现身,提着长剑急速掠入校场,奔似玉而去。 二人将近跟前,似玉猛然起身,举手喊停,“玉儿不杀无名之辈,快快报上名来。” “就你还不配知道我们的名字!” 秦弋华和郭碧树的脚步丝毫没有减缓,脚底抹油一般,双剑递进,对似玉展开了合围攻杀,剑剑到肉,丝毫不留情。 似玉天生明境金刚身,空有一身蛮力,刀枪不入,蒙着头就上蹿下跳地往二人身上撞,起初还能触及其身,不出十个回合,二人已摸透了她的套路,频频躲开攻击,变成了她自己往地上猛砸,隆隆的声响中,校场上出现了一个个大坑。 似玉累得气喘吁吁,身上衣服被二护法的剑全部割破,只剩下一条条的破布挂在身上,里面的红肚兜都能看见,委实凄惨。 江湖群豪不了解实情,嬉笑怒骂,说那二护法太也缺德,这么丑的姑娘都敢调戏,真的是天理难容。 “玉儿,我来助你!” 高山恶便要奔上前去,被慕容笙拦住了,“这二人是摩天教的左右护法,武功高强,不要莽撞。” “师傅,让我来。”罗袖主动请缨。 慕容笙摇了摇头,将目光集中在了齐高洋和田锦鲤身上,“秦弋华和郭碧树可是上了武评副榜呢,非齐岛主和田掌门不可敌。” 二人点点头,各自提着兵刃步入校场。 “似玉姑娘,你且退下,让我们来。” 齐高洋手握铁笛,田锦鲤舞着长剑,双双飞奔,冲了上去,绕过似玉,与二护法厮杀在一起。 田锦鲤对战秦弋华,两个都是使剑高手,只见剑气纵横,脚下地面寸寸撕裂,千横万竖,激起尘土飞扬。 齐高洋对决郭碧树,齐高洋身着白衣,白须飘飘,隐隐有仙人姿态,郭碧树剑法精妙,攻势凌厉。 四人打着打着便会交错在一起,又互相交换对手厮杀一阵,如此反复数十个回合,田锦鲤和齐高洋似乎落了下风。 “师傅,田掌门和齐岛主好像撑不住了。”罗袖说。 “秦弋华是大罗天,郭碧树是小罗天,田掌门和齐岛主则分别是小罗天和明境,对比之下低了一级,长时间打下去必然是讨不到好处的。”慕容笙说。 楼兰第一剑客禄东青单练杨开心,优势明显,不出三十回合,让他见了血,落荒而逃。杨开心还算讲情义,临走将哈哈儿也抱走了。 震天侯的两位公子便脸上无光了。 四皇子赵遏还在关注另几大高手的对决,没心思管他北辰府的输赢。 禄东青总算抽开身,正待杀向摩天教二护法,为田锦鲤和齐高洋助阵,只见一人腾空掠至场上,冷笑道:“楼兰第一剑客,剑法不错嘛,本尊也想领教一二。” 此人相貌清秀,不过二十多岁,但轻功了得,一看便知武功高强。 “是荆鸢北。没想到一字正清派跟他们也搞到一块去了。”慕容笙诧异道。 “是圣府宫那个荆鸢北吗?”罗袖惊问。 禄东青大战正清山,想要一战成名,扬楼兰剑客之威,当然不惧任何挑战,只要武功够得上格,都可以跟他一战,连荆鸢北姓甚名谁都不问,直接砍杀在了一起。 荆鸢北身法鬼魅无常,出剑之际,口中念念有词,双目更是如烈焰般焦灼,死死地盯着禄东青,禄东青只觉一股强大的威势压制着自己的内心,出剑有些仓促无措,剑法破绽百出。 禄东青禁不住暗想,怎么会这样,他才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武功修为何以如此之高,竟能控人心术,他到底是谁? 这种感觉,禄东青初见慕容笙施展星罗棋布时都没有。 “禄大侠,此人是圣府宫荆鸢北,擅使四摄法`功控人心术,不要看他眼睛。”慕容笙扬声道。 禄东青恍然大悟,正当迟疑之际,被荆鸢北一剑划破了手臂,他挥舞昆仑,使出纯粹的防守剑法,才得以避开对方凌厉的攻势。 似玉呆立场中央,身上破烂的衣服暴露出肥肉一绺一绺的,成了江湖群豪的笑柄,高山恶几次喊她下场,她都没理睬。她的耳畔响着的尽是嘲笑声,讥讽声,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天昏地暗。 这时,一个身材硕大的肥胖老和尚走入校场,笑道:“姑娘,知道如何让这些人都闭上嘴吗?” “曾有一高僧在十里柔情开导过玉儿,他说要平心静气,不去理会那些吵杂的声音,做人要自我,方能活得快乐!对吗,大师?”似玉脸上泛起了笑容。 胖和尚摇摇头,说了声不对。 “不对?”似玉刚挂上脸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些人都打趴下,跪在你的面前念姑娘真漂亮经,但对方人众,显然不太现实。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将让你出糗的人打趴下,让大家知道姑娘最厉害。”胖和尚菩恶笑道。 似玉顿时豁然开朗,大骂进妓院的和尚能懂什么大道理,还是眼前的大师说得在理。 菩恶扎稳了马步,摊开双手,说道:“玉儿,来!” 似玉轻轻一跃,站在了他手上。 菩恶心中暗呼一声真重,将似玉高举过头顶,用力一甩,掷巨石般扔了出去,不偏不倚,轰隆一声,将背对似玉的郭碧树砸翻了。郭碧树对面的秦弋华本来是要提醒他的,似玉速度来得过快,没来得及提醒。 似玉砸翻郭碧树的一瞬,顺带一记重拳砸在了他腰间,只听见肋骨咯嘣作响。 紧接着她又腾跃而起,大肉球般的身体砸向秦弋华,秦弋华抬腿将她一脚踢飞,但就是这么一耽搁,已被田锦鲤刺中了胸膛,鲜血飞泚。 菩恶快步上前,接住了被踢飞的似玉,原地甩一圈,又扔了前去,不偏不倚,将受伤的秦弋华重重砸在地上。 似玉双手拽着秦弋华和郭碧树的腿,原地转圈,越转越快,直如一个大陀螺,速度犹如风驰电掣,松手之际,二护法被甩入了场外的林中,惊起鸟雀纷飞,野兽咆哮。 数落似玉的嘲笑声逐渐散去,江湖群豪纷纷称赞这姑娘不一般,不但人长得漂亮,武功更是绝顶之高,谁要娶了她,祖坟上都要冒青烟了。 似玉笑着走向菩恶,作礼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菩恶挺着大肚子哈哈一笑,笑声传遍正清山方圆三十里,三十年不曾练成的佛门狮子吼竟在一夕而成。 眼看禄东青被荆鸢北压着打,频频被得手,快要支撑不住了,齐高洋和田锦鲤火速伸出援手,三人齐战圣府宫主。 “这荆鸢北年龄不大,武功怎地如此之高!”罗袖感慨道。 “上次我与他交手时他还是大罗天境,数月不见武功精进不少,想来是习练了圣府宫无上内功五彩绛的缘故!”慕容笙说道。 “莫非他已是大罗神仙?”罗袖惊问。 “快了!”慕容笙沉声道。 “摄心!” “摄神!” “摄魂!” “摄身!” 荆鸢北的四摄法`功已臻化境,以掌代剑,掌间剑气纵横,飞身一圈,分别击中了禄东青、田锦鲤、齐高洋挡在身前的兵刃,双剑一铁笛,俱折断,三人也被掌力震飞了。 田锦鲤和齐高洋的兵刃虽是利器,尚算无名,被掌力震断也属正常,但禄东青的兵刃可是名剑榜遗珠昆仑啊,世间罕有的神兵利器,居然也被震断了。 慕容笙惊呼一声不好。 荆鸢北失声大喊:“我入大罗神仙了!” 他神情激动,声彻正清山,方圆三十里皆可闻声。 荆鸢北年方二十五,所学驳杂,魔道兼修,按照正常的武学修为,道门纯正大罗天境才可入大罗神仙,他居然直接从步步为营修来的大罗天境入了大罗神仙,当世唯一,难怪会如此激动。 一品极致有四,分别是舍利明境、大罗神仙、妙玄智境、幽冥魔境,亦称佛陀、道君、儒圣、魔尊,又称之为准仙境,离逍遥神仙仅一步之遥。 夜枭双掌将东凰和凤麟推开百尺之外,笑道:“如此年轻便登临一品极致准仙境,荆宫主当属古往今来第一人,这可是飞升徐百川都不曾达到的高度。” “恭喜荆宫主!快将这三人除掉,让他们成为你步入逍遥神仙的垫脚石。”雍正岚怂恿道。 荆鸢北凭空而立,凌厉的眼神看向了禄东青、田锦鲤、齐高洋三人。四摄法`功本就诡异,摄人心智例无虚发,荆鸢北新晋道君,此神功更加锐不可当。三人如中了魔咒一般,呆呆地立在原地,眼见荆鸢北的魔掌就要伸过来,也不知道移动。 “师傅!”高山恶在喊禄东青。 “齐岛主!” “田掌门!” 洞庭十三派的人在喊齐高洋和田锦鲤。 又有何用! 古往今来最年轻的道君荆鸢北,便要亲手捏碎三个一品高手的脑袋。 第211章 打狗棒 “庞正琚,此一战咱们既分胜负,也决生死,我要让你知道,自今日起,丐帮才是天下第一大帮!” 李震京虚空踏步,极速飞奔而去,将近九层之台,连打出四掌飞龙在天,掌风呼呼,隐隐有咆哮之声,龙虎之势盛极。 “狂妄无知!” 庞正琚冷笑一声,后仰退至石壁之下,顺手摘取直没入石壁的仙刃,轰然一声,大半座石壁也坍塌。 原来仙刃插入石壁后,剑气使然,竟将整座石壁连成了浑然整体,不愧是名剑榜第四的名剑,果然有非凡之力,幸好庞正琚拔剑拔得早,再迟一会,剑都拔不出来了。 一旁的雍正岚心底咯噔一下,居然被这阴险的家伙抢先了,难怪他要主动单挑李震京,原来是为了仙刃。 事已至此,雍正岚也不好立即争夺仙刃,唯有闷声吃暗亏,等这一战打完再说,不过他倒是非常希望庞正琚败在李震京手下。 门派荣辱算个球,个人得失才重要。 庞正琚飞身踩着倒塌的石壁跃入半空,躲过李震京接连四掌的掌力,回身猛然一剑挥出,剑气如浩瀚长江,连绵不绝。 李震京接连四掌神龙摆尾,化去剑气的同时,掌风疾如风暴,凶猛地向前涌去。 庞正琚仗着仙刃锋锐无匹,近身激战,打得李震京连连后退。 李震京退而有序,并非杂乱无章。 “师傅,你好偏心,这么厉害的掌法传授给了二徒弟,却不传授大徒弟。”罗袖不满道。 慕容笙侧头瞧了她一眼,娇媚依旧,不可方物,笑道:“真要按先后次序来算,他是你师兄。不过我并未正式收他为徒,是他非要跪拜的,我也没办法。这降龙一百零八掌至阳至刚,非男儿之身不可习之,女子练了会长胡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罗袖翻了翻白眼,压低声音道:“那还是算了,不过说好了,我是大师姐,这秘密你可得给我守住,否则你轻薄自己徒弟的事,嘿嘿……迟早要名扬天下。” 慕容笙皱了皱眉,心中大写的悔字悄然散去,竟有昨夜山顶时的冲动。 “李震京领悟力差,只学会了区区三十八掌便如此厉害,那一百零八掌使出来,岂不是要逆天?”罗袖惊叹道。 慕容笙摇了摇头,“他的悟性可不差呢,降龙一百零八掌,多半掌法招式繁复,威力平平,而他只学会了去繁就简刚猛无匹的三十八掌,三十八掌更胜一百零八掌,将这套掌法的威力提升了一个层次。据我观察,这还并非他的上限。” “照你这么说,我这师弟还真挺有天分!”罗袖笑道。 正大光明凑了过来,范正大指着与庞正琚酣战的李震京问:“那家伙真是你徒弟?” “这个时候,我宁愿有一百个这样的徒弟,不过说真的,他真是。”慕容笙正色道。 “你不说你徒弟起码五六十岁了,这家伙正值壮年,糊弄鬼呢?”范正大说。 慕容笙迟疑道:“这种事我怕说出来你们可能会不信,但是我真的信了。你们听过一门叫做千秋不老长春功的武学没?” 几人晕晕地摇摇头。 罗袖指着场中央问:“你说他?” 慕容笙点了点头。 罗袖陷入了沉思,幻想着千百年后,铜镜中容貌依旧的自己。 至此,她更加关心师弟李震京的安危了,但见他被庞正琚舞着仙刃追得退了大半个校场,忍不住忧心道:“师傅,师弟是不是要撑不住了?” 慕容笙摇头表示不解。 “他腿上有东西。”范正大说。 庞正琚强势压制李震京,越来越起劲,一副仙刃在手天下我有的态势,丝毫不给李震京喘息的机会,想要一举扬名,趁着大好机会向武林群豪宣誓,我庞正琚手中是一字正清派掌门的佩剑仙刃。 雍正岚恨得直咬牙,却无计可施。 《龙泉百炼诀》、梨花盏、半月寒、钟流火、十大名剑…… 武林至宝多的是,但在一字正清派眼中,仙刃才是天下第一的至宝。 得意忘形,形容的便是庞正琚,攻势越强大,则破绽百出。 “纳命来!” 庞正琚再度飞身而至,一剑递进二十尺,直取李震京项上人头。 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紧要关头,李震京退避之时将手伸进了裤裆。 他是内急吗? 这个场合小便,似乎不止是不文明,还要命。 嘭! 庞正琚被一根绿油油的棍子击中面部,直直飞出去十丈外,踉跄着总算没跌倒,头昏脑涨,伤得不轻。 李震京昂然而立,手中是那根绿油油的棍子,这棍子浑体通透,分明是一根绿玉,三尺长,两头粗细不一。 原来李震京手入裤裆为了取这根秘密武器实施偷袭,可把众人惊了一大跳,江湖群豪大呼:“壮哉!” “帮助威武,丐帮天下第一大帮!” 丐帮帮众齐声高呼。 庞正琚一摸烧疼的脸颊,摸了一手血,脸皮疼得直颤。 雍正岚久违地脸上露出了笑容,“师弟,不要轻敌,实在不行了不要硬撑,让我来教训他。” 庞正琚没有理他,暗想仙刃既在我手,哪有奉还之理。 “庞正琚,一字正清派祖师爷齐孤鸿的佩剑也不过如此嘛,尝尝我丐帮祖师爷绿玉棒的厉害!” 李震京提着绿玉棒,疾步向前掠去。 众人原本在想,一根绿玉棒能与名剑仙刃对砍?肯定不出三回合要被砍为两截。不止是江湖群豪,慕容笙都这样想。 绿玉棒与仙刃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悦耳之极。 原来绿玉棒可不是一般翠玉,质地坚硬如钢铁,不亚于任何神兵利器。 二人兵刃相斗,三十回合后,庞正琚脚跟再被打狗棒敲了一下,行走之际略显跛脚,胜负之势逐渐明朗起来。 丐帮教众齐声高呼,为帮主呐喊助威,光看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丐帮总舵呢。 “师傅,我师弟的棒法也是你教的?”罗袖问。 慕容笙摇摇头,“这套棒法精妙之极,步步为营,攻防兼备,可是不简单呢。看来你师兄不止我一个师傅啊!” “师傅不用灰心,这种忤逆的东西,回头我这做师姐的肯定要好好教训他。”罗袖笑道。 庞正琚败局已定,雍正岚斜刺里杀出,一剑逼退了绿玉棒,握住庞正琚的手臂说:“师弟,李帮主不但是偷袭高手,更加棒法精妙,你不是他对手,让我来!” “偷袭高手?”李震京讥笑一声,“不敢当不敢当,尚不及雍掌门的一半,甘拜下风。怎么,你两要一起上吗?我李震京何惧!” 雍正岚伸手去取庞正琚手中的仙刃,庞正琚紧紧握住,就是不松手,咬着牙,异常坚定,雍正岚劝道:“师弟,师门为重。” 庞正琚并非武功不及李震京,输就输在狂妄自大,大意轻敌,他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又问:“李震京,丐帮的祖师爷是谁,这绿玉棒又是何物,他日我庞正琚必要亲赴丐帮讨教。” 李震京右手握拳,大拇指指着自己,哈哈笑道:“丐帮的祖师爷便在你面前啊!至于这绿玉棒专打狗,故名打狗棒,将会是我丐帮的镇帮之物。” “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哪儿那么容易做,今日便让你知道一字正清派的厉害!” 雍正岚首握仙刃在手,内心无比激动,激情昂扬,迫不及待地掠杀而去。 第214章 由魔入仙第一人 跪拜的人中,独独缺少了慕容笙一众人,他们早趁着混乱之际,离开了校场。 慕容笙让正大光明率领大家伙出了一字正清派总舵向北撤离,那是他和菩心早就约定好的方向,北山道路虽艰险,入了冀州临近皇城之地,一字正清派便不敢肆意妄为了。 慕容笙则上了正清山。 彼时,魔尊夜枭正与三个一品高手打得兴起。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慕容笙发现有汇聚三万剑意的名剑扶天在手的凤麟,武功似有些不及平日里施展得开,一察之下便明白其中缘由,说道:“三弟,扶天是开天门之剑,蕴含道门三万剑意,凭佛门六度神昭是驾驭不了的,只会适得其反,你可尝试出剑不出意,纯粹以剑招取胜。” 凤麟听取建议,收住自己的佛门内功,纯以剑招应敌,果然收效甚威,几招就将夜枭逼退了。 夜枭转而突袭菩恶这一点,使出一招毒泷恶雾,趁他疲于应对之际,直接一记重拳砸在胸口,咣一声响,将他打出百尺外。 菩恶抖擞精神,重新来过。 慕容笙笑道:“夜教主,菩恶大师是当世唯一的纯正金刚明境,他的金刚不坏体神功非逍遥神仙破不了的。” 东凰递剑而至,直刺夜枭大椎穴,夜枭紧急回身,使出一招恶紫夺朱,荡开了这一剑。 慕容笙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夜枭有些焦躁不安,夜枭忍无可忍,凭空打来一记摩天掌,掌劲非凡,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慕容笙后仰退出三十米外停下,哈哈笑道:“夜教主,好大的火气啊!不过要我说你是真傻,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夜枭忽然仰天长啸,九天惊雷隆隆作响,闪电如火,刺破天际,霎时间,倾盆大雨如注,弥漫了千山万野。 慕容笙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东凰、凤麟、菩恶原本打算与夜枭再斗三百回合的信心也被浇灭了。 隆冬下雨,显然是人为,除了夜枭还有谁。 夜枭双掌平举,掌悬惊雷,狂傲大笑道:“本座已入逍遥神仙,谁敢利用我?久闻龙城飞将星罗棋布无敌天下,可敢与本座一战?” 慕容笙嘿嘿一笑,绝口不提挑战之事,指着校场上跪拜的人众说:“如果你没被利用,他们跪拜的为何不是你这逍遥神仙?” “雍正岚和庞正琚骗你拖住在场的一品高手,自己却在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可怜的逍遥神仙啊!” 夜枭望着校场,勃然大怒,纵身往山下掠去。 其身过处,卷起一股狂风,压倒数排大树,自山上至山下留下一条少了草木点缀的沟壑,雨水汇聚成滔滔大河,奔流而下。 慕容笙招呼三人从另一侧下山,逃离正清山,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呼喝:“我才是武林盟主,谁敢不服?” 逍遥神仙夜枭要争夺武林盟主,一字正清派能扛得住不? 大渊四皇子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四人离开正清山不远,正疾行时,菩恶肥硕的身躯忽然踉跄着险些跌倒,幸被慕容笙一把扶住,“大师,你受伤了?” 几人同时停驻,在一片临峭壁的页岩下暂歇。 菩恶抚着咚咚直响的小心肝,兀自安慰道:“无妨,稍稍动了筋骨而已,跟逍遥神仙打架,没死就不错了!” 慕容笙见前后无人追赶堵截,便说歇会再走,让新历大战的三人缓缓,恢复恢复再说。 “大师以前不是跟逍遥神仙孔仙胄打过架吗?四朵菩提勇斗天下第一,得保少林寺苟延残喘,江湖上可是传为佳话了呢!”东凰讥讽道。 菩恶摇了摇头,一屁股蹲在地上,压得枯草簌簌,叹道:“四朵菩提,在孔仙胄面前算得了什么,当年若不是有我师傅死后残留的一缕气运相助少林寺,老衲早就归西了。” “如此说来,当年挡住天下第一的不是四位大师,而是智慧禅师?”慕容笙诧异道。 菩恶应了声是。 “夜枭这家伙,居然由魔道入了逍遥神仙,真不可思议。”东凰叹道,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依我之见,他尚未真正入逍遥神仙,顶多是个伪仙境。”慕容笙说。 菩恶盘膝而坐,暗暗运功疗伤,嘴里却没闲着,“慕容公子言之有理,夜枭虽能与天象通意,但却未必能引天象助战,否则岂会轻易放我们走,其实力相比于孔仙胄,确实要逊色不少,应当是伪仙境。” 慕容笙单掌按在他背上,助他将最后一口戾气化去,菩恶整个人才舒坦了,积在胸口的烦恶渐去。 “由伪入正比一品极致入逍遥神仙还难,夜枭今日强行升境,恐怕要累及一生。”凤麟终于发话,一言直击要害。 雨幕中,正清山方向隐隐传来轰隆声。 不用说,定然是新晋超一品逍遥神仙的摩天教主在单挑整个武林。 狗咬狗,一嘴毛。 四人继续前行,到了十字路口,凤麟忽然止步说:“大哥,咱们不能往一个方向去,一字正清派十万教众虽广泛分布,却遥相呼应,必须让他们首尾不得相顾。” “凤大侠说的有道理,不如咱们四人就各取一个方向前行,慕容公子走实,带领大队人马主攻北方撤离,我们三人务虚,与另三方人纠缠,为你们争取时间。”东凰说。 菩恶点点头,沉吟道:“只能这样了。” “那你们三位一定小心,只是牵掣,扰乱其阵脚,且不要正面冲突。戎州以北有个小镇唤作玉溪,事了咱们在那会合。” 慕容笙说罢,四人就此分别,分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去了。 一字正清派校场上,大雨滂沱,江湖群豪淋成了落汤鸡,但谁也没有退却避一避的打算。 大冬天啊,雨水浇在身上,那滋味要多爽有多爽,饶是常年习武的精壮汉子也禁不住龇牙咧嘴。 江湖群豪大致有三个立场,以一字正清派为首拥护赵遏当盟主的,孤立无援的摩天教,再就是保持中立的。 逍遥神仙夜枭掠至校场之上的九层之台,雍正岚仓促以仙刃来挡,被打退了三十丈外,庞正琚则护送赵遏到了戎州官军一起。 雍正岚以仙刃拄地,才没跌倒,站在雨中喝道:“夜枭,你想犯上作乱吗?” “本座是至高无上的神仙,何谈犯上?”夜枭仰天大笑,雷电更盛。 如此恢宏气势,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武道记载至今,逍遥神仙寥寥数人,得见本尊,死而无憾。 许多人已经抱了必死的打算,待到地狱,可以傲然直立,对那掌管阴间的阎罗王说一句:老子跟神仙打过架,怕你个毛! “摩天教独立三国交界之地,不受任一国管束,无上可犯,情理之中。但夜教主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带领摩天教走上阳关大道,不在夹缝中求生存。”赵遏缓步走上前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狂傲的夜枭情绪有所收敛,眯着眼道:“殿下此话何意?” 第219章 入阵 不夜城、洞庭、丐帮、少林等各大派教众险些葬身峡谷之中,憋了一肚子的火,亟待发泄,出谷后立即与一字正清派薄州和梓州分舵教众战在一起,最倒霉的要数那些持有弓箭的教众了,近身作战占不到便宜,还被针对,死的那叫一个惨烈! 谷口如大河入海,谷外黑压压一片,人员越涌越多。 刀枪剑戟混战在一起,喊杀声震耳欲聋。 这等数万人之众的帮派斗殴,自江湖门派林立至今,恐怕还是头一遭。 慕容笙放众人顺利出谷后,并未继续参战,而是重新入了峡谷。 途中与战胜而归的菩心相遇,菩心说:“慕容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师放心,我自有分寸,只不过与荆鸢北还有些私事未了。” 慕容笙与菩心擦肩而过,毅然走上前去,尚未出谷的人多为少林僧众,慌忙避让。 圣府宫教众保护着受伤的宫主荆鸢北躲在一条斜谷内,人人自危,剑不离手。 荆鸢北坐在石壁下,暗自疗伤,觉察到熟悉的气息逼近,慢慢睁开眼来,正好与斜谷口的慕容笙四目相接。 以圣府宫四长老为首的教众便要手执兵刃向前,荆鸢北起身喝住众人,缓步走向前去,“慕容将军,还有何事?” 慕容笙冷哼一声,“不见生死,不分高下,这可是你说的。” 荆鸢北气得脸色铁青,险些喷血,多亏功力深厚,给压住了。 圣府宫四奴仆齐提剑上前,“四奴仆不才,请慕容将军指教!” 慕容笙哈哈大笑,“你们都说不才了,还指教个屁。荆鸢北,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能令我满意,便放你一马。” 荆鸢北冷哼道:“将军错爱了!” “司徒栀鸯是否还活着?”慕容笙问。 荆鸢北脸色大变,显然被问了个毫无准备,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圣府宫教众面面相觑,一阵骚动。 “你这个答案我不是很满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慕容笙双手摩挲着古柏剑身,大有出剑之意。 荆鸢北与慕容笙交手数次,头一遭察觉到古柏的威严所在,身为魔尊的他暗生惧意,却不知为何,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全不把龙城飞将放在眼里。 圣府宫教众颇觉诧异,心想莫非宫主伤势已经痊愈,不愧是魔尊,百丈高空坠下就这一会功夫便复原了,又或者是宫主破罐子破摔,想要与龙城飞将火拼?众人宁愿是第一个理由。但不管是任何一个理由,荆鸢北的态度就是要与慕容笙再度开战。 四奴仆做好了攻势。 荆鸢北一伸手阻止了他们,对慕容笙冷笑道:“你果然是她与慕容宸的野种!” “找死!” 慕容笙大怒,更不答话,提古柏直取其首级,剑尖在他颔首咫尺间停住了。 圣府宫教众着实惊出一身冷汗。 荆鸢北却是坦然自若,哈哈大笑,“慕容笙,敢伤本尊一根毫毛,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母亲。如果她是因你而死,恐怕你父慕容宸在天之灵都不会原谅你的。” “她还活着?”慕容笙平静道,眼神中明显划过喜悦之色。 “当然,她还有利用价值,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呢!”荆鸢北笑道。 “放了她,我饶你不死!”慕容笙说。 “我圣府宫高手如云,本尊也只是受了轻伤,若真斗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饶我不死?慕容将军好大的口气!”荆鸢北讥笑道。 慕容笙脸色愈加冷峻,冷声道:“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荆鸢北伸手拨开了古柏,与他擦肩而过,领圣府宫教众出谷,留下一句:“听说你知道沈幽雪那丫头的下落,带着她来迦堎山换取你母亲。放心,本尊会好好待她的。” 主谷口有数派教众在厮杀,荆鸢北有伤在身,可不想再去跟着掺和,便带着圣府宫教众往正清山方向去了。 慕容笙望着荆鸢北的背影,呢喃一句:“娘,儿子一定会救你脱险的。” 在外人面前,他始终不愿喊魔头司徒栀鸯一声娘亲,但在心底,她早就是了。 慕容笙往谷口方向走去,走不多远,却见迎面走来一人,道人装扮,面带微笑,手握拂尘,正是一字正清派梓州分舵主周逐鹿。 二人在相距三丈外停住,互相打量对方。 慕容笙暗暗运功感受对方的气机,发现他并无过人之处,充其量也就是四品武境,不值一提,呵呵笑道:“周舵主,久仰啊!” 周逐鹿哈哈一笑,拂尘由右手换向左手,作了一礼,“不曾想慕容公子还认得小可,实在是荣幸之至。” “不用高兴得太早,因为待会你将更荣幸。”慕容笙冷笑道。 “哦,此话怎讲?”周逐鹿略显惊诧道。 慕容笙遍视谷中,尸体随处可见,多为中箭而亡,血染青石,“这些人是来戎州帮我的,可不能白死,你要死在我的剑下,才能慰藉他们的在天之灵。” “星罗棋布,慕容无敌,贫道早就想见识见识了,但愿龙城飞将不要让人失望。”周逐鹿狞笑道。 自从下苏木山以来,慕容笙还是头一遭单挑一个出尘水准的高手,但周逐鹿的架势丝毫不与其武境匹配,他所依仗的到底是什么,让慕容笙心中颇为忐忑。 慕容笙深知,周逐鹿可不是在放空话,以一人之力控制万头牛,这绝非人力所能为之。 慕容笙原想冲上去一剑将他劈为两半,终究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暗想要小心行事,切莫在阴沟翻船,“周舵主的火树银花誉满天下,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呢!” “你难道没听过拂影仙针吗?” 周逐鹿右手握拂尘,左手长袖一甩,数十枚金针飞来,在空中嗡嗡作响。 慕容笙大吃一惊,这就是拂影仙针,也太儿戏了?他不动如山,但恐金针有毒,古柏在面前划个圈,数十枚金针尽数扎在了古柏之上,很齐整的一排,不高不低,不偏不倚。 慕容笙冷笑道:“好厉害的拂影仙针!” “慕容公子,不用急着评价厉不厉害,请入阵!” 周逐鹿手中拂尘扬天一挥,火树银花漫天,斑斓缤纷。 慕容笙望向那璀璨的烟火,好看极了,再回过神来时,谷中的石壁、草木尽皆消失,自己则乘着一叶扁舟身处一片汪洋之上,无边无际,除了水就是天,水天一色。他俯身伸手摸了一把,蓝盈盈的水面,清澈无比,一点都不似幻象。 但他能极其肯定,这便是火树银花催生的幻象。 慕容笙不禁诧异,周逐鹿让我入阵,我还没任何动作,怎么就入阵了呢?忽然间他就明白了,火树银花,一眼万年,一睹风采便入阵,这代价可不小。 第220章 乾坤颠倒 苍茫大海,杳无边际。 慕容笙再三确认,自己确实是在一叶扁舟之上,荡漾在平静的海面,无处可去。 他静坐船头,闭目养神,静心凝气,甚至忽略了周逐鹿这个潜在的风险源,将生死置之度外,本想着再次睁开眼来会是另一番光景,但结果却是一样。 便在此时,飘渺的大海之上,传来了周逐鹿深沉的声音:“慕容公子,怎么样,贫道这三脚猫的把戏还行?” 他说罢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慕容笙不以为然道:“火树银花,名不虚传,但你这样只是将我暂时困住,待你梓州分舵全军覆没,总会有人来助我,你这幻境便不攻自破。” “错错错,我不只是为了困你,我是来杀你的,你不是想见识拂影仙针吗?小心了。”周逐鹿冷笑道。 慕容笙隐隐听得百丈外疾风呼呼,越来越急促,忙向四周去瞧,只见周边远处金光闪耀,数十枚大树一般粗壮的金针袭来,他恍然大悟,原来周逐鹿开始以金针射他,是为了让他将金针带入阵中。 慕容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他最初的感觉没错,周逐鹿的确武功平平,射他的拂影仙针也已是最强功力,若侥幸得手,便没有火树银花与拂影仙针相配合一说了。 拂影仙针在火树银花内外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效果,在外杀虫蝇,在内杀龙虎,由外而内,威力增强何止千百倍。 粗壮的金针近在咫尺,绝不像是幻境。 慕容笙紧急纵身跃起,踩着一枚枚金针,躲避后来的金针,一飞冲天,堪比上刀山下火海,险象环生。 但那数十枚金针分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明明是朝着一个点射来,却没有发生撞击,慕容笙还在担心它们会不会将那一叶扁舟砸翻,自己连最后的一处容身之地也没有,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紧接着,他发现不是自己想多了,而是想少了。 数十枚金针远远飞出去之后,却不知为何竟然掉头射了回来,又是一轮新的攻势,强度速度较之上一轮增长了不少。 如此周而复始,再厉害的高手也得被累趴下,最后难免被巨针穿透。 慕容笙暗生惧意。 果然,金针周而复始地攻击了五次,慕容笙快要给累趴下了,他准备迎接第六次攻击时,远远飞出去的金针再也没有回来。 正当他诧异之时,传来了周逐鹿的嘲笑声:“慕容无敌,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扛得住我拂影仙针五次连番攻击,贫道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是头一遭碰到,佩服佩服!” “畏畏缩缩,算什么英雄好汉,周逐鹿,有种入阵与我一战。”慕容笙怒斥道。 周逐鹿哈哈大笑,“阵由我生,有我阵在,我若入阵,万劫不复。慕容笙,此阵即是我,有种你破阵就是了。” 慕容笙暗暗叫骂,光说破阵,哪有破绽可破。 他转而又想,有火树银花在,星罗棋布算什么天下第一,不禁暗自羞愧。 “慕容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鬼谷派火树银花面前,你龙城飞将的星罗棋布确实什么都不算。”周逐鹿说到尽兴处,又忍不住自娱自乐地哈哈大笑。 “鬼谷传人,纵横天下,闪烁古今,无人能敌。凭你这江湖把戏,也能做得鬼谷传人?” 慕容笙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真真切切地认他作鬼谷传人,火树银花这等世所罕见的神功,除了鬼谷子,恐怕当世无人能创得出来。 作为鬼谷传人的周逐鹿因何又入了一字正清派? 鬼谷派自祖师爷鬼谷子起,便名震天下,传说鬼谷派门人皆有通天彻地之能,可改天换日,深为帝王所忌惮,若能纳降最好,不降者一律格杀勿论。所以,真正的鬼谷门人闯江湖都是隐姓埋名的。周逐鹿寄人篱下不过是明哲保身之举。 周逐鹿既然敢自报家门,分明是将慕容笙当做了盘中餐,吃定了。 “贫道何来又何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以后,全天下的人都将知道,星罗棋布断送在火树银花之下。” 周逐鹿的面貌忽然遮天蔽日地出现在晴空,咧嘴一笑,满口黄牙。 便在此时,周逐鹿为天,慕容笙则是天地一蜉蝣,二者相差何止千万里。 慕容笙惊呆了,但好容易见到周逐鹿,他岂肯放过这大好机会,提气纵跃直上半空,古柏长挥,一道剑气破天而去。 嗡一声响,剑气被强大的无形罡气挡了回来。 “慕容公子,在火树银花中,我就是天,作为一介凡人,你是伤不了我的!” 周逐鹿放肆大笑,口水从黄牙缝中落下,慕容笙紧急闪躲,仍被口水落入海面溅起的浪花沾到身,恶心之极。 慕容笙气得直咧嘴,却无计可施。 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龙城飞将,永别了!” 周逐鹿话音刚落,海面忽然发生震颤,大浪奔腾。 慕容笙猛觉脚下一阵震颤,噗呲一声,一条粗壮的钢针刺透小舟,直冲云霄,若非他躲得及时,定要被自脚底至头顶贯穿。 令人惊讶的是,小舟底部的大窟窿瞬间愈合,并无半点海水漫入舟中。 慕容笙暗自称庆,这样就不用被淹死了。 紧接着,钢针一根接一根地穿海而出,刺破小舟,又有钢针从四面八方甚至是九天之上飞来,每一根都怀着无比巨大的敌意,要将慕容笙的身体刺透。 慕容笙上蹿下跳,腾挪飞转,巧妙地避开了每一根钢针,但钢针源源不断,来势迅猛,不一会功夫便再次将他累得筋疲力尽。 “慕容笙,你还不死!” 周逐鹿庞大的身躯出现在半空,扬手一挥,袖中激射出千百根钢针,袭向小舟。 慕容笙实在是动不了了,累得趴在了船头,便在此时,耳畔响起了袅袅梵音。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熟悉的声音,慕容笙当然记得,是二弟易尘。 佛音所致,漫天钢针化为泡影,烟消云散。 有几根恢复原貌的钢针插在慕容笙身上,不疼不痒。 “小秃驴,上次没死在我火树银花之下算你命大,见了道爷还不快滚!”周逐鹿呵斥道。 慕容笙大惊,原来易尘也被火树银花困住过,他又是怎么逃脱的呢?做兄长的还要兄弟来救,太可笑了。 “周舵主,你阵中是我义兄,你放了他,小僧便放了你。”易尘说。 “相公,跟他废什么话,用无量寿仙掌打他。”杨媚说。 慕容笙在阵中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声音真切入耳,虽然他早在甘州见识过跟着易尘的四侍女,现在想来仍要忍不住偷笑。 一个和尚带着四个侍女闯天下,日日笙歌,夜夜鱼水之欢,想想都搞笑。 “大哥,幻由心生,象与神在,乾坤颠倒,火树湮灭。”易尘说道。 慕容笙自言自语道:“乾坤颠倒,火树湮灭。”心想这便是逃离火树银花的法门。 “乾坤颠倒,哪有那么容易。”周逐鹿大笑道,“小秃驴,请入阵!” “相公!” 伴随着四侍女一声惊叫,慕容笙一声二弟小心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们已出现在了船头。 五人环顾四周,并不见易尘身影。 原来易尘已看破火树银花的破绽,以佛镇魔,才不被卷入幻境之中。 “周舵主,快放我大哥与四位姐姐出阵。”易尘责令道。 “去你娘的。”周逐鹿骂道。 随之便传来了二人的打斗之声。 不一会功夫,凭声音便可断定,周逐鹿早早便处了下风,慕容笙及四侍女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四侍女极有礼貌地施了一个万福,喊了声大伯好。 慕容笙忙笑着回应,作礼问好,心底暗叫一声乖乖,四侍女在易尘的滋润下越来越有味道了,做和尚到这种份上,死也值了。 风情万种的杨媚挤眉弄眼道:“大伯,愣着干什么,快放咱们出境!相公经常提起你,说你武功盖世,当世第一,用不了多久孔仙胄都不是你的对手,可不要让咱们失望哦!” 慕容笙傻傻地应了声是,便仔细揣摩那乾坤颠倒的奥义。 他有意在四个貌美如花的弟妹面前卖弄武功,好一次性征服她们,活在她们的崇拜之下,那样才好相处,想都没想便施展出星罗棋布,数百个分身遍布附近海面。 四侍女看呆了。 卖弄是一方面,诚心想要打破幻境所困还是主因。 慕容笙与数百分身一齐施展十二经流疏,掌间吸附海水化成水龙飞天,海水高涨,渐被倒提而起。 四侍女再次看呆了。 便在此时,整个海水高涨,小舟失去支撑,跌落万丈谷底。 伴随着四侍女的惊叫声,五人只觉眼前一阵昏暗,再睁眼时,已出现在原来的谷中,摆脱了幻境所困。 再看易尘,正追着周逐鹿打,完全是压制之势,见到五人脱困,不禁大喜,放弃了追逐周逐鹿,喜道:“大哥,你真厉害,居然摆脱了火树银花所困。” “这算什么,你之前不是也脱过困吗?”慕容笙颇为不屑,心中却在想,若不是二弟提醒,自己未必能逃脱呢,多日不见,二弟定然又有奇遇,武功又精进了。 “小弟可没这么大能耐,上次脱困全赖凤麟少侠相助,哦对了,大哥,小弟正好有件喜事要对您说呢。” 不待易尘开口,得知真相的慕容笙心中大喜,笑道:“是不是你跟凤麟结为兄弟了,你还做了二哥?” 易尘憨憨一笑,“原来大哥你都知道了,想必你跟三弟见过面了!” 慕容笙笑着点点头。 四侍女去追周逐鹿,被他给逃跑了,气得直跺脚。 周逐鹿远远站立,气喘吁吁道:“慕容笙,要不是有这小秃驴碍手碍脚,你的星罗棋布定要败在我火树银花之下。” 慕容笙呵呵一笑,作势要追,周逐鹿吓得一溜烟蹿出了谷去,头也不敢回。 第222章 等死 在大渊王朝,只有两个人被允许佩刀上朝,一个是已卸任的大将军许归朝,另一个则是大司马郭鸿图,此等荣耀,即便是战功赫赫的世袭震天侯和龙城飞将也不曾达到。 许归朝救过赵元丰的命,才被特许。 至于郭鸿图,多半是因为郭效忠向赵元丰进谗言,怕许归朝骄横,才让他享有了此无上荣耀。 “郭鸿图,都说你很能打,在朝中仅次于许归朝,今天小爷倒要见识见识你这个大司马到底是真有实力,还是滥竽充数。”慕容笙紧握古柏,毅然向前走去。 郭鸿图此生最恨的便是被别人拿来跟许归朝比,不管是人品人脉,还是官阶武功,他都要逊许归朝一截,骂道:“放屁,许归朝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跟老夫比!” 郭鸿图纵马疾驰,向前奔去,距离慕容笙三十米之外时,弃马高高跃起,挥出一刀。 刀锋滚滚有落雷之声,卷起草木竹石,化作一条气机牵引的巨龙,扑向慕容笙。 巨龙过处,地面上被撕开一条半尺宽的沟壑,笔直地向前延伸开去。 慕容笙不闪不避,提古柏向前纵去,身体后仰,几乎贴着地面从巨龙与地面之间穿过,用古柏划破了巨龙的身躯,使之化为一堆废墟。 便在此时,郭鸿图已纵身欺近,一口半尺宽的阔刀劈天而下。 慕容笙横剑来挡,锵一声响,被郭鸿图猛虎般的气力将半截身子打入了地面,身体还在慢慢下沉,如遇流沙一般。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罗袖更是喊道:“师傅!” 大家万万没料到,一个是玉门关外一剑破两千九百甲的青年才俊,一个是盛名已久的朝中高手,二人都是武评榜副榜的佼佼者,按理说武功该当在伯仲之间,岂料一上手竟会是这种天差地别的交锋。 郭鸿图手中阔刀死死地压制着慕容笙,放肆大笑道:“慕容宸,三十年前我没能亲手宰了你,今日便将你儿子送还阴曹地府与你见面,算是对得起你了。” “老狐狸,就凭你!” 慕容笙强撑着阔刀,施展星罗棋布,分身向前,一掌结结实实打在郭鸿图的胸口,将他打飞了。 郭鸿图吃了凝聚十二经流疏内功的一记掌力,饶是老当益壮,也有些吃不消,飞出去后在地上砸出一条二尺宽的沟壑,再站起身时,颇显狼狈,咧着嘴冷声道:“星罗棋布!” 慕容笙已离开深坑,拍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好个大罗天,那我就同样以大罗天杀你!” 他提刀纵跃,疾步奔上前去。 “黄毛小儿,你父斗不过老夫,你同样也不是老夫的对手。” 郭鸿图倒提阔刀,冲上前去与之厮杀在一起。 慕容笙身兼释儒道三教一品境,其中道门一品刚入门,尚处于小罗天境,被大罗天境的郭鸿图压了一头,实力明显有差距,若非九龙九象神功的威慑力,早就败下阵来了。 两个一品罗天高手大战于野,忽东忽西,忽南忽北,一会掠入林中,将半座森林夷为平地,一会杀上山顶,将山头剃平。 郭鸿图手提阔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曾南下戎羌,东去高丽,每一次都罕逢敌手。 慕容笙凭断剑败菩崆,仙岳山退孔仙胄,尤其是玉门关外一役,实力绝对是不容置疑的。 二人孰强孰弱,不知者难以分辨,但刚刚在正清山乃至峡谷中见识过慕容笙与大罗神仙荆鸢北相斗的各路高手则一看便知。 “师傅身兼释儒道三教一品,杀郭鸿图易如反掌,为什么非要以小罗天对大罗天,他的罗天境明显要逊于郭鸿图。”罗袖不解道。 “慕容公子先斗荆鸢北,再斗周逐鹿,元气大伤,虽是一身兼释儒道三教一品,恐怕无力同时施展。当然,还有更主要一个原因……”齐高洋指着郭鸿图带来的数万大军道:“若郭鸿图身死,这数万强弓大弩必将咱们全部射成马蜂窝,化解此危机的唯一办法是,慕容公子与郭鸿图打成平手。” “齐岛主言之高明。”菩心道。 “看郭鸿图那股狠劲,不死不休,哪儿那么容易打成平手,依我看来,不如趁郭鸿图不备将他擒住,看谁敢放箭。”李震京说。 “师弟,我跟你一起去。”罗袖说。 “李帮主,罗掌门,二位不要莽撞,慕容公子定有其打算,且看形势如何,咱们再做决断。”田锦鲤劝道。 各门各派继续观战。 两个一品顶尖高手对决,此盛况仅次于神仙打架,可不多见,即便已经见识过慕容笙与大罗神仙荆鸢北过招,大家也还是想多看一次。 江湖险恶,武林事多,观战如吃饭,看一次少一次,尤其是高手对决。 “郭鸿图,咱们可提前约定好了,若是我赢了你,怎么说?”慕容笙边打边问。 郭鸿图被上百个分身包围,不敢大意,沉稳应对,“黄毛小子,好大的口气,与你爹一般猖狂,算你有种。今日你若能胜得了老夫手中阔刀瀚海,便放你们一马。” 慕容笙心中总算有了底,接下来要担心的是如何以小罗天胜了大罗天的郭鸿图,这难度可不小。 交战近百个回合,郭鸿图渐渐摸透了星罗棋布的奥妙所在,武境上的差异逐渐体现出来。 郭鸿图不经意间使出一招拖刀斩,回身直直地劈向追逐正猛忘乎所以的慕容笙的肩膀。这一刀来得刁钻,凌厉之极,慕容笙确信这一刀是躲不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都没想便使出了释家十二经流疏内功,化身明境金刚身。 锵一声巨响! 郭鸿图的阔刀结结实实砍在慕容笙身上,如同砍在钢铁之上,纹丝不动,正当他诧异之际,慕容笙扬腿一踢,将他踹出了十丈外。 原指望一刀将慕容笙砍为两半的郭鸿图心中骇然,眼前的臭小子居然同时入了罗天境跟明境,他也曾听闻星罗棋布真正厉害之处是海纳百川,不曾想居然给亲眼见到了,难怪慕容笙一开始说要以罗天对罗天,原来他还是佛门一品。 慕容笙稍胜一筹,嘿嘿笑道:“郭大人,男人说话可得算数啊!” “你要承认不是男人,当然可以作数。” 郭鸿图冷笑着向后退去,显然是不打算跟慕容笙继续过招了,打了这么久才发现对方没使出全力,让他很受伤,很难得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全身而退,他可不愿错过。 慕容笙哑然,确实是他先不守承诺的,化身明境金刚身之时他已想到了这种结果,故意激道:“方才只是情急之下出手,咱们重新来过,我保证只用罗天境,堂堂大司马,不会连这个胆量都没?” “小子,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你跟你爹一样蠢。敢惹我,谁都别想活。”郭鸿图明知不是慕容笙的敌手,要被擒了那还了得,当然不会当着这数万人的面丢人,眼看着就要退入安全地带了。 “师傅,快拦住他!” 李震京大喊一声,与菩心等十多个高手一同发足疾奔,冲向郭鸿图。 若放虎归山,等待众人的将是摧枯拉朽的强弩阵,谁能抵挡? 慕容笙施展星罗棋布,分身一字排开,长蛇一般扑向郭鸿图,郭鸿图大笑着挥出一刀,近前的分身随之被消灭,其实慕容笙早知道这样不行的,因为郭鸿图武功太高,根本困不住。 郭鸿图一挥手,万箭齐发,射住了李震京一伙人,众人只能目送他进入军队阵营。 接下来等待众人的将是无尽的箭雨,正清派教众耐不住性子,涌了前去,满嘴嚷嚷着:“郭大人,正清派誓死效忠于您,效忠于朝廷,绝不敢有半点叛逆之心!” 箭雨如注,射倒了千百人,余人吱哇乱叫着跑了回去,噤若寒蝉。 广阔的原野上,死一般的沉寂,风声呼呼。 只待郭鸿图一声令下,这些江湖豪客将尽数成为孤魂野鬼。 慕容笙心中无比懊恼,为什么要挡那一下,这数万江湖豪客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自己一条臂膀吗? “慕容宸,三十年前你对老夫的羞辱,今日将由你的儿子偿还!” 郭鸿图大喝一声,高举的手臂缓缓放了下去。 第223章 仲凤清下山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郭鸿图正要下令放箭之时,爽朗的笑声划过天际,越来越响。 扑棱棱的声响凭空传来,千百知黄鹊在空中盘旋,那笑声便是从黄鹊阵中传来。 一手握玉箫的白衣道人独立黄鹊之上,他身材高大,高鼻深目,脸须棕黄,英气勃勃,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锐,语声铿铿似金属之音,翩翩有仙人姿态。 慕容笙心中咯噔一下,仲凤清怎么到这来了? 郭鸿图的放箭命令就此打住,极其恭敬地笑问道:“敢问尊上可是黄鹊道人仲大仙?” 众所周知,仲凤清三百年来不下苏木山,认识他的人极少,郭鸿图也是凭这黄鹊群猜测而已。 众人但闻黄鹊道人的名号,禁不住大吃一惊。 江湖虽乱,但对于苏木山的态度,整座江湖都要肃然起敬,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孔仙胄也要礼让三分。 仲凤清斜昵一眼,不屑道:“你是何人,居然认得老夫。” 郭鸿图平生听过最讥讽的话,莫过于此了,仍陪着笑脸道:“在下郭鸿图,忝居当朝大司马之位。” 在仲凤清面前,饶是位高权重狂妄不可一世的郭鸿图,也不敢再以老夫自居。 仲凤清咦了一声,“咱两还挺有缘的,三百年前,赵家天子要拜我做大司马,被我拒绝了。” “仲大仙乃世外高人,哪儿能被世俗缠身,高官厚禄于您如浮云。”郭鸿图陪笑道。 “哎,大司马这话便抬举老夫了,高官厚禄谁不爱,美女金钱谁不求,老夫当年之所以拒绝,乃是因为朝中有个龙城飞将,既然打不过人家,还是乖乖躲在山里修行。”仲凤清倒看得开,三百多岁的人了,丝毫不以为耻,反而哈哈大笑。 众人禁不住为他的胸襟所折服。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是苏木山的大仙,若是常人,胆怯而放弃天大的荣华富贵,早被唾弃成千古第一的胆小鬼了。 “原来如此,龙城飞将误了大仙三百年的荣华富贵,想必您对他肯定恨之入骨!今天可真巧了,您报仇的时机来了。这位青年才俊复姓慕容,正是龙城飞将之后,他的星罗棋布已臻化境,丝毫不逊于其先祖。我原想将这一干人全部处死,今日与大仙有缘,便将这小子交由您处置。”郭鸿图盯着慕容笙,嘿嘿冷笑。 “那老夫可得多谢郭大司马了。”仲凤清颇带讥讽地一笑,目光死死地放在了慕容笙身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会觉察到怪异的气机,原来是龙城飞将在此。” 菩心等禁不住为慕容笙捏了一把汗。 罗袖闪身挡在他之前,骂道:“臭老道,你胆敢动我师傅半根毫毛,我带人铲平你的苏木山。” 仲凤清闻言哈哈大笑,“才下山不到一年就收了这么个美娇娘徒弟,出息,真出息。” 慕容笙劝退罗袖,恭敬地作了一礼,“笙儿见过仲大仙,让大仙见笑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尤其是郭鸿图,但听慕容笙的自称,便知二人关系非同寻常,郭鸿图原指望借仲凤清之手杀了慕容笙,来个坐山观虎斗,显然有些不太可能。 “难怪老三对你另眼相看,原来是龙城飞将之后,怪老夫眼拙,早先没看出来。占卜之事,我确实不及那个自称一卦问古今的家伙。”仲凤清自嘲性地一笑,语气明显变得有些严肃,责问道:“你是谁无所谓,但你答应老夫的事为何迟迟不予回应?” “龙城飞将无信无义,守土不成,祸国殃民,何况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大仙可别被这油嘴滑舌的小子戏弄了,只要您点头,我现在就将他碎尸万段。”郭鸿图趁机巴结道。 仲凤清斥道:“奸臣四兄弟,老夫早有耳闻,你最好少插嘴,千万不要考验老夫的耐心。” 郭鸿图不敢言语。 慕容笙趁机好一番思索,现下持有扶天的三弟凤麟便在戎州,一定要将仲凤清劝走,不能让他们照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然这样做的风险是很大的,毕竟扶天现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江湖,但别无他法,“大仙,我慕容笙虽非郭大人这样的正人君子,但绝非奸佞小人,为了扶天我上过扶天山不下十次,确实是并未有所发现,我正估摸着收拾了奸臣兄弟再回苏木山向您禀告此事呢。” “难怪老三想收你为徒,果然是很机灵啊!”仲凤清冷笑着问:“慕容笙,知道我为何下苏木山到此吗?” 慕容笙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他已知道扶天出世的消息?故意岔开话题道:“莫不是仲大仙已经飞跃冰凌谷,斗败了邓大仙?” 仲凤清哈哈大笑,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气愤,直摇头。 “仲大仙,慕容笙骗你,凤鸣剑开天门后,扶天现在他儿子凤麟之手……” 钟酉豹张嘴便喊,李震京刚堵住他的嘴,一道真气激射而来,鲜血溅了李震京一脸,忙松手后,钟酉豹直直倒地,身首异处,死相极其惨烈。 正清派教众齐震惊。 江湖群豪齐震惊。 好多人甚至都没搞清楚钟酉豹是怎么死的。 隔着数百丈远,轻描淡写间便将小宗师钟酉豹杀死的真凶仲凤清握紧玉箫,嘿嘿冷笑道:“要你多嘴!” 可惜钟酉豹已经听不到了。 郭鸿图内心感到无比的幸运,多亏仲凤清之前提醒了他,否则这杀人于无形的武功他是万万躲不开的,狂妄一世,郭鸿图头一遭感觉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压迫感。 苏木山神仙果然名不虚传,惹不起啊,三百年蓄积的暴躁脾性,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见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老夫虽不懂奕天棋,却也终究是逍遥神仙,扶天降世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我此行下山就是循着扶天的气息来的。” 仲凤清本来是西去寻扶天的,被星罗棋布的气机所震慑,顺道拐个弯一探究竟,才有了目下的境况。 “原来如此。”慕容笙假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当时在正清山,大家都说扶天在凤麟手上,我只当是胡编乱造的鬼话,原来是真的。大仙,笙儿愿遵守约定,为您取得扶天,让我跟您一起去。” 仲凤清贵为逍遥神仙,即便凤麟有扶天在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慕容笙请缨前往是为了伺机帮助好兄弟。 “好好好,难得你还有这份忠诚的勇气。” 仲凤清冷冷地盯着郭鸿图,“大司马,不回去享你的荣华富贵,还愣着干什么?想在老夫面前杀人吗?” 郭鸿图这才缓过神来,说声不敢,紧急上马,率五万大军离去了。 江湖群豪暗自庆幸,更是意外,居然被苏大仙救了一命,回去后定要为他塑像祈福,奉若神明。 “冀州、戎州都不安全,你们且各回各派,派人前往玉溪通知东凰城主和菩恶大师便是,这样目标小一点。”慕容笙暗中嘱托菩心等人。 易尘本想跟着去的,被慕容笙劝住了,对付逍遥神仙仲凤清只可智取,不宜力敌,况且有四侍女寸步不离地跟着,易尘根本自顾不暇,容易帮倒忙。 慕容笙跟着乘黄鹊的仲凤清往西而去。 便在此时,呼呼的声响凭空传来,箭雨如注,密密麻麻遮住了半边天空。 原来是郭鸿图不甘心此败,率人离开到自认是安全的地带,下令放的箭。 五万大军,四万配强弓大弩,万箭齐射,阵势可想而知。 江湖群豪大惊,但箭雨已至头顶,想躲都来不及了,只有等死的份。 “来而不往非礼也,郭鸿图,老夫也送你一份大礼,请收下!” 仲凤清凭空而立,伸开双掌,掌间聚气向前一推,整个世界恍惚间一动,簌簌而落的箭雨猛然掉头,飞回原路,紧接着便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五万大军,伤亡大半,心中无比懊恼的郭鸿图率领两万余残兵败卒迅速回撤,丝毫不敢再逗留。 谁说覆水难收? 逍遥神仙便可为所欲为! 第224章 借剑 仲凤清驾着黄鹊飞天而行,一路向西。 慕容笙在地面上疾奔,翻山越岭,累得大汗淋漓,他新历大战,体力有些不支。 “笙儿,蜀道难行,要不你不用去了,我应该能打赢剑神的儿子夺得扶天。”仲凤清说。 “我见过凤麟,免得您再费时间去找,况且咱们先前有约定,我必须替您取得扶天,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慕容笙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是百分百的替三弟凤麟考虑。 仲凤清呵呵一笑,饱含深意,过一阵又问:“笙儿,死在老夫阴阳六律之下的家伙是谁,看着有些面熟。” “他叫钟酉豹,一字正清派薄州分舵的舵主,为了追捕我跟师傅,曾在苏木山下守了十年呢。”慕容笙说。 “难怪!”仲凤清意味深长地说道:“远亲不如近邻,这可把他冤枉了!” “仲大仙,你既入逍遥神仙,打赢邓大仙不成问题,还要扶天做什么?”慕容笙问。 “师兄也入了逍遥神仙,我跟他的差距就是一柄名剑而已,他有苏牙,我有扶天,到时鹿死谁手,可不一定呢。”仲凤清这是拿扶天当作了囊中之物,逍遥神仙就是这么自信。 慕容笙一路奔行,从日暮黄昏开始,整整一夜,加上心中一直在盘算如何对付仲凤清,险些心力交瘁,半路猝死。 再见黎明之时,二人抵达正清山以西三百里处的峡谷,远远便可见烽火狼烟滚滚,再近处,兵刃交击之声正盛。 一俗家僧人手执一柄金光闪耀的长剑,纵横于谷中、山坡之上,独斗数万正清派教众,丝毫不落下风,他一剑递出,仿似有千百柄剑的威力,势不可挡。 这和尚正是剑神凤鸣之子凤麟,手中握的便是名剑扶天。 正清派阳州分舵主苗人杰和神州分舵主楮烟汀率领的三万教众,独守此谷,昨日被贸然闯来的凤麟点着了烽火,双方便厮杀在一起。 “九百一十一,九百一十二……九百三十一……” 凭着凤麟的武功,要杀出重围夺路而走易如反掌,但是他没有,边杀人边数数,整整一天一夜,从未间断,显得很淡定,不像是杀红了眼的表现。 苗人杰和楮烟汀得知此人是凤麟,死也不愿放他走,这是夺取扶天的最佳时机,往后荣华富贵称霸天下可全靠这一役了。 二位舵主已经负伤,远远观望,指挥教众拼杀,但有后退者,便要被处决。 凤麟杀人并不是个个都杀,而是有选择性的,他只杀戾气重罪孽重的人,挑挑拣拣,一天一夜也只杀了不到一千人。 仲凤清弃黄鹊飘然而下,独立山巅,赞道:“好一柄扶天,不愧是开天门之剑!” 慕容笙来到他身旁,气喘吁吁道:“那僧人就是凤鸣之子,我在正清山下见过,当时可不知他有扶天,原来早被正清派盯上了。” 这马后炮放的,毫无意义,充其量算是明哲保身之举。 仲凤清尽情欣赏扶天的威力,没有回应。 慕容笙早先听凤麟说过要渡人一千什么的,假装不解道:“大仙,您见多识广,知道他在数什么吗?杀人怎么还挑三拣四的,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嘛!” “这是异域佛教的一种仪式,若想还俗,须得替佛渡人,偿还佛之恩情,但所渡之人必是大奸大恶之辈。恶人戾气重,手上沾满了鲜血,得道高僧极易分辨,这小和尚佛缘不浅呐,还俗可惜了。”仲凤清说。 慕容笙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歇一阵后体力有所恢复,便作势要下山,“大仙,我去帮您夺扶天来。” 仲凤清阻止道:“等等,看样子这小和尚要渡人一千才肯歇手,君子成人之美,不要打扰他。” 凤麟数到第九百九十八的时候,突然停手,以剑猛然杵地,强大的剑气炸裂山体,飞石四起,将近身百米内的教众全部炸飞了。 正清派教众大惊,人人自危,踌躇着不敢近前,打了这一天一夜,人人都跟凤麟对过招,知道他的厉害,早就心生惧意。 “都愣着干什么,快点上啊!”苗人杰气得大喊。 楮烟汀直接手起剑落,连砍三个人头。 教众惧怕,只得硬着头皮再赶上。 凤麟飞身而起,驾着轻功从千百人头顶掠过,直扑向二位舵主。 “快挡住他,不要让他过来!” 苗人杰和楮烟汀连声大喊,同时向后闪身退避,哪知凤麟的轻功卓绝顶尖,几个纵身急跃已欺近二人身前,扶天剑影闪过,二人的人头同时落地,死不瞑目。 “舵主死了,舵主死了!” 正清派两个分舵数万教众惊叫着向东逃去。 凤麟重重地坐在地上,原地打坐一个时辰,才起身,算是替死者超度。 凤麟早已看到了山巅的仲凤清和慕容笙,当他抬头仰望之际,慕容笙唯恐他喊大哥,抢先说道:“祝贺凤大侠渡人一千,从此脱离佛门,恢复自由之身。这位是苏木山的仲大仙,想借你的扶天一用。” “大哥,这扶天如同我父,一刻也不能离手,您是知道的。” 凤麟此言一出,慕容笙脸都白了,就这悟性,仲凤清还夸他得道高僧呢,难怪佛门会没落至此。 慕容笙瞥眼一瞧仲凤清,发现他露出了怪异的笑容,忙陪笑道:“仲大仙,他认错人了,我与他素不相识,或者是他想离间咱们的关系。别看他戴着面具,凭声音就可知他比我大至少十岁,我怎么可能是他大哥,这小子分明就是在乱讲。” 仲凤清信服地点点头,不过又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一把揪住慕容笙的肩膀,飞身纵跃山巅,被黄鹊接着送到了谷底,慕容笙惊得险些心脏从嗓子眼崩了出来。 百丈高的悬崖,万一黄鹊接不住怎么办?也只有逍遥神仙敢这样跳了。 慕容笙手压得很低,使劲在那摇,示意凤麟不要相认,生性比易尘还鲁钝的凤麟急切道:“大哥,你怎么了?”“你快放开我大哥。” 仲凤清呵呵一笑,握着慕容笙肩膀的手更用力了,“难怪等不到你回苏木山,原来如此啊!” 慕容笙手肘上翻,回身与仲凤清对了一掌,借着推力到了十丈外,与凤麟并肩而立,劝道:“三弟,你快走,这里我挡着。” “笙儿,你胆敢骗老夫!” 仲凤清大怒,手按玉箫在嘴边,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声之所致,遍山草木竹石炸裂。 凤麟屏气凝神,念起了六字神咒:“唵婆髻驮那莫……唵婆髻驮那莫……” 咒语所致,将仲凤清的阴阳六律勉强挡住。 两股强大的气机在谷中激荡,炸裂之声更盛。 仲凤清大惊,收了玉箫,皱眉道:“六字神咒?你是多勒泽什么人?他现在何处?” 凤麟停止念咒语,“多勒泽禅师是我师傅的师傅,早在百年前便圆寂了,我也从未见过。” 仲凤清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 即便慕容笙和凤麟双双入了西蛮武评副榜,在一个逍遥神仙面前却如蝼蚁一般脆弱,慕容笙可不想开战,赶快打圆场笑道:“原来仲大仙跟三弟的祖师是至交啊,真没想到是一家人,这可真是不打不相识。” “算不上至交,曾经打过几次架而已。”仲凤清冷冷地说。 慕容笙哑然,原来是仇人啊! “我原想将扶天据为己有的,看在你祖师的面子上,也看在你父凤鸣剑开天门的功劳上,不与你这小辈一般见识,扶天我借用一下便可。”仲凤清说。 凤麟犹豫了。 慕容笙悄声劝道:“三弟,凭咱两的实力,联手打半座江湖也行,就是斗不过这逍遥神仙,不如就借他一用。” 他又故意扬声道:“仲大仙三百多岁的老前辈了,怎么会欺骗我们这些晚辈。” 凤麟点头答应了,又说:“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跟仲大仙你走,扶天我拿着,大仙要用的时候借你,用完即刻归还。” 仲凤清允诺,凤麟与慕容笙道别,跟着他去往苏木山。 第225章 掌门之争 慕容笙担心东去的菩恶和南去的东凰遇到棘手的事,比如凤麟遇到逍遥神仙找麻烦,恐难以脱身,于是就近寻了一匹快马,先后到两个地方走了一遭,皆是一片狼藉,正清派教众正在收拾残局,探听之下得知,二人皆已全身而退,这才安心。 慕容笙戴了一顶斗笠,并不算乔装打扮,仍无人认得出,主要正清派的人打死也不会想到他居然还敢逗留在戎州境内。 途经正清山附近,慕容笙在一家酒馆下榻暂歇,听得一个震撼的消息,大渊四皇子赵遏当选为武林盟主,摩天教主夜枭被选为副盟主。最震撼的是,正清派出于大局考虑,居然没过多争取,将胜利果实拱手送了夜枭。 慕容笙原想着摩天教与正清各派杀得天昏地暗,斗个你死我活,互相削弱,如意算盘竟然落空了。 夜枭参加武林大会可谓是一举两得,夺得武林盟主是其一,最大的功劳是重新定义了武境一品,妙玄、幽冥、罗天、明境,一品四境,释儒魔道各占一隅,从此妖魔横行。 正清派召开此次武林大会,也算是功德圆满,虽然折了三个舵主,总算是拿回了梦寐以求的镇教之宝祖师爷齐孤鸿佩剑仙刃。 雍正岚和庞正琚忙活着争夺掌门之位,区区一个有名无实的武林副盟主他们才不稀罕呢,武林虽大,正清独占一半,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 武林大会结束了,校场上的旌旗依旧在风中招展。 正清派内部的小会才刚刚开始。 台下放着三具尸体,没有遮盖,一具面目全非,另两具身首异处重新拼接到一起,三人正是薄州、阳州、神州分舵的舵主钟酉豹、苗人杰、楮烟汀。 “钟舵主好像是被黄鹊道人仲凤清杀死的,当时我们都没看清楚。” “苗舵主和楮舵主是被凤麟用扶天杀死的,一剑毙命!” “当时逍遥神仙仲凤清便在山巅,我看到了。” …… 亲历现场的几个教众,絮絮叨叨地讲着三位舵主被杀的经过。 雍正岚和庞正琚听的直皱眉,怎么就跟苏木山扯上关系了?剑神的儿子凤麟他们都不想招惹,至少明面上是。 “请二位掌门一定要为我们舵主报仇雪恨!”三派教众齐跪求道。 “大家先起来,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庞正琚问了声雍正岚,目光却是停留在他手中的仙刃上:“你说呢,师兄?” 雍正岚点头应了声是,握着仙刃的手更紧了。 “怎么不见逐鹿?”庞正琚质问梓州分舵教众,他们只顾摇头,又对谭淸煌说:“淸煌,你是大师兄,将来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还不赶快带人去找。” 谭淸煌没有应声,而是看了眼师傅雍正岚。 “师弟,不要急躁,目下我教新历大战,尚有更重要的事解决,其他的事先搁置一边再说。”雍正岚劝道。 “是啊师傅,师伯说得对,咱们千辛万苦得来仙刃,此乃天意,还是先解决了数百年来掌门之位悬而不决的难题!”苏清晖劝道。 庞正琚暗骂徒弟真是蠢,支走雍正岚的徒弟谭淸煌不正是为了夺取掌门之位之时让他少一个臂膀吗?他冷冷一笑,连说三个对字,满含讥讽之意,“师兄,依我看来,这掌门之位没必要争了,咱们还是奉行祖师爷遗命!” “祖师爷遗命,得仙刃者继任掌门之位,师叔为我正清派着想,师傅您老人家就别推辞了。”谭淸煌说。 “滚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庞正琚斥道。 “师弟的意思是……?”雍正岚眯着眼问道。 一字正清派以左右掌门为首,座下弟子、分舵主皆分成两派。 庞正琚阵营中,早先得到授意的冀州分舵主陈秋雁上前说道:“祖师爷遗命,从聚仙桥取得仙刃者为掌门,慕容笙将仙刃归还后,右掌门是第一个碰到仙刃之人,也就是我教中第一个取得仙刃之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皆死死地盯着那雍正岚手中的仙刃。 庞正琚阵营中苏清晖、金三伏、白落英齐声道:“我同意陈舵主的看法。” 雍正岚阵营中戎州舵主张春雨说道:“二位掌门有所不知,薄州、神州、阳州三舵主被杀后,这三州分舵的教众有不少被丐帮招降了,尤其是薄州,被招降者不下十之八九。经此一役,丐帮必定强势崛起,大有与我一字正清派争夺天下第一大帮之势。右掌门执仙刃不敌丐帮帮主李震京,是左掌门力敌李震京,替咱们正清派挽回了颜面。” 雍正岚阵营中谭淸煌、何燕赵、申六斤齐声表示赞成。 正清派左营数万教众齐下跪,参拜掌门人雍正岚。 右营数万教众顾盼一阵,陆陆续续下跪,参拜掌门人雍正岚。 “你们想造反吗?”金三伏大声呵斥道。 苏清晖、陈秋雁、金三伏和白落英四下观望,再瞧瞧庞正琚,左右为难。 “参见掌门人!” 庞正琚正要下跪,雍正岚忙伸手扶住,“师弟,咱们本就是同根生,谁做掌门还不是一样,既然你肯承认我这个师兄为掌门人,做师兄的也不能亏待了你,从此以后在教中,我不在家你做主,你的话顶得上半个我说的。” 庞正琚暗暗叫骂,我才顶得上半个你? 要知道这数十年了,二人可都一直是平起平坐的,忽然间要仰人鼻息,谁能接受得了。 自诩清高的人都说不爱权财,可真正接触时,没一个能轻易放得下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庞正琚强压心中怒火,强颜欢笑道:“多谢掌门!” 事已至此,右营的苏清晖、陈秋雁、金三伏和白落英哪儿还敢迟疑,早早便跪伏在地,头低得比任何人都要低。 雍正岚爽朗大笑,让众人起身,“从今日起,我一字正清派再无左右之分,胆敢有违令者,一律杀无赦。” 众人齐声应是。 雍正岚下令,为庆祝仙刃回归,正清派上下大宴,共贺三天,其实他是想庆祝自己夺得掌门之位。 “师兄,依我看来,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派人拦截投诚丐帮的教众回归?”庞正琚说。 “师叔,这你就多心了,那些叛徒一旦听说我师傅独坐正清派掌门之位,定要争先恐后地回来认错的,到时怎么处罚他们,咱们还得好好想想招。”谭淸煌轻蔑道。 “庞大哥,淸煌公子说的在理,李震京不是掌门人的对手,那些叛徒终究会回心转意的,到时再收拾他们。”张春雨说。 庞大哥? 庞正琚但听到这个称呼,险些气得晕过去,多亏城府深,强忍着没有发作。 苏清晖大声呵斥道:“张春雨,你算什么东西,敢称我师傅大哥?” “我们年岁相仿,并肩作战数十年,一同为正清派立下汗马功劳,我尊称一声大哥有何不可?难道要像你一样直呼名字吗?”张春雨讥讽道。 苏清晖大怒,便要拔剑,被庞正琚拦住了,庞正琚冷笑道:“多亏张舵主还能尊称我一声大哥,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都是自己人,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准备宴席。” 雍正岚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正清山四周,良久不绝。 正清派总舵杀猪宰羊,炮声隆隆,鼓乐齐鸣,一些未及离开戎州的门派闻讯也赶来庆贺,江湖群豪齐聚,热闹非凡。 慕容笙经过正清山下,见正清派总舵哭丧似的热闹,也凑近沾了沾喜气,顺便吃了个便饭。 离开时,他以指力在桌上写了一行字:庞正琚不死,雍正岚不安! 第226章 这一卦太难测 慕容笙担心奸臣兄弟使绊,拦截不夜城、少林寺、洞庭各派的江湖人士,于是继续北上,一路探听,直到了最初与各派约定的见面地点玉溪镇。 玉溪将近华夏腹地,繁华更胜戎州其他地方,当属华夏西南翘楚。 慕容笙行走在竹林中的小道上,腹中略感饥渴,想要早些找到地方吃饭,不经意间加快了步伐。 便在此时,爽朗的笑声传来:“慕容公子,这么急匆匆地上哪儿去啊!” “黄大仙!” 慕容笙大喜,转身望去,只见竹林中不远有一竹屋,屋外站着一人,青衣短须,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不是黄侗鎏又是谁,“大仙,你怎么在这儿?” 慕容笙正说着已到了竹屋外。 遥遥百尺,瞬息便至。 黄侗鎏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抚着短须满意地点点头,“笙儿,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这算什么,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喽啰。”慕容笙笑道。 “小娃娃,油嘴滑舌的本领也长了不少呢!”黄侗鎏笑道,“一身兼释儒道三教一品,若是真的殊死搏斗,恐怕当世少有人是你的对手!” “大仙过奖了。”慕容笙话锋一转,故意引开话题道:“大仙,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老夫是闲云野鹤,居无定所,走到哪儿算哪儿,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啊!”黄侗鎏笑道。 慕容笙心想也是,这回答天衣无缝啊! 黄侗鎏邀他进入屋中,只见地上是一个土砌的火炉,炉火烧得正旺,炉上有锅,锅中咕噜噜地响,一股股热气从锅盖与锅沿的缝隙中冒出,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整个竹屋中都充斥着肉香味。 炉旁有一尺许见方的竹桌,两个竹凳,桌上放着一个酒壶,敞开着,热气直往外冒。 慕容笙啧啧称赞,双眼冒火,笑道:“不愧是一卦问古今的黄大仙,连笙儿肚子饿了都能算到。” 黄侗鎏咧着嘴道:“臭小子,看把你美的。” 慕容笙死皮赖脸地拽着黄侗鎏坐下,便给他倒酒,给自己也满上了,然后揭开锅盖,锅里炖得是一只大鹅,只见肉炖得稀烂,连锅端上了竹桌,全然不顾黄侗鎏担心将竹桌烫坏的担忧,满嘴嚷嚷着:“烫坏了我给你做个新的。” 黄侗鎏骂声不停:“臭小子,你是有几天没吃饭了?你不是不喝酒吗?” “不打紧,今天喝完明天戒。”慕容笙笑嘻嘻地给黄侗鎏盛了一碗肉,又给他倒满了酒,把他哄住后才顾得上自己的辘辘饥肠,大吃大喝起来。 慕容笙那吃相,恨不得连锅给吃了。 黄侗鎏瞧瞧四周,满以为是自己进错门了,看得直皱眉,慕容笙的吃相影响得他完全没有了食欲,他悠悠地喝了碗热酒,才说道:“笙儿,你是不是见到我二师兄了?” 若是旁人,慕容笙肯定要睁大眼睛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但对于有通天之能的黄大仙,他丝毫不觉得奇怪,吃得津津有味,随口应了声是。 “他得到扶天了?”黄侗鎏问。 慕容笙稍加思忖,顺带剔了剔牙,说道:“算是!” “什么叫算是?”黄侗鎏疑惑道。 “确切地说是我三弟凤麟借扶天给仲大仙,等他与邓大仙一战后要将扶天归还的。”慕容笙继续吃喝,顺带问一句:“大仙,这种事你应该早就占卜到了?” “傻小子,我又不是真的神仙,怎么可能事事都能算到,况且妄测天机是要折寿的,为了多活几年,有些事我是能不占卜就不占卜的。”黄侗鎏说。 慕容笙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却在心想,你都三百多岁了,多活几年,还想活到什么时候? “胡思乱想什么呢?”黄侗鎏瞪着眼道。 慕容笙歉疚一笑,主动交代道:“仲大仙已入逍遥神仙,不屑于跟我和凤麟动手,念在剑神凤鸣两度开天门的功劳上,才同意借剑的。” “逍遥神仙!” 黄侗鎏端着酒碗,沉思良久,再回过神来时,慕容笙已将他的一碗鹅肉也给吃了。 慕容笙吃饱喝足,打个饱嗝,又说:“仲大仙说邓大仙也入了逍遥神仙,他们之间的差距仅一柄名剑而已。现下仲大仙有扶天,邓大仙有苏牙,到底谁会赢?” “不好说,至少会两败俱伤,三百年了,此事该有个了断了。”黄侗鎏说。 慕容笙看得出,黄侗鎏心事重重,若无其事的神情只是假装出来的表象。 “笙儿,我得回苏木山一趟,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离开苏木山一年多了,我也很想回去看看,但愿那些猴子没被落石砸死,只不过目下有要紧事去办,目前恐怕不能去了。大仙,等我办完事再回去看您。” 黄侗鎏点了点头。 “大仙,笙儿有一事相求。” 黄侗鎏没有回答,直接将奕天棋摆了出来,将黑子推到慕容笙面前。 慕容笙又不是第一次跟他对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更不多言语,执黑子先行。 此番对弈可不比上一次,慕容笙长了心眼,无比认真,想要一窥天机极致,但结果却一样,落子寥寥,惨不忍睹。他暗暗发誓,等有机会得好好练练棋艺,别浪费了这千金难买的好机会。 “当今之世,唯有你是跟老夫求过两卦的人,因为我知道你的棋艺肯定没长进,对我没什么影响的。”黄侗鎏大笑道。 相逢至今半日功夫,慕容笙首次见他这么高兴。 你爽了,我不爽啊! 慕容笙叹息一声,显得很无奈。 “卦象显示,司徒栀鸯和谷伯麟都还活着。” 黄侗鎏慢悠悠地开始收拾棋子棋盘,慕容笙没再多问,因为他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只怪自己棋艺不精,对于这结果他也很满意了。 黄侗鎏忽然补充一句:“卦象还显示,麒麟相遇,非死即伤。” 慕容笙苦思良久,没明白何意,不解道:“这个我没想问啊,什么意思?” “你都不知,那我更不知道了。”黄侗鎏将奕天棋收回袖中,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这竹屋我建了半月,住了还不到两天,送你了。近日你将有大劫,但有贵人相助,可安然无恙,不过却会抱憾终身。” 大劫?贵人相助?抱憾终身? 这都什么离别之言。 慕容笙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想问清楚,却见黄侗鎏缥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竹林中。 第227章 郭姓死士 瑟瑟冷风中,暖阳照耀下。 慕容笙靠着门框独坐竹屋门口,看似在眯眼睡觉,实则是在暗自揣测十二经流疏第十重的奥义,体内真气流动,势头凶猛如大海江河。 他的星罗棋布刚练到第九层,不是很熟练,所以先不急着修习第十层。 他已经在此等了两天了,完全是因为黄侗鎏临走之际的预言,只为将大劫、抱憾终身这样的忌讳预言打破,不到万不得已,贵人也可以不用出现,欠人恩情是要还的。 慕容笙暗想,等三日的话应该能打破预言,除非大劫自己找上门。对,自己找上门,怎么没想到这层? 竹林中大风骤起,沙沙的竹叶声中夹杂着丝丝诡异的气息,迎面吹来,杀气腾腾。 大劫果然自己找上门了! 慕容笙暗想世上哪还有比自己蠢的人,转而又想,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走到哪儿都躲不过。 他不动如山,静心凝气,感受着周围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 这脚步声绕着竹屋方圆百米急迫逼近,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驳杂的脚步声,总共有十八个之多,单凭他们疾行时微弱的气息判断,这些人个个是数一数二,绝无仅有的一流高手,最弱的也要二品以上。 黄侗鎏没说错,果然是一场大劫。 脚步声、竹叶声中夹杂着另一种声音,铠甲声。 身着铠甲的高手,最有可能是朝廷的人,但慕容笙见识过武功绝顶的四大侍卫,为便于施展轻功,发挥武功之极致,他们并不穿铠甲,况且人数也没这么多,至于普通大内侍卫,武功超过二品的寥寥无几,更别说一下子出现十八个。 来者不善,慕容笙暗暗握住了古柏,做好了应战准备。 大劫又如何,龙城飞将有信心一战,再者还可以逃跑,最次还会有贵人出现相助。 慕容笙无所惧! 忽然,风声、竹叶声、铠甲声中传来嗖嗖的箭羽声,铺天盖地,无穷无尽。 慕容笙大吃一惊,睁眼抬头一瞧,箭雨如黑云一般笼罩在竹林之上,悉数朝竹屋射来,近在咫尺。四面八方尽被包围,逃是逃不掉了,他闪身躲进竹屋中。 箭雨之后。 竹屋变成了一只大刺猬,静静地蜷缩在林中。 屋外四周三十米外站着十八人,围成一圈,个个戴着铸铁面具,身穿铠甲,手执兵刃。 “慕容公子,现身!” 轰然一声响,竹屋四面八方地炸裂开来,原地站着一人,身上插着六箭,箭头鲜血汩汩而流。 慕容笙目光扫视一圈,但见十八人,同样的面具,同样的黑色铠甲,同样的兵刃,若非高低肥瘦稍有差异,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星罗棋布呢。 “慕容公子,你受伤了!” 慕容笙听得出是正前方的甲衣人在说话,他没有回应,伸手将插在身上的六箭拔掉,并封住了这几处的穴道,暂时止血,冷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公子,我们只是做事的。” 十八人齐拔刀,扔掉了刀鞘,做好了攻击准备。 慕容笙握紧古柏,弯腰躬身,向前跨出一步,说道:“来!” 十八人一齐发起攻击,或纵或跃,飞天遁地,冲向最中心一点。 慕容笙清楚地知道,他的敌人可远不止眼前这十八人,周边埋伏的弩箭军至少还有两千余,加上自己身负箭伤,这可真是一场大劫,黄大仙说的一点都没错。 慕容笙施展星罗棋布分出十八分身,对决十八个甲衣杀手。 十八个二品甚至是一品高手,合战之力可想而知,最可怕的是,这十八人如同一体,腾挪转换随心所欲,丝毫不比星罗棋布的分身差,不到十余回合,将分身尽数诛灭,矛头再度指向了慕容笙真身。 对方人多势众,配合绵密无缝,慕容笙不得不继续以星罗棋布对攻,但每一次都是肉包子打狗,耗费真气而成的分身尽被消灭。 数十个回合下来,慕容笙拼尽全力杀了其中六人,自身负伤十多处,快累趴下了。 相对于死了的六人,剩下十二人武功要更高。 眼见同伴死伤,十二人不急不躁,稳住阵型,攻守得宜,杂而不乱。 他们准备将慕容笙活活拖死。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要逃得抓紧,不然等一会打屁了,血流干了,想逃都没气力了。 慕容笙一掌激起飞沙走石,挡住十八人的视线,疾步向西遁去。 十二甲士如影随形,保持阵型不变,奋力急追,慕容笙停他们停,慕容笙跑他们跟着跑,始终将他围在中间。 从开始至今近百个回合的激战,慕容笙就没逃出过这个包围圈。 慕容笙心中在想,贵人怎么还不出现,非得等到我死才行吗?还是我在此耗了两日,没躲过大劫,却错过了贵人。 再战十合,慕容笙节节败退,右腿被刺一刀,他翻身一剑杀掉那甲士,单膝跪地,以剑杵地不倒,大吼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鬼?” 十一甲士并未急于攻杀,以挫其锋芒,说道:“你已成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 “我们是郭丞相培养的杀手,郭姓死士,专门刺杀极端危险又武功高强的大人物,很荣幸,慕容公子成为我们的猎物。丞相担心我们这几个不中用的手下困不住公子,增派了两千弩军助阵,失礼了。” “卑鄙,有种与我单打独斗!”慕容笙斥道。 “龙城飞将星罗棋布独步天下,堪称古往今来第一神功,小的向来钦佩,断不敢不尊重公子。” 甲士怂得光明磊落,慕容笙无言以对。 慕容笙心想你们能认怂,我为什么不能?说道:“我要见郭效忠。” “公子,丞相下了死令,说务必要将您的头颅割下来带回去,您看您是自己割,还是我们动手。” 慕容笙本来还想着能和解的,忽然之间血气上涌,怒火冲天,提剑便使出一招蕴含了十二经流疏内功的龙渊大海,直接将一人撂翻在地。 另外十人发疯似的冲上来,保持阵型不变,一通砍杀,慕容笙竭力抵挡,拼了个遍体鳞伤,已然是强弩之末。 这一番打斗下来,半座竹林近乎被毁。 慕容笙倚着一根粗壮的竹子而立,满身血肉斑驳,咧着嘴笑道:“来呀,有种来杀我呀,就凭你们几个喽啰。” 又有二甲士从血泊中爬起来,组成了十二人的阵型,各人境况比慕容笙好不到哪儿去,没有能挺直腰杆的,毕竟人多势众,占了极大优势。 “郭姓死士执行任务百余次,斗过的一品高手不在少数,从未有人能伤我们丝毫,更别说杀人了,公子是头一个。” 慕容笙并不理会这奉承言语,冷哼一声,“说明你们之前杀的都是假高手。” 为首甲士吹响了口哨,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弩军从林中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十二甲士慢慢向后退去,慕容笙被困在了中间。 之前是竹屋被射成了刺猬,这一回要变成慕容笙了。 龙城飞将岂肯甘心认输,他等的就是此刻。 “去你大爷的!” 慕容笙施展九层星罗棋布,整整五百一十二个分身遍布林中,将弩军杀了个措手不及,他本人则趁着掩护逃出了包围,一路向北遁去。 第228章 诀别 浑身上下四十多处刀箭伤,饶是神仙也挨不住,何况慕容笙一介凡人。 慕容笙是步行,有分身掩映先跑了一阵,没过多久便被骑马的郭姓死士及弩军追上了。 “慕容公子,您这是要自己去冀州吗?丞相有令,只准你的头颅入冀州,请将躯体留下来。” 郭姓死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似呆头呆脑的一群人,言语中天然带刺。 慕容笙气得外伤加重,内伤剧增,连回骂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行,身后点点滴滴一串红线,在寥廓萧索的冬季中,在枯草丛生的荒原上,显得格外耀眼。 追兵将要追上慕容笙之时,忽然减缓速度,不即不离地跟着他,本来只是一箭的事,就是迟迟不射,有意要将他往死里耗。 杀人者,久而久之总会形成一种病态心理,喜欢看将死之人挣扎的情境。 慕容笙依然相信,贵人会出现的,保持着这个执着的信念,他踉跄着继续逃跑。 穿过一道矮山之间的平旷峡谷,便是一片荒无人烟、乱草丛生的荒原。 一个人在艰难地前行,两千余人马悠悠地追赶。 他们在将他往鬼门关里撵。 他心中依然有信念。 终于,慕容笙再也跑不动了,再强大的信念也支撑不住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他仰面倒地,睡在了荒原之上。这样躺着,可比漫无目的的奔走舒服多了。 “死就死,去你娘的贵人,老子才不想欠你人情呢!” “死了也好,不会像黄侗鎏说的抱憾终身。” 慕容笙缓缓闭上了眼睛,长舒一口气,表现得很神清气爽,无牵无挂,其实心中有千百个不甘,父亲大仇未报,母亲被困深渊,师傅下落不明,生而为人,连至亲最爱都保护不了,妄想一死了之以逃避,这算什么? 便在此时,马蹄声迫近,郭姓死士到了跟前,只听一人说道:“公子放心,我会把你的头切下来,不会疼的。” 当锋锐的刀刃逼近脖颈时,慕容笙猛地睁开眼来,腾空跃起,借势向后退去的同时,一剑划在了那郭姓死士的脖子上。 慕容笙踉跄着站在荒草地中,只见面前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一具尸体轰然倒下,他冷声笑道:“要割公子的头,得先问公子答不答应!” “大哥!” 其余郭姓死士一反常态,愤怒地喊道。 慕容笙愣了愣,大笑道:“原来是郭大啊,难怪废话那么多,这下可赚大了!” 郭姓死士久违地发怒,提刀飞身冲了过来,如冲破牢笼的虎豹一般凶狠,与慕容笙厮杀在一起。 慕容笙已然力竭,星罗棋布都施展不出来,只能挥剑竭力抵挡,让砍在身上的刀伤少一点罢了,死刑是不可避免了。 期间,他不知倒下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 慕容笙再一次倒地,十一柄刀同时砍向他身体,这一次真是躲不开了! 嗖嗖嗖! 长矛粗的弩箭凭空射来,将十一人射倒三人,其余八人飞身躲开了,若不是慕容笙翻身滚开,他也要不可幸免。 这他娘的是友军还是敌人啊? 慕容笙无力起身,仰面躺地,只见空中箭雨往来,是新到的人马在与郭效忠派来的弩军互相射杀。 八名郭姓死士拼着被箭雨射杀的危险,极速掠杀过来,扑向慕容笙。 便在此时,箭雨之中,一个身着铠甲的光头将军提一杆虎头长枪疾驰而来,只一枪便将八人迫开到二十尺外,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又有一黄衣少女随后而至,站在慕容笙身前,举着金剑斥道:“要杀他,先问问本姑娘!” 慕容笙大吃一惊,惊呼道:“画儿!”同时心中暗暗吃惊,画儿是贵人! 黄衣少女正是彭园画,手中金剑则是范正大所铸。 彭园画千里跋涉,从不夜城回到北方狼族,提三千铁骑日夜兼程、闯过重重关卡直奔戎州而来,就是为了解救慕容笙,还好时间赶得上,再差一刻,慕容笙便要小命呜呼了。 “你们是何人,丞相要的人也敢抢,是不是活腻了?”郭姓死士喝道。 “一群死人,告诉你们也无妨,爷爷是北方狼族大将军绍布。” 光头将军冷笑着扬手一挥,三千狼族士卒抡着马刀便冲了前去。 众人皆是一愣,居然是武评榜前十的佛陀绍布,居然跟他为敌,这可就有些难为人了,但事已至此,又不得不敌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章华荔跑上前来,见慕容笙满身的伤痕,抱着他就是一通梨花带雨的大哭,“笙哥哥,你不是自称天下无敌手吗,天下第一孔仙胄也伤不了你,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慕容笙用了极大的气力,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花,吃力地笑道:“傻丫头,我什么时候说过,孔仙胄我可打不过。” “你说不说都不重要,反正谁伤你我便饶不过他。” 荔枝握着古柏,站起身来,昂首大喝:“谁伤了我笙哥哥,有种站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彭园画眼睛也湿润了,闻言破涕为笑,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甚是可人,拽住就要冲上前去的荔枝说道:“这些小喽啰,哪儿轮得到我们章女侠出马,交给绍布将军就行了。” 荔枝呢喃着说了句也对。 慕容笙笑得伤口又撕开了好几倍。 彭园画让人取来金疮药,亲自动手,悉心地为慕容笙擦拭,小荔枝在一边帮忙。 慕容笙再无气力说话,静静地躺着,不言不语。 若无这两个贵人出现,他定要葬身这茫茫荒野之中,头颅还要被割下来呈到郭效忠面前。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千训练有素的狼族铁骑,虽经过数千里长途跋涉,依旧彪悍无比,在狼族大将军绍布的率领下,冲杀了不过四五回合,便让郭姓死士及两千大渊弩军暴尸荒野。 北方狼族有四大将军,绍布武功最高,位列首位,一支虎头枪打遍狼族,无人能敌,号称狼族男人之首,八名负伤的郭姓死士尽是被他所杀。 为免被追杀骚扰,绍布让人挖坑将大渊将士的尸体掩埋,狼族士兵的尸体则放在马背上,准备带回狼族。 一切整顿就绪,绍布骑马走来,说道:“画儿,咱们该走了。” 彭园画忽然间冷如秋霜,慢慢松开了握住慕容笙的手,强颜欢笑道:“荔枝,照顾好笙哥哥。” 慕容笙如遭晴天霹雳,不待彭园画起身,一把拽住了她,急切道:“画儿,你要去哪儿?咱们不一起走吗?” 章华荔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俯身抱住了慕容笙。 “笙哥哥,保重!” 彭园画用力挣脱了慕容笙的手,上了马。 慕容笙仿似明白了什么,翻身趴在地上,伸手莫及。 彭园画已然哭成了泪人,拂去两行清泪,强颜欢笑,回身问道:“笙哥哥,你曾经是否喜欢过画儿?” 慕容笙也哭了,他猜到肯定是彭园画答应父亲不再踏入中原,以自己的人身自由为代价来救他的,但自从相遇至今,慕容笙都不知道是否对她动过心,这一声喜欢便不好没来由地说出口了。 感动与爱是两码事。 章华荔使劲拍打着他的背,大哭着催促道:“你说啊,快点说啊,笙哥哥!” 彭园画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纵马疾驰,追狼族大军而去,心中不舍,不住回头眺望,仍在期待他能说出那两个字。 这一望,撕碎了慕容笙的心,久久不能自已,那一声喜欢终究是没说出口。 章华荔痛哭流涕,追着跑了一阵才停下,遥望远方,不住地挥着手。 第231章 又得金叶子 高山恶与似玉新婚燕尔,但不行夫妻之礼终究算不得结合,慕容笙可不想耽误这对新人的好事,让他们先行离开,似玉念着公子的救命之恩,就是不肯走,非要等他痊愈才行。 慕容笙无奈,只好答应。 不过苦了正值血气方刚的高山恶,好容易娶个心仪的老婆却不能洞房,小帐篷时不时顶得老高,多亏他的大肚子给遮住,否则多尴尬。百密一疏,偶然被无知的荔枝戳破,场面极度不堪。 慕容笙独坐洞中运功疗伤。 高山恶与似玉在洞外找个角落,卿卿我我,享受二人世界。 荔枝非要跟圆球姐姐似玉玩耍,被禄东青拽着去林中打猎了,本来是手到擒来的事,他愣是追着一头野猪跑了大半个山谷,荔枝暗暗讥讽,这也算高手?看来楼兰国对高手的定义还是蛮低的。 禄东青擒住那野猪,正要将它掐死,忽然皱皱眉,将它放生了。 荔枝追着钻入林中的野猪没跑十米远,确信追不上了,掉头大吼道:“你放了它做什么?笙哥哥还饿着肚子里。” “猪肉不好吃,有骚味,再找找看,说不定有熊掌猴脑吃更好。” 禄东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向山上走去。 章华荔的怒火被扑灭,心想他说的还在理。 晌午过去,将近中午,禄东青左手提熊,右手拎虎,满载而归。 章华荔在前面蹦蹦跳跳,好不得意,禄东青倒像是她的仆从。 洞外,两个肉球终于没忍住欲火煎熬,火热的唇将要吻在一起,这可是他们踌躇了一上午才做出的艰难决定。 “嘿,你们做什么呢?” 章华荔猛然出现,大咧咧地一笑,惊得二人连忙撇过了脸去,他们满脸通红,面对石壁,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禄东青狠狠地瞪了荔枝一眼,荔枝瞪大眼睛伸手指了指,嬉笑道:“禄大侠,你看他们……” 禄东青斥道:“要你多事,快走。” 章华荔心中诧异,自己做错了?边走边回头去看两个肉球的情况,被禄东青挡住了视线。 一头熊,一只虎,够五人吃好几天的,其中有一大半是似玉吃。 慕容笙武功极高,又有彭园画留下的金疮药,二者结合之下,伤势恢复神速,三天功夫已恢复至八九成,基本痊愈。 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章华荔憋得够呛,高山恶与似玉更甚,心情无比愉悦。 下山后,五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这种鬼天气,想碰到朝廷鹰犬难如登天。 向北直抵玉溪,在一家酒馆用过餐,五人分道扬镳,高山恶、似玉和禄东青去了东边的冀州方向,慕容笙与章华荔去了西边的凉州方向。 分别之时,似玉再一次哭得稀里哗啦,还声称:“公子的情义,玉儿一辈子都不会忘,但有吩咐,玉儿随叫随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慕容笙老是嫌似玉吃的多,真到了分别之际,还真有些舍不得,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假装若无其事地劝道:“快走,来日方长,欢迎常来西胜做客。” 慕容笙与章华荔驾着马车冒风雪疾行,沿途不敢多逗留,连吃喝都小心谨慎,直到离开戎州境,才敢正常行走。 雪霁天晴,白茫茫的大地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二人懒洋洋地躺在车中,车帘挂起,任由两匹骏马拉着前行,如果是一匹马有可能会跑偏,两匹马便不用担心了,马毕竟是动物,不可能达成一致的,除了沿着当前道路前行。 荔枝忽然问:“笙哥哥,你还会不会去把彭姐姐找回来?” 慕容笙沉默良久,冷笑道:“找她回来做什么,跟着我受苦?” 荔枝抢着解释道:“彭姐姐不贪图荣华富贵,她就是喜欢你,再苦再累她都愿意。” 慕容笙苦笑一声,猛然坐起身来,用生硬的语气质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龙城飞将,大渊皇帝赵元丰和丞相郭效忠的眼中钉,跟着我迟早都要死在朝廷鹰犬的暗箭之下。画儿在狼族身份尊贵,那高丽虽是蛮荒之地,她去了再怎么也是太子妃,以后更有可能母仪天下,跟着我整日提心吊胆,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有什么好?” “彭军师素来料事如神,他不会给我去找画儿机会的,说不定此刻她便在远嫁高丽的途中。何况狼族和高丽的实力与权威,是不允许有人挑战的。” 荔枝哭了,抽噎道:“可是,画儿姐姐爱的人是你。” 慕容笙抓着她的手臂,郑重其事道:“不止是画儿,有机会也要给你寻个好归宿。” 章华荔挣脱了他的手,猛地扑进他怀里,使劲捶打着他的胸口,哭道:“我不走,我不走,你答应过爷爷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慕容笙懵了,辩解道:“哪有说一辈子?” 荔枝不依不饶道:“就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慕容笙很无语。 前途光明,至少没有阻拦,二人在一家酒楼歇脚吃饭。 章华荔一坐下便叽哩哇啦点了一大堆菜,还嚷着饿死了,让小二快点上菜。 慕容笙一脸嫌弃,“有那么饿吗?你的饭量都快赶上玉儿了。” 荔枝哼哼笑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喜欢玉姐姐。” 慕容笙白了她一眼,“哪有?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荔枝笑问:“没有你提她做什么?” 慕容笙没有回答她,反而说:“点那么多菜,待会银子不够就把你押着,省得我再替你操心,在这地方,至少一辈子吃喝不愁。” 荔枝一脸不屑道:“用不着你管,本姑娘自有妙招。” 饭菜上桌,荔枝吃得津津有味,面见慕容笙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笙哥哥,你又怎么了?想画儿姐姐了,还是想雪儿姐姐了,还是想玉儿姐姐了?” 慕容笙苦着脸道:“高山恶这家伙也真是抠门,我都将一生挚爱让给他了,居然不打发咱们点盘缠,给片金叶子也行啊。” 邻桌有几个大汉闻言直咧嘴,满脸不屑,其中一人更是呸了一声。 章华荔佯装大怒,颐指气使,破口大骂:“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窝囊废。” 酒楼内众人纷纷拍手称快。 慕容笙百口莫辩,气得直咧嘴,暗想这小妮子太坏了,回头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章华荔挑衅地举着小拳在他面前晃动,好像在说,小样儿,有种动我一下试试。 慕容笙回以颜色,目光如炬。 吃罢饭菜,小二来收账,饭钱总共三两银子。 章华荔手指捏着一片金,“小二哥,免单!” “姑娘且稍等。” 小二屁颠屁颠地跑回柜台,说明情况后,掌柜笑吟吟地走过来,拿出一张绘有金叶子的纸张对比了一下,躬身做出送客的手势,陪笑着道:“贵人慢走!” 自打荔枝拿出高山金叶的一刻,慕容笙心中无比惊诧,金叶子怎么会在她手上,莫不是画儿给的?不对啊,李震京最多将金叶子还给范正大,彭园画可是至今未跟范正大谋面呢,不可能有金叶子,上车后,他迫不及待地问:“你的高山金叶哪儿来的?” 章华荔拿出金叶子在他面前极度嚣张地晃了晃,“你猜……” 猜字说到一半,慕容笙已夺金叶子在手,笑问:“还让我猜不猜了?” 荔枝急切道:“不猜不猜,你给我我就告诉你。” “敢骗我,我照样可以夺回来。” 慕容笙哼了一声,才将金叶子还给了她。 荔枝老老实实地说道:“金叶子是高公子给的,他怕咱们没钱吃饭。没想到这玩意还真好使。” “看来高山恶也并不是那么抠门。荔枝,金叶子可是我的哦。” 慕容笙阴笑着便要来夺,荔枝猛地将金叶子含在嘴中,双拳双脚齐用,乱踢乱打,让他不敢近身。慕容笙也只是闹着玩而已,怕金叶子划破了她的嘴,更加不敢去夺了。 世上仅有五枚高山金叶,三枚被高山虎送给了恩人,另有两枚他们父子各执其一,送给章华荔这一枚是高山恶自己的,主要是为了感谢慕容笙成全了他和似玉,看得出是真感激。 第233章 将军宴 自仙岳山下分别后,隋懿回到西胜府,在周边地带寻找龙城飞将旧部,总共找回百余人,都是年逾五六旬的老卒,更有甚者,已经七八旬,关键还有瘸腿少胳膊的。 马车入城后停住,慕容笙下车后看着这些老卒,直皱眉。 隋懿急忙凑过来为少将军释疑解惑:“少将军,在我们西胜,没有一个逃兵,他们都是些伤兵,当年城危之时,将军吩咐将他们送离了西胜府,才得保住一条性命。” 慕容笙恍然大悟,满面歉疚之情,“既然能保住一条性命,便好好活着,还回来做什么,本将军准许你们回乡养老。” 一个老卒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地说道:“少将军,当年一走,不能与将军一起战死,悔恨终生呐,我们还能打,求少将军不要撵我们走,让我们跟着您!” 老卒们才起身,又下跪,齐声喊道:“少将军,让我们跟着您!” “一颗忠心常在,老卒胜新兵。” 隋懿躬身下跪,热泪盈眶地说道:“少将军,我们今世为人只有一个目的,与西胜共存亡,让我们走就是让我们死。” 慕容笙看着他们脸上的风霜,打心底感激,重重地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兴高采烈地起身。 隋懿亲自牵马,领马车往将军府而去,余人跟随左右。 沈幽雪再度身临其境,自然想到了一年前误入西胜府城一事,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当初没被恶鬼吞噬,得是多么幸运,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因为慕容笙的身份。 沈幽雪确切地认识到,当初是慕容笙在戏弄自己。 二人四目相接,面对沈幽雪冰冷的眼神,慕容笙立马怂了,主动解释道:“沈姑娘,上一回咱们相见,我并没有骗你,我对天发誓。当时我和大胡子隋懿初次相遇,他误以为我是朝廷鹰犬,趁我重伤之际将我绑了。我让卢汉放你入城,并将你诱入将军府,目的就是为我松绑,不过也算救你一命,咱们扯平了。” 荔枝插嘴道:“卢汉是谁?” 隋懿回头说道:“在这西胜府仅次于龙城飞将的猛将,现下是这十万阴魂的头子。” 章华荔长长地哦了一声,一脸神往地说道:“笙哥哥,看来这西胜府的老大不是你,而是卢将军。独领十万阴魂,天下唾手可得。” 慕容笙忍着没笑出来,暗想等你知道卢汉领着十万纸老虎,便不会这样说了。 隋懿极其肯定地说:“小姑娘,这你可说错了,在西胜府,永远都是将军最大,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永远都是。” 章华荔努了努嘴,悄声骂一句马屁精。 西胜府掩藏在冰天雪地之下,街道、树木、房屋、残垣断壁皆不可见,神秘又安静,只能听见轧轧的车轴转动声和马的鼾声,以及老卒们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真的老了! 但西胜府一日不破,龙城飞将大旗一日不倒,他们必将战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西胜府上有十万阴魂,所以在城中不会有秘密,少将军刚进城,这消息便早早传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外,羽扇纶巾的陈天化带着一班老卒在等候,见到少将军到来一齐下跪迎接。 慕容笙让大家请起,说道:“都是自家人,以后用不着这么客气。” 陈天化起身后笑道:“此番是迎接龙城飞将正式入驻将军府,以后当然不会这么客气了。” 章华荔上下打量陈天化一番,起初见他周身笼罩一层光晕,隐隐有仙人姿态,心底不禁一阵惊叹,忽然见到他双脚离地,悬空而立,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嗫喏着问一声:“你是人吗?” 陈天化摇摇手中羽扇,哈哈一笑,“你看我是不是人?” 章华荔直咧嘴,没敢回答。 沈幽雪却说:“人有三魂七魄,先生七魄全无,魂有一缕,入不了鬼门关,到不得天界,确切地说还是人。” 陈天化抚了抚短须,笑道:“沈姑娘好眼力。” 章华荔问:“你是卢汉将军?” 隋懿哈哈大笑,走过来说道:“卢汉长得歪瓜裂枣,哪有陈军师这般书生气。” “大胡子,你说什么?” 卢汉一声怒喝,唯有慕容笙听得到。 一股恶灵化作黑烟凭空出现,笼罩在屋顶。 隋懿笑着解释道:“卢将军息怒,跟您开玩笑呢,我的意思是陈军师没你生得粗狂威武。” 沈幽雪和章华荔恍然大悟,原来卢汉竟是十万阴灵的一员,难怪被称作这阴灵之首。 沈幽雪望着城上的黑云,作了一礼:“卢将军,感谢上次的救命之恩。” 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卢将军说这都是少将军的安排,要谢便谢少将军。”陈天化说。 沈幽雪瞪了慕容笙一眼,不再理他。 慕容笙翻了翻白眼,一脸无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陈军师,你能听到卢将军说话?” 陈天化呵呵一笑,“少将军,我非人非鬼,身在人间,魂入黄泉,人魔鬼仙的话我都能听到。” 进到将军府内,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几朵红梅绽放在墙角,甚是娇艳。 院中小路两侧的竹子得有指头那么粗,长得极是繁茂,背负着厚厚的积雪,弯腰也显得那么有劲。 “这是将军当年从川蜀之地带来的雪竹,不服水土的原因,长了二十多年了,也没达到预期的结果。”陈天化笑道。 荔枝生怕别人看不见她,蹦到最前面才说:“这个我知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是这个道理!” 陈天化给竖了个大拇指,笑道:“小姑娘聪明。” 一旁的隋懿嘟囔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更别说别人了,又补充道:“少将军,我和这些老卒们也只是前几日才回到西胜,现下将军府内收拾基本妥当,明天开始我们打算收拾整个城内,将曾经战死的兄弟们埋葬,还有能用的兵器收集一下。” 慕容笙点了点头,“一切有劳隋将军了。” 进入内堂,一桌可口的饭菜已经做好,去掉上面盖着的碗盆,热气腾腾,旁边火炉上还在烧酒,蒸汽滚滚。 陈天化邀三人就坐,在一旁解释道:“卢将军说少将军入城,我便安排人抓紧准备饭食,希望能合三位的口味。” “合口味,合口味。” 荔枝才不管什么将军不将军,逮着就吃,毫不客气。 陈天化非人非鬼,碰不得人间器物,尝不得人间烟火,只在一旁飘飘悠悠地站着。 隋懿殷勤地为慕容笙斟酒,慕容笙喝了一杯,甜中略带苦涩,甚为爽口,大呼过瘾,忍不住问:“没想到西胜还有这好酒,敢问其名?” 隋懿特意将酿酒的老卒喊来与少将军见面,让他说说这酒的来历。 老卒说道:“养伤期间,我们在山中隐居,自己采野果和杂粮酿酒,掺杂了些许野味骨血,才得如此美味。这酒并无名堂,不如就请少将军赐名。” 慕容笙连赞好酒,至于起个什么名字呢,倒把他难住了。 “不如就叫好酒。”隋懿笑道。 “我们读书人的事,老隋你就别掺和了。”陈天化笑道,“宴请将军的酒,可不能随了便,不如就叫将军宴,少将军以为如何?” “将军宴,将军宴!” 慕容笙大喜,再饮一杯,笑道:“好名字,就叫将军宴。” 新任龙城飞将指令,将军宴为西胜府的专供酒。 这个龙城飞将是慕容笙自封的,世袭与世袭罔替是两个概念,世袭须得奏请朝廷同意才行。 陈天化提议过要奏请朝廷的,被慕容笙严词拒绝了。 隋懿和卢汉更是直言,什么狗屁朝廷,我们揭竿而起,推翻了他赵家天下便是。 慕容笙没时间理会这些琐事,每日上雪山练功,等待时机赴西蛮救自己的母亲。 西胜府内生机勃勃,从外面看,依旧是鬼城一座。 第234章 太监皇甫瑜 冀州。 丞相府内堂。 郭效忠与郭鸿图兄弟相对而坐,正在博弈,皆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发挥出来的水平还不及平时的十分之一,说是博弈,其实是各怀心事,却殊途同归,想着同一个人,慕容笙。 “大哥,用不着担心,慕容宸都被咱们拖死了,一个小毛孩有什么可怕的。”郭鸿图虽这样安慰郭效忠,自己却脸色更加凝重。 郭效忠长吁一声,叹道:“慕容笙这小子与他老子不一样,不循规蹈矩,不按套路出牌。” 郭鸿图手执黑子,悬而不落,极其肯定地说:“这臭小子,我跟他交过手,绝无能力将一组郭姓死士和两千弩军全部歼灭。” 郭效忠说:“不是他又是谁呢?玉门关外,这小子一剑斩两千九百甲,可不是空穴来风,我早派人核实过了,九成九是真的。” 这时,有身着甲胄头戴面具的死士进来禀报,“相爷,找到尸体了,两千零一十八,不多不少,初步断定,是被狼族羽翼军所杀。” 郭鸿图斥道,“混账,戎州怎么可能有狼族军队?” 郭姓死士丝毫不显怯懦,解释道:“大人,千真万确,小的亲自到事发地周边探过,大雪封山之前,确有狼族军队南下戎州,凭覆盖在雪中的足迹判断,至少有三千人马。” 郭效忠一挥手让他出去,恨得咬牙切齿,“陆乃辛这老匹夫!” “大哥,陆乃辛放狼族军队入关,在我大渊国土杀我大渊的将士,这家伙肯定是跟狼族有勾结,给自己寻退路,或者是想谋反,应该及早向皇上禀报此事。”郭鸿图说。 “陆乃辛在北辰府根深蒂固,又手握重兵,逼急了会狗急跳墙的,在没有切实证据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派几个利索点的,去北辰府探探情况。你亲自去趟玉门关,这可是收服傅甘州的好机会。”郭效忠狞笑道。 郭鸿图稍一愣便想明白了,狼族不止可以从雁门关入中原,还可以绕道从玉门关入,陆乃辛不好对付,想拿下傅甘州却是轻而易举。 傅甘州为人执拗,向来不懂得阿谀攀附,不过武功奇高,守城拔寨是一等一的好手,自得凤鸣赠月冲,更加如虎添翼。此不服教化之人,郭氏兄弟原本不想委以守关重任,奈何韩百韬听话却无真本领,又不得不重用他。 郭氏兄弟要找一个能守得住玉门关此等紧要关口的亲信以为退路,久寻无着落,不得不在收服傅甘州这条路上打主意,而今可算是等到了好机会。 郭效忠不忘提醒道:“傅甘州是虎,不是猫,驯服起来势必要花些功夫,不可急躁。” 郭鸿图应声是。 北方狼族。 巴彦淖尔盟。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万千个穹庐如雨后新笋,林立分布,密密麻麻。 穹庐以柳木为骨,正如南方罘思,可以卷舒,面前开门,上如伞骨,顶开一窍,谓之天窗,皆以毡为衣,车上载行。 在狼族首领、巴彦淖尔盟盟主乌兰扎主持下,一场盛大的婚宴正在进行。 北方狼族独占三千里草原,划分成阿拉善、巴彦淖尔、乌兰察布、赤峰四盟,四盟独立存在,各有放牧区域,无战事则和睦相处,有战事则同仇敌忾,巴彦淖尔最为强大,其盟主乌兰扎已连任狼族首领二十年之久,威望震天。 万千穹庐之中,一条红地毯从中间最高大的穹庐前延伸开去,直到三里开外,一辆被装点的富丽堂皇的八匹马马车停在穹庐前,受万人仰望。 彭园画身着盛装,被父亲彭若来牵着走到乌兰扎面前,年迈但气宇非凡的乌兰扎亲自将那象征尊贵和至高无上的黄色哈达给彭园画戴上,“画儿,你为咱们狼族做出的卓越贡献,必将永载史册,永垂不朽!” 谁也想不通,强大到不可一世的狼族,为何要与高丽联姻,莫不是乌兰扎老了,想要平稳地安度晚年? 狼族万人跪送。 彭园画走到只有盟主才有资格乘坐的八马马车前,彭若来扶着她上了车。 彭园画站在车帷前,眺望远方,此刻她多么希望那个男人出现,带她远走高飞,至少听他说一句话,让她了断牵挂。 号角声响起,马车缓缓向前移动。 直到红地毯走尽,彭园画仍旧站在车帷前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原,在冬日下,苍凉枯黄,漫无边际。 西蛮。 西京皇城。 西蛮皇帝胡罕大笑着来到碧水寒烟宫,粗狂的声音肆意传送,“美人,看看寡人将谁给你带来了。” 屏风之后,皇后徐漠烟缓步走出来,当看到胡罕身后之人时,不禁愣住了。那人与她四目相接只一瞬,慌忙低下了头去。 身材彪悍的胡罕捏住了那人的脖子,生生将他的头掰了起来,笑道:“低头干什么,抬起头来让美人看看。” 不用看脸,徐漠烟但凭气息可以判断,被胡罕带来之人是打小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皇甫瑜,只不过他身着太监服饰,让她思绪有些难以平定,她哽咽着问胡罕:“你对他做了什么?” 同来的还有胡罕的贴身太监,俗称大内总管,笑着说道:“陛下见娘娘整日闷闷不乐,废了千辛万苦才将娘娘的发小弄来陪娘娘,但是咱们宫中有规定,后宫除了帝王,任何男子都不得踏入,老奴思来想去才想到这么一个好办法,幸得陛下采纳。皇甫公子才华一流,往后陪着娘娘,可免却娘娘思乡之苦。” 剑影快如闪电般掠过,总管太监都没来得及惨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脖颈处血如泉涌,徐漠烟执剑在他脸上连续猛戳几下,冷笑道:“做狗有做狗的方法,可惜你不会。” 胡罕见到这情形,喜得哈哈大笑,“美人,你终于笑了,终于笑了!” 他一把夺过徐漠烟手中的剑,甩出了门外,拦腰抱起她,走向了龙床。 徐漠烟任由他抱着,头倒立朝下,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涟漪。 便在皇甫瑜注视之下,曾经青梅竹马的爱人,被胡罕重重地压在了龙床之上。不过这是合法合规的,谁让人家是夫妻呢。但自始至终,徐漠烟都面无表情。 皇甫瑜看得心痛,真想上去一剑了却了胡罕的性命,但胡罕武功高强,是出名的莽夫,岂是他能敌的,况且在这杀了胡罕,他一死倒无所谓,可却要连累了漠烟。 一番云雨过后,胡罕心满意足地从徐漠烟身上爬起来,稍微歇息一会,穿上衣服往外走去,临走对门口的皇甫瑜笑道:“好好伺候皇后,她若是不高兴,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徐漠烟脸色冷峻,赤裸坐在床头,不声不响。大冬天的,感冒了可怎么着。皇甫瑜跑过去给她披上了衣服。 徐漠烟不动声色,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 此时此刻,她忽然发现,大渊万万人,只有皇甫瑜对自己是真心的好,她满怀的感激,无以言表。 皇甫瑜紧紧搂住徐漠烟,将此行郭效忠的重托尽皆抛之脑后,他看得出徐漠烟的凄苦与孤独,不愿损毁了自己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从前二十年,此后万万年,他都只愿对她一个人好。 皇甫瑜苦笑着,撒了一个美丽的谎言:“我不愿你独自一人身处异地他乡,所以就找来了。” 徐漠烟终于没忍住,倒头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第235章 暗生情愫 慕容笙在雪山顶煎熬月余,将十二经流疏九重习练领悟数百遍,仍不能攀登第十重高峰,又将星罗棋布练习数百遍,第十层也是遥不可及,只能算是稳固第九层。 这便是修习驳杂武学的坏处,一通百通,一滞百滞,大多数情况下却是百滞一通。所以才会有门派之分,武功之别。 陈天化说过,历代龙城飞将,至少也是两教一品,个个都有打败逍遥神仙的实力,但穷极一生,极少有能入超一品逍遥神仙者,而错过了飞升登仙之机。 慕容笙身兼三教一品,凭他目下的实力,打败荆鸢北应该不是问题,但圣府宫教众众多,高手众多,还要深入西蛮疆域,要想救人,恐怕有一定难度。 所以还得继续练功,才能有机会。 练十二经流疏没进展,练星罗棋布也没进展,难道要重温九龙九象神功?这门道门顶级神功,慕容笙可是已经登顶最高的九级了,再练下去哪还有进步的空间。 徐百川说过,人心有极限,武境无极限,任何一门武功都没有封顶,只要勇于探索,勤加练习,最高境界的束缚同样可以打破,从而登临新的武境,成为创派大宗师。 反正是处于迷途之中,死马当活马医。 慕容笙将九龙九象神功从一级至九级全部习练一遍,猛然间发现运气法门还有进步空间,九龙九象打出,感觉自身潜力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这才恍然大悟,弄懂了徐百川的话。 他开始独创法门,分以六气九窍不同的组合摸索九龙九象神功的奥秘。 为免打扰慕容笙练功,沈幽雪等人极少上雪山,只不过每隔日给他送点酒肉吃食罢了。 沈幽雪和章华荔再度上雪山,半途之时,隐隐听到虎啸龙吟之声,脚下的雪山颤动,似要崩摧一般。 章华荔一脸惊慌,“沈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要雪崩了?” 沈幽雪也是一脸焦虑之色,“你快下山去,我去找慕容笙。” 荔枝当然不肯,连滚带爬地跟着沈幽雪上山,途中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 越往山顶去,声响越大,雪山缠斗得越厉害。 沈幽雪拉着荔枝的手,气喘吁吁地来到雪山顶,只见屹立最高峰的慕容笙仰望苍穹,双臂舒展,掌间聚集了十龙十象之力引得飞雪漫天,气势夺人,遍地的风雪被强大的气机倒吸,还在往他头顶上方汇聚。 慕容笙仰天长啸,“我入大罗神仙了,我也是道君了!” 在前人的基础上将九龙九象神功升级,得十龙十象之力,一举站在了道门武境巅峰,道君之位,同为习武之人的一品高手沈幽雪当然知道这有多难,打心底替他高兴,问道:“道君慕容笙,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救宫主了?” 她说的宫主当然是指司徒栀鸯,在她眼中,就从没认可过荆鸢北。 “去!” 慕容笙席地而坐,缓缓收回散布山顶的气机,顿觉神清气爽,无比畅快。 荔枝揭开篮子上的布,将酒肉置于他面前,催促道:“笙哥哥,快吃,还热乎呢。” 慕容笙捏了一下她那冻得红彤彤的脸蛋,开始吃喝起来,三天没吃了,确实有点饿了。 沈幽雪面向茫茫沟谷,头也不回地说道:“荆鸢北是魔尊,你是身兼三教一品的道君,杀他轻而易举,至于四奴仆,交给我处置就行。” 慕容笙停止咀嚼,含糊着问一句:“你也要去?” 沈幽雪仍然不回头,“没有我带路,你恐怕连迦堎山都上不去。” 慕容笙喝了一口酒,不以为然道:“我去过迦堎山,你们那个什么大殿我都进去过,挺不错的地方,没有传说中那么阴森可怖。” 沈幽雪气得没说出话来,转身过来只是气呼呼地盯着慕容笙看,良久才道:“那你能找到关押宫主的地方吗?” 慕容笙朝着荔枝翻了翻白眼,没有言语,沈幽雪继续道:“那个地方叫十方地狱,没有我带路,逍遥神仙都要折在里面。” 慕容笙边吃边说道:“没事,我让荆鸢北带路,他要不肯,我把他脑袋拧下来。” 沈幽雪怒斥道:“荆鸢北可是西蛮国师,迦堎山下守着大批蛮军,挟持了他你确信能逃出来?” 慕容笙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去了就能逃出来?” 沈幽雪连番被怼,怒不可遏,猛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气呼呼道:“咱两一起去救宫主,你再敢多嘴我杀了你。” 沈幽雪拉着荔枝下山去了。 慕容笙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雪,独立山巅,唉声叹气,心想跟女人讲道理怎么这么费劲。 便在此时,耳畔响起讥笑之声,近在咫尺。 慕容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坳,没好气道:“陈军师,连你也嘲笑我。” 陈天化哈哈大笑,悠悠荡荡地从山坳里飘出来,依旧是那副不染人间烟火的仙人道骨模样,指着半空说:“将军,是卢汉先笑的。” 慕容笙冷哼一声,“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凭空传来阴魂卢汉的声音:“将军言之有理。” 陈天化站在他身旁,望着下山的沈幽雪的背影,笑道:“她跟你母亲很像。” 慕容笙没好气道:“我又没见过我母亲。” “少将军,这事我清楚,我来给你说道说道。”卢汉瞬间来了兴致,饱含热情地说道:“当年我们正在西门抵御阳关率领的西蛮大军,司徒宫主带人绕过雪山,攻打东门,将军手到擒来,直接将她活捉,关押在了将军府。圣府宫教众不敢轻举妄动,东门危机解除。将军夜夜提酒私会司徒宫主,还要为她吹上一首曲子,自古美女爱英雄,司徒宫主终究还是被将军征服了。” 陈天化与卢汉哈哈大笑。 慕容笙听得意犹未尽,追问道:“后来呢?” 陈天化接着说道:“一年后生下了少将军你,司徒宫主劝将军弃城而走,将军当然不肯,她便自己走了。圣府宫教规严格,宫主一生都是处子之身,为保证司徒宫主安危,将军没将你交给她带走,而是自己抚养。城破之际,将军将你交给了谷大侠,当时司徒宫主带人来夺,曾在东城外展开了一场殊死大战,剑魔凤鸣也曾加入。” 慕容笙方才明白师傅谷伯麟的一片苦心,打心底感激,也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在戎州长大,原来是在三大高手的争夺中被遗弃的。 卢汉这一次没有笑,很认真地问:“公子,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沈姑娘了?” 陈天化坦然说道:“郎才女貌,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可。” “也算是子承父业嘛!” 卢汉一语既出,陈天化也没忍住,二人又大笑起来。 慕容笙没有理他们,更没有多说一句话,沿着雪山山脉,向西走去,与沈幽雪她们下山的方向背道而驰。 “少将军,你真的要一个人上迦堎山?”卢汉问。 “将军,先回城中带上笙,我入笙可离西胜,可助你一臂之力。”陈天化劝道。 “累赘太多,反而不宜于行动,你们留步,守好城就行。” 慕容笙心底的真实想法是,不想沈幽雪跟着他去冒险,带着陈天化万一会有点用,但现在回去怎么摆脱得了沈幽雪。 这算是喜欢吗? 第236章 金刚天槊 沿着连绵雪山一路向西,脚下是万丈深渊,西胜府隐隐便在之下。 雪域千里,山川草木尽被掩盖,除了身临其境者,谁也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更有可能迷失东南西北。 出了华夏西边境西胜府势力范围,便进入西蛮疆域。 自慕容宸死后,西胜沉寂二十多年,西蛮也不在两国交界驻军队防护,百里范围内尽是空旷荒凉一片。 慕容笙一人一剑行走在雪地中,举目四顾,大千世界独我无二。 饶是道君之身,走了百十里路也累得够呛,他本想着沿途顺手牵羊一匹坐骑的,奈何没碰上一个,想做强盗都没机会。 便在此时,迎面走来一骑,背日而行,在白茫茫雪地折射来阳光的掩映下,看不出来人模样,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杆赤色长枪,熠熠生辉。 慕容笙暗自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慕容公子这是要上迦堎山吗?我听说那圣府宫的后起之秀宫主可是达到了准仙境,前段时间与匡辅翼打了一架,二人不分胜负呢。” 声音竟是如此熟悉,可不就是当日在西蛮赠玉佩,送慕容笙等人安然出西蛮的长者么,也就是李丹阳口中所说的西蛮太傅阳关。 慕容笙完全遮掩在他的影子之下,才看清了他的模样,依旧是那身粗布麻衣,形象落魄,说道:“原来是阳太傅,久违了!荆鸢北与匡辅翼打成平手,太傅不曾将匡辅翼放在眼中,我又怎会将荆鸢北放在眼中!” 阳关哈哈大笑,倒提手中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酒,才道:“有你爹的气概,无愧龙城飞将的身份。” 二人相遇,一个在马上,一个在地上,相对站住。 慕容笙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阳关手中倒提的兵器上,那不是枪,而是一支槊,此槊用红铜打造,自槊柄至槊头通体赤红,长九尺,在阳光下如赤焰一般,凸显得阳关神威凛凛,气概无双。 慕容笙情不自禁想到了陈天化的话,世袭龙城飞将慕容氏有一支家传兵器金刚天槊,横扫千军如卷席,所向披靡,慕容宸死后落在了西蛮子手中。 阳关看出了他的意图,将那槊向前一递,说道:“没错,这正是你们慕容家世袭传承的金刚天槊。” 慕容笙想伸手接住,恐被他戏耍,又没接,毕竟阳关是他的杀父仇人,但阳关又曾帮过他,这便不好立即撕破脸皮了,他冷冷地问道:“荆鸢北做了西蛮太师,与太傅同朝为官,敢情太傅是专程来截击我的,好回去给太师大人一份厚礼?” 阳关冷哼一声,“臭小子,你爹可没你这等心机,你这性子随你娘司徒栀鸯。” 阳关重重一插,金刚天槊没入冰冻地面半尺,傲天而立。他拎着酒坛下马,喝一口后递给慕容笙,“喝口酒,御寒!” 慕容笙没有接,将后腰间别着的酒葫芦摘下,拔塞后仰头咕咕喝了两口,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阳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坛,再看看慕容笙手中精致的葫芦,嗅着酒葫芦内弥漫而出的特殊酒香气,忍不住问道:“我这是地道的烈马酒,你这是什么酒?” “将军宴。太傅要不要尝尝?” 慕容笙将葫芦递给了他,阳关接过来喝了一口,眯着眼睛一脸神往,由衷叹道:“甘醇美味,沁人心鼻,将军宴,好酒!” 阳关又依依不舍地抿了一口,赞不绝口,凝视着那葫芦说:“当年你满月之时,西蛮西胜同挂免战牌,双方士卒大宴三日,共同庆贺。我与你父交战三年,他没酒了我给他送酒,你哭的时候,我们便停战。” 阳关饶有兴致地摇头笑道:“现在想想,这哪儿是两军交战!” 慕容笙早先听陈天化讲过这些事,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听阳关这么一讲,便深信不疑了,确切地说,阳关与慕容宸之间不存在仇杀,而是各为其主,又互相尊重彼此的对手,这也正是慕容笙一见杀父仇人而没有立即拔剑相向的原因。 慕容笙向阳关深深地鞠了一躬,“一人一城守三年,多亏太傅成全我父亲忠义之名,笙感激不尽。” 阳关不以为意地摇摇手,端详着酒葫芦问:“这酒是产自西胜吗?当年我与你父亲共饮之时,怎地从未见他拿出来过,据我所知,他可不是小气的人。” 慕容笙笑着摇摇头,“这酒是西胜老卒在深山养伤之际,误打误撞悟出的配方,我父亲也不曾尝到过。” 阳关一脸自足的表情,打仗他没赢过慕容宸,但是喝了慕容宸不曾喝到的美酒,也算是胜了他一次。 “太傅为西蛮立下汗马功劳,却被闲赋二十年,太也不公,何不另寻明路。”慕容笙说。 “不与天地争短长,愿与英雄争高低。自你父死后,论带兵打仗,当世何人是我敌手?若不是我自愿退居乡野,谁能将我闲赋?胡察尔,还是胡罕?英雄出乱世,不争功名,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阳关说。 “看来太傅是不愿与匡辅翼、荆鸢北这些宵小之辈同朝为伍了。”慕容笙笑道。 “匡辅翼高居西蛮武评第三,虽言过其实,却也差不到哪儿去,空有一身蛮力,莽夫一个,荆鸢北就不值一提了,将他们与我相提并论,却是有些侮辱人了。”阳关很不客气地说道。 良久,阳关又说:“你的武功又精进了,看来我不是你的对手了。” “太傅谦让,笙诚惶诚恐。” “本来还想和你打一架的,你赢了金刚天槊归你,现在看来没必要打了,这马也给你,省脚力,免得到时腿软了跑不动。”阳关笑道。 慕容笙愕然,作礼道:“多谢太傅!” 阳关挥了挥手,“快走,此去迦堎山,西蛮军队无人敢拦你,至于能不能救下你母亲,就看你的了。” 慕容笙深深作了一礼,上马后拔出插在地上的金刚天槊在手,心中猛然一惊,果然像陈天化说的有一百八十斤重,幸好他早有心理准备。 慕容笙倒提金刚天槊,乘着枣红烈马缓缓西去。 阳关目送他走远,才将酒葫芦系在腰间,嘴角划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好像在说,慕容宸,我耗死了你,又骗过了你儿子,就问你服不服? 第237章 十方地狱 一人一骑一槊,冒着风雪,直入西蛮东大门霸陵州,折而北上,来到迦堎山下。 慕容笙一路走来,无人阻拦,必定是阳关早便吩咐过,骑枣红烈马手执赤色大槊者不可阻挡,才能如此顺利。 大雪纷飞中,慕容笙弃马步行上山。 山脚有十数个圣府宫教众,不及开口,早被他横扫一槊,尽皆断头毙命,殷红的鲜血祭在迦堎山下,热血洞穿了厚厚的积雪,汩汩而流。 慕容笙腰悬古柏,倒提金刚天槊,一路疾掠而上,其身轻如燕,厚厚的积雪上几无踪迹可寻。 上到半山腰,有一亭子,亭下二十多个圣府宫教众正聚在一起饮酒,见到慕容笙便凶狠地一涌而上,皆被金刚天槊洞穿了身体,死的还算安详。 慕容笙一路直上,沿途再无阻拦,直掠至圣府宫外。 道君上山之际,宫中的魔尊已经感受到了磅礴的气机逼近,武境入圣者皆有此能耐,慕容笙没有收敛气机,故意让对方察觉,为的就是免于在宫外叫战,浪费口水。 荆鸢北率人在宫外等候,见到慕容笙踏雪无痕的本领,顿时心生三分畏忌,仍狂傲地笑道:“慕容笙,你比我预计的来得要晚。” 慕容笙倒提金刚天槊,冷眼相望,没有回应,周身杀机腾腾。 四奴仆之首的丘成在荆鸢北耳旁悄声低语一句,荆鸢北霎时间脸色铁青,惊问道:“慕容笙,你手中的可是金刚天槊?” 慕容笙依旧默然不语。 荆鸢北接着道:“据说二十年前慕容宸死后,金刚天槊落在了西蛮太傅阳关手中,武境整整比匡辅翼差了一阶的阳关自此可与匡辅翼一决高下,足见这金刚天槊也是数一数二的神兵利器呢!天下第一槊,可不是浪得虚名。你既然能从阳关手中夺得金刚天槊,可见你已达到一品准仙的武境,够格与本尊一战。” 慕容笙倒提金刚天槊,猛劲一甩,槊尖的强大气机在雪地上划开一道完美的月牙弧形。 荆鸢北冷笑一声道:“慕容笙,你该不会是将阳关杀了?阳关虽然被闲赋多时,但他在西蛮的余威犹在,今日你若不死在这迦堎山上,便要死在蛮军的围剿之下,你可是不知道,蛮军杀人的方法可要比本尊残酷数十倍呢。” 慕容笙微微抬头,面色木讷,暗含极大的讽刺。 荆鸢北耗费了这么多口舌,竟没换得慕容笙吭一声,不禁恼怒,同时心中颇为疑惑,慕容笙的性格可并非如此沉闷的,依照往常,自己说一句,他至少得说三句,怎么可能甘心做个安安静静的听众呢,难道他想蓄力一击? 觉察到端倪的四奴仆也说:“宫主,情况似有不妙。” “不好!” 荆鸢北惊呼一声,朝门内疾掠而入。 与此同时,慕容笙倒提金刚天槊,急速掠杀过来,身后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壑。 四奴仆率众冲杀前去。 血染迦堎山。 来到宫殿后的山头下,荆鸢北匆忙进入地下百米深的十方地狱,昏暗的灯光下,被手臂粗的钢柱分隔着的牢狱中,一个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女人被锁了肩胛骨,周身尽是铁索,被绑在石壁上。 荆鸢北能深切感受到她那冰冷眸子中射出的两道精光有多么可怖,多少年来,他总觉得与狱中之人相比,自己根本算不得魔头。他环顾四周,发现并无异样,才冷笑道:“司徒宫主,近来可好啊,怎么样,有没有记起五彩绛秘笈放在何处?” 司徒栀鸯冷冷地说:“有种你切开我的头颅,自己来瞧。” 荆鸢北伸手握住那冰冷的钢柱,冷哼一声,“放心,你的愿望马上便会实现,本尊找到了鬼谷传人,其歪门邪道的功夫甚是了得,等他找到切开你头颅读取记忆的方法,本尊自然会照做。” 蓬松的头发掩住了司徒栀鸯的面容,却遮不住她的怒火,但听她切齿道:“小人得志,终有一天你要死在我手上,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要杀我,先逃出这十方地狱再说。” 荆鸢北哈哈大笑,好不得意,话锋一转道:“司徒栀鸯,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那孽种儿子慕容笙还活着,这会还在迦堎山上,我一定将他带来,让你们母子团聚,共享天伦。” 司徒栀鸯冷笑道:“就怕你还没抓到他,早被我儿一槊刺死了。” “那你就祝他好运!”荆鸢北不屑道。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自上而下传来,四奴仆来到十方地狱之中,神色慌张地向荆鸢北汇报:“宫主神机妙算,那慕容笙果然是分身,已被我等消灭了。” 或许是出于愧疚,四人不敢去看狱中的前任宫主司徒栀鸯。 “他肯定还在迦堎山上,马上带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有就是,一定要照顾好慕容夫人。” 荆鸢北回头狞笑一声,沿着阶梯向百尺深的十方地狱出口而去。 四奴仆齐声应是,两人跟着荆鸢北去了,两人留在了狱中。 十方地狱狭小的空间内,蹬蹬的脚步声如雷贯耳。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只听见留下二人咚咚的心跳声。 留在狱中的奴仆分别是萧冉和景峰,面对旧主,一阵彷徨踌躇,不知所言,也不敢去看司徒栀鸯,隐忍良久,萧冉第一个打破尴尬的局面,问道:“宫主,近来安好?” 司徒栀鸯冷哼一声,讥笑道:“多谢萧长老惦念,本宫原本打算要杀你的,你这一客气倒让我有些为难了。” 萧冉和景峰跟随司徒栀鸯二十余年,对她的脾性可是非常了解的,她说要杀人,那便真的是要杀人,惊恐之余下意识地向四处瞧了瞧,还没反应过来时,只见一条灰影凭空降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从二人身边掠过,点了他们的穴道,叫他们动弹不得,二人齐声惊呼:“慕容笙!” 原来慕容笙早先一步进入十方地狱,与母亲司徒栀鸯相认,他知道那分身挡不住荆鸢北等人多久,故而攀附在地狱顶石壁的夹缝中,使出龟息之法,屏气凝神,才不被发现。 “你们修行三十多年,还不及我儿年修行的万分之一,看来你们以出卖我得到的四摄法`功也不过如此,是不是荆鸢北这小子骗了你们?”司徒栀鸯冷声笑道。 萧冉丝毫不买账,据理而言,“你违反教规在先,我们兄弟只是秉公行事,谈何出卖一说,至于四摄法`功,那是荆宫主仁慈,以大局着想传授我们四兄弟的。” 司徒栀鸯哈哈大笑,声音鬼魅之极,切齿道:“两个废物留着也无用,笙儿,快杀了他们。” 萧冉和景峰自知难逃一死,静静闭上了眼睛。 慕容笙没有急着动手,和颜悦色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要你们帮我寻来牢房钥匙,救出我娘,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景峰义正言辞道:“牢房唯一的钥匙掌握在荆宫主之手,且不说我们取不得,就算能取得,也不敢做愧对本教之事。” “如此说来,是没得商量了?” 慕容笙杀机毕露,只消动一动手指,便能教二人灰飞烟灭。 便在此时,哐一声铁门打开的声音传来,随即便是蹬蹬的脚步声直逼狱底,是有人进入了十方地狱。 萧冉和景峰不及喊救,慕容笙便点了二人哑穴,拎着他们一跃而至狱中峭壁之上,一字叉开,双脚深深嵌入凹陷的岩石上,伸手平举二人,三人一体,几乎与石壁融为一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极难被发现。 司徒栀鸯透过牢狱钢柱的间隙看着儿子,隐隐有慕容宸的雄姿,心中颇为欣慰。 第238章 老娘做主定终身 脚步声急如骤风,百米深的地狱,顷刻间便下到了最底层。 来人一下扑到狱门的钢柱上,急切地喊一声宫主。 司徒栀鸯颇有几分不悦地说道:“雪儿,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来人正是圣府宫圣女沈幽雪。 沈幽雪闻言已然泣不成声,“雪儿怎么可能不来,宫主待雪儿情深义重,雪儿就算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慕容笙拎着二人飘然降落在沈幽雪身后,将她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身,怒目而视,“你为什么不带我前来?” 慕容笙松开二人,笑道:“你来了又如何?单凭咱两能灭了整个圣府宫?” 沈幽雪瞪了他一眼,掏出一把钥匙在他面前晃悠着说道:“救宫主并不一定非要杀了荆鸢北。” 便在慕容笙、萧冉和景峰惊异的目光下,她转身走到狱门跟前,伴随着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狱门被打开了。 萧冉和景峰眼睛瞪得比牛环还大,苦于哑穴被点,无法表达心中疑惑。 慕容笙激动得无以言表,抢一步进入狱中,开始动手解除母亲身上的枷锁,同时埋怨一旁的沈幽雪:“你有钥匙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险些误了大事。” 这十方地狱的钢门钢柱均是天外陨铁打造,坚固无比,饶是逍遥神仙也无法打破,慕容笙便更不用说了,他先一步进入十方地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损其丝毫。 沈幽雪上前轻轻撩起司徒栀鸯花白的头发,忍俊不禁红了眼,又轻轻替她拍去身上的尘土,哽咽道:“宫主,您受苦了!” 司徒栀鸯丝毫不领情的样子,“这十方地狱堪称举世最坚固的牢房,专困逍遥神仙,牢房钥匙只有一把,在历代圣府宫宫主手中,荆鸢北偷袭我得手之后,将我关押在此,钥匙也到了他的手上。他对你处处提防,你是没有机会从他手中偷得钥匙的,更不可能有机会复制一把。” 沈幽雪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宫主饶命,雪儿确实是在三年前趁您不注意偷来钥匙复制的,那年我见识了铁臂神拳归三元被困在此发疯而死的惨象,真担心有朝一日我也会落得此下场,才做了此等忤逆师门,背叛宫主的傻事。” “娘,若不是沈姑娘多长了一个心眼,你怎么可能有机会逃出生天,不要责怪她……” 慕容笙这才看清母亲的容貌,虽然有些憔悴,有些许皱纹,但绝对是美艳绝伦,更胜九天仙女,丝毫不比霍虞差,排在蛾眉榜第二的位置都有些委屈了,起初听闻蛾眉榜上母亲的排名他还有些诧异,至此绝无半点怀疑。 司徒栀鸯看着儿子惊诧的神情,冷哼一声道:“笙儿,你倒是对沈姑娘挺上心的。” 沈幽雪当时便羞红了脸。 慕容笙红着脸道:“娘,看您说的,我的意思是沈姑娘功大于过,您就饶了她!” 司徒栀鸯说道:“饶了她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慕容笙见母亲面色诡异,隐隐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试探性地问:“什么事?” “娶她!” 司徒栀鸯一言既出,二字铿锵如雷击,险些将慕容笙和沈幽雪击倒,原本幽静的十方地狱更加死一般沉寂。 慕容笙愣了好半晌,看了一眼羞得头都抬不起来的沈幽雪,埋怨道:“娘,此等儿女情长之事咱们容后再说,先让我救你出去再说。” 司徒栀鸯拒绝了要为自己取下锁骨镣铐的儿子,说道:“今日你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走。” “宫主,这怎么行,荆鸢北很快便会发现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咱们先行离开再说!”沈幽雪催促道。 慕容笙也附了声就是。 司徒栀鸯置若罔闻,笑道:“雪儿,难道你不喜欢我笙儿?笙儿随他父亲,相貌是粗陋了些,倒也说得过去,看久了没准会习惯。” “宫主误会了,雪儿的清白已被公子玷污,此生非他不嫁。”沈幽雪说罢低下了头去。 慕容笙急道:“沈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的,我那是无心之举……” 司徒栀鸯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笙儿,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你作为龙城飞将,更应当以身作则,为天下男儿之表率。” 慕容笙险些要哭了,“娘,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徒栀鸯不理睬他的央求,只冷冷地问了句:“那你到底答不答应?” 慕容笙心想,此刻荆鸢北便带着数千人众在迦堎山上搜寻自己,若被他反应过来,带人涌入十方地狱,到时便是大罗神仙也休想逃脱。为了母亲安危,也为了留着这有用之身为父报仇,他决然地点头答应了。 慕容笙再看向沈幽雪,只见她笑颜如花,十足的美人胚子,丝毫不比蛾眉榜上的美人差多少,他心中只有偷着乐的份,只是碍于在母亲面前不好明言罢了,这一来二去倒真的遂了他的愿。 司徒栀鸯喜得大笑,“好好好,等咱们回到西胜府,便给你们筹办婚事。” 二人不再多言,算是默许了,主要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地方,以免耽搁得三人全部丧命。 慕容笙替母亲去除了浑身枷锁,三人便出铁门将要离去。 与萧冉和景峰擦肩而过之时,司徒栀鸯抓住二人脑袋猛地撞在一起,二人当时便脑浆迸裂而死,脑浆溅得满石壁都是,唯独避开了司徒栀鸯三人。 武功强者,大抵都有此等避免被殃及的本领! 慕容笙和沈幽雪原想问该如何处理二人,这下倒省得问了。 沈幽雪追随司徒栀鸯多年,对她的残忍手段早已司空见惯,自己也耳濡目染学得了几分,故不以为意。 慕容笙看得直皱眉,不过却能谅解母亲的残忍手段,对于背叛自己的下属,让他们立刻毙命已是莫大的宽宥了。 将近出口,沈幽雪为司徒栀鸯绑上了一条黑布将眼睛捂住,以免长时间未见阳光的双眼被刺伤。 牢狱铁门外守着寥寥几个守卫,一看便知荆鸢北这榆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早将重点放在了迦堎山周边。 慕容笙让沈幽雪护着母亲在后,他单掌劈开牢门,飞身而出,金刚天槊横扫一圈,将几个守卫全部撂翻在地,甚至都没给他们惨叫一声的机会,求饶就不用说了。 只见雪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下,殷红的鲜血汩汩而流,还冒着热气。 “荆鸢……” 司徒栀鸯正待放声大喝,被慕容笙紧急捂住了嘴,沈幽雪当然没这个胆子,慕容笙劝道:“娘,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目下你身负重伤,凭咱们三人想要对付偌大的圣府宫,怕是力所不及啊,况且荆鸢北身后不知有多少西蛮部队,若是将他们招来了,想走都走不掉。” 沈幽雪补充道:“宫主,公子说得极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荆鸢北的账,咱们容后再算,还是先脱身再说。” 司徒栀鸯毕竟是老江湖,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便不再多言。 慕容笙在前开道,沈幽雪护送着司徒栀鸯紧随其后,三人斜刺里跃过圣府宫外墙,望山下而去。 迦堎山上,漫山遍野都是寻寻觅觅的圣府宫教众,三人极尽躲藏之本领,仍是难逃遍山的眼线,行不多时便听得一声呼喝传来:“他们在那里!” 第239章 宗瓒 当时慕容笙三人正处在半山腰的陡坡上,只见山上山下,四处的圣府宫教众齐向他们奔去,喊杀声铺天盖地,山峦震颤。 司徒栀鸯蒙着眼看不清情况,只听见震天的喊杀声响彻耳畔,若是昔日,圣府宫上上下下成千数万人哪个敢在她面前聒噪半句,哪个敢不对她毕恭毕敬,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司徒栀鸯越想越生气,昂然而立,袖中两道五彩绛递出,击在不远的巨石山,瞬时炸裂,威力无匹。 附近的教众愣住了,顾盼左右,不敢近前,后来者也陆陆续续停住了。 司徒栀鸯冷声道:“圣府宫原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在本宫手中发扬光大,得有今日之江湖地位,不曾想尔等不思回报,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真的是活腻了!” 沈幽雪颐指气使,骂道:“你们这群狗奴才,见了宫主,为何不下跪?” 教众们你看我,我看他,傻傻地愣住了。 一个阴冷的笑声远远传来,“司徒栀鸯,你违背祖训,与慕容宸生下这个野种,本尊将你关押在十方地狱是让你静思己过,看来你还是冥顽不灵,今日本尊就替圣府宫除掉你这祸害,还我教清誉。” 荆鸢北自圣府宫大殿顶纵然跃下,疾步飞纵而来,远远只见一个黑点在洁白的雪地上移动。 四奴仆之一的南松哭喊道:“宫主,萧冉和景峰兄弟死了。” 丘成扬声道:“快点拦住司徒栀鸯,她是本教的大罪人。” 一时间,数千教众漫山攒动,再度纷纷扑向三人。 司徒栀鸯杀性大起,袖中五彩绛齐出,如同五条龙蛇,在雪地上飞舞,看似轻描淡写地柔美,却是坚硬如钢铁,磕着碰着都是非死即伤。 慕容笙劝道:“娘,别打了,咱们快走!” 司徒栀鸯手中不停,说道:“为娘的还能怕了荆鸢北这毛头小子不成?” “娘,你被关狱中这几年,江湖形势大变,大渊四皇子赵遏做了武林盟主,新晋逍遥神仙的夜枭做了副盟主,荆鸢北也不再是当初的荆鸢北,而是古今第一个由道入魔的魔尊,您目下有伤在身,武功尚未复原,恐怕真不是他的对手。” 司徒栀鸯停下了手,感慨道:“赵遏算什么东西,他怎么能做武林盟主?我早就知道,夜枭迟早是要入逍遥神仙的。至于荆鸢北这小子,还真是让人始料不及,没得到五彩绛居然还能升境,看来是我轻视了四摄法`功。” 沈幽雪补充道:“宫主,荆鸢北是逆天升境,迟早必遭反噬。” 司徒栀鸯说:“魔道不就是逆天而生吗?若能胜天,大可在天地之上。” “快走,再不走招来西蛮军队就麻烦了。” 慕容笙手持金刚天槊,奋力一击,杀开一条血路,领着二人奋力向山下奔去。 身后传来荆鸢北的讥笑声:“司徒栀鸯,你不是从不将孔仙胄放在眼中吗,你不是自诩天下第一吗,怎么见着本尊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幽雪拉着司徒栀鸯的手,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唯恐上了荆鸢北的当,劝道:“宫主,别听这小子胡言乱语,他在故意激您。等您伤势复原,我陪您一起杀上迦堎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笙手舞金刚天槊,奋力击杀,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尸体横飞,一人一槊生生劈开了一条坦途。沈幽雪拉着司徒栀鸯,纵身急跟在后。 迦堎山山峰连绵,草木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不留神就会踩空了脚,沿途哭天喊地的惨叫声不绝。 对于慕容笙三人,这都不算什么难度,凭他们的高超轻功,随随便便便能掠过这些地段。 连绵的山峰中又有悬崖峭壁,对一般的圣府宫教众而言,这又是绝顶难题,不可登攀,对他们三人则是小菜一碟。 对于三个一品甚至是更高品级的高手,杀这数千人确有难度,但要逃避追杀,倒不是难事。 约莫半个时辰,三人来到了迦堎山下,山下一群小喽啰,慕容笙不费吹灰之力便都给撂翻了,余者不敢近前,前路再无阻拦。 而此时,荆鸢北也已追至山下,依旧废话连篇:“司徒栀鸯,你在狱中三年,胆子好像随了狱中的老鼠呢。” 四奴仆仅剩的丘成和南松随后而至,跟在他左右。 “雪儿,带我娘先走,我来挡着他们。” 慕容笙单手负背,傲然而立,单手执火红的金刚天槊斜插在雪中,气势凌人。 “慕容笙,你手中的可是金刚天槊?” 丘成和南松略显惊诧,当年偷袭西胜府城时,他们可是有幸与慕容宸交过手的,虽然只是一招落败,对其威力再清楚不过。 慕容笙哈哈一笑,一脸傲慢,“怎么,怕了?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荆鸢北起初不以为意,听闻金刚天槊的名号,不禁心中一凛,“据我所知,慕容宸死后这金刚天槊落在了西蛮太傅阳关手中,你是怎么得到的?”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废话太多。” 慕容笙斜身挑长槊,激起雪中的碎石砸向对面。 荆鸢北执剑凌空飞起,激起飞雪化作雪龙,迎面扑来。 二人就此战在一起,长槊如火龙,长剑似银龙,交织在一起,久战不下。 丘成和南松从旁协助荆鸢北,顶得上一个一品高手帮忙,慕容笙即便有手执金刚天槊的优势,也逐渐丧失殆尽了。 便在此时,迦堎山上的圣府宫教众开始大批涌下山来,喊杀声震天,乱糟糟一团。 在人家的地盘上打持久战,纯粹是自取其辱,严重了还要把命搭上,慕容笙战意渐消,使出星罗棋布,白茫茫的雪地上出现了数百个分身,人人手执通体火红的金刚天槊,阵势极大,将圣府宫教众镇住了。 慕容笙趁机南遁,追沈幽雪和母亲而去。 行不过十里路,远远可见白茫茫的雪地上,一青一金黄两个艳丽的身影伫立不动,慕容笙暗自诧异,她们在干什么,怎么不走了? 走近一看才知,沈幽雪和司徒栀鸯面对着一支雄壮的西蛮军队,自东向西一字展开,望不到尽头,起码得有上万人。 蛮军为首将军身着兽皮锁甲,右手倒提巨斧,侧着头,一副极其傲慢的神态,冷笑道:“司徒栀鸯,你若肯束手就擒,本将军还能替你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留你个全尸。” 慕容笙走到跟前,悄声问了句此人是谁。 沈幽雪说:“这人是西蛮右将军章宗瓒,武功稀松平常,就是这万余蛮军不好对付。定是荆鸢北喊他来驰援的,等荆鸢北赶到,咱们腹背受敌,恐怕就有大麻烦了。” 司徒栀鸯摸索着握住了二人的手,又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叹息道:“笙儿,雪儿,待会我杀出一条血路,你们两赶快逃走。你二人往后要相亲相爱,谁也不要辜负了谁。” 这分明是生离死别之言,司徒栀鸯为了儿子儿媳做好了赴死准备。 沈幽雪自幼蒙司徒栀鸯收留栽培,恩同再造,大受感动,啜泣道:“不,宫主,你和我们一起走,雪儿还要好好侍奉你呢。” 慕容笙咧着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们就开始生离死别了,前后加起来也就两万人马,有什么可惧的。” 司徒栀鸯不屑道:“跟你爹一个德行,等你入了逍遥神仙再说这大话!” “看我的。” 慕容笙大步走上前去,横槊问道:“章宗瓒,可识得此物?” 章宗瓒定睛一瞧,咦了一声,“金刚天槊?不是在阳太傅手中吗,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是何人?” 慕容笙没有回应,走到章宗瓒面前二十米处,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玉佩亮了出来。 章宗瓒大惊,“这是先帝赐给阳太傅的,怎么会在你手中?你到底是何人?” 慕容笙沉声道:“见此玉佩如见太傅,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对太傅说话的吗?” 章宗瓒翻下马来,跪地大呼太傅千岁,万余西蛮大军亦然,呼声雷动。 阳关卸任二十余载,余威犹存,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无此威德,不愧是干掉龙城飞将的男人。 慕容笙斥道:“我奉太傅之命,拿圣府宫叛逆前去询问紧要事宜,还不让路?” 章宗瓒不敢反驳,连声应是,叫人让开一条道来。 慕容笙顺手牵羊,夺了两匹马,三人两骑,望南疾驰而去,有阳关的槊和玉佩在手,一路之上,再无蛮兵能阻拦其脚步。 望着三人的背影远去,章宗瓒才敢起身,不过却是一头雾水。 有下属奉承道:“恭喜右将军。” 章宗瓒瞥了一眼道:“喜从何来?” 下属道:“刚才那位公子气宇轩昂,十有八九是阳太傅的儿子,最不济也是他跟前的红人,近年来关于阳太傅复出的消息愈传愈烈,右将军今日攀上了那位公子,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还不是轻而易举。” 章宗瓒咧嘴一笑,拍了拍下属的脑袋,满脑子尽是日后升官发财的场景。 这时,大批人马自北而来,为首者正是圣府宫宫主荆鸢北,远远就问:“章将军,司徒栀鸯何在?” 章宗瓒哈哈一笑:“国师来晚了,司徒栀鸯被太傅带走了。” 第240章 横槊立马挡千军 经荆鸢北提醒,章宗瓒才醒悟过来,发觉是自己上了慕容笙的当,再想追时,三人两骑已不见了踪影,空余无尽的茫茫雪丘。 慕容笙三人一路狂奔,顺利通过重重关卡,出了霸陵州将近西胜府境内才敢放慢脚步。 三人两骑行走在洁白的雪地中,只听见马蹄踩踏在雪地上发出的轧轧声。 司徒栀鸯忽然发问:“笙儿,你怎么会有金刚天槊和阳关的玉佩,莫不是你已为父报了仇?” 慕容笙稍加思忖才道:“娘,你真的认为咱们的仇人是阳关?” 司徒栀鸯沉默了。 慕容笙接着道:“一人独据蛮军三十万三年之久,莫说是我父亲,再给他加十个孔仙胄也未必能办到,是阳关成就了我父战神之名。阳关不但不是咱们家的仇人,还是恩人。三年时间,大渊王朝不发一兵一卒,是可忍孰不可忍,父亲之死的罪魁祸首当是赵元丰这老儿,以及他身旁的诸多奸佞之臣。” 司徒栀鸯反问道:“西蛮攻伐西胜造下的杀戮,这也不算大仇?” 慕容笙回道:“算,当然算,等我弄清大渊为何不给西胜派兵的始末,等我杀了那元凶,等我西胜府龙城飞将重掌兵权,自然要杀他西蛮一个片甲不留。” 沈幽雪惊疑道:“你这是要与大渊和西蛮两国为敌?” 与她同乘一马,坐在她身后的司徒栀鸯笑道:“大丈夫该当如此,凭一己之力对抗天下有何不可。笙儿,如此说来你并未杀了阳关,难道是他主动将玉佩和金刚天槊给你的不成?” 慕容笙于是将上回与不夜城众人入西蛮遇阳关出手相助及受赠金刚天槊之事给母亲进行了述说。 司徒栀鸯叹道:“在西蛮,也就阳关称得上真丈夫!慕容宸一生孤傲于世,也就阳关和谷伯麟称得上是他的知己。” 慕容笙喜道:“娘,你也知道我师傅谷伯麟?” 司徒栀鸯惊奇道:“谷伯麟是你师傅?看来最终是他找到了你,他比娘有能耐。二十年前,谷伯麟受你父亲托孤,想将你带离西胜,远走高飞,为娘便在城外拦截,与他争夺你。我二人武功相当,打了个不相上下,遇剑魔凤鸣横剑插入,将你抢走了。我和谷伯麟便追着剑魔争夺你,打斗过程中竟将你遗失了。二十年来,我可是没少暗中找寻你啊。” 慕容笙问道:“娘,当年爹为什么将我托孤给师傅,而不是给你?” 他其实想问,莫非你跟爹之间有什么矛盾,或者是强扭的瓜不甜,你二人并非真心相爱? 司徒栀鸯回道:“我圣府宫历代祖训,宫主必须是童男童女之身,终其一生也不得嫁娶。我与慕容宸结合违反了教规,若非如此,他荆鸢北怎么可能发动教众叛乱。慕容宸怕连累了我,才不将你交给我。谷伯麟现今何在,是否安好,若有机会相见,为娘得好好感谢他才是。” 慕容笙哦了一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暗想这教规还真是奇葩,难怪荆鸢北这人品居然能在圣府宫一呼百应,策反成功,但说到谷伯麟,慕容笙的心情一下就失落了,“我和师傅早在十年前分别,至今未曾重逢,更不知道他的下落。” 司徒栀鸯说道:“十年前我得到讯息,说是谷伯麟杀了不夜城城主东君,东君的几个传人皆非善茬,莫非他已经被……” 慕容笙摇头道:“娘,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和雪儿已经去过不夜城了,新任城主东凰为人还算正派,他说已与师傅和解了。” 司徒栀鸯长吁一声,“笙儿,江湖之大,找个人哪儿那么容易,缘分到了,自然相见。” 沈幽雪附和道:“笙哥,宫主说得对,谷大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笙哥? 慕容笙心中一凛,又喜又忧,回到西胜府母亲肯定要逼着办婚事,婚后该怎么办?就在母亲刚做主为二人定了终身大事之时,垂涎沈幽雪容貌已久的他不知有多高兴,一想到雒阳,再想到罗袖,心中却又不是滋味。 将要进入西胜府境内,远远可见不远处的矮山之巅伫立着一人,在茫茫白雪中,那身影格外耀眼。 沈幽雪提醒道:“笙哥,怕是又有麻烦了。” 慕容笙胸有成竹道:“我看到了。当今之世,除非孔仙胄亲至,否则怕是无人能单挑咱们三个!” 司徒栀鸯说道:“来人气机闲适,内心波澜不惊,绝非敌人。” 慕容笙笑问:“娘,您连是敌是友都能感觉到?” 司徒栀鸯笑道:“为娘怎么说也是触摸过逍遥神仙境的,虽然被困这数年跌了境界,但心境不变。所谓武境通心境,其人是否善恶,一察便知。” 越到近处,慕容笙忽然发现那人身影越加熟悉,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先开口,笑道:“司徒宫主,久违了!数年前我便听说你阴沟翻了船,没想到还能再相见。” 慕容笙恍然大悟,“是阳关。” 三人勒马止步,仰望山顶。 司徒栀鸯遥遥作了一礼,“阳太傅,久违了。二十年前你相助慕容宸,此番又相助笙儿,此恩德慕容氏铭记在心,不敢忘怀。太傅重回朝堂之日,请务必转告匡辅翼,终有一日,司徒栀鸯要取他项上人头。” 阳关哈哈大笑:“要的,要的。不管回不回朝堂,只要能碰到匡辅翼,我都替司徒宫主将话带到。司徒宫主这些年为西蛮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反遭小人暗算设计,老夫支持你报仇雪恨。” 慕容笙说道:“太傅的恩情在下铭记在心,他日兵戎相见,笙必定网开一面,先让太傅三回合。” 阳关笑道:“好好好,不愧是龙城飞将传人,少将军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彼时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便在此时,隆隆之声传来,万马奔腾,地动山摇。 慕容笙回身去望,是章宗瓒和荆鸢北率领大批人马追了上来。 阳关又笑道:“少将军,说好是你欠我三回合,看来我又得帮你一回合了。” “不用,此事我能解决。” 慕容笙一拍沈幽雪和司徒栀鸯的马,让他们先赶回西胜府城,自己横槊立马断后。 他所在位置,正好是两国交界之处。 马嘶长鸣声中,万余人马止步于雪中。 章宗瓒紧急下马,跪地向山顶的阳关作礼,“末将见过太傅!” 西蛮军队一齐下马参拜。 荆鸢北没好气道:“他都已经被罢官二十年了,败军之将,有什么好拜的。” 阳关哈哈大笑,“是啊,败军之将,有什么好拜的。想必这位年轻人就是我西蛮大国新拜的国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荆鸢北斜着身,随意抱拳作了一礼,“过奖了。” 阳关冷笑着,驾轻功向远处掠去,只见一个黑影在苍茫白雪中消匿。 章宗瓒和荆鸢北重新将重心放在了慕容笙身上,被骗的章宗瓒提斧破口大骂:“小贼,居然敢骗爷爷!大家一起上,将他给我剁成肉酱。” 慕容笙冷哼一声,横槊立马挡千军,毫不动摇。 第242章 归来 寥廓天地万里雪,玉宇澄清。 司徒栀鸯坐在马背上可没闲着,暗暗运功疗伤,坐在她身前的沈幽雪只觉背部一股炙热,沈幽雪不敢抵御,唯恐伤了宫主。 慕容笙与之并行,当然能感受到那强劲的真气散发出的巨大能量,面见沈幽雪苦涩的神情报以歉疚的笑容。 沈幽雪微微一笑,似雪中盛开的芙蓉。 跟在后面的隋懿惊奇地发现,司徒栀鸯和沈幽雪所乘马的马蹄踩踏过的雪地上,出现了一排冰雪消融后的蹄印空洞。 司徒栀鸯运功良久,长吁一口气,将这三年来蓄积体内的一口怒气暂时释放出来,心情总算有所舒畅,抚着身前沈幽雪的长发说:“雪儿,这几年让你受苦了。” 沈幽雪回身角度恰好眼角能瞥见身后的司徒栀鸯,笑道:“宫主才受苦了,雪儿没事,等宫主报仇之日,让我将荆鸢北多刺几剑,解解恨便是。” 并行的慕容笙直咧嘴,“女儿家的,就不能温柔点,满脑子刺人杀人的。” 沈幽雪瞪着眼说道:“荆鸢北暗算宫主,害宫主在地下待了三年,你还可怜他,有没有良心。” 慕容笙忙解释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懂的,我杀荆鸢北之心不比你们差多少。” 沈幽雪立即反驳道:“哼哼,你这人反复无常,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打起了口水仗。 司徒栀鸯劝道:“好了好了,马上就要成婚了,天天这样吵,以后怎么过日子。” 果然,二人闻言皆哑巴了。 沈幽雪羞得满脸通红,慕容笙的脸也是火辣辣的烧,他回头去瞧,隋懿在幸灾乐祸地笑,还追了上来。 “恭喜少将军,恭喜沈姑娘,老隋我早就说过你们要在一起的,应验了!”隋懿笑问:“少将军,大喜的日子选在什么时候,定了没?” 这种事,慕容笙哪儿好意思开口,还得有司徒栀鸯操持,她吩咐道:“隋将军,回到城内就开始准备,挑个好日子尽早把事办了。” 待在一起这些日子,慕容笙对沈幽雪越来越有感觉,早已暗生情愫,恨不得立即将她拥入怀中,哪儿舍得拒绝,便默认了。 沈幽雪早便说过此生非慕容笙不嫁,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隋懿作为第一个知道此事的旁人,这回去可有得吹了,喜得脸上乐开了花,连声应是。 将近西胜府城,绵延高山愈加巍峨,时有鹰隼咻咻飞过。 慕容笙指着一处高山说:“娘,爹爹就葬在那雪山下,要不要先去看一眼?” 司徒栀鸯点了点头,神情漠然。 四人来到墓碑之前,有高山峭壁遮挡风雪,挨着墓碑的半个坟头被大雪覆盖,靠着山体的半个坟头露在外面,从而暴露出这坟头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的。 隋懿急忙上前,挥着衣袖扫去了墓碑上的雪。 慕容笙凝视着母亲说道:“娘,到了。” 沈幽雪勒住马,正要扶司徒栀鸯下马,却见她伸手去揭蒙在眼睛上的纱布,忙劝道:“宫主,不可。” 司徒栀鸯不听劝阻,已然揭下了纱布,双眼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睁开了,碍于冰雪刺眼,仍处于半闭状态,凝视着那坟头说道:“二十年前,我曾劝你飞升证大道,不要再为那昏君卖命,你说心中装的是天下,放不下。看看你放不下的天下,唯有这荒郊野外才是你的葬身之处,陪伴你的是荒草野兽。” 言语至此,她忍俊不禁,双眼噙满了泪水。 沈幽雪搀扶着她下了马。 她撒开沈幽雪的手,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了墓碑上,掌间用力,竟将墓碑也震裂了。 便在此时,九天惊雷响,乌云密布。 隋懿颤声道:“是将军,将军显灵了!” 他紧急折了三截木棍以为香,点燃后插在了墓碑前,连连磕头致歉。 司徒栀鸯回身仰望苍穹,怒吼道:“慕容宸,你一生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君王社稷,无愧于天下百姓,唯有愧于我,难道有错吗?” 惊雷远去,拨云见日,照在冰天雪地,极度刺眼。 慕容笙劝道:“娘,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家国天下两难全,我相信爹爹,他虽然选择了忠于大渊,但最爱的依然是你,绝无二选。” 司徒栀鸯破涕为笑,“笙儿,你这嘴可是比你爹还甜呢,娘一直怀疑你是否亲生,本打算要跟你滴血认亲,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 此言将另三人皆逗笑了。 白茫茫的雪地上,一队人马自远及近而来,为首者羽扇纶巾,双脚离地半尺悬空而行,乘马者皆为披甲老卒,总共百余人。 司徒栀鸯眯着眼大概看清了来人模样,惊奇道:“那不是陈天化吗?还有这许多老卒。二十年前,慕容宸最后一个战死,怎么还有幸存者?” 隋懿一脸懊恼,解释道:“当年西胜陷入重围,将军便强令这些有老人孩子需要照顾的士卒共三百多人离开西胜,他们才能苟活至今。至于我,是将军派去凉甘二州搬救兵,才能保住这条小命。夫人,别看我们这些人都活着,其实还不如陪着将军和兄弟们一起战死的痛快。凭我们目下的实力,怕是到死都不能为西胜战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了!” 慕容笙笑道:“隋懿啊隋懿,喝酒你能随意,说话可不能随意。死要死得其所,我倒是觉得你们活着比当年死了更有价值。只要龙城飞将一日不倒,报仇总有机会的,不要丧气。” 陈天化率军而至,一齐下马跪拜司徒栀鸯,“参加夫人!” 司徒栀鸯让他们请起,端详着陈天化浑身上下,恍然大悟:“我当是陈军师儒道至圣入了逍遥神仙境,想不到居然是一缕残魂,恕本宫孤陋寡闻,还是头一遭目睹。又是慕容宸的杰作?” 陈天化说道:“夫人神机妙算,将军在我死后收取了一缕残魂存于笙内,命我守着《星罗棋布》的秘密。” 司徒栀鸯点头称善,又笑道:“说到神机妙算,恐怕当今之世,除非雒川再生,否则无人及得上你陈军师,当年若不是你给慕容宸出的馊主意,我今日岂会落得如此境地。” 陈天化笑道:“夫人这可就抬举我了,论行军打仗运筹帷幄,天化自信可胜将军半筹,但要论及花前月下的谈情说爱,我与将军的差距更胜与他的武境差距。” 慕容笙嗔怒道:“娘,敢情当年你不是真的想要生我,反倒是爹爹骗了你!” 沈幽雪暗暗捣了他一拳,斥道:“没大没小。” 众人皆大笑。 慕容笙又问:“陈军师,你们是来接应我们的?那城中岂不空虚。” 陈天化回道:“少将军,今日是将军的祭日,众士卒皆为祭祀而来,遇着你们也是碰巧,没想到夫人能如此顺利脱险。祭祀完毕咱们即刻返回,城中有卢汉一众守着,不会出岔子的。” 一说到祭祀,原本大家脸上久违的笑容又一扫而光。 陈天化主持祭祀事宜。 隋懿让人将带来的牛羊当场宰杀,贡放在墓前,又烧了纸钱香火,祭洒了两坛上好的将军宴。 众人一齐行礼,默念哀悼。 礼毕,才一同返回西胜府。 二十年前,司徒栀鸯还效忠于西蛮朝廷,率人破城不成,被慕容宸虏进了城去,二人日久生情,这才有了慕容笙。 二十年后,司徒栀鸯已为主母,受西胜众人膜拜敬仰,在十万阴灵的迎接下,入了西胜府城。 第244章 暗授机宜 玉门关外,黄沙漫天。 傅甘州独立关口城楼之上,腰间悬着凤鸣赠送的名剑月冲,虽然剑未出鞘,但那森森的剑气不可阻挡地散发出来,笼罩在他周身,熠熠生辉。 一青衣短须道人端坐在城墙头,嘿嘿笑道:“傅甘州,是不是发觉你越来越掌控不了这月冲了?” 傅甘州阴着脸,没有回答,举目眺望远方的身形不变。 道人继续说道:“月冲乃天地孕育的神剑,是会识别主人的,所谓世间万物皆有其趋炎附势的一面,凤鸣飞升之后,月冲便更加想念他的主人了。傅甘州,你这辈子都别想将月冲据为己有。” 傅甘州冷哼一声,“黄大仙多虑了,傅某受赠月冲,定不负剑神所托,誓死守卫玉门关,不让敌国攻进一兵一卒。月冲永远都是剑神的佩剑,在下不敢据为己有。” 黄侗鎏讥笑道:“是啊,不让一兵一卒入关,放三千铁骑入关而已。” 傅甘州脸色铁青,“不愧是知天道人,果然能洞察天机,这便是你此行的目的?” 黄侗鎏哈哈大笑,“玉面郎君傅甘州,守着玉门无敌手。月冲一出九州寒,何惧西蛮与楼兰。傅大将军,老道跟你开玩笑呢!你说的是攻进一兵一卒,不是放入。剑神没看走眼,这玉门关非将军不能守。” 傅甘州苦笑一声,“大仙过奖了!” 黄侗鎏忽然问:“凤鸣一剑斩了你兄傅玉廷的头颅,你真的不怨恨?” 傅甘州道:“我兄长虽然品行不端,终究是我兄长,杀我家人者,我必杀之。想当初我找凤鸣复仇,连他的身都近不了,更别说杀他复仇。我这人早便是月冲下的亡魂了,苟活至今乃是在替剑神守关,胸中已全无爱恨情仇。” 黄侗鎏笑意全无,神情竟有几分失落,一卦问古今的他,来前可没算到傅甘州会是这种心态。他起身了望,漫天黄沙中,隐隐有敌军探子乘马掠过。 傅甘州看出他将离去的意图,劝道:“大仙何必着急,不如在舍下吃杯酒再走不迟。” 黄侗鎏讥笑道:“口是心非,老道来了半天你不说吃酒,趁我要走了才说。傅将军无欲无求,又不找老道卜卦,吃你酒还要欠你人情,我可是不知道如何偿还,还是算了。” 傅甘州说道:“在下已经欠了大仙天大的恩情,吃杯酒又何妨。” 黄侗鎏目视东方,江山绵延,一眼望不到尽头,“有一场冠绝古今的大战等着我去调解,耽误不得。傅将军将有贵客到访,贫道就不叨扰了。切记老道一言,务必婉转应对。” 黄侗鎏说罢,纵身下了城头,向东掠去,消失在了漫漫黄沙之中。 傅甘州暗自思忖,贵客?是谁?婉转应对? 这时,城内传来了呼喝叫骂声,随之是打斗声。 傅甘州暗想,定然又是大凉山的人在生事,却不知冲突的另一方是谁。大凉山的土匪前来玉门关投靠傅甘州,他便去掉了他们的匪字番号,取名为大凉无惧军,这伙人还真是无惧,入城以来,城内就没消停过,瞎子碰见他们都要绕道走,这一次又会是谁这么不长眼走了大运? 傅甘州走到靠城内一侧的城墙边,登时便愣住了。 大司马,郭鸿图! 他来此作甚?而且还是孤身一人。 黄大仙说的贵人是他了! 傅甘州本想喝止,转而又想,都说郭鸿图武功高强,可与大将军许归朝战三百合而不倒,何不瞧瞧他是否真有能耐。 为免被郭鸿图发现,傅甘州身子稍稍向后,确保不被察觉。 薛磐领着二十余个兄弟将腰悬阔刀的郭鸿图团团围住,三言两语没说完便冲上去厮杀。起初是薛磐单挑郭鸿图,余人呐喊助威。 薛磐使丈八蛇矛,矛如长蛇,婉转有力。 郭鸿图托大,不使兵刃,游走于蛇矛之下,置身险地临危不乱,惊得围观者常常惊叹出声。 傅甘州暗想,薛磐可是二品宗师,武功相当了得,居然被玩于股掌之间,大司马郭鸿图果真名不虚传。 “老贼,在这玉门关,唯有傅将军能赤手空拳与我过招,你居然敢不把爷爷放在眼里。” 薛磐倒不是真的想与他为难,只不过要盘查他的身份来历,确保不是敌国奸细,算是履行职责,这一来却被激怒了。他手中丈八蛇矛倏然间速度快了十倍不止,招招致命。反观郭鸿图,依然闲庭信步,背身一记大掌,直接将薛磐打出了十数米远,撞在了城墙根,摔得可不轻。 郭鸿图哈哈大笑,一脸自豪,“将军,在下的武艺比傅将军如何?” 大凉军众人正待一涌而上,已经下了城楼的傅甘州走上前去道:“十倍于我!傅甘州参见大司马,不知大司马到来,未曾远迎,还请赎罪!” 郭鸿图伸手扶住了正待下跪的傅甘州的手臂,笑道:“傅将军守关有功,免跪。” 乍听得大司马的名号,大凉军齐皆愣住了,却无人下跪。 薛磐缓步走来,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志比天高郭大司马,还不如楼兰奸细呢。” 傅甘州斥道:“薛磐,不得无礼。” “将军,大凉军告退!” 薛磐不搭理郭鸿图,向傅甘州作了一礼,率人大摇大摆地往城中而去。 傅甘州气得大骂几句混账东西,赔罪道:“一群莽夫,请大司马莫要往心里去。” 郭鸿图一笑置之,“老夫听说傅将军收了一帮土匪守关,想必这大凉军便是了。” 傅甘州回道:“大司马果真消息灵通,正是他们。这伙人以前虽是土匪,但对我大渊忠心耿耿,打仗勇猛无比,就是脾气有些怪,野性难驯,平日里好惹是生非。” 郭鸿图点了点头,沿着台阶,往城头上走去。 傅甘州紧随其后,“但不知大司马微服出巡,亲临玉门关,有何吩咐?” 郭鸿图登临城楼,举目眺望,“甘州啊,老夫知道你以前是跟许归朝的,自许归朝卸任后,你非但没有升职,反而降了职。韩百韬武功谋略皆不及你,官职却在你之上,你就没有想法?” 傅甘州回道:“为大渊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末将毕生心愿,从不敢为些许名利而忘了做臣子的本分。” 郭鸿图回头看着他,称赞道:“傅将军忠肝义胆,为国为民,老夫回去必定奏明陛下,委以重任。” 傅甘州自得月冲,便许下誓愿要用毕生来守住玉门关,不让西蛮、楼兰和狼族军队入关,这要真让郭鸿图给调走了,华夏岂不危矣,便婉拒道:“末将未建寸功,不敢有任何妄想,愿凭此身守边关,与玉门同生死。” 郭鸿图感慨道:“丞相没看错人,老夫也没看错人,单就这份气魄,放眼华夏,找不出第二人,得傅甘州胜过十万兵啊!前些时日,中宁府一支军队在戎州北边界的峡谷被全歼,经鉴定,确认为狼族轻骑奔袭。自狼族入华夏,唯有两条路径,雁门关和玉门关。震天侯位高权重,该要的都有了,断然不会与狼族勾结。朝中有人猜测是将军你,丞相说断然不会是将军,恰巧皇上命老夫巡察边陲,趁机来玉门一探究竟。” 傅甘州猛地跪地,起誓道:“皇上明鉴,丞相明鉴,大司马明鉴,天地日月明鉴,傅甘州对大渊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郭鸿图笑道:“将军请起,这西蛮子的小小诡计哪儿能瞒得过我和丞相,有我们罩着你,你大可安心便是。” “多谢二位大人提携,甘州铭记在心,日后但有所命,万死不辞。”傅甘州感激涕零,心想这够婉转了。 傅甘州陪着郭鸿图在城内巡察一阵,便送他回驿站歇息去了,郭鸿图临进驿站撂了一句:“傅将军,正好有件事让你去办,那个叫薛磐的,老夫瞅着挺不快活,找机会给解决了。” 傅甘州愕然。 第264章 我有扶天,惧谁? 郭非凡按照师傅的吩咐,带领少林寺数十个高手,暗中护送凤麟背棺北上。背着一口棺材前进,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多少次,郭非凡想出面帮助三弟凤麟,却还是打住了这个念头。 一路北上,倒也不说风平浪静,总之没有遇到大的阻碍,一切事宜,凤麟都能自己解决,少林僧人跟随千里却无出手的机会,主要是菩崆吩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打扰了他们师徒的清静。 这一路走来,凤麟共计拆了三十余座酒楼茶馆面馆,杀了五十余官兵、地方恶霸及拦路的强人,打伤数百人。背棺而行就是这样,容易遭人口舌加驱逐拦阻。他虽有慈悲心,但摩罗什之死让他心性大变。 若说少林僧人确实帮助过凤麟,那就是替他超度那些该死之人。 已经到了梓州以北,远远可见北辰府就在前路,巍峨雄壮的关隘,远望去如一头攀附在地上的黄牛,看似平淡无奇,却守护大渊王朝北方安宁三百余年,历经风雨更显气势恢宏。 “多谢诸位大师一路相伴,你们请回!” 入城之前,凤麟回身说了一句,他身后是空旷的荒野,并无一人,凭千里传音功发出的这一声是对十里外的少林僧人说的。 众僧禁不住一阵错愕,他是对我们说吗?我们距他可是有十里远呢! 易尘望着远处,叹息一声:“千里背棺北上,三弟的武境又精进了,他的戾气却加重了,佛性也降了。” 大师兄法成问道:“方丈,咱们现在回去吗?” 易尘摇了摇头,目光坚毅地说道:“修行才刚刚开始!” 凤麟背棺到了城门口,守城官兵露出了诧异的眼神,这年头背口棺材招摇过市的还真不多见,官兵质问道:“丑和尚,棺材里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凤麟面部有一半烧伤,确实很丑,他虽没有剃度,却身着僧袍,才被骂作是丑和尚。 一路走来,凤麟遇到了太多类似的情况,知道不打开是不行的,何况师傅的遗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佛光普照,正好净化人心,实乃积善行德之举。 凤麟单手托棺,揭开了棺盖让他们看。 从中原到北方半月有余,摩罗什的尸体丝毫没有腐烂,面部的古铜之色愈加凝重,隐隐泛着光泽,丝毫不像是死人。 为首百夫长凑近瞅了瞅棺材里面,一挥手说道:“这死人有古怪,棺材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给我搜。” 凤麟手托棺材原地转一圈,呼呼风声将官兵逼退,他轻轻合上了棺盖,将棺材重新扛在肩上,说道:“诸位官爷,家师已经圆寂,不想被打扰!” 百夫长被惊退了好几步,喝道:“你想造反吗?” 凤麟说了声不敢,径直向城内走去。 竟然无视官爷,百夫长在雁门关当差半辈子,可从未被如此轻视过,心中怒火之盛可想而知,大喝一声:“抓住这个敌国奸细。” 有出入城的百姓商客本在偷窥,听闻有敌国奸细,吓得一哄而散,入城的不敢入城了,出城的不敢出城了。 数十名守城官兵手执兵刃,两面夹击,冲向凤麟。 凤麟大拇指轻挑,扶天出鞘只三寸,三万剑意涌动,罩住了全身。 数十兵刃向他砍去,只听见锵锵的兵器撞击之声,士卒们的手腕尽被如长蛇般的剑意所噬咬,鲜血淋漓,尽皆兵刃脱手。 守城士卒知道不是眼前这僧人的对手,想要脱逃,但职责所在不敢做了逃兵,那样死得更快,只是惊恐地看着他,退向了两旁。 百夫长也不例外,惊恐地怒吼一声:“快去禀报侯爷,敌国奸细入城了!” 凤麟知道在北辰府不能多做逗留,否则麻烦会更多,忍受着三天未进食的饥饿感,他继续前进,只要出了北辰府,进入狼族境域,那才算是安全到达。就当下而言,没有什么比让师傅更快抵达金瓦寺入土为安重要了。 当然北辰府高手众多,即便凤麟进入狼族疆域也一样会被追杀的,只不过少了大批军队围猎,那样会好很多。 之前有郭非凡等人暗中护送,无论凤麟闯下多大祸事,事后只要郭非凡撵上来亮出自己丞相之子的身份,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这一次,凤麟必须靠自己。 凤麟疾速而行,如一阵风般掠过街道。 来到城北,远远望见早有大批军队在守候,他不禁冷哼一声:“不曾想震天侯这动作还挺快!” 凤麟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无论如何他要将师傅的遗体带回金瓦寺,将到近处才发现,北辰军的目标并非自己,真正的目标已经被围困逼到了城墙下,看情形对方是在劫难逃了。 “搞出这么大阵仗,看来陆乃辛是碰到硬茬子了。” 凤麟也奇怪,北辰府平安多少年了,是谁这么不长眼,敢挑战陆侯爷的权威。 当然找震天侯比武的人不能算,作为专业的测武人,为了让自己的武功精进,胜率提升,年近六旬的侯爷还是很拼的。陆侯爷坚信,自己都输一辈子了,江湖上的高手差不多也都轮了一遍,剩下的都是虾兵蟹将,自己总该好好赢几回,找找面子了! 确实,近几年陆侯爷胜的场次比败的多,总体算下来,胜率都快追到三成了。现在的震天侯,很喜欢被挑战,为此他还将以前的赌注翻了一倍。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一些个武功平平的亡命之徒火中取栗,成了震天侯的垫脚石。 雁门关的城门紧闭,但却难不住凤麟,对于他这位有扶天在手的菩提明境一品高手而言,飞檐走壁不算什么。 凤麟沿着另一端城墙而行,避开大批军队,向城门靠拢。 此刻,北辰军正围困那胆大妄为之人,可没人注意他。 “范正大,葛光明,留下升龙,否则死路一条!” 这声音很熟悉,说话嘻嘻哈哈,即便是在厮杀,也显得那么欢快,是陆乃辛手下的嘻哈二将,凤麟早在正清山便见识过他们,绝对的两个一品高手,居然甘心在震天侯手下为奴,江湖人都想不通为什么。 让凤麟惊诧的不是嘻哈二将,而是他们所喊之人,“怎么被困的是范前辈和葛前辈?” 凤麟单手托着棺材轻轻一送,放在了城头,回身便杀向了另一端。 扶天出鞘,三万剑意如影随形,如一股疾风般,生生将数千大军围成的铁桶撕开了一道口子。 凤麟长驱直入,飞身掠至范正大和葛光明身前,回身一剑,万千剑影攒动,将嘻哈二将挡在了百尺外。 范正大和葛光明已经负伤累累,各人身上至少有二十处伤痕,鲜血淋漓。 凤麟惊问道:“二位前辈,你们没事?” 范正大和葛光明满以为此番是在劫难逃了,做好了葬身北辰的准备,岂料杀出个剑魔传人,当真是有些惊喜意外。 范正大一脸不悦地说:“跟着易尘那四个女娃说的一点都不错,你们三兄弟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木,你看我们都这样了,能没事吗?你再晚来一步,我们就要成剑下亡魂了。” 其实四侍女不止说慕容笙、易尘和凤麟三兄弟一个比一个木,还说他们一个比一个丑,范正大这次是有针对性的挑重点说。 葛光明推了范正大一把,示意他闭嘴,说道:“我们没事,多亏凤少侠你及时赶到。” 嘻哈二将面色凝重,杨开心嘻嘻笑道:“凤麟,听说你被仲凤清抓去苏木山了,居然还能活着。” 哈哈儿哈哈笑道:“也好,今日雁门关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嘻哈二将率领北辰府一众高手,一齐杀了过来。 “我有扶天,惧谁?” 凤麟剑挑三万剑意,剑花乱舞,如金鳞绽开,逼向北辰军。 第265章 夺升龙 范正大和葛光明皆是一品罗天境高手,若论单打独斗,丝毫不输于一品幽冥境的嘻哈二将,败就败在这数千北辰军外加陆乃辛养的那一众客卿。 凤麟一出手,形势立即便扭转了。 扶天三万剑意虽不能轻松斩杀二品以上武境的高手,对于寻常士卒却是轻松碾压,攒动的剑意如同锐利的小刀,磕着碰着都要见血的。 一剑可挡百万军,这样形容扶天最贴切。 北辰军摄于扶天之威力,不敢靠近,只敢迂回攻击,以浩大的阵仗震慑对手,却是徒劳。 范正大近身见识到扶天的威力,忍不住赞道:“凤麟,这扶天虽然去了十六万剑意,依然是剑中极品啊,怕是龙泉都有不及。” 凤麟说道:“扶天能再现世,二位前辈功不可没,本来这扶天应该是属于你们的。” “我铸剑门世世代代铸剑,守护扶天,耗时三百年得让扶天重现人间,你说的不错,这扶天该当是属于我铸剑门的。”范正大嘿嘿一笑,“要不你把它还我!” 范正大与大胖子杨开心厮杀,少了北辰军骚扰,稳占上风,心情大好,看那咄咄逼人的架势,是要新仇旧账一起算。 “这……”凤麟稍一迟疑,对面上千人又围了上来。 葛光明与瘦竹竿哈哈儿过招,虽不算游刃有余,却也不落下风,“凤少侠,不要听这老东西瞎说,三百年前你父前身剑神李剑虹剑开天门后,扶天气运散落东海,我铸剑门祖师爷受剑神所托守护扶天,说到底,扶天从来是属于剑神的,我铸剑门只是扶天的守护者。你作为剑神传人,这扶天当然是属于你的。” 范正大可不敢顶撞师妹,将气全撒在了杨开心身上,自带剑芒的升龙剑芒更盛,一副完全的压制之势。 凤麟斜挥一剑,剑意涌动如惊涛骇浪,再次将迫近的大军逼退三十尺,瞅着范正大手上那柄绽放着寸寸剑芒的剑说道:“范前辈,如果我猜得不错,您手上这柄是名剑升龙?” 范正大一脸得意之色,“自带剑芒,名剑榜上除了升龙,还能有别的剑吗?” 凤麟恍然大悟,“难怪震天侯要出动这么大阵仗,原来是你们偷了人家的升龙。” 范正大打着找震天侯比武的幌子,把人侯爷打伤了不说,最后连人家的剑都要抢走,难怪震天侯要动用北辰大军死命相追。 范正大不悦道:“凤麟朋友,这你可就说错了,三百年前,我铸剑门祖师铸造了这柄可超越龙泉的升龙,它本就是属于我铸剑门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凤麟心中暗说,秦始皇统一了华夏,历经多少朝代了,难道也要物归原主吗?谁不知道升龙流落江湖几百年,是被人震天侯花重金买回去的。 北辰三十万铁骑,狼族畏惧不敢入雁门,且不说凤麟三人了,武评榜上的高手摞在一起也要被剁成肉酱。 三人看似在与北辰军缠斗,但寻找机会逃走的决心一刻也没有放松。 凤麟与范正大联手一击,扶天剑意与升龙剑芒交织成的强劲气机爆裂开去,不止是北辰军,嘻哈二将这样的一品高手也被迫得倒退了三十尺。 “快走!” 凤麟挟着正大光明,一跃便上了高大的城墙顶。 嘻哈二将知道他们要逃跑,连忙叫人放箭。 杨开心同时奔向城门方向,大喊着快开城门,要带人出城追击阻截。 三人冒着箭雨,一路狂奔到了城头。 “你们先走!”凤麟以气机推动,将正大光明送向雁门关外。 “你干什么去?”正大光明刚开口,人已缓缓飘向了城下去。 凤麟回身来到另一侧城墙顶,背上棺材,再回到城头,飞身跃了下去。 当时城门轧轧打开,正大光明正想着要不要冲进城去帮凤麟,见他回来不禁大喜,可见到他肩头的棺材,忍不住皱眉,这个花和尚背口棺材干什么? 轰隆的马蹄声中,北辰铁骑潮水般涌向城外。 三人哪儿敢怠慢,疾速向远处奔去。 好奇心最重的范正大忍不住问:“凤麟,你这棺材里装的是金银财宝吗?” 凤麟边跑边摇头,“是我师傅!” 范正大大惊失色,“你师傅不是那个武功天下第一高的和尚摩罗什吗,据说孔仙胄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怎么突然就死了?” 孔仙胄与摩罗什于嵩山之巅一役,谁胜谁负,江湖传说不一,毕竟最终佛道和解,孔仙胄这傲慢的人肯低头,足见是没占到便宜的。 葛光明气喘吁吁地斥道:“你少在这叽叽喳喳的行不,先想办法怎么摆脱那群家伙!” 范正大可不敢跟师妹顶嘴,边跑着回身望了一眼,只见北辰大军紧追不舍,气势恢宏,忧心道:“这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迟早要被追上的。” 葛光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范正大终于闭上了嘴。 三人驾着轻功,速度倒是与铁骑有得一拼,但是这体力就不行了,尤其面对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连个暂时的遮蔽物都没,不知道何去何从,貌似这样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北辰军抱定了要活捉三人的决心,否则早就放箭将他们射成马蜂窝了。 正大光明皆已负伤,这一运功,伤势又加重,相较范正大,葛光明尤为严重。 凤麟看在眼里,劝道:“二位前辈,再坚持一下,这现在是北方狼族的疆域,北辰军不敢过分深入的。” 北辰大军驰骋于狼族疆域,这无疑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如果被狼族抓住把柄,势必要引发战事。 三人足足奔行二十里,已然累得气喘吁吁,北辰军依旧紧追不舍。 范正大斜眼见到葛光明脸上豆大的汗珠,不忍心看她继续受罪,毅然止步转身,说道:“你们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葛光明和凤麟也相继停了下来。 葛光明面见驰骋而来的北辰大军,气得咬牙切齿,说道:“凤少侠,多谢你救我们出城,这里我们挡着,你带你师傅的遗体快走。” “师妹,你也走,咱们铸剑门还有使命的,都死在这干什么?”范正大将升龙强行递在了葛光明手中,深情款款地说道:“师妹,我一生碌碌无为,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还总惹你生气,最后就让我为你挡一次!” “师兄……”葛光明哽咽住了,二人自幼生活在一起,六十多年了,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范正大又对凤麟说:“凤少侠,我求你一件事,等葬了你师傅,将我师妹护送回扶天山。” 凤麟摇了摇头,目视前方,“葛前辈,凭你一人,挡得了这十万北辰铁骑吗?” 三百年来,大渊与狼族和平相处,北辰铁骑也极少出雁门关,此番动用十万铁骑更是罕有的。 铁骑缓缓向两侧分开,一人骑着枣红大马走出阵来,傲慢道:“正大光明,你们以为可以逃出本侯的掌心吗?” 这人正是北辰总督震天侯陆乃辛,人送外号天下第一测武人,被范正大打败不说,家传宝剑升龙还被抢走了。 如此奇耻大辱,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也难怪侯爷要亲自出马。 范正大毫不畏惧,笑道:“陆乃辛,这升龙本就是我铸剑门祖师爷太叔子所铸,我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乃辛冷声道:“本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升龙,否则让你们死无全尸。” 忽然间,陆侯爷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先前的傲慢神情一扫而光。 第272章 脱险 凤麟背棺而行,驰骋于大草原之上。 翻过最后一座山丘时,看到了屹立于草原上的偌大寺院,佛音袅袅,远远传了开去,这正是他自幼生长的地方,金瓦寺。 但让凤麟奇怪的是,今日金瓦寺传出的梵音中怎地暗藏杀机,涌动着无限愤怒,他止不住便想,莫非师傅圆寂的消息传入寺院了? 居高临下远远望去,金瓦寺门前的草地上,可见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印迹,这些都是凤鸣和摩罗什两个逍遥神仙过招留下的,之前已经被人工填平,填土被雨水冲刷后,印迹逐渐显现了出来。 凤麟禁不住暗想:“若是师傅尚在,一定会让人重新填土的。” 他还没到寺院门口,便见僧人大批大批地涌了出来,就连平日里足不出户的数十个近百岁高龄的老和尚也现身了,数千僧人手执僧棍,严阵以待。 不用说,金瓦寺众僧肯定是得知了摩罗什之死的消息。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以最高礼仪迎接摩罗什的遗体入寺吗,他们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凤麟也有些发懵。 不待凤麟走到跟前,平日里与他关系要好的师兄弗莱忽然喝道:“丰宁师弟,快跑!” 凤麟随即看到,弗莱就被控制住了,而弗莱仍在大喊着让他逃走。 一个身穿补丁僧袍的长眉老僧伸手一指,沉声大喊道:“诛杀叛徒丰宁,为住持报仇!” 数千僧人一窝蜂般冲了过来,平日里吃斋念佛的他们忽然间个个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魔鬼,根本不给凤麟解释的机会,要将他当场诛灭。 凤麟当即便反应了过来,肯定是师叔释迦叶先一步返回金瓦寺,将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 看目下众僧愤怒的架势,只怕凤麟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要被活活打死了。况且释迦叶以善辩着称,事已至此,凤麟哪儿能说得过他。如此下去,自己的杀师罪名定然是抹不掉的。 凤麟愣了一会,思考再三,拔腿向东面遁逃而去。 群僧见凤麟逃跑,知道他是认罪了,更加肆无忌惮地吆喝追逐而去。 大草原上万马奔腾的景象并不少见,上万光头僧人撒丫子追逐倒是罕见,鸟兽见之纷纷逃避。 在金瓦寺,若论武功排行,凤麟是仅次于摩罗什和释迦叶的,加之被父亲凤鸣指导,武境更上一层楼,站稳了一品菩提明境。凤麟虽是背棺而行,仍将群僧远远甩在了后边。 但是大草原之上平坦无阻,无处可躲,群僧打了鸡血似的,根本没打算放过他,才撇开一会,他们又追了上来。 有些武功不济的僧人逐渐被甩掉,零零散散撒了一路,但凤麟身后仍有上千人。 群僧追着凤麟足足一天一夜,已将近楼兰疆域,地势发生了很大变化,高山大沟随处可见。 凤麟奔走在崎岖山路中,逐渐将金瓦寺众僧甩掉了。 正行间,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凤麟的一只脚踏空后顺势搂着棺材转一圈回到了地面,只听见落石簌簌而响,没入云环雾绕的深谷,可谓惊险一刻。 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身后是想要将他置之死地的同门众僧,凤麟被逼上了绝路。 群僧飞速而至,一个身材精瘦相貌清癯的灰衣僧人伸手让众人在十丈外停住,说道:“丰宁,住持师兄一生清白,只收过你这一个弟子,他不仅对你授业,更是对你有养育之恩,却为何犯下此等弑师欺祖的弥天大罪?” 释迦叶的大弟子柘修怒骂道:“师叔,他是剑魔之子,必然遗传了凤鸣滥杀无辜的本性,此等狼心狗肺的东西跟他费什么话,直接打死算了。” 凤麟戴着人皮面具,不露表情,平静地说道:“师叔,我只想问一句话,释迦叶现今在何处?” 释迦叶的二弟子法竺兰喝道:“狗东西,我师傅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叫的?赶紧自行了断,给住持师伯陪葬去!” 老僧回道:“释迦叶师弟飞鸽传书告知了我们住持圆寂一事,他人正在往回来赶,按说今天就该到了。” 释迦叶因从少林寺盗得《龙泉百炼诀》,被中原群雄围追堵截,不及赶回金瓦寺,便飞鸽传书说剑魔父子联手杀了住持,同时密令自己的徒弟柘修、法竺兰和弗莱务必要煽风点火,除掉凤麟。 金瓦寺众僧知道摩罗什与剑魔一战而结怨,说剑魔父子杀了摩罗什,更有释迦叶三个徒弟在一旁煽风点火,众人自然深信不疑。 凤麟说道:“师叔,如果我说是释迦叶联手岭南大侠谷伯麟杀了师傅,你信吗?” 老僧微微一惊,不及回话,一旁的弗莱面露难色道:“丰宁师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师傅说你杀师伯之时中原群雄皆目睹了,怎地还要诬赖我师傅,这就大不应该了。” 凤麟方才明白,起初弗莱让自己逃跑并非是真的帮自己,而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啊,那一句话足以断了自己的后路,果然释迦叶的三个徒弟全都继承了他的巧舌如簧,阴险狡诈。 群僧震怒,大喝着诛杀叛徒的言语,此刻他们的音容完全有悖僧人的身份,倒像是一群刚出狱的暴徒。 也难怪,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和尚也不可幸免,住持被杀,众僧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凤麟自幼容貌烧毁,因而产生了自卑心理,平日里沉默寡言,在寺中没少受师兄弟的冷落讥讽。长期的自闭让他极其不善言谈,更别说与人争论了。面对弗莱的颠倒黑白,故意设套,他只是苦笑着说道:“弗莱,你好……你好……” 灰衣老僧见多识广,隐隐觉察到此事有蹊跷,制止了愤怒的众人,劝道:“丰宁,跟我回寺,等释迦叶师弟回来,是非曲直自然一察便知,有我们这些老和尚在,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 柘修不满道:“师伯,你这什么意思,莫非真的相信了这叛徒的话,是我师傅杀了住持师伯?” 群僧也是极其不满,对那老僧指指点点,说道其不是,完全不顾及他师长的身份。 释迦叶善于钻营,金瓦寺有七八成的僧众是站在他一边的,可以说势力更超已经圆寂的摩罗什。而在很多人看来,摩罗什圆寂后,释迦叶是继承住持之位的唯一人选,这个档口,谁敢与他作对。 凤麟深知,即便目下自己可以暂时保命,但如果释迦叶归来,自己绝对难逃一死,回到金瓦寺无疑是自投罗网。 “师叔,恕徒儿不孝!”凤麟背棺向前跨出一步,纵身跃下了悬崖。 “丰宁!”老僧抢一步上前,只摸到了棺材盖,眼睁睁看他没入了云环雾绕之中。 柘修到崖边望了望,一片平静,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吆喝道:“主持师伯成佛已久,肯定能烧出舍利子的,大家跟我到崖下去寻找尸体。” 金瓦寺僧众全都跟着释迦叶的大徒弟柘修走了,独留灰衣老僧立在崖边。 这老僧法名澄观,是摩罗什的师弟,二人却非同一师傅所教。 澄观见众僧走远,才说道:“丰宁,上来!” 原来这悬崖下是凹陷进去的,凤麟纵身跳下去时藏在了凹陷处,他的闭息功骗过了所有人,唯独没有骗过功力深厚的澄观。 凤麟攀住峭壁,借势向上跃起,回到了地面上,说道:“多谢师叔对徒儿的信任!” 澄观微微一笑,“你是我和摩罗什师兄看着长大的,你生性敦厚善良,说你杀师,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凤麟将棺材放在地上,揭开了棺盖,好让澄观看摩罗什最后一眼。 澄观看着面如金箔的摩罗什,发出长长一声叹息,说道:“师兄的武境超凡入圣,释迦叶和谷伯麟联手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凤麟说道:“师傅与孔仙胄一战,已经负伤,加之对当年杀谷槐心存愧疚,甘愿赴死的。” “师兄这算是解脱了!”澄观笑道,转而又问:“丰宁,释迦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师兄一死,没人降得住他,金瓦寺你是回不去了,今后有何打算?” 为师傅报仇,振兴金瓦寺,替正大光明夺回升龙,凤麟要做的事很多,却一件比一件棘手,心中有些负累,“我先找个地方将师傅安葬了,余事以后再做打算。” 澄观目送凤麟背棺离开了,他记得师兄说过,天下气运有十六,此子独占其八,却无福消受,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第277章 入魔 司徒栀鸯听沈幽雪道明了缘由,直摇头叹息,谁对谁错,还真不好评判。 一缕残魂陈天化飘荡荡地进入屋内,神色出奇地显得有些慌张,“夫人,大事不好了,少将军登上了西城楼。” 司徒栀鸯和沈幽雪皆慌了神,急向外奔去。 陈天化及隋懿一众人也跟了去。 慕容笙身兼释儒道一品三境,即战力犹胜逍遥神仙,但如卢汉所说,若能身兼释儒魔道一品四境,何愁大仇不报! 其实修魔不比释儒道容易,摩天教主夜枭穷极一生,才能达到一品幽冥境极致魔尊,又由魔入逍遥神仙,成为古今魔道第一人。 与旁人不同,身为龙城飞将的慕容笙修魔却是极其容易的,因为西胜府城上空便有现成的十万阴灵,若能尽收之,莫说是一品极致幽冥魔境魔尊,直接由魔入仙都不是难事。 一入魔道深似海,极有可能万劫不复,司徒栀鸯听说这件事后极力反对,慕容笙便答应母亲此生绝不入魔。 今夜月圆,十万阴灵活力正盛。 万念俱灰的慕容笙登上西城楼,面对浩瀚夜空,放肆长啸。 直至此刻他才发现,心中终究是不曾放下雒阳,犹记当年黄河渡口,年少的他们青梅竹马,互相许下诺言,这份情义永生不灭。 十万阴灵凭空聚集,遮天蔽月。 阴灵的嚎叫声,响彻天际。 约有半数阴灵直扑星空,慢慢汇聚,形成了一个人形,凭空而落,跪在了慕容笙面前,“末将卢汉,参见少将军!” 卢汉吸取五万阴灵,人形得以恢复,但全身笼罩在黑气之下,面庞隐隐约约,那身铠甲忽隐忽现,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慕容笙吃了一惊,“卢将军你……” 卢汉起身道:“末将借五万阴灵之力入魔境之巅,得以重现人间,但此身将永世禁锢在西胜府,不死不灭,再也不能投胎转世。” 慕容笙一时无言。 卢汉继续道:“剩下的五万是留给少将军的,得之便能成为魔尊,彼时少将军身兼一品四境,斩杀逍遥神仙也不在话下,可直捣黄龙,为将军报仇,为西胜府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卢汉好战,报仇心切,但依旧忠心于龙城飞将,他知道无人能驾驭得了十万阴灵之力,慕容笙一旦得之,必被反噬,走火入魔,故先将五万消耗。 慕容笙想到了雒阳,想到了徐漠烟,想到了彭园画,想到了沈幽雪,如此失败的人生,活下去的理由唯有复仇,还有什么不舍的。 卢汉不忘提醒道:“少将军,射出没有回头箭,你可想好了!” 慕容笙张开双臂,仰望苍穹,“慕容氏不肖子孙慕容笙,愿入魔道,替天行道!” 晴空中一声霹雳,雷雨滚滚! 五万阴灵被雷击杀死者不计其数,其余在卢汉的指引下,山呼海啸,嘶吼咆哮着,钻入了慕容笙的七窍,融入他的身体。 慕容笙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双眼红如血泉,似要喷射出来,与他的新婚服饰大红色的蟒袍相映衬,无缝切合。 大渊王朝开创之初,始皇帝赵衍为嘉许功臣,特赐世袭震天侯和龙城飞将与皇室子孙一般的待遇,可身着蟒袍。 慕容笙仰天长啸一声,将军府内的金刚天槊破空而出,到了他手中,更加气势森严,大魔王重生一般。 便在此时,司徒栀鸯等人赶到了西城。 望着城上双目赤红的儿子,司徒栀鸯整个人都愣住了,“笙儿,你答应过娘的,为什么不遵守约定?当年你爹都不敢对为娘不敬!” 慕容笙一扭头,飞身向城外掠去。 向来性格温顺的陈天化指着城上的卢汉大骂:“你这忤逆之臣,以后有何面目去见历代龙城飞将?” 卢汉化作一股黑烟,飘然到了城下,重新化作人形,说道:“夫人,少将军修炼星罗棋布已到了瓶颈期,始终突不破第九层,末将只是给他注入一剂猛药,助他另辟蹊径,问鼎武学巅峰。” “你这无法无天的奴才,去给慕容宸解释!” 司徒栀鸯施展出五彩绛,一条金黄色的彩带直射出去,卢汉毫不闪躲,任由彩带洞穿了自己的身躯。 彩带收回之时,上面没有血色,卢汉也无恙。 司徒栀鸯习得五彩绛二十多年,还是头一遭遇到被五彩绛击中而安然无恙的,至此也看清了卢汉的真面目,这是一具不死之身啊! 卢汉继续道:“末将自身吸取五万阴灵,将军在天之灵发威,雷击吞噬二万阴灵,少将军吸取的只有三万阴灵,凭他的功力,足以掌控这魔道之力,一品四境,天下无二。” 陈天化摇头道:“卢汉,你糊涂啊,少将军刚受了刺激,你便助他入魔,这是雪上加霜,无助于他修行,反倒是将他彻底推入了深渊。” “这……”卢汉跪倒在地,浑身黑气散去,身披甲胄的躯体完全呈现出来,拜服道:“末将有罪,请夫人责罚!” 这一回,只要司徒栀鸯出手,卢汉必死无疑。 司徒栀鸯亦正亦邪,恩仇分得可是很清的,绝非你服软她就能放过你的那种人,她掌中暗暗聚气,雪花倒吸成球体,逐渐变大,整座西胜府城仿似在颤动。 陈天化忙劝道:“夫人,不知者不罪,念在卢将军不知情的份上,请放过他。目下城上阴灵散尽,唯有卢将军可守城,西胜府不能没有他。” 司徒栀鸯被触动了,龙城飞将一生守城,这西胜府就是慕容氏的标志,西胜府没了,哪还有龙城飞将,慕容氏将从此没落。 守卫西胜府的重担落在了魔尊卢汉肩上。 他不是一个人,是五万阴灵的化身,不死不灭之身,足以对抗逍遥神仙。 一身红妆的沈幽雪神色黯淡地说道:“娘,笙哥是不是去迦堎山了?” 司徒栀鸯点点头。 慕容笙虽然入魔,意识还是很清楚的,他要首先解决了荆鸢北,为母亲扫除障碍。 沈幽雪问道:“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司徒栀鸯摇摇头:“不急,笙儿目下的实力,无人可挡,却会招来西蛮大军,等事情平息后咱们再去收拾残局。” 身着深红色蟒袍的龙城飞将,手执红铜色金刚天槊,日夜兼程,一路西去,破了霸陵州关口,折而北上,直掠上了迦堎山。 第280章 他怎么在这? 荆鸢北要被金刚天槊洞穿身体之际,周逐鹿赶到,施展出火树银花,让慕容笙彻底迷失幻境之中。 章宗瓒和周逐鹿率人赶到,还好没来晚,否则荆鸢北就一命呜呼了。 周逐鹿手执拂尘,轻轻一甩,笑吟吟地作了一礼,“荆宫主,咱们又见面了!” 荆鸢北向来自视清高,连一字正清派的掌门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周逐鹿一个小小的舵主,但此刻周逐鹿救了他的命,他也不好卖关子,回礼问了声好。 至于道谢,不存在的,就算没有你周逐鹿,本尊打败慕容笙轻而易举。 荆鸢北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西蛮国师,章宗瓒并不将其放在眼中,尤其是上回听了他的话赶来擒杀慕容笙,让率军征途荣归的章宗瓒栽了跟头,章宗瓒心底对他是有怨恨的,所以没搭理他。 主要还是因为章宗瓒碰到了比负伤荆鸢北更稀奇的东西,幻境中左顾右盼,愣愣发呆的慕容笙。 慕容笙新入魔道,与荆鸢北大战一场,理性完全丧失,满脑子充斥着血腥的画面,即将走火入魔,骤然间进入这环境优雅的人间仙境,让他迷失的理性渐渐收复,赤红的双目逐渐恢复暗黑之色。 周逐鹿原想困住慕容笙的,阴差阳错,竟挽救了他。 幻境中有山有树有水,河水中有一艘小舟。 慕容笙见四下无人,将金刚天槊插在岸边,登上了小舟,独撑小舟进入莲叶深处,鹭鸟齐飞,美妙极了。 “堂堂的龙城飞将就被这小小的幻境给困住了?”章宗瓒惊喜道:“道长,您真是神了!” 周逐鹿笑呵呵地抚了抚胡须,但他不敢大意,因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慕容笙给察觉的,便劝道:“荆宫主,报仇的机会来了,快杀了他!” 慕容笙猛然惊觉,环视四处,仰望苍穹说道:“谁?谁在说话?” “周舵主的功劳,本尊不敢争夺,告辞!”荆鸢北被慕容笙追杀,才听到他的声音,便吓破了胆子,又身负重伤,急需寻找隐秘之地疗伤,头也不回地飞奔走了。 慕容笙怒视苍穹,双目再度变得赤红,“周逐鹿,是不是你?” 周逐鹿暗叫一声不好,当即使出拂影仙针,万千金针射入幻境中变得如大树一般粗壮,密如细雨,激射向慕容笙。 每一次幻境都有不同的破解之法,慕容笙还没看穿本次幻境的漏洞,只得飞身闪避。 那景象,仿似天人与蚂蚁对决,实力相差悬殊之极。 章宗瓒再度露出了惊喜的神情,“道长,您这是什么名堂,好厉害!” 他捡起一块小石子,试探着朝幻境中的慕容笙扔了过去,拳头大的小石子一入幻境变得如同一座房屋大小,轰然落入水中,直接将小舟掀翻。 落水的瞬间,慕容笙飞身上了岸,便要去拿金刚天槊。 章宗瓒手入幻境,抢先握住了槊,周逐鹿大喊一声不要,已然来不及了。 慕容笙飞身跃上山头一般的大手,顺势而上,直掠天际,冲破云霄的一刻摆脱了幻境的束缚。 嘭!嘭! 慕容笙飞出幻境,双脚正中二人胸膛,将他们踢飞了,同时夺回了金刚天槊在手。 “杀!” 章宗瓒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吆喝一声,率领的三千人马当即便冲杀过去。 章宗瓒虽然保留官职,但兵符被收,手中无兵,好在还有一千隐秘探子,权当充数。周逐鹿并非孤身入西蛮,而是带了两千忠实教众来的。东拉西凑,才得这三千人马。 慕容笙急着追杀荆鸢北,无意与这些人浪费时间,刚交手便使出了大招星罗棋布,数百个龙城飞将手执金刚天槊杀入三千人马,旷野中一度十分混乱,慕容笙真身掠过人群,直奔章周二人。 章宗瓒身着兽皮锁甲,手握巨斧,加上体型彪悍,看似强大,论实力不过二品小宗师而已,当然与一般武人相比也是非常了得的,只不过在慕容笙这个超级高手面前就有些过于弱小了。 果然,只一回合,信心满满的西蛮右将军手中的巨斧就被震飞了,吓得他赶紧回撤,同时向周逐鹿求救。 “火树银花!” 周逐鹿手中拂尘一扬,晴空中璀璨烟花绽放。 下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幻境之中。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大风呼呼,扬起漫天狂沙。 “快走!” 周逐鹿带着章宗瓒,飞身跃入面前的流沙眼,双双逃出了幻境。 章宗瓒觉得屁股隐隐生疼,回头一看,金刚天槊的槊尖已经插入了臀部,慕容笙手握槊柄,嘿嘿冷笑着站在身后。 原来刚进入幻境,慕容笙便想到了破解之法,就是那看似汹涌的流沙眼,纵身一跃逃出之际,与章周二人撞在了一起。 章宗瓒还没来得及尖叫,金刚天槊横扫而过,便将他们双双打飞出去,撞在了山体峭壁之上,着实摔得不轻。 慕容笙慢步向走投无路的二人走过去,杀意汹涌,气势绝伦。 带来的三千人马原本还能帮点忙的,岂料竟被周逐鹿的幻境全部吞没,一个个如游魂野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尖叫声不断传来,料想是被流沙眼吓的。 章宗瓒手捂流血的臀部站起身来,疼得直咧嘴,慌忙伸出另一只手掌喊停:“慕容将军,上次的事都是误会,那都是荆鸢北整出来的,如果你今天能放本将军一马,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一旁的周逐鹿使劲想往后靠,后背却已经靠在了石壁上,见慕容笙对章宗瓒的话不为所动,心想莫不是慕容笙不喜欢贪生怕死的人,遂装作强硬道:“右将军,大丈夫死则死已,何必向他求饶。” 慕容笙咧嘴一笑,赤红的双眼闪过一丝冷酷,继续向前走去。 章宗瓒身为西蛮右将军,身经百战,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听了周逐鹿的话不禁产生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无畏情怀,“道长,你说得对,大丈夫死则死,岂有苟延残喘之理!” 面见那逐渐迫近的寒森森的槊尖,周逐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慕容将军在上,请受老道一拜,如果您肯高抬贵手,老道愿将鬼谷派镇派之宝火树银花秘笈奉上。” 章宗瓒有些懵了,那尚在滴血的金刚天槊已经指向了自己的面门,到底要不要跪呢? 这二人留着,以后绝对是极大的阻碍,慕容笙毫不留情,斜挥金刚天槊,旨在一击将二人的头颅全部砍下。 “等等!” 好熟悉的声音。 慕容笙闻言,手中挥出去的金刚天槊在距离章宗瓒脖颈一寸处停住了,侧头去看,来者居然是多年不见的老熟人,其形象虽然邋里邋遢,完全没有往日的公子哥形象,他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慕容笙心中一凛,他怎么在这? 第283章 极力相邀 在四个小妾的服侍下,郭奉义正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喝茶吃点心,好不惬意,除了一生被魔咒束缚没有子嗣,郭州牧好像没什么遗憾,曾几何时他也为此失落,但生活从不单调,奢靡始终如一。 管家进来说道:“老爷,八皇子从玉门关归来,这会正在驿站歇息。” 郭奉义闭着眼,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见管家没有离开的意思,问道:“还有事吗?” 管家说道:“老爷,要不要去见见八皇子?” 郭奉义睁开眼来,斥道:“皇上都要对老夫礼让三分,区区一个皇子算什么,值得老夫亲自去吗?你带人送点金银细软打点一下算了,皇家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管家应声是便退了出去。 一旁娇滴滴的小妾剥了一颗葡萄喂进郭奉义嘴里,陪着笑脸奉承道:“老爷真厉害,八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另三人不甘落后,也是连声附和:“这大渊江山明面上姓赵,实际却是姓郭的。” “要我说啊,八皇子应该前来拜见老爷才是。” “老爷,万一哪天您做了皇上,可不能撇下我们几个不管。” 郭奉义喜得眉开眼笑,在小妾的翘臀上掐了一把,笑道:“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大胖儿子,让你做皇后都行。” 小妾们心中暗想,我没毛病,但是你郭奉义行吗? 想归想,做戏还得照旧,四人一个劲地往郭奉义身上涌去,娇滴滴的声音勾引道:“老爷,来啊,咱们现在就生,奴婢可是想得不行了。” 郭奉义春心大动,笑骂一声骚娘们,便要提枪上阵。 这时,一个家仆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见到这震撼的情形,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去,不等郭奉义发脾气,赶忙说道:“老爷,凉州有飞鸽传书。” 郭州牧的兴致被扰,本欲大怒,听其言怒火果然消退了几许,接过信笺一看,稍加思忖,忙喊道:“快将管家追回来,我要亲自去见八皇子。” 一个小妾努着嘴没好气道:“老爷,区区八皇子,值得您亲自跑一趟吗?” 郭奉义甩手就给她一耳光,骂声你懂个屁,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疾步而出。 管家来到驿站外,忍不住踌躇了,心想皇室宗亲何等尊贵,郭奉义居然敢不放在眼里,真的是太狂妄了。 老管家跟随郭奉义多年,受其恩惠确实不薄,但郭氏兄弟过于猖狂,在他看来迟早是要出事的,心想替郭奉义摆平八皇子这道坎算是报恩,然后远走高飞,过清平日子去。 管家的腿刚要迈入门槛,便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并呼喝声传来,一个甲士飞骑而至,将他拦住了。 不多时,一队人马飞速赶来,为首者正是郭奉义。 老管家暗自欣喜,看来老爷这是回心转意了。 郭奉义从管家手中接过装着礼物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白玉狮子,禁不住皱了皱眉:“没有其他的?就这也太寒碜了?” 管家一时无语,先前可是你说随便将八皇子打发走的,我要再敢送更贵重的东西,回头不得让你扒皮挫骨啊! 郭奉义进了驿站,来到客房,面对独坐桌前的赵护印,跪地参拜:“臣见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赵护印心中着实吃了一惊,郭氏兄弟在大渊王朝只手遮天,除了父皇之外,何曾拜过其他人? 赵护印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但他身为当世顶尖高手,又是身份显赫的皇子,内心惊涛骇浪之际,仍能表现得波澜不惊,依然端坐,喝了一口茶,只浅浅说道:“都是自己人,郭大人不必客气,请起!” 郭奉义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意,心想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敢对老夫无礼,总有一天要将你活剐了。 郭奉义笑吟吟地起身,将精致的木盒打开,双手奉上,“殿下,这是微臣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赵护印看都不看一眼,摇头道:“多谢郭大人美意,无功不受禄,况且你也知道,我不过一介武夫,对身外之物不感兴趣。” 郭奉义心中冷笑,怕是你堂堂八皇子瞧不上眼,他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再勉强,扫视客房一眼,陪笑道:“殿下,驿站简陋,岂能容您尊贵之身,不妨移驾去我府上,让微臣聊表地主之谊。” 赵护印越来越猜不透郭奉义的心思,心想这堂堂的甘州牧是怎么了,怎地跟传闻完全不一样,二人以前接触不多,是以赵护印并不了解郭奉义其为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护印环视客房一圈,横眉浅笑,“郭大人怕是有所不知,我自幼习武,衣食住行俱节简陋,这驿站可比我在宫中的住处奢华多了。” 驿站官员并不知晓赵护印的身份,只见他手执宫中的牌子便知其身份尊贵,丝毫不敢慢待,安排的也自然是最好的客房。 郭奉义暗暗吃瘪,这赵护印果然如传言所述,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可让他犯了嘀咕,如果不能将赵护印留下,慕容笙一旦到来,将如何应对? 一旁的老管家看出了郭奉义今日的异常,看得出他想将八皇子极力挽留下来的急切,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求您务必下榻州牧府,我们大人听说您要来,安排我等下人准备了半个月,若是您不去,岂不是枉费了我家大人的一番良苦用心,回头怪罪起来,我们可吃不消。” 郭奉义瞥了一眼老管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想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老夫的心腹,赶忙向赵护印解释道:“殿下,这是跟随我多年的老管家,不止是微臣,甘州所有人对殿下仰慕得紧,都想一睹殿下英姿,如果殿下能到府上多住几日,那才是甘州百姓之福!” 赵护印武境已入巅峰,任何细枝末节都难逃其法眼,见到郭奉义狡黠的神情,忍不住便想,这郭奉义极力想要将我劝入府上,莫不是想要暗算于我? 堂堂大渊八皇子,高居武评榜前十,虽排在第四位,但众所认同是仅次于天下第一孔仙胄的人,岂是能被唬住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老狐狸,去就去,怕你不成?若敢对本王造次,正好趁机收拾了你。 赵护印冷笑一声,“既然郭大人如此盛情相邀,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321章 孙玄德 了却了一桩大事,慕容笙心中再无牵挂,快马加鞭,风雪无阻,出薄州,经冀州,直奔凉州。 这日来到冀州凉州交界处,猛然发现地上有大队人马行经的印迹。 他心中好奇,途经一家酒馆歇脚,顺便向酒肆打探:“小二哥,近日可是有大批人马经此入凉州?” 小二见他形容落魄,一副穷酸样,本不想搭理。这时慕容笙将一锭元宝拍在了桌上,小二两眼放光,待要伸手去拿,被慕容笙用手掩住了。 小二会意,嬉笑着说:“客官,这您可问对人了,知道您要来,我都给您打听清楚了。三月前过去一拨大军,是从南名府调往西胜的。前日刚过去一拨大军,是从东海府调往西胜的。今儿早又过去一拨大军,是中宁府的。” 从南名府和东海府往西胜府调军十万,这是大渊新皇帝赵乾近半年前安排的事,也是对慕容笙的承诺。 按照行程来算,南名府调军三月前抵达,算是准时,东海府军前日才到,这行军速度有些说不过去。 中宁府大军又是做什么的? 慕容笙疑惑重重,将元宝装回钱袋,拿出一粒碎银子放在桌上,扬长而去。 小二凝视着那拇指大的碎银子,一脸错愕,待他反应过来,准备提着菜刀去砍了那调戏自己的家伙时,对方已经没了踪影。 慕容笙快马加鞭,想着能在东海府调遣过来的军队前赶到凉州,然后好好教训一下这班不守时的队伍,好树立自己龙城飞将、西胜府总督的威信。 如果在途中相遇,那就更好不过了。 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天随人愿,在刚入凉州的镇子上,让慕容笙追上了来援军队。 数万大军,军中旗帜标着东海府的字样,格外显眼,黑压压一片,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这边关村镇本就不大,一下子来这多大军,险些将其淹没。 东海府大军在镇子上歇脚,所有的餐馆茶馆酒馆,被官军占满了。 慕容笙沿着街道一路走过,发现这军中士卒多为老弱病残,有些缠着头带,带子上的血迹尚在。 这些士卒站没站姿,坐没坐姿,走没走姿,军容极差,与散养的鸡群有得一拼。 慕容笙看得直咧嘴:“这些人要是送上战场,岂不白送人头?” 在镇子最大的酒馆里,一位中年将军将铠甲脱掉撂在一边,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这将军胡子拉碴,形象邋遢,若不是身着军服,倒像个乞丐。 酒馆外站着两队衣冠不整的卫兵。 这时,一群当地官差跑步赶到,带头的是当地县太爷,连滚带爬地到了酒馆外,显得极是慌张,却被左右卫兵拦了下来。 县令笑道:“下官乃本地县令,听说孙将军带军经过,特来拜见。” 那将军将酒肉撇在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伸手剔着牙,走到了门口,俯视着县令,冷笑一声,傲慢道:“你还知道本将军姓孙,看来是做功课了。” 县令陪着笑脸道:“孙将军自东海带军而至,乃是要驻扎西胜,确保我等边关百姓的安危,劳苦功高,令人敬仰,请允许下官犒军,聊表心意。” 孙将军嘿嘿一笑,“你这老家伙还挺识趣,带了多少银两?” 县令笑嘻嘻地伸了一个手指头。 “一万两?”孙将军露出了期待的眼神,同时向县令身后左右多瞧了几眼。 县令露出了窘迫的神色,摇了摇头。 “一千两?”孙将军立时便拉下了脸。 县令苦着脸道:“一百两。” 孙将军忽然间变得怒不可遏,朝左右大喊大叫:“拿我刀来,拿我刀来,我要砍了这老小子……” 县令吓得一骨碌趴在了地上,央求道:“将军饶命,近年来连年灾害,收成不好,本县入不敷出,这一百两还是朝县里乡绅借的。” “奶奶个熊,老子们千里远来守西胜,贴上性命保护你们这些刁民,你居然拿一百两来糊弄我五万大军,打发叫花子呢?” 孙将军手执大刀在手,一脚跨出三个台阶,朝着县令劈下去。 铛! 县令惨叫一声,已经吓得尿裤子了,抬头侧目仰视,只见一杆金戟横叉,挡住了孙将军的大刀。 手执金戟者是个老者,骑汗血宝马,神威凛凛。 孙将军再怎么使劲下压,那金戟横空挡在县令头顶纹丝不动,孙将军大怒:“老家伙,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许归朝脸色铁青,冷笑一声,“大渊王朝颁有军令,军队行军要避开村镇,严禁扰民,军需粮饷均由朝廷统一分发,不得私自向百姓征收,这些你可知道?” “嘿,还真有不怕死的。” 孙将军大笑起来,引得所带军士也笑了起来,笑声响彻整个镇子。他忽然盯着那杆金戟,两眼冒光,“吆喝,老家伙,你这是金戟呀?” 许归朝点点头,“是金的。” 孙将军极其蔑视地说道:“看你一副穷酸样,这金戟是不是偷的?把它留下,换你一条老命。” 许归朝冷声道:“给你可以,就怕先皇御赐的金戟你不敢要。” 孙将军大惊,“你是何人?” 便在此时,马蹄声腾腾,大队人马疾驰而至。 原来东海府军队所到之处掠夺百姓财物,这事传入了朝中,许归朝便请命率领三千铁骑来追。 追入镇子时,许归朝马快,率先入镇,其余人马随后而至。 来兵军容齐整,威仪凛凛,着实将东海府军吓了一跳。 中宁府第一将军杨铁臣大喝一声:“混账东西,见了大将军还不下跪!” 当今天下,使金戟者除大将军许归朝还有何人? 孙将军的酒劲霎时间清醒了十二分,忙扔掉手中大刀,趴在地上,连声求饶:“东海府六品参将孙玄德,叩见大将军。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将军,请大将军宽恕。末将今后在战场上自当奋勇杀敌,以报大将军恩德。” 东海府众军士纷纷跪地求饶,“请大将军宽恕!” 许归朝高坐在马上,收了御天金戟,“孙将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孙玄德战战兢兢地说了声知道。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身为领兵将军,再加一等。”许归朝说道。 “将孙玄德拿下,押到镇口斩首示众。” 杨铁臣一挥手,两个士卒飞速向前,将孙玄德绑了起来。 孙玄德一直在大喊,苦苦求饶:“末将再也不敢了,求大将军饶命……” 东海府众军俯首跪地,纹丝不动,静候发落。 “且慢!” 一人一骑而至,挡在了前路。 东海府众军禁不住暗想,“这青年人又是谁,居然敢挡大将军的道。” 第322章 秋后算账 “末将见过龙城飞将!” 杨铁臣骑在马上,抱拳作礼,态度极是傲慢。 中宁府第一将军官居三品,比一品的西胜府总督矮了岂止半截,官大一级压死人,杨铁臣何以敢如此嚣张? 这点慕容笙当然明白。 杨铁臣是新皇帝赵乾的人,在皇城里可是横着走的人物,面对手无寸兵的慕容笙,能问声好已经是莫大的礼节了。 “见过龙城飞将!”中宁府军学着杨铁臣的骄横模样,齐声向慕容笙问好,竟无一人下跪。 “混账东西,见了龙城飞将不知如何行礼了么?” 许归朝扬手一击,手中金戟直接将杨铁臣跟前的士卒爆头,血溅五步,洒在了杨铁臣身上。 杨铁臣及时用衣袖遮挡,才不致血溅到脸上。 中宁府军皆惊慌,匆忙下跪,齐声高呼:“参见龙城飞将!” 杨铁臣虽有赵乾为靠山,但许归朝也是赵乾的左膀右臂,又是当朝大将军,在朝中举足轻重,这面子可不得不给,于是冷着脸下马后恭恭敬敬地向慕容笙作了一礼,“末将对手下有失管教,请龙城飞将恕罪!” 慕容笙盯着杨铁臣悬在腰间的阔刀,冷冷一笑,“若我猜得不错,这是郭鸿图的瀚海,看来杨将军很受皇上器重呢,我一个小小的龙城飞将空头衔,手无寸兵,可不敢治你的罪!” 杨铁臣头弯的更低了,更加谦卑了几许,“末将只知蒙受皇恩,当为皇上效忠,不敢有半分越柬。” 慕容笙看着许归朝,呵呵一笑,“大将军这是何必,都是同朝为官,犯不着下此狠手。” 许归朝昂然道:“军法无情,治军不严,何以保家卫国。” 孙玄德像见了救星一般,赶紧跪地叩拜,“末将孙玄德,奉命率领五万东海府大军前来听候慕容将军差遣。” 慕容笙说道:“是听我差遣,还是听大将军差遣?” “是您,龙城飞将,西胜府总督。”孙玄德急切地对跟来的将士说:“还不快点参见咱们的新统帅。” “参见龙城飞将!” 东海府五万士卒一齐下跪,山呼声震天动地。 虽然是一众老弱病残,但求生欲使然,又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气势犹在。 慕容笙正色道:“你等既是我大渊朝廷守疆卫土的将士,何以被大将军率人捉拿?” 孙玄德但想,大将军是朝中一品重臣,但世袭龙城飞将更在一品之上,有慕容笙在,怕他许归朝个鸟,何况中宁府就这区区数千人,自己手下可是有五万大军,于是诡辩道:“末将不知,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恳请将军明察。” 嘭! 许归朝狠狠将手中御天金戟杵在地上,街道上的青石板路被捅开了一个大窟窿,窟窿周边寸寸开裂,一条条手指宽的裂缝如树枝状散开,延伸出去数十尺。 大将军不怒自威,众人着实吃了一惊。 孙玄德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不敢言语。 杨铁臣屡屡遭慕容笙无视,心下想报仇的好机会到了,便说:“回禀慕容将军,孙玄德率领的东海府军自东而西,一路骚扰百姓,对当地官府吃拿卡要,严重违犯了大渊朝廷颁布的律文。” 自打入镇之时,见到这多士卒进入村镇,慕容笙便知道他们已然违反了大渊军令律文,故而入镇寻找带头将军。 若是将孙玄德交给杨铁臣,他还岂能有活路。 慕容笙佯装不知,故意问道:“孙玄德,杨将军所言当真?” 孙玄德最善察言观色,知道慕容笙要为自己开脱,坚称:“确有其事,但不像杨将军说的那么严重。我这五万人刚刚抵御完扶桑进攻,便火急火燎地往西胜赶来,因军中老弱病残较多,行军速度较慢,致使粮草不足。我曾书信向东海府求助,二殿下回称你们已经是西胜府的人,要粮饷找西胜府。但众所周知,西胜府是空城一座,不得已这才向沿途官府讨口饭吃。倒是有不少官员感念我们抵御异族劳苦,送些盘缠是真的,但我都坚辞不受,以免给西胜府抹黑。就像这县令要送我军纹银一百两犒军,就被我拒绝了。” 慕容笙将目光投向那唯唯诺诺的县令。 “县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据实道来,大将军会替你做主。”杨铁臣高声大嗓,语气中极具威胁之意。 县令看看慕容笙,又看看杨铁臣,心想甘州可是西胜府的粮草供给州,龙城飞将的职位又高于大将军,得罪不起,便道:“孙将军所言句句属实,这西胜府城空了二十多年,终于有大军前来驻扎,为我等穷乡僻壤的百姓做盾牌,下官心中委实感激,这才带人前来犒军。孙将军不但不受,还说下官行贿,要砍了下官的脑袋。下官知错了,请诸位将军念在下官一片赤诚之心,饶了下官。” 原本是孙玄德有罪,被县令一说,竟把他说成了一位德高望重、爱护百姓的将领。 孙玄德原想着县令会借机参自己一本,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赶紧说道:“是末将鲁莽,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县令大人海涵。” 县令连声说不敢。 “混账!就你这等懦夫也配做地方父母官?” 杨铁臣一声怒喝,吓得那县令赶紧躲了开去。 慕容笙瞪了杨铁臣一眼,对孙孟德说:“孙将军,大军在镇上的吃喝,一定要把账结清楚,扰民的问题,等回到西胜,我自会拿你是问。” 孙玄德心中大喜,连声称是。 许归朝冷冷地说道:“给孙将军松绑。” 大将军这话再明显不过,要放了孙玄德。 杨铁臣赶紧劝道:“大将军,您可是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要将骚扰百姓的军队将领治罪的。目今不能确定孙玄德是否有罪,不如拿他回去再审。或者让皇上定夺,免得连累了大将军。” 许归朝怒喝一声:“松绑!” 手下士卒哪敢迟疑,赶紧为孙玄德松了绑。 孙玄德还算识趣,向许归朝跪谢:“多谢大将军明察秋毫,还末将清白。” 许归朝带领中宁府军离开了,临走撂下一句:“属下士卒要严加管束,免得污了龙城飞将之英明。” 孙玄德笑嘻嘻地跑来为慕容笙牵马拽蹬。 慕容笙喝道:“将孙玄德给我拿下。” 一出大戏下来,东海府军完成了到西胜府军的转变,也成功认识了他们的新统帅龙城飞将西胜府总督慕容笙。 左右士卒稍作迟疑,随即一拥而上,将孙玄德五花大绑起来。 孙玄德惊慌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慕容笙遍视众军,义正言辞道:“尔等自东海府西来,一路之上犯下的种种罪责,我已尽知。之所以不让大将军处罚你们,是为了保全我西胜府的名声。现今咱们都是自己人,关上门来处理自己的事。” 第323章 将军掌兵 龙城飞将力压大将军,救下了东海府五万大军免受惩处,大军自然是打心底感激,且绝对服从新的首领。 慕容笙吩咐手下在镇外搭建了行营,然后将孙玄德押入审问。 他首次掌兵,起初虽有生疏,但毕竟是世袭龙城飞将,气势还是有的,高坐堂上,挺像那么回事。 孙玄德跪地连声求饶:“将军饶命,末将知错了……” 慕容笙冷声道:“错在哪里?” 孙玄德道:“末将率军自东海西来,沿途扰民,敲诈勒索官员豪绅,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 “既是不可饶恕的罪责,那还说什么。”慕容笙敕令左右,“孙玄德身为三军统帅,治军无方,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立斩无赦。” 帐中众将皆是孙玄德部将,闻言大吃一惊,他们原想慕容笙等许归朝离去定要惩戒孙玄德,以儆效尤,但没想到会杀头。唇亡齿寒,孙玄德这主犯被杀头,身为从犯的他们肯定落不到什么好果子。 众将纷纷下跪,替孙玄德求情,“请将军开恩,免孙将军一死。” 慕容笙大怒,喝道:“你们想造反吗?” 众将面面相觑,又连忙低下头去,齐声说:“不敢。” 嘴上说不敢,但他们的举动却已出卖了他们。若是慕容笙真逼得紧了,谁也保不准这群亡命之徒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毕竟他们可是一道从东海来的,一条绳上的蚂蚱。 孙玄德挣脱了卫兵的擒拿,重新跪倒在地,“请将军念在我哥哥的面上,饶了小将一命,日后自当肝脑涂地,唯将军之命是从。” 慕容笙疑道:“你哥哥?是谁?” 孙玄德脱口而出:“孙孟德,在东海之畔有救命之恩于将军。” 慕容笙恍然大悟,“难怪如此面熟,名字也如此相似,居然是孟德将军的兄弟。” 孙玄德如释重负,嘿嘿笑出了声,心想这一命算是保住了。 帐中其他将领也都松了一口气,都抬起头来,等候龙城飞将发号施令。 “功高莫过救主。”慕容笙稍加迟疑,又道:“但军法无情,孙玄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孙玄德但听得小命保住了,也不管活罪是什么,连忙高呼:“多谢龙城飞将,将军千岁!” 慕容笙继续道:“将孙玄德杖责一百,这颗脑袋暂且留着,日后再敢犯错,决不轻饶。” 执法士卒正要将千恩万谢的孙玄德押出去打屁股,只见一人轻飘飘地进了营帐,笑道:“依我看呐,这板子也不用打了。” 来人正是一缕残魂陈天化。 他脚不沾地,全身亮堂堂的,仿似笼罩了一层白光,熠熠生辉,那模样任谁见了都似看到了神仙一般。 众将看呆了,更有甚者忍不住惊叹道:“神仙!” 也有稍微清醒的部将,但见来者上前,拔刀挡在其前,喝道:“哪里来的妖人,胆敢擅闯龙城飞将大帐?” 慕容笙挥手道:“自己人,这位是咱们的军师,陈天化。” 众将闻言,一齐下跪参拜,“见过陈军师。” 将军掌兵,九成号令皆由军师裁定,得罪了军师往后的日子可不好混,万一被安排去当诱饵,那八成是要当烈士的。 所以,尊崇军师相当于尊崇自己的性命。 陈天化面见众将,笑道:“诸位将军请起,耄耋老朽,实不敢当。” 他面相虽年轻,不过五旬出头,但这可是二十多年前的容貌,按照实际年岁自称老朽也不为过。 各部将皆有此疑惑,却不敢问,只能藏在心底。 慕容笙盯着笑吟吟地走上前来的陈天化,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陈天化笑道:“是将军差我在凉州练兵,等这许多时日,见不到兵,我自然要来探查一番,免得也被将军责罚打屁股。我这一介书生,身子骨单薄,不像孙将军这般壮硕,经受不住一百军棍啊。” 慕容笙道:“既然军师说不打便不打,孙玄德这一百军棍暂且记下,今后不论犯了哪一样军规,都要补上。” 孙玄德大喜过望,连声说道:“谢将军,谢陈军师,大恩大德末将铭记于心,日后必定勠力同心,冲锋杀敌,以报将军和军师恩德。” 慕容笙给了陈天化一个眼神,好像在说,这人情卖给你了,让你今后好带兵。 陈天化可不领情,对孙玄德说:“孙将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今后可记住了,咱们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龙城飞将。” 孙玄德这方面果然是一点就通,连声称是。 与陈天化同来的还有两人,乃是凉州牧梁夫喜和凉州第一将军韩百韬。 见慕容笙处理完大事,梁夫喜这才敢上前问好,向慕容笙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梁州牧,你这可折煞我了,咱们同朝为官,官职不相上下,如此大礼,教我如何承受得起。”慕容笙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坦然接受,端坐着,都没起身。 梁夫喜满脸堆笑,“将军世袭龙城飞将,功勋卓着,与大渊王朝同寿,岂是我这等小官小吏所能比拟的。将军您也知道,我这州牧乃是郭氏兄弟安排的替死鬼,可不敢在将军您的面前造次。下官能苟活至今,全赖将军护佑,恩情似海,断不敢忘。” 陈天化听得直摇头,此等拍马屁的功夫,果真是叫人不服不行,莫不是之前追随郭氏奸雄的官员都是此等嘴脸?可不能让他们荼毒了龙城飞将。 他正想出声喝止,扭转此等歪风邪气,却被慕容笙伸手阻止了。 慕容笙款款一笑,“梁州牧果然是大忠臣呐!” 梁夫喜陪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慕容笙忽然正色道:“皇上口谕,梁夫喜听命。” 梁夫喜才站起身,又一股脑趴在了地上,“臣在。” 帐中众将除陈天化外,皆跪拜听口谕。 身为残魂的陈天化,处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可不跪任何人。 “皇上口谕,敕命梁夫喜领凉州牧兼第一将军,负责西胜府粮草军械供应,保我大渊王朝西陲安稳。” 慕容笙宣读完口谕,梁夫喜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大渊三百年来,九州五府掌舵者非皇室宗亲,即达官显贵,如他这等草根出身,断不敢想。 目下西胜府重建,大渊西陲有了屏障,凉州牧这烫手山芋又变成了香饽饽,梁夫喜早做好了迎接新州牧的准备,如何想到自己能成为幸运儿。 慕容笙又提醒道:“梁州牧,还不快谢恩。” 梁夫喜猛然清醒过来,神情颇为激动,“谢皇上,微臣必当尽忠职守,不辱使命。谢慕容将军提携栽培之恩,夫喜非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慕容笙道:“梁大人,你这州牧是我从皇上那里讨来的不假,我也不需要你寻死觅活地报答,皇上口谕说得很清楚,一定要保证我西胜府军械粮草供应,否则我决不轻饶。” 梁夫喜信誓旦旦地说:“请将军放心,夫喜必当不辱使命。” 有人欢喜有人忧。 被剥夺了凉州第一将军职位的韩百韬忽觉大难临头,以至于所有人都起身了,他还趴在地上,等死一般。 怪谁?怪他自己,跟错了人,做了郭氏奸雄这么多年的走狗,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是否还有挽救的机会? 韩百韬努力想着对策,但半截身子已进了阴曹地府,哪还有机会。 慕容笙看着趴在地上的韩百韬,忽然笑道:“差点把你忘了。” 韩百韬不敢回声,趴的更低了。 慕容笙道:“韩将军,素闻你英勇骁战,我已向皇上请求,将你调任西胜府前将军,随我出征抵御西蛮,愿否?” “末将愿意追随龙城飞将,万死不足以报将军知遇之恩。”韩百韬如同捡了一条命,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致谢,以示忠诚。 陈天化不忘点化道:“韩百韬,既往不咎,来者可追,好男儿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没几人可以获得从头再来的机会,这回可要把握住了。” 韩百韬道:“谨遵陈军师教诲!” 梁夫喜喜提凉州牧,本该死的韩百韬获封西胜府前将军,东海府援军成功入驻西胜,都是该当庆贺的喜事。 慕容笙让东道主梁夫喜安排,犒军三日。 与此同时,梁夫喜早便依照陈天化吩咐,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西胜府大军的粮草军械。 第325章 祭拜 出了城,慕容笙和母亲并驾而行,慢悠悠地走在雪地上。 一望无际的雪白世界,掩盖了高山,掩盖了流水,掩盖了草木,掩盖了一切人世间的罪恶。 但谁又能想到,看似纯洁无瑕的西陲世界,竟是天下间最危险之地。 西蛮子如虎狼环伺,张着血盆大嘴。 “当年就是在这冰天雪地中,你父凭一己之力,独挡蛮军三十万,杀敌八万,力竭而亡。” 司徒栀鸯冷冽的目光,与冰雪凝结成一线,二十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慕容宸的雄伟身姿,仅想想都能让她热血沸腾。也难怪,高冷到不可一世的圣府宫宫主,天下间最美的女魔头,会为之屈服。 “陈军师说父亲飞升成仙了,是真是假?世人皆知,登扶天而问仙飞升,又作何解释?”慕容笙不解道。 司徒栀鸯轻轻地摇摇头:“陈天化一介腐儒,岂会懂得武境之奥妙,他也就是护主心切,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当年你爹战死时,我便在城头。” 慕容笙本想问,你眼睁睁看爹战死?转而又想,西蛮三十万大军,一心求死者才会与之交战。龙城飞将是为表忠心,圣府宫主毫无理由。幸好母亲没有做傻事,否则今日要祭拜的是两个人了。 “谷伯麟带你逃离西胜,我本可将你夺下,谁料半路杀出个剑魔凤鸣,这才致咱们母子一别二十多年。此二人皆该死。” 司徒栀鸯自私心理作祟,竟连谷伯麟此等侠肝义胆之举说成是死罪,慕容笙当然不能容忍,立即辩解道:“娘,你错怪师傅了。他忠于道义,信守承诺,寻我十年而不弃,又传我武功,于我慕容家恩情似海。目今他双目失明,回岭南安享晚年,也算是落叶归根。” 司徒栀鸯未置可否,眉目间的孤傲已经表明了她的心迹。 “至于凤鸣前辈,他也是为人所害落得疯癫状态,才做下了不少错事。不过他是三百年前剑神转世,登扶天剑开天门,为我辈重启修仙之途,总归是功大于过。”慕容笙忽然兴奋道:“娘,现今天门敞开,登扶天便可一窥仙境,再无武境限制,有机会我带您去瞧瞧。” 司徒栀鸯不屑地冷哼一声:“仙境?为娘早在十年前就曾目睹,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笙假装一脸钦佩之情,发出啧啧赞叹,“孩儿忘了,娘早就是逍遥神仙了。” “听说凤鸣剑开天门后,将扶天剑留给了他的野种儿子,是也不是?” 父债子偿,司徒栀鸯这是想打凤麟的主意啊。 慕容笙赶紧劝道:“娘,此事险些忘给你说了,剑神确有一子,名唤凤麟,乃是金瓦寺高僧摩罗什的高徒,也是我的结义兄弟。” “什么金瓦寺高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白占武评榜第二这么多年。” 司徒栀鸯的言语神情显得极是不屑,显然对自己在武评榜的排名不是很满意,对摩罗什的第二更不满意。 自古习武之人,皆有争强斗狠的攀比心态,并不奇怪。 “剑神之子,勉强配得上你这龙城飞将的身份,但不知人品如何,你身份特殊,今后交友可得慎重。” 慕容笙心想母亲还真是杞人忧天,不好驳她面子,只点头应声是。 “哎,对了,荔枝丫头找到没?” “她认了大将军许归朝做义父,好着呢。” “没事就好。”司徒栀鸯点点头,意味深长道:“这小丫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母子二人乘着马边走边聊,古今数千年,庙堂至江湖,儿女私情,无所不谈,倒也畅快。 二十多里路,显得很是遥远。 慕容宸埋身之地在一座崖峰之下,原本是座无名峰,因埋葬了龙城飞将,得名卧龙峰。 说也奇怪,卧龙峰原本荒草丛生,一片荒芜迹象,自慕容宸葬于此后二十年间,松柏挺拔,苍翠之色竟连皑皑白雪也遮掩不住,光彩流溢。 慕容笙远远望着卧龙峰,止不住吟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司徒栀鸯凄婉一笑,“慕容宸,别人都是坟头长草,你这是坟头长树。” “娘,我一直想着给爹爹迁坟,迁到大渊土地上,看这景象,是没必要了。爹的坟墓在此,这便是我大渊的疆土。” 慕容笙将贡品摆在墓碑前,焚香烧纸,磕头祭拜。 司徒栀鸯站在他身边,说道:“知道阳关为何要将你爹葬于此吗?” 慕容笙回头看着母亲,猛然间觉得不对劲,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阳关为人正直,不愿爹抛尸荒野,也是出于一片好意。” 司徒栀鸯冷哼一声:“什么好意,狼子野心才是。西胜关易守难攻,乃是绝佳的天然屏障,阳关白送你大渊二十里疆域,就是为了日后卷土重来。彼时,大渊朝中定然会有人提出寸土必争,寸土必守。不守西胜关而争这片不毛之地,这二十里疆域,便是大渊将士的葬身之地。” 慕容笙恍然大悟,“好计策!那要不要给爹迁坟呢?” “你是龙城飞将,这种事还用问娘吗?” 慕容笙眺目远望,遍视卧龙峰周边,松柏苍翠,在冰雪掩映之下,更显雄姿挺拔,“这卧龙峰已经汲取了爹爹的灵魂,每一株草木都是精气所在,迁是迁不走了。这二十里疆土再难守,我也要守住它。” 腾腾的马蹄声响起,一队蛮兵鬼哭狼嚎般嘶吼着,疾驰而来。 母子二人坦然自若,自顾自的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这一队蛮兵约有百余人,皆身着兽甲。 为首武将是个中年汉子,脸上有刀疤,一副凶恶之相,策马而至,大喝一声:“南朝羔羊,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 一旁的随从蛮兵直咽口水,戏谑道:“大哥,这南朝娘们长得也太标致了,待会您享受完,可得让兄弟们尝尝味啊。” 其余蛮兵随之哈哈大笑,声音极是刺耳。 若是寻常,武将必定欣然应允,但是这一次却起了私心,这么漂亮的美人,他还是头一遭见到。他隐隐觉得,眼前的妇人可远比那藏在珠帘之后的女帝冰美人赵漠烟都要美上几倍。 武将喃喃地道:“这么漂亮的娘们,老子要带回去当老婆。” 随从蛮兵听了个大概,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武将猛地回过神来,朗声道:“先拿下这娘们,咱们回去再说。” 他不敢吐露自己的心声,难保手下这群恶狼见色起意,联手将自己反杀,那可就太不值了,等回到城中,自然有法子实现自己的龌龊愿望。 自打蛮兵到来,司徒栀鸯和慕容笙母子就在那嘀咕。 “娘,我来!” “还是我来!” “你歇着,我来!” “还是我来!” …… 西蛮武将不解道:“什么你来我来的,小娘子,你们在说什么?” 慕容笙狞笑道:“我们在说,谁来取你狗命……” 蛮军闻言哈哈大笑。 那武将更是脸上乐开了花,“这小娘们够泼辣,老子喜……” 慕容笙惊呼一声:“哎,娘……你怎么抢先了。” 司徒栀鸯袖中彩带飞出,已将那武将击出数十米外。 武将重重摔在地上,一命呜呼,脸上的笑容犹在,临死前嘴角憋出半个字:“欢!” 武将飞出去的同时,将蛮兵砸倒了一大片。 马匹受惊,四散奔走,乱作一团。 训练有素的蛮军,压根就没想到会遇到如此之大的冲击,毫无防备之下,乱了阵脚。 司徒栀鸯飞身落在蛮军之中,五彩绛齐出,如天女散花,但每一朵花却是一柄利刃。 黄红绿蓝紫五色彩带每延伸出去一次,便能击落数十个蛮兵,而且是连人带马地击翻。 五彩绛的威力惊人,被击中的蛮兵无一生还。 “斩杀蛮子,保护将军……” 见龙城飞将出城良久不归,隋懿和孙玄德唯恐有失,便率人出城驰援。 孙玄德一众人疾驰而至,赫然见到司徒栀鸯辣手无情地摧残蛮军,那手段当真是毁天灭地。 顷刻间,蛮军灰飞烟灭。 皑皑雪地之上,绯红四溅,蛮军战马四散逃窜。 孙玄德傻傻地愣在原地,嘴里还在呢喃:“斩杀蛮子,保护……” 在城中之时,首次目睹司徒栀鸯容颜的时候,孙玄德的心底曾闪过一丝龌龊想法,至此刻荡然无存。 他一骨碌下马趴在地上,大声高呼:“老夫人武功盖世,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其余将士尽皆效仿。 高喊声响彻寥廓雪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