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如瓶中花之降妖记》 第1章 拱桥之上 凌柒罂散完步回去路过一座古桥,看到桥上有个老人在卖花,是她不认识的。闻着那热辣的香味,她驻足看了一会儿,好奇地走上去,向卖花的老太太询问。 “这是什么花?” 老太太不停地摇头,说着凌柒罂听不懂的方言。凌柒罂歪着头听了两分钟,老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但是她真诚地表示她真的一个字没听懂,最后索性也懒得问了,直接掏了钱出来,递给对方一百块钱,拿了几把花,问对方:“可以吗?” 老太太这句倒是听懂了,不停点着头,摸摸索索给她找回去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凌柒罂手里拿着花,又看着老人花白稀疏的头发,心想这老人家年纪那么大了卖个花也不容易,便没伸手接钱,抬脚就走了。隐隐约约听到身后老人在叫她,她加快了步伐。 桥的一端,两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那里,张天伶看着水里的倒影,往黎维汀的方向移了移,看着水里的他的侧脸,问道:“维汀,在看什么?” 黎维汀转过头来,看着她,眉心似乎刚刚舒展开,低声道:“没什么。”然而视线还是往刚才的方向偏过去。 张天伶朝桥的另一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浅色牛仔裤亮黄色宽松T恤,绑着高马尾,手里抱着一簇花的高挑女人正在桥的尽头拐弯,然后沿着河岸慢慢地走着。 斜阳拉出的倩影,与水里的倒影相得益彰。 张天伶眯了眯眼,在这充满民俗风情的古老小城玩了几天,平日里的喧嚣和烦恼似乎都被这里的青山绿水清洗干净了,她感觉不到那些困扰她多时的枷锁,现在只觉得心情很是愉悦。她侧头看了眼黎维汀,问:“认识的人?” 黎维汀看了她一眼,说:“不认识。” 他确实是不认识,会多看,只是因为看到那个女人从老人那里拿了一束花就走了,任凭老人在后面怎么追喊都不曾停下来。 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的现象,他还真的第一次见到。 路过那个老奶奶的时候,张天伶对黎维汀惊喜地说了句“是姜花”,便停下来掏钱买了一束。黎维汀并不喜欢这花的味道,但是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也掏出钱来,塞进老奶奶的手里,自己拿了一束在手上,老人要找钱给他们,黎维汀对着她摆摆手。 抱着花走出几步,黎维汀随手将花塞进张天伶手里,张天伶侧眼看他。 “你不喜欢这花吗?”张天伶接过花,朝他笑道。他买花时她就在诧异,黎维汀对这种东西向来没什么兴趣。 黎维汀感觉自己的鼻尖还满满的都是那股子热辣的味道,蹙了蹙眉,说:“味道太冲。” 张天伶凑近闻了闻,有点纳闷,哪里冲了? “那你还买?”不喜欢的东西还去触碰,这不是黎维汀的性格。一般来说这个人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接触的,想要他去接受自己不满意的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当是为某些人日行一善。”黎维汀看着河岸那道还在缓步走着的身影,低声道。 张天伶顾着闻那束花,没听清他的话。 凌柒罂的房间在二楼,这一家百分之八十建材用料都是木板的小客栈很得她喜欢,她在这里住了两天,白天出去到处乱走,晚上在客栈对面的小饭馆吃饭,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窗外栽了一片芭蕉树,此时立秋刚过,天气还是很热,芭蕉有几株开了花,凌柒罂搬了椅子坐在窗边,优哉游哉欣赏着这芭蕉雨景。 水滴打在芭蕉叶上,反弹之后跳进窗子里,落到凌柒罂脸上,凌柒罂抹了把脸,接到沈多涵的电话。 “你还要在外面浪多久?”沈多涵似乎正在翻着什么东西,纸张摩擦的声音传入耳,凌柒罂知道这个人肯定又是在办公室边看文件边开了免提在跟她讲电话。 她咂吧一下嘴,伸手摸了摸窗外几乎要伸进来的一片芭蕉叶子,说:“什么浪啊说得那么难听,我这叫旅游,旅游懂吗?” 沈多涵没理她,说:“明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希望看到你已经好好地待在家里了,明天我见不到你,凌柒罂你也就不用再回来了。好了,我很忙,挂了。” 凌柒罂“哎哎”叫了几声,想申请三天延长假,结果对方已经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凌柒罂气恼地锤了一下大腿。看着外面滴答滴答下个不停的雨,她幽幽叹了口气,对着那芭蕉叶子唱了句:“我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 这次回国她没有先回家,而是受曾经的室友所托,给室友家人先捎回来一些东西。凌柒罂从那室友的家里出来,被这边的人文和风景所吸引,想着反正不急着回去,便留下来晃悠了几天。 然而家里那两个人一个催了接一个,凌柒罂第一次觉得被人关心并不是那么愉快的一件事情。 物极必反是吗? 凌柒罂去找老板问了一下这边坐车的情况,正欲转身回去收拾东西,看到两个男人正抬着什么东西从外面进来,她多看了一眼,那泛黄的麻袋口里面露出一点瓷白的东西。大概是一个瓷瓶。 凌柒罂看了两眼,回去收拾东西了。 准备好一切,背着旅行袋从房间里出来,遇上一个正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男人。男人个子很高,木质的走廊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哒哒的响声,有点震动。 男人从她身旁经过,留下一股淡淡的香气。埋着头在包里拿手机的凌柒罂眨了下眼,下意识地往后看去。 唔,背影还是很值得人遐想的。 凌柒罂走至前台结账,旅行包很大,这种小客栈面积却小,门面里面塞了很多装饰品,凌柒罂刻意小心谨慎地避开那些瓷器,却在一转身就听到一声脆响。 一个花瓶倒下来,碎了。 凌柒罂素来不喜欢这种声音,不管是玻璃还是瓷器,那碎裂的声音都会让她从心里无端地一突,似乎有什么东西直接扎进心脏里去,窒得慌。 第2章 碰瓷事件 她神情淡漠地回头看着那一摊碎瓷片,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瓷瓶碎得有些夸张,像是被人刻意用锤子砸的一样。 鞋面上落了几片很小的碎片,凌柒罂站着没动。 老板娘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哎呀哎呀”地叫着,一脸心疼地扑上去,跪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摸着那些碎片,嘴里一直念着“怎么办哟”,凌柒罂有些郁闷地挑了挑眉。 老板娘一脸指责地看着她,凌柒罂镇定道:“我没碰到它。” 她确定自己刚刚跟瓷瓶有很大一段距离,绝对不可能会碰得到。至于它是怎么倒下来的,她不是很清楚,但是看那中年女人的反应,隐隐地又有一点猜想。 楼上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下来,看到这情景,大骂了一声,说:“他妈谁弄碎了我的花瓶?” 凌柒罂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地上跪着的女人倏忽抬起头来看着她,眼里那指控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两个男人见状,也都愤愤地瞪着她。 凌柒罂看着这几个人,心头一沉。 楼上几个人陆陆续续地走下来,都是客栈里的住客,听到声音下来看热闹了。 “你他妈眼睛瞎了看不到东西啊?我那么大一个青花瓷瓶你给我打碎了,你说怎么办?” 偏瘦的男子朝凌柒罂脏话连篇地骂着,凌柒罂听得直皱眉。 两个男人是本地人,普通话并不是那么标准。本地人一般与人交流都是用当地方言,很少用普通话,但是这个男人张嘴就是国语,凌柒罂思量了一下,大概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打碎的?” “刚刚就你们三个人,老板娘跟我老婆难道还能站在柜台里面把东西打碎不成?肯定是你的包给碰到的!” 唔,连作案过程他都已经帮她想好了,准备倒是很充分。 凌柒罂看了眼老板娘,对方正一脸指控地看着她。 她心里冷笑,看来今天是遇上真正的“碰瓷”了。 抬眼看到角落处的一个摄像头,凌柒罂心神定了定。监控器就在老板的休息间,她找老板问长途汽车时刻表的时候看到那电子屏,还跟老板开玩笑,说这客栈不大,但是设备挺齐全。老板笑着回,为了生活,没有法子,所有事情都要做到最好。 这老板倒是挺正直,可惜老板娘未必思想就跟得上。 “那你们想怎么办?” “赔钱啊,我这花瓶花了七八千呢!” 一个小地方的一间小客栈,他花七八千块钱买个花瓶还敢直接放在这种公众场所,就拿这种小儿科的说法想要说服她,当她脑子被驴踢了吗? 凌柒罂环着胸,对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也无所谓,冷笑着说:“今天这钱我要是不给呢?” “不给?不给你就别想走!” 凌柒罂冷眼看了一会儿,平静的表情跟对方的怒意汹涌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懒得跟他们纠缠,丢了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清楚,开门做生意的不要那么嚣张,这种钱赚不长”就转身往门外走去,女人一急,上来拉她的手臂,凌柒罂烦躁地用力一挣,对方就倒在地上,“呀”地叫了一声。 女人的手上被碎瓷片扎到,冒出血来,凌柒罂看着那抹鲜红,心里被刺了一下。这女人是自己手移了一下才压在瓷片上的。 又是这种烂招数! 那抹鲜红像是尖刀一样刺进她的心脏,疼得她瞳孔一阵紧缩。脑海里无数碎片闪现出来,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画面,蒋薇带血的脸和狰狞的笑犹如破碎的玻璃扎在她的记忆里,晃得她快要窒息。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喜欢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呢?想要陷害一个人使其陷入困境,明明只要把对方推下陷阱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也跟着跳下去? 男人不是赶紧上前将自己老婆扶起来,而是指着她,嘴里冒出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看那架势,似乎下一刻就会动起手来,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没到那一步。当然,他们只是为了钱,自然不敢跟凌柒罂来真的,只是嘴上也绝对不会放松。凌柒罂抬脚走了回来,越过那个站在她跟前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沉声说道:“物极必反你难道不知道吗?苦肉计这种烂招数用多了,就会失效了。想要讹钱方法多得是,犯不着为了那点钱露血光。” 话音刚落,手臂就被人抓住,凌柒罂被一股力道扯向一旁,打了个趔趄。 “臭****,说什么呢你?” 偏瘦的男子一手拽住凌柒罂的手臂,另一只手高高扬了起来,凌柒罂下意识地用手肘往男人腹部一撞,男人吃痛,将她松了开来。 周围的人哄闹起来,但是没有人上来管,凌柒罂看了眼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皱了皱眉。看热闹的人总是不用负责的。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凌柒罂拿出手机看了眼,是沈多涵的短信。她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里,她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脸上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两个男人本来还想上来纠缠一番,见她莫名其妙地忽然指向一个地方,顿时心中一凉。千算万算算漏了还有监控摄像。 两个男人嘴上还在叫骂着,但是底气明显不足了,凌柒罂气定神闲地听了几句,看着声音渐渐弱下来的两个人,等了几秒,脸一扬,出门去了。 身后的人还在骂着,叹着自己倒霉,碰上这种不讲理的女人。 张天伶拿着包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黎维汀正站在楼梯口,看着下面,一副出神的模样,便问:“维汀,在看什么?” 黎维汀冷着脸转过来,说:“没什么。” 张天伶听到下面几个人在说着什么“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之类的话,又见地上一堆零碎的瓷片,看向黎维汀:“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女租客把人家的花瓶打碎了,不肯赔钱,闹了一下。” “最后怎么解决的?” “那女人一声不吭的走了。” 张天伶目瞪口呆:“这年头还有这么嚣张的人?” 黎维汀看着她,说:“大概是看着小地方的人好欺负吧。”说罢提了提肩上的旅行包,走下楼去了。 第3章 旧人相逢 坐上去往机场的大巴上,凌柒罂神情怔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发着愣,仿佛上面还沾着三年前沾上去的鲜血。蒋薇得意的笑容在她脑海里犹如梦魇挥之不去,她略微自我厌弃地搓了搓手,忽然听到一道悦耳的女声:“你好,请问能不能跟你换一下座位?我跟……” “不换。”凌柒罂头也没抬便开口拒绝,站在她跟前的人静默了片刻,凌柒罂才仰起头,见是一个长得相当漂亮的女人,身形高挑,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对女人脸上的尴尬视而不见,微微撇过头看向外面,车子开动,售票员提醒乘客赶快找位置坐好。 一个男人说道:“天伶,算了。” 女人终于从身边坐下,凌柒罂从窗玻璃上看到那边的男人的倒影,对方正看向她这边。她扭过头去,视线与那男人对上,却看到那男人眼神里淡淡的厌恶。她一怔,忽然冷笑了一下,蒙上眼罩便睡了个天昏地暗。 张天伶盯着凌柒罂的侧脸,扭过头去跟黎维汀交换了一下眼神,显得有些无奈。黎维汀接到她的眼神,又看了眼那个蒙着眼罩的女人,眼里略过一抹鄙夷。 手机响起,他接起,是何绍阳。 “飞机是什么时候到来着?小薇一直念叨着说要去接你们。” 黎维汀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四点钟便到了。” “好,那我们机场见。” 凌柒罂醒过来时还没到达目的地,她动了动,见身边的女人此时正捂着胸口,皱着眉,一副要吐了的样子。 凌柒罂歪了下脑袋,从包里摸出一个青皮橘子,对她说:“晕车是吧?把皮掰下来一点放鼻子下闻就没那么恶心了。” 张天伶有些受宠若惊,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接过橘子,按她说的方法做了。 过了两三分钟,美女似乎是缓一些了,扭过头来对正看着车窗外发呆的凌柒罂说:“这方法还挺管用。” 凌柒罂看看她,笑着说:“还行吧。” “我见过你。”美女忽然说。 凌柒罂惊讶,看着她。 “在卢三客栈,我见过你。” 凌柒罂恍然大悟,不过对那个客栈已经没什么好印象了,于是说:“哦,是吗。” 瞥到凌柒罂背包小袋插着的姜花,美女笑着说:“你也喜欢姜花?” 凌柒罂看了看那已经蔫搭搭的一束花,问:“原来这叫姜花?我不知道,觉得挺特别的就买了。” “在一座桥上买的吧?” “你怎么知道?” 美女笑道:“因为我也在那里买了。” 凌柒罂龇牙,说:“是吗,那挺巧的。” 隔了几秒,凌柒罂忽然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行道树,说:“刚刚不好意思。” “什么?”张天伶一时反应不及。 “换座位的事,我当时心情很不好,态度有些差,不好意思。” 张天伶恍然,一笑,说:“本来就是我要求过多了,你拒绝那是你的权利,不用道歉。” 凌柒罂对她的谅解表示感激,张天伶又问:“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凌柒罂手一顿,随后摸上去撩了撩自己的头发,长长的马尾被她搁在胸前,柔柔地顺着胸口的弧度弯下去。她说:“啊,是啊,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两人正聊着,对面的男人忽然伸手过来问张天伶要移动电源,凌柒罂看过去,男人似乎瞥了她一眼,随即当没看见一样,拿到东西就把头扭了回去。 随后两人说起来W市的原因,凌柒罂只说她刚从美国回来,去W市只是去看望一个老友的。两人一路相聊甚欢,但是最后没有留联系方式,用凌柒罂的话说就是,萍水相逢,当时觉得情浓,但是人与人之间那点短暂的联系,从脚步偏移的那一刻就断了,留了联系方式,基本上都不会联系了。 每个人身边那么多来来去去的人,哪里联系得了那么多,光是应付身边那些人,就已经够疲惫了。人心是一个容量小且已经即将满载的存储器,不能装更多的东西,只能更新,把旧的丢掉,再装同样大小的替代品。 那一点点贫瘠的一面之交的缘分,能忘记就忘记吧。 四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 凌柒罂望了望顶上的烈日,摸了摸背包已经瘪下去的外层,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枉她一向自诩身手好反应灵敏,竟然机场还没出就能被人偷了钱包手机,她是该感慨自己年迈力衰还是应该赞叹现在的扒手手段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一定境界?去申请吉尼斯纪录应该有很大希望吧? 凌柒罂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命地开始想办法。想着随便找个人借一下手机打个电话给沈多涵让她出来“接驾”,物色了两分钟,看见跟前经过一个身形姣好的女人,有点眼熟,她想起来之前在车上见过这个女人,心上一喜,走过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女人见到是她亦有些欣喜,两人攀谈了几句,凌柒罂刚开口借手机,忽然身后一道熟悉的女音响起。 “这不是凌柒罂凌大小姐么,怎么落得一副这么凄凉的境地,该不会是缺德事做多了,报应落到自己头上了吧?” 凌柒罂刚刚接过手机,闻言手不由僵了一僵,早知道重回故土总会遇上一些不想见的人,只是不知道竟然会那么快。待她转身,蒋薇已经趾高气扬地站到了她跟前,垂眸看着她手中的手机,又看看她背上那个硕大的旅行包,一脸轻蔑地看着她。 凌柒罂本来手机手机钱包丢了也不至于到烦躁发火的地步,但是这蒋薇一上来就这样没头没脑地这么冷嘲热讽一句,一股火气顿时从心底里蹭蹭地开始往上冒。碍于有生人在旁,她不想跟蒋薇这人撕破脸,只能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挤出一丝笑容,对久未谋面但依旧令她无比讨厌的蒋薇说:“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就那么拧巴呢?你这张嘴巴什么时候才能跟你身上的香水在一个层次上?再多的香水都掩不住你这张嘴!” 第4章 智商被啃 蒋薇脸色微变:“你……呵,凌柒罂,我知道耍嘴皮子我耍不过你,不过几年不见了你也还是只会这一招,嘴上过把瘾就能把你这凄凉的鬼样子改变的话那你就继续贫吧,也不知道你那些朋友见到你这副样子会怎么想呢?当年的小霸王混成了这副样子,真真是叫人心疼得紧呐!” 凌柒罂似笑非笑:“是吗,你会心疼就好,那就说明你的心还没烂透,总算那只啃你良心的狗还知道给你留点。” “你……” “你什么你?一上来就找茬,明明说不过我又每次都不学乖,蒋薇,你不仅良心被狗咬过,智商也被啃了吗?” “你……” 凌柒罂见好就收,抱着胳膊等着蒋薇的下文,却等了半天没等到她接出下一句,不觉有些扫兴。蒋薇这人向来爱虚张声势,她还以为这几年这人能学好一点了,没想到这老毛病还是没有改,明知道是件不讨好的事又非要凑上去,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天生带自虐属性。 凌柒罂正心里暗自腹诽,想到身后还有个人,正想回身说句抱歉,忽然手就被一股力道拽过去,凌柒罂下意识地抽回手,蒋薇却指着她的鼻子叫到:“这手表怎么会在你这里?” 凌柒罂觉得好笑,她的手表不在她那里在谁那里? 她看了眼手上银色的细带手表,简单大方的款式,跟着她已经有几年了,她已经戴成了习惯,要不是蒋薇忽然反应那么激烈,她都已经忘了这手表的出处。 这手表是大四那年何绍阳送她的情人节礼物,是情侣款手表里面的女款。 她扬起头,略带挑衅地看着正气急败坏的蒋薇,晃了晃自己的手表,说:“这表一直在我手上,怎么,你抢我的东西抢成习惯了,连这个我戴了那么久的旧手表你也想要抢?” 蒋薇似乎压根没听她说什么,瞪着眼睛伸手就拽过凌柒罂的手臂,二话不说就想把手表从凌柒罂手上摘下来,凌柒罂一时没有防备,被她这么一扯,金属表带把她的手几乎要刮起一块皮。她疼地直挣扎,一边抽回手一边叫着:“蒋薇你有毛病吧你?你给我松开!” 蒋薇却歇斯底里地大叫:“凌柒罂你个贱人!你把表还给我,你把表还给我!”一边说还一边使劲扯着表链,凌柒罂疼得吃紧,一使劲将她往后一推,蒋薇顿时松开了她的手,踉跄了两下,跌坐在地上,然而嘴里还是叫着:“你把表还给我!你把表还给我!” 凌柒罂没料到自己力道会那么重,本欲将蒋薇拉起来,但是听到她那两声尖锐刺耳的喊声顿时又站在了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声说道:“蒋薇,你蛮不讲理也得有个度吧?这表戴在我手上三四年了你说是你的,有意思吗?” 话音刚落,身后隐约有急促的脚步声,凌柒罂无暇去顾及,却见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直接越过了她的身旁,一左一右将还在指着凌柒罂破口大骂的蒋薇扶将起来:“凌柒罂你这个贱人,你把我的表还给我!” 凌柒罂自看到何绍阳的那一刻起就没了反应,蒋薇又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注意听,只看着那个男人皱着两道剑眉,一脸阴沉地将那个嘴里叽里呱啦不知正在骂什么的女人拉起来,仔细给她检查了一下,见她没有受伤,才转身看向凌柒罂,眼神里除了惯有的淡定,还带着一丝凌柒罂罕见的漠然。 凌柒罂定定地看着他。三年过去,他变了许多。发型变了,比以前短一些,也干练一些。当然,最重要的是,眼神早已不复当初青涩,多了一股老僧入定的淡定和沉静,再也不是那个被她稍微一挑逗就会脸红的男生。 事隔三年,故人相见,他会说什么呢?凌柒罂等着他开口的一瞬。 “凌柒罂,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凌柒罂怔了一下。她想过无数次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她以为最洒脱不过一句“你好”,最揪心不过一句“你好吗”,可他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倒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 凌柒罂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又听蒋薇开口。 她扯着何绍阳的手臂,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语气里满是哭诉和依赖:“绍阳,那块表本来就是我的!你让她把表还给我!” 她知道表上面刻着何绍阳的名字,当年何绍阳就是托了她堂哥才把这定制款手表做好了。本来这些年她已经忘记有这么回事了,但是如今看到这表还安然不动地戴在凌柒罂腕上,这叫她怎么能忍?关于何绍阳的东西,不论是什么,她都要彻彻底底地从凌柒罂手里抢过来。 凌柒罂感觉蒋薇那聒噪的声音停止之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迅疾地沉了下去,压得她闷闷地疼。 她静静看着听完蒋薇叙述后面色凝重地看向她手腕的何绍阳,他淡漠的眼神与她的对上,两道视线隔着两米多的距离似是在极短的时间进行了一场隔着三年时空的交战,凌柒罂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在兵荒马乱间,何绍阳忽然松开蒋薇的桎梏,抬脚朝她走近了一些,平静地叫了她一声。 “凌柒罂。” 冷清的声调像是一把利剑,穿透她的胸膛。 钝痛感传来,凌柒罂在兵荒马乱里回过神,眼神沉静地看着他,以同样平静的语气回应他:“怎么,连你也说这表是她的吗?” 何绍阳并没有否认,沉默了几秒,他说:“这表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你还给她。”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凌柒罂听得一颗心倏忽地冷了下去。 第5章 如你所愿 时光仿佛回到三年多以前的那个情人节,二十二岁的何绍阳笑脸明媚,远没有现在这般阴沉。他在情人节的最后一个小时把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的凌柒罂叫下了楼,在她的抱怨声中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一个盒子,嘴里是极轻柔的语调:“你上次不是说喜欢这个牌子的手表?我托关系好不容易定制了一对,上面有我们名字的首写字母,你得好好戴着,等毕业之后我拿着钻石戒指来给你换。” 裹着厚厚的睡衣的凌柒罂吸着鼻子,笑嘻嘻地将盒子打开,一块银色的细带金属手表赫然躺在盒子里,她取出来一看,见表盘上方果然刻着浅浅的两个字母:HSY。 她说:“为什么是你名字的缩写不是我的?这表不是我的么?” 何绍阳说:“见表如见我,当然得是我的名字,况且,以后我还要拿戒指来换回去的,你这么丢三落四的,要是把我弄丢了,以后可就没有人娶你了。” 那一刻,路灯下,何绍阳的笑脸特别明媚,英气的脸庞,深邃的五官,叫人移不开视线。 而今依旧是那熟悉的脸庞,依旧是那熟悉的眉眼,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恶毒。 他不是说要拿戒指来将手表换回去,而是命令她:你还给她。 凌柒罂想笑,笑容未至脸上,却在心底里笑开了花,震得她肝胆俱颤。 “属于她的?何绍阳,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属于她的手表会在我手上戴了三四年,你不觉得这完全说不过去吗?” 何绍阳忽然满脸不耐:“我说了这表是她的就是她的,你再强词夺理也没有用,就当我当年送错了人,现在发现了拿回来,这没有什么问题吧?” 凌柒罂有些不可置信,眼睛睁得奇大,嘴角是藏也藏不住的讽刺。送错了人……么? 身后的女人看得有些不忍,忽然开了口:“绍阳,其实凌小姐她……” “天伶。”蒋薇左侧的陌生男子对着那名叫“天伶”的女人叫了一声,身后便没了声音。 凌柒罂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右手一遍一遍拨弄着左手腕上的手表,表上的温度与她心脏的温度本是相近的,此刻却相差得远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没什么觉得委屈和不甘,只是忽然间觉得好像再坚持与他们争执这块旧表的所有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旧人相赠的物事,旧人不在本身就已经显得多余。可是,何绍阳是知道她凌柒罂素来最好面子的,被当众羞辱却不能反击,对她来说莫过于受雷霆之邢。 看来三年过去,何绍阳连这个也忘了。不,也许没有忘,只是不在乎了。 她以为分手了还能当朋友的,原来也只是她一厢情愿。 她手指停在表面上,倨傲的眼神依旧直直盯着何绍阳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平静道:“你真要我把这表给她?” 何绍阳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凌柒罂,眼里满是令凌柒罂感到陌生的复杂。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柒罂听到他说:“凌柒罂,把表给她吧。” 凌柒罂低笑了一声,将手表解开:“也好,既然她喜欢,我就如你所愿。”表很顺利地被取下,凌柒罂将表递到何绍阳跟前,对方却迟迟未伸手接。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蒋薇在那边出声提醒,何绍阳涣散的眼神才慢慢聚起焦来。 凌柒罂见此情景,忍不住又笑轻了一声,语气很轻很轻,她说,“怎么,是嫌脏所以不想接吗?要不我先找个地方帮你清洗干净再还给你?” 这回何绍阳终于伸手接过表,那一瞬间凌柒罂觉得有些漫长,时间像是放了慢镜头一般。她伸手,他接过,原来认输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看了眼脸上已经多云转晴的蒋薇一眼,又笑了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她将手机递还给身后的女人,小声道了声谢谢,女人满目同情和愧疚地看着她。凌柒罂莫名呆了一下,一转身,满身狼狈地走开了,留下那个不属于她的舞台,以及那几个不属于她的人。 身后无事可挽回,无人可留恋。 蒋薇如愿拿到手表,并没有立即戴到手上。她不会戴别人戴过的东西,但是也不能容忍这块表继续戴在凌柒罂的腕上。她将表放进自己的包里,一扫刚才的歇斯底里,换上一抹愉悦的笑容,挽着何绍阳的手臂,对一旁的黎维汀和张天伶说:“走吧,别为了这种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你们出去了二十多天回来一定都累了,我们先去吃个饭然后就回去吧。” 黎维汀见表妹已无异样,放下心来,说了声“好”,看了眼张天伶,见她还在看着凌柒罂那孤单萧瑟的背影,不觉蹙了蹙眉:“天伶,走吧。” 张天伶似乎是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蒋薇跟何绍阳,抿嘴笑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凌柒罂本意是找她借手机打个电话的,如今出了意外,凌柒罂电话也没打成。她停下来,往后看去,凌柒罂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 黎维汀见她反应异常,问:“看什么?” 张天伶说:“她手机钱包都丢了,跟我借手机打电话,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打。” 何绍阳猛地抬头看向她,听到蒋薇笑道:“那可真是因果报应啊。”发现何绍阳停了一下,蒋薇疑惑道,“绍阳,你怎么了?” 何绍阳阴沉着脸说:“没事。” 黎维汀打量了何绍阳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又看表姐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也就不再说什么。 一行人驱车到了机场附近一家比较知名的餐厅,刚落坐何绍阳就接到一个电话,站起来对已经落了坐的三个人说:“不好意思,公司里有事,我先走了。” 蒋薇急忙道:“绍阳,什么事那么急?你至少先把饭吃了呀!” 何绍阳已经拿了车钥匙,声音很淡。“饭我就不吃了,维汀,待会儿麻烦你把她们送回去,钥匙给你。” 黎维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说:“没问题。” 第6章 蛇蝎心肠 十多分钟后,正在吃饭的黎维汀对正和蒋薇聊在小镇上的趣闻的张天伶说:“天伶,你寄存在机场的东西是不是忘记拿了?” 张天伶恍然:“你不说我都忘了,怪不得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我明天早上要带给病人的!” “那我回去取吧,一会儿你们打车回去还是我让张叔来接你们?” “不用麻烦张叔了,我们自己坐车回去吧。” “嗯,那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一趟。” “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 黎维汀取了车子,坐在车上待了一会儿才往机场那边驶去。 凌柒罂也不知道自己沿着马路走了多久,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走出很远了,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足有十公斤重,幸亏今天穿的是跑鞋,不至于很累,要是高跟鞋那就惨了。 她在路边找了个可以挡太阳的地方就地坐着,想喝水,却发现水瓶子早就空了。她口干舌燥地坐在那里,路上的车子一辆一辆驶过,晃得她眼睛发干发疼。 手上被表带刮破皮的地方隐隐作痛,她只随意扫了一眼那已经结痂的伤口,没做理会。但是那里忽然间少了东西,空落落的,让她很不习惯。眼角忽然瞥见背包边上的口袋上还插着的已经干掉的姜花,不知怎么的忽然就鼻酸起来。 她现在大概看着也就跟这姜花差不多了。蔫耷耷的,要死不活,留着是种负累,扔了又觉得可惜。 心口的於气慢慢变成心悸,她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胃里忽然一阵恶心,她冲到一个稍偏僻的角落呕了几下,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男士皮鞋。 她扬起头。 “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凌柒罂见是不认识的男人,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看到上面绣着的花式复杂的图案,顿了一下,将手帕攥在手里。不忍心将那污秽之物弄到这么漂亮的手帕上面,只以手背随意擦了一下嘴角,有些虚弱地说:“这年头用手帕的人少了,用手帕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将手帕递还回去,那人接过,将她扶起来。 “我没事,只是有点犯晕,谢谢你啊,今天碰到你大概是我最幸运的事了,都倒霉一整天了。” 男人默了默说:“你不记得我了?” 凌柒罂仔细打量他一会儿,只觉得眼前这人英俊非常,但确实是不熟悉的,于是十分诚恳地摇摇头:“你那么帅,如果我认识你的话一定会记得你的,不过我真的不认识你。怎么,难道我以前欺负过你?” 男人滞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前面的否定还是因为后面那个无厘头的问题,凌柒罂看着他那有些黯然的神色——那个样子应该算是黯然吧?她有些愧疚,结果男子只是轻笑了一声,说:“不记得也没关系,就当我们重新认识好了,凌柒罂,我叫曾巩。” 凌柒罂“啊”了一声,有些恍然大悟的神色,男人微微露出一抹笑意,说:“记起来了?” 凌柒罂思忖了一会儿,说:“不是,我是觉得这名字很耳熟,是唐宋八大家还是扬州八怪来着?里面也有个曾巩!” 曾巩:“……” “你果然还是不要开口比较讨喜。”曾巩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凌柒罂顿时觉得眼前这人亲切了不少,这话多少人对她说过啊,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因为下一秒凌柒罂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凌柒罂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从床上坐起来,身上有些发虚,软绵绵的,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生了病,被一个叫曾巩的陌生男人救了? 细细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发现没什么异样她才下了床,自己的背包就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她拎起背包,准备出门找到曾巩,说声谢谢。 也不知道家里那两个人找不到她会急成什么样子。她想象了一下沈多涵和凌非那两个人的暴脾气发作时的场景,浑身抖了一下。想想就肉疼啊! 房子很大,此时不知何故也是静悄悄的,她环视了一下,没见到人,但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她靠近门边,看到院子里两个男人正对话,一个穿着居家服在浇花,另外一个则拿着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正站在一旁。 两个男人身形都非常修长,光是背影和侧脸就已经很是赏心悦目。凌柒罂正想着这大早上的看到两个大帅哥是不是老天为了弥补昨天忘记给她的好运,忽然听到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开了口,声音有点熟悉。 “她在她的圈子里风评一向不好,你确定你要为这么一个女人跟绍阳他们交恶吗?” 浇花的男人有些不满地看向那男人,说:“维汀,你并不了解她。” “我是不了解她,我想我也没必要去了解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提醒你,她并不是你看到的那般简单,小心不要被算计了。” 曾巩似乎是被触动到了某根神经,对于黎维汀的这句话感到很气愤,他将手中的浇花器搁在一旁的围栏上,转过身子与黎维汀面对面站着,很有一种两方决斗的阵势。 他说:“维汀,我认识柒罂比你早,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世人对她有百般误解,但是在我眼里她是这世界上最纯洁最善良的女人。倒是你嘴里的受害人表妹,在我看来她并没有无辜到哪里去。是,我是说过柒罂这人刁钻跋扈自私任性,但是哪个人能够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你嘴里所谓的这个女人蛇蝎心肠,说到底也不过是她应对人生应对生活的一种方式罢了。好了,如果今天你要跟我说的只有这些的话那么就此停住吧,我不想再听到我兄弟的嘴里再说出我喜欢的人的坏话。” 黎维汀还想劝他:“曾巩,你不要被她一时迷了心窍……算了,反正我劝你在彻底认清楚这个人以前不要陷得太深,我身边已经有一个被她迷了心智搞得差点家破人亡的人,不希望再有一个倒在同样的地方!” “你……柒罂?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第7章 忍而不发 曾巩本欲反驳,忽然看到从门后走出来的凌柒罂,顿时慌张无比。刚才的话她听去了多少? 黎维汀听到他念那名字也是浑身一震,下一秒转过身来,凌柒罂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怪不得声音这么熟,原来昨天就见过。蛇蝎心肠?这个男人说的是她?真稀奇,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她,这感觉,蛮新鲜的。 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直直盯着黎维汀,眼看着她已经要说出一番反击的话,曾巩不免有些担忧。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人如果真的争执起来,他还真的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方。 出乎他意料的是凌柒罂走下来之后并没有在黎维汀面前多做停留,而是在冷若冰霜地擦过黎维汀之后走到他跟前,仰着一张生病过后还显得有些憔悴的脸,面色惨白无比。她说:“你叫曾巩是吧?昨天谢谢你帮了我,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改天请你吃饭。” 曾巩讷讷地给她报了一个号码,凌柒罂重复了一遍,露出一抹浅笑,说:“我记住了,那我先走了。”看样子完全把黎维汀当成了空气。 深谙凌柒罂有仇必报的性子的曾巩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低低叫了声:”柒罂……” 凌柒罂转过身看着他,面上有些许疑惑之色,等着他开口。 “怎么?”见迟迟等不到他开口,凌柒罂开口催促。 “你……刚刚……”曾巩深深皱着眉,不知道怎么说起。凌柒罂要是生气也好骂人也罢,都比现在这般风平浪静的样子要让他放心。他最怕她现在这种样子,明明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听到黎维汀这么一番针对她的话竟然能装作没事人一样,这让他怎么敢认为她真的没事? 凌柒罂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 “维汀他刚刚……” “你是想说他刚刚那番话是无心的还是说叫我不要介意?我想不管是哪一种回答你都没必要再说了,因为我也觉得他说得挺对的,我凌柒罂就是挺蛇蝎心肠也挺爱算计人的。” “柒罂你不要这样子,你要是生气的话你就发泄出来……” 凌柒罂很奇怪地说:“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不生气。” 曾巩语塞,看着凌柒罂转身擦着黎维汀的肩膀走出去,看也没看杵在那里跟木头一样的黎维汀一眼,直到走到了别墅外院大门他才反应过来,急急跟上去说:“我送你吧?” “不用了,你还有朋友在。”凌柒罂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个这么为你着想的朋友,你该好好珍惜,真的。” 她说得真诚,但是这话在曾巩听来却极其讽刺,他知道她一定生气了,但是却没有直接朝着他们发作出来,而是一贯能忍则忍。他有些心疼,看着她萧瑟的背影,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看着她施施然走远,回过头看一眼还站在原地,微微垂着头不知道正在想什么的黎维汀,正想说这一次你真的是太过分了,就听到黎维汀忽然说道:“她就是用这么一副忍而不发的样子迷住你们的吗?今天我还真是见识到了。” 曾巩愠怒道:“你何必这样说一个跟你毫无瓜葛的女人?” 黎维汀轻轻笑了一下,脸色有些晦暗。他说:“毫无瓜葛?我倒是希望真的毫无瓜葛。” 曾巩气极,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关于凌柒罂的事。 凌柒罂犹如一缕游魂一般飘在马路上,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刚刚那个男人的话每一字每句都像尖刀一样密密麻麻扎在她身上,直将她扎得无处躲藏。如果换作熟识的人这么说她的话,她一定会把对方攻击地再也不敢开口,可是被一个陌生人如此诋毁,她着实是无力了。大概她真的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都说恶魔是藏不住身上的戾气的,大概她就是那一个走到哪里就给哪里带去灾难的魔鬼。 她有些脱力,背上沉重的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由于一整天没有进食,常年的小胃病发作了,胃里一阵一阵绞痛。她手脚虚浮地倚在一棵行道树上,将身上的包甩下来,却也不能减轻多少痛楚,冷汗还是一滴一滴地从额上冒出来。 她靠着树干缓缓地滑下来,慢慢蹲在地上,手脚发凉。 蹲了几分钟,一辆黑色宾利忽然在她面前停下来,凌柒罂仰起苍白的脸看过去,只见刚刚那个把她说得一文不值的男人正坐在车里,开着车窗看着她,微皱着眉,冷声问:“需要帮忙吗?” 凌柒罂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刚被疼痛压下去的一股气又冒了起来。她得感谢这个男人,若不是他对她的深度剖析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那么多面。蛇蝎心肠?算计?呵,她就是蛇蝎心肠啊,就是会算计啊,可是她到底毒过谁,算计过谁? 她谁也没算计过,相反的,明明是她受了满身伤,却被人当成带去伤害的魔鬼。 对这个男人的同情毫不感激,她挤出一个笑,说:“你不怕我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脏了你的车子?被人看见你跟我待在一起可是会出事的,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黎维汀凝视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一下,说:“倒也是,你提醒得对。” 黎维汀不再坚持,转回脸,连声再见都没有,车子如一道闪电冲了出去。 凌柒罂靠在那里许久,怔怔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良久,眼睛终于泛起一抹水光。 十月份,滨海市的秋天已经很明显了,早晚温差大,正是睡眠的好时候。凌柒罂不管不顾地睡了个饱,在精神上极度满足而胃里极度空虚的时间点上终于从房间里出来,沈多涵正坐在客厅里盘着腿敷面膜,而凌非不知所踪。 凌柒罂摸了摸肚子,咧开嘴笑着,说:“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沈多涵瞥过去凉凉的一眼,凌柒罂瑟缩了一下,接着听到沈多涵那跟她眼神一样凉的声音说:“厨房里留了晚餐,你自己加热一下。” 第8章 作茧自缚 凌柒罂于是心满意足地跑向厨房,几分钟之后眉开眼笑地端着一个碗一个碟出来,泪眼汪汪地对沈多涵说:“竟然给我留那么多菜,我真是太感动了!” 接着在餐桌上大快朵颐,沈多涵看着桌面上那孤零零的一小碟炒青菜,心里有点不忍,她是为了惩罚这个不守时的女人才刻意把其他菜都倒掉,只留了这么一点青菜给她,就想看到她不满的样子,不料竟是这个场面。 看着凌柒罂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沈多涵默默忍住了那股子同情。凌柒罂这厮谁同情她谁就输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凌柒罂解决了基本的温饱问题之后终于不情不愿地挪到了沙发上,乖乖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沈多涵揭下面膜,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扭头对她说:“坐那么远做什么?坐过来一点。” 凌柒罂咽了咽口水,戚戚然看向沈多涵。“一年多不见,我觉得你又变美了几分。” “谢谢。坐过来一点。” “……”凌柒罂翻着眼睛望了望天花板,“虽然立秋已经过了挺久,但是这天气其实还是很热的,坐太近你不觉得太热了吗?” “并不。” “人与人之间靠得太近的话其实也挺恶心的你知道不?比如说我呼出来的二氧化碳你吸进去,你吸进去的被我过滤过的二氧化碳吐出来之后我再过滤一遍你还吸进去,多恶心啊。” 沈多涵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凌柒罂终于放弃挣扎,说:“我能不能请求一分钟辩诉时间?” 沈多涵冷冷一笑:“放心,你哥回来之前我没有精力处理你的破事!说!” 凌柒罂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同时心里默默祈祷,亲哥你还是晚点回来吧!她将一个抱枕抄在怀里,坐得端正,清了清嗓子,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受Amy所托将一个将近二十斤重的包裹千里送回她的老家,在她的家乡过了三天,然后回来,在机场时手机钱包被盗,身无分文的我打算借手机给你打电话,未果,于是打算路上蹭车,结果意外中暑,被一个据说暗恋我的男人所救,早上醒过来第一时间坐着小货车赶了回来,而又刚好遇上周末,您老在家,此刻正在对我严刑逼供。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子的,请问沈大小姐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中暑了?”沈多涵终于良心发现扑上来摸她的额头,凌柒罂犹如树桩一样归然不动,待沈大小姐行事完毕之后才说:“托您的福,让我睡了个饱,已经好了。” 沈多涵退回去,看了她一会儿,静静看着她吊儿郎当的脸,忽然伤感地说:“瘦了不少。” 凌柒罂立即欣喜道:“真的?” 沈多涵对她的嬉皮笑脸不为所动,说:“你遇上何绍阳他们了?” 凌柒罂一顿。 身子懒洋洋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倒在了沙发上,脸上同样是懒洋洋的表情,嘴里是懒洋洋的声调:“这才多久啊,你消息可真灵通。” “这件事在圈子里已经传遍了,这几年你不在国内,但是关于你的新闻却是一直就没怎么断过,蒋薇三天两头就跟人提起你,也不知道是炫耀呢还是自己找不痛快,反正你出现在她嘴里的频率比何绍阳还多。” 凌柒罂瓮声瓮气骂了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你真把手表给了蒋薇?” “不然呢?我还能跟她打起来不成?” “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啊,她既然想要我就给她咯,更重要的东西都已经给了,不就是一块破表吗,爱要就给她,我凌柒罂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可是按照你凌大妖孽的性子不是应该直接揪住蒋薇对抗到底宁死不屈吗?在国外几年把性子都给改了?” 沈多涵没想到这么一个问题就把嘴皮子犀利得被人称为“枪嘴”的凌柒罂给问沉默了,她正想着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凌柒罂可不是那么容易就选择沉默以对的性子,抗压能力也不至于那么弱才是。 凌柒罂说:“我只是觉得为不相干的人做无谓的斗争很没意思,作茧自缚其实挺累的,以前是我傻,但是又没有规定我得一直傻下去。自己给自己下个套子把自己套死这种事情,以前的凌柒罂会做,现在的凌柒罂可不会了。人经历多了,就是再蠢也都能总结出一套自己的理论,我不能总是让自己摔倒在同一个地方不是?” 沈多涵盯着她的侧脸沉默不语,凌柒罂也半躺在沙发上扮死尸。墙上的摆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屋子里静谧极了。 外面传来车子的声音,凌柒罂蹭地一下站起来就准备往楼上溜回去,沈多涵说:“柒罂,你放下了吗?” 凌柒罂一脚踏上台阶第一层,闻言停顿了一下。“啊,放下了。” 沈多涵望着她走上去的背影,听着那开门声,幽幽说了一句:“真的有那么容易放下吗?” 凌非拎着钥匙走进来,在沈多涵身边坐下,望见餐桌上还没有收拾的餐具,说:“柒罂睡了?” “刚上去。” 凌非的眉眼里尽是疲惫,他将脚搁在茶几上,钥匙甩向一旁。沈多涵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他怎么说?” 凌非头微微偏了偏,没说话。沈多涵又是一阵苦笑。她穿上拖鞋正欲走开,手忽然被凌非拉住。对方的眼睛并没有挣开,一手遮住自己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显得更为性感。 而那性感的嘴唇张开,说出来的话却是:“多涵,我们私奔吧。” 沈多涵僵了一瞬,甩开他的手,嘴角牵起一抹苦涩。她望向楼上,凌柒罂的房门紧掩着。她说:“你放得下吗?你能做得到把这一切全部都放下吗?” 凌非垂着的手无力地握了握:“放不下。” “那就是了,我们都放不下,所以我们都走不了。”沈多涵再次苦笑,离开了客厅。 徒留一室静谧。 第9章 笑里藏刀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凌柒罂跟闺蜜出门吃饭,完了之后跟闺蜜分开,自己去看了房子,出来的时候巧遇在国外认识的朋友Tracy,于是两人一起吃饭。 凌柒罂看着Tracy往鳗鱼饭上倒了一勺又一勺鲜红的辣椒酱,有些无语。 “你家Steven今天怎么不陪你?” “啧,最近忙着呢,有个挑三拣四的女客人三天两头跑到店里来要求这要求那的,一个稿子改了又改,本来我们打算昨天就回法国的,愣是被这件事拖了几天,Steven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最近几天烦着呢。” 凌柒罂说:“既然这样干嘛还接她生意?又不是等着这点钱救命。” “你以为我不想推啊?关键是这女人的妈跟我妈的一个朋友认识,托关系来的,不好推啊!中国就这点不好,哪哪儿都能扯点裙带关系!” 凌柒罂深以为然。 两人正吃着,装修精致的小店里走进来两个人,凌柒罂看过去一眼,心情瞬间由晴转阴。她阴沉着脸看着那个见到她之后同样没什么好脸色的男人,扭过头去,直接无视,眼不见心不烦,未料坐在对面的Tracy却站了起来,对着那两个人喊了一句:“成浩!” 被唤作成浩的男子朝她们这边看过来,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快速走了过来,对Tracy说:“小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联系我?” Tracy说:“回来有些天了,怎么,你们也这会儿才吃饭?” 成浩笑着,给她们作介绍,凌柒罂盯着黎维汀那张脸,咬着牙冷冷笑了一声,随后应Tracy邀请,四个人坐下来一起吃饭。那两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自然是坐在一起聊天的,凌柒罂只能坐在黎维汀对面,四目相对,却什么都不说,气氛很是尴尬。 寒暄完了的两人终于发现这边气压有些低,成浩笑着说:“小西,你交朋友是不是都有外貌上的要求啊?怎么这女朋友一个赛一个漂亮?” 凌柒罂对于成浩的赞美投以谦虚一笑,回过去一句:“您真是过奖了。” Tracy笑道:“夸我朋友这我没话说,你这夸个人顺道儿把自己也带进去的臭德行怎么就不能改改?” 成浩哈哈笑着,相当爽朗。“难道我差到哪里去了吗?”视线一转,落在凌柒罂脸上,忽然说,“凌小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凌柒罂正喝着饮料,闻言抬起头来,打量着他,说:“滨海市也就那么点儿大,就是见过也是不奇怪的,不过最近几年我都不在国内,应该是没见过。” 成浩沉思:“7号那天你有没有去过机场路?” 凌柒罂一怔:“那天我刚从外省飞回来。” 成浩手一拍:“那就对了,我那天在路上看到的肯定是你没错了,当时我还想着啊,现在有几个女孩子还愿意大热天的背个那么大的包在马路上走,一般女孩子分分钟都撑着伞,就怕把自己晒黑了,你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凌柒罂无言以对。 忽然感觉到两道视线胶在她脸上,凌柒罂看向黎维汀,见对方正盯着她看,略有些烦躁。但她一向是见招拆招的人,既然这个人不待见她,那她就膈应膈应他也好,正好出口恶气! 于是她轻轻一挑眉,说:“怎么,难道你也觉得我特别漂亮吗?” Tracy“噗”地一声笑出来,说:“柒罂,你可真是直接!” 凌柒罂回以温婉一笑,黎维汀挽了挽衬衫袖子,盯着凌柒罂笑容还未减下去的脸,说:“凌小姐确实貌非常人,不过我刚刚只是在验证成浩的话,看一下凌小姐是不是真的那么特别,这一看才觉得,还真是挺特别的,至少在角色之间转换得很自然,凌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适合当演员?” 凌柒罂顿了一下,旁边两个人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和黎维汀。黎维汀这话说得巧妙,旁人还以为他这是在夸她,可是凌柒罂才不傻,不会听不出来黎维汀这是在讽刺她人前人后各一套。 也是,这人从一开始就认定她蛇蝎心肠,在他眼里她现在算是做什么都是在伪装。 她说:“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真是让我觉得受宠若惊,黎先生要是有门路,我倒是愿意去试一试的,当演员多好啊,赚钱多不说,还能被众人拥戴,跟个皇后一样。” “凌小姐你本身就是生活的演员了。” 凌柒罂嘴角带笑,眼神冰凉地看着他。“那可真是谢谢您的夸奖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另外两人越听越觉得这对话有些奇怪,也明显感觉到黎维汀凌柒罂这边的磁场有些不太正常,成浩不由得问道:“怎么,看样子两位之前是认识的?” 黎维汀抢在凌柒罂之前说:“怎么会,我是第一次见凌小姐。” “是啊,黎先生这样的人中龙凤,哪里是我高攀得上的?” 两人更觉郁闷。一顿饭吃得莫名其妙,待两人走后Tracy才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问凌柒罂:“我怎么觉得你跟那位黎先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凌柒罂摸着肚子,吃得有些不尽兴,还是有些饿。她笑眯眯地看着Tracy,语重心长地说:“崔小姐,”Tracy本名崔西,“平时电视剧不要看那么多,没营养不说还会拉低智商!” Tracy:“……” 两人饭后逛街,在商场凌柒罂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住了脚步,Tracy疑惑道:“怎么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两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正相互挽着手在看衣服,高的是蒋薇,Tracy知道她,就是这个女人三天两头跑到店里没事找事搞得她跟Steven迟迟不能回法国。 “你认识她?”Tracy问。 凌柒罂耸了耸肩,对她说:“她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不对盘的?” “何止是不对盘,我想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不是我杀了她一千八百回就是她杀了我一千八百回,你说呢?” Tracy忽然想起来,凌柒罂有次喝醉了说过自己有个特别不要脸的情敌,为了抢她的男朋友一哭二闹三上吊轮番来了个遍,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关键是最后还被得手了,似乎确实是姓蒋来着。 第10章 势同水火 凌柒罂显然是不愿意对那个女人做过多的描述,说完这一句便甩甩头拉着Tracy往另一个方向去了,Tracy被她拉着,眼睛望着蒋薇的方向,若有所思。 又是一个周末,凌柒罂刚刚拿到了一个大公司的offer,心情颇好,联系了几个闺蜜出来招摇撞骗,杀到一间装修异常有江南小镇风情的小咖啡馆里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王瑶瑶是到得最迟的一个,风风火火地奔进来一坐下来就骂开了:“妈的我觉得跟蒋薇那臭女人住在一个院子里简直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我他妈要不是上辈子欠了那个女人的所以老天爷罚我这辈子天天这么对着她那张刻薄脸,不然简直说不过去!” 凌柒罂给她递过去一杯柠檬汽水,王瑶瑶毫不忌讳地端起来就猛灌了一口,消下去大半的气,凌柒罂才笑着问:“来,说说看,那女人又怎么你了?” 王瑶瑶的父亲和蒋薇已故的父亲曾经是战友,感情很好,亲如兄弟,退伍发家以后买了双拼的别墅,两家人就这么挨着住下来,王瑶瑶跟蒋薇也算是一个“大院”里面出来的了。 可惜王瑶瑶跟这个“邻家姐姐”并没有延续上一代的革命友谊,两人从小就不对付,相互看不顺眼,小一点的时候各种争吵,大一点以后直接形同陌路。 照理说都那么多年了,王瑶瑶早该对蒋薇免疫了,不知道那人又是怎么惹着这位大小姐了,能把她气成这样。 “早上我家阿姨买菜回来看到她出门,跟她打招呼,她不知跟阿姨说了什么,气得阿姨半天没说话。想我家阿姨也是好脾气的,这样都能被惹毛成这样,蒋薇这人真心是想救都浪费药了。还有,我家的旺财在她家门前耍了一会儿,被她剃光了尾巴的毛,我看到的时候差点没直接拿把剪刀刺花她的脸!” 几个人冷汗齐齐从头上冒下来,周彤满脸不可思议道:“蒋薇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连狗都不放过!” “她的罪状多着呢!我栽在花园里的花不管养得多用心,到头来都会莫名其妙一夕之间就被毁得七零八落,家里人还一直说是旺财干的好事,我还一直信以为真,要不是有一次当场抓到她在破坏我的花,我到现在还在冤枉我家旺财!靠,一个千金大小姐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拿狗来背黑锅,我简直是……咳咳咳……”王瑶瑶激动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咳了几声,说不下去了,端起汽水一口闷,气呼呼地坐在那里咬牙切齿。凌柒罂深刻觉得,王瑶瑶与蒋薇之间的仇恨还真不是一般地深啊。 她语重心长地摸摸王瑶瑶的手,说:“估计她最近受什么刺激了吧,跟这种人生气,你这不是在自虐么?” 王瑶瑶说:“她可不就是受刺激了?听说昨天去试婚纱,被婚纱店老板给拒了,回来气得吵了一个晚上,她妈早上坐在阳台上直叹气,跟我妈怨了半天!” 周彤喷了,竖起大拇指,说:“谁家的婚纱店那么明智?我以后要是结婚一定去光顾他!” “听说是一个叫Steven的法国人开的,在国外挺有名的,这次也是专门飞过来给她设计婚纱,可是蒋薇那人不知好歹,来来去去折腾了十多天还不满意,估计是人设计师不耐烦了不做她生意了吧。” “哎,有个性,我喜欢!”周彤还在笑,凌柒罂却在这边想,该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下午她干脆果断地逛到了Tracy和她那法国男友一起开的婚纱店,代理店长说老板正在会客,凌柒罂便在候客厅里等了一会儿,没想到等出来的不仅是Tracy,还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黎维汀这边刚刚跟Tracy谈完出来就见到凌柒罂坐在那里,脸瞬间就冷了下去,目光如炬地盯着坐在那里同样有些不待见他的女人。凌柒罂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一下,对Tracy说道:“知道你在会客,倒是不知道会的是这位。” 这边Tracy已经眼观鼻鼻观心地确定了这两人之间一定有问题,于是也不理会凌柒罂显得有些冷嘲热讽的话,直接对一旁黑了半边脸的黎维汀说:“我真的非常抱歉。” 黎维汀没有再如刚才在会客室里那般以谈判者的口吻想要说服她继续为蒋薇完成那一件婚纱,此时只冷冷看着凌柒罂,然后面无表情地对Tracy说:“我明白了,抱歉,打扰了。”说完转身便走出去了。 凌柒罂鼓着嘴巴旁观着,Tracy走至她身旁坐下,店长端过来一壶新泡的茶,凌柒罂也没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前前后后想了一下,对于黎维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大概也猜出了个七八分,如果她没记错,那天曾巩嘴里的那个无辜表妹应该就是蒋薇无疑,凌柒罂瞥了眼Tracy,见她有些沉默,便问:“想什么呢?” Tracy看她一眼,说:“没什么,就是没想到黎维汀跟蒋薇之间还有这层关系,我看他人挺好的,只是站在蒋薇那一派,注定了跟我们立场不一样,可惜了。” 凌柒罂汗颜:“什么蒋薇那一派?什么可惜?你跟蒋薇有半毛钱关系啊?” Tracy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这人真是死鸭子嘴硬到底的性子,如果不是曾经听到她念叨过蒋薇这人,还真的不知道她跟蒋薇有那么深的过节。凌柒罂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Tracy通过数次接触当然也知道蒋薇的为人,当然会毫无条件地站在凌柒罂这边。那黎维汀既然是蒋薇那一边的,她自然是不能与之接触过多了,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就一副随时可以打起来的样子,她夹在中间很难做的啊。 “没什么关系,就是看蒋薇那人不爽而已,你今天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凌柒罂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突然不做蒋薇生意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不做就不做了呗,跟这种人打交道伤神,早点儿结束早点儿回法国,公司那边也催Steven那边也催得紧呢。” 凌柒罂狐疑地看着Tracy,被Tracy一巴掌拍回去:“少拿你这饥渴的眼神看着我,我是有主的人!” 凌柒罂:“……”这人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第11章 良心发现 晚上躺在床上敷着面膜,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沈多涵帮她整理房间里的东西,凌柒罂不禁感叹,有这样一个姐姐真是幸福啊。 看着沈多涵窈窕的身形,凌柒罂伸手揭下面膜,从床上坐起来,对着沈多涵的背影问道:“话说,你跟凌非的事儿到底整理清楚了没有啊?” 沈多涵闻言一怔。她转过头来,神情有些茫然。 “你乱说什么?” 凌柒罂蹬腿,不屑道:“喂,我说你们两个来来去去好几年了,人家米佳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们怎么还耗着啊?拜托,人生就那么几十年,没准连几十年都没有,请问你们这是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三年里凌柒罂只回过一次国,那是研一的时候,沈多涵三更半夜忽然打电话给她,哭着说很累,吓得凌柒罂连夜订了机票,第二天便飞了回来,那时沈多涵已经从醉酒状态清醒过来,对其酒后打电话跟凌柒罂哭诉这回事打死不认账,凌柒罂黑着脸在家里待了三天才又飞回了美国。 其实沈多涵不说她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肯定又是跟凌非之间云里雾里不明不白的关系让她迷茫了。沈多涵是凌柒罂继母沈怡心带过来的孩子,是继母好友的女儿。沈多涵的双亲在沈多涵两岁的时候双双遇上车祸,凌柒罂继母心疼她无人照顾,便将沈多涵收养了,跟她姓沈。凌柒罂三岁那年继母嫁到她们家,把沈多涵也带了过来,凌柒罂就这样多了一个只比她大两年的姐姐。 说到沈多涵跟凌非的关系,其实凌柒罂也不太清楚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她只知道从小凌非就对沈多涵各种保护,反而对她这个妹妹是能欺负就欺负。高三那年这两个人背着凌柒罂跑出去旅游,被凌柒罂逮了个正着,从此两人恋爱的关系大白于天下,但是凌柒罂出国之前这两人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分了手。 至于分手原因,凌柒罂至今也没从两人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沈多涵瞪她,为她的那句“没准连几十年都没有”。 “你行了,别一天到晚管着别人的事,多想想你自己吧,何绍阳的婚礼,碍于私交我们是应该出席的,蒋家送来三份请柬,你怎么说?” 凌柒罂说:“不想说。” “如果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反正蒋薇那人防你跟防着狼一样,这回壮着胆子给你送请柬我想也估计炫耀的成分居多,你要是真去了,那慌的人就该是她了。” 凌柒罂说:“说得好像我不去慌的就是我一样!” “你就一句话去不去吧?” 凌柒罂捻着手上的面膜,眼角抽了抽,很嫌弃地将它丢进了垃圾桶里。沉默了一会儿,沈多涵在她身边坐下来,软趴趴的大床顿时陷下去不少。 “其实我是不希望你去的,你直来直往的性子已经定了,去或不去大家也都不会有什么说法,你实在不想去,就不要勉强。” 凌柒罂看着沈多涵担忧的神色,轻笑了一下,一把扯掉盖在脸上的枕头,挑着眉说:“再说吧!” 凌柒罂回国短短几日,已经有一大拨好友相拥着找****来,凌柒罂头一天晚上跟几个闺蜜在酒吧喝得烂醉,黎明时分被凌非接了回来之后一觉睡到晚上,此时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而那几只精神正好的混蛋又打电话来叫次日出去烧烤。凌柒罂疲于应酬,婉拒不成,直接吼了“滚你丫的,不去”,最后在对方的一片骂声中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颇为头疼地倒在沙发上,向洗完澡正在看新闻的凌非抱怨道:“这群个没人性的东西,不把我折腾死还真的是没完没了了!” 闻言,凌非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平静道:“当初一声不吭跑去国外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凌柒罂抱头:“说得好像我多愿意似的,你不知道,外面的东西又贵又难吃,我想吃个中国菜还得自己跑到二十公里远的超市买菜,完了回来还得自己下厨,关键是还要被琳达她们抢吃的,我做个人我容易吗我。” 凌非冷笑:“你凌大小姐还会在意钱?还有,不是说宁死不下厨吗,什么时候学会煮菜了?” 凌柒罂翻翻白眼,对自家兄长的嘲讽很是不满。 “你也连着吃几个月的面包牛排你就知道了,刚到美国的那几个月,那些洋食品让我肥了整整八斤!八斤,什么概念!” “唔,”凌非不怕死地继续讽刺,“怪不得,看着是圆润了许多。” 最近体重上升了几公斤妥妥过百的女人最受不得别人拿她的体重说事,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一个枕头扔了过去:“凌非,你去死!” 被枕头攻击了的凌非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被枕头砸到的手臂,凉凉地瞟了凌柒罂一眼,习惯性地开口调侃道:“你这泼辣劲儿留着去对付何绍阳吧,对我没用。”说完忽然意识到早在三年前跟凌柒罂提何绍阳就已经不太合适了,但是话既出口,一时也转不回来,凌非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转过头,看见沈多涵正从外面回来,便放下遥控器,对进来的人问道:“吃饭了吗?” 沈多涵开了一个下午的会议,有些倦,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凌非站起来,往厨房方向走去。 凌柒罂看着两个人,一时出神。 他们现在不是情侣,但相处之中又比一般情侣多出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这让凌柒罂觉得无比怪异又觉得心安。 如果能继续这样,过一辈子应该也是好的吧。不会走得更近,但是也不会再疏离,彼此间恒定着一个距离,就不会再担心失去了。 凌柒罂抱着枕头,沈多涵揉着眼睛在她旁边坐下来,她抿了抿嘴,扔下枕头站起来绕到沈多涵身后给她捶肩膀。沈多涵愣了一下,随后享受地眯起眼,愉悦道:“良心发现了?” 第12章 遇神杀神 凌柒罂嘿嘿笑道:“这不是看您日理万机辛苦了嘛。” 沈多涵笑了一下,说:“要是真的体谅我日理万机就赶紧推了你那个破工作来公司上班,你这位子我已经替你坐了很多年了。”毕竟凌柒罂才是凌氏的正牌大小姐,虽然凌父从没说过要她继承家业的话,但是公司里的元老当时都已经默认了董事长退隐之后公司就是凌家兄妹的天下了,然而凌柒罂一夕之间出了国上学,沈多涵才替了她的位子。 凌柒罂闻言,手停了一下,脸色也跟着变沉,当然,沈多涵看不到这些,于是她很快调整了一下表情,继续笑嘻嘻地说:“我还小嘛,这些事情我可是担不起。” 沈多涵只回了个“滚”。 周末凌柒罂和发小周彤一起去服装店挑选礼服,周彤对何绍阳印象不错,但是对蒋薇这个人却很是不待见,本来那两人结婚这种事跟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但无奈周蒋两家上一辈交情颇深,周彤在得知这两个人要结婚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靠”了一声,惹得周父在旁边直瞪眼。 不情愿归不情愿,对选购漂亮衣服这件事,一般女人还是不会排斥的,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最后衣服总是穿在自己身上不是? 两人正试得不亦乐乎,却不期然遇上了熟人。 凌柒罂先看到的蒋薇。 她碰了碰还在欣赏自己身上礼服的周彤,周彤一时间没明白,问了句“怎么了”,柒罂眨巴了下眼睛,“啧”了一声,朝对面呶了呶嘴。周彤顺着方向看过去,待看到来人之后,淡淡地“靠”了一声,凌柒罂听到旁边的女店员轻轻咳了一声,不由轻笑。 周彤在她的一干发小里面,情绪是最藏不住的。 “怎么办?”周彤偏头,看着她,注意着她的情绪变化。 凌柒罂很平静:“什么怎么办?” “遇上个倒霉晦气的,怎么办?” “呵——”凌柒罂无所谓地笑。还能怎么办?她又不是古代帝王家的女儿,看谁不顺眼就可以草菅人命,还能拿蒋薇怎么办?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咯。” 周彤会心一笑,这才是她认识的小霸王凌柒罂嘛。 说话间蒋薇已经走至她们跟前,笑得很甜,一言不发,直接走到她们面前,从服务员手上用两根手指挑起一件凌柒罂刚刚换下来的礼服,看着凌柒罂笑得好不得意地说:“看来是准备参加我婚礼用的?” 凌柒罂瞥了眼礼服,眼里流露出一副可惜的神情。本来她挺中意这件的,现在开始有点嫌弃了,因为——弄脏了。 她也笑,语气干脆而不做作。 “是啊,怎么说也是老朋友结婚,不去岂不是很不够意思?” 陪蒋薇一起进来的杨悠悠闻言“嗤”了一声,语气尖锐。 “老朋友?请问新郎跟新娘,哪一位是你老朋友?” 意思就是说她凌柒罂根本不受欢迎? 凌柒罂看向脸上笑意未减的蒋薇,想起沈多涵的话,不由一阵恶心。蒋薇的性子还真的是一成不变,虚伪得令人恶心。 她懒得计较,这些人还真的就拿她当软柿子,随意揉捏了? 凌柒罂笑了一下,看向杨悠悠,眼神里带了挑衅的意味。“这位小姐,难道你希望我当着准新娘的面告诉她,她的未婚夫是我的前男友?请问是不是还需要我将她的未婚夫的喜好习性甚至身上的敏感点什么的告诉她,好让她掌握更多新郎官的资料啊?” 蒋薇杨悠悠两人神色一变。 何绍阳跟蒋薇青梅竹马不假,但是感情淡薄这一点也是众人皆知的,据说两人订婚一年,还没有人见过何绍阳碰过蒋薇一下,哪怕是牵一下手,一直都是蒋薇一门子心思扑上去。 凌柒罂暗暗想,幸亏王瑶瑶跟她说这些八卦的时候她没有不耐烦地一掌拍开她,否则现在还真看不到蒋薇脸上那么精彩的表情。 蒋薇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张了张嘴,但碍于旁边服务员在场,不好发作,只得忍了下来。但是杨悠悠跟凌柒罂一样,快言快语惯了,脾气上来的时候才顾不上是什么场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瞪着凌柒罂,一双美目似是要喷出火来。 “凌柒罂你要不要脸,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凌柒罂很无所谓地“嗤”了一声,反击道:“要不要脸什么的,也得要看人来,对着不要脸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比她更不要脸,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不是你们告诉我的吗?”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三年前,就是这两个人,在她和何绍阳分手之后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地炫耀,还教会她一句话——呵,果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你——”杨悠悠还想说什么,被周彤截下来了。 “你什么你,下次要跟我们吹胡子瞪眼睛的时候能不能请你先换双高点的鞋,我们一直低头看着你也是很累的,你老仰着头说话,不累吗,嗯?” 杨悠悠个子不高,平时说话时也习惯性地高高扬起下巴,一副傲视一切的模样,周彤这一句,完全戳到了点子上。凌柒罂心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吵架什么的,还是周彤比较在行,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杨悠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彤,一时也说不上什么反驳的话。四个人一时间僵持在那里,两个女服务员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知道两方都是得罪不起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没敢作声,也不敢有任何动静,苦着一张脸站在原地,还得摆出职业的笑容。 凌柒罂瞥了她们一眼,让她们先把衣服拿下去,两个人顿时如获大赦一般走开了。 一直未说话的蒋薇见周围的闲杂人员已经离开,这才板了脸,盯着凌柒罂,说:“凌柒罂,我今天不想跟你逞口舌之快,但是,如果你敢有任何破坏我婚礼的行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啊,那我倒想领教一下,你蒋大小姐要怎样不放过我。” 第13章 拭目以待 “你——”蒋薇顺了下气,低声问,“凌柒罂,你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凌柒罂看了周彤一眼,对方和她一样,嘴角勾起。 “搞什么花样?这我倒还没有想清楚,不过,既然你有胆子给我送请帖,就该做好该有的心理准备。当然,我一直很好奇,如果你结婚那天我去抢新郎的话,胜算会有多大。蒋薇,用自残这种烂招数抢来的东西,是不是守得特别吃力?” “你不要脸!”蒋薇气得大叫。 凌柒罂耸肩。被一个不要脸的人指着鼻子骂不要脸,这种感觉也着实是新奇。“是啊,要脸干什么?能把何绍阳在婚礼当天从你手里抢过来,这脸我不要也罢。” “你——”蒋薇第三次被凌柒罂堵得哑口无言。 她浑身颤抖着,指着凌柒罂,对方却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和她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她想尖叫,想骂人,但是这是公众场合,她不能够。 所以她就这么指着凌柒罂,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凌柒罂看着她,心里面出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一阵茫然。明明费尽心思从她手里抢走了何绍阳,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本以为蒋薇这个人蛮横自私,但至少对何绍阳是真心的,现在看来,何绍阳也只不过是蒋薇满足虚荣心的一个手段罢了。如果蒋薇真心爱他,在这种情况下,以她蒋薇的性子,早就不管不顾地骂起来了,但是她没有啊。凌柒罂可还是记得当年蒋薇为了一个座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她大打出手的样子,现在被逼到这份上也还是能保持着一副名媛淑女的假面孔,真不知道是这几年蒋薇已经把以假面示人练得炉火纯青了,还是何绍阳在她心目中,还不如当年那个座位来得重要。 这就是何绍阳妥协之后,换来的人生。 凌柒罂已经不知道心里是痛苦多一些,还是惆怅多一些。她曾经那么爱的人,要这样毁掉自己的幸福? 真的是不甘心啊。 蒋薇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后面突如其来的一道男声打断了。 “小薇——” 几个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正朝她们款款走过来,看见蒋薇被气得微微发红的眼,男人微微皱了皱眉,颇有些不赞同地看向凌柒罂。 凌柒罂撇撇嘴,朝男人挑了挑眉。时隔几日,再见到这个男人,凌柒罂已经能够压制住心里的那股上去按住他暴打一顿的心情,不过她眼里的愤恨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她也不想掩藏。 这男人不是说她蛇蝎心肠么?反正不管是不是真的蛇蝎心肠,她在他那里已经被下了定义,既然如此,她还不如把罪名坐实了! 黎维汀盯着凌柒罂看了一瞬,俊逸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他留给凌柒罂的都是一张黑脸,凌柒罂对此已经习惯。 他不对她们多做理会,转向蒋薇,温声说:“姨母马上到楼下了,要不要下去了?” 蒋薇收拾了一下情绪,对着表哥笑了一下,说:“嗯,下去吧。”然后又转向凌柒罂,嘴唇抿得很紧。 “凌柒罂,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凌柒罂耸肩。 “拭目以待。” 蒋薇先一步离开,黎维汀依旧站在原地,待蒋薇下了电梯之后才回过头看着凌柒罂,说:“看来你还真是一天不搞出点事来就不能安分!” 凌柒罂冷笑:“对啊,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 “凌柒罂,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很有意思么?” 凌柒罂一愣。损人不利己? 唔,原来她逛个商场遇上前情敌莫名其妙被损了一通就叫损人不利己,确实是挺不利己的。 “你没听说过吗?与人斗,其乐无穷!” 黎维汀定定看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什么怪物一般,凌柒罂想到那日在曾巩的住处黎维汀说的那番话,心底对这个男人的排斥感越发强烈起来。 她还真是好多年没遇上一个能让她产生这么强烈的斗志的人了。 刚想说点什么,她听到黎维汀说:“我倒是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黎维汀说完一转身,往电梯走过去,凌柒罂听到他最后的那句话莫名顿了顿,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 这句话好像曾经也有人跟她说过,那场景在她脑海里还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事实上已经三年过去了。 三年前,二十二岁的她生日刚过没几天便被何绍阳的母亲约到了一个僻静的咖啡馆里,凌柒罂到了之后才发现等着她的不只是何绍阳的母亲,还有蒋薇的母亲。两个中年女人趾高气扬地要求她离开何绍阳,言语堪称下作。凌柒罂倨傲,攥着拳头瞧着她们:“我不会跟绍阳分手,除非他自己说不要我了,否则我绝对不会和他分手,你们不可能把我们拆散!” 蒋母将尚有温度的咖啡泼在她头上,用一张狰狞的笑脸对着她,说:“我知道,你这个小孩子一直就有妖孽一称,那么小就接连克死两个母亲,谁知道还会不会再克死几个男人?凌柒罂,别妄想跟我们斗,你还太小,不知道厉害,等你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没有人会来帮你。” “我不需要你们教我!” “呵呵,到底还是年轻,要绍阳自己说出口是吧?凌柒罂,我们不是拿你没办法,法子多的是,就是麻烦点而已。我跟你打赌,绍阳一个星期以内就会跟你分手,你现在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吧!” 笑到最后。 凌柒罂也想过,要笑,要笑到最后,可是她坚强地笑到最后的时候,没有人在她身旁,没有人看得到。 昨日种种,难随昨日死。 她有些茫然地盯着一个方向发呆,心里想的是——何绍阳。她想的是,那么骄傲的何绍阳,现在面对蒋薇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早在大一的时候何绍阳就跟她提到过要离蒋薇远一点,免得被刁难和设计。那么现在呢,当年他劝她远离的人物,他现在即将与之天天同处,他心里的那些戒备已经清除了么? 蒋薇在他心里,还是一个阴狠的女人么? 心里涌过一抹怅然。 何绍阳,你真的快乐吗? 第14章 没大没小 肩膀被碰了碰,凌柒罂回头,看向周彤。周彤望着蒋薇那行人的方向,转回来,对凌柒罂说道:“怎么,你真打算闹婚礼?” 凌柒罂好笑地耸肩,说:“到时候再说吧,看我心情。” “……”对于此时的凌柒罂,周彤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词——妖孽。 做事随性,经常不讲道理,只讲愿不愿意。这就是凌柒罂的风格。周彤庆幸,幸亏凌柒罂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人,不然像蒋薇的那种性格,再每天闹上一闹,那整个世界就都不得安宁了。 “刚刚那个男人是黎维汀?你们什么时候搅在一起的?” 凌柒罂眯着眼睛,前方已经不见黎维汀的背影。“啊,刚回国就碰上了。” “看样子没发生什么好事?” 凌柒罂一笑:“你看我们这样子能发生什么好事?没打起来已经是万幸了。” “呵呵,你能有自知之明,真是十分的难能可贵。” 凌柒罂“啧”了一声,周彤掂了掂身上的白色礼服,问道:“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 “继续,当然继续,被那种人影响了心情,不值得啊。”凌柒罂甩甩头发,在周彤腰上摸了一把,然后在周彤鄙视的眼神中施施然走向里间。眼中一抹黯然闪过,很快就不知踪影。 蒋薇跟在黎维汀后面一路下了楼,电梯的反光面映着她越发惨白的脸色。杨悠悠犹在气头上,嘴里骂骂咧咧念着一堆与她形象极度不符的脏话。 “凌柒罂这个贱人,跟当年一样恬不知耻,竟然还想去勾搭何绍阳,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从小就是一个丧门星,竟然妄想跟你抢……小薇,你怎么了?” 黎维汀闻言警觉地往后看去,只见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蒋薇已经蹲下去,泛白的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一副极度寒冷的模样。黎维汀扶她,焦虑地问道:“小薇,你怎么样?” 蒋薇却像是痴呆了一般,嘴里喃喃念着:“我不会让她得逞的,我不会让她得逞的,绍阳爱的是我,她不会得逞的……” “表姐,你冷静点!” 蒋薇似是受到了惊吓,一下眼睛睁得奇大,黎维汀看得心里一突,蒋薇的手就抓上了他的衣襟:“她一定不会得逞的对不对?绍阳是爱我的,绍阳是爱我的,她不会得逞……” “小薇……” 黎维汀正欲说什么,蒋母进门来看到这一幕,惊得立即跑上来。 “小薇!这是怎么了?” 杨悠悠心急如焚又怒气冲天地看着蒋母,又看一眼瘫在地上不住颤抖的蒋薇,忍不住望向楼上怒道:“还不是凌柒罂那个贱人!刚刚竟然跟小薇说要去抢何绍阳!” 黎维汀眉头一皱,蒋母已经变了脸色直接往楼上大步走去,身后燃烧起熊熊怒火。 黎维汀担心姨母情绪激动会出事,交代杨悠悠照顾好蒋薇,自己跟着冲了上去。 周彤换了一件白色的及膝连衣裙出来,领口有些低,周彤身材本就火辣,好好一条简约的裙子愣是被她穿出了一种诱惑的味道。凌柒罂本正坐在椅子上翻新款杂志,见她出来,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指着周彤直乐:“你丫快把裙子撑破了,后面拉链竟然拉得上?” 周彤正要破口大骂,忽然变了脸色,对凌柒罂说:“柒罂你小心……” 话音刚落,凌柒罂犹未反应过来,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头上一阵剧烈的扯痛,身子被一股蛮力拉向后面,眼前一黑,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啪!” 凌柒罂眼冒金星,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刚刚被打了的左脸又被一个手掌乎上去,凌柒罂这才挣扎着往后躲,躲过了第三次攻击。带看清楚眼前的人,凌柒罂纵使头脑被打得发昏也觉得怒火中烧,忍不住要开口骂人,然而对方的声音比她更快。 “凌柒罂你个小贱人!怎么不在国外死了算了,一回来就祸害人!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凌柒罂捂着脸站在那里瞪圆了眼看着眼前这个同样气红了眼的女人,嘴唇一动,身后就传来周彤的骂声:“得,女儿说不过了就换老妈上来直接动粗的,你们家这传统也真是够特别的。既然你家女儿这么经不起打击,你不如叫你女儿死了算了,整天这么跟着护着累不累?” 蒋母立即对她怒目而视,火气就是隔着几米远也能感受到。 “你别以为你有个有钱的父亲就能在这里没大没小!” “我没大没小又怎样?你又有点大的样子吗?为老不尊还妄想别人尊重你?我呸!” “你这死丫头,我看你还敢不敢说!”蒋母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周彤伸出手,凌柒罂眉头一皱,欺负她可以,欺负她朋友,想也不要想! 她一把抓住蒋母朝周彤伸过去的手,对方瞪着眼睛挣扎了一下,凌柒罂冷冷地说:“你打我可以,敢动她试试看?” “你……好,我不打她,那我就打你!”话音刚落就要往凌柒罂脸上招呼,凌柒罂哪会松开她的手让她得逞?手上一用力,蒋母的手腕被捏疼,立即叫出声来。 “你给我松开!” “松开你让你再摔我几掌么?你当我蠢么?” “你……”蒋母见势不妙,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凌柒罂下意识地伸手去拦,手臂忽然被一只明显比她的手大许多的手掌抓住,她只来得及听到一句“凌柒罂你够了”,便感觉到脸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打得偏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绵绵密密的麻楚伴随着口腔里一阵浓重的血腥气传来。 凌柒罂僵硬地伸手擦了下嘴角,指背上一抹殷红刺痛双眼。 蒋母得逞后不知是怕她反击还是什么,立即挣开凌柒罂的左手往后退了两步,剩下黎维汀还抓着凌柒罂的右手,场上除了蒋母,几个人都僵在那里。周彤满脸心疼的盯着凌柒罂的脸看,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冲上去就狠力推了蒋母一把。 第15章 无话可说 凌柒罂的脸已经全然麻木,连带着整个人都麻木了,黎维汀不知怎么回事,抓着她的手一直不放,她缓缓地转过被一掌打偏的脸,浑身僵硬地看着黎维汀,手动了动。 她缓缓地对上黎维汀迟疑的视线,惨淡又冷然一笑:“怎么,觉得她还没有打够,打算抓着我让她发泄完才放开吗?” 黎维汀似是才反应过来,立即像甩什么碰不得的剧毒物品一样甩开她的手,凌柒罂没有防备地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衣架上,架子凸出来的地方在她背上狠狠一撞。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周彤见状,上前就狠力踢了有些意外的黎维汀一脚,厉声骂道:“你丫有病是吧?” 回身扶起凌柒罂,不及她说什么,蒋母已经在那边开口:“凌柒罂,今天只是给你一点教训,如果你再出现在小薇或者绍阳的面前,我会打得你没脸再在滨海市待下去!你最好祈愿今天小薇不要有个什么好歹,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又是不会放过她,她回国才几天,就有那么多人都说不会放过她。那要她怎么样?要她去死吗? 周彤在一边早已忍不住,闻言直接爆发出来:“我擦,你个死老太婆瞎嚷嚷什么?谁稀罕你家的便宜女婿,只怕你那女婿没脸没皮地缠上来,要管教就回去管教你那不要脸的宝贝女儿和女婿去,少来这里撒泼!” “你又算是什么人敢这么说我?” “我凭什么不能说你?一把年纪了出来晃什么晃?小心别晃出个什么好歹还怨到我们身上!倚老卖老?我们可不吃你这一套!” 凌柒罂看着周彤在为自己和蒋母争吵,自己反而出乎意料地平静,似乎这场风暴注定要发生,她的思绪没有准备,但是潜意识里早已在迎战状态。 “你……”蒋母气急,指着周彤,憋了几秒忽然又转过脸去,“哼,我懒得跟你吵!”说罢瞪向正在走神的凌柒罂,怒道,“凌柒罂,别给脸不要脸!我想你应该没忘记当年绍阳的母亲是怎么说的!怎么,当了三年的逃兵,如今看着绍阳的母亲已经死了就想回来跟绍阳再续前缘是吧?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靠近绍阳一点!” 凌柒罂听到这话,垂在身侧的双手倏忽紧握起来。 周彤又开始骂人:“死老太婆你……” 凌柒罂叫住她:“小彤。” 周彤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心里有计较,虽然心里火气依旧蹭蹭直冒上来,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事,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她也着实不好再说下去,更何况跟蒋母这种向来蛮不讲理的人,她再吵下去也只会越吵越没个结果。她闭了嘴,走至凌柒罂身边。不能帮她吵架,护在她身边,如果蒋母再动手她也能及时帮凌柒罂就是了。 凌柒罂的皮肤本就嫩薄,平时稍微碰一下就容易红,刚才被这么扇了几个巴掌,此时脸上凌乱的手指印纵横在那里,犹如贴上了绯色的薄膜贴。换作一般女子早就哭了,可仔细一看,凌柒罂的双眼依旧是干涸的,且毫无生气。 周彤察觉出凌柒罂情绪有点低沉,嘴唇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 凌柒罂直视着蒋母,对方脸上怒意未消,凌柒罂却没了刚才的斗意。 黎维汀觉得她脸上的指印很刺目,脸撇过去,便听到凌柒罂说:“阿姨,您一口一个贱人的叫我,我听了许多年,也一直不明白,我到底贱在哪里?我和绍阳本就恋爱在先,是您的女儿一直不管不顾地插足我们中间。后来您出面逼我跟绍阳分手,我没同意,您就联合何阿姨来挤兑我,我就想问您,我的行为到底贱在哪里?您不分青红皂白,只因为您女儿喜欢绍阳就逼得我们日子过得不安生,非得要我把绍阳让出来,相比起来,我只是要维护我自己的权利和生活,而您一直是扮演一个棒打鸳鸯的角色,您公平地说,我们之间到底谁更贱呢?” 凌柒罂的神情认真得让人无法产生怀疑,一字一顿,底气十足,黎维汀听到这话,略有些疑惑,脸上亦有些震惊,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姨母,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凌柒罂在与何绍阳分手之后还一直纠缠不放,原来这么久以来竟是他一直错了么? 蒋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末了指着凌柒罂的鼻子,说道:“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绍阳早就跟你说过会和小薇订婚,是你一直从中作梗!绍阳是个好孩子,是你在中间挑拨才会让他受你的迷惑!你出现以前,绍阳一直跟小薇好好的,就是你一直不择手段地将绍阳从小薇身边抢走,这样还不算贱,那要怎么样才算?” 黎维汀又看向凌柒罂,本以为对方还有一堆辩驳,孰料对方只是一字一句听完,静静的,却什么也没再说。 “怎么,无话可说了?” 凌柒罂的神情已回归平静,仿佛刚才的争执只是人的幻象,然而她脸上的红痕却犹如红莲绽放。明明狼狈不堪,眼神却倨傲如初。她微微垂了眼,嘴角勾起一抹嘲意。“是,我无话可说。”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话可说?总之,她就是个不应该存在的错误存在就是了。她不管把自己关在哪一个角落里,都会影响到别人就是了。每一个人的生命里有她,都是一种干扰就对了。 都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 蒋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凌柒罂转过头,见周彤脸上有着对她的不满。那满眼“你跟这种人服什么软”的眼神,凌柒罂看到了,却只是笑笑。 蒋母神情高傲,犹如审判者般斜视着神情恹恹的凌柒罂,笑了一声:“知道好歹就行,凌柒罂,你是个喝过洋墨水的人,相信很多事情你有自己的计较,只望你往后看待事情要分得清轻重,不该招惹的人就趁早地离远些,省得大家都不好看。” 第16章 你给我滚 凌柒罂不吱声,周彤抓住她手臂的手指越发用力,凌柒罂轻轻拉下她的手,面上带着一丝安抚,周彤张了张嘴,见凌柒罂一脸不愿再起争执的模样,愤愤收住了脾气。 蒋母凯旋而归,丰腴的身姿逐渐消失在两人眼前,黎维汀看着凌柒罂,迟疑了一下,周彤在旁边冷声笑着:“怎么,还不走?还想留下来看戏吗?” 黎维汀没理她,看着凌柒罂红肿的脸,嘴唇动了动。凌柒罂眼神冰凉地望着他,没有说什么犀利的言辞,眼神里也没有表现出来多大的怨恨,可是他心里莫名地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啃噬着,又麻又疼,却找不出具体疼在哪个部位。 刚刚他跟在姨母身后赶上来,一眼就看见凌柒罂和姨母正在交手,姨母发出疼痛的叫声,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拦住凌柒罂,只是没想到姨母会忽然打出那一掌。 他心里虽然对凌柒罂一直存有芥蒂,也一直认为此人心术不正,不是可以与之相交的人,但是很显然,他刚刚确实是帮着姨母做了一件很伤人自尊的事情,伤的还是一个女人。这种事情,他是头一次做。 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憋闷和懊悔。 他看着凌柒罂冰冷的眼神,第一反应就是想道歉,可是一句“对不起”却难以说出口。 僵持了一会儿,凌柒罂忽然淡淡开口道:“怎么,戏也看够了,气还没撒够吗?” 黎维汀说:“凌柒罂……” “滚。” 黎维汀一僵,凌柒罂又说:“给我滚。” 黎维汀还没动,迟来的商场负责人赶到,却见一个形容凌乱的女人正面色极差地跟一个英俊男子对峙着,年过半百的男人顿时冷汗涔涔。能来这里消费的人都非富即贵,商场的服务宗旨一直是以和为贵,能大事化小就化小,化了那是最好的选择。眼前这个形象狼狈的女子他不认识,但是另外的两人他是有印象的,一个是本市最大集团新上任不久的年轻总经理,一个是地方名媛,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他陪着笑上前,唤了一声“黎先生”,便听那黎维汀说道:“带这位小姐去处理一下伤口。” “好,好。” 经理立即应道,却又听那眼生的女子道:“黎维汀,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经理惊了一下,看向黎维汀,却不见他有不悦的神色,只依旧神色平静地说:“带她去!” 经理又要抹汗了,一个敢对着您说“滚”的女人,他哪里敢强行带她去啊? 但是这黎维汀跟他的大老板也是有交情的,这么一个人物的吩咐他哪里敢有说“不”的想法?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对凌柒罂说:“这位小姐,万事不伤及自己,您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吧,什么事可以以后再说。” 一旁的周彤虽然怨愤,但此时也为凌柒罂的伤担忧着,她嘴角的血迹像是一把尖刀扎在她眼睛里,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她不由得轻轻拉凌柒罂的衣袖,小声说:“柒罂,先去处理一下吧?” 凌柒罂看她一眼,说:“我凌柒罂什么伤没受过,这点小伤算什么?”说罢她看向黎维汀,沉声说,“行,你不滚我滚。” 抬脚离开那里,周彤追着她下了楼,想了想又觉得气不过,身体里的暴躁因子重新开始叫嚣起来,对对着凌柒罂的背影略有些不满地说道:“对那种女人服软干什么?我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就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柒罂,你到底怎么想的?” 凌柒罂身体一阵一阵发冷,连着本该烫得灼人的左脸也冷了下去。终于有空伸手去摸了摸自己发肿的左脸,伸出舌头在口腔壁舔了舔,疼得直抽气。那里已经被牙齿磕破了。她没应周彤的话,找了卫生间洗了把脸,吐出一口血水。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凌乱,面部发肿,左脸颊上乱七八糟浮着几道交错的红痕,嘴角也渗着一丝殷红的血迹,像是耻辱柱上刻着的她莫须有的罪行。这么狼狈的一面,凌柒罂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出现过了。上一次出现这副连自己都目不忍视的鬼样子,应该有三年了吧?不不,三年前她没有那么狼狈不堪,那一次她只是红了眼睛,病了几天而已。上一次那么狼狈,应该是初三毕业被凌卫东接回老宅,然后就在她回到老宅的当天晚上就被打了一顿关在阁楼里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现在这副鬼样子,连自己看着都觉得可怜。 她伸出尚滴着水的手摸上去,只轻轻一碰就疼得厉害。奇怪了,明明刚刚感觉不到疼的。 “凌柒罂,你什么伤没受过?就这点程度,算什么?”她轻笑了一声,眼里的水雾被这笑声退了回去,再无痕迹。 再出去时周彤正打电话,见她出来,本不屑一顾的脸上顿时增了一抹担忧。她急急跟电话里说了句“行了行了我马上就过来,挂了”,便对凌柒罂说:“你怎么样?” 凌柒罂说:“你有事?” “我爸说家里来人了,让我赶紧回去。” “什么人值得你爸这么兴师动众?” “谁知道啊,一把年纪了就喜欢整些有的没的,累死累活的是小的!” “那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也回去了。” “你行吗?” 凌柒罂一脚踹过去:“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别废话,赶紧走!” 周彤仔细端详了一下,知道凌柒罂受了委屈之后一向喜欢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不愿意被人同情,于是也只能说:“行,那我先回去,你要是有事就联系我。”完了又恶狠狠地补一句,“你丫刚刚就该把现在这气势用在对付那老太婆身上,对她客气个毛线啊我去,不就是蒋薇她妈么……”周彤忽然住了嘴,觑了眼凌柒罂,对方已经神色平静地低头看手机。 她暗暗松了口气,说:“那我走啦。” “走走走,烦死了你!” 周彤走出商场,见到自己家的司机已经候在路边,这才回头看了眼,虽然她根本看不到那人。 凌柒罂并不是怯懦,也不是特意对蒋薇的母亲留情面,她只是对一个母亲留情面。她这道坎,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周彤对着商场大门叹了口气,终是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第17章 冷汗涔涔 凌柒罂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了商场大厅,只记得她站在路边拦计程车的时候脑袋一阵一阵犯晕,连忙就近找了张长椅坐下,缓了许久,憋在胸口的闷气才消散些。 街上霓虹闪烁,映着她的眼眸,五彩斑斓。 她却无暇观赏,只愣愣看着街景。这个路段,她一辈子都记得。 当年她就是在这附近,应该是往左边再过去几百米吧,年仅八岁的她右手拿着一个嫦娥形状的糖人,左手抓着一只小绣球。绣球是母亲沈怡心从她的老家带回来给她的小玩具,不大,但是很精致,凌柒罂走到哪里都带着它。 她站在路边等正折回去给她买糖水的母亲。刚刚路过一间糖水铺子,凌柒罂吵着要喝糖水,但是母亲没同意。她刚刚换了三颗牙,其中有两颗是蚀得厉害的蛀牙,家里给她下了禁糖令,手上的糖人也是因为她哭了老半天母亲才给她买的。 而年幼的凌柒罂已深谙母亲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揪着母亲最受不了她一路嚎哭的做法这个弱点,在索要糖水未果之后如法炮制,一路哭过去,母亲最终扛不住她的哭声,认命地回头买糖水。 凌柒罂被要求站在原地等母亲,她看着百来米之外母亲的身影,舔了舔糖人,一辆汽车忽然在她跟前很近的地方经过,鸣了一下喇叭。凌柒罂吓了一跳,手上的小绣球忽然从手上滚落,往马路中央滚过去。凌柒罂看着那小绣球惊险地错开了两辆车子的碾压,心一急,抬脚便往马路中间走去。 随后,急刹车的声音,车子碰撞玻璃破碎的声音。凌柒罂被人推了一把,倒在路旁。 人的尖叫声,议论声,救护车与警车的汽笛声。 所有的声音汇成一张无法逃离的网,将凌柒罂困在其中,凌柒罂越是挣扎,网就收缩得更紧。 凌柒罂终于冷汗涔涔,眼前晃过很多场景,都像大山一样朝她压过来。她透不过气来,趴在椅背上,想寻一个角落小憩,左脸却一下一下抽痛着。 这是蒋薇的母亲给她的。凌柒罂在昏迷前想,如果她的母亲还活着,如果她也遇到了一个强劲的情敌,母亲会不会也跑去对方那里,不由分说地甩那个人一巴掌,然后盛气凌人地警告她千万不要来打扰自己的女儿? 会的吧,天下的母亲都是疼爱自己子女的,不管是非不论对错,作为母亲的,只要有人伤害了她的孩子,那么这个人都是十恶不赦的。 可是她没机会去探讨这个答案,她永远也没有机会。 回忆是一个人对曾经犯错的自己最好的惩罚。 “妈——” 凌柒罂在一片阳光中醒来,脑袋懵了一下,听到一把娇俏的女声说:“小姐你醒啦?” 凌柒罂看过去,一名年轻的护士正端着一个医用托盘,盘子上搁着一个已经空了的药水瓶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凌柒罂刚一张口便立即停住,口腔里一阵撕扯的疼痛,她一时没适应,鼓了鼓嘴巴,缓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天晕倒了,是一位先生把你送过来的,怎么样,现在感觉有哪里难受吗?” 凌柒罂摇摇头,难受倒是没有,就是很疑惑。 “谁把我送来的?” “不知道,那位先生没有透露姓名。” 凌柒罂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等护士将她手上扎着的针拔除,她才揉着自己又麻又痛的手腕,说:“我怎么会晕倒?” “医生说是因为情绪激动再加上有点贫血,注意休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凌柒罂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这么经不起折腾。贫血?难怪最近几天时不时就会晕一下。 伸手摸了摸左脸,已经消了大半肿,然而那疼痛似乎是黏在上面了,消不掉。护士见她的动作,说:“那位先生有帮你冰敷过,不然还没那么快好呢。” “冰敷?” “是啊,昨天啊,你的脸肿得老厉害了,那位先生坐在这里给你冰敷了好几个小时,后半夜才走了。” 凌柒罂更疑惑了,到底是谁把她从大街上送到医院里来的? 找了一下登记信息,凌柒罂见到自己那一栏上很清楚地写着自己的名字,但不见对方的任何信息。她想了想,将那页信息用手机拍下来。回去问一下这是谁的字应该可以查到是谁。 “总经理,凌氏的杨总已经在会客室,您看……” 黎维汀正开着车,对助理的电话感到有些头痛,这凌非的人怎么大早上就过来了?“不是约了十点钟吗,怎么这会儿就到了?” “总经理,前天我们跟杨总约的时间就改了,您口头同意的……” “那就让他先等一会儿吧,我马上就到。” 黎维汀挂断电话,对一旁的张天伶说:“对不起,时间比较急,可能不能送你去咨询室了。” 张天伶伸手帮他拨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笑着说:“我没关系,倒是你,你生物钟一向好,怎么会起晚了?” 黎维汀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捏着眉心,是啊,天知道他怎么就破天荒地起晚了呢?或者说他不是起晚了,因为他根本就没睡!早上从医院驱车赶回家已经五点多,他洗了个澡就六点了,躺下去眯了半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困得不行,可就是睡不着。 凌柒罂迷迷糊糊喊着“妈妈”的模样一直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像梦魇一样。 “没什么,昨晚在路边看到一个人晕倒了,送她去了医院,回去比较晚。” 张天伶说:“那个人没事吧?” “没什么事。” “那个人是有多幸运才能遇上你?”张天伶笑着感慨,黎维汀脸上却有些不大自然。 幸运?那个人恐怕不会这样想。她在昏迷说胡话时可没少骂他。 沈多涵和凌非出差在外,上午才回到家,凌柒罂整晚没回家也压根儿没有人发现。凌柒罂回到家里时沈多涵正在房间里倒时差,凌非却精神抖擞地坐在客厅里看报纸,见她回来,说:“今天几点出去的?阿姨说早上来的时候你就不在家了。” 第18章 立场坚定 凌柒罂捞了个抱枕倒在沙发上,抱枕刚好挡住她的一边脸,然而凌非的眼睛多利啊,她刚坐下他就凑过来,细细看了下,说:“你的脸怎么回事?” 凌柒罂说:“不小心撞到柱子上了。” “那你可真能撞啊!”凌非嘴上虽这么说,眼里却明显写着不信。但是凌柒罂一贯是个嘴巴紧的人,她既然选择了逃避那么他必定是撬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还成,下次你可以破一下我的记录。”想到什么,凌柒罂忽然回头说,“对了,我回国的事情,老头子知道了吗?” 凌非闻言,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她会主动问起父亲,很出乎他的意料。“你希望他知道吗?” “希望啊,他要是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应该不太好受吧?我虽然不能出现在他面前膈应他,但是让他这么堵着也是不错的。” “呵,你这小肚鸡肠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那是,我这个人不仅立场坚定还专一。” “他已经知道了。”凌非眼眸略深,似在思考什么,而他妹妹没有他那么多的想法。 “是么,看来我该做好准备跟他打个招呼了。”凌柒罂自顾自说完,忽然又轻笑了一下,在凌非深沉的目光中转身上楼了。 “你想做什么?柒罂,你现在还对抗不了他,不要自讨苦吃。” “是么,我其实还挺期待他会怎么对我,不过,先说好了,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跟多涵不要插手,我不希望把你们牵扯其中。”凌柒罂倚在楼梯扶手上,回头看着凌非一本正经地说道。 凌非闻言脸色僵了僵,随后垂下眼睛,声音略冷:“柒罂,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不要太过,你要发泄我们知道,但他毕竟是你父亲,不管他对你有多不好,他总归给了你生命。” “是么,”凌柒罂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深奥的言论,低低问了一句,随后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可是,我并不希望他曾经给我生命啊,让一个人这么悲哀地活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她机会来到这世上。” “柒罂……” “凌非,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有时候有多恨他,有多希望他……死。是不是不理解我为什么那么恨他?呵呵,凌非,你知道吗,其实他不要我,这一点我是无话可说的,但是他在抛弃我之后还禁锢我,让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恨他这点。”说罢,凌柒罂不给凌非再开口的机会,快速上了楼。 次日她果真接到家里老管家的电话,对方问她是否有空回去吃个便饭,凌柒罂当时正躺在床上,阳光洒在房间里,落在她的脸上,舒服得她直眯眼。 她食指卷着自己的一绺头发,笑着说:“便饭就不必了,不过要是老头子准备咽气了的话,还是可以通知我一下的,好歹我身体里流着他一半的血,怎么也要回去看着他死不是?” 老管家一噎,凌柒罂就冷哼着挂了电话,隐约还能听到那边摔东西的声音。凌柒罂满意地笑了一声。老管家铁定不敢私自给她打电话,凌卫东应该是在旁边听着的,那么,她的话至少也能让他消化不良个一两天吧。 想到凌卫东那七窍生烟的模样凌柒罂心头就是难以言喻的快活。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根本一点都不在意,毕竟她凌柒罂从小就是个被遗弃的人。扔了手机在床上又躺了几分钟,凌柒罂懒懒散散地爬起来上网找房子,她既然已经回来,那么跟那个人决裂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是时候为自己铺好前面要走的路。 沈多涵站在门边看着她,沉默着,直到她转过身来,见到沈多涵,顿了顿,揉着自己的头发,说:“站在那里多久了?” “从你接电话的时候。” “呵。” 沈多涵默了默,说:“柒罂,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 “你变得比以前更可怕了,以前的凌柒罂虽然刁钻蛮横,但是脸上永远不会露出那么阴狠的笑容,你的心变了。” 凌柒罂笑看过去,并没有反驳。她说:“是啊,以前的凌柒罂还只会哭呢,现在都已经会笑了,这不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吗?” 沈多涵没有说话,只用一种哀戚的眼神看着她。 凌柒罂收起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换上略显沉重的语气说:“多涵,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生存在一个充满了绝望的世界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我不可能不变,以前那个只会哭的凌柒罂,注定是要被用来欺负的,可是我不会一辈子让人欺负。” 沈多涵只看着她,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 凌柒罂的经历她们知道,但是如凌柒罂所说,她确实不懂。她不懂得一个人到底要经历多么可怕的事情,才会连心智都改变了。 公司人事部那边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报到,凌柒罂彼时正趴在床上看房子,回复道:“下周一吧,这几天确实有脱不开身的事情。” 那边说好的,凌柒罂于是继续她“脱不开身”的事情,网上看了半天,相中亲水湾一个一厅一室的小套房,家具齐全,拎包就能入住。凌柒罂看了半天图,最后决定亲自去看一看房子。临走前忽然想到那个匿名救了她的人,忍不住又拿起手机翻了一下照片,那么隽永有力的字迹,会是谁呢?在她的印象里,该没有人的字是这样的。 “你说你到底是谁呢?”她对着手机,喃喃问出一句。 房子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虽然环境有些吵,但好在所处她要租的楼层比较高,倒也不担心噪音的问题。看完房子出来,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凌柒罂最烦的就是这种天气,婆婆妈妈的,要么干脆下场狠的,要么别下,这磨磨蹭蹭能下个几天没个消停的。 她跑至路边,刚要伸手拦车,就看见陈熙远远跟她招手。她歪着嘴角走过去,对方一身运动服,她笑着说:“这鬼天气你也能有兴致打球?”陈熙身上还挂着网球拍。 第19章 毫无办法 陈熙说:“本来是打算打球的,但是临时有点事,天气也变了。” “有什么事?” “刚刚接到东望电话,他妈妈早上出门被一辆车带倒了,现在在医院里,情况好像不太好。本来东望也打算我回去再跟我说,但是伯母在医院里情绪有些不好,东盈不在,就指明要我去照顾。你知道的,东望他妈妈本来就不太看好我们。” 凌柒罂听得嘴角一抽一抽的。得,恶婆婆跟善良媳妇之间的故事。 “她以前那样对你,你去了不会还要被她挑毛病吧?” 陈熙苦笑着,对着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的镜子整理着头发,对着镜子里的凌柒罂说道:“这一年多她对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我的态度也好多了,被嫌弃肯定会的,不过应该不会太为难我,好了,我先走了,改天约你啊。” 凌柒罂在陈熙背后晃了晃爪子。 “哦,对了,蒋薇进医院的事你知道吗?” 凌柒罂正欲转身,听到陈熙这么一句,愣了愣。“什么意思?” “听瑶瑶说前天你们碰到过,之后蒋薇就被送医院里了,圈子里的人的猜测是受了你的刺激。” 凌柒罂嘴角抽了抽:“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威力这么猛。” 陈熙仔细观察了一下凌柒罂的反应,说:“蒋薇这人,你还是不要再去惹她了吧?这两年她母亲的手段越发的狠辣了,凡是蒋薇看不顺眼的她母亲都会想方设法地去干预,我不想你们之间还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毕竟跟这种不讲理的人永远都是讲不通的。” 凌柒罂淡笑:“放心,我有分寸。” 陈熙走远,凌柒罂还在为蒋薇忽然入院这件事感到疑惑。真的是因为她?如果是真的,那她还真的要防一防小人了,说不定哪天上街被车撞了也不知道。 陈熙刚走,凌柒罂便接到周彤的越洋电话,那厮昨天被家里领导押着到了美国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走之前给凌柒罂丢了一句:“快,上我家找我就说有事!”对于应酬这种事周彤一向是持抵抗态度的,然而当时凌柒罂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睡得正香,压根儿没有看到她的信息,等她回过去时,周彤已经关了机,到了中午才接到她的咒骂电话:“凌柒罂你丫的!” 此时周彤应该正在婚宴上,在一片嘈杂声中对凌柒罂说:“你知道蒋薇进了医院的事吗?” 凌柒罂回:“啊,几分钟前刚知道。” “你知道圈子里的人怎么说不?” “怎么说?说她蒋薇是被我整进医院的?” 周彤在那边噎了一下:“你丫还真是……我目前大概听到三个版本,第一,蒋薇怀孕导致忽然昏厥,第二,蒋薇婚前恐惧压力过大导致昏厥,第三,在商场遇到前情敌,被情敌KO入院。” 凌柒罂听到那个“怀孕”二字,脑袋像是有一道白光炸了开来。 对啊,她和何绍阳结婚,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她有什么好惊讶的? 那边迟迟听不到声音,连着叫了几声:“喂?喂喂?” “听着呢。” “你丫突然安静是几个意思?不会是气懵了吧?” “我为什么要气?” “她们那么毁谤你!” “呵,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我还能管得了不成?爱说什么让她们说去吧。” “可我******就是不爽啊,这两天手上总是痒痒的想揍人,那天在商场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人,除了那几个臭****在那边造谣还有谁会知道你们碰上的事?” 这还用怀疑么? 凌柒罂听着周彤那几乎要吃人的咬牙切齿的语调,忍不住安慰道:“好了好了,人贱自有天收,你跟这种人置什么气?让她们自己作去吧,反正我凌柒罂的名声一向也不好,她们不想要脸了我倒也还奉陪得起。” 周彤的暴躁终于质变成爆炸:“你……行,敢情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行,我周彤要是再管你凌柒罂的破事我就是猪!”说完干脆果断地挂断电话。 凌柒罂看着手机笑说了一句:“你可不就是猪么,这话都原封不动说了多少回了?” 摇了摇头,蒋薇那边的破事她不想理,也没精力理,别人要作,她又管不到。于是她打算找个地方吃午餐,她进了一间装潢特别的西点店,点了饮料和蛋糕,一转身就看到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英俊的男人。她一愣,对方已经朝她看过来,脸上同样是不可思议。 想到和蒋薇之间的不愉快,以及蒋母的那番话,凌柒罂心头一突,目不斜视地想走向另外一头的座位。此时店里人不多,店门两侧都是顾客用餐区,左侧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而右侧只有他一个。 见她转头,那男人忽然开了口:“柒罂,我们不能坐下来聊聊吗?” 凌柒罂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站立了几秒。刚刚看他的脸色那么严肃,她还以为他要为蒋薇的事情兴师问罪呢。回来才几天,已经遇上了一杆子她本没预料到会碰上的伤神的事,如今再遇到那几个人,她自然是能躲则躲。可是那人一开口,她浑身的抵抗细胞瞬间就象遭遇了原子弹袭击一样,被炸得一个不剩。凌柒罂一边转头一边认命地想,凌柒罂,你真的就是对这个男人毫无办法。 真贱。 何绍阳一个人坐在里面,一身西装革履的,显得有些刺目。 凌柒罂整顿了一下心情,换上一派轻松的神态,轻快地走到他面前坐下,瞥了眼他面前放着的没有动过的提拉米苏,笑了一下,说:“点了怎么不吃?” 何绍阳顺着她的眼神也看了自己点的东西,是啊,点了怎么不吃?他坐在这里有几十分钟了,桌上的东西却没有动过一口。他与客户谈完事情之后去了医院,在医院里面对两个他无法招架的女人,找了个借口出来,不知不觉就进了这里,点了蛋糕,却没有一丝一毫下口的意思。 第20章 伶牙俐齿 满身的疲惫无处可消遣。 直到见到这个女人出现在前台。 身体里流淌着的倦怠因子像是一刹那找到了一个逃生口,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这个女人永远能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他的生命里。 他将蛋糕推至凌柒罂面前。他不爱吃这个,但是她爱吃。 凌柒罂盯着他的动作挑了挑眉,看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请我吃蛋糕?” “我承受不了这么腻的东西,你能不能帮我分担一些?” 何绍阳问得很随意,凌柒罂却一顿,盯着他的眼睛,默了几秒,忽然说:“你承担不了的东西凭什么推给我?” 何绍阳嘴角不知怎么的就露出一抹笑意来:“你不是女侠么,女侠就应该拯救世界啊。” 他第一次遇见凌柒罂是在A大三号教学楼的超市里,那时正是军训期间,他去买水,忘记带钱,站在收银台前正尴尬,忽然身后一只纤细的手越过他的腰际伸出来,将一张人民币“啪”地一声拍在收银台上,说:“快点吧,后面很多人排着队呢。” 何绍阳扭头看去,后面有多少人排队他是不知道,他只看到一个穿着迷彩服,绑着高马尾的女生正举着一瓶酸奶津津有味地喝着,眼神瞟过收银台,又看向他,眯了眯眼,忽然收银员问了一声:“同学你是要帮他付吗?” “啊,快点快点,待会儿被教官抓到就要罚站了!” 后面传来声音:“柒罂你的女侠瘾又犯了了么?” 女生往后一咧嘴:“女侠救人于水火嘛。” 收银员又看了她一眼,盯着凌柒罂手上的酸奶有些囧囧地说:“同学,下次买饮料要付完账以后才能喝。” 凌柒罂咧了咧嘴,丝毫没有被指责的尴尬:“我都见义勇为帮人付账了,好歹你通融一下嘛。” 后面又传来另一个女生的笑声:“柒罂,不是每个人都买侠女的账的。” 凌柒罂黑了脸:“这不科学啊!” 周围又是一阵笑声。 何绍阳站在门外等那个帮他付了钱的女孩子出来,对方笑盈盈地看着他,未等他开口便说:“怎么,等在这里是要跟我说还钱给我吗?” 何绍阳一愣,被她这么直白的态度弄得脸有些发热。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自来熟的女生,而且一点都不晓得要给别人留点余地。 他只能说:“嗯,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找时间把钱还你。” 后面又有女生笑嘻嘻地对那个女孩子说:“柒罂,帅哥诶,快点留方式。” 那天凌柒罂自然是没给何绍阳留电话,但是何绍阳凭着一张脸,凌柒罂的室友悄悄过来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何绍阳手里,对他挤着眼睛:“哥们儿,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姐姐帮你到这里啦。”说完一溜烟儿跟上大部队,走了。 何绍阳手里拿着两瓶水加上一张便签,看着那个即使穿着跟大家一样的迷彩服却依旧出众的高挑身影,不知怎么的内心就有点雀跃。 回到训练场,教官还没回来,大伙儿坐在原地休息,室友忽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喂,怎么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何绍阳愣了一下,说:“有吗?” “还没有?你的水洒了一半了!” 何绍阳回过神,发现手里的矿泉水真的朝一个方向倾斜着,洒了些许出来。他对室友笑笑,说:“这水不错。” 然后他在室友一脸莫名其妙中咕咚咕咚将水喝下去,嗯,水确实不错。 凌柒罂乍一听到那个“女侠”不禁有些羞赧,她当年干的那都叫什么事儿啊?她干咳了一声,将那蛋糕推回到何绍阳面前,说:“我吞不下这么多,一会儿我的还要上呢,自己点的单,自己吃完。” 何绍阳一怔。自己点的单,自己吃完。自己选择的人生,自己负责。 他垂下眼睛,盯着那蛋糕上面画的一颗白色心形图案,忽然拿起叉子,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心就碎开了。 凌柒罂看了看他的穿着,嘴一咧,问道,“怎么,周末也要上班吗?” 何绍阳一向不喜欢在工作之余穿正装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变了。问完之后凌柒罂在心里默默地想。 “刚刚跟一个合作商谈了点事情。” “不太乐观?”凌柒罂觑着他的表情猜测。 何绍阳抬眼看她,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忽然他笑了一下,说:“没想到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你。” 凌柒罂嘿嘿笑:“你别啊,待会儿被你那个爱吃醋的未婚妻听到又该来找我麻烦了。” 何绍阳脸上一滞,笑容也渐渐沉下来。 “这些年怎么样?”凌柒罂环视了一下四周,嗯,环境真不错,是她喜欢的类型。 何绍阳抬起眼看她,一手闲适地撑着下巴。他笑:“这话本来是我想问你的。” “这个不用讲究什么女士优先的吧?” “呵呵。” 他垂了一下眼,又看着她,眼神清明。 “你还是那样伶牙俐齿的。” “唉,虽然在国外中文说得不多,好歹也说了几十年的国语啊,总不至于话都说不顺。啊,忘了说了,恭喜啊,马上就要升职成人夫了。” 她表情自然语气轻松,何绍阳却在那一瞬眼神沉下来,清明不复。 双方有些奇妙地沉默着,凌柒罂皱皱鼻子。她是真的不习惯这种气氛,刚想开口,服务员端了甜品和饮料过来,凌柒罂笑着道了谢。 何绍阳看着那提拉米苏,眼神闪了一下,淡淡对她说:“还那么喜欢吃这个?” 凌柒罂小小尝了一口,很是满意。 她看向他,点点头:“嗯,当然啊,喜欢的食物是很难改变的。” 何绍阳定定看着她,饶有深意说道:“是吗?” 凌柒罂点头。 何绍阳又问:“那——喜欢的人呢?” 凌柒罂挖蛋糕的动作顿了一下。 “喜欢的人也很难改变吗?”何绍阳追问,看起来似乎很想得到答案。 凌柒罂笑了笑,继续挖蛋糕。 她说:“这个不好说啊,有时候喜欢可是会用完的,比如我一直很喜欢提拉米苏,可是如果哪一天我吃了味道很糟糕的,以后再吃也是会留下阴影的。” 第21章 与我无关 何绍阳闻言脸上微微变色,沉默了半晌,他苦笑道:“那么,有人令你产生阴影了吗?” “哈——”凌柒罂“哈”了一声,却不再说其他。 何绍阳得不到答案也不再追问。其实她给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打量着眼前明媚的女人,不错,是女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短头发的俏皮女孩了。 时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是在她的眼神里,却明显多了几分沉静。 柒罂,你比当年优秀,比当年更美了。 可是,你与我无关了。 沉默良久,他喃喃开口道:“柒罂,那天,对不起。” 凌柒罂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茬,本来略带些不至眼底的笑容的脸顿时变得有些阴沉。她只看着他,不说话。何绍阳抹了把脸,干咽了一下,缓缓说道:“蒋薇她近几年的精神很不稳定,我不能让她出事,所以……” “所以你选择牺牲我是吗?何绍阳,用我的尊严去换她的心情,你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响!” “柒罂,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不知道,何绍阳,我只知道,你今天这句对不起,比你那天的行为更伤人!” 何绍阳悲哀地看着她。 她想到沈多涵说的话,笑了一下,说:“怎么,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变了?” “不是,你没有变,你只是成熟了。” “呵!” “真的,你没有变,变的是我们。” 凌柒罂看向一旁,没有说话。 两个人坐了很久,聊了很久,最后凌柒罂看了看时间,打算回去了。何绍阳提出来要送她,被凌柒罂很委婉地拒绝了。 “还是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何绍阳站在原地,淡笑着。他说:“你跟我太客气了。” 凌柒罂心想,能不客气吗?虽然两人当初是有过一段感情,她心态不错,不至于分了手就连朋友都做不成,可是她是真的不想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要脸了,尤其不喜欢被蒋薇那样的比她还不要脸的人。 惹不起,她还是躲得起的。 “那么,我先走了。” “嗯。” 黎维汀买完水回到车里,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给蒋薇打了电话,对方嘱咐他要及时到,他淡淡应了声,挂了电话。 天伶发来信息,让他带些水果。 昨晚睡得比较晚,早上起得又早,此刻刚到中午他就隐隐觉得开始困了。揉了揉太阳穴,往街边一看,只见一间装潢与相邻商店都不太一样,门面都是用褐色的木质材料装饰,在一排各式现代化气息浓厚的门面当中显得有点鹤立鸡群的糕点店,刚想着是不是可以给天伶买点甜食回去,就注意到店里靠玻璃墙坐着的两个人。 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他看着那两个人相谈甚欢,想到那天蒋薇在商场遇到凌柒罂之后情绪就当场失控,被紧急送去了医院。姨母一边陪在旁边关心着她的病情一边一口一个“贱人”地骂着凌柒罂。 他站在旁边,虽然以前也经常听到姨母和表妹说凌柒罂的不是,那时他对凌柒罂这个人的认识只局限于一个名字,并没有什么感觉,于是也只是听着,可如今不知怎么的再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他心里竟然升起了一抹异样的不忍。 耐着性子听了一个多小时,借口还有事便离开了医院,经过一条街道的时候无意见到街边坐着的一道身影。 他送蒋薇去医院的时候就见到凌柒罂坐在那里,没想到都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还在那里。 在街边人来人往的背景下,凌柒罂的背影看起来无比的萧瑟和孤单。他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还未走近那个女人就见她忽然倒在了长椅上,周围的几个人围着她指指点点。他赶上去,发现凌柒罂已经昏迷。 她脸上的红肿越发厉害,他皱着眉,将她抱起来,轻轻摇她的身体,对方却没有丝毫醒的迹象。 他只能将她送去了医院,一天里面连着进了两次医院,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医生说凌柒罂是因为情绪激动加上贫血才晕倒的,同时问起她脸上的伤,黎维汀站在那里无言以对,后来听了医生的建议,取了冰袋给她敷脸,这一敷就是几个小时,后半夜才离开。 夜里他无数次听到凌柒罂喊“妈妈”,他觉得奇怪,一个不可一世的女人竟然会对母亲如此依赖? 他沉思着,忽然听到凌柒罂骂了一句:“黎维汀,你滚。”他才瞬时反应过来,他到底在干什么?这个女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就算他是出于愧疚以及同情把她送到医院,此时也早已尽到了自己的该尽的责任,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里听她说胡话。他重新冷了脸,将手上的冰袋往垃圾桶里一丢,离开了医院。 他那天在机场看到何绍阳那样对凌柒罂,以为何绍阳对她已经没了旧情,可是如今这情况…… 何绍阳……和凌柒罂…… 两个人不知在聊什么,凌柒罂笑得很开心。 黎维汀被那笑容刺到,只觉得一阵头疼,看向凌柒罂的眼神不由得又冷了几分。 凌柒罂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刚刚打包的蛋糕忘记拿了,重新回到蛋糕店里,刚到门口,迎面走出来一个人。凌柒罂看着那人愣了一下,对方看到她并没有什么表情。那日被打的耻辱如潮水般涌上来,凌柒罂面无表情地越过他,手伸向门把手。 “凌小姐。”黎维汀忽然叫她。 凌柒罂停下来,扭头看着他。 黎维汀脸色依旧冷漠,淡淡看着她,眼神复杂。凌柒罂等了几秒,听到他说:“不知道凌小姐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聊一聊。” 凌柒罂歪着头,实在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聊的。但是既然对方开口,那就听听也无妨。 黎维汀深深看着她,说:“何绍阳跟我表妹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知道吧?” 凌柒罂觑着他的神色,面上一冷。所以他是来说这件事的? “知道。” 第22章 有缘无分 “我不知道你跟何绍阳之间有过什么样的过往,但是凌小姐,我想哪一个女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还跟前任纠缠不清。在你回来以前小薇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但是最近她的抑郁症比以前严重了,我想,这跟凌小姐脱不了干系。” 抑郁症?蒋薇有抑郁症? 脑海里自动回放蒋薇那歇斯底里的行为,鲜红的血液又一次漫过双眼。 因为有抑郁症,所以蒋薇的所有病态都情有可原,即使她扼杀了别人的幸福,她也是值得理解和同情的? 她有病她就有理了? 震惊只维持了几秒,凌柒罂平静下来,嘲讽的笑意又忍不住露了出来。蒋薇有抑郁症,跟她凌柒罂有什么关系? 她挑挑眉,似笑非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害你表妹犯病了?” “难道那天不是你说要破坏婚礼?还有,Steven突然称病拒绝给婚纱再做新的调整,不也是受你的挑唆么?”那天听Tracy的意思,虽然有点抱怨蒋薇的再三挑剔,但还不至于说拒绝做生意,就是这个女人的原因对方才会提出拒绝。 婚期近在眼前,临时出了这样的意外,听阿姨说蒋薇为此气得几天没吃好饭。 黎维汀看着她的反应,皱着眉。对方听到他的话之后除了那短暂的怔然,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甚至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愧意。听说凌柒罂和蒋薇很小的时候就一起上学了,认识那么多年,听到蒋薇因为她而抑郁症加重,她就是这种反应?这女人的血真的是冷的吗? “我挑唆设计师不做她蒋薇的生意?” “难道不是吗?”黎维汀一脸质问的样子。 “呵——”凌柒罂冷笑,还真是,证据确凿啊。 “所以你想怎么样?” 黎维汀冷着脸,语气也很冷。他轻轻敲着桌面,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她。” 凌柒罂不怒反笑,一双眼睛尤为明媚。周彤说过,她的眼睛很美,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眼睛一眯,鲜明的眼部轮廓微微聚拢,狭缝里露出的光令人惊艳又胆寒。 “比如说呢?怎样才不算打扰她?要我去死吗?” 黎维汀顿了顿,对她说话的语气有些不满。他是想跟她好好谈的,但不是用这么极端激烈的方式。然而他还没说什么,对方又冷笑着出声了。 她挣开了他的手,双臂环着胸,满脸的趾高气扬。 “我家住城东她家住城西,我们之间就算是直线距离也有好几十公里,你这话未免说得太好笑。我不去打扰她?我一不主动去惹她而不主动去找她麻烦,这样还算是打扰她的话,我还真是只能说声抱歉了。” “凌小姐嘴上说得磊落,倒是请你行为上也干干净净才好。” 凌柒罂气懵了头,只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男人,粗粗喘了一口气,冷然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黎先生,如果除了这个没别的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再见。” 凌柒罂拿起东西,傲然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维汀盯着那人走出去,转身的时候发现店里的几个店员和顾客都盯着他看,愣了一愣。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跟她吵了起来…… 晚上和何绍阳蒋薇吃饭,黎维汀趁着蒋薇上洗手间的空当,问了何绍阳:“你跟凌柒罂现在还有联络?” 何绍阳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显得有些讶异,愣了一下之后,轻笑道:“嗯,上午还碰到过,怎么?” 黎维汀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见何绍阳眼神坦荡,没有任何遮掩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于是点头道:“没事,就随口问一下。” “你跟她认识?” 黎维汀听到何绍阳发问,停了一下,何绍阳确实不知道他跟凌柒罂那几次接触,何况他跟凌柒罂也确实算不上认识,只是彼此知道姓名的陌生人罢了,于是他摇头说:“倒不算,就是听阿姨和表妹提得比较多。” 何绍阳了然,苦笑道:“一定听别人说了不少她的坏话吧?”尤其是蒋薇和蒋母嘴里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黎维汀听到这句话心下觉得奇怪,看得出来何绍阳对凌柒罂的感情还没断干净,这个他表示理解,但是何绍阳刚刚的反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何绍阳的意思是,蒋薇和阿姨对凌柒罂存在不正常的偏见? 脑海里忽然蹦出那日凌柒罂对姨母说的那番话,犹豫了一下,黎维汀看着何绍阳,说道:“你跟凌柒罂……当年为什么会分开?” “呵——”何绍阳轻笑着,带着淡淡的嘲意,眼睛看着蒋薇离开的方向。谁知道呢,明明两个人如胶似膝,分开几个小时就忍不住要打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这么爱,怎么还是分开了呢? 他想他永远都忘不了凌柒罂看着他的那种眼神,状似平静,深处却翻滚着浓浓的恨意。是了,凌柒罂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别人负她? 她今天还能像个朋友一样跟他平静地聊天,大抵已经算是对他的恩赐了。 “大概是有缘无分吧。” 明明是云淡风轻的语气,黎维汀却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不甘和无奈,心中大致明白一些什么,虽然觉得不愉快,但也不再多问。 周一凌柒罂加班到七点多从公司出来,站在风里等着车。沈多涵给她打电话问她到家了没有,凌柒罂说还在外面,沈多涵于是说:“你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去吧,今天阿姨请假了,我跟凌非在外面有饭局,家里没人做饭。当然你愿意自己做的话那就没什么事了。” 凌柒罂思量再三,决定在外面吃。 当她孤家寡人地走向将近两公里外的步行街时,一辆黑色宾利以迅疾的速度从她身边经过,溅起来的水花落在她光裸着的脚踝上。 “Shit!”凌柒罂沿用着在国外养成的习惯咒骂了一声,看向那车子,总觉得有些熟悉,忽然瞥见那车牌号,想起来那日从曾巩那里出来见到黎维汀开的就是这辆,于是她连骂都懒得骂了。 第23章 彼此见证 那什么,素质啊! 刚到步行街附近,忽然被一个人拉住,她有些无语地看着那个显得激动异常的年轻女……孩子,没错,女孩子,虽然她的年龄值得真正的小孩子尊称她一声“阿姨”。此女的打扮尤为……粉嫩,粉色的连衣裙,粉色的发箍,粉色的高跟鞋,幸亏还算有点理智,不至于连手上的包都是粉色,而是百搭的黑色。 由于此女常年粉色着身,爱粉色成瘾,那程度简直是恨不得连饭都能染成粉色。于是她在高中的时候有个特别喜人的外号:粉红女郎。 粉红女郎此时正抓着凌柒罂的手,一双眼睛发出野狼一般的光亮,激动得不能自已。 “柒罂,真的是你啊!” 凌柒罂说:“没错真的是我。” 粉红女郎又说:“真的是你啊!” 凌柒罂说:“嗯,你没看错。” 粉红女郎继续说:“真的是你啊!” 凌柒罂终于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复读机吗?” 粉红女郎羞涩地笑了一声,上来揽住凌柒罂的脖子,激动地说:“我之前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凌柒罂已经无力回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待粉红女郎终于恢复正常,不再把凌柒罂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搂住时问,凌柒罂说来吃饭的。粉红女郎顿时兴奋了,说,“是吗?你也没吃饭啊?刚巧我也是,我们一起吃吧?” 凌柒罂想着反正一个人吃饭挺没意思的,又是老友相见,吃顿饭总是应该的,于是说好。 然后粉红女郎就带着凌柒罂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门,凌柒罂左右看了看觉得形势不对,问:“不是吃饭吗?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怎么看都像娱乐场所啊。 粉红女郎说:“就是吃饭啊,你有所不知,这里虽然是歌厅,但是五楼的中餐绝对会让你惊艳!” 唔,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凌柒罂一路跟进去,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结果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粉红女郎推开包厢门的刹那凌柒罂只觉得今天她一定是出门前没看黄历,行大运了! 里面正欢闹着的人见有人陡然推门进来,都朝这边看。这一看不得了,大家见凌柒罂来了,顿时跟疯了一样。 “是柒罂啊!来来来,到哥哥这边坐!”是高中一个男同学,凌柒罂不记得他名字,只记得他姓周,外号叫棒子。 “天哪天哪,昨天还念叨着你呢,今天就见着了!哎呀,几年不见比当年又漂亮不少!” 凌柒罂冲几个叫得夸张的男人一笑,回头瞪了一眼依旧装无辜的小女人,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说:“你他妈不是说来这里吃中餐?” 粉红女郎眨着眼睛,一脸纯真地说:“是啊,在中国吃什么不是‘中餐’?” 凌柒罂长天长叹,深刻觉得看脸真的很不靠谱啊! 她人还没走进去,就已经有一个熟悉的女人直接蹦了出来,上前一把抱住她,熊抱。 凌柒罂摸摸她的头,说:“小琪啊,这么想姐姐啊?” 周小琪松开她,一脚踢过去:“滚!” 凌柒罂“哈哈”笑一声,说:“生气容易变老哦!” 周小琪笑骂着,抱怨她无声无息地出国,抱怨她出国了无声无息。抱怨着抱怨着就哭了起来,凌柒罂只能抱住她,将她往里面带,同时对那边坐着的唐钧说:“哎,你老婆哭成这样子你管不管啊?” 唐钧这才走上来,微笑着,说:“你不在的这些年小琪一直念着你呢。” 凌柒罂说:“那不能怪我啊,你老婆身在曹营心在汉只能怪你魅力不够!” 唐钧和周小琪齐齐翻了个大白眼。 凌柒罂落座,环视了一下周围,笑意刚到嘴角,忽然见一个黑着脸的男人正坐在最边上的角落里,面色不豫地正看着她。 这边正跟朋友谈话的黎维汀见她忽然出现,也不由得一怔。怎么他的圈子里面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他不知道? 僵持片刻,凌柒罂忽然兀自笑了一下,转过脸去跟几个高中同学聊天。几年未见,而凌柒罂高中时又是个男女通吃的人物,此时上来找她叙旧的人自然不少。 场上的人闹了一会儿,凌柒罂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周小琪和唐钧订婚,这会儿召集了一班子朋友庆祝呢。 周小琪挪着屁股抛弃了未婚夫转而奔向凌柒罂,把凌柒罂身边围着的两个男人轰走,靠着她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膀,笑着感慨了一声:“唉,真没想到你还能来。” 凌柒罂说:“订婚为什么没有联系我?说好的彼此见证呢?” 周小琪说顿时怒了:“我哪里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啊?出国了换号码也没见你联系我,现在跟我说什么彼此见证,我见证你妹啊!” 凌柒罂:“……”唔,几年不见周小琪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周小琪把麦递过来,凌柒罂默默看着她手上的话筒,接了过来,然后转递给身边的陌生男人。 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秒,无言地将话筒接了过去。 “我说你们聚会除了吃饭唱歌就没点新意了?”凌柒罂一得空就开始吐槽,手上也不闲着,捞过一只抱枕就搂在怀里,另外一只手伸向周小琪,把她的整理地妥妥帖帖的头发愣是揉成了一个鸡窝。 周小琪大叫了两声,“啪啪”在凌柒罂手臂上打了两下。凌柒罂甩着手,检查了一下“伤势”,上面两个清晰的掌印越来越红,看得她有点发怵。 “啧,下手真狠。”她揉着伤口小声骂道。 “你该!”周小琪恶狠狠骂了一句,瞪了一会儿,忽然凑上来,用力抱住她,凌柒罂“嘿嘿”两声。“这太主动了吧?” “你丫一声不吭这一走就走三年,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得了,回来干什么?墓地比较便宜吗?” 凌柒罂:“……”能不那么犀利吗? “还有,听说蒋薇何绍阳那两个贱人结婚你也打算去?你脑袋被轮子碾过吗?让你去你就去?回国忘记把脸带回来了吗?” 第24章 坦白从宽 凌柒罂:“……”能不打击人吗? 周小琪还想再说,却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心虚地看了那边一直安坐着的黎维汀,见对方看着一个方向正出神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 眼睛嚯地睁得老大,周小琪犹豫了一下,对凌柒罂说:“你回来已经见过何绍阳了是吗?” 凌柒罂瞥她一眼,点了点头:“见过了。” “不会打起来吧?” 凌柒罂骂了声“有病”,转头往沙发走过去。 周小琪粘着跟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想了想,又问:“真的不会打起来吧?” 凌柒罂不耐烦地说:“你有毛病吧你?你跟方鑫见面会打起来吗?” 周小琪冷不丁听到她提起自己初恋的名字,在凌柒罂的脑门敲了一下,同时也放下了心。不会打起来就好…… 凌柒罂一声不吭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待在周小琪怀里,听着她损,最后估计是周小琪终于骂够了,也没什么可以再骂的了,看怀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放开她。 “你在想什么?” “在想应该先回答你哪一个问题。”凌柒罂有气无力,一副任君蹂躏的模样。 “滚!”周小琪笑骂,末了又说,“柒罂啊,在国外这几年,没有找几个长着胸毛的洋帅哥?” 凌柒罂挤出一个笑,伸手捏着周小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拉出来,悬在半空,倏忽放下。 “麻烦把你猥琐的眼神收一收。” “有是没有?坦白从宽啊。” “啧,”凌柒罂嫌弃地瞪着她,把她又一次揽上来的手拍开。 “有啊,怎么没有,外国帅哥那么多,不多钓几个哪里赚得回我来回路费是吧?怎么,你要是想出轨,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介绍几个?” “啧,这个过几年再说。” “行,到时候你记得找我。” “好说。” 凌柒罂坐直了身子,伸手给自个儿倒了杯果汁,四周看了眼,问道:“怎么有些人我不认识?”凌柒罂看了眼刚刚接过她话筒,此刻正在深情唱着英文歌的男人。唔,真帅,但是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指了指黎维汀,问:“我出国之前怎么没见你跟他还有交集?” 周小琪顺着凌柒罂的视线看了对面正与人聊天的黎维汀一眼,说实话她跟黎维汀也不算熟。黎维汀在国内待的时间不算长,她也是去年在唐钧的生日宴上才第一次见到这个浑身发着光的男人。 那时刚上任不久就让天正的市值增长了三十多个点的黎维汀在滨海市可谓风光无限,经常有报道拿他做文章,奈何天正这个年轻的总经理行事低调,照片是禁止刊登的。铺天盖地的报道持续了几个星期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黎维汀的身份也更加神秘。 周小琪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黎维汀的时候,黎维汀身上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本该刻板的穿着却挡不住他浑身的英气,一双狭长的凤眼一眯,整个场上的女性都移不开视线。 可惜这人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冷清的,自带一股疏离之气,因此周小琪跟他并没有多少交集。倒是唐钧因为何绍阳的关系,跟他越来越熟稔,时不时会约出来吃个饭打个球,一来二去她见他的次数也就多了。 周小琪疑惑道:“黎维汀跟你大哥是高中同学,关系好着呢,你竟然不知道他?” 凌柒罂一愣:“凌非?” “嗯,听说黎维汀十来岁就没了父母,性子又比较寡淡,朋友不多。高中那会儿就属你大哥跟他走得最近了,连多涵都知道他,你竟然不知道?” “……”凌柒罂眨巴眨巴眼,盯着黎维汀完美的侧脸出了会儿神。 凌非比她大两年,在小学的时候跳过一次级,因此后面一直比凌柒罂高出三届。她上初中才回到北京,那会儿凌非上高中。之后她上高中,而凌非已经到了滨海市上大学,两人的时间和空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开了一样,对于凌非的朋友圈子,她其实是完全游离在外的。 见凌柒罂不言,周小琪忽然叹了声:“也难怪,这可是一个贵气公子哥,比较难接近的类型。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洛杉矶,你出去那年才回来的。我也是最近才跟他往来多一点。” 说着打量了凌柒罂一眼,又朝黎维汀看过去,周小琪摸着下巴,觉得这两个人放在一起竟然意外地合拍,于是说:“要不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还真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个霸气一个冷酷,看你们相爱相杀日子应该也挺有滋味儿的。” 凌柒罂“靠”了一声,说:“行了吧,我跟这种人命里犯冲,靠近了没好事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找这种!” 周小琪笑道:“话别说那么死啊年轻人,以后的事可难说!没准儿人家分了手或者离了婚找上你呢?” “我看着就一张备胎的脸吗?”她不爽道。 “不,你看着就一张后妈的脸!” “滚蛋!” …… 过后有男人过来找凌柒罂搭讪,坐在她右边的位置,递给她一杯调好的鸡尾酒,殷勤道:“美女怎么称呼?”刚刚听周小琪说过名字,但是记不住,这个女人的名字有点拗口,叫什么七什么,不知道是哪些字。 凌柒罂接过酒,没喝,只是看着,笑眯眯地回道:“直接叫美女我更喜欢。” “哈哈,果然爽快!” 凌柒罂眨眨眼,不知道他这个“果然”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又说:“我叫孙文涛,美女方不方便给个联系方式?” “为什么?”凌柒罂眨着眼睛问,显得有点无辜。 “你说呢?”男人的语气有点暧昧,凌柒罂同样暧昧地抿了下嘴,将手上的酒又递回去。 “你喝完啊。” 男人没接,笑着说:“这是你的酒。” 凌柒罂一笑:“不,是你的酒。” 男人爽朗地大笑两声,接过酒来一口闷,完了以后还特意将酒杯倾倒过来,双目炙热地盯着凌柒罂。“这下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了吗?” 第25章 静观其变 凌柒罂无辜地眨着眼,说:“我有说过你喝了酒就给你吗?” 男人一噎。 旁边看着的一哥们此时爆笑出声,对着那个叫孙文涛的男人笑道:“小琪说得对,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凌柒罂笑眯眯地想,她是不是应该回去多看点书? 偶尔有认识的人过来跟凌柒罂搭讪,没说两句就能扯上何绍阳以及蒋薇,凌柒罂就是智商情商再不怎么拔尖也知道,这些人在拐着弯儿找她不痛快。 于是在又一个人提到“当年你跟何绍阳”时她很客气地回了句:“同学,想问什么直接问好了,我看着心情选择回答你,不用这么九曲十八弯地跟我绕。” 来人本只是想打探下凌柒罂对于何绍阳跟别人结了婚她的态度,没想到凌柒罂突然来那么一句,顿时脸上尴尬了。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样,那你是什么意思?来,我们好好说一下。”一副狼外婆哄骗小孩子的神情。 “……” 那人看准时机找了个借口躲开,凌柒罂的世界从此安静了。 那边的黎维汀身边的人上去唱歌,得了空的黎维汀又开始对凌柒罂行注目礼。凌柒罂全程觉得有两道视线搅得她不得安生,于是她趁粉红女郎和周小琪没空搭理她的时候终于走向了黎维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黎维汀对她的来意有些莫名其妙,听到她说:“黎维汀,其实我在这里挺恶心你的吧?” 黎维汀淡笑:“你知道就好。” 凌柒罂“啧”了一声,轻笑着,很欢快:“那怎么办?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膈应别人,你不是说过我尽喜欢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么?怎么,感觉如何?” 黎维汀说:“感觉?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你同时在几个男人间游走还能游刃有余,凌柒罂,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凌柒罂眼神冰凉地看着他,正想说话,忽然听到旁边一阵骚动。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凌柒罂闻声看过去,愣在那里。来人在几个男人的簇拥下走进来,见到她也是一愣。 场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两人对视着,没说话,周围知道内情的人一时不敢吭声,不知道的也一脸迷茫地两两相望着,满眼的疑惑。直到唐钧对何绍阳说了声:“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 何绍阳在唐钧身边坐下,看了隔着一米远的凌柒罂一眼,说:“你什么时候到的?” “有一会儿了。”凌柒罂喝了一口酒,将酒杯拿在手上晃了晃,彩色的果酒晃得她莫名的眼晕。 何绍阳又说:“我没想到你会来。” “是啊,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 “……” 粉红女郎和周小琪靠在一起心怀忐忑地观望着那边的情形,自从何绍阳出现以后她们两人就不由自主地凑到一起小声说着,那两个人怎么会碰到一起。 粉红女郎诧异地问:“我不知道你们还请了何绍阳!早知道他也来的话刚刚我碰见柒罂就不会把她叫进来了,现在好尴尬啊!” 周小琪看了一会儿,凌柒罂那厮正旁若无人喝着果酒,包间里灯光昏暗,凌柒罂又刚好坐在一个比较暗的地方,此时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想了想,周小琪对粉红女郎说:“静观其变吧,柒罂一向是豁达的人,未必就会觉得尴尬。人家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我们现在这边急了,那就太杞人忧天了。” 粉红女郎点头,谁知话音刚落,那个叫孙文涛的男人从洗手间回来,乍一看见何绍阳坐在那里,顿时笑开了,走过来扬声说道:“咱们的准新郎官儿也来了啊,唐钧,行啊你!” 凌柒罂安坐着,听到一旁的何绍阳在沉默了几秒之后说:“刚好今天没事就过来了。” 孙文涛乐呵呵地打量着他,说:“这人逢喜事就是气色好啊,你之后就到唐钧,哎,我这份子钱一下子要送出去两份,亏大发了!” 何绍阳盯着凌柒罂看了几秒,对孙文涛说道:“你也赶紧找个女人结婚不就能拿回来了?” “嘿嘿,我倒是想啊,这不是我看上的都名花有主吗!”说着扭过头来看着凌柒罂,说道,“好不容易看上个近在咫尺的,问人家要号码人家没理我!哎,我的心好疼!” 凌柒罂笑骂了一句:“演,你继续演,我有个认识的导演,完了给你介绍过去拍电影去!” 孙文涛配合道:“演男一号吗?” 凌柒罂一脸认真地说:“也可以,不过那个导演一向喜欢拍老少配的戏码,你觉得你要演小的还是演老的?” 孙文涛捂着胸口作受伤状,说:“难道我看着已经老了吗?” “唔,那演小的吧,导演估计会找个刘奶奶来给你当女主。” 孙文涛一口老血喷出来:“我还是演老的吧,我已经老了!” 凌柒罂笑眯眯:“你承认就好。” 那边老三笑出声来,对孙文涛说道:“哎,涛哥,今天第二次了啊!” “滚!” 那边周小琪和粉红女郎皆是松了口气,幸亏孙文涛上来闹了一下,不然气氛得多尴尬呀。 粉红女郎想了想,张罗大伙儿玩游戏,凌柒罂缩在角落里本想安静地待着,未料棒子朝着她吼:“柒罂你快点过来坐,我们这群人里就属你最能玩了,你不来都没味道了!” 棒子和粉红女郎那几个人是知道凌柒罂和何绍阳的那段过往的,因此都不太敢安排座位,站在旁边干等着,凌柒罂随意拉了张凳子坐下来,说:“坐啊,站在那里还能继续长高不成?” 棒子和粉红女郎对视了一眼,望了眼凌柒罂身边缓缓坐下来的何绍阳,默默地找了个位子坐下。 然而大家围坐在一起之后却在玩什么游戏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粉红女郎想玩零零七,而孙文涛和棒子一致表示要玩国王游戏。 何绍阳拿着一副扑克牌把玩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忽然说:“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第26章 花式洗牌 众人没有意见,凌柒罂淡淡瞥了他一眼,见他动作熟练地将手里的扑克牌取出来,抽牌,洗牌,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周小琪的一个高中女性朋友看得有些痴了,叹了一句:“太帅了……这么流畅的动作我只在电影上看到过,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真人这样洗牌……” 棒子嗤笑,不屑道:“那是你没见过柒罂玩儿,我们这几个论玩牌没有一个玩得过她的。你别看何绍阳现在这样,跟柒罂交往以前他可是纯良得连斗地主都不会玩,这些不还是柒罂教他的!” 围坐在一起的十一个人除了凌柒罂跟何绍阳不见异色以外,其他人均是一愣,有人诧异有人迷茫。 那个女人恍然大悟状:“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们之间有种莫名的默契,原来真的是一对儿,刚刚听说两位快结婚了,恭喜恭喜!” “刷——” 一叠扑克牌刷拉拉从何绍阳手中掉落,执牌的人僵了一瞬,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场上一下子变得死寂,气氛十分诡异。 说话的女人心里凉了一下,见粉红女郎和棒子等人的脸上露出悔恨交加的神色,一时不解,茫然地看向周小琪,周小琪却翻了她一个大白眼。 在全场静默了好几秒之后,何绍阳淡淡地说:“抱歉,一时失手。” 弯腰想将牌捡起,凌柒罂却已经先一步俯下身去。 何绍阳静静看着她的后脑,忽然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凌柒罂抬起头来看他,何绍阳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我来吧。” 凌柒罂无所谓地说:“就几张牌而已。”说罢又要伸手去捡,何绍阳却扣着她的肩膀不放。 凌柒罂有些愠怒,一点小事值得这么较真吗? 谁知何绍阳说:“我自己制造的残局,我自己收拾,不用你管。” 凌柒罂愣了一瞬,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方才漫不经心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说:“OK,你来。” 何绍阳缓缓松开抓住她肩膀的手,慢慢俯身下去。 凌柒罂盯着他的左耳,听到旁边周小琪的同学咳了声,她转过头来,对那还在尴尬之中走不出来的女人说道:“美女,你刚刚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是一对儿,不过只是曾经而已。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会觉得我们看着有默契呢?” 女人显得有些局促,自己说错了话难怪周围的人表现那么奇怪。心中有些歉然,她干笑着说:“我随口说的,你别介意。” 凌柒罂撑着下巴说:“那你的随口也太准了一点儿。” 见凌柒罂神情自然坦荡,丝毫没有介意的神色,女人一颗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暗自舒了口气。 凌柒罂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对面的黎维汀脸上,对方面色依旧发黑,凌柒罂撩了撩耳际的头发,冲他挑了挑眉,对方淡淡别过脸去。 凌柒罂暗笑一声,此时何绍阳已经捡好牌直起身子,凌柒罂伸手过去,何绍阳看了她一眼,将牌递到她手中。 凌柒罂随即来了个花式洗牌,左右手间几十张扑克牌来回流动,牌距均匀而不失整齐。眨眼间凌柒罂的手已经转了几个来回,一张张扑克牌在她纤长灵活的十指上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一连串动作帅气得令人眼花缭乱,那女人又讷讷发出赞叹:“我的天啊!” 孙文涛和老三也是头一次见一个女人能玩牌玩得那么得心应手,一时间也张着嘴巴傻呆呆地看着,听到那个女人发出赞叹,嘴里应和道:“凌小姐,你是女人没错吧?” “哒”的一声,凌柒罂已经玩够了,将洗好的牌搭在左手心里,托着牌伸出手去,说:“抽牌吧。” 不知何故,凌柒罂托着牌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好几秒都没人有所动作,顿了顿,凌柒罂自己先取了两张牌。 “怎么,到这里就怵了?游戏还没有开始呢!”正要抽回手问他们怎么回事,身边的何绍阳第一个在她手上随意抽取了两张牌。 正看着两人发愣的人们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伸出手来取牌,每个人都假装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 只剩最后一个人,凌柒罂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黎维汀,挑了挑眉,对他说道:“怎么,你要退出吗?既然来了就别扫兴。” 棒子也笑道:“是啊黎先生,既然来了就尽兴玩儿嘛!” 黎维汀这才伸出矜贵的右手,拿了凌柒罂手中最上面的两张牌,同时送过去一个复杂的眼神。凌柒罂当做没看到,将手伸回来,也摸了最上面的两张牌。 第一回合棒子遭殃,被罚着做了十个青蛙跳,红着一张脸回到座位上。 棒子对惩罚主意的凌柒罂喊道:“柒罂啊,风水轮流转,你给哥哥小心着点儿!” 凌柒罂笑眯眯道:“其实我本来想让你去亲洗手间的门的。” “靠!” 见棒子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凌柒罂一边洗牌一边说道:“愿赌就要服输嘛,来,作为补偿姐姐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棒子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啧,你听不听吧?” “讲!”反正不听白不听。 凌柒罂于是继续洗牌,一边任由别人取牌一边一本正经绘声绘色地对棒子说道:“从前有个人是个傻子,别人问他什么他都说没有,问他吃饭了吗他说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没有。对了,你听说过这个故事了吧?” 棒子摇头:“没有啊。” 凌柒罂将牌递到他跟前,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是吗——” 还没反应过来的棒子忽然听到周围的人大笑出声,尤其是之前吃了凌柒罂闷亏的孙文涛更是笑得发了颤,指着棒子说道:“难兄难弟啊,哥儿们!” 反应过来的棒子终于笑着骂出了声:“靠!你连哥都敢耍?” 凌柒罂自己摸了两张牌,说道:“我这不是已经耍了吗?你竟然还问这种问题,果真是——”是什么后面又不说了,因为棒子的眼神已经把她后面的话杀死在她喉咙里了。 第27章 欺人太甚 这一回是周小琪和棒子同点数最小,周小琪这种玩惯了的人自然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棒子却哀嚎了:“我他妈今天走的什么运啊?” 凌柒罂笑嘻嘻道:“老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棒子捧着胸口做吐血状。 吵吵嚷嚷又是几轮过去,在一片安静中凌柒罂翻出两张4,而何邵阳翻出一个J和一个K。凌柒罂输得毫无悬念,当然也博得那几个幸灾乐祸的家伙一阵喝彩。 凌柒罂盯着那两张牌有些头大,孙文涛却乐得直拍手,说道:“我说什么,这就是命啊!来来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何绍阳捏着那两张牌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某一个点,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凌柒罂随手甩开那两张牌,朝何绍阳摊开手:“真心话吧。” 凌柒罂扫视了一周,除了黎维汀依旧深沉得令她无端觉得厌烦以外,其他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何绍阳会问出什么问题。 凌柒罂眼睛一垂。 也是,一对曾经的恋人这么狗血地坐在一起,换作是她她也很想围观一下,毕竟谁不喜欢看热闹呢?反正看热闹的人又不用负责,笑够了就可以挥一挥衣袖潇洒退场。 可是,又有谁会在乎呢?当事人都不在乎。 等了许久不见何绍阳提问,旁观者们都有些浮躁了,老三拍着桌面呼喊着:“这么深思熟虑,何先生难不成是要为大伙儿报仇吗?” 凌柒罂抬起眼,何绍阳正盯着她的眼睛,末了一笑,说:“为民除害是女侠干的事,我一介白面书生可不敢揽这个活儿。” 凌柒罂怔然,旁人听得一头雾水,她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当年他们玩游戏,永远都是她当女侠,去抢何绍阳扮演的白面书生回去当压寨相公。 千山万水的等候,何绍阳终于开了金口:“我结婚,你会来吗?” 凌柒罂愣了一下。 周小琪倏忽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瞪着何绍阳,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扬声说道:“何绍阳,你别欺人太甚!” 何绍阳没有理会她,周小琪也很快被唐钧压着坐了下来。 周小琪不满地挣扎了一下,对试图阻拦她的唐钧说道:“干嘛?我有说错吗?蒋薇视柒罂为眼中钉肉中刺,没见面都恨不得吞了她一样,这见了面还不晓得要闹成什么样子!” 转过脸对何绍阳大声说道:“这种情况你要柒罂去干什么?诚心要她被羞辱是吗?” 气氛尴尬无比,粉红女郎绞着手指,想控制一下,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也觉得周小琪说的没错。转眼看何绍阳,对方跟被施了诅咒一样直直盯着凌柒罂,丝毫不理会周小琪在旁边闹成什么样子。 凌柒罂对周小琪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以前周小琪可是何绍阳的骨灰粉,她跟何绍阳吵架闹矛盾的时候周小琪没少朝何绍阳伸出她纤细的胳膊肘,这会儿倒是跟八辈子的仇人一样了。 说实在的,何绍阳跟谁结婚她都一定会到场,除了蒋薇。奈何这两个人大概如蒋母所说的一样,大概缘分是上辈子就结下来的,命中注定凌柒罂需要两番衡量一场,到底是豁达点前去祝福,还是关上门来给他们画个圈圈诅咒几番。 他问她会不会去,她自己也问了自己无数遍,到底会不会去。 所以,她实诚地说:“不知道。” 也许那天她要加班呢?也许那天她不舒服呢?也许,那天她已经死了呢? 毕竟世事那么难料。 她可不敢随意许下承诺。许一个承诺就往自己背上扣一块巨石,她傻了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学会如何卸下包袱偷个懒,可不能再傻回去了。 承诺这种东西,在生活里其实只是很小的,可有可无的东西。 然而当你对一个人许下诺言之后,你自己把它当一笔债,别人也把它当一笔债,无奈的是你觉得你欠别人的,别人觉得你欠他的。所以,那些许诺的,不是骗子就是傻子。真正能做到的,都是不会许诺的,有许诺的时间,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对于她的回答何绍阳也没说满意或不满意,只微微笑了一下。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一轮就这么揭过去的时候何绍阳又说:“我倒是希望你不要来的,因为以后我不想去参加你的。” 一句话说得很轻,可是凌柒罂每一个字都听到了。 她失神地看着他,他也望着她。彼此看着对方却不发一言,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好像又有点无话可说的感觉。 凌柒罂想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曾经朝夕相处,分开一刻都觉得煎熬的两个人,有一天会无话可说,到了这种相视无言的地步。这中间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他们谁都知道,可是谁都不明白。 一旁黎维汀忽然插进来一句话:“我也希望你不要去。” 凌柒罂扭过头去,随着黎维汀的开口,所有人都默默看着她,颇有点众矢之的的感觉。那加起来的二十道审视一般的视线让她浑身犹如小虫在啃噬,她解脱不得,只能尽量僵硬着身子。 凌柒罂说:“如果我非去不可呢?” 黎维汀说:“你随意。” 凌柒罂眯了眯眼,黎维汀虽然参与到了游戏中,但是那么多轮下来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动作也总是不紧不慢,作为一名参与者,却给人一种他只是在旁观的感觉。 将桌面上的扑克牌揽到手里,又开始翻来覆去洗牌。 她看着黎维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你的车牌号是不是9888?” 黎维汀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微微颔了颔首:“怎么?”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一下。”说完之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粉红女郎嘻地笑出声来,说:“柒罂你又开始想什么鬼主意了?黎先生你可得小心点了,每次柒罂露出这个笑容就表示你要遭殃了。” 黎维汀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是吗。”完全是敷衍的语气。 第28章 借刀杀人 粉红女郎见他有些漫不经心,想着这人确实如传闻中的那样,不是容易接近的人,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倒是凌柒罂开玩笑一般对她说:“青青,你当着我的面这么堂而皇之地往外拐你那小胳膊肘,是觉得我对女人就会心慈手软是吗?” 粉红女郎眨眨眼,说道:“是啊,你不是一向对女人有保护欲嘛!” 凌柒罂哈哈笑两声,孙文涛饶有兴趣地问:“怎么,凌小姐原来还喜欢当护花使者?” 凌柒罂说:“是啊,我一直觉得我一定是男胎女投了。怎么,要跟我学几招把妹的办法吗?” 孙文涛呵呵一声,凌柒罂将牌递到黎维汀跟前,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黎维汀,是你先惹我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黎维汀伸出手,凌柒罂盯着他,忽见他也莫名笑了一下,拿了最上面两张牌。凌柒罂挑了挑眉,自己刚取出两张,牌还没看忽然听到黎维汀说:“等一下。” 其他看了牌的人莫名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黎维汀捏着两张牌,刻意牌面朝下,递到凌柒罂面前:“你对自己的运气打几分?” 蹙了蹙眉,凌柒罂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想做什么?” 黎维汀说:“我敢打赌,这一轮我手里的牌一定是最小的,而你的是最大的。” 凌柒罂心头一跳,愕然地看着他。 粉红女郎笑道:“你的意思是柒罂会使诈吗?” 孙文涛也说:“不会吧?” 没人回答他们,凌柒罂眼睛闪了闪,听到黎维汀接着说:“你怎么说?” 凌柒罂顿了顿,笑道:“就算是,你又想怎么样?” “游戏有游戏的规则,如果你明目张胆地使手段,那自然是要接受应有的惩罚。” 凌柒罂无声地看着他。她刚刚确实在洗牌时动了点手脚。黎维汀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一直是最后一个拿牌,而且每次只拿最上面的两张,要动点手脚让他输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一直以为他玩得漫不经心,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手段竟然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会吠的狗不咬人,可怕的就是这种闷声不吭,却冷不丁亮出獠牙的人。 黎维汀见她迟迟不出声,笑了笑,说:“凌小姐,不如我们交换一下牌如何?如果我猜错了,那么即使我的牌不是最小我也认罚。” 两人就这么对峙起来,身边何绍阳灼灼的目光投过来,凌柒罂只觉得浑身受过鞭笞之邢,咬着牙盯着黎维汀,忽而笑了一下,将牌丢出去。 “好吧,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刚刚我确实对你手上的牌使了点诈。这轮算我输,你打算怎么罚?” 黎维汀一笑,身子往后倚回去,依旧是一副闲散优雅的样子,凌柒罂只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将牌一丢,牌面翻过来,两张刺眼的A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孙文涛眼疾手快翻过凌柒罂的牌,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一个大鬼一个K!敢情你俩众目睽睽之下却避过我们的眼睛暗地里干起来了啊?凌小姐,你这手法太厉害了,佩服佩服!我以为你只是牌耍得漂亮,没想到真有两把刷子!” 凌柒罂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被他这么一说,她作弊的行为倒像是变成她玩牌实力的证明了。 黎维汀这时说:“我的牌不是最大的,就算要罚也不是我来给你出题目。这样,”他眼睛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孙文涛的脸上,说,“不如就孙先生来出题吧,他的牌最大。” 凌柒罂暗吸一口气,盯着黎维汀的脸在心里骂了一声小人。 孙文涛是这么多轮下来输得最狠的,此时怨念应该比谁都深。刚刚她使诈的行为被孙文涛知道了,他肯定会在心里怀疑之前自己并不是因为运气不好,而是凌柒罂有意为之。 这么一来他的怨恨就深了,罚她这个罪魁祸首也一定不会手软。 丫好一招借刀杀人! 何绍阳淡淡望了眼对面的黎维汀,又看了眼凌柒罂的侧脸,默不作声地端起跟前的清茶。 凌柒罂不喜欢在外面喝酒,以前在一起时每每有聚会玩游戏,她若是输了都会耍赖让他帮忙挡酒,他不在的时候,她就喝茶。 薄唇在某个隐约显露出淡淡唇印的地方覆了上去,似有熟悉的味道被舌尖的味蕾捕捉到。 心里某根被隐藏得很深的弦莫名触动了一下,胸腔底下传来一点痛意。 视线再一次落在凌柒罂身上,看到她的左手时,何绍阳滞了一下。 有些错愕地看向她紧抿着的唇,何绍阳忍不住扭过头去打量对面的黎维汀。对方面沉如水,一抹成竹在胸的神色却遮掩不住。 凌柒罂一贯要强,即使慌张也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知道的人会觉得她淡定,其实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凌柒罂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抿着嘴,左手的拇指会按在食指中间的一节上。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凌柒罂会对使手段,还会感到紧张? 孙文涛捏着一张黑桃K,满目的心痛,对凌柒罂说:“可等到你个常胜将军输了!说吧,选什么?” 凌柒罂将视线从自己那被强行征用的杯子那里挪回来,顿了一下,说:“真心话已经玩过了,这回大冒险吧。” 孙文涛笑道:“你知道人的嫉妒心可是很恐怖的,往往对那些一直得势的人特别嫉恨,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仇富吧?” 凌柒罂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仇富,但是我知道你这么绅士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我。” “哎,你这么给我戴高帽子让我怎么办啊?”孙文涛哀嚎。 凌柒罂但笑不语,想着这人已经被自己逼进了胡同里,总不至于真的太为难她,谁知孙文涛一拍桌子,说:“行吧,我把惩罚权交给老三!那厮可念叨了一整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了!” 无辜的老三躺枪,眨着眼睛骂孙文涛卑鄙,然后在凌柒罂开口以前先人一步:“先说好了我不是绅士啊!” 第29章 主动请缨 众人笑喷。 凌柒罂有些无奈,只能等着他说要求。老三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说:“这样吧,你随便找场上一个人舌吻一分钟,完了之后要给出评价,不然你就去把卫生间的门亲十秒钟,怎么样?” 凌柒罂跟周小琪同时开口:“你丫太狠了吧?” 老三差点掀桌子:“我刚刚连地板都亲了!” 周小琪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凌柒罂。粉红女郎笑道:“哎,我不介意跟女人接吻的啊,要知道柒罂你可是我整个高中三年的梦中情人啊!” 众人又是哄笑,凌柒罂无声地看了一会儿,有些头疼。 这种游戏换作是几年前的凌柒罂玩的话兴许还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见得多了,接吻什么在她看来实在是太纯良了。 只是几年前在电影院门前蒋薇自杀的一幕至今还不时入梦,她怎么可能真的随意拎个男人就吻下去,等会儿吻出来第二个蒋薇怎么办? 眼睛环视了一圈,默了默,打算站起来耍赖算了,反正耍赖这种事情凌柒罂做得多了,大不了去亲厕所门。忽然对上黎维汀挑衅的眼神,凌柒罂顿了一下,嘴角慢慢扬起笑意。 条条大路通罗马,既然在牌的顺序上动手脚整不到他,那就换另一种方式。 可是她站起身来,手却被身边的何绍阳一把拉住。宽厚的手掌传来热度,凌柒罂心中骇了一下。她侧目,眼神淡漠地看着他,四目相对,谁也读不懂对方眼里到底装着什么。 凌柒罂笑了一声,说:“怎么,你也要跟青青一样主动请缨吗?” 老三在那边喊:“绍阳,你家里的那位可是会吃醋的哦!” 何绍阳一顿,慢慢将凌柒罂的手放开,低声说:“你可以拒绝。” 凌柒罂沉默了一下,牢牢盯住他阴郁的脸。 那日在机场,他也是用这样的神情对着她。 多年以前凌柒罂就曾经对何绍阳这样说过,何绍阳,你知道你最可怕的是什么时候吗? 何绍阳说不知道,凌柒罂说,我最怕你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何绍阳笑她心虚,凌柒罂当时解释说,不是的,是因为小时候我每次犯了错之后,我爸爸都是用这种眼神盯着我。 那种带着凉薄和谴责的眼神,是她最受不了的酷刑。 只是他又忘了,他忘记的东西太多了。 心头丝丝拉拉疼了一下,她揉了揉自己刚刚被抓过的手腕,脸上那点没来得及浮现的哀戚被云淡风轻掩下去。 她说:“我为什么要拒绝?不过是个游戏而已。”说罢站立了几秒,瞥到对面一直沉默看着她,脸色明显沉了不少的黎维汀。 对方的眼神已经露出几分凌厉。作为蒋薇的表哥,黎维汀可谓是尽职尽责。为她扫路,为她当那默默守护的神。 她暗自笑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走向黎维汀,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附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你不是觉得我恶心吗?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没有最恶心,只有更恶心!” 说罢一把跨坐在他的腿上,揪住他的衣领就吻下去。 勉力把她推开,黎维汀愠怒道:“凌柒罂你疯了么?” 凌柒罂舔了舔嘴唇,野性十足。 不理会他带着火光的视线,转身回去看了眼那群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人,笑道:“一分钟到了吗?” 周小琪大声说没有,于是凌柒罂扭回来,对黎维汀说:“你看,她说一分钟还没到。”说罢又强势地吻了上去,完全不给黎维汀反应的时间。 完全就是强吻。 黎维汀对她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猛然间被衔住,整个人呆若木鸡,只感觉身边一阵吵闹声。 鼻尖被挤压着,呼吸有些不顺畅,嘴唇更是被一股狠力堵着,他僵持了一会儿,想要挣脱,但是下一瞬就有一条滑溜溜的软舌滑进了嘴里。 一群人被凌柒罂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傻傻看了十几秒才有人回过神来,不知是谁开始倒计时。五十,四十九……十五,十四…… 一阵幽香飘进被挤压着的鼻子里。 想把她强行伸进嘴里的舌头顶出去,却变成了与她舌尖纠缠,两个人以一种极度暧昧的姿势缠在一起。黎维汀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睁着眼睛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 凌柒罂的气息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僵硬,暗地里却有什么蛰伏的东西蠢蠢欲动。 周围的声音逐渐变成统一整齐的计时声。 一分钟变得很漫长,那几个人越到后面喊得越大声。 黎维汀不知身边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只知道就在他即将窒息的时候眼前忽然重现光明。过亮的灯光刺进他的双眼,他睁开眼睛,看到凌柒罂正以一种性感的姿势擦着嘴唇往后退去。 他动了动,唇上一片水渍,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已经听到凌柒罂在一片欢呼声中笑着说了一句:“感觉还不错。”说罢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了黎维汀一眼。 黎维汀木然地看着她,唇上一片火热,那女人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笑着回答粉红女郎的问题。 视线稍稍偏移,何绍阳果然已经冷了脸,垂着眼睛,手指一下一下在桌面轻轻敲着。那是他生气时惯有的动作。 孙文涛对凌柒罂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敬佩的神色,赞道:“黎先生一向有滨海市身价最高的黄金单身汉之称,凌小姐不愧为女中豪杰。看来刚刚你对我还算是仁慈啊!” 粉红女郎嗤地一笑,毫不留情地揭穿道:“她哪里是对你留情啊,分明就是她看黎先生长得帅动了恻隐之心好吗,大学时柒罂爱帅哥的性子可是尽人皆知的。十年如一日啊,柒罂!”后面这句是对凌柒罂说的。 孙文涛大概是觉得很伤情,一脸哀怨地说:“少打击人啊姑娘!” “我不是打击你,我只是说出事实。” 孙文涛朝凌柒罂一笑,说:“我相信凌小姐绝对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第30章 余情未了 周小琪和粉红女郎闻言均对孙文涛露出一副“你很傻你很天真”的表情。 喝完酒的凌柒罂这才眯着一双眼睛,像只小狐狸。“就是,我怎么可能是那么肤浅的人!” 孙文涛顿时露出得意之色,只是下一秒凌柒罂又说:“其实这位仁兄底子不错,都说胖子是支潜力股,你们就不要以貌取人嘛。” 孙文涛:“……我不到一百八!” “你是说身高还是智商?” 孙文涛泪奔:“流氓啊!” 一群人笑的笑疯的疯,正说得热闹,身旁的何绍阳忽然一声不吭站了起来,拎了凌柒罂的胳膊:“你跟我出来一下。” 凌柒罂只愣了一瞬,被他半拖半拽地拉了起来,众人见状不由错愕地盯着他们。周小琪反应最快,一手抓住凌柒罂的右手,紧张地对何绍阳说:“你想干什么?” 见状孙文涛老三等人更疑惑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周小琪怎么老把何绍阳当敌人一样?一副生怕他把凌柒罂怎么着的样子…… 左看看右看看,只见粉红女郎和唐钧等人都一瞬不瞬盯着何绍阳,而在周小琪出声阻拦之后何绍阳也没有松手的迹象。 气氛一时间无比尴尬,包厢里的音乐此时不知怎么的也特别应景,刚好结束了,四下更是安静得出奇。 凌柒罂两手被人一左一右拉着,眨了下眼睛,手挣了挣。 周小琪对何绍阳怒目而视,见他迟迟不肯松手便又厉声问了一句:“何绍阳你到底想干嘛?” 何绍阳蹙了蹙眉,说:“我只是有话想跟她说。” 凌柒罂也挣开了周小琪的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笑道:“乖,不要紧张。” 说完转过头对何绍阳说:“其实我不知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能不能先松手?我左手前年出了车祸骨折过,你那么用力很可能会断的哦。” 何绍阳面色一变,松了她的手紧张问:“怎么会出车祸?” 凌柒罂手得到解脱,揉着自己的手腕,隔了几秒才朝何绍阳云淡风轻地笑道:“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你……”何绍阳被她堵得说不出话,紧皱着眉瞪着她,那眼神像是要生生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孙文涛见状“哎哎”两声打着圆场,将何绍阳拉着想坐下来,说道:“我说嘛,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哥们儿,今天咱们算是难兄难弟,都栽在凌小姐手里了……” 凌柒罂瞥他一眼,似笑非笑,还在揉着自己的手腕。 周小琪警戒的状态还未解除,唐钧拉着她的手臂,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被周小琪一眼瞪了回去。 几个人坐下来继续玩游戏,大家都竭力把刚刚发生的事当做没发生,但是毕竟气氛已经回不去了,十来个人里有小半是心不在焉的。 虽然没有人退出游戏,但是大家也都不约而同的尽量不要把陷阱往那几个磁场明显不太对的人身上下。周小琪输了一回,拎着唐钧来了个舌吻,凌柒罂有一搭没一搭喝着酒看得津津有味,嘴角一直挂着一丝笑意。 待有人问周小琪感受,憋红了脸的周小琪把手指往凌柒罂一伸,说:“她说是什么感觉我就是什么感觉!” 凌柒罂一挑眉,一本正经地开始耍流氓:“你确定?我刚刚可是都有反应了呢!” 唐钧和老三一口酒喷出来,呛得咳嗽声此起彼伏,周小琪还来不及骂人这边何绍阳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对唐钧说了句“抱歉,我先走一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回过头来愣愣看着凌柒罂和唐钧,一脸茫然。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粉红女郎和周小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凌柒罂。而凌柒罂则是淡定地闷下一口酒,目不斜视冲老三说道:“再来!” …… 黎维汀垂着头坐在那里看着剩下的人继续玩着游戏,唇上那滑溜溜软绵绵的触觉像是渗进了皮肤里一样,擦半天也散不去。 看了眼依旧沉浸在游戏里的女人,被她脸上的笑意刺得双眼发疼。他扯了扯领带,有些呼吸不畅,想到凌柒罂刚才说的话,一股无名之火又从某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又过了许久,黎维汀到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了个电话回来,本想跟唐钧说一声打算回去了,却看到本来正在里面玩游戏的凌柒罂此时正面色平静地倚在过道的墙上,头微微后仰靠在墙壁上,左手支着右手肘,正单手把玩着一只银灰色的手机。 见他过来,凌柒罂朝他笑了笑,收了手机正打算往里走去,黎维汀忽然在她身后开口:“凌柒罂。” 凌柒罂站立不前,扭过头来看着他。 “这样做你很有成就感吗?” 凌柒罂问:“你指的是什么?” 黎维汀不吭声,凌柒罂假装醒悟,挑着眉意味深长地长长“哦”一声,说:“看来你刚刚是被恶心到了?真是我的荣幸!” 黎维汀站立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隔壁包间里隐隐约约传出一点鬼哭狼嚎的声音,而眼前这个女人却像是把喧嚣都摒除了一样,神情有些愉悦,脸上外泄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说:“你这招借力打力用得漂亮。” 凌柒罂挑了挑眉。“我借谁的力?又打的是谁?” “你刚刚那招不是做给何绍阳看的?” 凌柒罂脸上有那么一瞬出现了被揭穿的尴尬,但是下一秒那不自在的表情便消失殆尽,黎维汀不得不感慨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真的不是一般强大。 她一笑,说:“跟聪明人相处就是不费劲儿,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做给他看呢?” “你认为他对你余情未了。”他很笃定地说,“他对你余情未了,所以你与另外一个男人亲近,这对他就是最好的报复。” “是啊。”凌柒罂嘴角一直吟着一丝笑意,笑意却不至眼底,反而是有一种淡淡的伤感。 第31章 以牙还牙 她说:“我就是赌他对我余情未了,我就是利用你来报复他,你不是说我蛇蝎心肠吗?我不坐实这四个字,岂不是太委屈自己了?说到底,你不觉得责任都在你吗?” “你不仅心理战术打得好,还会玩踢皮球了?” “呵,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呢,你刚刚不也是很享受?” 黎维汀心一紧,又听到凌柒罂那略带玩味的声音说:“黎维汀,别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装给谁看呢?我跟你无缘无故,第一次见面把我当仇人,第二次见面就当着我的面跟别人说我坏话,第三次……就不用我说了吧?相比之下,你对我这么针锋相对字字珠玑,你有什么权利?比起你们家那些人的做派,我自认实在是太良善了。” 黎维汀冷漠地看着她,眼里风起云涌,万千情绪却是凌柒罂读不懂的。 “是么?”黎维汀淡淡吐出两个字。 凌柒罂还在愣神,忽见黎维汀快速朝她伸出手来,她一惊,身后却退无可退。 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掌住,右肩被禁锢住,瞳孔一阵紧缩。凌柒罂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黎维汀覆住嘴唇,整个人顿时傻在那里。 滚烫的唇舌交缠着,阳刚的男性身躯毫不怜香惜玉地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唔……唔……” 挣扎几下未果,凌柒罂瞪着眼睛闷哼出声,却惹来黎维汀更用力的禁锢。抬腿想踢过去,又被黎维汀先人一步用腿压制住了。 凌柒罂整个人像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神智在黎维汀带着明显攻击性的动作下逐渐瓦解,缺氧的感觉逐渐强烈。 包间门不知被谁拉开,里面走出来的人看到这景象,尖叫了一声,随后用力关上门,躲了回去。 凌柒罂忽地回过神来,在黎维汀唇上狠力咬了一下,对方闷哼一声,猛地松开对她的桎梏往后退了一步。 凌柒罂破骂道:“黎维汀你有病吗?” 黎维汀学着刚才她在里面的那个擦嘴唇的姿势以手背抹了一下唇上的液体,气息微乱。“凌柒罂,这叫以牙还牙,难道你不懂?” “你!”凌柒罂从小到大遇到的人无数,还是第一次遇上黎维汀这种难缠的角色。别人说她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她眼前这一个比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气蒙了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凌柒罂一怒之下对着黎维汀的膝盖狠狠踢了一下,大叫了一声,转身进了包间拿自己的包。 粉红女郎正跟里面的人说着黎维汀和她在门外激吻的事,忽见她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愣愣看着凌柒罂火速拿了自己的包又出去了。 周小琪讷讷看着粉红女郎,说:“青青,我觉得柒罂这回碰上对手了……” 凌柒罂无视站在包间门外的黎维汀,连电梯都懒得等了,直接从安全通道狂奔下五楼,心中的慌乱逐渐平息。 正暗骂着黎维汀神经病,没想到一出歌厅大门就被一只手攥住,往一个方向拉过去,凌柒罂惊了一下,待看清楚那人之后便没了动静。 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角落,忽然被拉着自己的人狠力往墙上一推,紧接着眼前一黑,唇上被用力吮住。 凌柒罂怔了两秒,轻而易举地将眼前的人推开,何绍阳踉跄了一下,见凌柒罂正在擦嘴唇,不由得一阵恼怒,上来抓住她的肩膀,低声吼道:“凌柒罂,你在报复我!” 凌柒罂不动,也不挣扎。她轻飘飘地说:“我报复你什么?” “你刚刚那行为算是什么意思!” “哪个行为?是推开你,还是吻黎维汀?” “你……” “何绍阳,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何绍阳心里一痛,他拧着眉看着眼前的人,声音是他熟悉的,气味是他熟悉的,可是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他已经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三年来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了。如果不是,为什么她们会那么像,如果是……那为什么她会变得那么陌生?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那个心思单纯的凌柒罂到底去了哪里?”何绍阳心痛地说,手上的力道也松开了些,被凌柒罂轻松地挣开。 她撩了撩耳边的头发,语气里没什么温度,她说:“心思单纯?不,凌柒罂的心思从来不单纯,或者,你认识的那个凌柒罂,已经死了。” 凌柒罂直视他的眼睛,彼此的眼球里折射出熠熠星光。 她语气无比平淡地说:“何绍阳,你放开我。” “柒罂……” 凌柒罂安静了几秒,何绍阳脸上的沉痛她不是看不见,只是她不想在意。她甚至有些残忍地说:“何绍阳,不要用这种语气叫我,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对我余情未了,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这种感觉,挺恶心的。” 何绍阳后退两步,满目悲怆。 他到底还是伤到她了。 当年那个全心全意依赖他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满身刺的坚强的玫瑰,再也不需要他了。 这不是他最希望见到的么?他用尽了一切不想用的蠢办法,逼她放弃他,逼她忘记他,可是他一点也不希望她恨他。他对她的心,她应该懂的,却不需要懂。 他的家庭,还有蒋薇,都是他不能承担的重量。光是这些人这些事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哪里还有能力去求两全? “你恨我?” “我不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 “你恨我抛弃你,你恨我负你。” 凌柒罂冷笑:“这有什么好恨的?合则聚不合则散,我为什么要恨?何绍阳,我不恨你。”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你过得好吧。” “凌柒罂,你真狠。” “嗯,对,我真狠,所以你干嘛还要在这里跟我废那么多话?” 何绍阳依旧拧着眉,凌柒罂盯着他看了几眼,说:“你就当我这人小肚鸡肠,就当我是在报复你吧,毕竟那天在机场你给了我那么大的难堪,总不能让我一直将那口气忍着,今天我们算是两清了。” 第32章 别为难她 何绍阳眉目凝重地看着她,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是也双方都很默契地不再开口。晴了一天的天空忽然下起小雨,凌柒罂说:“下雨了,我先走了。” 而何绍阳也没有再挽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挽留,挽留之后,又能做什么。两个世界根本没有接轨的人,谁能留得住谁? 雨水滴落在凌柒罂的眼角,看起来像一丝泪。 何绍阳,去过你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来管我了,要狠就狠一点,要断就断干净一点,这样优柔寡断的,算什么? 两个人,一个站在那里犹如石像,一个背着他的方向,渐行渐远,终于不在平行时空有交集。 灯光里,站在不远处目睹一切的黎维汀徐徐走近,雨丝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头发上,与他墨黑的发丝缠在一起,最终融成不分彼此的一个整体。 心绪难平。 何绍阳缓缓扭头,神色失落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黎维汀说:“如果那么放不下,为什么还要答应跟小薇结婚?” 何绍阳自嘲地说:“这是我的命。” “你可以尝试着逆转。” “我尝试过,可结果是我母亲死了,蒋薇疯了,黎维汀,你让我还怎么敢尝试?我还有多少东西可以失去?”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允许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你?” 何绍阳看着地面。 黎维汀继续说:“如果是真的不敢再有想法,就应该远离她,你这样让表妹和姨母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何绍阳依旧看着地面。 雨越下越大,很快便将两人淋湿。黎维汀等不到他的回答,转身去取车,何绍阳忽然在他身后轻声说:“维汀,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与别人没有关系,你……不要为难她。” 黎维汀只顿了一秒,终是面无表情地朝停车场走去。 不要为难她?他又何尝不希望她不要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还没有无所事事到无故去刁难一个女人的程度。 凌柒罂被这个意外的聚会弄得心烦意乱,打了车坐在后座开着窗子散心里的於气。晚上九点多,马路上汽车川流不息,到了这个路段车子莫名少了许多。 凌柒罂眯着眼睛想着刚想黎维汀的话,心里越发气恼。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用力闭了闭眼,车子忽然朝旁边猛地转过去。凌柒罂身子一倾斜,听到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脑袋晕乎了一下。 一直跟着的那出租车不知为何一头撞在了路边的灯柱上,凌柒罂赶过去时车里的两人已经昏迷不醒。 凌柒罂立即打了电话报警,拉开车门看到后座那女人的脸时,不由愣了一下。 医院里,床上的人虽然只是受了点轻伤,但是还处在昏迷之中。凌柒罂跑前跑后办了住院手续,重新回到病房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病人床头放着的手机响起来,凌柒罂眼疾手快将手机拿起,转身出了房门,将噪音隔离在外。 待看清来电显示,凌柒罂只觉得心头有一万匹羊驼在狂奔。 接通电话,那头说:“天伶,我……” “我什么我?你女人躺在病床上呢,第一医院22号住院楼509室,过来速度点!” 那头消音了几秒:“凌柒罂?” 凌柒罂“哼”了声,干脆果断地挂了电话。 几十分钟后凌柒罂如愿见到那个嘴角上还带着伤的男人带了一脸夜色赶过来。她守在病房门外,黎维汀一见到她便蹙了眉,凌柒罂看得只想骂娘。 将张天伶的手机丢给他,拿起包欲走,手臂却被攥住。 黎维汀抿着唇,看了眼里面躺着的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伶现在怎么样?” 凌柒罂甩开他的手对他挑衅道:“想知道?求我啊。” 黎维汀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凌柒罂瞥了眼他迫人的面色,唇上那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分外刺眼。默了默,凌柒罂将手机递给他,说:“出了点车祸,轻微脑震荡,还有一点皮外伤。” “她为什么会出车祸?” 凌柒罂见他用一种探究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她,心里一动,气上心来:“天灾人祸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跟你解释?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黎维汀收回视线,推开房门打算走进去。凌柒罂白了他一眼,忽然拉住他的手臂,黎维汀眉心蹙着,回过头来。 凌柒罂朝他伸出手说:“治疗费住院费七千一,零头就算了,麻烦还我七千块。” 黎维汀身上当然不会带那么多现金,刷刷给她写了张支票,凌柒罂翻了个白眼,说:“还要我自己去取,太麻烦,我给你个账号你转给我吧。” 拿过黎维汀的手机,快速地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顺便拨了一下。黎维汀看了她一眼,她说:“别误会啊,这个手机号码是我的支付宝账号,记你号码是为了防止你赖账。” 黎维汀无声地接回自己的手机,凌柒罂一转身,忽然又扭回来对他说:“对了,你的嘴唇……挺性感的。”说完指了指他受伤的位置,挑衅地笑了一笑。 “……” 黎维汀望着那背影,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深夜回到家,凌柒罂在客厅里喝了杯热水打算回房去,经过凌非的房门时却隐约听到一点不太和谐的声音。 顿了两秒,耳朵带着一抹莫名的红溜回到自己房间,匆匆洗了个澡便蒙着头睡下了。 次日早上起来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昨晚还“打得火热”的两个人正剑拔弩张又悄无声息地对峙着,客厅里流淌着一股硝烟弥漫的气息。 凌柒罂站在门边愣了愣,看着那开着的电视,又看看正在沙发两头各踞一端的两个人,默了默,问:“怎么了?” 沈多涵已经在沙发上站起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事。”说完看向凌非,神色更加淡漠,“希望我刚才说的你能考虑一下。”就往楼上走去了。 第33章 一夜春梦 凌非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面色很差。凌柒罂隐隐觉得事态严重,看着沈多涵离开的方向,又看向静坐在沙发上扮死尸的大哥,脚步挪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喂,你们到底怎么了?” 凌非睨了她一眼,说:“没你事。” 凌柒罂嘴角抽了抽,翻着白眼,捞了个枕头抱在怀里,说:“说得好像你们的事我想管一样。” “你要是不想管的话现在就不会说这句废话。” 凌柒罂:“……”好吧,她从来斗不过这个男人,毕竟人家比她多长的那两年不是白长的。 “爱说不说,反正你们俩就这样干耗着吧,看谁能耗得过谁,我可跟你说啊,最近我可是听说多涵跟一个公司的总经理走得挺近的,你当心着点。” 凌非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说:“当然,那总经理还是我哥们。” 凌柒罂面无表情:“……好吧你赢了。” “对了,什么时候辞了你那破工作去公司报到?” 凌柒罂眼一瞪,用一种真诚的语气问道:“凌非,你成年了么?” 凌非凉飕飕地瞥过去一眼。 “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那么天真的想法,啧啧!” 凌柒罂往楼上走,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过两天我可能就要搬出去了,有什么要说的吗?” 凌非显然一愣:“搬出去?为什么要搬出去?” “唉,总不能一边嫌弃我花着的这些钱姓凌还一边继续心安理得地花吧?既然没有跟老头子低头的打算,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赖着。”其实是不能再继续堂而皇之地当电灯泡。 凌非会意,想了想,说:“有什么需要就跟我提,我的钱并不都是爸的。” “有个哥哥就是好啊!”凌柒罂感慨完毕,往楼上走,忽然听到凌非说,“柒罂,我真羡慕你。” 凌柒罂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凌非疲倦地按住额头,凌柒罂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凌非重新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 羡慕你,羡慕你洒脱,想要什么就能去追求什么,而不是像他,连爱一个自己爱的人的权利都没有。 沈多涵躲在半掩着的门背后,听到凌非对凌柒罂说的最后那句话,两行苦涩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是啊,真羡慕凌柒罂,以前她只觉得凌柒罂可怜,现在她也忍不住开始羡慕起那个本该被人同情的妖孽来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嘈杂的音乐,破碎的灯光,各色折射着不同面庞的酒水,随处可见的拥吻的人…… 黎维汀在黑暗里摸摸索索,缓慢地往里面走进去。他绷紧的面皮显示着他所有的不高兴,呛人的脂粉味让他几乎难以忍受,随时都有一种转身逃走的冲动。 他怎么会来这里? 黎维汀一边往里走一边恍恍惚惚地想着,自己明明不喜欢这种地方,又到底为了什么到这里来着?右脑一阵一阵地疼,就是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个鬼地方。他松了松沉色的领带,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一边想着转身离开的可能性。 刺鼻的混合味道让他有些眩晕。 然而心里的排斥拦不下修长的双腿。 狭窄的过道里三三两两缠在一起的男女让他寸步难行。他挤着人墙往里走,眉头越蹙越深,捂着鼻子咳嗽一声,一扇门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猛地把他往一个包间里拽了进去。 天旋地转间,心头的惊讶使他差点叫出声来。 柔光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天旋地转之后,轮廓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只是光线太暗,那人又背着光,他只能看到一个线条流畅的人影。 “你……” 喃喃着想出声,那纤纤玉手揪住他已经扯得松垮的领带,莫名熟悉的馨香往鼻腔里涌进来。 他被那人柔柔地推在墙上,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迅速靠上来一个人,微喘的气息混着一句轻柔撩人的话:“你终于来了。” 很熟悉的声音…… 心房被那声音搅得像一团棉花,熟悉感来得莫名其妙。 他还是想不起来这个女人是谁,只是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他感到很满足,仿佛心间所有因为疑惑和不解产生的漏洞全部被那声音堵住,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他一直想不起来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心里有个缺口,却同时被这个声音填补上了。 他是为了她而来,这个像藤蔓一样缠在他怀里的女人。 他发干的喉咙干咽了一下,任由怀里的女人抱着,对方略带酒香的气息朝他的脸上暖暖地喷洒过来,他忍不住伸手环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一边极力克制着因为那个女人吻在他脖子上而挑起来的欲望,一边哑着声音问着:“你是谁……” 黑暗里,他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纤细,高挑,魅惑…… 很熟悉,但到底是谁?他不知道。 对方对他的问题没有回答,而是踮起脚尖,双手抓住他的衣领,从他的耳朵一直吻到下巴,所过之处留下大片水光。 情-欲被轻易挑起,他低喃一声,对方柔软的唇覆上他的,带着酒香和一丝甜意。他没有时间再问,只深深沦陷在这个充满酒精和女人馨香的吻里,身上每一个细胞里的情-欲因子都被轻而易举地挑起。 周围温度越来越高,他的手慢慢从女人的腰际伸进衣服里,徐徐往上探去。手掌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温软的玉,他闭眼感受着,对方忽然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他忍不住低哑绵长地“嗯”了一声,想将她搂紧,而那人忽然挣开他的怀抱。 怀里的温度骤失,他有些错愕。 莫名心悸了一下,想伸手去抓住那像鱼儿般滑手的人儿,而手刚伸出去,黑暗里一声冷笑响起:“黎维汀,装什么正人君子,你刚刚还不是很享受?”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凌柒罂充满讽刺的声音似乎还在房间里回荡…… 意识到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个带着情-欲色彩的恶梦,黎维汀喘着气,懊恼地将手指插进头发里。 “Shit!” 第34章 人中龙凤 天正集团十五楼3A小会议室。 营销部的总监领子上别了个麦克风,正站在投影仪下腰背笔挺地测试着仪器设备,末了摘下麦克风,呼呼喘了口气,用手掌给自己打着扇,指着门口刚走进来的两名女员工说道:“你们给个人去催催,这茶怎么还没有准备好?等会儿会议就要开始了!” 三十岁出头,一身娇俏黑色职业装扮,长发过肩的赵姐毕恭毕敬地回了声“我马上就去”转过身,一边无声骂着“毛病”一边翻着白眼。 “不过是个小采访,又不是没有大报社的主编来过,王胖子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见一旁的女人没有回答,赵姐碰了碰她的手臂,说道:“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凌柒罂的视线从一张宣传海报上移回来,手上还抱着一只小纸箱,闻言,一脸思考瞬间换成了嬉皮笑脸。 “那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嘛,你要原谅总有些人是没见过大海的。” 赵姐眨巴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拍着凌柒罂的肩膀说道:“有点水平啊!骂人都骂得那么文艺!” 凌柒罂只是笑笑,没有像平时一样能贫就贫,此时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凌非和沈多涵的事情上面。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凌非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他很羡慕她? 凌非和沈多涵这些年虽然一直不温不火的,但也没出现过那么僵的局面。两个人忽然这么水火不容的,凌非还说出那么没头没脑的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想到那句“我很羡慕你”,凌柒罂就在心里不住的冷笑。羡慕她什么?羡慕她形单影只还是放浪形骸? 一个从小跟过街老鼠一样到哪里都讨嫌的弃婴,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这边粗神经的赵姐不知道身边的人心思已经转了多少圈,自顾自在那边感慨,双眼幽幽的,像个小老太太,让人无端地想发笑。 “不过,自从总经理上任以后,咱们公司跟媒体的关系真是打得越来越火热了,这两年天正的曝光率许多专家都咋舌。以前的总经理能力是有的,但总给人一种固步自封的感觉,一向不屑于跟媒体打交道,说什么天正几十年的基业不需要靠这些阿猫阿狗都能上去的小报道来染指。结果呢,咱们黎总现在是赤裸裸地打他脸啊有没有?” 赵姐语气里掩不住对新任总经理的赞许,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想听到一句认可,谁知那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倾听者。 消音了两秒,赵姐望着凌柒罂那若有所思的侧脸怒了:“凌柒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什么?” 凌柒罂被吼得瞬间回过神,一脸迷茫地看着赵姐,那无辜的小眼神简直能让赵姐那张刀子嘴都软下来。 赵姐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丫头,我就没见过比你还会发呆的。” 凌柒罂嘿嘿一笑,说道:“你知道吗,其实发呆是一种对环境完全信任的状态,正是因为我对你完全的依赖和放心,所以才敢路都不看就埋着头跟你走啊。” 赵姐还来不及说话,凌柒罂视线转了一圈,发现已经走过了要乘坐的电梯,顿了顿,脸上完美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 “赵姐,我们是不是走过了?” 赵姐:“……” “总经理,两位主编已经到了集团大门,您是要在会议室直接跟他们碰面还是?” 年轻的总经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深色的波点真丝领带,一头短发衬得他整张脸轮廓更为分明。 总经理看了看腕上的表,眉眼垂了垂,沉声说:“你跟我下去一趟吧,这两个都是业内出了名的小心眼,要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怠慢了,以后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是,总经理。” 跟在总经理身侧一米的地方,方智盯着总经理那挺拔修长的身躯,落地窗的玻璃上两名黑衣男子走得不远,却光是看影子就能分得清谁是主谁是仆。方智心里呐喊,这操蛋的人生啊! 心里正因为这巨大的差距有些气馁,前方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方智一时反应不及,一头往总经理那宽阔的背撞了上去。 “呃……总经理,有什么问题吗?”这么突然停下来是闹哪样啊? 方智摸着自己发疼的鼻子,却见总经理拧着眉凝神望着电梯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总经理?” 总经理依旧盯着电梯,对方智的叫喊丝毫不予理会,良久喃喃出声:“我听错了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 方智满脸纠结地咧着嘴,心想这是什么跟什么啊?那边哪里有人啊?大白天的,总经理这是见鬼了还是发春了? 而不知自己得力助手已经在心底咆哮了多久的总经理黎维汀此时心里一片涟漪,晃晃荡荡半天不肯消停。 凌柒罂刚把手上的发票贴完,门外王总监走进来,油光满面但又深情款款地对她说:“柒罂啊——” 凌柒罂皮笑肉不笑地抬起头。她到天正半个多月,以她这半个多月万无一失的总结来看,每次王总监喊一个人的名字后面带了个“啊”的时候,基本上那个人可以在心底跟自己默默地说一声“节哀顺变”。 她摆出八颗糯米牙,咧着嘴问:“总监你有什么事吗?” 王总监眉目纠结地说:“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是吧?那你英语应该不错吧?” 凌柒罂默默地想,她可不可以把这问题当成两个?她想回答”不是,错”,然而她当然是没有机会的。 待她点头之后,王总监一张肥得快要可以当镜子使的脸立即堆满了笑容,一脸赞赏地说道:“我就知道,能从几千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来了天正的,一定都是人中龙凤!” 凌柒罂:“呵呵。” 王总监:“是这样的,刚刚临时来了一个国外来的很有影响力的记者,现在正在小会议室呢,你看你能不能去给他搭把手,把这次媒体对总经理的采访内容整理一下?那个老外不大懂中文。” 第35章 商业奇才 凌柒罂依旧:“呵呵。” 她能说不吗?能吗? 不过,去见一下传说中帅得惨绝人寰的总经理,这买卖大概也是划得来的,毕竟凌柒罂到了公司半个月,在员工食堂这种是非滋生及传播的“最佳温室”可没少听人提起这位手段非常的总经理。 听说天正现任龙头是董事长的亲亲侄子,正统海龟一枚,刚回国三年,上任两年。 关于这个传说中比苏志燮还英俊的总经理,凌柒罂的所有认知也只有一个“天正总经理”的头衔以及一些玄乎其玄又朦胧无比的形容。 用天正上下新老员工的话就是天正未来道路的不可替代的优秀领导。 而用媒体的话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 商业奇才,凌柒罂想了想,好像某一年的某国内很有名的杂志也这样评论过凌非来着,然而媒体眼中的商业奇才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凌柒罂想着自己大哥那笑里藏刀的嘴脸,心里已经有了底。 凌柒罂一向爱帅哥,然而她爱帅哥只有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大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每次她想着饭后回去查一下那传说中的两年就让天正的市值翻一番的神奇人物是谁,但是每次都有其他的事情把她对这总经理的求知欲掩了下去。 得知凌柒罂要去会议室,赵姐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一张完全看不出过去那三十载悠悠时光留下的一丝痕迹的娃娃脸上露出几分欣羡之色,就差把那涂得粉嫩粉嫩的嘴唇撅起来了:“柒罂,能不能偷偷帮我弄张照片回来?我要放大了挂在床头上!” 凌柒罂:“……要不我今晚把他绑了送你床上吧?” “嗷,柒罂你最美!” “……”凌柒罂兴奋地发现了一个比她还不要脸的女人。 带着一种发现知己的愉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小会议室,里面的人似乎正在聊天,一阵轻笑传出来。 方总助守在门外,见她走过来,笑着说道:“又见面了,凌小姐。” 方智在终试时见过凌柒罂,当时对凌柒罂这个海外留学回来,形貌昳丽又巧舌如簧的面试者印象非常深刻,加上她的名字十分拗口,方智一下子就记住她了。 凌柒罂见是方智,也毫不吝啬地露出八颗大白牙,笑道:“叫我柒罂就好,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咱们共同进步。” 方智将凌柒罂带进去,里间只剩三个人,一个就是王胖子口中的牛逼闪闪的老外记者,另外两个看着上了年纪的是安陆市和滨海市两家报社的主编,都是经常出现在媒体上的人物。 未见传说中的总经理,凌柒罂四下看了一眼,方智解释道:“总经理在里间接电话,你先准备一下。” “好。” 凌柒罂跟几位来客打过招呼,便在临时放在转椅旁边的一张折叠椅上坐了下来,将笔记本摊开置于腿上。 方智见状帮她把椅子往前移了移,方便她在矮几上写字。凌柒罂扬起一个笑容刚说了声谢谢,里间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清冷又带着些许谦和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各位,有事耽搁了一下。” 凌柒罂的脊背一下子僵硬无比,听着跟前的几个男人说着客套的“哪里哪里”,脸一点一点地扭过去,看到一张与她同样带着惊诧的脸。 黎维汀第一反应就是皱紧了眉,盯着凌柒罂“你”里面一声,眼里的错愕随着这一个单字停住。定定看了她两秒,随后移开视线,走向凌柒罂旁边空着的椅子上。 身边令人熟悉的压迫感随着黎维汀的落座扑面袭来,凌柒罂有些出神地盯着黎维汀,直到方智小声提醒:“柒罂,你准备好了吗?” 她回过神,黎维汀朝她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黎维汀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不知是惊是怨,总之,眼前发生的一切令凌柒罂有些措不及防。 她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这个一向视她为蛇蝎的男人共事,自己竟然还十分窝囊地成了人家下属。 回头对方智说了一声“OK了”,再转过头来,眼里的情绪已经掩去,凌柒罂公事公办,保持着微微笑意,一边听着那几个资深文字工作者对黎维汀一阵提问,一边刷刷记下黎维汀的回答。 凌柒罂全程抿着唇,笔尖所过之处留下大片字迹潦草但内容清晰的文字,中间偶有停顿,凌柒罂默默看着坐在自己左边的这个正在装逼地喝茶的男人,只觉得心头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黎维汀就是天正集团的总经理?她的顶头上司? 利用空隙的当儿眼睛往黎维汀那边斜了斜,发现对方也正打量着她,凌柒罂一顿,瞥见他唇上隐约可见的一点伤痕,忽地想起那个火热的吻,一时红了那张一万年都不会觉得害臊的老脸。 强吻别人这种事情她做过不止一次,但是被一个男人强吻这种事,真的是太侮辱她的人格了啊! 对面几个业内行家彼此为一个小小的问题小声议论着,这边凌柒罂埋着脑袋等脸上那阵莫名的热散去,然而她一晃神就容易出意外。这不,她才愣了一下,手中的笔就“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黎维汀回答着一个关于企业转型的问题,被凌柒罂这边的状况打断了一下,停了下来。 凌柒罂神情凛了凛,说了声抱歉便俯身将笔捡起来,忽然听到黎维汀自她上方淡淡说了一句:“你很紧张吗?” 凌柒罂顿了顿,直起身来,对那几位客人含歉一笑,随后对黎维汀说:“你说笑了,总经理。” 在近乎可以称之为煎熬的两个多小时的采访结束之后,凌柒罂被那个热情的美国人邀请共进晚餐,当然是陪黎维汀一起。 她回到办公室准备了一下,赵姐嗷嗷叫着扑过来求照片。凌柒罂愣了愣,想到黎维汀那张黑脸,默了默,说:“我觉得总经理没有传说中的好看,所以就没忍心拍。” 第36章 你辞职吧 赵姐瞪圆了眼,生像凌柒罂辱了她的神一样吼道:“你眼神不好使吧?都那种程度还不叫好看?你的标准是什么?” 凌柒罂呵呵笑了一声,说:“怎么也要汤姆克鲁斯那种吧,难道你不觉得总经理身上少了些许男子汉的气息,有点女生男相吗?” 一个大老爷们儿长得那么精致,有意思吗? “是吗?”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后传来,凌柒罂本能地“嗯”了一声,随后浑身一震,跟前的赵姐也露出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总经理好。”赵姐连忙问好。 黎维汀随意点了下头,一张脸黑得很明显,下颌紧紧绷着。赵姐暗自叫了声惨了,下一刻凌柒罂就被总经理一手拽了出去:“你跟我出来一下。” 赵姐连忙拦住:“总经理,刚刚我们都是开玩笑的,柒罂她……” 被黎维汀一个眼神扫过来,赵姐的声音陡然下降几分,气若游丝地继续道:“真的……” 而大势已去,凌柒罂到底跟着黎维汀消失在营销部的办公室里。 天正集团办公楼二十层南侧尽头,长青的藤本月季藤蔓已经蔓延到了围栏内侧,洁白的墙面被覆盖,只隐约露出些许原来的面貌。 一墙的蔷薇藤衬得凌柒罂身上大红的粗针毛线衣像一朵盛绽的玫瑰。 凌柒罂揉了揉被黎维汀抓得发疼的手,虽然不知黎维汀叫她过来是有什么事,但知道一定没有好事就对了。 她睨着黎维汀,有点被他唇上的痕迹刺到眼睛,下一秒黎维汀的话就刺进她的心脏。 “凌柒罂,你辞职吧。” 黎维汀站在她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眼睛下垂着,盯着凌柒罂。 凌柒罂得微微扬起脸才能跟他对视,她的身高在中国女性里面已经算很高了,可是站在黎维汀面前,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太矮了。 她随手摘下一片黛色的蔷薇叶,语气里含着满不在乎。 “黎维汀,虽然你成为我的上司有点出人意料,作为公司的掌舵人,你确实有能力开除一个微不足道的员工。但是,就算上帝要人死也总得有个死亡形式吧?你要我辞职,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理由? 黎维汀皱眉,他没有合适的理由,但是凌柒罂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没什么理由,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你,凌柒罂,自己辞职是对你有利无弊。” 凌柒罂又是“呵呵”一声,似乎她今天冷笑的次数多了些。她抱着手臂,对着黎维汀的一张黑脸显得有些趾高气扬:“我当然知道你看不惯我,这一点早在曾巩家的时候你就很清楚地表示过了,我这人比较记仇,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把那些话忘了。不过,我既然没有任何违反合同的行为,公司想要开除我,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当然如果你愿意放下脸面跟我斗那我也没话说。如果总经理只是想说这一件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黎维汀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眉心微微蹙着,英气的剑眉因为这一皱显得更为性感。 已经转过身的凌柒罂忽然又扭过头来,无比挑衅地说:“对了黎维汀,其实我也挺看不惯你的,你说你老是板着一张脸,累不累?” 抬脚欲走,手臂忽然被一只大手拽回去:“凌柒罂你别敬酒不……” “嘶——”凌柒罂冷不丁被拽回去,一时重心不稳往旁边歪了一下,下意识往围栏上伸出手,却忘了上面覆满的蔷薇刺。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自手心传来,凌柒罂猛地挣开了黎维汀的手,一把将他往后推去,但黎维汀毕竟身上穿着西服,即使整个腰部压在了围栏上于他也毫发无损。 凌柒罂左手抓住自己受伤的右手,上面扎了七八个刺眼,细细的血珠渗出来,疼得她直咬牙。 抬眼看向黎维汀,凌柒罂知道他并非有意,不然也不会露出这一副愧疚的模样。只是,伤了毕竟是伤了,再多的理由都于事无补。 她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失神。她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被磨砺得刀枪不入,可是手上被扎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无能地自嘲了一下。 她是要有多糟糕才会让一个平时风度翩翩的男人对自己这般不顾风度地驱逐? 黎维汀张了张嘴,低声说了句:“我不是有意的。” 凌柒罂哂了哂,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道:“对,你不是有意的,是我自己活该。” 黎维汀被她这满是自嘲的语气弄得心头一突,细细盯着她略带笑意的脸,不知为何心里窒得慌。见她手掌已经渗出血珠,他动了动,谁知凌柒罂立即防备地后退了两步。 他动作滞了滞,压住心头的浮躁,敛着眉说道:“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不用了。”凌柒罂依旧一步一步后退着,脸上依旧是那该死的淡笑。她说,“我受不起你们这些人的恩情,我还不起。”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去。 黎维汀一人怔在那里,被她的笑容弄得半晌回不过神。摊开自己刚刚抓住她的右手,掌心纹路密布,手指纤长有力。 他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他明明只是想拦住她而已。 晚餐是方智选的餐厅,在离天正只有十多分钟路程的一条繁华的街道旁。凌柒罂随方智的车过去,那几位客人紧随其后,一进门就开始夸奖黎维汀选的地方不错。 方智一边解释着黎维汀有点事会晚点到,一边附和他们的夸奖,说道:“这酒店也是天正的产品,是滨海市为数不多的几家五星级酒店之一。” 那美国人不住赞叹着天正集团涉足的领域之广,同时又非常圆滑地将褒奖对象转到了黎维汀身上,说道:“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领导者,天正集团有了他就等于有了一枚开拓更宽广市场的金钥匙。” 凌柒罂对以上过分刻意的溢美之词嗤之以鼻,只沉默着看着自己受伤的右手,而说曹操曹操到,黎维汀就在这时候推了门进来。 凌柒罂与他的视线对上,见黎维汀下一秒就盯着她的手,凌柒罂有些不自在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第37章 手受伤了 黎维汀很快就落了座,服务员开始布菜,那美国人盯着桌上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又开始大赞中国美食。 凌柒罂心情不佳,右手掌心绵绵密密的疼痛传来,她微微摊开手掌看了一下,发现整个手掌又肿大几分。初初以为这点小伤不碍事,凌柒罂便贪图省事,免了那去医务室的劳师动众,没想到情况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那美国人不知怎么的发现了她的伤口,一时瞪圆了眼睛,表情夸张道:“凌小姐,你的手受伤了!” 坐在对面的方智与其他两位主编同时看了过来,凌柒罂将右手移了移,放在了大腿上,一笑置之。 “只是小伤,不碍事。” 谁知那外国人却煞有介事地说道:“我看你的手已经肿起来了,这个情况可不是小伤了,再小的伤口不处理好的话也有可能发展得很严重。” 最后那一句话像是利剑倏忽刺破了凌柒罂的胸膛,她猛地看向那美国人,嘴唇颤了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这一反应让在座几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美国人觑了眼黎维汀,又与方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黎维汀忽然开口:“看来贾斯汀先生如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很会体贴下属的好上司,这点我自愧不如。这样,几位先慢用,我带凌柒罂去处理一下伤口,失陪了。” 凌柒罂被黎维汀领着出了包厢,远离了众人的视线,那股窒息感才缓了些许。黎维汀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便站在了那里,隔着几米远,一脸凝重地盯着凌柒罂看。 凌柒罂呼出一口气,有些脱力,对他说:“你不用管我。” 黎维汀一瞬不瞬盯着她,似是思考,又像是别的什么。他忽然冷了声音说:“我也不想管你,但是也不能看着好好的一次合作因为你这不恭不敬的态度而被搅黄。” 凌柒罂愣了一下,转而在心底嘲笑自己竟然异想天开,天真地以为黎维汀带她出来是真的想帮她。 强打起精神,以同样冷冰冰的语气回敬过去:“是吗,那你现在大可以放心了。”说罢转身脚步虚浮地往酒店大堂的方向走过去。 感觉到自己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凌柒罂无奈只能坐在大堂里打了周彤的电话,谁知周彤还没有等来,倒是等来了本该在包厢里的方智。 方智似乎急着出去,冷不丁看到她坐在那里,愣了一下,赶紧跑了过来。 “柒罂,你还在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凌柒罂勉力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回去自己上点药就可以了。” 方智不满道:“那不行,我跟你说,我有个堂妹就是因为被铁丝划了一下,以为是个小伤就没理会,结果差点要截肢。快起来,我送你过去。” 凌柒罂却之不恭,并且自己的状况确实也不是很好,只能跟着他去了附近的医院处理了一下。待方智把她送回到刚搬进去的新公寓,凌柒罂本想留他喝杯茶,忽然想起来方智本来好像是要办什么事,便问道:“对了,你不是应该在酒店陪那几位编辑谈事情吗,出来是有事情吧?” 方智愣了一下,眼珠转了一圈,一拍脑袋恍然状:“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要回公司一趟,那我先走了啊!”说罢行色匆匆地走了。 凌柒罂目送方智的车子远去,方才缓缓进了门,按了电梯。 新家在二十四层,进门第一眼就看到窗边茶几上一个半米高的带晒台的鱼缸里,一只巴掌大小的乌龟正趴在高出水面的岩石上,伸出脑袋,像是在看着她。 她浮躁了一整天的心慢慢宁静下来,徐徐走近那鱼缸,隔着玻璃与那乌龟对视着。 “小心,我今天觉得很累。” “小心,我今天又想起Ryan了。” 小小的乌龟爬动了一下,噗通一声掉进了底层的水里,凌柒罂笑了一下,往鱼缸里放进去一些饵料。 走进房间里,在床头柜摸出一个药瓶子,倒出几粒就着床头的隔夜开水服了下去。 中午下班时间,别人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包袱款款地潇洒地下班吃饭去了,办公室里只剩凌柒罂一个人在兵荒马乱地贴着发票。 上午那肥头满面的营销总监拿着塞满了一整个文件袋的发票过来,左右看了看,对凌柒罂旁边的赵姐说:“小赵,下班之前帮我把这个发票贴好了给我。” 赵姐彼时正在赶一篇下午会上要用的稿件,闻言从电脑屏幕上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王总,我这边赶着呢啊!下午还要交给方总过审的!” 总监瞥了眼这边正开着公司内网了解公司情况的凌柒罂,说:“柒罂啊,那你帮我贴一下吧,啊。” 作为新人一枚的凌柒罂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手,又看了看满面油光的总监,艰难地点了点头。 上司是什么?上司就是有权利把所有他不愿意做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丢给正在打仗的你完了你还不能抱怨,只能毕恭毕敬顶着巨大的压力接下还得保证会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的存在! 那谁说得好,做人一定要做上层的,要做能支使人的! 凌柒罂一边认命地跟赵姐借来胶水一边默默算着,如果她要混到总监的职位,排除掉中间有可能遇到的意外,还需要多少年。 赵姐在那边将胶水递过来,说:“以前没干过这种事吧?” 凌柒罂“啊”了一声,在国外的公司兼职过一段时间,繁琐的事情做得多了,贴发票这种事情还真是头一回做。 最主要还是人家老外没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 赵姐笑笑,说:“好好干,每一个领导都是从底层起来的。” 凌柒罂说:“不,你得说大部分的领导都是从小跟班做起来的,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会投胎,直接就从领导做起。这个贴好了以后直接拿去给总监还是交到财务处?” 第38章 锱铢必较 “交到财务处,给那个坐在最靠门的小邓,她会处理好的。” 凌柒罂一直贴到十二点半,才匆匆忙忙将贴好的发票单拿到三楼的财务室,可是人家都下班了。她在门外看了一下,索性门也开着,她直接推开了门将账单放在了靠门的第一个位置上便出来了。 公司的员工食堂还不错,凌柒罂打饭的时候遇上赵姐,便跟着她一起坐了。 赵姐两口饭下去,即使饭菜塞满了嘴巴也闲不下一颗爱八卦的心,亮着一双大眼问凌柒罂道:“昨天跟总经理饭吃得怎么样?” 凌柒罂本来因为吃到了喜欢的糖醋排骨而露出来的一丝丝笑意瞬间淡了下去,睨着赵姐那精光四射的脸,语气有些凉飕飕的。 “我是陪客人吃饭,不是和总经理吃饭,对着他那张脸我哪里吃得下去啊!” 而赵姐明显会错了意,以为凌柒罂那是在赞赏黎维汀的俊美,顿时跟找到了头号知音一样乐疯了道:“我就说嘛,总经理那甩电影明星几条街的脸你怎么可能不感冒!是不是对着总经理的脸,觉得再好吃的饭菜都是浮云了啊?” 凌柒罂黑了脸,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要是有一天我跟总经理同时掉进了水里,你会救谁?” “你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让总经理去救你啊!我听人说啊,总经理游泳那可是专业级的,那六块完美的腹肌……” “行了,”凌柒罂见她又开始犯花痴,立即打住,说,“饭菜凉了,快点吃吧,等会儿我请你吃冰激凌。” 然而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八卦是无所不在的。凌柒罂这边刚堵住了赵姐的嘴,那边桌子两个比赵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花痴又开始冒头了。 凌柒罂一边鄙视一边避无可避地听去了一点,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问赵姐:“听说董事长已经放权了?” 听到凌柒罂问起那些神秘而高贵的生物,赵姐急急咽下去嘴里的食物,说道:“是啊,前阵子董事长的心脏病加重,现在在医院治疗。听说已经将股份的大半转给了总经理,所以说咱们这个总经理啊,实际上已经是公司的主人了。”赵姐一声叹息,语气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羡慕。 凌柒罂长长“哦”了一声。 饭后凌柒罂和赵姐去楼下的Seven-Eleven买雪糕,到了电梯门前赵姐对她说:“柒罂帮我拿一下,我系一下鞋带。” 凌柒罂两手拿着雪糕,看着赵姐绑鞋带的动作,电梯门忽然打开,凌柒罂叫着“等一下”,想后退已经来不及。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在某声“总经理小心”中跟凌柒罂手里的雪糕来了个亲密接触。 电光火石间…… 天雷勾动地火…… “……”凌柒罂举着两个雪糕,一个已经被某件高级黑西装擦掉了一半。雪白的奶油糊在上面,分外……顺眼。 凌柒罂眨眨眼,看了看黎维汀泛黑的表情,又看了看他身旁站着的方智,笑了一下。 “真是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的,总经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见怪才是。”说罢拉着吓得一头细汗快要崩出来的赵姐,直直走进了电梯里。 黎维汀一直盯着她走进去,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张脸拉得老长。 待电梯门关上,方智眼观鼻鼻观心地觑了自己的上司一眼,知道这位大神此时虽然身上有些狼狈,但并没有发火的意思,心下啧啧称奇。 他可是还记得有一次自己不小心将牛奶洒了一点在总经理身上时换来的那个无比嫌弃的眼神以及那句令人深深为前途感到担忧的“你是不想干了吗”。 当时他吓得不敢噤声,后来才听张天伶小姐说,维汀有点小洁癖,最受不了身上脏。 总经理的洁癖什么时候治好了吗? 想了想,方智觉得只有一个可能,总经理的洁癖发作对象是挑人的,刚好那个凌柒罂不在其列,所以总经理此时才会那么平静。 而“平静”的总经理忽然开口道:“凌柒罂的住址是什么?” 方智愣了一下,讷讷报出一个地址,随后看到总经理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方智只觉得,是不是将有大事发生? 听说成功的商人都有锱铢必较的毛病,总经理这不会是打算事后报复吧…… 应该不至于啊,昨天在酒店总经理还去而复返,让他想办法把凌柒罂带到医院去一趟啊…… 营销部办公室,赵姐悄悄凑过来跟正对着电脑愣神的凌柒罂八卦:“柒罂,你跟总经理认识啊?” 所有关于黎维汀的问题凌柒罂都没有心情回答她,只淡淡颔了颔首,说:“不熟。” 粗神经的赵姐难得地察言观色了一把,见柒罂语气的冷漠,赵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怏怏地坐回去了。 凌柒罂一想起昨天的遭遇心情就好不起来,冷着脸盯着电脑屏幕,门外忽然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她的上司。王总监一进门就指着凌柒罂对那个穿着正儿八经黑色制服的女员工说:“是她吗?” 女员工说:“是,就是她。” 凌柒罂淡淡地望着他们,王总监领着那女员工走上来,气压有些不正常。 王总不像之前那样笑眯眯的,此时阴沉着一张脸,向那个女员工一再确认:“你确定是她?” 女员工说:“没错,刚刚我就是看到她去了小邓的办公桌。” 凌柒罂见两人看她的眼神有些莫名,这才开了口:“有什么事吗?” 小邓? 凌柒罂还在脑海里想着她口中的小邓是谁,总监厉声道:“柒罂,刚刚下班时间你到财务处去做什么了?” 凌柒罂一顿,说:“送您的发票单子过去啊。” “你有没有拿小邓桌子上的一份财务汇算表?” “没有。” 凌柒罂想着,自己拿一份财务汇算表用来干什么? 那女职员忽然说:“下班时间你私自进出财务处本来就是大忌,更何况,在那段时间里只有你一个人进去过,那么巧就在那个时间段里报表不见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跟你脱不了干系!” 第39章 咄咄逼人 凌柒罂没什么心情解释这种事情,只冷冷道:“这位美女,首先你们不见了东西我表示同情,但是不见了东西就得去查啊,你这样莫名其妙对着我一通乱咬有什么意思?我没拿的东西你以为吼几声我就能给你吐出来吗?公司花那么高工资请你们你们就拿这种态度来处理事情?” 女员工被凌柒罂这么一反驳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本来不见了报表事情可大可小,她一心急便只想赶紧找到嫌疑人,先把报表拦下来以免公司信息外泄,被凌柒罂这么一说自己也心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赶紧把报表找回来,那是下个季度的预算款项,上面很多项目都有标注,要是落到了外人手里不好。” “弄丢了东西那是你们的责任,也没有权利跑来质问我吧?” “可是当时真的就你一个人进去过,我出门的时候报表才放到小邓桌子上的……” “请问你是一直守在那里盯着还是已经查过了监控显示那段时间就我一个人进去过?这种没凭没据的猜测就足以你这么冒冒失失跑上来吗?” 面对凌柒罂的厉声质问,那女职员面上无光,急得眼睛都红了。 总监在一旁听着也觉得不能放任事情闹大,便劝凌柒罂道:“行了,她就是过来调查一下而已,不是你拿的那就不是你拿的,怎么这么咄咄逼人的?” 咄咄逼人? 凌柒罂有些想笑。怎么别人指着她脑门信口栽赃就没事,她说几句倒成了咄咄逼人了。 难道她脸上写着“很好欺负”几个大字吗? “王总,话不能这么说吧?我——” “怎么回事?”凌柒罂正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她极度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几个人闻声也是浑身一凛,同时往外看去,黎维汀和助理方智已经走了进来。 王总监见黎维汀凭空出现,顿时战战兢兢站直了原本靠在办公桌上的身子,迎了上去:“总经理,您怎么过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 总监看了眼垂着头的财务部上来的女职员,女职员仰起头说:“是这样的,总经理,今天午饭时间小邓桌上的一份下半季度公司项目的资金汇算表不见了,那段时间这位小姐曾经去过那里,所以我上来问一下她有没有看到过那份报表……” 黎维汀这才看向凌柒罂,凌柒罂抱着手臂倚在那里,面无表情。 “你营销部的怎么会跑到财务部去?” 凌柒罂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甚耐烦地转过头去。 手心的疼痛愈发钻心。 这个时候碰上他无疑等于雪上加霜。他不是希望她走吗,这次可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只怕她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凌柒罂迟迟不开口,黎维汀蹙了蹙眉,王总监见状立即朝凌柒罂呵斥一句:“总经理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凌柒罂不耐地顿了顿,冷冷瞧着那总监,就是不说话。 王总监何时被自己的下属这样怠慢过?当即顾不得总经理在场,板起了脸教训:“凌柒罂,如果你继续用这么目中无人对着上司的话,我想天正并不适合你。你要知道,一天正不管在餐饮还是酒店都是业界翘楚,除非你以后不想在这一行混,否则,在天正因目无法纪被辞退对你以后就业的影响,你自己知道的。” “你威胁我?” “我只是出于上级的身份警告你,不要太以自我为中心,你在这里什么也不算。” 凌柒罂抿着唇,火气已经冲上了脑门,正想破罐子破摔,谁稀罕这工作! 赵姐忽然在那边咳了一声,黎维汀眼风忽地扫向她,赵姐立即点头道歉:“不好意思总经理,我想……柒罂去财务部应该只是交了一份发票报销单而已……” 说罢向凌柒罂使了个眼色,凌柒罂默默地看着她,知道她是在为自己解围。 紧握的左手松了些,看向黎维汀。 “她说的是真的?”对方拧着眉,一副探究的模样。 “呵呵,”她冷笑一声,说,“这种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总经理,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我说不是,你是不是又愿意相信呢?” 黎维汀沉默两秒,忽然说:“下季度的项目支出事关重大,在事情查出来以前你就好好配合吧,每个办公室都有监控,去安保室调一下监控应该能查出来。” “总经理,小邓那个位置在监控死角……”女职员连忙解释,黎维汀眉头一皱。 “有监控死角为什么不早点解决?” “这个……我……” 女职员有些求助地看向王总监,王总监支支吾吾了一阵,说:“总经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通过门口的监控一一找出那段时间出入过办公室的员工逐一排查了……”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今天之内务必把事情查清楚,查出来之前一个都不能离开公司。” 凌柒罂嗤笑了一声:“如果真的有人刻意偷资料,这会儿信息都能在联合国新闻上播出来了,封锁相关人员有什么用?” 安静的办公室里,随着凌柒罂的话一出,更显得诡谧。王总监额上都快要冒出汗来了,暗自瞪了凌柒罂一眼,陪着笑对他的上司说道:“总经理,我们一定尽快找到偷资料……” “凌柒罂,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嫌疑最大的人,如果被查出来你跟这件事真的有什么关系,那等着你的就不只是解雇这么简单的事情。”黎维汀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压迫感。 凌柒罂不语,黎维汀又说:“闹情绪对你没有任何好处,遇到事情就要去解决,你觉得在这里耍嘴皮子能把你的嫌疑洗脱吗?” 办公室里所有员工被他这强大的气场弄得大气都不敢出,赵姐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连头都不敢侧过来。 貌似刚才总经理叫了凌柒罂的全名……一向惜字如金的总经理在对凌柒罂说教…… 第40章 心事重重 凌柒罂不知何故呆了一瞬:“总经理的意思是已经肯定了我就是拿走报表的人吗?” 黎维汀没作声,凌柒罂咬着牙点点头,“呵呵”笑了一声,拿起自己座位上的包,说:“既然如此,那我自认没什么好说的了,黎维汀,恭喜你得偿所愿。” 转身欲走,黎维汀叫住她:“凌柒罂,我好像说过让你配合调查。” 凌柒罂笑道:“黎维汀,你不觉得最好你的人查出来是我干的,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我滚蛋了吗?也省得你成天花费心思想方设法挤我出去。我可不想我的手伤了一次,还要伤第二次。” 黎维汀顿了一下,凌柒罂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办公室鸦雀无声,黎维汀站在那里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埋头忙着手上的工作,丁点儿大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忽然听到黎维汀一贯清冷的语调说:“王总监。” 自从听到总经理直呼凌柒罂全名之后就一直懊悔自己刚才态度的王总监浑身凛了一下,微微弯下去的腰显得他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在黎维汀面前渺小无比。 这谁知道凌柒罂竟然会跟总经理还有私交啊…… 一旁的方智也默默看着他,流露出一种同情的眼神。 黎维汀说:“刚刚若是我没有听错的话,你似乎在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上有些偏颇。在确凿的证据出来以前,是不是应该对每一个员工的态度公平一些?” 王总监看着黎维汀,笑得无比勉强:“您说的是,是我一时忽略了。” “这么马虎的处事态度,我很怀疑你是不是能够把营销部管理好。你说,你要我怎么能放心把整个营销部门交给你?” “总经理教训的是,我一定会注意的。” “嗯,既然如此,就先从这件事开始吧,我希望看到你的成绩。还有,我不希望听到哪位员工来跟我抱怨待遇不公。” “……是。” 一个多小时以后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原来只是一场乌龙。那份报表是小邓中途折回来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带进了包里,几名负责这件事的员工对季度安排的事情谨小慎微,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这才在第一时间把矛头指向了那段时间唯一一个出入过财务部的“陌生人”凌柒罂。 王总监汇报了结果之后就退下了,方智见黎维汀一直来回转着一支签字笔,一副出神的模样。 “总经理,要不要我给凌柒罂打个电话?” 黎维汀愣了一下,说:“你随意……算了,不用再理会这件事情。你有事就去忙吧。” “是,总经理。” 之后王总监找到方智,询问凌柒罂与总经理的关系,方智表示自己也很好奇。见王总监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方智拍着他圆润的肩膀笑了笑:“放心吧,总经理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王总监皱着眉:“可是今天……算了,没什么。” 王总监自顾自地摇着头,方智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他怎么会不知道王总监在想什么,他也很疑惑啊。 跟在总经理身边两年有余,还是第一次见到总经理对哪一个人这么莫名其妙的态度。明明看着像是隔着深仇大恨,却又看着惺惺相惜的样子…… 上司的世界,他们不懂啊…… 灯光缭乱的酒吧里,凌柒罂独自坐在吧台前,举着一杯鸡尾酒一口一口地喝着。 祁莲一身火红,背后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在不同的客人间游走,真正的游刃有余。 凌柒罂眯着眼睛盯着这个周彤介绍认识的新朋友,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会羡慕一个在孤儿院里走出来的浑身自带一股风尘气的女人。 祁莲走了一圈,最后来到她身边,将手中端了许久的高脚酒杯搁在台上。 灯光打入凌柒罂的眼里,显出一片盈盈水光,像碎在五彩灯光里流光溢彩的碎宝石。 凌柒罂抿了一口酒,缓缓咽下去,垂着头,盯着手中的酒杯发愣。 祁莲跟那个看着身量修长但却稚气未脱的酒保要了玛格丽特,看了凌柒罂一眼,忽然从包里抽出两支女士烟,给她递过去一支,嘴上却说着:“我猜凌氏的大小姐肯定不会抽。” 凌柒罂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将烟接过来,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说:“大小姐?不是每一个小姐都是千金大小姐。” 祁莲已经将香烟点着,放进嘴里,吐出的烟雾挡住一些眼底发散出来的犀利。 “看来你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凌柒罂云淡风轻地笑了,伸手拿过祁莲的打火机,给自己也点上香烟,动作却不大熟练,一看就是生手。 “谁能没点故事?看谁的精彩一点谁的悲惨一点罢了。” 祁莲没追问,瞥了一眼她的手,白色纱布缠了几圈。“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不像你的风格?” 凌柒罂被呛得不行,将烟熄了,握在手心里把玩。 她看着祁莲熟练又享受地吞云吐雾,默了默,说:“假如你的店里来了个很针对你的顾客,每次见到你都想方设法地找茬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你会怎么做?” 祁莲似是了然地盯着她看,凌柒罂有些不耐,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真的很令人不爽。 “呵呵,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开门做生意的,不管哪行哪业都会遇上个把来找茬的。不过,再难的坎儿不还是得用脚跨过去?对待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我只能用更加不讲道理的方法。” “比如呢?什么方法更不讲道理?” “我会找人把这个人处理得再也不敢来。” 凌柒罂皱了皱眉,黎维汀的身后是整个天正,以及天正所维护着的所有合作企业,她哪里撼动得了他? 找人把他揍一顿? “如果你跟那个人实力相差悬殊呢?” “是人总会有弱点的。” 凌柒罂开始垂眸想黎维汀的弱点。 祁莲一支烟没抽完又被顾客叫了过去,凌柒罂看着她在场子里流连往转,冥神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 第41章 同病相怜 一旁的小酒保看着二十岁不到的模样,凌柒罂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个已经被她的视线骚扰到动作都开始僵硬的酒保:“你几岁了?” 小酒保眼神有些闪烁,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才说:“二十了。” “叫什么名字?” “秦天。” “二十岁,还在上大学吧?” “大三了。” 二十岁上大三,倒是比她那时候还小一点。凌柒罂将祁莲递给她的烟一遍又一遍地把玩,想了想,说:“为什么来这里打工?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找实习了。” 秦天依旧是细细思考过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女朋友的妈妈生病需要钱做手术,这里工资高,但是只要筹够了手术费用我就会辞职了。”语气有些急,像是怕她误会而解释一样。 凌柒罂觉得好笑,自己看着就那么可怕么?待看到不远处那些眼神饥渴,正望着这小酒保的女人时,她忽然间又有些明白了。 想起自己在国外打工的经历,凌柒罂心头刺了一下,丝丝拉拉的疼地得厉害。 刚到纽约那会儿,人生地不熟,纵使她英语还不错,初到那里的几个月也度日如年。 那时候凌卫东还是凌氏的掌舵人,凌家几个晚辈的所有吃穿用度花的都是凌卫东的钱。有一次凌卫东莫名要求凌柒罂终止学业回国,凌柒罂跟他吵得厉害,次日银行卡就被冻结了。 没有经济来源的凌柒罂不肯接受安排,只能自己苦撑,活到二十二岁才第一次自己挣钱的人活该被社会挤压。 她一无技术二无经验,很多工作的大门对她紧紧关闭,她只能到了一间酒吧弹钢琴。只是无论在哪个地方流氓地痞都是存在的,她一个长相漂亮的东方女人自然被许多浓眉大眼的外国男人惦记,三天两头受到骚扰是很正常的。 很多时候愿意来这里打工的人并不都是出于本意,他们只是被生活所迫。 秦天的心情大抵跟那时候的她一样,都是忐忑不安的。 幸运的是,那时候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Ryan,一个愿意用生命保护她的人。 她自然没有Ryan的那份情怀,不可能像Ryan护着她一样护着秦天,但是也不愿看到一个男孩遭受自己曾经遇到过的罪。 所以她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问:“不管你信不信,你女朋友需要的钱我可以借你,以后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好好找个单位实习吧。若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单位。” 秦天有些惊恐地看着她,凌柒罂被这眼神看着也不觉得有什么,无所谓地笑了笑。胃里有些不适,凌柒罂皱了皱眉,左手在腹部按了一下。 秦天打量了半天,大概是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亦或许是因为病急乱投医,想试一试,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凌柒罂捂着腹部的手用力几分,笑得有些无力。 她仰起略显苍白的脸,眯起一双杏眼,说道:“为什么啊?大概是恶人当多了,忽然也想当个好人了吧。” 病房里一片花香,张天伶从梦中醒来,黎维汀已经将餐盒摆好,见她醒来,便说:“醒了?饿了么,来吃点东西。” 张天伶动了动缠着纱布的手臂,说:“我没什么大碍了,明天就回去吧?” 黎维汀说:“我刚刚问过曾巩了,他也赞同你回家休息,医院并不是那么方便。” 张天伶笑了笑,看着瓷碗里的粥,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我还没有跟凌小姐道过谢,要不是她把我送过来,我还不知道要出什么状况。” 等了许久不见黎维汀有回应,张天伶疑惑地放下勺子,看了他两眼,对方正盯着桌子上的一束花,不知在想什么。 张天伶看了眼那插在瓶子里的白色花朵,又打量了黎维汀两眼,忽而笑道:“怎么,突然对姜花感兴趣了?” 黎维汀回过神来,有些反应迟钝的样子,张天伶感觉仿佛看到了十来岁的那个故意扮成熟的执着的小男孩。 黎维汀这么失常的样子在他成年以后她就很少看到了,现在想想竟然有些怀念。 笑了笑,说:“是维漪送过来的。” 黎维汀抬眼:“大姐回国了?” “嗯,今天上午才到的,说是赶着去见一个朋友,只待了一会儿就匆匆走了,大概还没来得及跟你联系。” “去见什么朋友那么急?”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听说是跟叔叔的手术有关,你知道,叔叔这手术已经拖了很久了,再不做手术,只怕后面的情况会更加不容乐观。” 黎维汀说:“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好好谈谈,叔叔再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 “嗯。”张天伶颔首,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说,“这么看来,感觉黎家只有你一个成年人,维漪维渊这对活宝也就算了,怎么叔叔也跟着他们耍小孩子脾气?一个满世界跑成天不着家,一个干脆嫁到国外去,叔叔发脾气是正常的,可是怎么能拿身体来当筹码呢,真是……” 黎维汀无奈笑笑,说:“叔叔常说要是在古代,他一定是老顽童周伯通。” 笑了一阵,张天伶又把话题扯了回去,说:“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想去给凌小姐道声谢,你看怎么样?” 嘴角笑意未散的黎维汀闻言愣了一下,一转眼又看向那瓶中的白色姜花,似乎第一次见到凌柒罂的时候,跟这个花有关。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姜花的颜色应该是鲜红色,像鲜血那般红才合适。红色,才配得上它那听着就很辛辣的名字。 毕竟是姜花,不是么? 他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天伶,你为什么会喜欢姜花?” 张天伶忖度几秒,说:“大概是因为它够特别吧,特别的热烈,也特别的简单。对了,姜花的花语是’高雅清洁‘,还有一说是巨蟹座的守护花,能带来温馨的幸福,很特别是不是?” 是吗? 这样就算很特别? 黎维汀沉默了几秒,忽然对她说了声:“那明天就去吧。” 张天伶被他这跳来跳去的话题带得有些乱,茫然“啊”了一声,反应过来黎维汀是在说凌柒罂的事,说:“可是我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她的住址。” “总会有方法找到的。”黎维汀说。 只要想要找,总能找到的。 第42章 拉拉扯扯 之后他去了一趟曾巩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愣了一下。 那人手上拎着一个纸袋子,右手缠着纱布,正仰着头看墙上的一则通告。 黎维汀盯着那纱布眯了眯眼,走过去。那人看得很专注,他走到她身侧她也没注意到。 “凌柒罂。” 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凌柒罂下意识地扭头,看到黎维汀那张英俊但并不讨喜的脸时,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 黎维汀跟上去,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凌柒罂。” 凌柒罂甩开他的手,皱着眉道:“黎维汀,少拉拉扯扯,还想伤我哪里?还是说,已经查到真相了,事实证明就是我干的,想拎我去警察局?” 每次碰上这个男人就没好事,她觉得很有必要找个时间找个神婆问问,她今年到底是犯了太岁还是遇了克星,怎么能倒霉倒得这么一往情深矢志不渝的? 黎维汀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盯着凌柒罂,嘴唇动了动,最后在她转身欲走的时候说:“天伶一直记挂着说想当面谢谢你,反正你在这里了,方不方便上去一趟?” 凌柒罂冷笑道:“是吗,感谢我?真的感谢我的话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亲自拿着礼物登门拜访?叫我上去看她是什么意思?” 黎维汀面色僵硬了一瞬,凌柒罂已经转过了身。 她一边按着腹部一边在心里腹诽,到底是她有病还是他思想有问题?凭什么他让她看她就去看?他是她上司就能把她下班时间都控制了? 要不是下午方智已经打来电话说了抱歉,解释清楚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想她可能会按捺不住火气,听祁莲的,把黎维汀揍一顿出气。 然而一腔怒气不等于一身力气,走到了医院大门前却浑身没了力,凌柒罂满头虚汗地靠在柱子上大口呼吸着,缓了许久才稍稍缓过神来。 果然有胃病的人就是不能挑食,菠菜就菠菜,吃了又不会死…… 黎维汀九点多从医院里出来,车子转弯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凌柒罂坐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花坛边上。 “需要帮忙吗?” 凌柒罂本来正闭眼养神,这个地段不是打车的地方,需要走一小段路,然而她一动就头晕目眩,不得已在这里缓一缓。 见凌柒罂不语,黎维汀向前走了一步,凌柒罂依旧给他翻白眼。 “怎么,打个巴掌赏颗枣?” 黎维汀说:“你别一张口就话里藏针的,我说过了我不是故意的。” 凌柒罂一怒,站起来就想走开,谁知脚步一软,差点栽倒,被黎维汀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有摔个狗啃泥。 “我送你回去,就当我为今天的事跟你道歉了。你不是说要我拿出诚意吗,那你也得接受才行。” 凌柒罂噎了噎,看着他终于回归正常温度值的表情,顿了顿,心想着反正手伤了也是伤了,打车回去还要钱呢,干嘛要便宜他这个送上门来的司机? 于是没有异议地上了他的车,谁知路上还是起了争执。 起争执的原因是蒋薇忽然来了一个电话,大概是提到了凌柒罂,她听到黎维汀说了一句“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有机会的,她现在就在我车上,你一定是看错了”。 黎维汀在挂了电话之后瞟了后视镜里的凌柒罂一眼,对方也正通过镜子看着他。 凌柒罂胃里难受,此时懒洋洋地歪在那里不想说话。 她知道蒋薇一定又在那边编排她什么,虽然蒋薇一直希望她死掉,但实际上不管凌柒罂在哪里,都占据着蒋薇生活的很大一部分。 她已经成了长在蒋薇心里的一根刺。 红灯跟前,黎维汀的车子缓缓停下,凌柒罂莫名觉得黎维汀在看她,睁开眼睛,对上后视镜里黎维汀复杂的目光。 她不说话,黎维汀也保持着沉默。 隔了许久,他问:“凌柒罂,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如实回答?” 凌柒罂默了默,对黎维汀这种商量的语气有些不太习惯。大概是见惯了他冷言冷语的一面,他这么温文尔雅地待她,她反倒别扭了。 这一别扭就影响到她的发挥,她有些不自在地说:“你是以上司的身份问我吗?” “如果这样你才能回答的话,那就当做是吧。” 凌柒罂不吱声,于是黎维汀问:“对于绍阳与小薇的婚事,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去干扰的想法?” 凌柒罂眨了眨眼,路边的的灯光乱入眼。 黎维汀的侧脸轮廓莫名清晰起来。 她眯了眯眼,语气轻飘飘地回答:“何绍阳跟蒋薇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去干扰他们,于我有什么益处?” 黎维汀回过头来看着她,车厢里静静的,只有轻微的引擎响动的声音。 凌柒罂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说:“黎维汀,绿灯了。” 黎维汀将车子启动:“凌柒罂,我跟凌非相识多年,你是他的妹妹,我自然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是每个人都有底线,你刚刚说的话……我暂且信着,希望你不要有任何跟你说的这些话相反的行为,不然的话……” 他忽然停下来,不再说。凌柒罂一颗心凉了半截,寒着声音问:“不然怎样?” “不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驱逐出他们的生活。” 凌柒罂闭了闭眼:“那么你现在可以停车了。” 黎维汀当然没有动作,凌柒罂忍了忍,忽然一脚朝黎维汀的座位踹过去,喊道:“我说停车!黎维汀,别逼我动手!” 黎维汀拧了拧眉,将车子在路边停下,扭头瞪着她:“凌柒罂,你能不能有点女人该有的样子!?” “我去你妈的女人样子!” 凌柒罂啐了一口,打开车门下了车,黎维汀显然被她气得不轻,狠狠瞪了她一眼,下一瞬车子就像子弹一样冲了出去。 凌柒罂站在路边摇摇欲坠,嘴唇气得发抖。 现在是每个人都能对她搓圆捏扁了是吗? 一脚踢在路肩上,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凌柒罂瞬间屏住了呼吸转过头去,身影被埋葬在刺眼的光亮下—— “砰——” 黎维汀将车子开了七八分钟,难以压制住心里对凌柒罂的那点担忧。火气渐渐消下去,车子最终停在了路边,双手猛地拍了下方向盘。 松了松领带,手掌麻麻的钝痛传来,黎维汀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一个人激怒了。 他盯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掌,愣了一会儿,忽然将车子一掉头,开了回去,却一直到了医院都没有见到凌柒罂的身影。 黎维汀在刚才凌柒罂下车的地方又转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只能翻出手机,里面有凌柒罂的号码,备注是“讨债的”。 第43章 她的朋友 那是凌柒罂问他讨要张天伶的医药费时录进去的,黎维汀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欠了那个女人一笔钱。 电话提示关机。 下了车在周围找了一会儿,问了两个附近做餐饮生意的伙计,终于有人告诉他,刚刚这附近出了车祸,一名司机酒后驾驶,冲出马路了。 黎维汀赶紧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人,那卖快餐的小伙子说:“对,当时是有个路人被撞伤了,是个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身体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黎维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忽地揪住那个小伙子的衣襟,急声道:“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伙计一边叫一边努力摆脱黎维汀的束缚,叫道:“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对不起。”黎维汀急声说了句,跑上车紧急掉了头,重新往医院赶回去。 黎维汀匆匆赶回医院,询问了刚刚送进来的车祸伤者,护士说确实有一名女伤者情况很严重,暂时还没有核实身份。 护士问他:“请问你是伤者什么人?” 黎维汀迟疑了一下说:“我是她朋友。” 于是护士领着他去手术室,谁知半路就遇到手术室里推着出来的手术床。 护士正垂头看着手上抱着的资料夹,一边走一边跟黎维汀说着伤者的情况:“车子在她的胸腔上碾过去了,心脏受伤最为严重,送来的过程出现过……”声音戛然而止,护士随着黎维汀的脚步一起停滞。 完了眼那刚被打开的手术门,护士有些歉然地看着这个眼神呆滞的英俊男子。 黎维汀停在了那里,面上无神地看着那手术床在自己眼前推过。蓝色的手术布染着大片血迹,布料底下只能看到几束摊开的长发,看不到那张他曾经觉得刺眼的脸。 护士沉默许久,对他说:“十分抱歉,医生已经尽力了。” 第一医院门诊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左侧最边缘的一个座位上,一个大红色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无人注意。 凌柒罂抱着双腿,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刺耳的刹车声和殷红的鲜血一直在脑海里回旋不断。胃里一阵一阵抽搐,却只是干呕几声,什么都吐不出来。 一名护士走到她身边问了句:“小姐你还好吗?你的腿又渗出血来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凌柒罂连头也不抬,伸出手轻轻地推了她一下,随后无力地垂落下来。 “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可是你的腿伤……” 凌柒罂忽然眼神一凛,仰起头大吼道:“我说了不要管我!你们要是真的有本事就去把那些人救活!你把我妈妈还有Ryan救活,你把刚刚那个人救活……” 护士被她这么一吼,微微愣了两秒,随后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却也不说什么,只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瞪了凌柒罂一眼,转身走开了。 大厅里来往的几个人因为她的吼声也只停顿了一秒,随后人人都漠不关心地去忙自己的事。 凌柒罂重新将下巴支在膝盖上,眼里泪珠打着转。 “明明都救不了,为什么还来这里说那么多无用的话……” “那是因为医生从来只能救活人,救死人是死神的职责。” 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凌柒罂睁开朦胧的眼睛,只看到一双黑色擦得锃亮的皮鞋,以及一双不抬头就看不过来的长腿。 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面,嘴角忍不住狠狠往下弯着。 她说:“我当时明明可以救她的,只要我拉她一把,我就可以救她的……” 跟前的人一直沉默,良久,凌柒罂眼前一黑,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道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只是柔和了许多。 “这不关你的事……” 夜半,万籁俱寂,所有喧嚣都已沉寂。 黎维汀轻轻将门关上,靠在病房门外的白墙上,仰头长长舒了一口气。陪在身边的护士小郑望了望病房里安睡的人,对黎维汀说:“幸亏她没事。” 黎维汀不语,小郑端详了一下他的神情,觉得他虽然不说话,但是不像是不悦的样子,一贯严肃的面上反而是几分放松。想想也是,一个多小时以前那一幕,无论是发生在谁身上,都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劫难。 她仍旧记得黎维汀万年看不到惊慌的脸上那震惊又绝望的神情,生像失去了什么至爱的珍宝一样。若不是知道他已经有了张天伶这么一个青梅竹马,她必定会以为里面躺着的这位才是他的心头之人。 当时黎维汀以为那重伤不治的便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看着手术床经过,愣是半晌没有反应。带他过去的值班护士提醒他,那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就是车祸送过来的那女子。 黎维汀忽然浑身一震,拔腿猛地往后追过去,医生也不拦他,静静看着他僵硬地伸出手,缓缓地掀开那蓝布。 医生语气沉重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们已经……” 然而话没说完就见黎维汀勾起一个笑容,很快又强压了下去。死灰一般的双眼刹那间有了光芒,黎维汀将那蓝布重新盖上去,对医生颔了颔首,忽然扭头就走了。 再然后就看到他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找医生给她包扎,给她安排住院事宜。这一折腾就到了现在,黎维汀脸上已经一派倦容。 小郑望了眼里面那个不省人事的女子,对面容憔悴的黎维汀说:“黎先生,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我先照看着。” 黎维汀声音有些沙哑,只见他揉了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对她说:“不用了,麻烦帮我拿冰敷袋过来,她烧还没有退下去。” “好,我马上就给你拿来。” “Seven,你要知道,那些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一个受害者。” “Seven,我能不能等到你把那个人忘了?我一直等,你允许我等,好不好?” “Seven,你是冷血的吗?” “对不起,我不想等你了,我可能……等不到了……” 金发碧眼的男人笑容温和,捂着凌柒罂一双冻得通红的手,用蹩脚的中文一字一顿地说着话,错误的发音和不清晰的吐字让人对他所说的内容半猜半懂,奇怪的是凌柒罂竟然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第44章 我讨厌你 他说:“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那么多悲伤?” 她说:“因为悲伤住进了我的眼睛里,繁衍生息。” 他说:“那你让我也住进去,我把他们都赶出来好不好?” 她说:“你赶不出来的,这些悲伤已经掺进了我的血脉里。” 他笑笑,温和的语调让凌柒罂心暖不已。 “Seven,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你让我住进你的心里,我就能把那些被污染的血液清理掉。” 凌柒罂终于哈哈哈大笑起来,这男人是多么可爱啊,如果这样她都不愿意点头,那她就注定要悲伤一辈子了。 于是她第一次对着男人点头说:“好啊,我让你住进心里来。” 可是男人的眼睛忽然染上了哀伤,他说:“Seven,对不起,我不想等你了,我可能……等不到了……” 男人的身体如流光轻盈飘走,凌柒罂急得满眼惊恐,大喊着他的名字:“Ryan!” 病房外正在谈话的两个男人闻声立即赶了进去,却见凌柒罂并没有醒来,只是不住摇着头,喊着“Ryan”,一遍又一遍。 曾巩一脸担忧地看向黎维汀,问道:“Ryan是谁?” 黎维汀没作声,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床上的人忽然转了口,开始喊“妈妈”,并一声一声说着对不起。 黎维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之前那一次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一昏迷就不停地喊妈妈。一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曾巩听到凌柒罂喊的那声“妈妈”之后脸色微微变了变,黎维汀自然没有放过他这个细微的反应。问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曾巩思忖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以前听到过一些关于凌柒罂克母的传闻,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黎维汀露出思考的表情,外面有护士小声喊:“曾医生,院长找你。” “我等下就过去,谢谢了啊。” “不客气。”那小护士看了黎维汀一眼,顿了顿,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曾巩为凌柒罂掖了掖被子,转头对黎维汀说:“你方便在这里照看她一下吗?我通知了凌非,但是他和沈多涵都在外地。”说着又皱了皱眉,“我知道你对她有些偏见,但是情况特殊,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人……” 黎维汀听到那句“你对她有偏见”时面色陡然冷了下去,听着曾巩继续满脸担忧地说:“她的抵抗力很差,身体底子弱到不可思议,这次高烧就是因为手上那点不起眼的伤口发炎引起的。” 说完又嘀咕了一句:“但是好像还有别的原因……” 凌柒罂扑倒在蔷薇藤上的一幕在眼前浮现,黎维汀有些不耐地扯了扯领带,对曾巩说道:“行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你赶紧去找院长吧。” 凌柒罂睡得很不安稳,像置身一个巨大的火炉一般,浮浮沉沉间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汗。眼前继母与Ryan的脸不停变换,她想留,却一个都留不住。 醒过来时发现周围一片寂静,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睡在了医院的床上。 梦里Ryan的面容十分清晰,清晰得令她忍不住掉了泪。 有人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死亡就意味着,从他停止呼吸的那一瞬开始,从此以后你漫长或短暂的人生里,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受,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就会不受控制地走进一个死胡同里。 凌柒罂伸出手想擦被某种液体浸泡的双眼,却发现右手已经肿胀得连握拳都难以办到。 今年似乎诸事不顺。 三年前她为了逃避一段无可挽回的恋情而逃到了国外,三年后的今天她为了一段没有来得及付出的爱情逃回了滨海市。 原以为回到国内,一切侮辱一切委屈都可以承受,只要她不去介意,就不会再受那些旧人旧事干扰和伤害,没想到回来了也不得安生。 三天两头住一下医院,再三天两头遇见一些不愿意见的人,Ryan若是在天堂真的能看着她,见她过得那么窝囊,只怕也会气得跳下来揍她。 翻了个身,****的枕巾重新染湿了脸庞,凌柒罂只觉得快要被自己炙热的气息烤干了。 她掀开被子散去一些温度,忽然想起在纽约有一次发烧,她不愿意去医院,躺在床上硬扛着,被Ryan提起来直接拎到了最近的医院里。 “Seven,我觉得你的人生很不完整,你看,你连照顾自己都不会,所以,我真诚地建议你聘请我当你一辈子的看护人。” 眼角滑下泪来,凌柒罂哽咽了一声,对着充斥着消毒水的空气说道:“我请你来当我一辈子的监护人好不好?” 身后忽然有淡淡的声音响起:“你打算给我多少薪水?” 凌柒罂猛地转过脸,惊愕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黎维汀。 黎维汀看到她双颊上的泪光,惊愕一闪而逝,复又以淡淡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淡得凌柒罂根本无法把他与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不是Ryan。 她把头扭了回去,尽管狼狈的一面已经被他看到,也不愿一直把自己的脆弱暴露给他看。然而黎维汀并不是一个解风情的男人,这一点有无数的例子可以证明。 他走到凌柒罂身侧,将一旁的椅子拖过来,坐在凌柒罂身边。看到她满脸的水光,他先是沉默,随后笑了一下,说道:“原来你也会哭,我还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凌大妖孽没有眼泪。” 冷不丁被人叫起那个称呼,凌柒罂愣了一下,随后把那抹失神敛去,转而满脸嫌弃地说:“黎维汀,我真的很讨厌你。” 黎维汀见状笑得更加肆意。 凌柒罂皱着眉,她实在是讨厌他这么一副挖苦又不像挖苦嘲笑又不像嘲笑,更不算是安抚的鬼笑容。 黎维汀笑意减下去一点,扬了扬眉,说:“关于这点你也已经说过了,不需要再强调一遍,不管你说多少次,始终改变不了我是你上司这一点。” 凌柒罂神智清明了一些,闻言微微哂笑,懒洋洋掀起一点眼皮,说:“你不是千方百计要赶我走吗?怎么,结果查出来了,良心难安了?” 第45章 挑拨离间 她可是还没来得及忘记他对她毫不吝啬的质疑。虽然王胖子已经打过电话过来道歉,但事情虽然解决了,却改变不了黎维汀处处针对她的事实。 上司?他不是应该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把她驱逐出去吗? 黎维汀拿过一枚苹果慢慢削起来,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你要是这么理解也可以,不过你的那篇稿件写得确实不错,贾斯汀对你的评价很高。我想,我没有必要因为一点个人恩怨而放弃一个人才。” 一句话褒里带贬,凌柒罂缓缓提起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真是谢谢你的赏识了。” “不客气,你值得拥有。” 凌柒罂被他最后那句广告语噎得差点岔气,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他。 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外人盛传的那些天正新任总经理多么儒雅多么高贵多么有涵养都是狗屁,这话放在以前兴许她会人云亦云信一下,如今几次见识过这个男人不要脸的一面之后,再听到那种言论她只觉得能坦然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是瞎子要么是傻子。 腿上的伤口疼得她直冒冷汗,她长时间一个姿势躺着,双腿麻得厉害。轻轻动了动却扯到了伤口,一时忍不住轻“嘶”一声,黎维汀削苹果的动作停下来,静静看着她。 凌柒罂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咬着牙自己翻了个身,黎维汀眼睛眯了眯,随后露出一个莫名奇妙的笑,继续削那已经削了一半的苹果。 身边有个人待着,凌柒罂十分不适应,但是药物里面大概有安眠药的成分,她闭上眼睛假寐了一会儿,就真的有睡意涌上来了。昏昏沉沉正想睡过去,忽然听到黎维汀问了一句:“Ryan是谁?” 凌柒罂一愣,豁然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 黎维汀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她眼前,不着调地问:“吃吗?” 凌柒罂说:“你觉得现在是吃苹果的时候吗?你怎么会知道Ryan?” 黎维汀切下来一块苹果放进了自己嘴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你睡着的时候也没忘记犯花痴,一声一声叫得撕心裂肺的,这里大概靠近过你的医生护士没有不知道的。” 凌柒罂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真的这么夸张? 黎维汀又问:“他是你情郎?还是只是落花有意,单恋人家?” 凌柒罂只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呵呵。”黎维汀也不恼,慢条斯理把一个苹果当着凌柒罂的面吃完,最后拿出纸巾斯斯文文擦了嘴,站起来对凌柒罂说:“凌非和沈多涵都在北京,大概是赶不回来了。你是要我给你找个看护还是你自己有安排?” “我要出院。” “你确定?医生可是说你免疫力异常低下,建议你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你认识的什么狗屁医生?有没有点常识?发个烧还能住院观察?” “咳——” 凌柒罂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一声咳嗽,曾巩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意。 黎维汀说:“来的正好,凌柒罂刚刚才质疑了你的专业性。” 曾巩说:“你少挑拨离间。”转而跟凌柒罂说,“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凌柒罂有些尴尬,等了黎维汀一眼,对曾巩微笑道:“没什么事了。” “没事就好,你昨晚可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刚从前线回来,一身的伤。” 凌柒罂眼睛微微动了动,她自然知道她昨晚的状况有多糟糕。昨夜那个被压在车轮底下的女人带血的脸又浮现在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反胃和眩晕。 她猛地掀开被子往床边弯腰过去,干呕了一声。而站在那里的黎维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动作过大扯到输液管子。 “想吐吗?” 黎维汀问。 曾巩也赶了上来,拍着她的后背,询问着她的感觉,凌柒罂摆了摆手。 不是胃里难受,只是因为想到那鲜红的一幕她就忍不住想吐。 曾巩说:“你应该是太久没吃东西,胃里泛酸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一点。维汀,你要不要吃什么?你也一整晚没有休息过了,应该也饿了。” 凌柒罂忽然想到什么,转眼看向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黎维汀。好像她是昏倒在他怀里的,那么,是他救了她? 黎维汀与她对视两眼,忽然说:“天快亮了,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你给她买一点就行了。” 对曾巩说完,黎维汀似是没话说了一样,沉默了两秒,忽然又对凌柒罂说:“好好休息,如果没事了就赶紧来上班,公司不养闲人。” 曾巩笑他:“就算压榨人也不能在病床前压榨啊,铁血资本家!” 黎维汀笑笑,看了凌柒罂一眼,转身走了。 黎维汀走后,曾巩在病房里又待了一段时间,盯着凌柒罂略显苍白的脸,沉默许久,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又笑道:“没想到你回来之后我们两次见面都在这么令人哀伤的情况,凌柒罂,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你的克星?” 凌柒罂口快地说:“你才不是,那个黎……”凌柒罂顿住,转了口,“一般都是我克别人,我的命硬,别人哪里克得了我?” 曾巩微微一笑,凌柒罂看着他坦荡的脸,有些不太好意思。之前说过请他吃饭答谢他的,结果回去之后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曾巩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度数应该不深,鼻梁挺直,嘴唇偏薄,脸部轮廓比较柔和,看起来温文尔雅,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医生这个职业跟他的气质非常符合。 凌柒罂睁着快要黏起来的眼皮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曾巩有过交集,以至于让他对黎维汀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思忖了几秒,曾巩帮她把枕头立起来,好让她靠得舒服些。 她说:“对不起啊,我还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难道我以前揍过你吗?” 第46章 忆及往昔 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就把曾巩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凌柒罂被他笑得有些郁闷。 她上学那会儿真的是仗着一身从乡下野孩子帮里面锻炼出来的身手横行霸道许多年,揍过的男生不在少数。曾巩虽然没有黎维汀英俊也没有凌非妖孽,但长相在她认识的一竿子异性当中也算上乘。以她对帅哥过目不忘的性子,要是跟他有过交集的话一定不会忘了他的。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曾经揍过他了。但是想想也不对,曾巩大她两年,无论在哪个阶段她都不可能打得过他啊…… 凌柒罂默默地想,难道跟黎维汀一样,又是凌非的狐朋狗友? 过了许久曾巩才强忍住笑意说:“虽然你这么说让我觉得挺伤情的,不过,倒是很符合你妖孽的性子。凌柒罂,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怎么这种话能说得那么自然?” 凌柒罂干干地笑:“大概不是吧。” 曾巩又笑出声来。 凌柒罂又睡了一觉,当天中午在曾巩的帮助下出了院,曾巩一直把她送到公寓,凌柒罂腿脚不便,曾巩便跑前跑后给她买来了午餐。 “想给你做点吃的,毕竟外面的食物不太卫生,只是我等会儿还要回医院,时间怕是不充足了。” 凌柒罂只望着他为她忙前忙后鞠躬尽瘁的身影出神。久旱逢甘霖,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值得人倍感珍惜。 黎维汀说那一句话的时候她以为听到了Ryan说话,现在曾巩忙忙碌碌的样子又像极了在纽约时Ryan还在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她一直生病,两个室友都是当地人,平时早出晚归玩的玩打工的打工,况且她们也都不是照顾人的料。 因为卡被凌卫东停掉了,也舍不得花钱去医院,只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扛了两天。Ryan去了两趟酒吧没见到她人,直接杀上门来了,之后几天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系着卡通围裙的情景,就这样刻进了心里。 只可惜那时候她还陷在对何绍阳那无疾而终的感情里面不可自拔,后来终于走出来的时候,那个承诺过会等她的人也不在了。 凌柒罂陷进回忆里,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的曾巩忽然拎着买来的蔬菜粥,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沙发上正发呆的她,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仙女吗?” 凌柒罂回过神,“嗯”地发出疑问,眼神迷茫坦荡。 曾巩无奈之色又深几分,好笑道:“只有仙女才不食人间烟火,你这厨房完全就是个摆设,什么都没有。你平时都不用吃饭的吗?” 凌柒罂赧然,她才搬进来不久,所有家具用品都买齐了,唯独厨房里的东西没有动过购置的念头。她虽然很喜欢吃家常菜,但是她不喜欢做。 一个人做菜一个人吃,总是格外冷清。 “平时工作忙,也没什么机会做饭。” 曾巩见她神色有些躲避,心中隐约能知道一点缘由,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四下看了看,找来一个凌柒罂从凌宅带过来的装饰用的瓷碗,说:“看着是件宝贝,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该不会心疼吧?” 凌柒罂看着曾巩拿起书架上那一个她大学出去旅游淘回来的一个青花瓷碗,嘴巴咧了咧,没说什么,于是曾巩就把碗拿去洗了。 之后说起他们认识的原因,曾巩有些自嘲地指着自己的左脸颊,说:“那时候你差点没把我的脸咬破了,幸亏没破相,不然你就得负责一辈子了。” 凌柒罂一边喝着粥一边仔细打量他的脸,说道:“我那时候可没那么凶悍。” 曾巩说认识她是在幼儿园的时候,他上大班,凌柒罂在小班。 某天凌柒罂坐在一个滑梯底下玩洋娃娃,曾巩那会儿皮实得很,一天到晚上蹿下跳没个安生,偶然间看到一个洋娃娃一般精致的小女孩躲在那里,便去拉她一起玩。 八岁以前的凌柒罂都是安静内向的,娇娇气气的样子,曾巩哄了半天没得到凌柒罂一星半点的反应,一时气不过,抢了她怀中一直抱着的洋娃娃。 然后他的脸就被小小只的凌柒罂抓着狠狠咬了一口。 曾巩笑着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可惜那时候年纪小不懂,本来看你安安静静的应该是个好欺负的,谁知凶起来的时候竟然那么可怕。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原本的小白兔后来怎么会变成大灰狼呢?” 凌柒罂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一脸星光被乌云遮住。 要不是曾巩说起,她都快忘了自己小时候的那种懦弱求全的状态了。在凌卫东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对她动手的恐惧中度日,她没办法不早早地学会把自己隐藏到最大极限,能躲就躲,能消失就消失。 远离凌卫东的视线多一分,她的平静就多一分。至于那什么见鬼的父爱,至于那什么见鬼的家庭温馨,她是从来不敢奢望的。唯一的避风港便是那个永远对她张开温暖怀抱的母亲,而这避风港也被她亲手填埋掉了。 凌柒罂对着那窗边的“小心”看了几秒,对曾巩展开一个笑颜。 “小白兔永远不会变成大灰狼,变成大灰狼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本来就是一匹狼。” 曾巩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盯着她漂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他看到的不是她的笑容,竟是满眼的悲哀。 凌柒罂笑得很用力,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眼里却黯淡无光,眼底深处是一片根深蒂固的悲凉。 他动了动唇,一张能言善辩的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曾巩待了没多久便赶回医院上班了,凌柒罂躺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随后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那鱼缸旁,将头靠在上面。 她说:“小心,今天黎维汀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Ryan,我竟然忘了,Ryan的中文没有那么好。” 小小的乌龟缩在壳里,眼睛紧紧闭着,懒洋洋的,不会回答。 第47章 青梅竹马 凌柒罂因伤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里公寓的门槛几乎被踏平。 先是周彤骂骂咧咧来了一趟,扰得她不得安生之后,周小琪和粉红女郎也驾到了。 彼时她精心挑选的布艺沙发被几个女人占据去,她只能拖着一条伤腿蜷在靠近阳台的榻榻米上。 周彤跟个二大爷似的靠在沙发正中间,翘着个二郎腿,嘴里嘎嘣嘎嘣嚼着凌柒罂储备的零食,一边感慨独居生活就是惬意一边嘲笑凌柒罂流年不利一伤伤俩。 “你说你怎么能那么倒霉呢?前天才听说你手扎到刺了,昨天把腿给弄伤了,你说你是不是犯太岁了啊?” 凌柒罂投过去凉飕飕的一瞥,比了个不太文明的手势,被周彤一个抱枕砸了过来。 周小琪在一旁眯眼享受了一会儿,忽然直起身来问:“对了,你在天正上班,那不是跟黎维汀同在一屋檐下?” 凌柒罂包橘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他竟然是天正的总经理。” 周彤立即不要脸地嘲笑她敌情不明,周小琪却皱着眉,不知想着什么。 “可是他是蒋薇的表哥,你在那里会不会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我尽我本分做好我的工作,跟蒋薇还是黎维汀有什么关系?黎维汀倒是要求我自己辞职,可我凌柒罂是什么人?他让我辞职我就辞职,我凌柒罂的脸往哪里搁?” 一听到黎维汀竟然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亲眼见过凌柒罂因为被黎维汀干预而受了委屈的周彤顿时怒了,瞪圆了一双杏眼。 “他真这么说?丫太不要脸了吧?当上总经理了不起啊?到底还不是给人打工的?” 周小琪却不这么看,她说:“现在黎维汀是天正集团名副其实的大当家,还真的不是给人打工的。” “怎么说?” “据说天正集团一开始就是黎维汀的父亲一手创办的,现任董事长,也就是黎维汀的叔叔不过是替死去的大哥管理了十多年而已,真正的主人其实是黎维汀。” “我靠——”周彤目瞪口呆状。其实她一直对黎维汀这个人不甚待见,一开始是因为自己家父亲整天拿黎维汀作为参照对象打压她,惋惜自己当年没努力生出一个那样聪明有手腕的儿子。后来是为了凌柒罂。 周彤瞄了眼正垂头倾听状,实际上不知道已经神游到哪个星球上的凌柒罂,想到在商场她挨的那一下,心里隐隐又痛起来。 凌柒罂当时到底是怎么能忍下这口气的? 不仅周彤觉得现在的凌柒罂变了,就连平时甚少出来交际的****都觉得,此时的凌柒罂已经没了当年那凌厉的影子了,就算有,也只是些细枝末节。 周小琪继续说:“据我所知一开始黎董事长也不愿意接手的,后来天正遭遇了收购危机,他没有办法才临危受命,将濒临倒闭的天正给盘活了。” “也是一个传奇的人物,我爸对他就特别佩服。有一次我爸喝醉了,喊了大半个晚上说要打败天正,打败姓黎的,真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收回对凌柒罂的那份探究,周彤又开始一脸嫌弃地鄙视着自己的父亲。 凌柒罂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倒是忽然想起了那个叫张天伶的女人,随口问了句,周小琪顿时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说:“这两个人的故事可就言情了。” 三个女人巴巴地睁着眼睛等着下文。 周小琪故意卖了个关子,嗓子清了又清,被凌柒罂一个枕头丢过去,这才一本正经又绘声绘色地说道:“这两个人可是出了名的金童玉女,据说这个张天伶十多岁就跟黎维汀在一起了,好像是上一辈钦定的儿媳妇。这些年黎维汀对她可谓是呵护备至,隔三差五陪着她四处旅游,反正让我们这些人怎么看怎么羡慕。我常跟唐钧说他要是有黎维汀一半会疼爱人,我下面十八辈子都黏定他了。” 周彤和粉红女郎在一旁直喊着肉麻,凌柒罂却在这边挑了挑眉。似乎第一次遇见张天伶就是在旅游的途中,就她跟张天伶接触过的几次,说黎维汀对她呵护备至倒名不虚传。 大概是跟黎维汀针尖对麦芒,对着对着怼成习惯了,总觉得黎维汀是一个铁面无私,即使对女人也不会留情面的类型,却原来他不留情面的对象只是她而已。 这么一想,就不可抑制地觉得有些悲凉了。 第二天晚上从北京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沈多涵也如同护犊的老母牛一般拎着大包小包上门来了。一到这里先是嫌弃了一番凌柒罂挑选房子的眼光,紧接着一双视力5。3的眼睛像扫描仪一般将空荡荡的厨房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后得出结论:“凌柒罂,你自己一个人住真的不会把自己饿死吗?” 彼时凌柒罂刚睡醒,迷迷糊糊被沈多涵拎着到了客厅,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 反正她现在不舒服,反正只要她乖巧一点就有好吃的,沈多涵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然而对这两室一厅的、不到八十平米的小公寓十分不屑一顾的沈多涵竟然破天荒地说:“柒罂,我能不能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正在吃沈多涵带过来的馄钝吃得津津有味的凌柒罂被她吓了一大跳,豁然睁大那双眼睛,却见沈多涵脸上一丝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她默了默,又默了默,最后一脸怀疑地猜测道:“你是跟凌非吵架了吗?” “不是。” “那你能不能认真严肃地给我一个搬过来的理由?” 沈多涵定定看了她许久,眼睛一眨不眨,神色肃穆地凌柒罂赶紧把手中的勺子放了下来。 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凌柒罂皱着眉试探:“你跟凌非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多涵瞳孔微缩,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把凌柒罂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难不成真的有什么事? 第48章 他凭什么 可是下一刻沈多涵却翻了一个白眼,说:“我是觉得你一个人过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担心你总有一天把自己过死!” 凌柒罂一阵无语。 “那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凌柒罂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依赖过别人?这么多年来还不是健健康康长到二十多岁?你啊,还是把心思放到我大哥那里去吧,你俩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学人家小年轻过二人世界,人家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屋子跑了!” 以往她说这个话题沈多涵都会反驳几句,谁知今天沈多涵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 凌柒罂思忖片刻,好奇道:“难道是已经在计划当中了?” 沈多涵低声说:“别说些有的没的,未来的事情不确定因素太多,我现在不想去谈什么以后。” “然而你们并不年轻了。”凌柒罂说,“你们俩这样耗着,我看着急呀!” 沈多涵凝视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柒罂,这次回去,爸爸问起你了。” “叮——”凌柒罂手中的勺子落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馄钝的汤水溅到衣襟上,有点恶心。 若无其事地抽了纸巾擦衣襟上溅到的汤渍,再若无其事地问:“他对于我,有什么好说的?” 沈多涵看着她擦胸口的动作,默了默,说:“他想见你。” 凌柒罂不知有没有听到,一直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一遍又一遍擦着衣襟上同一个位置。 明知道白衬衫上溅到油渍,怎么擦也擦不掉了,可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擦。 沈多涵又说:“他说,你总要回去的,今年年底他会请风水大师把阿姨和母亲的墓合并在一起,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凌柒罂继续擦。 “他还说,若是迁移那天你没有出现,就会把你手中凌氏的所有股份拿回去,并且停掉Ryan那对双生弟弟的抚养费供给。” 凌柒罂的动作终于停下,头猛然抬起。 眼神忽闪几下,凌柒罂忽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多涵,你说,这世上每天那么多人死,怎么就轮不到他呢?停掉他们的抚养费?他怎么不想想Ryan是怎么死的?他以后有脸去见Ryan吗?” 手微微颤抖起来,她忽然失了力,手上的纸巾落在地毯上。 她睁着一双满含怨恨的眼,说:“如果不是他跑去跟Ryan胡说八道,Ryan也不会以为我要走,不会赶去学校找我,不会……碰上那个酒后驾驶的王八蛋……” 如果不是凌卫东告诉Ryan,她在国内早已有婚约,Ryan就不会死,她就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 凌柒罂把脸埋在手心里,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凌卫东怎么会厚颜无耻到说要断了Ryan那两个仅剩的亲人的抚养费呢,他们才十岁啊。 “如果不是他,我会活得好好的……他凭什么要……” 凌柒罂泣不成声。 而沈多涵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说,他凭什么要这样对她?他凭什么要这样毁掉她的人生? 凌柒罂的眼泪化作密密麻麻的针尖扎在她的心脏,沈多涵眼眶溢满泪水,上去轻轻抱住凌柒罂的头。 沈多涵喁喁安慰道:“柒罂你乖,别哭,你会好好的,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张天伶出院那一天正是周六,在黎维汀的陪同下出了院,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但是掩不住可以离开医院的喜悦。 她挽着黎维汀的手臂,黎维汀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张天伶的一些在医院时的物品,走到自己的车子时,忽然问:“天伶,你不是说要去找凌柒罂道谢?今天去怎么样?” 本就打算回一趟家之后瞒着黎维汀偷偷去的张天伶闻言愣了一下,诧异地望向他。 按照他的性格,今天应该会勒令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不可能让她再出门的。 她讷讷笑了一下,点头说:“好。” 黎维汀带着她熟门熟路地到了吉安小区,张天伶惊讶地问:“凌柒罂也住在这一片吗?” “嗯。”黎维汀应了一声。 跟前忽然走过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见到黎维汀立即笑得十分和善。“黎先生,您又来了啊。” 黎维汀颔了颔首,张天伶有些好奇,望着他的侧脸,见黎维汀一脸凝重的样子,忽然笑出声:“维汀,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变了。” 黎维汀脚步滞了一下,扭头看着她,神情有些严肃,还略带了一点紧张的意味,这反应十分出乎张天伶的意料。 “我怎么变了?” 张天伶见他问得认真,于是也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感觉变得真实了,有人情味了。” 黎维汀蹙了蹙眉。什么叫变得真实了,变得有人情味了? 他以前就不真实,就没有人情味吗? 张天伶帮他理了一下领带,说:“你啊,从小就是一副深沉内敛的模样,整天端着一张脸高深莫测的,难得见你有什么情绪表露出来。可是最近经常见你发呆,偶尔还会碰上你绷着脸生气,你说,你是不是变得更真实了?还有,”她指了指黎维汀手上拎着的水果跟礼盒,笑道,“你还记得几年前陪我去看望一个病人那次吗?你去看望病人竟然只买了一束不适宜的白色百合,你说,现在换成了水果,是不是有人情味多了?” 是么?这样就叫有人情味? 黎维汀被她戳到糗事,有些不自在,扭过脸说:“那时候我以为送病人喜欢的花会比较好。” 张天伶见他露出窘色,不再调侃,只说:“我倒是不知道你跟这里的保安认识。” “只是见过一面而已,算不上认识。” “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张天伶疑惑,虽然她也住在吉安,但在浅水湾,跟亲水湾有一段距离。 “昨晚。走吧,早去早回,晚上还有事。” 想到晚上还要去蒋家赴宴,张天伶跟上了黎维汀的脚步。 凌柒罂的门牌号是2407,张天伶按了门铃,等了许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此几番,张天伶有些气馁,说道:“也许出门了。” 第49章 乌龟生病 黎维汀这才拿出手机翻出凌柒罂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隔了一会儿被接起,只听到凌柒罂“喂”了一声,声音很沙哑,伴有一阵凌乱的拖沓声。 黎维汀下意识望了眼那扇门,说道:“开门。” 隔了几秒,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张天伶一边诧异黎维汀怎么会有凌柒罂的联系方式一边好奇为什么他跟凌柒罂的说话方式会让人觉得他们如此地……熟稔。 像多年的老友,不用客套地嘘寒问暖,连最基本的招呼都可以免去。他跟她打电话的时候还会说一个“喂”,对凌柒罂倒是免了。 这感觉真让人觉得新奇。 凌柒罂面带急色,手里拎着一个盒子,身上随意套了一件又宽又长的黑色线衣,形容有些凌乱。 “你们……” 看到门外的人,凌柒罂愣了一下。她以为打电话过来的是凌非,刚才匆匆忙忙没有看来电提醒。看清张天伶手上抱着的康乃馨,凌柒罂整个人弹跳似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被门绊了一下,重心有些不稳,被黎维汀一手扶住。 “凌柒罂,惊讶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黎维汀皱着眉念了一句。 “我惊讶个鬼,我对那花过敏啊!”凌柒罂挣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声音沙沙哑哑的,连说粗话都没震慑力。 黎维汀似乎是愣了一下,扭过头看着张天伶怀中开得灿烂的鲜花,有些无语:“你毛病倒是挺多。”话虽这么说,手却已经伸向张天伶,将那花拿下,放在离凌柒罂几米远的地方。 回过头来,见凌柒罂正与张天伶对视着,凌柒罂说:“你康复了?” 张天伶笑道:“对啊,所以第一时间赶来跟你道声谢,那天要不是你送我去医院,估计我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真是十分感谢你。” 凌柒罂有些敷衍地笑了一笑,像是赶时间,客套道:“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黎……”凌柒罂看了黎维汀一眼,说道,“黎先生也曾经帮过我,咱们算是一报还一报,抵消了。实在抱歉,本来应该请你进去喝杯茶,但是我现在赶时间,得先走一步。” 张天伶也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盒子,是一只透明的小收纳盒,里面一只乌龟四肢全缩进了壳里。 “你这是要……” “加库玛好像生病了,我得带它去看看医生。” 张天伶说:“刚好我有个朋友对这方面颇有研究,若是你需要的话我带你去他那里怎么样?” 正不知所措的凌柒罂闻言立即像是在黑夜里看到了曙光一样,急忙说道:“真的吗?快点带我去!” 一路上凌柒罂话不多,面上带有明显的焦虑之色,张天伶安慰她道:“放心吧,医生会治好它的。” 凌柒罂只干干一笑,没说什么。 见凌柒罂因为焦虑,眉心一直皱着,一副极度紧张的模样,张天伶随口找了个话题,对神经紧绷的凌柒罂说道:“你的乌龟叫什么名字?” 凌柒罂回过神来,视线从窗外移回来,看了身旁这个女人一眼。 张天伶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凌柒罂虽然因为乌龟的事情心情低落,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加库玛,是日本一部动画片里面一只怪兽的名字。” 张天伶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什么会取这么一个名字呢?” 凌柒罂顿了顿,视线微微移了移。 为什么啊?因为她当时觉得自己跟那只怪兽一样讨人憎恶,这样算是一个合格的理由吗? 凌卫东的打骂,大人的冷言冷语,同学的嘲笑…… 无论她躲到多偏僻的角落,总是能听到那些声音。克星,丧门星…… 那时候凌柒罂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在众多犀利的言语攻击里面渐渐没了那份童真。 七岁的凌柒罂出没的地方越来越僻静,最后甚至到了不愿意上学的程度,继母沈怡心察觉她的状况不太寻常,带了她去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面色沉重地看了一番之后建议沈怡心给她买个宠物,凌柒罂跟着沈怡心到了宠物商店,徘徊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买,无论沈怡心指什么她都摇头。 等在外面的凌卫东一个不耐,接了沈怡心回去,留下一个保姆和凌柒罂在那里。七岁的凌柒罂站在商店门前茫然无措,小声哭泣起来。保姆一向也不待见这个不受老板疼爱的小女孩,本就在凌卫东那里受了气,如今被这哭声一烦,对凌柒罂的态度更加恶劣,放任她在那里哭,自己找了宠物店的店员抱怨。 等抱怨完了,凌柒罂小小的身子也不见了。 凌柒罂那一次失踪,持续了将近两天。 沈怡心在警察局里找到她的时候,她手里正抱着一只只有手掌大的乌龟。 急得直掉泪的沈怡心一把抱住她,凌柒罂忽然朝她笑道:“妈妈,你看我的小乌龟。” 沈怡心说:“你的乌龟是哪里买的?怎么这么脏?” 凌柒罂见自己的乌龟被嫌脏也满不在乎,反而得意地说:“是一个卖鱼的阿姨送给我的!”实际上是她蹲在那里巴巴盯着乌龟看了半天,那阿姨见她长得可爱又可怜,一时心软才把乌龟给了她。 沈怡心领着小脸上扬着笑意的凌柒罂走出警察局,凌卫东却一掌打在了她脸上,凌柒罂手上不稳,乌龟摔在了地上。 “卫东你干什么?柒罂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干什么要打她?” 凌卫东说:“不打她一下她不知道吸取教训,往后动不动就玩一回失踪,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她哪里是玩失踪?你这么大岁数一个人能不能讲点道理?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别让我看见她我也不需要置这份闲气!” …… 凌柒罂怔怔听着两人在那边争吵,自己一脸麻木地睁着眼睛站在那里盯着一米开外缩进龟壳里的乌龟,忽然很希望自己也能有那样一个坚硬的,可以容纳自己的壳。 后来回去,一直纠结给这乌龟去个什么样的名字,这一纠结就纠结了好几年,直到继母去世,她无意中看了那部动画片,看到那只怪兽挣扎着死去的时候,才决定把乌龟的名字定为“加库玛”。 第50章 自虐逞强 手指在大腿上轻轻刮了刮,凌柒罂淡淡地回:“因为它跟我很像。” 张天伶露出疑惑的神色。 凌柒罂却不愿再说,转了其他的话题。 张天伶口中的朋友所开的宠物医院就在市中心,处地有点偏僻,一般人还真难找到。 那医生带着一副细金属边框眼镜,给凌柒罂的乌龟检查了一番,说是得了疥疮病。 “那能治好吗?”凌柒罂急急追问。 医生扶了扶眼镜,闻声说:“疥疮病不难治,上点药过几天就好,只是这乌龟不知道你养了多少年,已经出现衰老迹象了,恐怕……” 凌柒罂心里一凉,眼睛豁然睁大:“它快死了吗?” 医生有些掐不准,只是中肯地说:“倒不是,只是它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行动比较迟缓是正常的,还有,饲养环境一定要注意清洁。” 凌柒罂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盯着那只依旧一动不动的乌龟,眼里明明灭灭闪过不少东西。 年纪……大了?不是说乌龟可以活个百来年甚至更久吗,怎么她这短短的一辈子能不能陪她走完? 又要……死了吗? 凌柒罂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怔愣了半晌,一直闷闷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张天伶与朋友对视一眼,走上去安慰道:“其实动物也有生老病死,这乌龟不会真的长生不死,总有离开的那一天。” 凌柒罂不语,医生将上过药的乌龟放进一个小玻璃缸里,对她说:“需要持续治疗几天,如果放心的话,你可以把它放在这里,等情况好一点我会通知你。” 凌柒罂还是不说话,默默坐在那里看着那乌龟出神,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医生跟张天伶都有些尴尬,一直默不作声的黎维汀忽然说:“凌柒罂,医生比你专业,知道怎么救它,你别任性。” 凌柒罂眼神一闪,目光凌厉地瞪向他,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端口一般,拧着眉头低吼道:“我不用你来说!” 张天伶与医生皆是一愣,又见凌柒罂信步走到医生跟前,忽然软了声音,朝医生虔诚地颔首。她说:“李医生,请您一定要帮我治好它。” 医生咧了咧嘴,被她这么郑重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自然。” 凌柒罂低声道谢,张天伶却忽然朝黎维汀看过去。黎维汀正盯着凌柒罂,嘴角正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张天伶眨了眨眼,对黎维汀露出打量的眼神来。 从医院里出来,缓过劲来的凌柒罂又开始言笑晏晏,那情绪转换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她笑得一派轻松,对张天伶说:“今天要不是你带我来李医生这里我都不知道怎么办要请了,作为感谢,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张天伶对凌柒罂的变化一时没反应过来。上一刻还阴雨连绵,下一瞬就艳阳高照,这恢复能力…… 她面色凝重地盯着凌柒罂看了几秒,才渐渐露出一个笑容来,连声说好。 凌柒罂瞥了眼前面的黎维汀,对方似乎正在愣神,一双眼睛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望着自己,黎维汀一挑眉,说:“凌柒罂,我记得我曾经说过你很适合演戏。” 凌柒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神微微闪烁。随后一撩那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我真是谢谢你提醒我啊,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可是一直觉得我这人……恶毒,那想必我这种人请吃饭你也不会放心吃的是吧?所以你自己的单就劳烦你自己结了。” 黎维汀也不恼,讽刺道:“你这一身的火药味儿,确定你请的饭能吃?” 凌柒罂的回应是一个阴恻恻的笑。 然而这顿饭并没有吃成,饭店还没到张天伶就接到一个病患的电话,看样子是有些着急,匆匆交待了几句就赶去心理咨询室了。 凌柒罂本想自己打车回家,黎维汀却瞥了她一眼,淡淡地揭穿她:“别装了,忍了一天不疼吗?” 凌柒罂诧异地抬起眼。 黎维汀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见她还愣在那里,黎维汀瞥了眼她的左腿,说:“你的伤口是不是崩裂了?我带你去重新包扎一下。” 凌柒罂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至少张天伶就没发现。不再跟自己过不去,坐上了副驾,而脑袋还是空空的。 她已经很努力地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黎维汀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黎维汀坐上车,启动车子,目视前方,看都没看她一眼。“系安全带。” “……” 黎维汀一边开车一边说:“看来凌非说得没错,他这个妹妹脑筋有点问题,只会往直了走,不会拐弯。” “什么意思?”凌柒罂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该气,毕竟一向都是她这么损别人的。然而她气不起来。 黎维汀终于瞥过来一眼,脸上难得的没有一丝讽意,但很快又转了回去。 他说:“爱自虐,爱逞强。” 凌柒罂顿了顿,缩在那里闷声不吭。 “Seven,逞强只会让你受伤害,并不能帮你解决事情。你这爱逞强的个性会让你过得很辛苦。” 好一个爱自虐,爱逞强。 Ryan,这世界上不止你,还有人会这样形容我。 见她竟然没有回应,黎维汀拨冗瞥了她一眼,发现她正望着车窗外发呆,不觉微微蹙了蹙眉心。 凌柒罂的腿伤不算严重,请了两天假又过了一个周末,周一便生龙活虎地回去上班了。 但是回去第一天就莫名其妙被告知即将要调任到品牌部,凌柒罂不解地问王胖子道:“就算要调任,不是也要经过我的同意吗?” 王胖子有些不耐,说道:“你还在试用期,哪里来的那么多要求?让你去就去,品牌部还能委屈你不成?” 凌柒罂虽不爽,但也懒得争论。待王胖子出去,几个同事跑过来跟她道喜,赵姐一脸揶揄地说:“我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不是个普通人,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果然非同凡响。” 第51章 一战成名 凌柒罂问:“你知不知道总监为什么会调我去品牌部?” 赵姐嗤笑了一声,揉着凌柒罂那水嫩嫩的小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傻不傻啊,王胖子哪里有那本事哦!是集团的意思啦,好像是说你那篇稿子被品牌部的宋总看到了,找了你的资料看了之后坚信你是个人才,跟总经理撒泼卖萌要把你挖过去。宋总是公司的老员工了,总经理当然得给他几分面子,这不,你的命运从此就定下来了!哎呀,我怎么看你跟看武媚娘似的,柒罂,将来飞黄腾达了记得回来请吃饭啊!” 凌柒罂被赵姐的话弄得有些想笑,撒泼卖萌? 只是乐完了以后还是觉得奇怪,难道真的是宋总慧眼识人把她挖过去? 经过了汇算表那场乌龙事件之后凌柒罂俨然成了办公室里的红人,毕竟营销部三个办公室里里里外外好几十人,凌柒罂是史上第一个敢跟总经理直接呛声并且全身而退的人。 凌柒罂可谓是一战成名。 平时跟她有点交集的人此时交集明显更频繁了,同时凌柒罂觉得自己的脸皮厚度在一众带着有色眼镜的同事暧昧的注视下与日俱增,不,与分俱增。 赵姐依旧一闲下来就开始发挥她“营销八卦师”的魅力,只不过之前是八卦黎维汀,现在是八卦黎维汀和……凌柒罂。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到底跟总经理是什么关系?” 凌柒罂说:“我跟他最大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赵姐满脸不信,继续七分臆想三分肯定地说:“别装了,别人不知道,我赵莹莹还不知道吗!除了张小姐,总经理还对谁那么在意过啊!你跟总经理当面吵了一架还能全身而退,大伙儿可都猜你是******呢!” 凌柒罂皱眉,他对她那哪里是在意,分明是理亏好吗? 这人还没有调过去,凌柒罂就被王胖子要求去参加品牌部的一个会议。凌柒罂带着三分茫然三分凌乱四分莫名其妙到了品牌部的专用会议室,里面坐了十来个人,都是凌柒罂面生的。 黎维汀坐在长桌的主位上,方智随他坐在一旁。 见到凌柒罂进来,方智面上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扭过头去看总经理,后者目不斜视,对一旁品牌部的总监宋立说道:“人齐了,把样片放一下吧。” “好的,总经理。” 凌柒罂在长桌末尾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一抬头就能看到黎维汀,对方正在看样片。大概是注意到她在看他,黎维汀淡淡地将视线移过来,两人对视几秒,黎维汀忽然对她露出一个谜一般的微笑。 凌柒罂愣了一下,却见那黎维汀似讽非讽的笑越来越张狂,忽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全场人都在看抬头看大屏幕上的样片,只有她一个人盯着首位的方向看…… 反应过来,凌柒罂脸一热,撇了撇嘴,给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自恋狂!她看他明明只是因为奇怪他为什么会叫她过来参加会议好吗! 这边目睹了总经理和凌柒罂无声“眉目传情”的方智不淡定了,在样片里调子轻快的钢琴声中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了黎维汀一眼,再看向那已经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的女人,若有所思。 自从凌柒罂出现以后,总经理真是变得越发难懂了,行为也更加令人费解。比如莫名其妙去打听一个女员工的住址,比如莫名其妙地要求他堂弟改名字。 说到这个方智更无语了,堂弟方煜上大四,最近正在找实习,联系了他看看能不能开开后门到天正来。方智拿了堂弟的简历交给总经理,总经理如他料想的那样没什么阻拦,却盯着那简历说道:“为什么要叫Ryan?” 方智笑了一下,说:“他随意取的,听说天正很多海外留学回来的员工,所以取了个外国名字方便沟通。” 黎维汀语气不容置喙地说:“来之前让他先把英文名改了吧。” 方智一时口快问道:“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黎维汀的反应有点出乎方智的意料。只见他莫名怔愣了一会儿,双眼幽幽直视前方,眼里有着一丝迷茫。过了好几秒他才淡淡地回道:“就是单纯地不喜欢。” 方智无语地想,总经理向来驰骋商场杀伐果断,怎么最近开始关心别人的家长里短了?难道真的跟凌柒罂有关? 这么一想,对凌柒罂的好奇更重了,看她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关于这天正集团为了配合企业转型特意制作的微电影,凌柒罂看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画面就不说了,大手笔大制作,质量上乘,但是剧情跟剪辑效果实在是不忍直视。 品牌部负责这块的几名员工看完之后提出来几个小问题,大同小异,凌柒罂虽觉得全都没有戳到点上,但是作为一个品牌部的“外人”,她对他们的成果不好指摘。然而黎维汀一声不吭地听完那些人的意见之后,忽然看向凌柒罂,说道:“凌柒罂,你是第一次看到这片子,说说你的看法。”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一时全部聚集在凌柒罂脸上,有些好奇这个面生但是被总经理点名的女人是谁。 凌柒罂目光微凛,盯着黎维汀看了几秒,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其他的……” 见她迟疑,品牌部总监宋立鼓励道:“没关系,照实说好了,欢迎提出问题。”那看她的眼神跟看马上要被切割的原石一样。 于是凌柒罂就十分实诚地照实说了:“首先拍摄效果十分不错,很大气。” 品牌部的总监露出有趣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你还有个但是,请继续。” 凌柒罂眨眨眼睛,“哈哈”笑了一声,说:“我的但是不止一个哦。” 总监脸上的趣味更甚了。 凌柒罂接着又说:“大场景恢弘大气小细节处理得当不说,这片子画面结构也十分讲究,当然还有许多优点我就不一一细说了。但问题是,看完这片子我表示对它的性质很疑惑,这到底是一部微电影还是形象宣传片?” 第52章 毒舌高手 品牌部那几名员工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也有些疑惑,黎维汀脸上却露出一丝玩味来,挑着眉颇有兴趣道:“怎么说?” 凌柒罂略略皱眉,有些迟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可能有些伤人。” “尽管说便是。” 既然有了领头人的首肯,那凌柒罂也就不客气了,那张巧舌如簧的小嘴里一字一句地蹦出来:“首先四个完整又彼此独立的故事放在短短十分钟里面这有失偏颇,本来每一个故事想要把内容完整展示出来就需要很长的篇幅。比方说‘爱情’这一节,四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面既要把他们曾经在艰苦岁月里面相互支持的一面展示出来,又想用后面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部分凸显我们的产品,这显然有点勉强。另外,最后亲子天伦那一部分从开场到最后全是用背景音乐加画面,一句旁白都没有就想讲完一个故事,老实说,在我看来这只是一部宣传片,已经脱离电影的概念了。当然,中间的剪辑也十分有问题,好几个地方都是剧情发展到最高氵朝部分忽然一下子没了,微电影是用剧情打动人心,这里剧情都不完整,看的人一头雾水,还怎么实现它的目的?” 凌柒罂停了下来,因为看到几个负责这件事的员工脸色已经变了。那什么,见好就收,及时止损。 黎维汀也没有要求她再说下去,只淡淡露出一个笑容,对众人说道:“听完凌柒罂的看法,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鸦雀无声。 刚刚还对凌柒罂有些怨念的员工此时都低下了头不说话。这微电影的脚本是部门想出来的,请一个知名大导演的得力干将把过关,才委托Signal公司帮忙拍摄制作。部门的人对于电影这一块都是门外汉,加上电影的拍摄目的在于辅助接下来的品牌推广活动,制作的时候全局性难免受到限制。 一群人本来看着这微电影挺满意的,被凌柒罂这么一说,才发现整个方向都跑偏了,难怪总经理看过样片之后会要求开会。 然而总有人是胆大的。努力了那么久的成品被一个外人贬得一文不值,一名员工不服气了,对凌柒罂反驳道:“这剧本我们是请资深编剧把过关的,Signal公司跟我们也合作好些年了,这次的片子也是他们剪出来的,不至于连微电影跟宣传片的概念都分不清楚吧?” 凌柒罂顿了顿,点点头,颇为赞同地说:“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确实是个门外汉,刚刚也只是表达出我个人的看法,若是大家觉得我说得不对,那就当我是来捣乱的吧。” 那员工无语了一下,这么一对比起来,反倒显得他自己咄咄逼人了。 总经理黎维汀不知是看够了好戏还是什么,终于张开那张矜贵的嘴,有些打趣地说:“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我倒是觉得刚刚凌柒罂说得一点没错,这也正是我开这个会的目的。宋立,Signal是不是找了个体育特长生给我们剪片子?” 凌柒罂默默看着黎维汀那似笑非笑的脸,暗自觉得这人才是毒舌的高手。体育特长生?亏他想得出来! 黎维汀又说:“再给他们一个周末的时间,若是还拿这样的作品来应付了事的话,我想天正有必要考虑一下寻找新的广告公司合作了。” 宋总监连声应和。 会议结束后,凌柒罂腿脚不便,刻意等众人都散了才慢腾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那头的黎维汀似乎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看了看腕上的表,叫过方智低声说了句什么,方智便出去了。 那个叫宋立的品牌总监走出去了又折回来,不知去跟黎维汀嚼了几句什么,只见黎维汀朝凌柒罂投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眼,点点头。 随后那宋立就过来了。 “凌小姐。” 凌柒罂看了黎维汀一眼,对方也正看着她。想到刚才他对她的揶揄,凌柒罂撇了撇嘴,转过头来。 “宋总监你好,叫我柒罂就好。” “柒罂,想必王总监已经跟你说了吧?虽然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不过,欢迎你加入品牌部,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待在品牌部会比在营销部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宋总监似乎赶时间,没说几句就匆匆忙忙走了,会议室只剩了两人。 黎维汀依旧一半揶揄一半认真的模样,对正准备出去的凌柒罂说道:“难得竟然还有人不惧你目无上级的性子,敢挖你这墙角。” 凌柒罂呵呵笑一声,说道:“并不是每个人都瞎。” 黎维汀不理会她的挑衅,看了看她的脚,说:“脚没事了?” “托您的福,好得差不多了。”凌柒罂说完,拿了笔记本往外走去,黎维汀却依旧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 早上他又做那么莫名其妙的梦了,凌柒罂那句“你刚刚还不是很享受”像藤蔓一样在他心里扎了根,拔都拔不掉。 摇了摇头,把那些莫须有的烦恼情绪甩去,刚想走出去,忽然接到张天伶的电话。 “周六是你生日,但是非常抱歉,我明天早上要去法国一趟,下个礼拜四才回来,那边有个学术交流会。今晚我买了蛋糕,你有空过来一趟吗?” 黎维汀怔了怔,他的生日那么快又到了? “嗯,我一会儿就过去。” 凌柒罂要转部门这件事在营销办公室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主要是羡慕的声音不绝于耳。 赵姐虽满腔不舍,但还是十分真诚地跟凌柒罂道谢:“一直听人说宋总是个惜才的,宁愿减薪也要留住优秀员工,我一度以为只是传说,今天你验证了这句话。柒罂,你得对得起他对你的重视跟提拔啊,过去直接就是副总监了啊!” 凌柒罂嘴一咧,无语道:“他们办公室副总监有好几个。” “那好歹也是个总啊,在营销部你要混到个副总监,至少要三年,知足吧你!” 凌柒罂摇摇头,对这种空有名号没有实权的头衔表示不来电,但是确实如赵姐所说,宋总相比于王胖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上司。 第53章 披星戴月 随着凌柒罂的调任,办公室也从二十层迁上二十三层,跟黎维汀的办公室很近,于是经常看到他和方智走在一起说着事情。 品牌部的同事对凌柒罂很友好,然而照样少不了那有色眼镜,每次凌柒罂跟黎维汀同框,这些人就会双眼发亮地盯着他们。一开始凌柒罂觉得自己的厚脸皮难以抵抗那些镭射光,然而时间久了之后也就麻木了。 这天她加班看资料,忽然在一份文件活动策划批准那一栏里看到了黎维汀的签名,那笔锋潇洒的字体让她一阵心旌摇曳,赶紧拿了手机翻出在医院拍下的那张照片比对了一下,完了心里暗叫着不可能。 在商场遇到蒋薇母女那天,是黎维汀在她昏迷之后送了她去医院? 凌柒罂对着那手机愣了半晌,脑海里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情,耳朵里隐隐有嗡鸣声传来。 那日的屈辱是她不愿意提及,但是又一辈子忘不掉的。 九点钟从办公室里出来,整栋楼都暗了,凌柒罂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寒。 果然平时那些恐怖电影还是少看些为好。 加快了脚步走向电梯,发现电梯正在维修,凌柒罂略沉吟几声,绕了道折去总裁电梯,没想到碰到同样加班出来的黎维汀。 见到凌柒罂的一瞬,黎维汀愣了一下,见她站在电梯里,说:“凌柒罂,这里是总裁电梯。” 凌柒罂面不改色,坦然道:“我知道。” 黎维汀走进去,按了关门键,不冷不热地说:“你似乎没有仔细看员工守则,总裁电梯一般员工禁用。” “哦,我是没看那玩意儿,太没人权了。我现在人都进来了,要不你把我丢出去啊?” “……” 静默了一会儿,黎维汀忽然问:“你的乌龟好了吗?” “好了。” “嗯。” 凌柒罂眨眨眼,再眨眨眼。他“嗯”什么?他竟然会关心她的乌龟,这点着实令她惊讶。他转性了? 想起来她晕倒的那件事,凌柒罂望着他的背,张着嘴想问,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算了,人生已多风雨,往事不必再提。如果认错了人,黎维汀讽刺一句:“凌柒罂,自恋是种病”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正撇着嘴,黎维汀忽然扭过头来看她,似是在打量,又像是什么。凌柒罂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说了一句:“看什么看?觉得我突然特别美吗?” 黎维汀嘴角露出一个笑意,没有嘲讽,有点温暖,凌柒罂一下子看得有些痴了。 “凌柒罂,自恋是种病,得治。” 凌柒罂保持着笑容,竭力克制住想把他非法处理掉的心情。 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她忍。 周六,凌柒罂在连续三个晚上加班之后终于等到了一个休息日,准备睡个好觉,谁知忽然接到闲人周彤的电话,却不是周彤本人打的,而是她家的阿姨。问了一下,凌柒罂才知道,周彤那厮今天被家里押着去相亲,砸了几个花瓶,被愤怒之至的周老爷子关在了房间里。 听到消息的凌柒罂嘴角抽得都要麻木了。 这年头还有不听家长话就会被关小黑屋……的二十多岁的姑娘? 看来林子大了果真是什么鸟都出啊。 凌柒罂风风火火地赶到,周老爷子还在生气,待在客厅里听着民谣,凌柒罂踏着阳光进去的时候他只淡淡瞥了一眼,等凌柒罂跟他问好之后就说:“人在里面,帮伯伯好好劝劝她。” 凌柒罂满脸堆笑地应着,心里却想,您把人关屋里了都不能办成的事,我说几句话能成么? 但是想归想,凌柒罂还是斯斯文文进了周彤闺房,那厮已经站在门边,待凌柒罂一进来就赌气一般将门甩上。凌柒罂站在她身后听得心惊肉跳,心里感慨这周家的门质量真是不错。 自动自发坐到周彤的床上,看着墙上贴的大大的汤姆。克鲁斯的帅照,凌柒罂挑着眉问:“这次又是哪家儿子那么倒霉?” 一个枕头砸过去,周彤翻着白眼说:“据说是那个曾家的儿子,谁知道是什么人物!” 曾家? 凌柒罂对姓曾的没什么印象。 跟周彤扯了小半个小时,凌柒罂觉得闷在房间里无趣,提议出去走走,周彤一脸狰狞地瞪着她。 “你丫是来刺激我的吗?”明明知道现在她被禁足。 凌柒罂眨眨眼,“哈”了一声,说:“不然你以为呢?” 周彤习惯性地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凌柒罂却出乎意料地反应激烈,深深皱着眉撕心裂肺地叫着:“轻点儿,那里都是肉啊!” 周彤皮笑肉不笑:“你确定不是膘?” 凌柒罂嘶嘶吸着气,手不停地在腰间轻轻揉着,一脸黑线地说:“老娘披星戴月地赶过来你就这么对我?这朋友还当不当了?” 周彤冷笑几声:“快看外面灿烂的阳光。”还披星戴月! 凌柒罂哼了哼,说:“行了,你去收拾收拾吧,我去解决你们家老爷子,等会儿姐姐带你出去散心!” 周彤微笑。 那什么来着,她就喜欢凌柒罂这一脸自信的模样。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到了商业街淘吃的。确切地说是凌柒罂在淘吃的,旁边的周彤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跟饿死鬼投胎一般快速地啃了几串羊肉串,又马不停蹄地吃了一个冰激凌,有种淡淡的无力感。 她皱着眉头,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说:“你这么个吃法也不担心吃坏肚子。” 此时凌柒罂正竭尽全力地对付一个烤鸡翅,闻言拿纸巾擦了擦嘴上的油,一脸无所谓地说:“你没听说过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周彤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两个人看了场电影,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凌柒罂摸摸肚子,问道:“去哪里吃饭?” 周彤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还能吃?” 第54章 狂蜂浪蝶 “啧,什么表情?民以食为天懂不懂?” “可问题是你丫从我家出来到现在吃了多少东西了?”有人的食道消化得那么快的么? “看这种慢半拍的电影很伤神的,我一伤神就容易饿。” “……” 周彤正无语着,忽然看到有个男人站到了她们跟前,准确地说是站到了凌柒罂跟前,一脸笑意地看着凌柒罂。 “凌柒罂,真的是你。” 凌柒罂一脸迷茫地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眨着眼睛想了几秒,没想出来这人到底是谁,就是觉得有点面熟。于是她笑眯眯地回到:“啊,是啊,好巧。” 不管认不认识,既然对方已经叫出名字,那必定是认识她的。嗯,沈多涵告诉她,做人要讲礼貌。 男人的笑意这时更明显了,问道:“你们也来看电影?” 男人这才正眼看向周彤,周彤憋着笑意,不怀好意地看向凌柒罂。 凌柒罂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有些无辜,用眼神跟她对话:“我跟他不熟啊。” 周彤用同样的方式回到:“你丫装吧。” 凌柒罂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冤大发了。 “啊,是啊,闲来无事,来消磨时间的。”心里想的是,来电影院不是看电影的难道是来听音乐的?这问题问的…… “嗯。”男人点了一下头,转头看向周彤,问凌柒罂道,“这位是……” “哦,我闺蜜,周彤。” 男人眼神闪了闪,盯着周彤的脸看了几秒,忽然饶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点点头,对周彤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曾棋。” 凌柒罂在旁边眯着眼睛笑了笑,想,原来你叫曾棋啊…… 周彤却猛地抬眼看向他,很是惊讶的样子。凌柒罂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一时间只觉得这两个人的磁场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这微妙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周彤的嘴角抽了抽,眨了眨眼,朝正笑得不亦乐乎的凌柒罂看过去,面上有着隐约的僵硬,干干笑着。 当了那么多年闺蜜,对自己好友的言行举止几乎了如指掌的凌柒罂自然收到了那凌厉的眼神,面上一顿。虽有些莫名,但是碍于曾棋在旁边,与周彤眼神交流也不能太明显,只能朝周彤一脸无辜地笑着。 曾棋盯着凌柒罂笑,看了下手表,说:“不知道是否有幸请二位共进晚餐?” 凌柒罂挑挑眉,看了一眼还在干笑的周彤,笑笑说道:“好啊,荣幸之至。”反正免费晚餐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是吧? 曾棋转身后周彤用力掐了凌柒罂一把,凌柒罂扭头,轻轻“嘶”了一声,无声说:“你干嘛?” 周彤看了看走在前面已经拉开了些距离的曾巩,压低声音道:“我没记错的话我爸说的那人就叫曾棋,他是不是曾凡与的儿子?” 凌柒罂对于曾凡与这个人还是知道一些的。此人颇为传奇,据说早年因为犯了重婚罪被关了一阵,后来抛弃妻子下海去了,几年以后忽然跑回来,风风火火地办厂,办企业,在临近几个城市都有一定名气。 至于曾棋是不是他家公子,她就不得而知了。 于是她摊摊手,摇头说:“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认识他。” 周彤端详着她的表情,问:“那他怎么会认识你?” “唔,大概是我魅力四射射到他那里去了吧,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喜欢我的暗恋我的都快排到外市去了。” 周彤笑:“滚你丫的。” 凌柒罂厚着脸皮嘿嘿笑着。 “不过如果他真的是你那个相亲对象的话你也就不必砸花瓶了,多好一小伙子啊!” 连周彤那眼高于顶的父亲都看上的年轻人,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优质股。 凌柒罂眯着眼睛看前面走得特别有范儿的男人,笑着说:“摊上这么个男人,你可以扬起你高贵的头颅,把他带到那些甩掉你的前任面前炫耀了。” 周彤同样眼睛一眯,除了比凌柒罂稍少点气场外,那表情真是如出一辙。 她也看着那销魂的背影,挑着眉说:“目前看来是不错,不过很明显人家心思在你那里。征服一个优质男人本来就不容易,丫还是一个心里头住着人的。” 凌柒罂觑着她,贱歪歪地说:“那你就来个霸王硬上弓嘛,这年头的男人大多是受下半身控制多于脑袋的,用你妖娆的身体征服他,让他欲罢不能非你不可哈哈。” 周彤抽着眼角,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妖怪一般。 她尖叫道:“你丫到底在国外都学了些什么?” 凌柒罂神秘兮兮,半掩着嘴巴,用一种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前方,对周彤说:“学到的多着呢,以后再慢慢教给你。” 周彤嫌弃道:“得了,收起你那猥琐的表情,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凌柒罂拍她的脑袋,说道:“不争气的东西。”说完朝前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周彤。 后者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前面的女人,迟迟不能言语,良久终于挤出一个字:“靠!” 一转眼曾棋已经站在前面等着了,凌柒罂隐隐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但是又不知道是不是见过,皱了眉刚想问,忽然看到曾棋朝她左边的方向一招手:“维汀哥。” 凌柒罂顿了一下,扭头过去,果然看到黎维汀难得地脱下刻板的西装,身上一件浅灰色短风衣,下面一条同色系的西裤,整个人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这脸,这肩,这腿,这身材,凌柒罂眼尖地看到旁边许多女人都把惊艳的视线尽数送给了这男人,一时只觉得这男人要是骚起来,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了。 黎维汀对自己无形之中到底招了多少狂蜂浪蝶似乎一点不知情,径直走过来跟曾棋寒暄了两句,这中间对凌柒罂连一眼都欠奉,似乎是没有看到她一般。 周彤从看到黎维汀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变了,跟只随时可能炸毛的豪猪一样瞪着黎维汀,那杀人的目光终于换来黎维汀的注意。 第55章 不解风情 黎维汀扭过头来看着周彤,接收到她灼热的视线,默了默,说:“这位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周彤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就算有事也不会跟你搭上边儿啊,这么威风凛凛的人物我们哪里敢高攀啊!” 黎维汀面色不变,定定看着她,眼神里透着茫然,似乎在想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周彤又冷哼道:“怎么,难道黎先生已经忘了在商场是怎么让柒罂吃瘪的吗?您忘性那么大,怎么当天正的总经理?” 黎维汀似乎是愣了一下,视线终于向凌柒罂转过来,凌柒罂只云淡风轻地拉住周彤,说:“好了,别说这些了。” 黎维汀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盯住凌柒罂淡然的脸,凌柒罂亦抬眼看向他。嘴唇动了动,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淡然地扭过头对周彤说:“那件事实在很抱歉,不过这位小姐对朋友那么维护,实在难得。” 凌柒罂知道黎维汀是在给周彤台阶下,自己也不想再提那件事,毕竟黎维汀有可能就是后来送她去医院的那个人。 她拦下周彤,给她递了个眼神,周彤气顺了之后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虽然不再对黎维汀依旧不爽,但好歹给了凌柒罂面子,撇过了视线。 曾棋见气氛有些不同寻常,赶紧找话题说:“维汀哥,我们正准备去吃饭,你吃了吗?一起吧?” *** 吃饭的变成四个人,只是这一顿饭吃得着实是让人心累。 周彤有情绪,平时一个话唠子此时却变成了闷葫芦,问她一句回一句,几次之后凌柒罂跟曾棋也就放弃了。 黎维汀不知怎么回事话也不多,于是整场就变成凌柒罂跟曾棋的话局。两个人聊了电影又聊纽约,聊了纽约又聊大气污染,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医生这个职业。 曾巩忽然饶有深意地对凌柒罂说:“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曾巩是我大哥。” 凌柒罂果然露出诧异的神色,盯着曾棋那带着笑意的脸,惊叹道:“这世界真是小啊,我刚才就一直觉得你很像某个人,但是又说不出来,原来是曾巩!” 曾棋笑出声来:“我知道你刚刚见到我的时候一定在心里想,这个人是谁。” 凌柒罂有些被揭穿的赧然,她以为自己这惯用的招数没有破绽,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她干干笑了笑,说:“朋友就是这么交出来的嘛。” 曾棋说:“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吗?” 凌柒罂眨眨眼睛表示她想知道。 曾棋说:“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你了,我在我哥的抽屉里看到了很多你的照片,当时觉得好奇,但是我哥什么都不肯说,直到前段时间他喝醉酒,忽然抱着我十分高兴地跟我说,凌柒罂回来了。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大哥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叫凌柒罂。” 一直闹情绪不肯说话的周彤此时惊得长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望着曾棋说道:“太狗血了吧?” 曾棋一愣,有点无语:“我以为一般女孩子听了都会觉得感动。” “感动倒是也有,但是你大哥的长情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这种男人只有言情小说和偶像剧里才有。柒罂,我跟你说过的吧,除开你那悲惨的童年和那个变态的父亲,其实你还是很幸运的,你看有多少人爱你啊!” 一直沉着脸的黎维汀听到这句话微微怔了怔,抬眼看向凌柒罂。后者一脸平静,仿佛曾棋说的那番话与她而言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她静默了两秒才抬起头微微笑道:“是吗,那挺厉害的。” 曾棋饶有兴致地倒着大哥的秘密,说道:“当然,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母亲为了让他找个对象费了多少心思,还一度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隐疾,前些时间……” “曾棋。”一直少言寡语的黎维汀忽然喊他,“是不是还有一道鸡丝服务员忘了上?” 曾棋愣了一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笑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柒罂点的鸡丝这会儿还没有上来,我去催一下。” 曾棋言罢便站起来走出去,黎维汀微微移了移视线,只见凌柒罂已经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黎维汀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神越发幽深起来。 饭后曾棋提出送两位女士回去,凌柒罂看了眼周彤,忽然朝黎维汀使了个眼色,对曾棋和周彤说:“我跟黎维汀还有点事,曾棋,麻烦你送周彤先回去吧。” 曾棋视线在她和黎维汀之间扫了一个来回,凌柒罂看向黎维汀,后者接到她的眼神,颔首说道:“我们确实还有事情要谈。” 周彤却不满道:“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 凌柒罂笑道:“乖,你先回去,记得给我电话。”说罢跟曾棋道了别,拉了黎维汀的手臂走开了。 待周彤一脸郁闷地上了曾棋的车,车子绝尘而去,凌柒罂才松开黎维汀的手臂,自己环了胸抱着手。 滨海市早晚温差大,下午她出来的时候温度还很高,她只穿了一件薄毛线衣,此时气温降下来就觉得有些冷了。 两个人站在那里,黎维汀冷冷瞧着一脸大灾得逃的凌柒罂,说:“怎么回事?” 凌柒罂说:“什么怎么回事?” “利用完我也不打算让我知道原因吗?” 凌柒罂“呵呵”笑了一声,凑近了一点说:“你没见那两个人很登对吗?我在给他们制造机会啊。” 黎维汀露出一丝鄙夷说道:“以后这么无聊的事麻烦不要扯上我。” “啧,不解风情!” 黎维汀也懒得跟她废话,往步行街的方向走去,忽然又转回来看着她:“凌柒罂,你听说过知恩图报吗?” 凌柒罂:“……”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别人是迟一点,她是早一点。 第56章 重度残废 *** 几分钟之后凌柒罂坐在黎维汀的车里,对着一个蛋糕盒傻眼了半分钟。黎维汀所谓的“报”只是让她吃蛋糕?这是“报”还是“索”? 尽管胃里已经满载,但凌柒罂还是艰难而又顽强地将那香草蛋糕一勺一勺塞进嘴里,看着坐在驾驶座上同样在吃蛋糕,但神情十分愉悦的某人,含糊地问道:“你吃不了那么多干嘛还买?”多到需要以“知恩图报”的名义来帮他解决的程度…… 黎维汀瞟了她一眼,煞有介事地说:“朋友送的,盛情难却,浪费了也不好。” 凌柒罂嘴里塞满了东西也闲不住一张吐槽的嘴:“都说越抠越有钱,越有钱越抠,果然没错。” 黎维汀好笑地看她一眼,说道:“请你吃蛋糕还那么多抱怨?看来我果真是对你太仁慈了。就应该利用这一次机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投桃报李。” 凌柒罂堆出一个假笑:“这成语是这样用的么?” “你能听懂就行。” “……” 两人安静下来,奶油的香草味弥漫了整个车厢,把车子里原本淡淡的香水味都掩盖掉了。 黎维汀扭过去开了窗子,涌进来的空气一下子把车里的奶油味吹散许多,黎维汀身上淡淡的气息飘进鼻腔里,经过气管和肺泡,好像又溜到心脏里去了,一颗心莫名噗通噗通跳得快了许多。 凌柒罂盯着黎维汀的侧脸,有些失神。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貌似从那次车祸以后,本来跟黎维汀剑拔弩张的关系竟然变得这般融洽,甚至还能坐在一起吃饭,一起吃蛋糕,一起开玩笑。 意识到这个变化,凌柒罂蹙了蹙眉,一个分神,右手就沾上了奶油。凌柒罂愣愣地看着手上的奶油,这边黎维汀提醒她:“把安全带系上。” 见她没有反应,黎维汀这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她的手,顿了顿,忽然俯身过来帮她把安全带扣上,同时轻笑着说:“那么大个人了吃个蛋糕还能吃得到处都是,你也是令我刮目相看。” 两人靠的很近,黎维汀身上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的清香气息传入鼻间,凌柒罂不自在地撇过脸,等着黎维汀坐回去。 谁知黎维汀起身的时候不知为何衣服的拉链扣勾住了她的线衣,他一起身她就被扯动了一下。 “等一下!”凌柒罂连忙喊他,黎维汀适时地停下来。她说,“等一下,衣服勾住了。” 凌柒罂想动手去解,无奈一手拿蛋糕一手沾了奶油,干看着却不知手要怎么才能空闲下来。黎维汀自动自发地伸手去解,微微弯下腰,小声地说道:“好像有点扯破了。” 凌柒罂低头想看,黎维汀却疏忽抬起头来,电光火石间,四瓣唇碰到了一起。凌柒罂惊得一缩,左手的蛋糕扣在了黎维汀的风衣上,大片的奶油擦过,衣服显得有些恶心。 黎维汀坐直身子,停顿了两秒,把风衣脱下来放到了一旁,随后又从后面翻找出一包纸巾,默默看了眼缩在那里有些不在状态的凌柒罂,忽然伸手去捉她的右手。 凌柒罂猛地一缩手,有点受到惊吓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黎维汀沉默两秒,敛了敛眉眼里的光芒,忽然轻笑道:“凌柒罂,我们又不是没有亲过,你至于这么一副诚惶诚恐草木皆兵的样子吗?”说罢又抓到凌柒罂的手,仔仔细细给她擦着上面的奶油。 凌柒罂被他的话弄得一直发愣,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回不过神来。 什么叫他们又不是没有亲过?难道亲过就能理直气壮地再亲一下吗? 愣愣看了几秒才猛然缩了回去,支吾道:“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干嘛要你帮我擦?搞得我像个残废一样。” 黎维汀任由她把他手中的纸巾抢过去,盯着她脸上露出的一抹红晕,蓦地笑了笑,说:“在我看来二十多岁了吃个蛋糕还能吃得满身都是的女人跟重度残废没有什么区别。” “你……”凌柒罂想骂人,但抬头见到黎维汀那一副揶揄的神情,大脑忽然像是短路了一样,想说的话全都忘了。 她觉得她今天一定是中了什么魔咒,才会把刺猬那一身的刺都收了起来,才会在面对黎维汀的时候这么……无力还击。 大概是吃人的嘴软吧,她想。 见黎维汀还是用那种幽深又难懂的眼神看着她,凌柒罂干咳了声,拿出手机说道:“我知道我很美,但是你这么盯着我看我会觉得你很猥琐。快开车吧,这天好像要下雨了,等会儿我要是被淋湿那就全是你的责任!” 黎维汀不置一词。 *** 车子缓缓离开小湖边,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无比,一场大雨将至。黎维汀的车速明显加快了许多,大概是觉得太闷,他稍稍开了一点窗,涌进来的风立即把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吹向凌柒罂,凌柒罂心里的躁动更明显了。 她只能低头玩手机刷微博分散点注意力,却不慎点开了相册,在医院拍到的那张字迹凌厉的图片映入眼帘。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开始波动,她赶紧关了手机屏幕,伸手开了窗子,支着脑袋想借猛灌进来的风将那躁动不安的心绪抚平。然而几分钟之后她却鬼使神差地淡淡问了一句:“黎维汀,那一次,是不是你送我去的医院?” 黎维汀只反应了一瞬,随后毫不迟疑地说:“嗯。” 凌柒罂诧异地扭过头来看着他。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答案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思绪很复杂,有意外,有疑惑,也有感动。 是的,她觉得感动。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被漠视和鄙夷,忽然之间知道他曾经无声无息地帮过自己,就好像一个待处决的死刑犯忽然间得到了缓刑一样吧。 久旱逢甘霖,纵少也珍惜。 凌柒罂最要不得的一个毛病是倔,第二个估计就是太别扭了。 第57章 第一印象 她淡淡地扭过头,绾起的长发被风吹乱,渐渐迷了眼。本想说声谢谢,但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别扭的一句疑惑:“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如果现在我们能和平相处归功于同处天正的屋檐下,可以前你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我赶紧死了才好,又怎么会愿意帮我?” 黎维汀一滞。 以前他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在她的印象里他对她的厌恶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对了,他忽然想起来,他确实,一开始就很讨厌她,没来由的讨厌。 这几年“凌柒罂”“妖孽”“贱人”这几个词汇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蒋薇生病的时候,蒋薇生气的时候,蒋薇高兴的时候。 因为蒋薇对一个叫“凌柒罂”的女人入骨的怨恨,这三个字渐渐成为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几年前,那时候蒋薇还在上大学,有一段时间因为受到很大的精神刺激,情绪很不稳定,姨母不得不给她请了长假,带她到法国治疗。 那段时间他在巴黎和洛杉矶之间来回地飞,疲惫之余听到姨母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三个字竟然是“凌柒罂”。 凌柒罂横插在蒋薇与何绍阳之间。 凌柒罂对蒋薇一次又一次地打压。 凌柒罂对蒋薇一次又一次地挑衅。 看着蒋薇那歇斯底里的样子,黎维汀只觉得,这个凌柒罂怎么会那么不可理喻,把好好一个人给害成了这个样子。 有一回蒋薇在跟人打电话,蒋薇因为正在输液不方便,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 他走进去的时候听到电话里一道清脆悦耳的女音吐出一句很恶毒的话:“蒋薇,这世上已经那么多人了,少你一个不少,你怎么不去死?你要是死了,每年清明我一定会给你烧一堆真钱。” 隔着重洋万里,隔着冷冰冰的扬声器,那头的声音像是炼狱里传出来的一般,很残酷,很冷血。 蒋薇当场就将手机摔了个稀巴烂,扯着头发声嘶力竭地喊着“凌柒罂你这个贱人”,一个巧舌如簧的人在面对这个女人时语言竟然匮乏地只会反反复复骂“贱人”。 黎维汀一边安抚表妹一边想,原来那个传说中的“妖孽”的声音是这样的,也从那个时候起,他对所有这种声线的女人都有一种无端的厌恶感。 陪张天伶在小镇回来的那一天,他收拾好行李准备下楼,却听到底下传来那不知何时已经刻在了心里的声音说:“今天这钱我要是不给呢?” 他第一反应就是皱紧了眉,停下脚步站在楼梯口往下看着,见那个他在桥上见过的无礼女人正一脸轻蔑地在跟几个人对峙。 因为目睹了她的蛮横霸道和刁钻刻薄,所以在车上遇到她的时候他有些不耐。在她毫无商量地余地拒绝了天伶的请求之后,他对这个女人的厌恶更加深了。 然而最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凌柒罂。 吃饭中途他借口说要回去帮天伶拿寄存在机场的东西,实际上他只是想知道,何绍阳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离开。他一路驱车往机场的方向开去,却见何绍阳坐在一辆出租车里,遥遥地望着那个女人。 他冷笑了一声,这就是那个妖孽的魅力,能让一个男人被她害得家破人亡还要对她心心念念。 后来又几次意外地碰上凌柒罂,每次相处都很不愉快。这个女人永远都像一只带毒的刺猬那样犀利强势,他对她的厌恶也如同疯长的藤蔓一样不可遏止。 是的,他很讨厌一个叫凌柒罂的女人。 可是,现在那种感觉怎么会不见了呢?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消失的,他更加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晚把她丢在路边,后来听到她出了车祸时,自己的心脏像是不会跳动了一样。 再后来的事情,他就更加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为什么得知那个没了生命迹象的伤者不是她时竟会觉得起了重度雾霾的心脏一瞬间被一缕清风扫除干净了;为什么在她昏迷的时候会想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听着她整夜地喊着两个名字,心情越来越沉闷;为什么在她出院以后还忍不住跑到她家楼下,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连保安都认得出他了。 他想,大概是见鬼了吧,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行为,所以他刚刚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一时鬼使神差地竟然在他衣服的拉链扣和她的毛线衣上面动了手脚。 大概是最近一遍又一遍出现在梦中的凌柒罂的嘴唇太柔软,迷得他一时神魂失守,才会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想吻她的欲望吧。 红灯。 车子停在了斑马线前。 黎维汀的手从方向盘上划了下来,松松地垂在大腿上。他转头看着凌柒罂,视线落在了她带着一丝疑惑的眼睛上。 凌柒罂的眼睛很大,很明亮,眼部线条因为睫毛纤长浓密而显得眼部轮廓格外清晰,仿佛生来自带眼线,眼睛一眨的时候,万种风情不需细说。 车里光线不够,但落在人脸上却是恰到好处,显得她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他莫名地觉得心里一动,轻声对她说:“如果不是呢?” 不是一直很讨厌你,不是因为跟你共事才跟你好好相处。 “什么?”凌柒罂更加疑惑了,睁着一双能蛊惑人的眼睛看着他。 “我不是……” “小心!” 黎维汀刚想说,忽见凌柒罂蓦地睁大了眼,尖声喊起来。他下意识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猛地一脚踩下刹车。 前方一辆对向而来的车不知为何失控,往右边疾驶过去,堪堪擦着他们的车过去。 凌柒罂像是呆傻了一般愣愣望着前方,目眦尽裂,粉唇微微张着,看着连呼吸都停止了。 黎维汀被她脸上从未见过的惊恐震了一下,突发状况的紧张反而减下去了。 第58章 铁打的心 回过神来,微微舒了口气,忽见凌柒罂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浑身颤了一下,颤抖着说了一声“去救人”就手忙脚乱解了安全带拉开车门就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 “凌柒……” 黎维汀看着她的身影愣了两秒,也拉了车门下去,忽然听到已经赶到那辆失控的SUV旁的凌柒罂大喊:“何绍阳,何绍阳!” 黎维汀陡然心惊,快速冲上去,何绍阳已经从座位上挣扎着爬出来,没见有什么伤口,但他的眼神有些涣散。 凌柒罂颤抖的声音里带了哽咽,手忙脚乱拖着何绍阳出来,动作受到安全带阻挠却带着一丝决绝。 黎维汀皱了眉想提醒她先解开安全带,孰料他才刚碰到凌柒罂的手就被她狠狠推了回去,依旧抓住何绍阳的手臂用力想把他拽出来。 看到何绍阳神智不清的样子,黎维汀一急,对着凌柒罂喊道:“柒罂,先解开安全带!” 说话间何绍阳已经自己解了安全带,一解脱束缚整个人就被凌柒罂拽了出来,何绍阳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抱住凌柒罂的脖子,眼神涣散摇摇欲坠,极其虚弱地说了一句:“柒罂,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凌柒罂不知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极度的恐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浑身的力气只会用来关心何绍阳的状况。 强势淡定如斯的凌柒罂哑着声音,双目夹着惊恐不停地闪着。她说:“何绍阳,你怎么样?你不能出事……” 然而这两个抱在一起已经没了任何距离的人话题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凌柒罂不停地说“你不能有事”,而何邵阳说“对不起,对不起,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一定不会放开你”。 那凄凉的语气宛如鹊桥上隔了千百年才能相见的牛郎织女,遥遥相望却不能携手,只能用有限的语言释放自己的感情一般。 “柒罂……是我对不起你……” 何绍阳说完就昏迷了过去,凌柒罂整个人被他揽在怀里,见他的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上,顿时惶恐万分地哭出声来:“绍阳,何绍阳……你不能出事,你不能死……” 黎维汀伸着手,手却没有个着落点。在这两个人跟前,他像个多余的,他们的世界里,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怔怔看着凌柒罂脸上悲痛欲绝的神情,直到听到她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的喊声:“黎维汀,快叫救护车啊!” *** 何绍阳没受什么伤,会晕过去只是因为发了高烧,料想车子失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黎维汀料理完一切从外面走回病房里,见凌柒罂坐在何绍阳病床边的椅子上,双目无神,脸色犹有些苍白,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一颗心不由得沉沉压了下去。 虽然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但毕竟已经是过去了,她现在这么一副忧心忡忡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是刺眼得很。 何绍阳连在神志不清的时候都不忘对她忏悔,要说这两个人真的完全撇干净了,又有谁信呢? 脸色蓦地变得难看,他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那个丝毫没有动静、全然像个雕塑一般的女人说:“我已经通知了小薇,她正在赶来的路上。” 凌柒罂却没有什么反应,连望着何绍阳的姿势和眼神都没有变,只是哑着声音说:“是吗。” 是吗。 就只是这样? 黎维汀对她的反应不满,他自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清楚,毕竟那些话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说出来总归还是伤人的,但这个女人反应未免太过平淡。 她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傻? 忍不住皱眉,抿着的唇又沉沉地说:“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一会儿小薇看到你又……” 凌柒罂心头一刺,倏忽抬起眼睛看着他,呼吸有些轻微紊乱。 因为蒋薇马上要出现了,所以她就没有立足的余地,是吗? 她是舞台上站在蒋薇身后无名的小丑吗? 缓缓仰起头,脸色平静,眼神有些迫人,似乎刚才惶恐失措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她眼神冰凉地盯着黎维汀的眼睛,一手撑着一旁的桌子站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哭过的双眼微微发肿,鼻尖也泛着红。 “那又怎么样?” 黎维汀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这个女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惹得他心底的火气噌噌直冒上来,说话也不再有所顾忌。他直截了当地说:“那又怎么样?你明知道小薇情绪容易失控,你还问得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真要把她气死你才甘心?” 凌柒罂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说:“她有病她就有理了?我也有病啊,你怎么就不顾及一下我的感受?气死我你就甘心吗?” “你……你能有什么病?”黎维汀气噎,这女人为了反驳他连这种乱七八糟的话都能说得出来,简直是不可理喻到了一定境界了!气急了,他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句,“凌柒罂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凌柒罂眼神有些发直,绾起的头发已经很凌乱,加上眼睛干涩鼻尖发红,看起来十分憔悴,可是那眼神却是倨傲难驯的。只见她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紧抿的红唇几次似是想要张口,却足足等了七八秒才张开嘴。 她淡淡地说:“也许是吧。” 她复又低下头去看着何绍阳沉睡的脸,心里对黎维汀的话是怒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没有心情去跟他辩驳。 黎维汀不知怎么的也安静下来了,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是凌柒罂能感觉得到,黎维汀那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避无可避。 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待某一个时刻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凌柒罂越来越平静,而身后站着的黎维汀却越来越浮躁。在某一个瞬间,黎维汀只觉得自己忍耐极限的那一根线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他绷着下颌,终于再次开口。 语气里冷冽依旧,只是多了一抹妥协的意味。 “凌柒罂,走吧。” 第59章 要死不活 凌柒罂不说话,也没有动静,跟没听到一样。 黎维汀终于不耐地吼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明知道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难道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凌柒罂毫无反应,终于惹怒了黎维汀,被他一把从椅子上拖起来,有些粗暴地往门的方向拉过去。 他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虽然这气生得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凌柒罂跟他争跟他吵他倒觉得能够轻松以对,可是看到她摆出这么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一股无名之火就从某些阴暗的角落里争先恐后涌出来。 “凌柒罂,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总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绝对不容许你再做任何刺激小薇的事情,你给我走!” 凌柒罂眼球动了动,既不挣扎也不说话,像在无声抗议什么一样,听之任之地被黎维汀半拖半拽走至门边,却在跨出门口时忽然推了一把黎维汀,挣开了他的禁锢。 黎维汀以为她终于要恢复正常,谁知凌柒罂只是拂了拂衣袖,神色未变,转身就想往里走回去。 黎维汀被她这不声不响的态度弄得有些抓狂,咬了咬牙,忽然一把将她推在墙上,一手横在她头顶的墙壁一手压着她的肩膀,仗着身高压制着她,低吼道:“凌柒罂你说话!别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凌柒罂懒洋洋地抬起眼睛看着他,实在是不知道他的怒意从何而来。她明明只是想看着何绍阳安然无恙地醒过来,她明明只是想问问他,他为什么忽然对她说对不起。 她明明只是……被身边的人死怕了,不知道如何再去面对任何一个跟自己的生命有关的人再在她眼前死去。 她也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明明,她也不想见到蒋薇那些人,不想平白送上自己一张热脸去迎接她们的冷眼和巴掌。 可是,她走不掉啊。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刚刚才在她眼前跟死神打过一次交道,他的命没被死神索了去,但她的魂却跟着死神走远了。 似乎她这辈子跟驾照无缘,却跟车祸有缘得很。以前她不信鬼神,现在却不得不信命。兴许她真如那些神婆所预言的那样,命里带了太多煞气,凡是跟她生命息息相关的人,都会中她煞气的毒,直至一命呜呼。 而这些恐惧,黎维汀是不会懂的,毕竟没有几个正常人能理解一个精神病的世界。 被他这么吼着,心里明明是疼痛的,痛得连眼睛都干涩了,可是也只是干涩而已。 大概是在已经死去的时间里哭得太多了,把一生的眼泪都用枯竭了。所以她只能睁着一双枯红的眼,有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低声问道:“说什么?” “说你到底为什么坚持留下来?还是你真的对何绍阳还有什么想法?你说!” 凌柒罂侧头看了眼何绍阳,转回来“嘘”了一声,轻声说:“你小声点儿,何绍阳还睡着。” “凌柒罂你别装疯卖傻!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现在何绍阳跟你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明不明白!?” “可是如果他死了,跟我会去同一个地方,到时候我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凌柒罂语气无比认真,眼睛直直盯着黎维汀的眼。 如果他死了,他就是她生生克死的第六个人,怎么会跟她没有关系?一个生母,一个继母,一个儿时的玩伴,一个Ryan,一个只来得及见了一面的陌生女人,这些人都死在她仿佛伸手就能够救,却无论她怎么努力伸手都够不到的地方。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如果注定她是煞星,那么前面那几个人真的已经够了,剩下的,她煞自己就可以了。不是说一报还一报吗?她煞死了那么多个,总该轮到她了吧? 反正,无论是谁,她都不愿意再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她缓缓扭过头,眼睛里闪着水光,但很快又干涸掉,只是鼻尖一直红着,那抹红像是用颜料涂上去的一样,散不去。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张开嘴巴。 黎维汀目光锁紧了她,静静等她开口。 凌柒罂说:“黎维汀,你能不能理解?我只是想看到他醒过来,只要他醒过来我就……” “凌柒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你害得绍阳变成了这个样子?”蒋薇尖锐得变了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刺得凌柒罂的鼓膜一阵发疼。 黎维汀愣了愣,转眼间蒋薇已经冲了过来。没料到她的反应那么激烈,他连拦都没来得拦,就见蒋薇扬着手想抓凌柒罂的头发,被凌柒罂动作敏捷地一闪,随后反擒住了蒋薇的双手。 蒋薇一被束缚就尖声叫起来:“啊——凌柒罂你这个贱人!你放开我!我杀了你!” 凌柒罂当然没有放开,听着她刺耳的声音稳了稳心神,等蒋薇喊够了才淡淡地说:“蒋薇,这个时候你不觉得最应该做的是关心一下何绍阳的伤势吗?一进来就动手,你们蒋家的教育就是这样的?” “我们家什么样都比你好!”见挣脱不掉,蒋薇转头又朝站在一旁不知帮哪边的黎维汀大喊道,“表哥你还愣着干什么?你怎么能允许这个女人站在这里?她是煞星,会把你跟绍阳都煞死的!你快点帮我把她赶出去!” 本来黎维汀已经要等到凌柒罂的答案,被蒋薇这么一打断,心里闪过一阵不耐,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凌柒罂已经将蒋薇拿住了。凌柒罂的动作很漂亮,从阻挡蒋薇的攻击到反擒住她几乎只用了一秒的时间。 黎维汀只觉得一阵凌乱,反应过来时已经听到蒋薇的呼嚎,愣了愣,一时间眉目颇为纠结地看着一脸因为怨恨已经变得有些面目微微扭曲的蒋薇,顿了顿,还是对凌柒罂说:“你放开她吧。” 凌柒罂当然不动,只冷冷笑了声:“你确定我放开她之后她不会像疯狗一样咬人?你别忘了你这个表妹是有精神病的。” 第60章 旧事重演 被戳到最不愿提及的痛处,蒋薇立即歇斯底里起来,尖声叫道:“凌柒罂你去死!我杀了你!啊——”后面这一声已经破了音,听着很是渗人,然而凌柒罂不为所动。 蒋薇几乎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奈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平时逛街拎着小包都能喘得厉害,遇上凌柒罂这种算得上半个练家子的人哪里会有胜算? 她整个人被凌柒罂反手剪着,双臂被凌柒罂折在身前,动弹不得,十分狼狈。蒋薇挣扎了数下未果,又气又急,视线一转,再一次把希望放在了黎维汀身上。 “表哥你快点帮帮我,帮我把这个贱人弄开!” “贱人”二字在黎维汀的耳底扎了一下,黎维汀不由得皱起眉。但对上表妹那渴求的眼神,黎维汀的心头不免一软,暗自叹了口气,冷下脸对凌柒罂说:“凌柒罂,我最后说一遍,放开她!” 凌柒罂只凉凉瞟了他一眼,却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蒋薇随时可能情绪失控,黎维汀见凌柒罂不为所动,只能皱着眉伸手抓住凌柒罂的手,打算让她们开诚布公地好好谈。 可是凌柒罂却用那种发直的眼神盯着他,很平静,像是带着乞求,又像是威胁,抑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黎维汀捉住她的手腕愣了一下,脑海里冷不丁闪现出那次在商场因为他的阻挠害得凌柒罂挨了姨母一记耳光的场面,心脏猛地抽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继续。 他讷讷叫道:“凌柒罂……” 凌柒罂还是用那种淡淡的眼神看他,也不说话,似乎在等他说。 他刚要张口,蒋薇忽然凄厉喊了一声:“妈!” 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蒋母已经从外面箭步冲了进来,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候一个巴掌甩在了凌柒罂脸上,“啪”地一声,别人听着都觉得疼。 黎维汀心一惊,只来得及喊出短促的一声“不要”,蒋母的巴掌便已经落在凌柒罂的脸上,浑身一震,嚯地张大眼睛盯着凌柒罂。那巴掌好像打在了他的脸上,光是听着响亮的声音,他就觉得疼。 陡然觉得心脏开始抽搐起来,看着凌柒罂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只恨自己刚才反应不及,而事情已成定局,木已成舟,无可挽回。 黎维汀伸手想去拉她,却半道顿住手,看着凌柒罂平静的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似惊似怒,夹杂着一丝茫然和痛楚,视线一寸一寸地移到蒋母脸上。 黎维汀心痛又担忧地看着她,仍旧是讷讷的一声:“凌柒罂……” 下一秒母亲冷厉说道:“又是你!凌柒罂!” 凌柒罂抚了抚脸,漠然地抬起眼睛看向她。 “我记得我已经无数次警告过你离绍阳远一点,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话毕转过脸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何绍阳,怒气更甚几分,指着凌柒罂的鼻子就破口骂道,“你克死一个两个不够,现在还把绍阳害成这个样子,还妄想对小薇动手?我今天不打死我就……” 蒋母一边骂一边高高扬起手,却被凌柒罂一把抓住,顺着力道往后一拽,蒋母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米。这边得了空的蒋薇见势立即伸手想抓住凌柒罂的头发,却被凌柒罂眼疾手快地挡了回去,同样推向了蒋母那边。母女两个避无可避地撞在一起,蒋薇因为穿着细跟鞋,更是重心不稳摇摇欲坠。 蒋母见女儿被卷进来,顿时怒不可遏,冲过来就往凌柒罂的头发招呼过来,被黎维汀一把拽住了胳膊,急声喊道:“阿姨,有话好好说!” 蒋母气急败坏地一边挣脱一边喊道:“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维汀你让开!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一下这个小贱人她就不知道收敛!成天跑出来祸害人,这回都害到绍阳头上来了……” “阿姨您听我说,凌柒罂她……” 黎维汀这边试图跟姨母讲道理,那边蒋薇忽然喊了一声:“绍阳你醒了?你怎么样?”说着快速奔至何绍阳床头俯下身去。 凌柒罂与黎维汀均是一愣,转眼一看,何绍阳确实已经睁开了眼。 蒋薇已经迅速卸下那副刺猬的面孔,抱着何绍阳的半边肩膀哭得带雨梨花:“绍阳,你真是要吓死我了……” 何绍阳的手在蒋薇背后轻拍了几下安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你说你好好去纽约出个差,怎么忍还没到家就出了车祸?你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听着蒋薇哭诉了两声,何绍阳细声安抚了两句,才缓缓朝这边转过头来,眼底没什么神采地看着凌柒罂,却在对上她的眼睛时退缩了一下,微微移向了旁边。 凌柒罂哽了一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醒了,就好。 何绍阳终于将视线移到蒋薇的泪痕上,眼神滞了一瞬,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往后退缩了一下。蒋薇不依不饶地黏上去,忽然想到这边还站着一个凌柒罂,顿时收住了那哗哗直淌下来的泪,对何绍阳用一种控诉的语气说道:“绍阳,这个女人刚才还想动手打我!你看我的手,都被她抓红了!” 何绍阳又扭过头来,看向凌柒罂的眼神却是躲避的,眼皮子似乎是不敢与她对视,只对视了一秒便迅速耷拉了下去,然后说:“凌柒罂,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维汀眼睛一跳,忽地看向何绍阳,神色疑惑。转眼一看凌柒罂,果然见她脸上的平静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眼神悲哀地看着何绍阳,嘴角含着笑,笑意却根本就不到眼底,看着十分勉强。她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她脸上的指印越发殷红,像一朵盛绽的红莲,妖娆而刺眼。 只见她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只是耽误了一下,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欲走,却被蒋母挡在了门前。 第61章 事不过三 黎维汀眼睛一跳,忽地看向何绍阳,神色疑惑。转眼一看凌柒罂,果然见她脸上的平静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只僵硬了一瞬,盯着何绍阳躲闪的眼睛,忽然在他透着一股绝望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 她难得的没有感到气愤,只有一脸的无所谓。 她眼神悲哀地看着何绍阳嘴角含着笑,笑意却根本就不到眼底,看着十分勉强。她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她脸上的指印越发殷红,像一朵盛绽的红莲,妖娆而刺眼。 只见她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只是耽误了一下,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欲走,却被蒋母挡在了门前。 蒋母脸上怒意未减,见凌柒罂想要出去,一步挡在了门前,扬着那尖尖的下巴趾高气扬地对凌柒罂说道:“想走?是不是要交代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 凌柒罂目光冰凉如水,盯着蒋母看了几秒,对她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却出人意料地说出一句:“第三次了,你听说过事不过三吗?” 蒋母拧着眉气呼呼地看着她。 凌柒罂不等她说话,又说道:“你不是说我贱吗?你觉得一个贱人会在乎什么长幼尊卑?覃雅兰,你再挑衅我试试?” 蒋母被凌柒罂的语气慑到,情不自禁后退了一点,蓦地又反应过来,挺着那丰腴的前胸对凌柒罂反讥道:“哼,你以为我会怕你?” 凌柒罂前进一步,嘴里说着:“那你试试看?看看我的拳头你会不会怕?看看我还是不是当年那个任你宰割的凌柒罂?” “你……”蒋母有些紧张地瞪着她,不退反进,上来就想伸腿踢人,凌柒罂瞄准了她的动作一闪躲,咬着牙想给她一记手刀,却被黎维汀一把抓住了手腕:“凌柒罂,你适可而止!” 凌柒罂一句吼回去:“那你怎么不叫你这些亲戚适可而止!?黎维汀,你们欺人太甚!” 他永远只会叫她住手,永远只会叫她适可而止,他那些至亲对着她肆意****的时候他怎么不想想让她们也适可而止? 黎维汀被她这一吼吼得有些愣神,那边何绍阳忽然淡淡地开口:“妈,您让她走吧,我现在头很疼,不想看见无关的人。” 凌柒罂心脏狠狠一紧,却不曾将视线落在何绍阳脸上。她只盯着黎维汀惊诧的脸,咬着牙说:“好狗不挡道,请你让开。” 凌柒罂越过蒋母和黎维汀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出去,嘴唇渐渐随着那微颤的身躯发起抖来,止都止不住。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几次闪现又忍了回去。 她走得很快,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她想她确实是不争气地逃了,一个黎维汀一个蒋薇一个覃雅兰不足为惧,她怕的是何绍阳那冰冷的眼神。 她宁愿自己真的恶劣到让何绍阳心甘情愿对她露出这么一副嫌恶到极致的神情,那样她反而能坦荡些。 可是她知道,那不是。 别人懂不懂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何绍阳那冷冰冰的面孔是给蒋家母女看的,而不是她。 当年那个找实习单位时宁愿天天起早贪黑挤公交挤地铁去小公司上班,也不愿接受家里安排,去面对那些母亲的下属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何绍阳终于也学会了一人分饰几角。 隐忍的,脆弱的,冷漠的……每一个都像他,又每一个都不是他。 这样的何绍阳令她觉得恐慌。他越是委曲求全她越恐慌,以致读懂了他的那些苦衷时,她只能选择逃跑。 她埋着头疾走,耳朵里嗡嗡作响,口腔里一阵一阵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恶心。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头疼得厉害,她却只顾着加快脚步赶紧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谁知拐角突然出现一架医用手推车,凌柒罂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脚了,那护士惊叫起来。 眼看着就要碰上,凌柒罂下意识闭上眼,却被人从后拽了一把,那车子被人大力一推,歪了个方向,擦着凌柒罂过去了。 那护士心有余悸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凌柒罂整个肩膀被人揽住,顾不上说话,耳侧传来黎维汀低沉的声音:“下次注意点。” “我知道了,真的十分抱歉。” 护士满脸愧疚地推着车子离开,凌柒罂愣着神,一副呆滞的样子,听到黎维汀说:“走路没带眼睛吗?” 凌柒罂忽地反应过来,一把挣开黎维汀的手,拉长着一张脸看了他两眼,抿着唇转身想走,却再次被黎维汀拉住。 “凌柒罂,我有事问你。” 凌柒罂脚步停了下来,回过身眸中一片死寂,脸色平静非常地看着他,平静得让人无端心里发麻。她说:“黎维汀,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跟我拐弯抹角的。” 黎维汀盯着她脸上的指印呆滞了两秒,强迫性地把目光从那指印上移开,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坚持留下来?你本来可以避免跟小薇碰面,为什么当时不愿意走?难道就是为了等何绍阳醒来对你冷言冷语吗?” 凌柒罂眼神闪了闪,手蓦地握紧,嘴上却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说:“对啊,我贱嘛。” “凌柒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别跟我说还对何绍阳跟小薇的事耿耿于怀……” “对!没错,你们不就是觉得我对何绍阳还有想法吗?对啊,我就是对他还有想法,我就是爱何绍阳爱得要死,我这辈子不要脸面不要廉耻,就只要一个马上就跟别的女人结婚的何绍阳!这样你满意了吗?” 黎维汀震惊地看着她一口气说了一通,一股子邪火呼呼冒出来。这个女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你换别人行不行?为什么非要是何绍阳?”他一把将她压在墙上低吼道。 凌柒罂却冷笑出声,那不屑的眼神像芒刺一样刮过他的脸。“换谁?换你吗?” 第62章 真这么想 “哪怕是我也比何绍阳好,他跟小薇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 凌柒罂忽然哈哈笑出声来,伴着泪光越笑越夸张,像是中了什么魔障,被夺了心智一般。“黎维汀,你早说不就得了,跟我拐那么多弯弯道道干嘛?你不就是担心我的存在会影响他们结婚么,可惜我已经存在了,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不然的话这知道哪天我就会出手,把何绍阳抢过来,让你那娇滴滴的表妹再去寻死一次呢?” 黎维汀咬着牙:“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哪里来的自信?” 凌柒罂故作轻松地看着他,语气恶毒地说:“你今天不也看到了,何绍阳神志不清的时候还跟我说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一定不会放开手,要说他已经对我没有感情了,大概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吧?还有你别忘了,蒋薇是有精神病的,一个正常男人能忍受一个动不动就发疯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女人一年,两年,他能忍她十年二十年吗?所以,他们即使结了婚,离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所要做的就只是等而已。黎维汀,你不就是想听这些吗?现在我都跟你坦白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就一并问出来吧,趁着我还当你是个上司愿意回答你的时候。” 说来说去,他不就是判定了她一定是对何绍阳还有念想,不就是断定她还会继续对蒋薇进行打压吗?那她就如他所愿好了,反正从这个男人嘴里,在这个男人心里,她早已劣迹斑斑,不管做什么都是有目的性的。 还是他定义里的那种恶毒的目的。 黎维汀恨毒地瞪着她,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你真的这么想?”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圣母玛利亚吗?就算是,也不值得对你们蒋家人仁慈!” 黎维汀瞪圆了眼,唇抿得紧紧的。喉间有千句万句话要说,要质问,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呢,是他看错人了吗? 他还以为,自己所认识的凌柒罂不再是过去认知里的凌柒罂,他还那么幼稚地特意跑去买了蛋糕,想方设法把她找出来一起庆生,最后还用了那么龌龊的方法,只为了一亲芳泽。 他是被鬼迷了心窍吗? 他不死心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怔怔说道:“所以你之前说的对他们的婚姻没有任何想法,都是在撒谎?凌柒罂,在你的嘴里,到底还有没有一句话是可以相信的?” 凌柒罂抿着唇盯了他很久,才忽然轻笑了一下,有些嘲讽地说:“即便我百分之百说了谎话,你又能耐我何?黎维汀,工作上你是我上司,但生活里你我只是无关的两个人,少拿你那些带刺的眼光看我。我要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来干涉!” 凌柒罂说完这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就走。忽然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过身。 她说:“黎维汀,在你们蒋家人眼里,何绍阳只是傀儡吗?” 黎维汀抿着唇,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怔怔看着她走远了,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讷讷往前迈出一步,风衣的拉链金属头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定清脆的声音。 他低下头,右手捧着那拉链头,缓缓往上举了举。 他垂了垂眼,手指一松,衣角落了下去。 重新抬起头,望着凌柒罂消失的地方。 她最后一个笑容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心脏深处,让他骤然醒悟过来,即使再怎么掩饰,她还是那个会跟一名重度抑郁症患者说“你怎么不去死”的女人,他竟然差点就把这个无法掩盖的本质给遗忘了。 深夜回到家里,生日已经过去。华丽的晚霞落幕后不一定就是璀璨的星空,也有可能是滂沱的雨势。 窗边的姜花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黎维汀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终于将花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 凌柒罂回到公寓,浑身已经被淋得湿透,颇为狼狈地坐在地板上缓了许久,才摸摸索索爬起来回到房里摸出一瓶药,哆哆嗦嗦地倒出几粒咽了下去。 药快吃完了。 瓶子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凌柒罂蜷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双手用力地抱住头,却减不轻一丝一毫的疼痛。半边脸早已浮肿,她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想笑,但是嘴角一动就牵扯到脸上的伤。 所以她笑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煞星,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要脸地去肖想一个有妇之夫。 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然而那么好笑的事,她还是笑不出来。 脸上的雨水半天都干不下来,脑袋里乱七八糟堆满了东西,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胀裂了一般。 双手插进发间,良久,呜咽声从喉腔里传来。 药物渐渐发挥效用,她歪倒在地毯上睡了过去。 *** 这个周末凌柒罂过得可谓心力交瘁,头一天晚上回来做恶梦做了一个系列,第二天大早上被楼上哐哐当当的动静吵醒,逼着她用尽了一切蠢办法去阻隔噪音。 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坐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最后朝天花板一翻白眼,比了个中指。 随便吃了点饼干当早餐,又冰敷了一会儿那肿胀的鱼泡眼,看了眼窗外,被外面雨后难得透彻的天空吸引。 凌柒罂站在窗前远眺了许久,旁边鱼缸里加库玛吱吱地挠着缸壁。屋子里多了这么点声音,竟然多了几分生气。 凌柒罂附身凑近那小乌龟,轻声说了句:“加库玛,幸好你没事……” 脑海里蓦地闪过那日在宠物医院里黎维汀说的那句“凌柒罂,医生比你专业,知道怎么救它,你别任性”,凌柒罂的声音顿住,心脏有些刺剌剌的疼。 他满眼的鄙夷和质疑的语气又让她的头隐隐疼起来,末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敲了敲鱼缸,对那乌龟说:“加库玛,这世界上哪个男人最讨厌?” 乌龟当然不会回答她,凌柒罂也被自己这幼稚的举动弄笑,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自己大概真的是太无聊了。 第63章 攀附不起 楼上应该是搬家,这噪音估计得持续一整天。凌柒罂觉得这真不是人能够待的地方,索性包袱款款地回了凌宅。 然而令她郁闷的是大周末的见不到凌非人影,却见沈多涵一个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红酒。 沈多涵见她回来,愣了一下,有些慌乱的样子:“回来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凌柒罂细细地打量着她,想了想,说:“临时想回来看看而已。”见沈多涵手上端着酒杯,凌柒罂蹙眉,“怎么忽然喝上酒了?” 沈多涵不在意地笑笑:“就是忽然想喝一点。” “你不是一贯不喜欢喝酒?” 沈多涵意味深长:“不是你说的吗,人总是会变的。” 凌柒罂对沈多涵的话不置一词,想了想问道:“我哥呢?” 沈多涵斯斯文文的脸露出一个冰凉的笑容:“谁知道呢。” 这反应…… 凌柒罂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是没问出口,只深深盯着沈多涵的侧脸看,陷入了沉思。 难道她一语成谶,人总是会变的吗?连着她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已经开始变了? 沈多涵明显情绪不佳,坐了没多久就说想去睡个午觉,凌柒罂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无聊,打电话约了陈熙周彤约一起吃饭,结果那两人似乎都在忙。 凌柒罂想了想,绕了个方向去了王瑶瑶的工作室。 王瑶瑶彼时为一个酒店的设计画图正画烦躁,见她来了干脆就扔下了笔跟她腻在一起,茶几上摊了一堆零食,两个人嘎嘣嘎嘣吃着薯片,一点形象都没有。 王瑶瑶这几日睡眠不太好,靠在凌柒罂肩膀上昏昏欲睡,听到凌柒罂吐槽她那个大哥大姐之间好像在闹矛盾的时候忽然来了精神,睁开一双丹凤眼瞪着她:“怎么,你家大哥竟然也会跟沈多涵冷战啊?太贱了啊!不会是劈腿了吧?” 凌柒罂白了她一眼,将她推开了些。 “少说些有的没的,凌非怎么可能会劈腿!” 王瑶瑶没好气地说:“得了吧,男人一旦开始会玩儿冷战这种烂招数了那离劈腿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我虽然也相信凌非跟你家多涵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的,但是说实在的,这都来来回回有十年了,十年来他们两个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再多的感情都给拖没了啊!” 凌柒罂盘着腿拧着眉,虽然对王瑶瑶说的话很有些小不爽,但是心里也真的不敢全然反驳,凌非和沈多涵之间的感情一直是个迷,连她这个离他们最近的人也搞不清楚。说没感情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两个人是相爱的,但是你说他们有感情吧,有哪个人会把一段感情拖了十年之久就是没有确定下来的?这两个人难道是打算玩个柏拉图恋爱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凌柒罂一郁闷就不停地往嘴里塞薯片,两袋薯片没一会儿就见底了,王瑶瑶抱怨着:“啧,过来也不知道买点儿吃的,净是把我的存货啃光了!” 凌柒罂瘪瘪眉,爬起来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大老远打个车跑过来抢你的薯片的,怎么样,你打我啊?” 王瑶瑶一个枕头丢过去:“你滚!” 凌柒罂坑朋友坑完了,该吐槽的也吐槽完了,便顺着王瑶瑶的意思屁颠屁颠地滚了。漫无目的地顶着大太阳走在街边,看到一个小孩在偷东西,她默了一下,看着那毫无知觉的阿姨,直接走上去一把抓住小孩子的手。 小孩子吓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凌柒罂,挣了一下,挣脱了凌柒罂的桎梏,忽然就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 凌柒罂:“……” 那个阿姨扭过头诧异地看着她,又看看地上瘫坐着的四五岁的小孩,赶紧弯下腰去将小孩子拉起来。 “哎哟小朋友不要哭,不哭不哭,哪里疼,告诉阿姨。” “姐姐推我……” 阿姨一下子瞪着凌柒罂,满脸不赞同道:“你这姑娘,怎么能推倒一个小孩子呢?” 凌柒罂继续:“……” 小孩子继续哭着,不明真相的阿姨继续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凌柒罂眼皮跳了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姨,你别被他骗了,这小孩刚刚要偷你东西被我抓包了自己坐地上的。” 阿姨满脸不相信,生气道:“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会偷东西,你看他身上穿的,哪一件是差的,哪里像是偷东西的?你这姑娘,推了就推了还找这么个借口来推脱,真是……” 周围围了几个人,凌柒罂翻了个白眼,深深吸着气。 “你爱信不信吧反正,东西被偷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孩子就是个小偷。” 阿姨这回真的不乐意了,站起来就指着凌柒罂的鼻子训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一个小孩子你至于这么对他么,啊,人家哪里惹你了你这么污蔑一个小孩子?” 凌柒罂被彻底惹毛了,干脆不说话了,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那阿姨,甩了甩头,直接走了。 这年头做个好人心好塞啊。 一转眼看到一辆颇眼熟的车子,里面坐着一个正冷脸看着她的男人。 凌柒罂愣了愣,隔着四五米的距离看着黎维汀那张脸,一秒之后转身就走。她跟这个男人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他永远会用站在道德制高点来审视她,仿佛她只要还在这人世保持着呼吸,都是错的。 刚好,她也觉得自己对于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攀附不起。 然而还没走出去,就听到那边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她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说:“凌柒罂,你对一个小孩子都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凌柒罂僵了一瞬,一股无名之火从身体深处冒出来,然而烧不到她倨傲的脸。 她也笑出来,还回去,说:“怎么,又想说我恶毒?你除了这句还有别的形容吗?” “对于你,这要这一个形容词就已经够形象了。恶毒用来诠释妖孽,最合适不过,不是吗?” 第64章 路见不平 楼上应该是搬家,这噪音估计得持续一整天。凌柒罂觉得这真不是人能够待的地方,索性包袱款款地回了凌宅。 然而令她郁闷的是大周末的见不到凌非人影,却见沈多涵一个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红酒。 沈多涵见她回来,愣了一下,有些慌乱的样子:“回来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凌柒罂细细地打量着她,想了想,说:“临时想回来看看而已。”见沈多涵手上端着酒杯,凌柒罂蹙眉,“怎么忽然喝上酒了?” 沈多涵不在意地笑笑:“就是忽然想喝一点。” “你不是一贯不喜欢喝酒?” 沈多涵意味深长:“不是你说的吗,人总是会变的。” 凌柒罂对沈多涵的话不置一词,想了想问道:“我哥呢?” 沈多涵斯斯文文的脸露出一个冰凉的笑容:“谁知道呢。” 凌柒罂被慑了一下,这反应…… 凌柒罂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是没问出口,只深深盯着沈多涵的侧脸看,陷入了沉思。 难道她一语成谶,人总是会变的吗?连着她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已经开始变了? 沈多涵明显情绪不佳,坐了没多久就说想去睡个午觉,凌柒罂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无聊,打电话约了陈熙周彤约一起吃饭,结果那两人似乎都在忙。 凌柒罂想了想,绕了个方向去了王瑶瑶的工作室。 王瑶瑶彼时为一个酒店的设计画图正画烦躁,见她来了干脆就扔下了笔跟她腻在一起,茶几上摊了一堆零食,两个人嘎嘣嘎嘣吃着薯片,一点形象都没有。 王瑶瑶这几日睡眠不太好,靠在凌柒罂肩膀上昏昏欲睡,听到凌柒罂吐槽她那个大哥大姐之间好像在闹矛盾的时候忽然来了精神,睁开一双丹凤眼瞪着她:“怎么,你家大哥竟然也会跟沈多涵冷战啊?太贱了啊!不会是劈腿了吧?” 凌柒罂白了她一眼,将她推开了些。 “少说些有的没的,凌非怎么可能会劈腿!” 王瑶瑶没好气地说:“得了吧,男人一旦开始会玩儿冷战这种烂招数了那离劈腿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我虽然也相信凌非跟你家多涵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的,但是说实在的,这都来来回回有十年了,十年来他们两个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再多的感情都给拖没了啊!” 凌柒罂盘着腿拧着眉,虽然对王瑶瑶说的话很有些小不爽,但是心里也真的不敢全然反驳。凌非和沈多涵之间的感情一直是个迷,连她这个离他们最近的人也搞不清楚。说没感情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两个人是相爱的,但是你说他们有感情吧,有哪个人会把一段感情拖了十年之久就是没有确定下来的?这两个人难道是打算玩个柏拉图恋爱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凌柒罂一郁闷就不停地往嘴里塞薯片,两袋薯片没一会儿就见底了,王瑶瑶抱怨着:“啧,过来也不知道买点儿吃的,净是把我的存货啃光了!” 凌柒罂瘪瘪眉,爬起来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大老远打个车跑过来抢你的薯片的,怎么样,你打我啊?” 王瑶瑶一个枕头丢过去:“你滚!” 凌柒罂坑朋友坑完了,该吐槽的也吐槽完了,便顺着王瑶瑶的意思屁颠屁颠地滚了。漫无目的地顶着大太阳走在街边,看到一个小孩在偷东西,她默了一下,看着那毫无知觉的阿姨,直接走上去一把抓住小孩子的手。 小孩子吓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凌柒罂,挣了一下,挣脱了凌柒罂的桎梏,忽然就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 凌柒罂看着小孩那说来就来堪比水龙头的泪眼:“……” 那个阿姨扭过头诧异地看着她,又看看地上瘫坐着的四五岁的小孩,赶紧弯下腰去将小孩子拉起来。 “哎哟小朋友不要哭,不哭不哭,哪里疼,告诉阿姨。” “姐姐推我……” 阿姨一下子瞪着凌柒罂,满脸不赞同道:“你这姑娘,怎么能推倒一个小孩子呢?” 凌柒罂继续:“……” 小孩子继续哭着,不明真相的阿姨继续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凌柒罂眼皮跳了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姨,你别被他骗了,这小孩刚刚要偷你东西被我抓包了自己坐地上的。” 阿姨满脸不相信,生气道:“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会偷东西,你看他身上穿的,哪一件是差的,哪里像是偷东西的?你这姑娘,推了就推了还找这么个借口来推脱,真是……” 周围围了几个人,凌柒罂翻了个白眼,深深吸着气。 “你爱信不信吧反正,东西被偷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孩子就是个小偷。” 阿姨这回真的不乐意了,站起来就指着凌柒罂的鼻子训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一个小孩子你至于这么对他么,啊,人家哪里惹你了你这么污蔑一个小孩子?” 凌柒罂被彻底惹毛了,干脆不说话了,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那阿姨,甩了甩头,转身想走,却被那“圣母”拉住:“姑娘,就这么想走掉啊?” 凌柒罂一哂:“难不成要我负责一辈子啊?正好我也没有孩子,捡个现成也不错?” 那“圣母”一愣,凌柒罂就趁着这个空当直接走了。 这年头做个好人心好塞啊。 一转眼看到一辆颇眼熟的车子,里面坐着一个正冷脸看着她的男人。凌柒罂愣了愣,隔着四五米的距离看着黎维汀那张脸,一秒之后转身就走。她跟这个男人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他永远会用站在道德制高点来审视她,仿佛她只要还在这人世保持着呼吸,都是错的。 刚好,她也觉得自己对于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攀附不起。 然而还没走出去,就听到那边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她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说:“凌柒罂,你对一个小孩子都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 第65章 异想天开 电影有些无味,袭承了周星驰电影惯有的无厘头风格却跟不上星爷电影的段数,盲目的模仿使得电影看起来没有一点个性。 凌柒罂看了二十来分钟,觉得很是索然无味,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始不停地打呵欠。 旁边一个看着大学生模样的男人似乎是陪女朋友来的,几次低头玩手机,被女孩责怪,后来索性靠在那里假寐。 见凌柒罂这百无聊赖的样子,男人凑过来对她说了句:“你也觉得很无聊吗?” 凌柒罂说:“嗯。” “这片子就是营销做得好,可惜空有盛名没有实质内容。” 凌柒罂又“嗯”了一声,紧接着说,“看导演是谁就知道片子质量怎么样了,这个人有哪部作品是可以挑大梁的?” 大概是觉得凌柒罂语气里的鄙夷太明显,那男人忍不住笑道:“既然知道他的作品不好,怎么还花钱来看呢?” 凌柒罂撑着下巴,有些轻飘飘地说:“并不是每个进电影院的人都是为了看电影。” 男人对她的言论颇感兴趣:“那为了什么?” “为了人气。” 男人顿了顿,目光里带了一丝好奇和打量。她所谓的人气,大概是指人的生气,因为他在她的云淡风轻里,感受到了无边的寂寞。 男人身边的女人发现他在跟凌柒罂说话,顿时瞪圆了眼,一把将男人拽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在说着什么。 凌柒罂支着脑袋强撑着又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周围一片嘈杂,凌柒罂揉着头发睁开眼,发现电影已经结束,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深深伸了个懒腰,睡得有些意犹未尽的某人揉着腰站起来,发现张天伶正站在原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笑了一下,然后走近。 “觉得今晚的电影怎么样?” 凌柒罂眨眨眼,老实地说:“前面有些无聊,后面的不知道。” “睡着了?” “是哈。”凌柒罂一点也不否认。 “赏个脸一起吃晚饭?”张天伶难得的一脸调皮。 凌柒罂觑了眼黎维汀绷紧的脸,第一反应是算了,可是张天伶的笑容让她有些着迷。她真是很少遇见可以笑得那么温暖的女人。 张天伶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来,法令纹较浅,嘴角的弧度弯得很漂亮。 像圣母一样,凌柒罂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形容。 心里不由暖了一下,想着回家也是冷冷清清一个人,阿姨在她回去的点应该也已经离开了,凌柒罂审时度势一番,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凌柒罂无视掉始终冷着一张脸的黎维汀,跟张天伶很“姐俩好”地坐在黎维汀车后座上,天南地北聊了一路。 吃的是法国菜,凌柒罂虽然对外国食物不排斥,但实在也算不上喜欢。黎维汀问要吃什么的时候,凌柒罂看他很显然问的是张天伶,于是暗自挑挑眉,坐在一旁不说话。 张天伶想了想,对凌柒罂说:“柒罂是客,你来点吧?” 凌柒罂说:“我对这里不熟悉,还是你来点吧,我不挑食。” 黎维汀睨了她一眼,径自对张天伶说:“她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思维都异于常人,若尽是点到一些相冲的食物怎么办?” 张天伶哭笑不得,嗔道:“你净是说胡话,厨房怎么会上相冲的食物,这不是自砸招牌吗?” 黎维汀随意扯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凌柒罂撑着下巴,头微微垂着,搁在桌面的左手拇指轻轻按在食指中间的一节上。 几个人之间的气压一下子奇低,张天伶暗自思忖一瞬,也不再强求。 服务员站在旁边,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但又不敢开口催。张天伶看到了,便对凌柒罂笑道:“那就这样吧,柒罂你还没有来过这里,那就由我来推荐几道菜吧?” 凌柒罂扬起脸来笑了笑,说好。 菜不是自己特别喜欢的,但张天伶是个十分友善的人。忽略掉一直面无表情的某人,凌柒罂跟她聊天觉得非常轻松,所以整顿饭下来气氛很好,她心情也很不错。当然这不能排除中间张天伶有夸她很容易亲近以及漂亮。 本来被人夸漂亮什么的凌柒罂就会开心,再加上被一个大美女夸赞,况且这人算是何绍阳蒋薇那一边的,那种感觉令她有些飘飘然。 中间黎维汀接电话离开了一会儿,凌柒罂觉得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迫人视线终于消失,陡然轻松了许多。 正暗自舒了口气,张天伶忽然问她:“你跟维汀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凌柒罂垂了一下眼,一下子笑出声来,说道:“我跟他能发生什么事?” “可是我觉得你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维汀他平时虽然话也不多,但是还不会到这种程度。” 是么? 凌柒罂勾了勾耳边的头发,轻笑了一声,说:“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误会,他只是纯粹地很讨厌我而已。” 张天伶说了句“是吗”,见凌柒罂没有回应,便无声喝着果汁,默默地想着什么事情。 黎维汀回来的时候,拿了外套,对张天伶说道:“天伶,公司里有事,我去一趟,你自己回去可以吗?我让张叔来接你?” 张天伶看了眼凌柒罂,摇摇头,说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去忙吧。” 黎维汀不再言其他,轻轻“嗯”了声,看向凌柒罂的时候,表情明显冷了几分,较刚才和张天伶说话时的温柔,简直是骤降温的变化。 他向凌柒罂颔了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凌柒罂觑着他颀长的身影,心道:虽然这道别道得有些不情不愿,但总归礼貌还是在的。 复又看向正低头喝果汁的张天伶,忽然想到,人家也许只是碍于女友在场才表现出绅士的一面? 也是,她凌柒罂何德何能,能让他对她笑脸相迎?就算她曾经有过那样的念想或错觉,也不过是妄想罢了。 被他温声温语对待几天,她就有些找不着北了。她有那么一些时候竟然会觉得,他对她的笑是发自真心的。 呵呵,真是,异想天开。 第66章 宵小之辈 餐后凌柒罂不急着回家,张天伶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于是两个人在步行街逛了几十分钟。 凌柒罂很有耐心地陪张天伶走进了一间男装店,看着她挑选衣服,问服务员要码数,然后一脸满意十足的表情盯着眼前男模特身上穿着的长款男风衣出神。 凌柒罂见她那眼神里满是爱恋的缱绻,不由得有些羡慕。 “黎总很有福气。”凌柒罂走近她,笑着说了句。 张天伶侧头看着她,面色温和,却是很少有地沉默了。 凌柒罂得不到回应,侧过头看她。张天伶笑了笑,说:“也许吧。” “……” 凌柒罂对张天伶那复杂的笑容感到奇怪,盯着她明媚的脸庞看了几秒,眨了眨眼,好像别人的事不要多问比较好。 看了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跟张天伶一起走出了大楼。 正想告辞,忽然肩上被狠狠拽了一下,凌柒罂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反应过来时和张天伶两人都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抢了包。 凌柒罂愣在那里看着劫匪飞奔而去的身影,骂了一声,迈开步子追过去。她腿长,平时运动也勤快,跑起步来飞快,那劫匪个子矮,凌柒罂觉得自己慢慢缩短了跟劫匪的距离。 不知跟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凌柒罂看着前面那人停下来之后也放慢了速度,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弯下腰来,狠狠瞪着前面那正回头看她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露着得意的笑容,遥遥冲她举起她的包,迎风晃了一下。凌柒罂追得口干舌燥,此时看着那人的嚣张模样,只觉得喉头又干又疼,还冒着一股腥甜。 丫太猖狂了! 凌柒罂瞪了一会儿,那男人已经开始缓步向她走过来,凌柒罂的防备之心瞬间升起来,但是很明显她这防备来得太晚了。 心里暗叫了声“不好”,左右看了下,果然已经到了一个无人的偏僻之地。她回头,刚才与那人一起作案的另一个同伙也从一个巷口走了出来,脸上透着一股猥琐。 凌柒罂看得眼冒金星。 难道她这回要栽在这宵小之辈手里了? 眼前那男人已经举着她的包走到离她不到两米处的地方,身后的人也步步逼近。凌柒罂紧张地前后看着,听着那男人冷哼着:“倒是跑得很快嘛,跑啊,怎么不接着跑了?” 凌柒罂瞪着那男人,紧张感随着紊乱气息的平复恢复了消去了一点,开始转着脑子慢慢地想着对策。 她也算半个练家子,对付一个男人没有问题,但是同时来两个,她不免觉得吃力,要真是遭到什么暗算,那就是她一辈子的事了。这两个人此刻的神情,看来并不只是劫财那么简单。 她暗自后悔,沈多涵周彤几个人都说过她性子冲动,遇事习惯性先做后想,总有一天得吃大亏,如今这话真的应验了。 “我看看这小包里装了多少货,哟,现金不多,卡倒是挺多的。怎么,你是打算先说密码呢还是跟我们玩玩儿再说密码?”男人手里翻着她的包,她包里东西不多,钱包,手机,钥匙,一包纸巾,一面小镜子,其余就没什么了。 被这么一翻,她的东西掉下来,手机和钱包被那人捏在手里,耀武扬威地跟她比划着。 凌柒罂闭了闭眼,提防着身后的人,侧了侧身子,使两人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想了一下,干笑着说:“两位大哥想要钱尽管拿去好了,但是能不能把手机还我?你们拿了钱,好歹也留条活路让我联系人接我回去啊。” “呵——”她身后高瘦的男人笑出声,脸上的三公分左右的疤也跟着动起来,“你好好听话,我们总不至于做得太绝不是?这么着吧,明天早上我们给你钱打车回去,今晚就不走了,怎么样?” 怎么样你妹啊! 凌柒罂心里暗骂,但是眼前的形势不在她可控范围内,跟他们硬来她并没有胜算,眼下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她斜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左边墙角有几块旧转头,如果能拿到转头,她倒是有几分信心能逃脱,但是要怎么才能拿到呢? 想了一下,她挤出笑容,对高瘦的男人说:“今晚我不回去,还能去哪里?” “呵,附近好玩的地方那么多,去哪里不行,美女,像你这么漂亮的妞儿哥儿就是在电视上也没见过几个,但是像你这样满脑子歪主意的,倒是遇到不少了。你这么淡定,不是想着怎么对付我们吧?告诉你,乖乖配合的话你好我好大家好,各自图个爽快,要是你不识好歹的话,那些死在街头的,你知道的吧?” 凌柒罂听得心惊肉跳,一身冷汗也冒下来,呼吸有些急促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真要被这种人糟蹋了,那她也没什么活头了。这种事情凌柒罂头一回遇上,尽管平时借着家里的势力作威作福惯了,但那总归是有人买账才有用,今天她碰上的这两个是街头混混,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背景,此时她饶是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她沉下脸,打算直接开打,这两个人未必她就打不过,命运之神照顾她的话她今天能顺利逃脱,不行的话,那就跟这两个人死拼了。 脚在抬起来的一瞬间她眼里闪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张天伶从巷口冲出来,举着棍子。矮个子男人刚开口提醒,高个子也意识到不妙,但始终是躲闪未及,挨了张天伶一棍,倒在地上。 凌柒罂顾不上吃惊,下意识地往后转过去,朝着矮个子踢出去。矮个子挨了一脚,恼羞成怒,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冲上来。凌柒罂闪退几步,心下松了一些。 这男人身手不算利索,虽然力气肯定是比她大的,然而凌柒罂毕竟是练过几下子的,虽算不上多厉害,但是对付这个男人倒也是够了。 她跟他过了几招,对方挨了几下,已经喘着粗气,有些退意。凌柒罂正打算把他制服,未料身后传来张天伶的尖叫,回头一看,原来张天伶那一棍并没有打中那男人要害,只晕了一下,那男人又站起来了,张天伶躲不过,被抓住了头发。 第67章 炸死你们 “你他-妈再动一下我就弄死她!”高个子瞪着血红的眼威胁着,头上有血流下来,糊到了眼睛,看起来相当可怖。 凌柒罂看着张天伶惊恐的神情一犹豫就挨了一脚,踉跄了两步,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凌柒罂瞪着张天伶,一咬牙,一个回旋踢把那扑上来的矮个子踹倒了。 “你他-妈敢动她一下试试!”凌柒罂踩着矮个子的头,在他身上痛觉神经最发达但是偏偏不致命的部位狠踢了几脚,那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 高个子见势不妙,骂了声,将手里的张天伶往凌柒罂一推,跟着冲上来,借着张天伶当掩护就想动凌柒罂。凌柒罂眼疾手快地扯着张天伶一闪,张天伶是被她成功拉开了,但是免不去她自己要成为肉盾的事实。 凌柒罂身上挨了那瘦高个狠狠的一脚,一下子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张天伶惊呼一声“柒罂”,紧接着就被踢倒在地。 高个男上来就往凌柒罂胸口踏上去,凌柒罂见势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迅速翻过身跳起来拿起一块砖头,朝着高个男砸过去。 一旁的张天伶站了起来,见状也拿起砖头,砸向正欲站起来的矮个男。 就那么几下之后,小巷子里的械斗声偃旗息鼓。 看着两个躺在地上头上冒血的男人,凌柒罂松了一口气,丢了手上重新拿起的砖块,朝那抢她包的男人“呸”了一声,想打电话报警,但是走了几步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看了一下,发现已经坏掉了。 凌柒罂怒瞪身后还躺在地上呻-吟的两个男人,看了眼站在那里喘气的张天伶,问:“你还好吧?” 张天伶也是心有余悸,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气息不稳。她一脸忐忑地看着那两个男人头上的血,一阵发怵。 “我没事,但是他们——” “懒得理他们,这种人死了最好,省得以后还糟蹋别人。”凌柒罂愤愤说了一句,说罢捡起自己的东西,拍了拍,拉着张天伶,走出黑漆漆的巷子。 张天伶还有些不放心,她担心闹出人命来。虽然她也觉得这两个人罪有应得,但是如果那两个人就这么死了的话,她们会惹上大麻烦。 然而她还没说什么,眼前的凌柒罂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眼身后的巷子,挠了挠后脑,很烦躁地骂了声。 “妈的!” 张天伶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了? 凌柒罂呼出一口气,伸手找张天伶借手机。 张天伶将手机递过去,以为她是要打电话找人处理,结果却是看到她直接将电话打到了警察局,还顺带说明了这里有两个可能伤势有点重的嫌疑犯,让警察自己想办法。 张天伶看着看着差点笑出声来,哪里有人打了人报警还语气嚣张地说“对了,这俩人渣头上有洞,大概受了伤,你们看着怎么处理吧”。 明明表现得那么不近人情,本质里却是个善良的人。 张天伶看着凌柒罂微微摇头,笑了一笑。凌柒罂给她的感觉真的很特别,难怪黎维汀一碰见她就像雕塑有了生命一样。 凌柒罂浑身上下都是喧嚣人世中难得的真实,再会伪装的人到了她面前都会忍不住露出最本真的一面来。 而对身边人因为自己心思已经绕了山路十八弯浑然不知的凌柒罂挂了电话扭过头来对她说:“今晚估计没那么快完事儿,要不你先回去吧,等会儿警察来了我过去录个口供什么的就行了。” 张天伶愣了愣,看着凌柒罂高挑的身影,顿了几秒,说:“我陪你一起吧。” 凌柒罂借着灯光看了看张天伶身上脏兮兮又蹭破了些许地方的白色连衣裙,一时觉得无比内疚。 她这是让一个天仙般的人物落尽了泥沼里啊…… 叹了一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还把你卷了进来。” 张天伶语气轻快:“连累我的不是那两个男人吗?” 凌柒罂语塞,也不再说什么,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后警察和医生都来了。 张天伶听检查的医生说这两个人只是轻伤,顿时松了一口气,看了眼凌柒罂,对方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仿佛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 *** 警察局。 张天伶有些头疼地看着凌柒罂和那两个年轻的警察。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这两个警察是负责给她们录口供的,录完口供之后她们暂时还不能出去,得有人来保。 张天伶当即联系了人过来,凌柒罂等得无聊,见两个警察在那边玩手机等下班,忽然说道:“我看到那边有扑克牌,有没有兴趣斗地主?” 凌柒罂一直很配合调查,人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活泼,两个警察对凌柒罂印象不错,闻言也来了兴致,拿了扑克牌就开始斗起来。 然后十分钟后。 “喂,你们两个太不要脸了,刚刚那个八你明明可以要的为什么不要?”凌柒罂抓狂地就差跳起来揪住那故意放水的警察了 瘦警察说要不要是他的自由,凌柒罂无语。 又玩了两局,再一次被那两个警察斗惨了的“地主”凌柒罂将牌往桌上一甩,骂出来:“丫你们自己玩儿吧,太欺负人了!” 两个警察嘿嘿笑着,说:“玩就要输得起嘛,又没有跟你赌钱,输就输有什么!” “你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输的不是你们你们当然觉得没什么了!我总是输很没面子的啊!” 两个警察没办法,只得安安分分地打,凌柒罂连赢了两局,终于满意了。 黎维汀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张天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凌柒罂和两个警察围在一张桌子前打牌打得不亦乐乎,周围值班的警察时不时凑过来看一眼,丝毫没有拦的意思。 黎维汀只觉得自己27年来所形成的世界观被眼前的景象颠覆了,就在此时凌柒罂豪气冲天地甩出两张牌,高声道并得意地喊道:“炸死你们!” 第68章 自生自灭 黎维汀站在那里:“……” 张天伶去了一趟洗手间,打牌打得意犹未尽的凌柒罂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个警察跟她开玩笑道:“美女,赌运不错,有空常来玩儿啊!” 凌柒罂嘴角抽了抽,心想再闲也不能到警察局来玩啊,但嘴上还是笑嘻嘻地说:“党和人民奉你们为神,而你们却在这里当赌神。 ” 两个警察有些窘,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傻在那里,而凌柒罂又说:“不过我就喜欢你们这么接地气的警察,毕竟民警一家亲嘛。要我常来也不是问题,下次你们别给我从中放水就行!” “哈哈,不会不会,刚后来我们不是也没放水了嘛!” 走向门口,黎维汀已经等在那里,见她出来,眼神有些复杂。 凌柒罂脸上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笑容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瞬间消失,末了撇了撇嘴,打算直接擦着他过去,却听他一句嘲讽:“我不过离开一会儿,你就能把天伶带到这种地方来,凌柒罂,你可真是好本事!” 凌柒罂咬着牙狠狠闭了闭眼,转回来笑着对他说:“当然,这点本事我自认还是有的,怎么,你想要的话我下次也带你来玩玩儿啊!” 黎维汀阴沉沉地瞪着她:“你自己要堕落成什么样子我不管,但是不要连累了天伶!” 凌柒罂愣了一下。 堕落? 原来在他眼里,这样的遭遇就算是堕落。可惜,她堕落的样子他还没有见到,如果这种程度就算堕落的话,那她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堕到修罗地狱里面去,永远不能翻身了。 她挤出一个挑衅的笑,说道:“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人堕落惯了,一堕落起来就没有分寸,连累不连累什么的,在我的世界观里面根本就不存在。不过,担心我连累你女人的话,你把张天伶看好一点不就得了?反正她在你眼里应该也只是个未成年!” 黎维汀抿着唇,那边张天伶已经走出来。 凌柒罂一见到张天伶便把那笑换成了粲然笑意,变脸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黎维汀已经走去开车,丝毫觉察不出两人间异常的磁场——或者说已经习惯了两人一见面就没好脸色相对的张天伶微笑着对凌柒罂赞赏道:“你身手不错。” 凌柒罂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说:“我练过一阵子,嘶——” “怎么了?” 张天伶见她伸手按着腰部,神情扭曲,不由担心问道。 “刚刚被那俩王八蛋踹了两脚,疼死我了。” “那刚刚你还那么勇猛?”还打了那么久的牌…… “刚刚那情况我哪里有空觉得疼啊。” …… 由张天伶扶着在警察局门口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来,凌柒罂倒在椅子上哼哼唧唧地不愿意动。刚刚没觉得什么,现在觉得是真的疼,动一下就能扯乱全身的血管筋脉一样。 她龇着牙,黎维汀将车开过来,见状不由问:“怎么回事?” “柒罂伤得不轻,维汀,我想送她到医院检查一下。” 凌柒罂闻言“哎”了声,说:“没那么严重,我不去医院。” 张天伶低头看她:“可是你很疼。”手一直按在腰部,一直都没有放开过。额头上都冒出汗来了。 而黎维汀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要真的疼的话能忍到现在?” 凌柒罂本来也不觉得有多严重,没什么必要上医院,是张天伶太小题大做,但是见到黎维汀这表情,便缓缓放下手,浅笑了一声,说:“不疼了。” 黎维汀马上露出一种“我就知道”的神情,凌柒罂渐渐觉得有股气涌了上来,胸腔里气血翻涌,疼痛加上火气终于把她的耐性耗尽。 她淡淡跟张天伶道别,被张天伶拦下来,黎维汀却对张天伶说:“我想凌小姐确实没什么大碍了,刚刚应该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天伶,你别瞎担心了。” 凌小姐。呵呵。 凌柒罂凉飕飕地看着他,黎维汀也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回视她。 张天伶说:“柒罂,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死不了。” 张天伶不知凌柒罂怎么忽然之间又变疏远了许多,有些不是滋味,听到黎维汀说:“凌柒罂,天伶是好意关心你,别不知好歹,你刚刚那是什么语气?” 嗯,不叫凌小姐了? 凌柒罂也终于发飙了,扬声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语气,如果黎总觉得我语气不好大可以走开,没人要你在这里听我说!” 黎维汀懒得跟她废话,拉了张天伶的手直接走了,丢下一句“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凌柒罂站在原地,自生自灭。 缓了许久,腰上的疼痛没有减轻,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她试着站起来,刚动了一下就忍不住直吸气。 天上又开始下小雨。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路上行人渐稀,凌柒罂又动弹不了,捂着脸坐在那里。 又到了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刻。 国外那几年也并不是一直都过得快乐的,刚到美国的前两个月,她由于情绪不佳,跟那些陌生的同学根本就没什么交流。每日睡到自然醒,有课就去上一下,回来就闷在寝室里。吃饭是一个人,走路是一个人,上课是一个人,就连生病也还是一个人。 所谓的自生自灭。 那种孤独感其实很可怕,很多人说享受孤独的感觉,可是真正孤独的人,是绝对惧怕这种感觉的。 她就是一个,极度惧怕这种感觉的人,可是再怕,却总也逃脱不了。 她已经被囚禁了。 身前经过一个人,是之前与她一起斗地主的一个警察。见她坐在那里,那警察很吃惊,说:“凌小姐,你不是回去了吗?” 凌柒罂疼得嘴唇发白,无力地笑一声,说:“被丢在这里了。” “哇,不是吧,这么过分?”见她捂着腰,警察动了动,问,“是不是跟劫匪打斗的时候受了伤?” 凌柒罂咧嘴,说:“是啊,那你能不能可怜我一下,帮我叫辆车?我想我需要去一趟医院……”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第69章 已经中毒 *** 张天伶还是觉得不安,车子开动以后才忍不住说:“维汀,你跟柒罂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每次你们见面都势同水火的?” 黎维汀有些烦躁,闻言只简单说了一句“你别多想,我跟她没事”就不愿意再说。 张天伶又说:“她有伤在身,那么晚了打车也不安全,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她那副样子哪里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你一向心善,可不要被她骗了,凌柒罂一贯最会装无辜!” 张天伶听完黎维汀这句话有些心惊,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迟疑道:“维汀,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许多?” 黎维汀抽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以前你可不会轻易去对别人品头论足,你就算再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只会尽量避免跟他接触而已,可是你对柒罂的态度实在是让我觉得惊讶。维汀,柒罂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你的情绪。” “吱——” 车子骤然停下,轮胎与柏油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黎维汀轻微喘息,而张天伶继续一针见血地说:“维汀,你这是在逃避。” 黎维汀豁然睁大了双眼。 警察局。 “你说刚刚跟老赵他们斗地主那位美女啊?回家了,刚刚老赵跑来跟我借车钥匙,应该是把她送回家去了。” 黎维汀不语,张天伶陪在他身旁,见他面色陡然一松。 “既然柒罂已经回去了,你就不用担心了。”张天伶笑道。 黎维汀面色凛了凛,淡淡地撇过头去,说:“担心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张天伶抿嘴笑笑,不理会他这别扭的性子。她说:“是是是,是我太杞人忧天,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黎少爷?” “……我说过了不要这样叫我。”黎维汀沉声说了一句,往外走去。张天伶只跟在他后面无声笑着,想到刚才折返回来时黎维汀那“归心似箭”的模样,只觉得这人的别扭性子有时候也是很可爱的。 而黎维汀的沉默更甚,之前他想的是,他为什么会对凌柒罂不讨厌了,现在想的是,他为什么要逃避。 一路驱车到了吉安小区,跟张天伶分开的时候,黎维汀犹豫再三,还是拉住了要下车的张天伶的手臂。 张天伶回头,黎维汀却不说话,她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黎维汀眉目颇纠结地忍了一下,最后搓了搓自己的下巴,视线瞥过一边,盯着方向盘有些气馁地说道:“如果在连续一段时间内做梦总是梦到相同的事物,会是什么原因?” 张天伶盯着他的侧脸端详了许久,忽而似是明白了什么,笑了笑,伸手摸摸黎维汀黑而软的发。 一如过去许多次黎维汀受了委屈时她安慰他那般。 “大概是你对那件事太在意吧。” 黎维汀没有说话,目送张天伶进了小区大门,车子一直都没有启动。 路灯光在朦胧细雨下显得更为凄清,也更为静谧。 大概是你对那件事太在意吧。 黎维汀想,他确实是对那件事太过在意了,在意到明明认定了凌柒罂是毒物,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不要去靠近她,却还是一次次打破原则。 他想他不只是在意,他已经中毒了。 那么,他是要妥协,还是应该趁早把凌柒罂从自己的生活里面赶出去?不然他就是想不在意也不行。两个人在一个公司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叫他怎么去不在意? 所谓节流先节源,只要凌柒罂在他的生活里消失,他就不会再做那个梦,也不会再继续对那个女人…… 他按了按眉,车子缓缓驶离路边,却在经过某一个单元门前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开了进去。 中年保安见一辆陌生车子进来,出了门询问来人信息,见是黎维汀,立即陪着笑放了行:“原来是黎先生您……” 黎维汀微微颔了颔首,刚要放手刹,忽然想到什么,问那保安:“2407的住户回来了吗?” 保安愣了愣,说:“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认得那个姑娘,但是今天我值夜班,刚上来没多久,所以……” 黎维汀垂了垂眼,沉声说:“平时想跟住户联系的时候,你们一般会怎么做?” “这个……我明白了,您稍等一下,我马上联系她。” 两分钟后保安握着电话笑眯眯地对黎维汀邀功:“凌小姐已经回来了,我打的是座机。” “嗯,麻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黎先生怎么不自己上去找凌小姐呢?” 黎维汀握着方向盘沉默了两秒,说:“大概是无话可说吧。” “原来是跟凌小姐闹别扭了啊,这简单啊,女朋友都是靠哄的,说几句好听的话事情就解决了大半了,情人之间哪里会有隔夜仇啊。” 黎维汀眯了眯眼。 是吗? *** 凌柒罂只去医院简单上了点药就回家去了,手机充了电开机才发现有一个来自黎维汀的未接来电,她只看了一瞬就将手机丢掉。 走进房间里摸出药瓶,却发现药已经吃完了,而心底那股子狂躁感压不下去。 她给纽约Amy打电话过去说还需要两瓶药物,对方很快回了电话过来,不知为何有些支支吾吾的。 “Seven,这几天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凌柒罂说没有,只是药吃完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头疼,觉得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已。 Amy仍旧有些担忧,凌柒罂说:“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前两天遇见你那个前男友了,对他说了一点你在这边的事,他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我以为他回去会去找你。” 凌柒罂怔愣许久,忽然想起来何绍阳昏迷之前一直说“对不起”,原来是因为这样。 “不过,我没有跟他提起Ryan,我想你也不会愿意我跟他提起他吧?” 凌柒罂说了谢谢,她确实不愿意对人提起Ryan,那是她心中的痛,不应该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那个叫“凌柒罂”的女人留给别人的话柄已经够多了。 第70章 你快乐吗 彼此沉默了几秒,Amy忽然问:“Seven,回到中国,你快乐吗?你能把Ryan忘掉吗?” 凌柒罂隔了一会儿才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笑笑说:“快乐啊,怎么会不快乐?中国有好吃的食物,有博大精深的文化,有风景秀丽的城市,我怎么会不快乐?” 一定要快乐才行,要比在纽约快乐。 Amy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勉强自己,Seven,Ryan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凌柒罂的眼角湿润起来,她无声点着头,很久才憋出一个声音:“嗯。” 腰伤疼得她没办法躺下来,只能在床上趴着。室内才静下来几分钟,昏昏欲睡间座机接到一个电话,凌柒罂挣扎了一下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是保安室打过来的,问她水来了没有。 凌柒罂当时痛得头有些犯晕,也根本没有去注意是不是停水了,只略略说了句:“大概吧。” 挂了电话之后凌柒罂也没精力多想,没过一会儿就和衣趴在床上睡着了。 *** 凌柒罂请了一天假,回到公司被总监要求陪同去接待一下外宾,凌柒罂觉得浑身有些低热,鼻子呼出的气息有些灼人,但还是毫无异议得跟着去了。 这次媒体采风规模比较大,大多数是外宾,凌柒罂坐在总监身边翻着一个笔记本,一边认真听着主客双方洽谈一边刷刷记下一些重点。 黎维汀坐在我方最中间的位子,谈吐谦逊又不输阵势,与那些外国媒体交流着。凌柒罂与他隔了几个人,他的声音却一声一声清晰入耳。 会议结束之后照例是要跟这些媒体朋友们在饭桌上继续交流的,方智凑近黎维汀耳边,跟他大致说了一下今晚饭局的人员安排,黎维汀听完后却说:“凌柒罂就不必去了。” 方智有些惊讶,凌柒罂英语非常不错,对品牌领域的见解在所有相关员工里面也是相当出色的,这场交流会她理应是最应该被派出去的才是。 对方智的疑惑视而不见,黎维汀只淡淡看了一眼那个正在帮忙清理会场的女人,眼睛眯了眯,却不再说什么,走出去了。 方智走在前面,被黎维汀叫住:“找个人帮一下里面。” 方智疑惑地“啊”了一声,探头进去,见会议室里只有桌面上的样刊需要整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黎维汀。 这么点东西两个人清理还不够? 是总经理把那些样刊看得太重还是把里面的方煜和凌柒罂看得太低? 然而疑惑归疑惑,上司这么要求自然有上司的道理,他也只能说声“好的”,随后叫住了旁边一个办公室里走出来的一名女员工,那女员工叫了声“总经理,方总”,方智指了指会议室,说:“里面可能需要人帮忙清理一下,你看一下有没有时间帮一下忙?” 女员工连忙说:“好的,我马上就去。” *** 凌柒罂主动留下来清场,外面又走进来一个女人,只随口打了声招呼就卷起袖子帮忙了。 凌柒罂笑了笑,说:“东西不多,我跟方煜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的。” 那女人连连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随后埋头整理起样刊来。 那边传来一道男孩特有的青涩笑声:“柒罂姐,我说过叫我小方就好了,你叫我名字我总觉得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一样。” 说话的是方智的堂弟方煜,刚到公司实习不久,是个爱笑爱闹的大男孩,特别喜欢凌柒罂,见到凌柒罂就喊柒罂姐。 凌柒罂说:“孩子,年龄到了就不要再装嫩。” 方煜无语:“我明明还小!” “嗯,在古代,你这个年龄的男人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不小了。” “……” 把公司的最新的月度样刊收集好那女员工便出去了,方煜蹭过来问凌柒罂:“柒罂姐,昨天你怎么没来上班啊?” 凌柒罂说是有点事,其实是因为腰伤疼得厉害来不了。 方煜了然地“哦”了一声,有些不经意地说道:“总经理来找过你,见你不在就来问我了,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找你。” 凌柒罂淡淡说了声“是吗”就将话题转移开,问方煜道:“你来这里实习需要经过面试吗?” 方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天正本来品牌部不招实习生,我拜托大哥跟总经理说才能进来的,嘿嘿,走后门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凌柒罂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走正门还是走后门不过是一个形式,最终工作的时候还不是要靠你自己的努力?我从来不介意走后门,虽然我好像没什么后门可走。” 方煜的尴尬一瞬间被凌柒罂说没了,他开心地说:“听柒罂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是走后门进来会看不起我。” 凌柒罂笑笑,方煜好像想到什么,对凌柒罂说道:“不过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总经理是对Ryan这个名字有什么意见吗?为什么要我改掉名字才能进来?” 凌柒罂本来正把那厚厚的一摞样刊抱起来,冷不丁听到“Ryan”这个名字,手一顿,样刊就歪了一下,大半掉在了地上。 方煜“嗷”了一声,蹲下来帮忙捡,却被凌柒罂一把拉住。只见她有些失神地说:“你刚刚说……Ryan?” 方煜一边捡样刊一边说:“是啊,我进来之前取了一个英文名字,在天正嘛,说英文的员工不少,所以我就预见性地先取一个嘛,结果总经理看到我的简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对我的英文名字很不满意,要求我必须改了名字才能来公司实习。我大哥也一直觉得奇怪,以前总经理可从来不会管这样的小事。” 凌柒罂蹲在那里愣神。 黎维汀为什么会排斥一个名字呢? 见她发呆,方煜连喊了她两声,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结果方煜手上的样刊,干干笑了一下:“谢谢啊。” 和方煜一起把样刊放回储物间,还没到就听到手机响起。方煜把她手上的东西接过去让她方便接电话。 第71章 义无反顾 方煜刚把样刊堆到一个纸箱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说:“柒罂姐,那么快啊?” “你在干什么?”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方煜吓了一跳,整个人弹了起来,猛地朝后看过来,黎维汀挺拔的身形几乎要将门外所有的事物挡住。 “总……总经理?” 黎维汀盯着方煜脸上的惊慌失措一皱眉,说:“一点小事怎么吓成这样?我难道是怪物吗?”左右看了看,问道,“凌柒罂呢?” 方煜这才回过神来,轻吁了口气,说:“柒罂姐接电话去了,大概在外面吧。总经理您找柒罂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看了眼那堆足有半米高的样刊,黎维汀皱了皱眉,那个女人带着伤扛着这些东西上来? “这些东西会有仓管员来处理,你们就不用忙活了。” 方煜以为黎维汀是觉得他们麻烦了,开朗地笑着说:“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我跟柒罂姐叠一下就可以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桩小事,就算得不到嘉奖至少也能在上司那里留下一个勤劳肯干的印象吧,结果上司却说:“这么点儿东西犯不着两个人忙活,你自己多忙两分钟吧。” “……是的,总经理。” 方煜有些摸不着头脑,总经理这是又抽什么风?这么点小事也来管……难道真的像堂哥说的那样,最近总经理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黎维汀从储物间出来,眉心疏散不开,一直皱着,心口像是堵着什么,闷闷地疼。待看到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现自己的眉心皱得快要黏在一起时他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倏忽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他到底在干什么? 一边想着远离毒源,一边又自掘坟墓往里钻。 昨天他去了品牌部想让那个女人自己辞职,在得知她请了假没来上班的时候第一反应却不是借她三天两头请假的缘由作为开除她的理由,而是想着她的伤是不是很严重,以至于公司都不来了。 包括刚才听到方智报的那份应酬名单时,自己也是下意识地就驳回了方智的计划,把凌柒罂的名字从中去除。 刚刚他等在会议室门外,没几分钟那名被方智叫进去帮忙的女员工便出来了,凌柒罂却一直没见身影。 他问那名员工:“里面都清理完了?” “是的总经理,凌小姐和小方说一会儿他们会把样刊搬到楼上储物间。” 他无奈地想,那个女人到底是在逞什么强,明明身上有伤还搬搬扛扛的,公司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正想走进去,忽然被外国来的一名媒体工作者叫住,他没有办法,只能随了那记者过去,等完事了急急忙忙赶回会议室,见会议室空无一人,便没多想,找到了储物间,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想到这里,黎维汀转身靠在最近的墙面上,借着墙面的冰凉去着身体里的热。 他望着走廊落地窗外那片蓝得有些澄澈的天空,有些无力地想,他大概是真的中了一个叫凌柒罂的女人的毒,想逃也逃不掉了。 尽管他一开始就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害得表妹病情愈加严重的元凶,是害得何绍阳家破人亡的罪人,然而就是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他还是陷了下去。 他想,如果这样都逃不了,那大概也只能这样了。有些东西不是他想否认就能否认得了的。 可是…… 他垂下眼睛。 凌柒罂在医院说的那番话犹如环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对!没错,你们不就是觉得我对何绍阳还有想法吗?对啊,我就是对他还有想法,我就是爱何绍阳爱得要死,我这辈子不要脸面不要廉耻,就只要一个马上就跟别的女人结婚的何绍阳!这样你满意了吗?” “你今天不也看到了?何绍阳神志不清的时候还跟我说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一定不会放开手,要说他已经对我没有感情了,大概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吧?还有你别忘了,蒋薇是有精神病的,一个正常男人能忍受一个动不动就发疯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女人一年,两年,他能忍她十年二十年吗?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即使结了婚,离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所要做的就只是等而已。” …… 当时理智被凌柒罂的恶言恶语攻击得连土崩瓦解,现在回想,总觉得她是气话的成分居多。凌柒罂那么要强的性子,怎么会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可饶是这么对自己说,想到凌柒罂说的那番何绍阳与蒋薇势必会离婚的话,黎维汀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如张天伶所说的那样,他对凌柒罂已经太在意,在意到已经无法看清这个女人真实面目的程度。 以前他敢信誓旦旦地跟曾巩说凌柒罂是一个既恶毒又充满算计的女人,到如今他自己都已经不能确定这个认知是否正确了。 凌柒罂经常说话半真半假,他现在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的,哪句又是绝对不能信的,所以他只能选择只听不信。 可是,他现在想自私地信一回,信那天在医院里凌柒罂说的那些话只是气话,信她说对何绍阳已经没有念想。 这样,他自己会好受很多,不会觉得自己明明看着眼前是个陷阱,还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领带一扯再扯,他缓缓换了一口气,觉得心里暗示自己要相信凌柒罂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抬脚准备去找到凌柒罂,问一下她的伤势,谁知走到安全通道楼梯口时,隔着一面墙,黎维汀听到凌柒罂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脚步瞬间停住,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呵呵,我凌柒罂是什么人?他们想就这样顺顺利利的结婚简直是异想天开!你等着看吧,我会让他们后悔通知我的。我想做什么当然不能告诉你,总之我会让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 第72章 适可而止 凌柒罂挂了电话出来,冷不丁看到黎维汀像根木桩一样杵在那里,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之后缓了缓,却见他一脸冷凝,心中微顿,也不说什么,直接擦着他走过去了。 而身后冷冰冰的熟悉的声音传来:“凌柒罂。” 她的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拿背对着他。 “总经理有什么要说的?” “适可而止。” 尽管知道他用这种语气叫她的名字接下来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凌柒罂还是期待了一下,然而听到这四个字,她唯有苦笑。 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说他莫名其妙还是她自己天生是个招黑的体质。 她打个电话也妨碍到他? 一直都觉得古人造词的能力不可思议,如今这种感觉更强烈了。疑邻盗斧,她现在在他眼中俨然已经变成了那个值得怀疑的盗斧对象,不然怎么会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 凌柒罂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亦或许是一贯的骄傲在作祟。反正,不相关的人,她为什么要在乎他对她的看法?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所以她在最后说:“黎维汀,你一直这么对我针锋相对的,挺累的吧?” 刚到储物间又接到周彤电话,对方说:“对了,刚刚忘了跟你说了,周小琪还请了你家多涵当伴娘!” 凌柒罂笑得有些苍白。她说:“是么,也好,这样没准多涵能接到花球,赶紧嫁出去呢!” 由于持续的低热,凌柒罂有些精神不济,午饭草草吃了几口便去医务室拿了点药服了下去,过后有点副作用,趴在二十三层最南侧露台的桌子上休息。 十一月底,凉风习习,拂乱佳人三千发丝。 这是黎维汀看到那个红色背影时的第一感受。 凌柒罂弯着背侧脸趴在藤桌的玻璃上,大红的套头粗毛线衣显得她的皮肤更为白净,乌黑的发丝略显凌乱地散在脸上,散在桌面上。微风一起,发角微动。 如此恬静的睡颜,跟那个嚣张跋扈抑或者歇斯底里的凌柒罂大不相同。 明明可以那么安静,为什么总是要用人露出那么狭隘的一面? 有时候觉得这个女人单纯到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仿佛一个无知幼儿一般,所表露的全是最真的一面。 可有时候,她又那么强势,那么……虚伪。 每一次他想要推翻自己对她的认知时,她总是用实际行动给他当头一棒,让他惊醒过来,她依旧是最初认识的那个她。 黎维汀望着她的背影失神,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夹在微风里迎面吹来,迷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真的看不清楚这个善变的女人,一点也看不透。 这一看就忘记了时间,方智过来找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最后望了眼那安静的睡颜,轻步走了回去。 方智见凌柒罂趴在那里,到了办公室才问黎维汀道:“总经理,刚刚宋总监还问起您为什么不让柒罂去陪客户吃饭呢?她在国外待过几年,对这一方面也比较熟悉……” 方智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黎维汀那淡淡的一瞥,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触到了总经理的雷区。 *** 晚上办公室有人请客,是品牌部的惯例了,每个月至少会有一次这样的聚会。 凌柒罂和方煜作为办公室最新鲜的血液,自然不会轻易错过这种跟同事们增进感情的机会。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凌柒罂在下班时刻准备收拾东西跟随大部队一起出发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何绍阳显得虚弱无比的声音说:“柒罂,救我……” 差不多与此同时,黎维汀接到姨母的电话。他站在办公室门口望着凌柒罂步履匆忙的背影,将那电话接起…… 凌柒罂十万火急地赶到他说的地点,何绍阳正坐在公园里的一条长廊里,微微垂着头,见她走过来,一双眸子立即像是披上了满天的星光。 凌柒罂抿着嘴唇,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笑容,满心的担忧散去。 一脸怔然。 大学那会儿何绍阳也是这样,一喝酒就醉,一醉就喜欢躲到一个角落里去,安安静静地给她拨个电话,然后心无旁骛地等她来解救他。 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喝酒却还是每次都逞强,一次次要她来收拾残局。 凌柒罂那时候抱怨说:“你个六七十公斤的人整天要我这四五十公斤的人半拖半扛的,知不知道每次你喝醉对我来说就跟噩梦一样?我拜托你何绍阳,下次喝酒不要找我好不好?找你室友多靠谱是吧?” 何绍阳虽然会喝醉,但是从来不会喝断片,只是走路有些晃,闻言还能有条有理地反驳她:“室友都是外人,而你是自己人,我这么糗的样子,怎么能让外人看到呢。” 凌柒罂无语:“我怎么就是你自己人了?” 何绍阳笑:“再过几年就可以变成内人了,怎么不是自己人?” 凌柒罂无言以对。 她站在那里看了两分钟,不可否认,脑子里是凌乱的。她不怕跟一个头脑清醒理智的辩论高手博弈,但是害怕跟微醺的何绍阳四目相对。 他一醉起来就像个小孩子,直接戳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何绍阳也不说话,静静地仰头看着她,微微歪着头,看起来很乖巧,像个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 天色已经暗下来,公园里树木多,这里又靠近湖边,蚊子很多,凌柒罂穿的是七分裤,又是招蚊子的体质,只短短几分钟脚上就多出几个包。 何绍阳见她一副皱着眉忍耐的样子,笑笑说:“不觉得痒吗?” 凌柒罂咬牙:“你把我叫到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来搞什么鬼?”说着弯下腰来,在蚊子叮过的地方狠狠地挠着。 何绍阳看着她俯下身来,盯着她黑漆漆的后脑,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移,待凌柒罂站起来,他伸手轻轻揽住她的纤腰,在她怔愣的神情中,头轻轻靠在她腹部。 如同一个寻求安慰的婴孩。 第73章 她的过往 “你……”凌柒罂惊了一下,正要推开他,就听到他低低地开了口。 “当然是叫你来救我。” 凌柒罂怔住。她身形如同石化一般僵在那里,腹部贴着何绍阳的脸,腰后何绍阳的手如同长蛇缠绕在那里,使她动弹不得。 或许,是她的心让她动弹不得。 “何绍阳,你喝酒了?”她喃喃道,眼睛盯着何绍阳的头顶。 他发顶上有个可爱的旋,长得有些偏,所以上学的时候何绍阳的头发总是长一点就会自动三七分,沿着那个旋,从那里开始,一条不甚明显的发线如同一条山中被隐藏的小路一般延伸出来。她那时候常常笑他,说是发线出来,就是该剪头发的时候了。 有一次何绍阳赖着不肯去理,凌柒罂便拧着他的耳朵,说,再不去的话我就亲自动手帮你剪。何绍阳丝毫不介意,无赖道,行,就你了。 那一次果真是凌柒罂拿了剪刀帮他修理头发,何绍阳虽然看起来一脸云淡风轻,但是在剪的过程中纹丝不动,僵硬得过了头,泄露了紧张的情绪。凌柒罂故意逗他,说后面剪坏了一处,何绍阳终于按捺不住,哇哇叫出声来。 “你要是剪坏了就干脆把我的头也剪了吧!” 凌柒罂嬉笑着,继续同他开玩笑:“那我多亏啊,剪坏了我给你剃个光头嘛,你的脸那么标致,就算剃光了也是最帅的和尚,你担心什么?” “我要是成了和尚你怎么办?守活寡吗?” “谁说我非要守着你一个啊?你要是光了头,我立马换个男人,多简单的事!” 何绍阳忍不住掐她的腰:“就你嘴巴坏!给我好好剪,剪坏了丢的也是你的人!” 后来怎么样了呢?后来当然没有给他剃光头,但是凌柒罂确实也丢了人,她丢了他。 何绍阳的脸埋在她小腹,听到她发问,一时没有吭声,揽住她的腰的双手却揽紧了些。他说:“柒罂,我好累。” 凌柒罂抿着唇,脸忽然扬起,望向长廊的顶上。亮白的灯光迷了眼,她只能选择将眼睛闭上。不去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呼吸越来越急促,腹部起伏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垂着的双手最终还是忍不住抚上他的头发。 “何绍阳,你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还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她低语。怀里的这个男人,似乎已经倦极,听到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埋在她身上,宣泄着满身的疲惫。 还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他当然知道,只是他想要的,却永远得不到。 他想要的,不过一个她而已,但是她不是他的。 他求不得,也放不下。可是,就是这个女人跟 第74章 能走多远 “是,你当然不知道,因为已经有美人在怀了嘛!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回去以后能好好管管你那个不知所谓的未婚妻,别再让她做那么多下作的事!” …… 那天Amy义愤填膺地跟他说了一个多小时,他从咖啡店里出来的时候,天幕一片黑暗。 自杀。 怪不得她出去的这几年变了这么多,他竟然还不知廉耻地指责她没有以前单纯。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灵魂大约也被死亡的气息染过了吧?他凭什么要求她还能像以前一样乐观,像以前一样以他为中心? 她曾经把自己都丢掉了。 可是,都这样了,凌柒罂竟然还说,都还好。那怎样才算不好?死掉吗? 他浑身微颤,抱紧她的腰,心脏已经疼得麻木。 多想跟她说一句“柒罂,我不结婚了,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可是,他们之间已经隔得太远了,不只是那三年,不只是那一个海洋的距离,他们之间隔着一个蒋薇,还有他的母亲。 所以他只能认命,只能作出一个很滑稽的假设:“柒罂,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现在会不会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凌柒罂隔了一会儿才说:“不可能的,何绍阳,你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个蒋薇;你忘了,我可以爱上其他人。” 何绍阳终于松开她的腰,抬起一双湿哒哒的眼睛。他似乎是看清楚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手渐渐缩了回来,垂在腿上,他在一片夜色里回头看着她。 两个人隔着不到半米,却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漫天繁星是他们的障碍,越得过这个,逃不了那个。 他说:“柒罂,你一直都知道怎么能伤我伤得最深。” 凌柒罂只是凄然地笑了笑。她不知道怎么去伤一个人可以伤得最深,她只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跟他已经结束了,再来说这些假设真的很没有意义。 即使他能变回当年那个何绍阳,她也不再是那个凌柒罂了。正如他说过的,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凌柒罂,已经死了。 所以她说:“何绍阳,你现在来找我还有什么意义呢?就这样彼此祝福不好吗?你有你的责任和担当,我也有我想过的生活,三年前我们之间划分好了楚河汉界,现在没有必要再蹚过这界限把水弄浑,毕竟这对谁都不好。” 何绍阳说:“我知道。” 凌柒罂仰着头,强忍着泪意。她又说:“何绍阳,你这个人责任心太重,总是喜欢揽一些莫名其妙的责任。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责任了,所以我也没有任何能力救你。何绍阳,我已经不爱你了。” 何绍阳说:“我知道。” 她哽咽着说:“何绍阳,我觉得当初我若是没有遇上你,可能会过得更好。” 何绍阳还是说:“我知道。” “可是我不后悔遇见你。”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遇到一个愿意不顾一切对她好的人不容易。 何绍阳哭出声来:“我知道……” 这一天凌柒罂觉得她不是来救何绍阳,而是把该理清楚的关系都完全理清楚了,把所有未断的丝都挥刀斩断了。 可是何绍阳说,这就是拯救他。 在一个人临死前给他一个干脆,就是一种拯救,毕竟等死的感觉很不好。 那天最后,凌柒罂说,何绍阳,你为什么要找我? 何绍阳说:“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就是死刑犯临死前都该有最后一顿饭的。” 那一刹那凌柒罂泪如雨下。 她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那道尘封了三年的伤口又嚯地被撕裂开来,随着何绍阳越走越远,伤口也像苏醒了一样,拉拉扯扯的,尽管她已经疼得麻木,还是有一种恨不得马上昏死过去,永远不要再醒来的冲动。 三年前那一天,何绍阳也是这样渐渐走远的,带着他所有的爱,和她所有的恨。 那日与何绍阳看完电影出来,她还沉浸在电影悲惨结局的伤感里,总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那个与丈夫死别的女子的悲痛。 她攀在何绍阳的肩上,脑海里时不时跳出蒋母和何绍阳的母亲将咖啡泼在她头上逼着她跟何绍阳分手的场面,虽然相信自己也相信何绍阳的感情足够坚定,但是二十出头的凌柒罂还是被蒋母的那几句话吓到。 蒋薇的母亲说:“凌柒罂,我们不是拿你没办法,法子多的是,就是麻烦点而已。我跟你打赌,绍阳一个星期以内就会跟你分手,你现在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吧!” 蒋薇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蒋母独自代替丈夫管理一个企业,说没有点手段那是不可能的,凌柒罂隐隐有些担忧,她说出来的那番话会不会预示着什么? 她一个大学毕业证书还没拿到的学生,要手段没手段要背景没背景,如果蒋母真的要用什么阴谋手段的话,她是铁定招架不住的。她眼眸不自觉地黯下来,脚步也越来越慢,渐渐地何绍阳也发现她的异常了。 一个一刻也停不下来的话唠子忽然间变得那么沉闷,何绍阳只当她是因为电影而伤感,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短发,年轻温和的脸上带着柔柔的笑,就是这笑,将凌柒罂迷得三迷五道。 “怎么了?我家柒罂什么时候也变成林妹妹了?” 凌柒罂不答,何绍阳又无奈笑道:“明明受不了这种电影还每次都巴巴地跑来看,你说你这是不是自虐呢?” 凌柒罂没心思跟他贫嘴,只无精打采瞟了他一眼,手忍不住将他的手臂挽得更紧。 何绍阳默了默,伸手揽了揽肩膀以示安慰,可是凌柒罂却忽然仰起头,揪着他的一丝刘海。这是他们之间惯有的亲昵的动作。 “何绍阳,你说我们能走多远呢?” 何绍阳闻言顿了顿,随后笑得更灿烂了,在她尚带点婴儿肥的脸颊上捏了捏,露出一副无可奈何又无比宠溺的神情,那样子就像一个父亲在哄年幼任性的女儿。 第75章 患得患失 他叹了叹,将凌柒罂拉住,两个人在电影散场后人潮涌动的影院门口停下来,任由身后的人发出一声又一声不耐烦的催促声。 凌柒罂又问了一遍,她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得都快魔怔了。 因为太多爱情抵不过现实的摧残,凌柒罂才会这么患得患失,非得要何绍阳给一句已经说过无数遍的承诺,仿佛这样就能在他们年轻的爱情里面施一个诅咒,咒他们一辈子都必须相爱着,永远不分开。 “何绍阳你快点回答我!”话语里已经带了急切。 何绍阳却只是捏着她的鼻子,笑着说了一句:“凌柒罂,我们走不远了。” 凌柒罂满心的担忧和期待换来这么一句冷酷无情的话,整个人犹如遭了晴天霹雳,呆在那里。身边一个经过的男人撞了她一下,她没站稳,趔趄着后退,下一瞬又被何绍阳捞回怀里。对方像个垂垂老者那般低声叹息:“凌柒罂,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看着你,你是不是根本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凌柒罂却像受了惊的小兽,猛地跳起揪住他的衣领,急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笑得不怀好意:“哪句?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根本不知道怎么活下去那句?” “不是,你说我们还能走多远那句!” 凌柒罂的目光犹如两道火炬照着他,何绍阳终于觉察出她的反常,面上温润的眉目染上一抹担忧,他抿着唇将凌柒罂拉到一旁免受干扰,细细打量她。 “柒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焦虑不安的?” “我没什么,你刚刚说我们走不远了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放弃了?” 何绍阳一顿,原来她竟然是说这个。 他扳正了她的身体,凝视着她美丽的双眼,正色道:“柒罂,我永远不会放弃,我们两个也永远不会被别人左右,我想跟你在一起,我要跟你相守到老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那你刚刚说的走不远了是什么意思?”凌柒罂惊魂甫定,好看的眉眼里全是不安,看得何绍阳一阵心疼。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却为了他这么担惊受怕的,他是该荣幸还是惭愧? 他不再跟她开玩笑,将刚刚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补充完全:“我的意思是,前面我已经错过了十八年,所以剩下的一辈子我都要跟你走,只是这后半辈子真的太短了,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这样……” 何绍阳停了停,忽然站直了身体,面容严肃,语气端正:“凌柒罂,何绍阳的余生请你指教。” 凌柒罂怔怔看着他,半晌没有反应,何绍阳以为她还没想明白,摇了摇她的肩膀,凌柒罂蓦地笑起来。她跳起来调皮地搂住他的脖子,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好,何绍阳,剩下的一辈子我陪着你走完……” “何绍阳!” 凌柒罂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她与何绍阳均是一愣,蒋薇怎么会在这里? 转头看过去,蒋薇就站在距离他们五米开外的地方,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凌柒罂拧着眉,这蒋薇一天照着三顿饭的时间跑出来膈应人,到底是想怎样?跟他们一辈子就这么耗下去吗?何绍阳能忍,她凌柒罂可不能忍! 凌柒罂一把将何绍阳像老母鸡护着雏鸡一样护到身后,对着蒋薇怒目而视:“姓蒋的你到底想怎么样?上次是玩绝食,这回是不是打算吃砒霜啊?” 影院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从里面出来,听到凌柒罂的话都好奇地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对着这三个年纪不大面容姣好的年轻男女指指点点。何绍阳眉头跳了跳,凌柒罂这急性子真的是令他又爱又恨。 爱她这么着急地把他当成宝贝一样护着,恨她脾气上来的时候也不管时间场合,被众人当成动物观看的感觉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淡然处之的。 他从凌柒罂身后出来,刚想训她两句。蒋薇那人的精神有点不正常,她再这么刺激一下难保蒋薇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柒罂,说话客气点。”何绍阳温声劝道,凌柒罂只不耐地哼了哼,撇着嘴一脸不耐地盯着对面的蒋薇。 “我们跟她客气什么啊客气?越对她客气她就越变本加厉,我反正是不想再过那种走到哪里都能凭空跳出来一个寻死觅活的女人的生活了!今天这事情要是不解决,我连你都不想见了!” 何绍阳滞了一滞,闻言也望向蒋薇,对方眼睛红红,但是说实在的,他看不出来一点儿可怜的样子。蒋薇这个人以自我为中心的性子打小他就知道,这件事顺了她还会有下件,他虽然和她青梅竹马,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纵容着她。 知道凌柒罂已经跟他生闷气了,何绍阳管不住蒋薇,起码还是能哄一下自己的女朋友的,他将视线移回凌柒罂身上,拉着她的手,刚想说“别生气了”,凌柒罂忽然对旁边一个不知道说了什么的男人怒骂过去:“你丫乱说什么呢?谁劈腿了?谁是小三了?” 对方被她吓了一跳,张着嘴嗫嚅几下,灰溜溜地走开了。凌柒罂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个人,何绍阳拦她:“行了,别人说什么我们又拦不住,随便他们说什么,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骂我可以但是不能骂你!”凌柒罂气呼呼道,抬眼看何绍阳,瘪了瘪嘴,刚想说算了,不想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力气,忽然听到蒋薇在那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 “凌柒罂!你别以为你可以守着他一辈子,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我要让你们后悔!你们死也不可能在一起!” “你他妈……”不能跟何绍阳在一起是凌柒罂最忌讳的话题,听到蒋薇的话想也不想便骂回去,蒋薇却已经尖叫着扑上来。 “蒋薇!” “啊!”凌柒罂短促的一声尖叫,惊恐万分地瞪着蒋薇手上的动作,一刀,又一刀…… 第76章 我听不懂 这个疯女人,她在干什么? 何绍阳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朝蒋薇奔了过去,凌柒罂没了何绍阳手掌的温度,整个人像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样,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血,铺天盖地的血,从蒋薇的手腕上喷涌出来,何绍阳上前抓住蒋薇的手,却被蒋薇疯狂地挣脱出来。她将手腕朝向凌柒罂,居高临下的,鲜血溅到凌柒罂的脸上。 “啊——”凌柒罂惊恐地往后挪着,何绍阳见状一把抱住蒋薇的腰:“蒋薇,你冷静点!柒罂,你快走开!” “哈哈哈哈!凌柒罂,怎么样,怕了吗?还要跟我抢绍阳吗?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我可以为了他去死,你呢?我为了他可以什么都放弃什么都不要,我为了他去死都可以,你可以吗?” 周围的人都叫起来,何绍阳伸手去抓蒋薇的手臂,想帮她止住血,可是蒋薇顺势抱住他,像根千年的树藤一样,将惊慌失措的何绍阳缠得紧紧的。何绍阳挣扎着,大吼道:“蒋薇你松开!你必须得止住血,我送你去医院!” 蒋薇紧紧缠着他,又哭又笑地,眼泪混着鲜血一直站在何绍阳的衣服上,落在地上,落在凌柒罂的眼里。她抱着何绍阳的腰,在彼此的胡乱挣扎间望着凌柒罂惊恐万分的双眼,疯狂地笑着,嘴里喃喃说道:“绍阳,绍阳,你看,我才是最爱你的,凌柒罂不是,她不是……绍阳,我爱你,我爱你……凌柒罂她根本就不配拥有你的爱你知道吗?绍阳……” 何绍阳急得只顾着去追逐她晃来晃去的手,蒋薇说了什么他压根没注意去听。蒋薇的血像一股洪流一样往外涌着,何绍阳本没有晕血症,却也看得两眼发晕。再这么流下去,蒋薇会死的! 嘴唇颤抖着,何绍阳终于抓住蒋薇受伤的那只手,蒋薇还在不停问着:“绍阳,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小薇,你听话,松开,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你知道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了吗?你相信我了吗?”蒋薇一边松开何绍阳一边紧紧追问着,何绍阳手忙脚乱地用手帕将她的手腕绑起来,想拿手机打电话,手机却从满是鲜血的手里掉落在地上。 他惶恐地蹲下去,蒋薇却从后面抱着他的腰:“绍阳……绍阳……” 何绍阳终于崩溃,猛地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眼泪从眼角瞬间滑落到嘴里。他不顾蒋薇的呼唤,拿起手机,手却抖了半天也没拨出去那个号码。 凌柒罂呆坐在那里,看着何绍阳垂着头流着泪,手一遍一遍地按着手机键,蒋薇发了疯一样抱着他。凌柒罂不敢动,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脸上的部分血液被眼泪冲下去,凌柒罂听到何绍阳一声啜泣,终于回过神来,冲着旁边围观的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快叫救护车!” 几分钟之后救护车就呼啸着赶过来了,何绍阳将紧紧抱着他的蒋薇搀到车上,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凌柒罂一眼,就这么走了。 凌柒罂坐在地上,将每一个上来想扶她起来的人推开。洁白的T恤上面血迹斑斑,凝成一簇簇血泪花。 蒋薇……这个疯子…… 蒋薇所到之处到处都留下了斑驳血迹,每一眼都令人触目惊心。凌柒罂不敢再看,紧紧闭着眼。 他们在这里掀起了一场斗争,却给她留下一片废弃的城。她知道,她输了,打从蒋薇的血溅到她眼里的一刹那,她输了。 她也知道,何绍阳也输了,打从何绍阳眼泪落下来的一刹那,名字叫凌柒罂的女人和名字叫何绍阳的男人,从此以后会是两个故事里面的主角。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就是死刑犯临死前都该有最后一顿饭的。 何绍阳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昏暗的长廊里,凌柒罂慢慢蹲下来,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她的回忆把她伤了个彻底。 “何绍阳,祝你幸福……”细如蚊蚋的喃喃低语最终消散在深秋的习习夜风里。 她对他无爱无恨,她只希望一切曾经真心对她好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她花了几十分钟回顾了一场痛彻心扉的情事,终于自己亲手将心里的那根弦扯断。 晃晃悠悠地走出长廊,持续了一整天的微热终于变得强烈起来,她有些头眼昏花。 何绍阳的身影早已不见,凌柒罂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长廊里面一片漆黑,正如她的过去和未来。 小腿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痛痒,凌柒罂怔怔弯下腰去一抚摸,上面已经一片凹凸。连蚊子都知道挑着时间来欺负人。 鼓起的地方痒得她心里发慌,叹了口气,正欲站起来,眼前的光忽然被遮住,一道身影倏忽立在跟前,压迫感骤生。 凌柒罂缓缓抬起头,对方已经拾级而上,逆光里,一个男人步伐稳健一步一顿地走到她跟前,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凌柒罂看清楚了来人之后本能地撇过头去,不想自己的这副姿态被他看见,却也忘了这种光线下他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脸。 黎维汀?他怎么会在这里? “凌柒罂。”对方用寒意彻骨的语调喊了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就是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凌柒罂也能听得见。她转头看他,面上是讶异和不解。 虽然这个人是她的上司,但抱歉,她此时真的不想见到任何与蒋薇有关系的人。 凌柒罂干涩的嗓子发不出声音,见黎维汀喊了一句之后迟迟不再发声,她头一撇,打算越过黎维汀走开,不再与之纠缠。而对方却忽然一把将她拉住,紧接着一阵推搡,天旋地转间她被按在旁边的柱子上。 喑哑的声音终于发出来:“你做什么?” 对方的呼吸声渐趋沉重,她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咽了下口水,张了张口,还没等得发声,却已听见对方道:“凌柒罂,你还要做到什么程度?” 她略一挣扎,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却越发用力,简直要将她的肩胛骨按碎一般。她吃痛,紧皱起眉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松开你的手!” 第77章 说反了吧 “听不懂?凌柒罂,你到底在这里装什么无辜?”黎维汀的音量越发吓人,几乎是用吼的。 他松开她的肩膀,在她以为自己得到解脱之际衣领却被他揪住,她的头不自觉地往后仰起,耳里尽是黎维汀愤怒的吼声:“我早就跟你说过离他们远一点,可你总是充耳不闻!凌柒罂,你到底还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甘心?要小薇死在你面前吗?” 凌柒罂一滞。 蒋薇蒋薇又是蒋薇!她蒋薇是死是活到底跟她凌柒罂有什么关系? 凌柒罂挣脱不得,一脚往黎维汀的大腿踢过去,对方伸手敏捷地一躲,成功避开凌柒罂攻击的同时也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得了空的凌柒罂气得朝他毫无形象地大吼回去:“蒋薇是死了还是怎么样?我到底是欠了你们什么要你们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麻烦?” “欠了什么?欠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小薇跟何绍阳领结婚证的日子,可是小薇一个人满心欢喜地在民政局从早等到他们下班,而何绍阳却跟你在这里私会!凌柒罂,你知道等一个人等到绝望的滋味吗?” 领证?怪不得何绍阳会喝成这个样子,还醉醺醺地跑来这里,让她来救他。 何绍阳到底是要她来救他的酒醉,还是救他的人生? 凌柒罂一声冷笑,本来冷冰冰的笑声却因为带着浓重的鼻音显得十分怪异,然而这并不影响凌柒罂的鄙夷:“在领证这么重要的日子里竟然让新郎逃避了一整日,黎维汀,你应该找的不是我,而是你那我见犹怜的表妹,去问问她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抢来的东西,永远比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要难守护!” 又是这副见鬼的表情! 黎维汀看得一阵窝火,这个女人永远都是一副扰乱了一方宁静却表现得无比无辜的模样,就是因为她的这副模样表妹的病情才会越发严重! “你又想说这跟你没有关系是吗?何绍阳玩失踪,我表妹被气得进了医院,你想说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是吗?” “没错!我管她蒋薇去死!何绍阳不出现你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 “就因为我来找何绍阳才发现你还跟他搅在一起!凌柒罂,你还想狡辩吗?上次在唐钧的订婚宴上卿卿我我,这次在公园里私会!你是不是还想说你跟何绍阳没有半丝联系,是不是还想继续睁着眼睛说你根本没有打扰他们是他们来干扰你这种见鬼的瞎话?!” 凌柒罂被黎维汀吼得愣在当场,脑子里面嗡嗡作响,眼前的人也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对方像一块巨大的磐石一样堵在她跟前,不仅阻了她的视线,连着她的心也开始堵了。 因为看到她跟何绍阳在这里私会,所以才这么气势汹汹地拎着她指责吗? 那他有没有看到何绍阳是怎么喝得醉醺醺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像个乞丐一样乞求她的解救?这是她的问题吗?不是因为那些人强硬地把他们两个拆散,不是因为那些人给了何绍阳莫大的压力,全都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吗? 她冷笑,缓缓抬起手指,指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黎维汀,对方的义正言辞此时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凭什么来指责她? “黎维汀,收起你的自以为是,且不说我们之间孰是孰非,就算你是对的,你又有什么权利在这里干涉别人的事情?你要去管你那个表妹的事情我不管,但是我的事情你凭什么来管我?就算是我刻意出现在他们面前,就算我刻意去干扰他们,那也是我的自由!你没有资格来管我要做什么,也没有立场来干涉我的选择!” 黎维汀一凛,逼近了一步:“我是没有权利管你,”又逼近一步,黎维汀咄咄相逼,“但是我表妹的幸福受到阻挠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蒋薇,你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地球,不,拯救了宇宙,这辈子才会有这么关心自己的表弟来为你牵肠挂肚吧。 凌柒罂咳嗽了两声,忽然觉得自己无力了。沉重的呼吸声传出来,胸中的窒息感似乎比腿上的痛痒更加难以忍受。她粗粗喘了两声,倒退了几步,靠在柱子上。 深秋里的蚊子堪比轰炸机,在她耳边嗡嗡地吵个不停,她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 就当她是说瞎话吧,她已经不想再跟眼前这个人做无谓的争辩了,她眼睛瞥向一边,望着不远处湖面泛起的层层夹着细碎灯光的涟漪,眼睛肿胀得像是下一刻就要破裂开来。 喑哑的声音伴着平静的呼吸响起:“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放过何绍阳!” “我怎么不放过他了?” “何绍阳为了你已经失去太多!如今,哪怕你对他还有那么一丝丝愧疚和怜悯,就请你远离他!因为你的出现对小薇对绍阳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对方的话锋和眼神如同利剑扫射过来,凌柒罂顿感胸口被扫到,疼痛和委屈一时用上心头,刚刚平复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被挑起。 因为Ryan要她把心态放宽,她努力地学着去不在意很多事情,可是如果不在意的另一种形式就是忍受的话,那她便没有必要再去勉强自己了。 她眼神凌厉地瞪过去,厉声道:“黎维汀!你说反了吧?” 她像只受伤的母狮子,顾不得其他,眼里喷着怒火,一字一句狠狠回敬:“到底谁在干扰谁!我凌柒罂打从踏上这片国土开始就是你们在不断地干扰我!蒋薇还有你那个手段非常不按常理出牌的阿姨,她们统统来找我麻烦也就算了,我全然不计较!可是你如今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跟我说这种话!你到底哪只眼睛看见我打扰他们了?我怎么打扰他们了?” 真是可笑,蒋薇打她一回国就疯疯癫癫跟她抢手表,在商场一见面她还没开口对方就跟疯狗一样上来就咬,她根本躲避不及,惹得一身伤不说如今还要被反过来说她对他们产生干扰? 第78章 你疯了吗 对方只紧盯她的双眼却一直不言,凌柒罂又冷笑一声,追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黎维汀下颌绷紧,迫人的目光牢牢锁在凌柒罂脸上,面对她略带得意的追问,黎维汀选择不再作答。 凌柒罂一贯有妖孽一称,蛮不讲理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事情,他是傻了才会在这里跟她说了半天的大道理。既然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干扰到别人,那他就让她知道好了。 何绍阳要瞒着她是他的事,但是已经到了这份上,黎维汀不想再跟这个女人玩什么怀柔政策,就算他们玩得起,蒋薇也玩不起。医生说如果再这么受刺激,蒋薇的病情就真的无法控制了! 他一把攥住凌柒罂的手,不顾对方挣扎,他冷冷地说:“你跟我来!”说罢不由分说地将凌柒罂往外拖去,凌柒罂挣扎,可黎维汀的手却像是铁臂一般,她越是挣扎对方抓得越紧,手腕处的骨头几乎要被捏断。她逼不得已,一边抠着对方的手一边喊道:“你放开我,你要干嘛?” 黎维汀不答,一路将凌柒罂拉出公园,塞进车里,锁上车门,点火,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凌柒罂坐在车上还在问:“大晚上的你要搞什么鬼?”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你就知道自己到底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凌柒罂懒得搭理他,这个男人每次牵扯到他那宝贝表妹的事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恶棍,她是疯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听这个男人羞辱她。 然而黎维汀哪里会让她就这样走掉?他将凌柒罂一把按在座位上,一只手将车子开出去,凌柒罂掐着他的手扭动几番:“黎维汀你这人有毛病吧你?我可以告你非法劫持的!” 黎维汀却不以为然,见她已经安分不少,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冷笑着说:“要劫持也得找个值得我去冒这个险的人,你还不够格。” 凌柒罂“嘿”了一声,一脚踢在车门上,怒道:“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停车!你这样子算是什么?” 黎维汀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见凌柒罂脸上威胁的意思很明显,脚缓缓提起,大有一副跟他死掐到底的气势。他心里冷哼一声,忽然将油门一踩到底:“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安分点!” 黎维汀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愤怒,对于这个女人他实在已经无计可施,好说歹说,到头来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女人根本油盐不进。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对付凌柒罂只能以暴制暴。 然而出人意表的是凌柒罂果真就不动了,她的腿还保持着一副随时准备踹门的的姿势,却缓缓放了下来。黎维汀虽很满意她的反应,但是也奇怪她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安分了? 正想着,凌柒罂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把将方向盘拽了半圈,黎维汀尽管反应迅速,及时转回了方向盘但车子还是不由自主地猛地朝右边倾斜过去,黎维汀一个急刹车,凌柒罂的安全带没系好,一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黎维汀双目眩晕了一下,耳朵里的嗡鸣声盖过了一切声音,巨大的恐慌袭来。 凌柒罂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挡风玻璃没有被撞破,但是刚刚那声闷响黎维汀丝毫不敢怀疑,凌柒罂确确实实是撞到了。 她怎么样了? “凌柒罂!凌柒罂!”黎维汀反应过来,急急喊了声,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 凌柒罂动了动,伸手抚向额头,黎维汀见她醒过来,略松一口气,随即凑上去拉开她的手检查她的伤势,焦虑不安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凌柒罂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撞懵了,两手被黎维汀抓着,浑身动弹不得,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黎维汀发怔。 黎维汀见她木愣愣地没有反应,赶紧摇着她的肩膀,吼道:“凌柒罂你说句话!” 凌柒罂感觉胸腔里的一口气忽然从喉咙猛地透出来,她剧烈咳了几声,待黎维汀差点拿出手机打120的时候突然挥了挥手,黎维汀这才不顾形象地握着她的肩膀骂出来。 “你不要命了?刚刚那样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凌柒罂摸了摸被撞肿的额头,黎维汀的话不知怎么的就戳中了她的笑点,她靠坐在那里,仰着头,在黎维汀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止都止不住。 几近癫狂的笑声回荡在狭窄的车厢里,黎维汀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气闷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舒了一口气,再瞪向那个还在笑的女人。 这女人又中了什么魔障吗? “凌柒罂,你疯了吗?” 凌柒罂的笑声还是止不住,她张大嘴巴哈哈地大笑着,黎维汀看得心里发怵,叫了声:“凌柒罂?” 凌柒罂依旧笑着,头微微仰着,笑得要喘不过气来。胸脯因为呼吸不顺一起一伏,黎维汀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状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她刚刚还说他阿姨不按常理出牌,难道她自己就按常理出牌了吗?莫名其妙地忽然笑成这个样子,说她精神正常简直难以服众。 他正担忧着这个女人会不会有精神问题,忽见凌柒罂的仰起的脸颊落下一串晶莹的光亮来,在车灯里十分刺目,黎维汀心里一痛。 “柒罂……” 终于歇下狂笑的凌柒罂捂着自己的眼睛,吸了一下鼻子,嘴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低低开口,带着浓浓的鼻腔,说:“我不是疯了,我只是想知道一个人在明知道自己会死的情况下还亲自动手把自己往死路里面推会是什么感觉。原来竟然是这种感觉。” 凌柒罂低低说着,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说。 蒋薇那时候的感觉,也是这样的吧? “……疯子。”黎维汀低低说道,除了这两个字,他实在已经找不到形容词。 第79章 当成敌人 凌柒罂却不以为意:“黎维汀,你说的那个地方,最好能够说服我。 ” 黎维汀拧着眉看着这个时时刻刻令他觉得莫名其妙的女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他摸不着头脑,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能够让他持续的看不清楚,凌柒罂是这少数的几个人当中的一个。 她态度的转变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少了些剑拔弩张,却多出一抹压抑的味道。 接到姨母电话后他只觉得整个人除了愤怒已经没有了别的情绪,然而在公园里对她毫无顾忌发泄出来的怒意此时不知怎么的被憋在了胸腔里,那个发泄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那些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想要带她去那个地方的念头也再提不起来。 车子长时间地停在那里,后面的车不时呼啸而过,大约都带了一些嫌弃他们麻烦的意味。 凌柒罂安静了很久才说:“不是要带我去吗?不是要让我知道我怎么影响他们了吗?怎么还不走?” 黎维汀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突然又不想去了。” 凌柒罂抿着唇无声地看着他。 隔了一会儿,凌柒罂忽然低低一笑,声音很沉,带着浓厚的鼻音。 黎维汀这才想起来,她刚刚哭过。 她说:“你不带我去的话,不担心我还会对你表妹做什么吗?黎维汀,对待敌人,不要心慈手软。” 黎维汀被她的言论惊得接不上话。 她认为他把她当成敌人了?那她是不是也把他当成了敌人? 这个猜测让他心脏猛地抽了一下,他有些急迫地想解释:“凌柒罂,我没有把你当成敌人。” 凌柒罂听罢,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露出那种又嘲讽又苦涩的笑。 “你确定?你刚刚不还是一副要把我拆卸入腹抽筋扒皮的样子吗?你不是说我心肠歹毒,对蒋薇他们赶尽杀绝吗?这样都不算是把我当敌人,难道你当我是自己人?” “……”黎维汀说不上话来,他想反驳,但也知道自己越反驳漏洞越多。 他确实一直把她当成敌人看待,虽然他的心并没有这样想。事实上,从他遇见她开始,他好像就丢失了原来那个自己,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摇摆不定,总是莫名其妙。 他想他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有太多太多的因素掺杂其中,他不敢对自己坦诚。 他只能转移话题:“怎么忽然间又想去了?”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你可不是一个会照着别人的想法做事的人。” “你就当我也想找一个让自己死心的理由吧,走吧,希望你说的那个地方有足够的杀伤力让我死一次。” 黎维汀无言以对,僵持了一会儿,瞥见她的安全带没系好,便提醒道:“系好安全带!” 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缓缓停下,黎维汀只简单说了声“到了”便推开车门下了车,凌柒罂脑袋有些晕,坐在车里呆了一会儿才推开了车门,左右看了看,见是一个普通的路口,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便问:“这里是哪里?” 凌柒罂下了车,夜风已经很凉,她单薄的衣裳在这冷风中似乎保暖能力尽失。抱着胳膊搓了一下,黎维汀已经站在红绿灯前,绿灯跳转成红灯,他却还一声不吭站在那里。 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冷清。 凌柒罂徐徐走近他的身后。 黎维汀终于看向她,淡声问了一句:“凌柒罂,何绍阳对于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凌柒罂诧异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 他继续说:“你的话总是真真假假的,我分不清楚哪句才是真的,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确切的说法?你不爱何绍阳了,对不对?你不是真的想要去破坏他们的结合,那天你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 凌柒罂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忍了一会儿,她才别过脸,说:“黎维汀,我说过了,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黎维汀喃喃低语:“真的没关系吗?凌柒罂,你是不想说还是不想承认?” 凌柒罂顿了一下,才缓缓靠在旁边的灯柱上,微微弓着腰,双手抱胸,似乎很冷。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他几乎要听不清,语速也很慢,少了几分犀利,多了几分无奈。 然而那语气里满满的嘲讽却无法忽视。 “你既然都已经这样认为了何必还要来问我?我反正是坏透了,你也不用想着来扭转我的三观。” 黎维汀顿了顿,不满道:“你别总是这么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行不行?你可以去过好你自己的生活,这世上不是只有何绍洋一个男人,你为什么非得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是一棵别人家的树?” 凌柒罂嘴唇抿了又抿,盯着黎维汀那带着浓浓指责意味的脸,有些兴致缺缺地说:“你又要来说教了?” 黎维汀顿住,凌柒罂嗤地笑了出来:“黎维汀,明明那么看不惯我又成天想着掰正我的想法,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这个人还有救吧?不讨厌我了?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喜欢我,那样的话我不知道该笑还是哭。” 黎维汀神情一凛,眼神里藏着的不知是愤恨还是恼羞成怒。“你觉得这很好笑?” “难道不好笑吗?”凌柒罂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话很滑稽?” “这样的话,很滑稽?”黎维汀咬着牙上前一步,恼怒地说,“你竟然说这样的话很滑稽?凌柒罂,那怎样不算是滑稽?口口声声说要等两个即将结婚的人离婚你好跟在后面捡别人丢掉的幸福,这样就不滑稽吗?” 凌柒罂觉得身体越来越热,视线也开始不甚清晰起来,脑袋晕晕乎乎的,想回去睡觉,但是又想知道黎维汀嘴里所说的那个“影响”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不愿意再听黎维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耐地说道:“到底是有什么话一定要在这个鬼地方说?” 这地方在她看来着实普通,全中国到处都是这样的路口,如果哪天她迷了路跟人报地点时说在一个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的话对方一定会直接掐死她。 第80章 第三个了 黎维汀猛然转过头来,双眼在深夜的路灯下闪着豹子一样犀利的光。 “鬼地方?说得好,这就是一个鬼地方!” 他瞪着凌柒罂,忽然向她靠近了一点。 那该死的压迫感再度袭来,凌柒罂本能地往后退了一些。 “你什么意思?” “凌柒罂,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何绍阳的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你知道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隐隐的不安从心底传来。怎么忽然提起何绍阳的母亲?去世?他的母亲去世了? “没关系吗?凌柒罂,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将什么事情都能撇得一干二净的本事。表妹疾病缠身你说不关你的事,绍阳心神不宁你说不关你的事,就连何阿姨的死你也说不关你的事!凌柒罂,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个路口,两年前,那天本是绍阳跟表妹订婚的日子,但是跟今天一样,绍阳一整天都没有出现,晚上就传来了何阿姨车祸罹难的消息!”黎维汀的语气越发冷冽,凌柒罂忍不住一步步后退,对方一步步逼近,似拯救,又像赶尽杀绝。 “凌柒罂,那天何绍阳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他瞒过了所有人偷偷买了机票准备跑去美国找你,何阿姨就是在开车拦他的时候,就在这里,出了事!凌柒罂,你自己说,这跟你有没有关系?你说啊!” 黎维汀高声吼出来,凌柒罂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睁着那双大大的无辜的眼睛,一脸的迷茫令人无端火大。 他等着她的回应,对方却俨然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树桩,滞了半晌,忽然转身走开。黎维汀一时愣在那里,这女人这算是什么反应?不是说想知道真相吗,现在他把事情都揭出来了,她扭头就走算是什么意思? “凌柒罂你……”正欲追过去,走出十多米远的凌柒罂忽然又疾步赶了回来,一把揪住还在状况之外的黎维汀的衣领,猛地使出浑身力气将他往后推去。黎维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勉强站定了,凌柒罂又一把推了过来,他只能闪身一躲,骂道,“凌柒罂你发什么疯?” 凌柒罂忽地咆哮道:“黎维汀你他妈混蛋!” 黎维汀愣在原地。 凌柒罂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一定是知道‘母亲’这个字眼是我的死穴才故意编这么个下三滥的故事来骗我是不是?为什么你要把所有事情都加在我身上?蒋薇她有毛病你要赖在我身上,何绍阳玩失踪关我的事,何绍阳没出现在民政局也关我的事,黎维汀你他妈怎么不说两岸没统一台湾没收复都是我的问题啊?蒋薇跟何绍阳之间怎么样******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怎么样?我到底还能……” 骂得正酣畅的凌柒罂忽然手足无措地蹲下来,双手抱住头,哽咽着低吼道:“我到底还能怎么样……她怎么可能是我害死的……我明明都已经成全他们了啊……” 黎维汀漠然地看着她。不是他对她的反应无动于衷,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评述。本身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他只知道,有些东西还是要让她知道的好,不然他们三个,永远都得不到解脱。何绍阳是那种故步自封的人,但实在没必要把他表妹也套在里面。 只是,凌柒罂的反应激烈得过了些,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真的错了。何绍阳瞒了她两年,尽管世人都知道这与她脱不了干系,但是因为何绍阳的缘故,没有人敢跟她提起这件事。 蹲在地上的女人低低哭出声来:“到底还要我怎么样?这都已经第三个了……都已经第三个……” 黎维汀迟疑着,想上去,但是双腿又像被灌了铅一样。 是他让她这么掉了眼泪,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又为什么要上去安慰她?他不是已经看清楚了她的本性么,可是,为什么看到她哭,他竟然还会觉得心痛? 踟蹰间,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黎维汀侧头看过去,凌非已经急急忙忙下了车跑过来,见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的凌柒罂那般模样,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维汀未答凌柒罂便像见到了救世主一样猛地抬起头来,忽然往前扑上来,一把揪住凌非的衣襟,凌非一愣。 “凌非,何绍阳他妈妈真的是因为我才死的吗?不是对不对?他在骗我对不对?” 凌非一拧眉:“这关你什么事?那时候你都已经出国一年多了,她的死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到底是谁在你面前乱说话?” 他扭过头去,瞪着一脸漠然的黎维汀:“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黎维汀侧了侧身子,不看他们:“我只是说了她早就应该知道的事情。” 凌非鲜少地愤怒道:“迟早要被你害死!” 凌柒罂不知是慌了神还是失了心智,听完凌非的话之后没了反应,只呢喃道:“原来是真的……第三个,已经是第三个了……凌非,我已经害死三个母亲了……” 凌柒罂瘫软在他身上,意识也渐渐消失,只是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呢喃着:“第三个了……” “柒罂?柒罂?!”见凌柒罂昏迷,黎维汀也吓了一跳。 凌非一把横抱起她,吼道:“别乱说!什么第三个?我说了那个人的死跟你没有丝毫关系!” 他将凌柒罂往车里抱去,回头瞪了依旧站在原地发怔的黎维汀一眼,他忍不住喝道:“黎维汀,以后少在柒罂面前乱说话!” 说罢,一闪身坐进了车里,走了。 黎维汀回过神,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凌柒罂哭的场面,她说的那个“第三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说“母亲”这个字眼是她的死穴? 凌家大宅的大门敞开着,凌非一路将车开进去,沈多涵已经迎了出来,见凌非从车里抱出昏迷不醒的凌柒罂,顿时吓得面色发僵。 第81章 逃避什么 “柒罂怎么了?”她连忙上去帮忙,凌非见凌柒罂浑身软搭搭的,蹙了蹙眉,一把将她横抱起,进门去了。 “这个你得去问黎维汀!” 沈多涵一愣,转眼见黎维汀的车正停在大门外,顿了顿,跟着凌非进去了。 凌家大宅门外,一辆黑色的车子静静地停在那里,车里的人此时靠在大门左边的柱子上,怔怔望着夜空出神。 过了许久,里面一个人徐徐走了出来。 凌非阴沉着一张脸走近,黎维汀依旧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望了望里门,心里的不安像是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待凌非走近,黎维汀才张了张发干的嘴唇,声音有些低哑:“凌柒罂……她怎么样了?” 凌非冷哼了一声,睨了黎维汀一眼,冷言冷语道:“托你的福,已经睡过去了。” 黎维汀垂着长睫,有些内疚和不安,凌非忽然一脚踹向他的车子,吼了一句:“黎维汀!我知道你为你表妹的事一直处处针对柒罂,但是我警告你,柒罂是我唯一的妹妹,如果你敢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我不会顾及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黎维汀滞了一下,解释道:“我只是想让她不要再去靠近我表妹……” “你当柒罂是什么人?她打从三年前就对何绍阳死了心,又怎么还会去靠近你表妹?” 黎维汀反驳:“我也想相信她,可是事实上凌柒罂跟何绍阳私底下的接触已经不止一次了!” “不可能!我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告诉你黎维汀,柒罂因为你表妹的事已经吃了太多苦,这三年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么中伤她!她现在在你那里上班是吧?我明天就让她辞职,你回去守着你那好表妹别让她再来骚扰柒罂就行!” 凌非说完便往里走回去,给黎维汀留下一个愤怒至极的背影。 黎维汀后半夜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凌柒罂那满脸的泪和凌非的愤怒。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又闷又疼,他惨白着一张脸从浴室里出来,忍不住给张天伶打了电话。 房间里的灯全都关上了,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照得他的脸越发的苍白。 张天伶刚从蒋薇那里回来,接到黎维汀的电话便让身边开车的男人转了个方向,朝着黎维汀的别墅开过来。 男人有些担忧地说:“维汀太重感情,蒋薇稍微出点事情就能在他的世界里掀起风浪,他本来管理公司就已经分身乏术了,这蒋家的包袱不知道还要背多久。” 张天伶没有作声,一路到了黎维汀的住处,整栋房子都是黑的。 她进去的时候黎维汀只穿着睡袍,侧着身子躺在房间飘窗旁的地毯上。 张天伶想开灯,黎维汀却说:“别开灯。” 门边的人静默了一会儿,才轻柔地说:“你在逃避什么?” 躺在地毯上的人久久不语。 张天伶说:“小薇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阿姨她……你知道,阿姨一直对小薇的事情很上心。你找到何绍阳了吗?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天伶,今天我把何伯母的事情告诉凌柒罂了。” “什么?你怎么会……”张天伶震惊地说了一句,“啪嗒”一下开了灯,黎维汀本来朝向她的脸迅速转了过去。 张天伶走近他,盯着他的侧脸沉默了很久,忽然缓缓在他身边跪坐下来,伸手轻轻抚他鬓角细碎的短发。 她说:“如果觉得难受的话可以说出来。” 黎维汀说:“天伶,我做错了吗?” “这句话你应该问你自己,问心有愧的话,你就是做错了。” 问心有愧?不,他问心无愧,他只是心里疼得难受。 他说:“阿姨跟小薇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跟妈妈有关系的人了,小薇又从小就喜欢黏我,我听到她弄伤自己的时候,真的很担心。” “嗯。” “所以对凌柒罂也很气愤。” “嗯。” “可是对她发火以后,我又会很难受。” “嗯。” “天伶,在心理学上,这叫什么现象呢?” “你知道的,不是吗?”张天伶一遍一遍摸着他的头发,语气温柔,“维汀,以前你一直跟我说……” 张天伶的声音忽然被一阵在深夜里显得有些突兀的铃声打断,黎维汀翻了个身将手机接起,见是曾巩的电话。 黎维汀直接起来听了两秒,忽然脸色一变,放下手机就窜起来准备换衣服。 张天伶忙问:“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黎维汀面带急色:“柒罂进医院了!” *** 凌柒罂这一病病得有些惊心动魄。 回到凌家大宅后半夜发起了高烧,凌非和沈多涵急急忙忙把她送去了医院,连夜检查、输液。 脑震荡加上发烧使凌柒罂一度陷入昏迷状态,沈多涵和凌非守了她许久,一直到了早上九点多情况才好转了些。 凌非被凌柒罂的主治医师,也就是曾巩叫去了办公室,留了沈多涵守在那里。 凌柒罂冷汗涔涔地醒过来,见沈多涵趴在自己床边已经睡熟了。 喉咙干得难受,凌柒罂从恶梦里缓过神来,动了动,想坐起来倒杯水,沈多涵忽然急促喊了一声:“柒罂!” 见她猛地睁眼,一脸惊吓到的样子,凌柒罂无言地凝视着他。 沈多涵见凌柒罂睁开了眼,立即说道:“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 凌柒罂扯扯发干的嘴唇,哑声问道:“做恶梦了?” 沈多涵脸色犹有些差,一来是因为那个梦,二来是熬了一整晚,眼里已经没有什么神采,充满了疲惫。 她给凌柒罂掖了掖被角,拨了拨她的头发,发现凌柒罂一脸的汗意,顿了顿,才说:“梦到你掉进一个湖里了。” 凌柒罂默了默,很勉强地咧了咧嘴,说:“掉湖里也不用吓成这样吧?我可是会游泳的。” “你会游泳是没错,但是你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你游不动。” 凌柒罂眼神闪了闪,眼睛垂下来,有些恍惚。她被缠住了?被什么缠住了? 第82章 痛的根源 她现在这种情况,何尝又不是被缠住了呢。 怪不得她总觉得何绍阳面对她时总是有种莫名的隐忍,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害死了他母亲啊。 见她眼神迅速黯淡下来,沈多涵担心她又在胡思乱想,赶紧说:“你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来。你哥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这会儿已经赶去机场了。” 凌柒罂缓了缓神,脸色犹带有病态的苍白。她说:“我想喝水。” 沈多涵于是给她倒水。 凌柒罂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无意识地喃了一句:“多涵,你还记得妈妈的样子吗?” 沈多涵动作顿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凌柒罂又说:“我刚刚梦到她了,可是我看不清楚她的脸。我好像已经忘记了她的样子。” 沈多涵将水杯递给她,默默地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说妈妈是不是怨恨我,所以才不来看我?”凌柒罂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大眼,茫然地问着,“是不是她……” “柒罂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没有人怪你,所有的事情都是既定的,你不要总是把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才二十五岁,可是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凌柒罂一手握水杯一手捂住脸,声音开始哽咽。她说:“可是我忘不掉……我忘不掉她死时的样子……” 沈多涵红着眼睛抱住她,听到她说:“我总是觉得,她在怪我……” 你不是觉得她怪你,你是被你身边的人死怕了。沈多涵心疼地想,她总归是说不出这么一句恶毒的话。 “她不会怪你,你是她的女儿,她不会怪你的。”沈多涵喁喁安慰。 而凌柒罂没有说,除了沈怡心以外,她还梦到了很多人,包括那个素未谋面的生母吴倩,包括何绍阳的母亲。 她们都说,凌柒罂,是我们上辈子欠了你,所以这辈子才会把命都还给你。 沈多涵也有重要的会议要到国外去开,出差之前让家里请的阿姨到医院来给凌柒罂当看护。 凌柒罂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不知时间。 迷迷糊糊间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旁边,在磨蹭她的脸。 她想睁开眼睛,却总也睁不开。 等她觉得神智稍微清醒一点以后已经是一天多以后,护士小郑正在给她换输液瓶,见她醒过来,便笑着说:“感觉怎么样?” 凌柒罂只说没什么,有些累而已。 “大病过后都是这样的,躺太久了就会觉得累。今天天气还不错,你可以到下面花园里走走,当然,如果你觉得精神还不错的话。” 凌柒罂淡淡笑了笑,靠在床头看着护士忙活,隐隐觉得这个护士有些眼熟,便问:“我是不是见过你?总是觉得好眼熟。” 小郑哈哈笑道:“你竟然记得,我很意外。我见过你两次,但是你应该只见过我一次。” 凌柒罂露出疑惑的表情。 “也许你忘记了,有一次你的脸受了伤,也是在我的工作范围内。还有一次在不久前,你被卷进了一场车祸里,黎先生把你抱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 凌柒罂恍然,原来如此,但一想到那两次狼狈的经历,她便不再多说。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小郑给她换好了输液瓶,看她有些落寞的神情,又笑道:“黎先生来过好几次了,每次你都睡着了。” 凌柒罂一顿,有些怔然。“黎维汀?” “是啊,一个多小时前才来过一次,现在大约是已经走了吧,他叔叔也在这一栋楼,所以我们跟黎先生挺熟了。” 凌柒罂更惊讶了。他叔叔?黎董事长? 一直都听说天正的董事长卧病在床,倒是不知道竟然也在第一医院。 小郑又特别八卦地问了一句:“你跟黎先生是什么关系啊?我看黎先生十分关心你。” 关心她?这真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凌柒罂说:“大概是仇人的关系吧。” 小郑不解,但见凌柒罂脸上已经有些不耐,隐约猜出来她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也就不再说。 门外,黎维汀一脸漠然地迈开脚步,离开了那里。 仇人……的关系么? 他在这里守了五六个小时,刚刚准备回公司开会,却听到凌柒罂的看护说,柒罂已经醒过来了。 他问:“凌柒罂现在情况怎么样?” 阿姨一脸心疼:“才这么短短的两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也吃不下东西,我就想着去买点开胃的东西给她看看,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黎维汀想了想说:“我知道了。” 之后他便买了点适合凌柒罂吃的食物,脚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心脏上覆着的血管像是被拔起的树根,纠纠缠缠解不开,暴露在空气里。 每一支血管末端都连着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渐渐幻化出一个人形,变成了他疼痛的根源。 过了转角,他停了下来,靠在墙壁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昨天凌晨一点多他匆匆赶到医院,连凌柒罂的衣角都没看到就被等在她病房门外的凌非挥了一拳。凌非揪着他的衣襟低声吼他:“黎维汀!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跟柒罂说那些话!” 黎维汀看着他不说话。 他想辩解,他情急之下对凌柒罂说了那些话,只是想遏制凌柒罂对何绍阳那些不该有的念想,毕竟那天他亲耳听到她说不会让他们轻易结婚。作壁上观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小薇那天在民政局当场失控,出现自残的行为,如果再放任凌柒罂这么刺激下去,保不准哪天就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只是他没料到凌柒罂的反应竟然那么激烈,也并不知道她当时在发烧。 僵持了一会儿,沈多涵拉开门出来,鼻音很重。她拦住他们,低声说:“你们小声点,柒罂刚稳定下来。” 黎维汀趁着这空隙往里看了一眼,只瞥到了凌柒罂紧闭着的双眼,心里蓦地一恸,下一瞬就被凌非半拖半拽拎着走向远处的楼梯拐角。 第83章 心结太深 夜里寒风四起,凌非一到转角就松开他的衣襟,像是看三世仇人一般腥红着一双眼狠狠瞪着他。 凌非说:“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会毁了她?” 黎维汀抿唇不语,眼神微微闪烁。 凌非愤恨地瞪了他几秒,忽然又变得有些哀伤。他敛起了眼里的怒意,舔了舔唇,长长舒出一口气。 “维汀,我不是不知道你跟蒋薇的关系,可是柒罂告诉我她打算去天正时我并没有拦着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黎维汀身形动了动,依旧没有说话。他在等答案。 凌非盯着黎维汀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们的母亲以前是天正的员工,柒罂她是为了赎罪,才会到那里去的。” 黎维汀讷讷抬起眼:“赎罪?” “对,赎罪。虽然在我们看来,柒罂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可是她心结太深,罪恶感也太重。我明知道你跟蒋薇的关系,还放任柒罂去接近你们,不是因为的觉得你们的存在不会伤害到她,只是我更愿意相信,柒罂能在天正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维汀,你我相识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愿意求人的性子,但是我能不能请求你,以后不要再在柒罂面前提所有跟‘母亲’这个字眼有关的任何事?” 黎维汀不解:“柒罂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凌非眯着眼,隔了好几秒才淡淡地开口:“你既然是蒋薇的表哥,那你就一定在她嘴里听到过柒罂‘妖孽’的称谓吧?” 黎维汀身形一凛。 凌非并不诧异于他的反应,只平静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地开口,将那些曾经发生在凌柒罂身上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凌柒罂克母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她出生的时候亲生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原有丢弃她的打算,是生母的好友沈怡心不顾凌卫东的反对把凌柒罂从医院里带回了家自己抚养。 凌柒罂两岁那年沈怡心下嫁凌卫东,成为凌柒罂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也将凌柒罂带回了凌家。然而凌卫东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并没有投以青眼,凌柒罂在凌家的日子过得备受冷落,可以说继母已经是她唯一的依靠。 可是八岁那年继母又在她眼前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她从一出生就被那些神棍断言为命里带煞,经历了这两个母亲的去世之后,凌柒罂已经变得非常敏感。 难怪那天她会说,“母亲”二字是她的死穴,原来是这样。 这么一来,当初她在商场对姨母示弱也说得通了,她不是畏惧姨母的强势,她只是敬畏一位母亲。 凌非语气沉重:“柒罂小时候的性格跟现在截然相反,她很爱哭,很安静,除了继母之外几乎不跟人说话。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她的这是天性使然,直到七岁那年继母才发现柒罂的不对劲。有一次继母因为临时出差两天之后才回来,发现柒罂把自己关在一个衣柜里已经病了两天却没人发现,一问起才知道,那两天里根本没有人见过她。家里佣人说,继母只要一出门,柒罂就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开始保姆还会把她拎出来吃东西,后来时间久了,柒罂本身又不受父亲重视,家里佣人也就渐渐忽视了她。在继母发现以前柒罂的这种情况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久,继母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才知道柒罂已经有自闭的倾向。” 黎维汀听着那些令他震惊的话,半晌回不过神来。凌柒罂小时候的遭遇竟然是这样的?可是她妖孽的称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问道:“那她后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凌非睨了他一眼,思索了几秒,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后来当然还发生很多事情才会有今天的凌柒罂,只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柒罂离开了家里。这中间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事,我们不得而知。当然,我想以你现在的立场以及对柒罂的态度,也不适合知道个中缘由。维汀,柒罂是我唯一的妹妹,老实说现在的她连我跟多涵都看不太透,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不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对你表妹存了坏心。柒罂虽然一向睚眦必报,但也是个很懒的性子,如果不是那些人自己找上门来寻滋生事,柒罂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今天我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务必不要对柒罂太过分,这一次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听完凌非的叙述,黎维汀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自闭症,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女人曾经有自闭症。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百感交集,心头隐隐的闷痛传来,却找不到痛的根源。 小郑从凌柒罂的病房里出来,一拐角见到他立即兴奋地向他报备:“黎先生,凌小姐已经醒过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黎维汀直起身来,背部离开冰冷的墙面。 去看她吗? 可是她刚刚说,他们是仇人的关系。他害得她躺在那里,她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黎先生?” 黎维汀看向小郑。 小郑说:“我看您脸色有点不对,您是不是不舒服?” 黎维汀眉眼一敛,轻声说:“我没事。”想了想又说,“凌柒罂若是有什么情况,请务必立即联系我。” “您等了那么久,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了,您不去看看她吗?” “不了。” “……哦。” *** 午后凌柒罂再一次从恶梦中惊醒,躺了这么久没觉得舒坦一些,反而觉得越来越疲惫。 昏昏沉沉爬起来洗了把脸,擦去额上渗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水,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阿姨送来清淡的蔬菜粥,她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声音低哑地对阿姨笑笑说:“你孙子还在上学吧?有时间多陪陪他,不用太计较我,这些东西医院都有,以后不用一天三四次地给我送过来了。”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三层的汤盅,说:“这里面的东西我都还没来得及吃,你就又送一堆过来。” 阿姨诧异地看着她,说:“这个不是我送来的呀,我早上只来了一次,但是你说吃不下饭,我就想着回家给你炖点汤,可是上午我孙子在学校跟人打架受了点伤,我赶着过去处理,到一点多才有时间回去熬汤,这不一弄好看了就立即给你送过来了。” 凌柒罂困惑:“不是你送来的?我还奇怪你怎么会把东西放在门口就没影儿了……”她皱着眉,细声嘟囔,“那会是谁送来的呢?不会是有毒的吧?” 后面这一句当然是开玩笑的。 阿姨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只见她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你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黎先生送过来的!” 第84章 留院观察 凌柒罂面上的微笑一僵。 阿姨随后笑着说:“早上我赶回去的时候碰到黎先生了,跟他说你吃不下去东西,他就说了声‘我知道了’就走了,看样子这汤应该是他给你买的。” 说罢对着那汤盅细细看了几眼,指着汤盅上面一个小小的logo眉开眼笑地对凌柒罂说:“黎先生真是个心细又会疼人的好男人,知道季芳斋的汤比较适合生病的人喝,还特意跑了那么远。季芳斋跟这里可是有好几十公里呢!” 凌柒罂愣愣地回不过神来,将汤盅接过来,果然看见上面有季芳斋那长得有点想印章印子一样的红色标识。 真的是他? 他不是对她恨之入骨吗? 之后凌柒罂做了一次全身检查,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阳光正好。曾巩换了便服,坐在她身边正在玩一个魔方,见她醒过来,不是第一时间问她的情况,而是盯着她苍白的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凌柒罂躺在那里转了转眼珠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在某一个方向,正是曾巩手中的魔方。 她哑哑地说了一句:“你需要多少秒?” 曾巩愣了一下,知道她是指转魔方,便说:“最快的记录是十一秒。” 凌柒罂“哦”了一声,视线转向了别处。好像Ryan最快的记录是十秒。 曾巩盯着她的侧脸凝神看了许久,才缓缓收起手里的魔方,对她说:“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凌柒罂觉得浑身上下被拆了骨头一样,十分疲惫,但是烧却退下去了。她皱着眉,问:“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你发烧很严重,做着检查的时候就昏过去了。” “怪不得……我检查结果应该没有什么吧?” “倒是没什么,没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好,只是你的免疫力特别差,估计发烧需要休息的时间比养伤需要的时间还长。” 凌柒罂咧嘴:“是啊,我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一生病就来势汹汹的。” 曾巩微微皱着眉,凌柒罂又笑了一下,说:“我都习惯了,真没事儿。” 曾巩没再揪着这件事继续说下去,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受伤?伤得还不轻,又打架了?” 又……看来这曾巩果然是深知她过往的人…… “没,只是出了点车祸。” 她觑着曾巩那斯斯文文干净帅气的脸,觉得精神好了不少,想到家里的加库玛没人喂,又着实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便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曾巩面色有些凝重,想说什么,又迟迟不开口。凌柒罂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曾巩摸摸鼻子,说:“我建议你暂时留院观察几天。” 凌柒罂惊叫:“我得癌症了还是得艾滋了?” 曾巩汗了汗,但是见她嘴上惊讶,脸上却没有一丝被这消息打击到的样子,仿佛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他说:“你的白细胞数量有些异常,原因还在查,你现在虽然好些了,但是很容易又发热,所以我建议你先观察几天,不过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不用过于担忧。” 凌柒罂撇撇嘴,说:“我有什么好担忧的,住院就住院吧,索性还有帅哥陪着,不过,我白细胞怎么会异常?” 曾巩说:“原因还在查,有可能是血液问题,也有可能是病毒性感染。” 凌柒罂想了想,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曾巩担心她胡思乱想,于是宽慰说:“都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注意休息就好了,你不要太担心。” 凌柒罂皱着眉,说:“不是啊,生死有命,我是懒得计较那么多啦,但是能不能让我先去把饭吃了?这一整天就喝了点粥吃了个苹果,这对我这种血统纯正的资深肉食动物来说真的是身与心的双重折磨啊!” 曾巩木着一张脸,淡淡看着她:“……” 凌柒罂想到什么,忽然又说:“对了,我这情况,不要让我哥哥姐姐知道。” 这之后周彤和周小琪也上门来了,原本寂静的病房变得热闹非凡。凌柒罂精神不错,听着周彤在旁边损她,懒洋洋地不想回嘴。 周彤笑得十分贱,拧着凌柒罂的腰说:“我们这几个人里就你看着最剽悍,往医院跑得最多的也是你。不过,你发烧已经是常态了,可是脑震荡是怎么回事?可千万别跟我说是因为发高烧给摔出来的!” 凌柒罂无奈地说:“你这看日剧的爱好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连女娲都补不上你的脑洞。” 周彤不上她这转移话题的当,揪着她继续问原因,凌柒罂只能叹气说道:“只是因为一时间抽风吧,没系安全带,就是这么简单。” 周彤皱着眉:“当时谁开的车?明知道你万年不变的马大哈性子,坐车永远不记得要系安全带,竟然也不提醒你一下!” 凌柒罂笑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深爱我。” “你滚!” 周彤是个闷不住的性子,知道凌柒罂无恙之后只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周小琪一向心细,留在后面有些忧心忡忡地问凌柒罂:“真的没事吗?我听说那天你是跟黎维汀在一起。” 凌柒罂抬眼看着她。 周小琪顿了顿,说:“你也别怪我多事,不过我一直觉得你跟黎维汀之间有着扯不清的关系,那天我在公园里看到你们了,你们吵得正激烈,我还没来及上去叫你你就被黎维汀拉走了。柒罂,你跟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柒罂难得地收起一脸的玩世不恭,手里捏着桌子上花瓶垂下来的一朵小雏菊,语气里满是云淡风轻:“我跟他还能有什么事?” 周小琪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是不是跟蒋薇有关?”她能想到的只是这层关系了。 凌柒罂“嗯”了声,无所谓地说:“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了蒋薇吧,总觉得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每个人都是上一世的讨债鬼,我去讨别人的,别人讨我的。” 第85章 羡慕蒋薇 周小琪皱眉:“她又怎么了?” “谁知道呢,”凌柒罂幽幽地说,声音很低,像是自语,“我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了?我跟她本来就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了……” “黎维汀对你误会颇深吧?你们那样的立场,实在是不敢想象你们怎么能在同一屋檐下相处是什么样子的。 ” “无所谓,不相信我的人我怎么解释都是没有用的,我也不需要去乞求他们的理解。” “柒罂,你这样的性格会让自己过得很辛苦。” 凌柒罂垂下头,很久很久才说:“大概吧。”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去天正?就算一开始你不知道天正的当家人是谁,那么知道了以后为什么不走?” “你就当我喜欢自虐吧。” 在病房里闷了两天多,凌柒罂站在窗边盯着楼下花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发了会儿呆,披了件风衣准备下楼去,然而人还没走出去就张天伶抱着一束白色的鲜花一身雪白地走过来,见到她,对方也愣了一下。 “柒罂……”张天伶轻轻喊了一声之后就停住了, 凌柒罂默默看着她,待看清楚张天伶眼底的抱歉之后凌柒罂大喇喇地咧着嘴,将她拉进去:“你今天过来着实是让我有点意外啊!”径自走回去,未料张天伶却没有跟着走进来。 她回头看过去,张天伶站在门边,一脸歉然地看着她。凌柒罂心里顿了顿,基本上已经知道她想提什么。 果然—— “柒罂,对不起。”张天伶依旧站在门边,样子有些局促,凌柒罂默了默,走到她跟前,将她拉进了门,一直拉到椅子上坐下。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又没有对我做错什么。”她想给张天伶倒杯水,但杯子只有一个,她只能作罢,拿起水果刀削苹果。 张天伶的视线一直尾随着她。 几天不见,凌柒罂形容憔悴了许多,虽然面上依旧是没心没肺的笑,但是兴许别人会相信凌柒罂真的没事,张天伶一点也不信。 有哪一个真正没心没肺的人会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大概每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心里都住着另一个掏心掏肺的自己。 她深呼吸了一下,对凌柒罂的背影说:“是为了维汀,我知道他对你说了一些……过分的话……” 凌柒罂垂着头。 两个女人彼此很默契地不开口,也不看对方,张天伶盯着那不断变长的苹果皮,心情随着那果皮轻微摇晃。 凌柒罂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她知道,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合适,毕竟现在应该坐在这里的人应该是黎维汀,对她说这番话的也应该是黎维汀。 解铃还须系铃人。 凌柒罂说:“他没说多过分的话,只是告诉了我一件我早该知道的事,他不说的话我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会知道,我不知道的话就一直会面对何绍阳时问心无愧,认为是他对不起我,欠了我,现在,我们扯平了。” 张天伶惊讶地看着她。 “难怪,在机场碰到的那次何绍阳的态度那么奇怪,我总觉着,就算分手了也不至于见了面跟仇人一样吧?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样。” 张天伶说:“其实维汀也知道绍阳母亲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他只是因为他表妹才一时慌了神吧,他在这世上就剩那么几个至亲的亲人,从小又是在他阿姨身边长大的,她们出了事他难免会手忙脚乱。” 凌柒罂扯扯嘴角,犹豫了一下,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顿了顿,撩了撩耳际的头发,补充道,“他们领结婚证的那天。” 张天伶说:“那天傍晚维汀接到他阿姨的电话,说表妹在民政局里……精神有些不太稳定,在手臂咬出很多伤,被紧急送去了医院……维汀赶到之后听说是因为何绍阳迟迟没有出现所以蒋薇才受了刺激。他当时很气愤,找了何绍阳许久,最后发现你们在公园里……” “看到我们在一起所以就认为是我把何绍阳拦住了,是我致使蒋薇受了刺激,”凌柒罂总算是明白了事情原委,忍不住苦涩地笑出声来,“啧,也是挺狗血的。” “……” “维汀回去之后很难受,这几天听说你受了伤也一直觉得很抱歉。” “不关他的事,”凌柒罂说,有些出乎张天伶的预料,“这其实是我跟何绍阳蒋薇之间的事情,黎维汀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为我们那段过往操碎了心的局外人。” 张天伶不知该说什么,又听到凌柒罂感慨一句:“真是羡慕蒋薇啊!” 张天伶盯着她嘴角那抹无奈的笑容,若有所思。 *** 傍晚凌柒罂在花园里散步时碰上一身白大褂,帅气非常的曾巩,对方见到她先是愣了愣眼神里颇有些同情的意味。 凌柒罂忽略掉曾巩那令她觉得不爽的眼神,只当他是因为自己连着进了几次医院才同情她。 那边曾巩愣完之后笑了笑,领着一个看着六七岁的小男孩一起走过来。 曾巩问:“感觉好些了吗?头会不会觉得疼?” 凌柒罂耸了耸肩,说:“我这是典型的空有女主的病没有女主的命,三天两头进医院结果事实证明我只是炮灰,并没有传说中的一夜康复的运气。” 看向那皮肤白净的小男孩,凌柒罂问:“你这么年轻就有个那么大的儿子了?”虽是问句,却满眼的揶揄。 曾巩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是我一个朋友的病人。” 小孩子不满地抬起头,奶声奶气说道:“医生哥哥,小安没有病!” 曾巩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歉意,认真地对小安说:“对不起,哥哥刚才说错了话,小安没有病,小安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小安原谅哥哥好不好?” 小安笑眯了眼睛,像只萌萌的小狐狸,声音软软的,能萌到别人心里去。他的小脸露出一本正经地神色,大度地说:“那就原谅你一次好了。” 第86章 终于正视 凌柒罂“噗呲”一声笑出来,说:“好可爱的孩子。 ” 小安回敬道:“好可爱的姐姐。” 凌柒罂跟曾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末了凌柒罂又对曾巩说了一句:“你都一把年纪了,也能算哥哥?” 曾巩颇为无语。 陪着小安玩了一会儿,曾巩有事要去忙了,离开前对凌柒罂说:“等会儿一起吃晚饭吧?虽然病号饭不太好吃,但是员工食堂还是不错的。”他知道凌非和沈多涵都不在滨海市,只有一个看护照顾她。 凌柒罂说:“说起来我还欠你两顿饭呢,请你吃员工食堂不介意吧?” “我的荣幸,那么一会儿我给你电话。” “好。” *** 天正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黎维汀双手交握搁在桌面上,垂着头看着一份文件。 方智走进来时看他在忙,没多说什么,只把人事部刚交上来的最新升职人员名单放到他的桌面,却眼尖地看见总经理竟然还在看一个小时前看的那份文件,还是同一页! 方智:“……总经理,这份策划有什么问题吗?” 黎维汀似是愣了一瞬,淡淡瞥了他一眼,将手伸回来,瞥见桌面的那份名单,又看向方智手上的一个快递盒子。 他皱了皱眉,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方智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说:“哦,这是宋立交给我一个国外寄过来的包裹,是柒罂的。柒罂这两天不是请病假嘛,我等会儿下班给她送过去。” 黎维汀盯着那包裹看了几秒,说:“放这里吧,等会儿我给她带过去就行了,她现在在医院里。” “那好,那我给您放在这里了。” 下午五点半,黎维汀几乎是准时踏出了办公室门,右手拿着一个包裹,与他一身正统黑西装显得有些违和。 一路过去,有爱八卦的女员工兴奋地咬耳朵:“我一直觉得总经理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没想到也会在网上买东西啊,看着好亲民啊!” “你花痴能不能含蓄一点?” “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嘛,哎,可惜刚才没有拍下来,不然放到贴吧里一定火。” “……” 毫不知情的黎维汀一路下楼,却发现张天伶等在前台,见他出来,张天伶走上来笑着说:“忙完了?” 黎维汀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张天伶有些莫名,说:“我来这里除了你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 黎维汀沉吟几声,张天伶才又笑道:“坤哥今天给我打电话说是嫂子生日,让我们过去吃个饭。” “天伶,我今天还有点事,不能过去了。” “这样子啊,”张天伶露出惋惜的神色,不过也没持续多久,她耸耸肩,笑着说,“那我打电话跟他说一声,正好今天有点累,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黎维汀送张天伶回去,两人却是罕见的一路无言。张天伶看了看那个包裹,见上面的收件人署名是凌柒罂,好奇道:“柒罂的快递怎么会在你这里?” 黎维汀说:“快递寄到公司去了,我正好要去医院看叔叔,顺便给她送过去。” 张天伶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黎维汀忽然说:“天伶,在你看来凌柒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张天伶闻言怔愣了一瞬,盯着黎维汀认真的侧脸,思忖良久,忽然笑着说:“怎么,终于肯正视这个问题了?维汀,你一向果决,但是在柒罂这个问题上你徘徊了很久。柒罂对你的影响力目前为止已经超过愣了所有你认识的人。” 黎维汀顿了一下,扶额叹息道:“你在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自从遇见了柒罂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呢?以前的黎维汀做事不会拖泥带水,也不会感情用事,一天天的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跟没有情绪一样。自从柒罂出现了以后,你会烦恼了,会生闷气了,会发呆了,这一切的一切在我看来……你所有的改变都源于柒罂的出现。” 张天伶斩钉截铁地说,黎维汀身躯一震,呆呆看了她一眼,下意识问道:“是吗?” “嗯。虽然你表面上看着对柒罂充满了抵触情绪,但是你敢不敢坦白了说,看到柒罂的时候,你真的没动过其他念头?”张天伶扬了扬手里的包裹,笑道,“如果是以前的黎维汀,或者这包裹的主人是另外一个人,你会亲自送这包裹过去的可能性为零。” 黎维汀双目沉沉地看着张天伶,沉默了几秒,他忽然抬起手按住自己的眉心,一整天的躁意此时又被那三个字轻而易举地挑起,瞬间弥漫了胸腔。“天伶,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天伶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柒罂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想说,柒罂是我十分喜欢的一个朋友,我自然不愿意看到你们之间僵成这个样子,柒罂是个可以交心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些误会就对她存有偏见。” “我对她没有偏见。” “你有。” “我没有。” “你有。”张天伶肯定地说,“你的一言一行都告诉我你对柒罂的成见不是一般的深,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维汀烦躁地说:“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我只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毫无芥蒂地与一个对于小薇和姨母来说是一个毒瘤一样的存在的人相处,这两个理由够吗?” 第87章 无孔不入 她下意识地发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说呢?” 张天伶不语。 “我也不想随意地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毕竟我跟凌非沈多涵从小交好,就这一层关系我跟凌柒罂接触的机会也不会少,只是她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是不敢恭维。” 张天伶从那些震惊的消息当中回过神来,皱着眉说:“可如果柒罂真像你所说的那般不堪,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去相信她的人?你不是也说吗,凌非坚持凌柒罂跟何绍阳已经没有纠葛。单从这一点看来,我们就得重新审视这个问题。一个人就算城府再深,与之相处久了总能看出些端倪来,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凌柒罂到底是有多可怕?” 黎维汀蹙着眉,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是不是我们真的误会她了?或许你所见到的那些都不是全部呢?你只是刚好见到了你认为不好的一面,但你其实并没有看到全部真相,是不是?” “不是全部?” 张天伶干笑:“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我只是觉得,无论站在哪一个角度来看,凌柒罂都不像是那种阴狠歹毒的人,我相信我的直觉,你别忘了,我可是心理医生。” “……” 黎维汀不知如何回话,他不是不相信她,他只是不相信自己。 那个人是正是邪,他从开始接触到她之后就一直没有分清楚过,以前他能义正言辞地警告曾巩要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可是警告来警告去自己却不受控制地跟那个女人越走越近,连心里打一开始就对凌柒罂筑起的防线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逐渐的坍塌。 然而每次就在他以为这个女人至少是可以相交的时候又让他看到她本性恶劣的一幕,他实在是不敢相信那个女人是值得相信的,也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到了张天伶的公寓,黎维汀帮忙将买来的东西拎上去,不料看到黎维渊正在她门外站着,有些诧异。 “大哥?你不是今天才回来?怎么会在这里?” 张天伶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这兄弟俩,见黎维汀问出来,正想着说些什么,却见黎维渊将手里的一个包裹往上提了提,对二人笑道:“刚从医院过来,天伶不是一直说喜欢白墙写的书么?我这里拿到了一套白墙签名的书,顺便给她送过来。” 张天伶闻言欣喜地接过他手上的包裹,有些重,但丝毫不减她的兴奋:“你怎么拿到的?” 黎维渊说:“前几天在一个画展上遇到她了,便请她帮了个小忙。” “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 黎维汀帮张天伶开了门,见黎维渊还站在门边,于是说:“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我还要去见一个朋友。” 黎维汀说:“有时间多陪陪叔叔,不要跟他顶嘴。” “呵呵。” 黎维汀望着黎维渊的背影摇了摇头,张天伶笑着说:“这一家子里面怎么感觉只有你一个成年人?” “什么?”黎维汀一边将买来的东西安置好一边问,张天伶解释:“黎叔叔跟维渊维漪的矛盾不知道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些年都是你夹在中间调解,要不是你,这一家子估计连今天这种局面都难以维系。” 黎维汀沉吟:“维漪好政事,维渊爱艺术,都不是经商的料,公司也只有我能扛着。” 张天伶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黎维汀也不是十分喜欢在商场上徘徊,他更喜欢纯粹一点的生活,但无奈黎国勋那对龙凤胎从小自由散漫惯了,成年以后有了自己的追求,便谁都不愿往这商场里钻。黎国勋跟两个宝贝儿女明争暗斗四五年,那两个人仗着翅膀硬了,直接飞出国去了,气得黎国勋差点跟他们断绝关系。 后来黎维汀学成归国,又从小跟着叔父长大,见这家已经风雨飘零,不得不扛起大梁。这总经理一当就是三年,本想着有一天那两个不靠谱的哥哥姐姐回来了就可以撂担子了,谁知道这两个人经过了几年还是这么一副对公司不管不顾的样子。 张天伶最近见到黎国勋,越发觉得他看黎维汀的眼神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亲儿子。 想了想,张天伶对黎维汀说:“叔叔的手术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初步定在下个月中,等英国的专家团过来了就可以动手术了。” “真希望这一次他能完全康复。” 黎维汀离去不久,张天伶正准备洗漱,门铃响起。她笑笑,边开门边说:“早说了让你把钥匙跟车钥匙放在一起……怎么是你?” 门外的人温和一笑,回了句“怎么不能是我”便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 黎维汀自己开车往医院赶过去,电台里女主播的正在讲着一个国民年代发生的爱情故事,黎维汀没有仔细听故事的内容是什么,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女主播的声音上。 很像一个人的声音。 凌柒罂。 那三个字像是魔咒一样在他的生活里无孔不入,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着张天伶说的话。 “或许你所见到的那些都不是全部呢?你只是刚好见到了你认为不好的一面,但你其实并没有看到全部真相。” 真相,还能有什么真相? 他烦躁无比,狠狠拍了下方向盘,没注意到绿灯已经跳转,待发现时已经与一辆横向而来的小车撞上了。 对方车主下车查看,黎维汀捂着受伤的左臂,听着那车主喋喋不休地谩骂:“你他妈脑子有病啊?开车不看指示灯的吗?” 黎维汀自知理亏,虽然听着那些话十分不舒坦,但是手臂的疼痛以及烦躁的情绪让他没有任何反驳的心情。他打了电话给方智来处理,自己拿了那包裹就打了车往医院赶过去。 手臂伤得不重,简单擦点药包扎了一下就没事了。 黎维汀一路拿着那让他“亲民”不少的包裹往凌柒罂的病房走过去,谁知半路遇上一个病人家属,那人手上拎着一个汤盅,急急忙忙埋着头赶路,一不小心就跟黎维汀撞上了。 第88章 您知道我 汤盅掉在地上,汤洒了出来,把纸质的包裹盒弄得满是油光。 黎维汀对那人的道歉略略一颔首,看着手上的包裹皱眉。这一层油渍怎么拿给她? 思忖了一会儿,他动手把那盒子撕开,打算另找一个袋子给她装着,却无意看到里面独立包装盒上的英文,顿时愣在了那里。 *** 凌柒罂一直等到肚子咕咕作响都没有等到曾巩的电话。饿得受不了,打了两通电话无人接听,她只能去了曾巩的办公室。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曾巩也刚好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实习生,见到她,两个实习生一脸窃喜,说:“曾医生,这就是你那个神秘的女朋友吗?果然是漂亮,怪不得一直掖着藏着。嫂子,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啊!” 凌柒罂木然地看着他们。 曾巩摇摇头,说:“你们啊,学习的时候不见你们多努力,这会儿倒是挺勤快!” “嘿嘿,那曾医生,我们就不打扰你跟嫂子了,先走了啊。” “记得下午过来交报告。” “好嘞!嫂子,常来啊!” 凌柒罂“哎哎”了两声,无奈两个实习生已经出去了,还非常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凌柒罂看向曾巩,说,“你好歹解释下啊!” 曾巩笑着:“解释什么?” 凌柒罂“啧啧”两声,摆弄着他桌面上的小摆饰,说:“你占人便宜也不是这么个占法儿啊!” “呵呵,医院里的一些长辈一直嚷嚷着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推脱了几次,实在没办法只能说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过纸始终包不住火,我还想着怎么找个女朋友出来挡挡他们的热情,没想到今天给碰上了,我干嘛要推掉这送上门来的救星呢?” 凌柒罂“嘿”了一声,指着他说:“雇请我费用可是很高的!” “呵呵,请你吃饭如何?” 凌柒罂笑:“我就只值一顿饭?” “你怎么说都行,听你的!” 曾巩脱下身上的医生袍,看了眼还站在自己桌边的女人,眼神里带了笑意,说:“不过,我怎么记得你今天是专门来请我吃饭的?” “啊。” “那走吧,我正好饿了。” 刚走出去曾巩就接到电话,一时间面色变得有些着急,匆匆对凌柒罂说了句“抱歉,临时有点事,饭可能不能去吃了”便要往住院部赶过去,凌柒罂觉得反正自己一个人吃也无聊,就跟着曾巩过去了。 黎国勋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绷带,见曾巩发丝凌乱地推门进来,不由得瞪了那小护士一眼,怨道:“不是说了不要跟小曾说了,你这年轻人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护士撇了撇嘴,曾巩走至他身边说:“黎伯伯,不怪小郑,倒是您,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让我知道呢?” 黎国勋说:“不是什么大事,这人年纪大了难免磕磕碰碰的,是他们大惊小怪了。你这孩子平时就是太忙了,总得有自己的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事,不能老围着我一个老头子转。” 说着注意到曾巩身后的女子,便细细看了一下,忽然指着凌柒罂道,“你是——” 凌柒罂刚刚听到曾巩喊他“黎伯伯”,心里隐约有猜想,这应该就是天正的董事长黎国勋了。 她礼貌道:“您好,我是曾巩的朋友。” 黎国勋拧着眉细细看了一会儿,凌柒罂和曾巩对于他的沉默正感到奇怪,便听到他的说:“是不是凌家的孩子?” 凌柒罂惊讶地看着他:“我确实姓凌,您知道我?” 黎国勋布满皱纹的脸忽然舒展开来,有种沧桑感,以及藏也藏不住的深沉。“是啊,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你跟你哥哥都长得像你们母亲,那眼睛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来,过来坐,陪你黎伯伯聊会儿。” 凌柒罂对于黎国勋的话感到很震惊,她知道母亲吴倩曾经是天正的员工,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跟她母亲认识。 自她出生以后,她的生母在她们家就成了一个禁忌,她根本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从旁人那里得知,她跟凌非长得都比较像母亲,尤其是眼睛,微微上挑的眼角,简直一模一样。 她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坐在黎国勋身边的椅子上,迫不及待地问出来:“您跟我母亲认识?我母亲她是怎样一个人?您有没有她的照片?”俨然一个求知若渴的小孩。 黎国勋深深打量她几眼,忽然长长叹着气,拍拍她的手,说:“你父亲那个性子,也是苦了你。” 凌柒罂不知怎么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黎国勋倚靠在床头,慢悠悠跟凌柒罂讲起几十年前的那些往事。 “你妈妈啊,是一个十分温柔贤惠的女人,当年除了你父亲,追她的男孩子可不在少数……” 曾巩回过神来,看着两个人,识趣地叫上护士,退了出来。 *** “黎先生,凌小姐还没有回来吗?” 小郑再一次来到凌柒罂的单人病房,见黎维汀还坐在那里,不由问道。这凌小姐有伤在身,说是去散一下步,结果到了这个点还没有回来,黎维汀都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小郑对黎维汀说道:“您还是给凌小姐打个电话吧,这个时候了,她也应该要回来了,曾医生说她免疫力很差,现在情况也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发烧,要是在外面烧起来就不好了。” 黎维汀盯着药瓶的眼睛听到这句话才倏忽抬起来,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站起来说:“她要是回来了就打个电话告诉我。” “哦,好的。” 小郑看着黎维汀快步走出去,叹了口气。其实她很想说为什么您不亲自给她打电话呢? 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应该是有点矛盾,可是这种时候不是正好用来化解吗? 她还真是不太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搞得那么复杂。 黎维汀一路走向曾巩的办公室,曾巩正在看一份检查报告,见他进来,有些惊讶 第89章 我想坚持 “今天我这办公室还真是热闹啊。 ”曾巩笑道。 而黎维汀一脸凝重,曾巩终于意识到他有话想说,于是敛下笑意,说道:“怎么了?” 黎维汀将纸袋子里的药瓶子拿出来,递给他。曾巩不明就里地接过来一看,愣了愣,神情变得更为严肃。 “这种药你是哪里弄到的?一般药店是没有销售权利的。” 黎维汀说:“这药是不是常用于抗抑郁?”他记得在张天伶当初在法国经常服用的就是这种,那段日子太黑暗,所以他忘不掉。 印象太深刻了。 曾巩说:“对,最常见就是用作抗抑郁,但大多数是用作镇定药。” “长期服用是不是会引起抵抗力下降?” “是有那么两种成分会造成免疫系统障碍,长期服用的话有可能引起白细胞数量异常,免疫力下降。你怎么会有这种药?” 黎维汀将药瓶子拿回来,犹豫了一瞬,说:“是天伶一个病人的。” “原来如此。”曾巩小声说了一句,盯着黎维汀线条完美的下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维汀,你跟柒罂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正暗自念着那个女人名字的黎维汀冷不丁从曾巩嘴里听到“凌柒罂”三个字,愣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 曾巩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只是随口问一下,你不是一直对柒罂很有意见吗,我很好奇这里面的缘由。” 黎维汀心中微痛。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一个叫凌柒罂的女人存有微词吗?那凌柒罂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命吧。一开始阴错阳差,让她跟小薇跟绍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来又因为她是凌非的妹妹,再后来……她来了我的公司。” 黎维汀表情有些怔忡,又有些迷茫。他说:“曾巩,我之前劝过你离她远点的吧?为什么你做不到?” 曾巩说:“因为我很喜欢她。” 黎维汀面色一凛。 是吗? 因为喜欢她所以没办法离她远点。 曾巩问:“你还在坚持以前对她的看法吗?” 他说:“我想坚持。” 可是好像坚持不了了。 *** 从黎国勋病房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凌柒罂混混沌沌的,头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黎国勋的话犹如无数火舌烧在她身上,剧痛难当。 吴倩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吴倩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女人。 黎国勋话里话外满是对母亲的赞赏和惋惜。 她竟不知道,原来母亲还是一名盛名一时的话剧演员,在如花的年纪嫁给了凌卫东,同样在最幸福的时刻被凌柒罂这个扫把星抢去了生命。 难怪,难怪凌卫东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憎恨的,她的母亲越优秀,世人对她的死亡就越惋惜,那些爱她的人,也会对凌柒罂这个讨债的越憎恨。 没错,她就是个讨债的,是一味穿肠的毒药,专门毒害别人的幸福。 据说母亲在医院去世的那一天,凌卫东几度昏厥过去,更是迟迟不愿将育婴室里面的凌柒罂接回去照顾。凌柒罂被丢在医院里三个多月无人过问,最后是母亲的好友沈怡心实在看不下去才把她抱了回去。 对于她的名字,凌卫东很不在意,所以她在三岁以前是没有名字的。 很多大人看到她都会说一句,这就是凌家那个被丢在医院的千金啊?真是可怜。 家里佣人见凌卫东对她不待见,她又一直没有个名字,就在私底下叫她“弃婴”。 沈怡心知道后十分心疼,央着凌卫东给她取个名字却一直无果,后来沈怡心就给她取了“凌柒罂”这么一个拗口的名字。 柒罂,弃婴。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么来的,真妙。 凌柒罂从没想过这名字会是沈怡心给她取的,现在想来,沈怡心应该也是恨她的吧,不然怎么会选了一个那么恶毒的字。 柒罂,既有弃婴之意,又有毒药之名。对凌卫东和吴倩来说,凌柒罂就是一个幸福终结者,就是他们的毒药。 凌柒罂忽然觉得,那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恨,他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失去了爱人却无处发泄的可怜男人罢了。 可是,不要她,又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生下来了又不要她,让她活得跟个游魂野鬼一样,算什么? 她捂着头靠在墙上,浑身发软。头很疼很疼,疼得眩晕,连着看周围的物事都开始模糊。 忽然一阵骚动,眼前急急忙忙跑过几个人,匆忙间她被一个男人撞倒了,踉踉跄跄歪倒在地上,那男人却没有半句抱歉的话,神色紧张焦虑地跟着那几个人跑了过去。 看样子是安保人员。 她自己站了起来,耳里听到前面传来的争吵声:“你说你没事跟小安乱说什么话!要是小安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拿你的命去忏悔吧你!”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女人被刚才撞到凌柒罂的那个骂了几句,嘤嘤哭着消失在拐角,料想是乘电梯去了。 凌柒罂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听到旁边几个人小声议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听说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爬上了窗台闹自杀,刚刚那两个应该是孩子的家长。真是作孽啊,这父母是怎么当的,竟然让小孩子产生这样的念头?” 凌柒罂听到这些话,忽然猛地往前跑了过去。 *** 黎维汀去了黎国勋的病房,彼时黎国勋正站在窗前,神情肃穆,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进来,黎国勋肃穆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说:“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黎维汀说:“来看一个住院的朋友,顺便给您带几本杂志过来。” 见黎国勋情绪有些低沉,黎维汀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黎国勋轻笑了下,摇了摇头,微微叹息,眼神又变得悠远。他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今天见到了一个老友的女儿,想到一些年轻时候的事罢了。这看到那孩子的时候才恍然发现,时间过得真是快,一转眼都二十多年过去了,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 第90章 小安自杀 黎维汀有些不以为意,说道:“叔叔您才六十多,这人生才走了一半,怎么会老呢?” 黎国勋笑眯眯地说:“倒是难得听你说这么漂亮的话。 ” 黎维汀只笑笑。 而老谋深算的黎国勋立即在他这笑里发现些什么,一双纵使被皱纹包围却难遮精明的眼微微眯起,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 “怎么,有心事?” 黎维汀微微抬起眼,看了叔父一眼,只抿紧了唇,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黎国勋继续说:“你也到了该有烦心事的时候了,呵呵,维汀啊,你跟天伶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等不了多少年了。想要抱孙子,你大哥大姐那边我是没有指望了,如今只盼你跟天伶能够早日定下来,为我们老曾家添个一男半女,我也就知足了。” 这话黎国勋不止一次地说过,以往黎维汀都是一笑置之,说:“这要看天伶的意思。” 如今他却愣了半晌,才云淡风轻地说:“这种事情都讲究个顺其自然,未来的事情很难说清楚。”说罢转移了话题,“大哥应该来过了吧?” 黎国勋一听到自己那儿子就拉长了脸,哼了一声:“他不来我还长寿点。” 黎维汀微微一笑,说:“但是您还是希望他来的。” 黎国勋有些不自在地又哼了一声,说:“那两个不肖子,回不回来都一个样,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掂一掂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跑到外面逍遥法外去,让你一个人面对公司那群豺狼虎豹!” 黎维汀听到这里,垂下了眼睑。过了两秒,他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 在叔父那里待了几十分钟,黎维汀走出来,想了想,还是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希望那个人还没有睡下,他还有些事情想要问她。 手里拎着的纸袋子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药粒与瓶壁碰撞的声音,然而下一瞬这声音就被一阵嘈杂声掩过去。 黎维汀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躁动尽管有些诧异,但是闲事他一般不管,而且医院里发生这种情况也着实不算异常。他只侧目看了一下那些奔走的人,正打算继续往凌柒罂的病房走过去,忽见前方小郑疾走过来,便叫住她想问一下凌柒罂的情况。 谁知小郑却说凌柒罂大概是在311病房。 黎维汀疑惑,311里住着一个小孩,那孩子跟黎国勋很熟,黎维汀也跟他接触过几次。凌柒罂怎么会在那里? 小郑继续说了:“那里有个小孩子闹情绪要自杀,我刚刚看到凌小姐往那边跑过去了。” 黎维汀浑身一凛,捏紧了手里的纸袋子,忽然转身往311走去。 311病房外已经围了很多人,走廊里挤得水泄不通,几名护士正艰难地维护着秩序。 “麻烦你们不要围在这里,不要大声喧哗,小孩子的情绪很不稳定,不能受到刺激。麻烦各位理解一下好吗?都往后退一点……” 曾巩从一个方向赶了过来,几名护士见他过来,给他让出一条路,黎维汀也跟了过去,却被护士拦下来。 “先生,您不能过去……” 曾巩回头说:“不碍事,他是我朋友,跟小安也认识的。” 护士这才对黎维汀放了行,一名护士对曾巩说:“曾医生,小安现在情绪很激动,您看……” “我去看一下。” 病房门外,小安的母亲抱着自己的丈夫泣不成声,捂着嘴巴大声啜泣着。里面很安静,隐隐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凌柒罂。 黎维汀蹙了眉,停在了原地。迟疑了许久,他才缓缓走近那扇门,小孩正坐在窗沿上,满脸的泪痕。一条腿在里面晃荡着,看着十分危险。 小安患有分裂型人格障碍,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候很开朗,有时候很容易陷入极端情绪。 黎维汀心紧了紧,看着那满脸泪痕的小孩,像是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小安跨坐在那里,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却明显不是在看门外的人,而是里面坐在门边地板上的凌柒罂。 一墙之隔,半米不到的距离,却鲜有人能看到凌柒罂的脸。 没有人敢冒险探头进去,也没有人敢随意走动。孩子的父母焦虑万分,里面却传出凌柒罂淡淡的声音,跟那个在电台里讲故事的女主播的声音很像。 “小安,你不是最喜欢跟姐姐玩吗?你要是跳下去,姐姐就不能陪你玩了。那么高的地方,你要是跳下去,小胳膊小腿会断掉,脑袋也会摔开花,那样子就不可爱了,就没有人跟你玩儿了。” “……” “你连姐姐都不理了吗?你爸爸妈妈只要弟弟不要你又不关我的事,你不理我是不对的,你不要理他们就好了啊。” 待在门里的那对不安的夫妇听到凌柒罂这话就跟吞了炸药一样,顿时就炸开了。孩子的母亲对着那两个安保低吼道:“不行,这个女人是个疯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听她胡说八道!”说着就要闯进去,被稍微理智一些的丈夫拦住。 “你进去儿子的情绪只会更加激动!我看那位小姐跟小安玩得挺好的,你就先看看她怎么说!” “你看她说的是什么话!我能把儿子的性命交到她手里吗!” “你怎么不想想你到底对孩子说了什么话?不是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儿子会爬上来吗?” “我……”妇女嘤嘤哭泣,抱着头,哽咽着,“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行了,别说了!等小安下来你再跟他道歉吧你!” 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黎维汀忽然听到那孩子喊道:“我不要他们!他们眼里就只有弟弟!我知道我有病,他们都嫌弃我,他们不要我算了,我也不要他们!你们走开!”小孩子的尖叫声响起,忽然又崩溃地大哭起来:“是不是我有病所以他们都只疼弟弟不疼我?医生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他们不能治好我?” 凌柒罂说:“谁说你有病?” 第91章 辛酸往事 “同学们都说我有病,他们都不跟我玩,妈妈也说我有病,不让我单独跟弟弟玩!”小安尖声叫着,声音里是无尽的绝望和委屈,“我只是想跟弟弟玩水枪,可是妈妈说我有病,会弄伤弟弟,我才不会弄伤他!” 黎维汀移动了一下,正好能看见凌柒罂的侧脸。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他看见他靠墙而坐,头微微仰着,像是在看着小安,又像是看其他的什么,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黎维汀看到她殷红的嘴唇上下微微开启又合上。她说:“是啊,这样的母亲真叫人绝望,要是我,我也不要她了,死了算了。” 里面的夫妇顿时失控地叫起来,被保安拦住:“冷静,你们过去小孩会更加激动!” “可是她这分明是劝小安去死啊!我们不能让这个疯女人继续下去,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帮我把孩子救回来啊!” “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好吗,请你们配合我们。” 黎维汀淡漠地看着这两个已经濒临崩溃的父母,又看向外面那个神色平静的女人,一时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是卖什么药。她对一个几岁的孩子说这种话,是疯了吗? 凌柒罂又说:“小安,你是不是觉得你妈妈很过分?我跟你说,姐姐的爸爸妈妈比你爸爸妈妈更过分,我很恨他们。可是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自己跳下去找死,因为你爸爸妈妈既然已经不打算要你了,你死了对他们来说才是值得高兴的事。反正都是要死的,你干嘛要他们高兴呢?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是要耗在那里,就是要让他们不痛快。” 黎维汀皱着眉,似乎有点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小安的情绪果然稳了不少,他抽抽噎噎地问:“你爸爸妈妈也不要你吗?” “对啊,不要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爸爸根本就不准我叫他爸爸,如果你爸爸不准你叫他爸爸,你会不会难过?” 小安赌气道:“我才不难过!” 凌柒罂笑:“是啊,我也不难过,不叫就不叫呗,我不叫又不会死。我爸爸不仅不准我叫他爸爸,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不管不顾,让我自生自灭,怎么样,你爸爸没有我爸爸可恶吧?” 小安一脸防备地看着她,摇摇头,却又点点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比我幸运多了,至少你爸爸妈妈还知道关心你,你生病了他们还会送你去看医生。姐姐小时候啊,被我爸爸丢到一个农村里,姐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也就跟你差不多大小,被我爸爸丢到一个小山村里,不闻不问,七八年也没来看过我一眼。有一次我得了很严重的传染病,治了十多天都没有治好,躺在床上好像快死了一般。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爸爸能来把我接回去,而很巧的是,我爸爸那几天刚好来找我的养父谈事情。当时我就在房间里,喉咙肿得说不出话,头也晕,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当时我想着,只要他走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无论如何都会把我带回家的,所以我就一直等啊等。可是我爸爸一直到走都没有进来看我一眼。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当时我想,我还活着干嘛呢?活着的人会被人讨厌,会被人抛弃,会生病,会疼。你看,活着那么可怕,为什么不死了算了?那天我花了所有的力气爬上了窗户,就跟你现在一样,我站在上面看着我爸爸上了车,头都没回地走了。我那时候想,如果我就这么跳下去,就这么死了,他会不会难过。小安,你现在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你想不想知道你爸爸妈妈在你死了以后是不是会难过呢?” 小安绞着手指小声抽噎着说:“我要他们后悔,因为他们只要弟弟不要我,我死了他们就会难过,就会后悔的!” 凌柒罂轻轻地笑:“你很聪明,你知道死了之后他们一定会难过的。可是,你看不到啊,你死了就看不到他们是开心还是难过了。死了就是死了,永远也看不到他们了,而他们也看不到你,久而久之就会把你忘了,你说,这么吃亏的事情,哪个人会做呢?” 小安沉默不语。 “所以当时我就没有跳下去,我想,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不想见到我,不想要我,我就是要出现在他面前,就是要让他不高兴,这比直接死了可划算多了。” 小安忽然抽抽噎噎地说:“姐姐,你爸爸比我爸爸更讨厌。” 凌柒罂笑笑,应着:“是啊,非常讨厌,所以我说你比我幸运啊,你看,你至少还有一个会送你去看病的爸爸,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弟弟,可是姐姐什么都没有,还不是活了过来?” “那,姐姐,你妈妈呢?”小安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只是所有人都还不敢轻举妄动,那对夫妇更是惊讶地听着凌柒罂讲故事。 她语气一直淡淡的,也不知道所说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是觉得,如果这个女人所说的都是真的,也难怪她刚刚会说出那些不负责任的话了。 黎维汀的双拳慢慢握起,有些震惊地看着那个依旧在讲故事的女人。原来她的故事竟然是这样吗?他早前听凌非说过他妹妹有七八年时间不在他身边,竟是被凌卫东送去了乡下? 凌柒罂听到“妈妈”那个字眼,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我妈妈啊,我有两个妈妈,你问的是哪一个?” “两个妈妈?” “是啊,两个妈妈,一个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另外一个也被我害死了。” 小安不再说话,露出一种既恐惧又同情的眼神来。 凌柒罂接收到那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过于复杂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 她凌柒罂竟然已经沦落到要被一个小孩子怜悯的地步,真的是……无可救药。 第92章 性情大变 嘴唇颤了颤,她狠狠闭了闭眼,自嘲地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也觉得姐姐是个扫把星?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叫我妖孽,说我命硬,待在家里会克父克母。 克父克母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会把爸爸妈妈都害死,所以我八岁把我第二个妈妈害死了以后我爸爸才把我扔到了农村里,不然我爸爸也会被我害死的。你去过农村吗?我待的那个村子挺好玩儿的,就是那里的小孩子都太凶了,经常欺负我没有爸爸妈妈,打得我头破血流。你看,我手臂上还有几道伤疤。” 凌柒罂向小安展示手上的伤疤,小安听得入了神,懵懵懂懂按着凌柒罂的指示从窗台上跳下来,毫无防备地走到凌柒罂身边蹲下,看到她的手臂上果然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他伸出肉呼呼的手在上面摸了摸,眼睛里全是泪:“姐姐,你疼不疼?” 凌柒罂眼睛里也闪着泪光,嘴角却吟着笑,轻轻揽过小安的身子,说:“疼啊,当时特别疼,不过时间久了之后也就不疼了。所以你看,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是不是?小安,你的病不是大病,是可以治好的。我相信你妈妈也只是担心你不小心伤害到弟弟,就像担心别人也会不小心伤害到你一样。你妈妈不是不要你,只是因为爱你才会紧张。比起姐姐而言,你已经很幸福了,姐姐特别羡慕你有关心你的爸爸妈妈……” 小安的父母已经走过来一把抱住小安,夫妻两个泣不成声,倒是小安还平静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凌柒罂,说:“姐姐,我不讨厌爸爸妈妈了。” 眼泪从眼角淌下,凌柒罂笑着说:“嗯,记得要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 夫妻俩再三谢过凌柒罂,两个保安也对她夸赞了一番,几分钟之后所有人都散去了,凌柒罂抱着膝盖依旧坐在那里出神。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提起那些事,而且对象竟然还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那些记忆被她封在心底的一个角落里,是她永远不想触及的雷区,可是今天这样说起,竟然也不会觉得有多痛苦了,只是淡淡的怅惘涌上心头。 原来那些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像是一场电影落幕,观众喧哗退场,只有演员无声收拾残局。 曾巩眼神微闪,抬脚欲走进去,却被黎维汀一把拦住,小声说:“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曾巩微微张了张嘴,人已经被黎维汀拉着离开了那里。 刚刚还拥挤非凡的走廊此时已经空了大半,三三两两几个人闲得无聊还在议论着刚才的事,有人埋怨那不尽责的父母,有人心疼那个孩子,也有人感慨凌柒罂的经历。 一个颧骨偏高的瘦削妇女听着那些人的感慨,忽然怀疑了一句:“那个美女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话那这个当父亲的就太没人性了,好好一个孩子丢到乡下去,真是作孽。” “其实乡下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至少那个美女心态挺好的。” “那还叫好啊?听着声音应该很年轻,可是总让我觉得她很厌世一样,心态苍老成这样,哪里还能叫好哦?” 黎维汀听到“厌世”二字心头忽然剧烈一跳,猛地刹住了脚步,朝那个女人瞪过去。 那些女人浑然不觉这边灼热带恨的视线,依旧津津有味地八卦着:“说得也是,要是换成我家那个孩子,估计早跟我闹崩了。现在的孩子都骄纵,受不得一点儿苦,哪像我们那时候……” 几个人话题越扯越远,黎维汀却一直站在那里不动。 曾巩自然也把那些话听了进去,那“厌世”二字同样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他忽地转了个方向要往回走,却被回过神来的黎维汀拉住,曾巩有些着急,说:“我觉得柒罂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我得去看看。” 黎维汀沉声说:“以她的性格,现在这种时候不会希望任何人出现在她跟前。” 曾巩说:“那也不能就这么放她一个人待着,她的那些回忆很容易让她的情绪陷进极端状态,要是她真的……真的……” 曾巩似乎是有所顾忌,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黎维汀盯着他问:“真的什么?” 曾巩对于他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柒罂会出事。” 黎维汀默了默,望着那个方向,沉声说:“你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才会出事,凌柒罂这个人太要强,你见过她什么时候跟人示弱了吗?我想以她的性格,这种时候宁愿一个人慢慢消化也不会希望别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曾巩语滞,他确实是忽略了凌柒罂打落牙齿肚里吞的性子,但是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经历,心口又是一阵一阵地揪紧。 难怪凌柒罂本来柔柔弱弱一个娇气包在消失了几年之后竟会变得睚眦必较有仇必报。他一直好奇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才会性情大变,变成与之前的凌柒罂截然不同的一个人,原来如此。 曾巩想起来,凌柒罂很小的时候成天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闷声不吭,即使眼前的孩子们玩得再开心她也不为所动,自己一待就是一整天。那样不合群的性子,定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群体愿意对一个被称为“煞星”的孩子宽容以待吧。 一个孤儿尚且遭人冷眼,何况她这么一个“克母”的名声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待见她的小女孩。 满心满怀都是心疼,却被黎维汀的话说服,没办法折回去陪伴她。 一只习惯了落单生活的小兽,突然间被放回兽群中是会产生抗拒的。 电梯需要等一会儿,曾巩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有点事情,走向了安全通道。 然而在楼梯口却忽然停下来,回头对站在通道门外等电梯的黎维汀饶有深意地说:“这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第93章 一个瞎子 黎维汀本正在想事情,闻言愣了愣,侧了侧身子看向他。 “知道柒罂住院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你吗?”曾巩神色淡然地盯着他微愣的脸,说,“她被凌非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深度昏迷了,可是中间时不时就会梦呓几句。我不是没碰到过她昏迷的时候,以前她会喊母亲,这不奇怪,柒罂一直对她的母亲抱有负罪心理,她母亲的死是她脆弱的源头。只是……” 曾巩停了停,黎维汀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只是那天晚上我竟然从她的嘴里听到了你的名字。维汀,我一直想问,你跟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黎维汀颇为诧异:“她说了什么?” “她说,黎维汀,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她。” 黎维汀浑身一震,震惊地看向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天空很阴沉,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如果说你是为了她跟何绍阳蒋薇曾经那件事而至今还对她存有偏见的话,那我想我有必要告知你,或许你该给自己一个重新审视凌柒罂这个人的机会,当然,也给柒罂一个为自己辩诉的机会。我想,不会有人愿意一直活在别人的误解里。” 曾巩说罢转身下楼,却在跨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对了,还有一件事,凌柒罂反复生病的原因就是因为服用了大量精神类药物导致白细胞数量异常。” 他看着黎维汀,黎维汀却没有多少讶异的神色,似乎对此早已知晓。 见黎维汀迟迟不语,曾巩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视线不自觉地又看某个方向,尽管有无数面墙在中间隔着,他根本看不到那个人。 他说:“柒罂她的精神并没有异常,一个看着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人为什么会偷偷服用抗抑郁药物,我也猜不出来具体原因,我想,或许你会有不同的看法。” 黎维汀一直垂着的眼睛终于抬起。他也看了看那个方向,在他站的位置可以看到走廊那头的动静。 走廊里三三两两走过的人,那几个聚在一起八卦的妇女还没有结束话题,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刚才的事情上面,话里话外似乎都对里面的那个女人抱有几分同情的意味。 每个人都能看到她的委屈和脆弱,只有他一直瞎着,看不到她的好,只看到她伪装的坚强和刻薄。 心底里一大片原本坚固的墙轰然倒塌,断壁残垣砸在心房里,回音好像在说,黎维汀,你是个傻瓜。 曾巩不知是难受还是觉得感伤,站在那里如一个垂垂老者那般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说:“柒罂遭遇了那么多不幸,早就学会了如何去隐忍。你不是一直奇怪 第94章 是你赢了 其实曾经他们也能一起说点笑话的,可是现在他们好像已经无话可说了。 电梯门合上,一切喧嚣都在远离,刚才的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般。 *** 凌柒罂漫无目的地走上了街,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有歌声传来,刚刚压下去的错乱思绪一瞬间又被勾起。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一个年轻女人腿上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女孩扎着可爱的花苞头,裹着一件碎花的黄色小棉衣,一字一句跟着母亲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女人唱一句:“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声音低柔婉转,能柔柔地渗进人的心坎里去。 凌柒罂驻足立在那里,失神地听着。 七岁那年有一次她连着高烧几天,躺在床上恹恹地没有精神。沈怡心下班回来喂她吃饭,她吃完饭之后睡不着,就央求沈怡心给她唱歌。 于是沈怡心带着满身疲惫一字一句地给她唱:“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 她听完了总会问:“妈妈,星星真的会眨眼睛吗?” “会啊,星星都是一闪一闪的,跟柒罂的眼睛一样亮。” “那星星的眼睛长在哪里呢?” “星星的眼睛长在心里啊。” 凌柒罂缓缓地蹲下来,裹紧了自己的风衣,怔怔看着跟前的地面。 天下母亲都会给自己的子女唱这首歌吗? 跟前坐在长椅上的母女终于唱完了歌,一大一小牵着手离开了。不远处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面上略带点抱怨,接过女人手中的购物袋,顺手将那四五岁的小女孩一手抱起,小女孩咯咯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年轻女人微笑着摸摸女孩的头发。 三人走了几步,上了停在路边的车,车子离去,远处霓虹闪成一片,彻底掩了那车子的尾灯。 凌柒罂抱着膝盖,双脚蹲得发麻,却一直没有动,只望着那个车子远去的方向出神。 天上下起雨来,丝丝细雨汇成发丝上、脸上的一片湿漉。 雨帘下,一道一直跟在她身后十多米处的黑色身影终于徐徐走进,将凌柒罂纤瘦的身子裹进怀里。 凌柒罂感受到那片温暖,在最后昏倒前听到那个夹杂着无奈和妥协的清冷声音说:“凌柒罂,终究还是你赢了。” *** 凌柒罂因为受寒再一次陷入昏迷,这一次把她的整个朋友圈都轰动了,一天时间里十多个人轮番找上门来,病房里的陪护椅就一直没冷过。 周小琪前脚刚走,陈熙后脚就踏进来了,看到桌上成堆的水果和鲜花,便对靠坐在床上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凌柒罂说:“看来你在这里的生活挺滋润么。” 凌柒罂面色犹有些苍白,气色着实算不上好,但胜在心情佳。她也看了眼那些“战利品”,无奈地说:“是啊,简直就是皇帝一般的待遇。”语气是无奈的,但神色十分嘚瑟。 陈熙将水果放下,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说:“感觉怎么样?” “还好。” “怎么说病就病了?” “唉,这人要倒霉起来吸口气都能被呛到,有什么好稀奇的。” 陈熙笑:“只要别死就行了,你要是死了这世界得少多少乐趣?” 凌柒罂一脸满足:“有你这句话,我决定活到一百五十岁!” 跟陈熙聊了一阵子,曾巩过来看她,见她精神不错,又给她量了体温,说:“现在烧已经退下去了,可以适当活动一下,不过不要跑太远,省得又晕倒在外面。” 陈熙惊道:“她不是只是发个烧吗?怎么会那么严重?”竟然还在外面晕倒!要知道突然听说一个一向比正常人强悍上不少的人生病晕倒跟听到一个林黛玉一般的柔柔弱弱的人病倒那种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曾巩解释道:“她是白细胞数量偏少,反复发烧是正常现象。” 陈熙担忧地看向凌柒罂,说:“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省心呢?” 凌柒罂委屈:“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不是正在历劫呢么,而想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陈熙翻白眼,曾巩笑了笑,说:“对了,黎叔叔说要过来找你下棋呢。” “是么?嘿嘿,不麻烦他了,我等会儿就过去找他。” 凌柒罂在曾巩的陪同下走到黎国勋病房的时候看到黎维汀正坐在那里陪着自己的叔叔下棋,凌柒罂在门口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听到身边的曾巩对里面已经转过头来的黎维汀说:“这是怎么了?” 黎维汀盯着凌柒罂看了几秒,又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手臂,低声说:“出了点意外。” “严重吗?” “只是蹭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曾巩笑了笑:“也不能那么说,伤口处理不好的话要发炎的,你天天忙公司的事情,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不过……”他眼睛一转,看了下周围的三个人,还是忍不住揶揄一句,“三个人可以凑一桌斗地主了,呵呵。” 黎国勋在里面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昨晚还跟维汀说可以凑一桌斗地主了呢,柒罂啊,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凌柒罂正出神,闻言顿了顿,扯出一抹笑,走进去。 身旁的黎维汀像是放射性极强的陨石搁在她身边,虽然不声不响,也搅得她心里烦躁,连坐着对她这种懒人来说都成了一种煎熬。 听小郑说,昨天她昏倒在路边,是黎维汀把她背回去的。 她低下头捻着自己的衣角,只觉得心情有些浮躁。 “可好些了?”黎国勋一脸关切地问,凌柒罂颔首说好多了。 凌柒罂滞了一瞬,到底有多少人只带她不争气地晕倒在路边的事? 她有些不自在,虚虚拢了拢随意绑起的长发,柔声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她在黎国勋身边的位置坐下来,看了看棋盘,两方不相上下,看样子不知道已经下了多久。 第95章 生物共生 “怎么会在外面晕倒,多危险啊。 ”黎国勋一边摸棋一边问。 曾巩在旁边笑着解释:“她是发烧加上情绪激动,本来身体素质不好还不知道收敛一点成天往外跑,能不晕么?” 凌柒罂瞪了他一眼:“就你多事!” 黎维汀若有所思地看向凌柒罂。 黎国勋指着自己的侄子刚想介绍,忽然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磁场有些奇怪,细细打量了两秒,便断定了这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 他看了眼脸上有着无奈之色的曾巩,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曾巩冲他使使眼色,收起手上的病历本,对他说:“那黎伯伯你们先下着,我去其他病房看一下。” “嗯,去吧。” 黎国勋话音刚落凌柒罂就急急开了口:“我也一起吧,我想去看看小安。黎伯伯,我改个时间再来看您。” 凌柒罂说完就随着曾巩一起离开了,黎国勋看了眼跟前捏着棋子却半晌没有动作的黎维汀,提醒他该落棋了。 “维汀,下棋最忌分心。” 黎维汀愣了愣,看到黎国勋眼中的深意,只低下头说了声:“知道了。” 黎国勋又盯着他的手臂,忽然眯了眯眼,问道:“你的手是旧伤未愈又舔新伤吧?昨天本来已经包扎好了,怎么会突然又裂开?” 黎维汀觑了眼自己的手臂,低声说:“是,因为搬了重物,又被雨水淋了一下,有些发炎。” 黎国勋关心地说:“你不能总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再年轻也不能这么耗费资本!” “是,叔叔。” *** 晚上七点多,从北京赶回来的凌非来了一趟,见她仍旧在发烧,忍不住去找了曾巩。而曾巩彼时刚刚下班回家,接到凌非的电话,颇为无奈地说:“你现在过来一趟吧,我刚好也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凌非打完电话回到病房准备看看凌柒罂再走,赫然发现病房门外站着一个人,愣了愣,脚步停了一下才重新走上去。 黎维汀将视线从里面躺着的人身上移开,凌非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望了眼里面,凌柒罂睡得正沉,对门外的一切全然不知。 凌非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维汀说:“我不放心。” 凌非有些错愕,眉心一皱,双目沉沉地盯着他,一脸探究。“你什么意思?” 黎维汀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凌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颇有些不赞同地说:“维汀,你该知道,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她现在的平静,不管是你还是蒋薇,对于柒罂来说性质是一样的,你们都是能让她过往的疤被揭出来的存在。” 黎维汀对上他打量的眼神,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隔了几秒之后才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说:“之前伤口有些感染,我来换一下药,顺便检查一下伤口有没有继续恶化。” 凌非一愣,有些赧然:“……原来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是怎样?”黎维汀追问。 凌非说:“没什么,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你也差不多要去公司了。” 黎维汀说:“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毕竟她现在躺在那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归结于我。不过,凌非,你难道打算让凌柒罂一辈子这么一个人下去吗?是不是每一个接近她的人你都要像现在筛选一遍?” 凌非皱了皱眉,对黎维汀打破砂锅问底的架势有些诧异,说:“当然,她是我妹妹,我不想有人来破坏她现在宁静的生活,尤其是跟蒋家有关的任何事情。维汀,你跟蒋家有着剪不清理还乱的关联,我自然不希望你跟柒罂之间有什么联系。” 黎维汀蹙了蹙眉:“小薇是小薇,我是我。” “你能把你们之间的关系理清楚吗?维汀,无论蒋薇还是你,对于柒罂来说都是一样的。你们介入她的生活,就像是潜藏在她身体里的毒瘤,随时会让她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一个何绍阳已经让柒罂受尽了委屈,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再把这段历史重演,柒罂她已经耗不起第二次了,我只希望她能平平静静地把她心头的罪恶感洗脱,平平静静地生活。” 正说着,里面的人忽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门外的两个男人同时一滞。 凌非转过头对黎维汀说了一句“希望我刚刚的话你能听进去”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黎维汀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凌非坐下来不知道跟她说着什么,凌柒罂挤出一个笑容,接过凌非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额头。 他垂下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手倏忽握紧。 他会成为凌柒罂生活里的瘤吗? 可是凌非,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瘤,是能够跟寄生的生物共生的? 之后凌非正在曾巩的办公室里听他说着凌柒罂的状况,忽然收到一条来自黎维汀的信息,上面附上一个网页链接。 凌非在回去之后将那链接打开,只见上面是一个关于豆类植物根瘤的介绍,他愣了许久,才给黎维汀回过去一条信息:维汀,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沈多涵从外面回来,连续三天的跨国会议让她心力交瘁。 先是去医院看了一下凌柒罂,回来见到凌非正对着手机发呆,她站在门边沉默了一下,随后换了鞋,走过来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来。 凌非想跟她说话,但是沈多涵很快地将头往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一下一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说:“你这次跟她见过面了吗?” 凌非说:“嗯。” “嗯。” “定下来了?” “嗯,她说她父亲的手术拖不了了,元旦前后英国的专家团会过来,所以时间也定在了那时候。” 沈多涵喉头哽了一下,嘴唇动了好几次,才微微颤着声音说:“还有一个多月,那么快……柒罂她知道吗?” 凌非说:“你想让她知道吗?” 眼角一滴泪缓缓滑下来,沈多涵重新闭上眼睛,以手覆面。她说:“不,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我们两个承担就可以了,她不需要牵扯进来。” 第96章 还是人吗 凌非不再说话,盯着她的那滴泪,猛然攥紧了随意垂放在大腿上的手,棉料的居家裤子被揪出一团皱巴巴的痕,宛如他们现在所处的皱巴巴的环境。 良久他轻轻舒出一口气,学着沈多涵的动作,靠在了沙发上。 “嗯,你不想让她知道,我自然也不想的。”走过去轻轻抱住沈多涵,沈多涵也不抗拒,顺从地躺进了他的怀里。 凌非说:“多涵,你等我。” 沈多涵没有说话。 *** “妈妈,你有没有觉得太阳有点大啊?”绑着两条小辫子,身上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几岁的小女孩摇了摇年轻母亲的手,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道。 年轻的母亲指了指女孩手里的糖人,表情略严肃地说:“别想耍花样,有了小糖人就不能再喝糖水!” 女孩不满地撅起嘴:“可是我好渴哦,妈妈难道你不觉得渴吗?太阳好晒呀。” “心静自然凉,好好走路,不要拉着我。” 女孩不依,耍赖一般拖住母亲的手,半蹲下来,用自己的体重拦住母亲的步伐:“妈妈我好渴啊,你就给我买糖水嘛,就一次好不好?” “不行,你的牙齿已经蛀了三颗了,再蛀下去你的牙齿就不能要了,今天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给你买的,趁早死心。” 女孩见母亲如此坚定,瞬间瘪了嘴,眼睛里面包了一包泪,张嘴就哭出来:“呜……可是我就是想喝糖水嘛!妈妈你都不爱我了,我不要跟你回去了……呜呜……” 女孩的哭声穿透力极强,周围的人时不时看过来,任凭母亲怎么劝哄,女孩都铁了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力哭到底,母亲没办法,最后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去给你买行了吧,我的祖宗啊……站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许去!” 女孩破涕为笑,手里抓着一个小绣球,看着母亲的背影。 “叭叭——”一辆车在跟前很近的地方鸣着喇叭快速驶过,女孩吓了一跳,手里的绣球滚落下来,一直往马路中间滚过去。女孩忍不住走过去,又听到车喇叭声极速由远处靠近,她听到母亲的呐喊,抬起头来,只看见巨大的车头…… “不——”凌柒罂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她感觉自己躺在一个火笼里,额上一片冷汗。 她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半,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可是她已经睡不了了。 自从在黎维汀那里得知何绍阳母亲的死讯之后,这些天来只要她一进入睡眠就会梦到那几个早已不在的人。 那个血腥惨烈的场景在梦境里一遍一遍地重现,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打了电话给Amy,追问她那些药是不是已经寄出了,Amy说物流显示早已经到了天正并且已经被签收,让她去查一下。 凌柒罂没有跟她说自己窝在医院里的事,只略略应了声,道了谢便挂了电话。 满腔的躁意让她无法平静下来,右边脑袋一阵一阵地疼,生像是每一处血管鼓动的地方都被放大了无数倍,一下一下的,凌柒罂有些不知所措。 睁着眼睛一直熬到早上沈多涵和凌非过来,她强打起精神坐起来。 凌非见她一脸菜色,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忍不住说道:“你烧还没退吗?” “没事了。” 凌柒罂随口应了声,看着桌上的粥和面包,只觉得一阵头晕。她简单啃了两口面包就放下了东西,凌非看着那才咬了一个角的面包,皱着眉说:“你吃这么点?” 凌柒罂已经走向洗手间准备换衣服,说:“没什么胃口。” 凌非忽然叫住她:“柒罂。” 凌柒罂已经跨进卫生间的脚停下来,扭过头来看着他。 “以后有心事可以说出来,不要再自虐了,你要知道你不只是为你自己活着,多为身边的人着想一下。” 凌柒罂愣了一下,凌非又继续说:“你身体本来底子就差,再乱七八糟地吃一些药,是想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把自己搞垮吗?还是你觉得,你搬出去了就已经完全脱离了凌家,脱离了我们这两个哥哥姐姐?柒罂,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凌柒罂沉默了许久,头一次像一个被老师训话的犯错的学生那般低下头来,轻声说:“我知道了。” 身体还有点低热,但是凌柒罂已经在病房里闷不住了,迈着步子往楼下跑。 打了个电话给公司前台,得知自己几天前确实是有一个包裹到了,应该是送上她的办公室了。凌柒罂道了谢,昏昏沉沉地走着,一边想着凌非的话一边苦笑,她要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话,她怎么会愿意去吃那些药? 走到医院后花园一片林荫下,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女音,她寻声看去,就见前面水池旁,一个看着挺年轻的女人正对着一个老妇大喊大叫,甚至动手扯妇女的衣服。 “你怎么不去死啊!我要你管了吗,我要你管了吗?!” 女人边说边推搡着,妇女声音里面带着哽咽,语气里尽是哀求:“囡囡,你听妈话啊,你听妈话,你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那只能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啊!”一句话说完,妇女已经哭了起来,“妈没钱了,妈没本事,没钱了……” 女人完全不为所动,脸上还是极盛的怒意,一手扯着妇女的衣领,一手拽着她的手臂把她往水池那边推过去,嘴里骂着:“没本事你活着干什么,你去死啊,你去死啊!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你去死啊!” “啪啪”两声,女人在自己母亲的脸上甩了两个巴掌,见母亲挣扎,她抬脚就往母亲身上踹过去。 凌柒罂脸色发白,疾走至两人跟前,一手拽住女人还要落下去的手,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怒骂道:“你神经病啊,你拽我干什么?” 凌柒罂冷冷盯着她,说:“你还是人吗,有人这么对自己的母亲的吗?” 第97章 我要告你 女人边说边推搡着,妇女声音里面带着哽咽,语气里尽是哀求:“囡囡,你听妈话啊,你听妈话,你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那只能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啊!”一句话说完,妇女已经哭了起来,“妈没钱了,妈没本事,没钱了……” 女人完全不为所动,脸上还是极盛的怒意,一手扯着妇女的衣领,一手拽着她的手臂把她往水池那边推过去,嘴里骂着:“没本事你活着干什么,你去死啊,你去死啊!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你去死啊!” “啪啪”两声,女人在自己母亲的脸上甩了两个巴掌,见母亲挣扎,她抬脚就往母亲身上踹过去。 凌柒罂脸色发白,疾走至两人跟前,一手拽住女人还要落下去的手,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怒骂道:“你神经病啊,你拽我干什么?” 凌柒罂冷冷盯着她,说:“你还是人吗,有人这么对自己的母亲的吗?” 女人还是挣扎着,一口一个神经病,很快在凌柒罂脸上留下了几道抓痕,凌柒罂抓住女人的手用了点力,把她的手往背上一折,女人顿时疼得哇哇直叫,那妇女嘤嘤哭泣了一下,听到女儿的叫声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扯着凌柒罂的手臂,说:“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快松开!” 凌柒罂皱着眉看了妇女一眼,手上力道松开,女人一得到自由便朝凌柒罂的脸上招呼过来,凌柒罂没有防备,又被挠了一下,身子一侧,女人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掉水池里去了。 早上的医院来往的人还不多,这种地方人就更少,三三两两的人看完了热闹也就走了,剩下几个人在那里,凌柒罂一脸怒意地站在那里看着女人在水里扑腾,水不深,但是女人一直在挣扎,就是浮不起来。 女人的母亲也是急了,抓着凌柒罂的手一直喊道:“你快点帮我救人啊,囡囡不会游泳的!” 凌柒罂皱着眉,想说水不深,她站起来就可以了,哪里需要救,但是那妇女像是疯了一样扯她的衣服,她的装饰用的衣袋被生生扯下来,悬在那里。 有安保人员终于赶了过来,将水里的女人拉起来,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女人呜呜哭着,指着凌柒罂就破口大骂:“她神经病,她推我下去的!” 凌柒罂拧着眉看着她,翻了个白眼,脸瞥向一边,忽然视线落在几米开外的一个男人身上,愣了愣,随后飞快地转过脸去。 凌柒罂被人围在中间,心中的躁意在见到黎维汀后像是放了什么催化剂一样飞快地发酵起来,面上的冷意越来越明显。而那保安还在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被问得烦了,就简单说了句“我没推她,她自己掉下去的”。 女人其实在医院里已经闹过一回了,几个保安对她有点印象,闻言便看着那个浑身湿哒哒狼狈到极致的女人。 女人见众人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刚刚止住的哭喊声有闹了起来:“我神经病吗我,我大早上的没事自己跳水里干嘛?你们脑子里面都是屎吗,她说什么你们就信?” 几个保安一听也不乐意了,但是被那尖锐的哭闹声搅得没办法,便说:“行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凌柒罂头疼,那女人的声音像是被扩音器放大了无数倍一样,喊得她耳朵嗡嗡地响。她说:“你闹够了吗?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演戏。” 女人一听不乐意了,指着她破口大骂:“你想跑没那么容易,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凌柒罂冷着声音说:“随你便。”说罢就想走,被女人一把拽住,凌柒罂手一挥,女人直接倒在地上,这回众目睽睽凌柒罂动了手,女人更是得理不饶人了,跌坐在地上哭哭喊喊就是不肯起来。 “你们看啊,刚刚她就是这样推我下去的,你们自己看啊!” 场面越来越混乱,凌柒罂脸色越发苍白,看人都开始带影子了,本来就存货少的耐性终于告罄,火气被轻而易举地挑起来。她瞪着那女人低吼道:“你他妈到底想怎样?” “你赔钱!我包里手机,还有精神损失费,不赔的话我就告你!” 得,从母亲那里要不到钱开始转向凌柒罂这跟找上门的竹杠来了。 凌柒罂怒极反笑,说:“这才是目的吧?说吧,想要多少钱?再高一点我都能给你,不过你得给我说出个名堂来。” 女人见凌柒罂松了口,眼睛一转,说:“五万!不赔我就告你!” 众人忍不住唏嘘。这姑娘也真敢说,开口就是五万。 凌柒罂盯着她不作声,旁边的人此时已经围城了一圈,不下二十人,都细细碎碎开始讨论着,有人说凌柒罂态度差的,也有说女人太夸张的,凌柒罂听得呼吸急促,没做声,几个保安看着她有些为难地说:“小姐,这……你看怎么办?” 凌柒罂说:“我没有推她下去,是她自己掉下去的,这所谓的精神损失费我不会给,我只给弄坏了的手机的钱。” 女人一听又开始闹了,坐在那里嚎啕大哭,但是凌柒罂这边又态度强硬,几个保安正急得团团转,忽然一个男人小声说了句:“这大早上的那么冷,这位女士身上的东西也都不便宜,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钱就自己跳进水里去吧?” 凌柒罂一眼扫过去,那男人收到她的眼神,瑟缩了一下,没再说话,但是那句话却把这些看热闹的人的思维引向了一个方向。 本来抱着中立态度的几个人此时都小声交头接耳起来:“我刚刚还相信了她的话来着,没想到原来是这样,果然不能只看外表的。” “是啊,当着人家母亲的面,竟然也下得去手,这世道,真是,有钱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 一人成行三人成虎,看热闹的永远可以随时倒戈。周围的人听到这些话之后像是得到了确切答案一样,对着她指指点点,而她全都听不到,她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惨白着一张脸,头脑里一直有一股力道来回地撞击着,疼得她一阵眩晕。 第98章 属狗的吗 她木愣愣地想走出人群,却被两个男人挡在跟前。 凌柒罂站了一下,缓缓抬眼看向两人。两人面上尽是讥讽之色,见她面色难看,忍不住嘲笑道:“刚刚不是还理直气壮的,怎么现在脸色这么难看?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凌柒罂心底发寒,面上却已经没了表情。此时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别人的笑料。 “让开。”她冷淡地说。 “小姐,钱呢有人给你赔了,你好歹也对人说声谢谢,然后再跟那位小姐说声对不起吧?还是你觉得穷人的尊严就不是尊严了?” “我叫你让开!” “嘿,我说嘛,这大早上的怎么就能跟别人争执起来,原来真是这么目中无人的性子,你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肆意地羞辱别人啊?” 在几米开外站了许久的男人此时终于走上来,站在凌柒罂身后,像一道屏障。他沉声说:“这钱我赔吧。”说着拿出支票,写了金额,直接给了那妇女,女人从地上站起来,抢过母亲手中的东西。 凌柒罂看着黎维汀,皱着眉说:“为什么要赔?我没有推她!” 黎维汀此时脸色也不好看,只冷冷地看着凌柒罂,听着她辩解:“刚刚是她自己上来拉拉扯扯然后一个没站稳自己掉下去的,我没有必要赔她钱,她这分明是敲竹杠!” 众人闻言纷纷议论着,矛头开始指向那个女人,女人见状又开始骂:“你血口喷人!” 凌柒罂还没来得及回她,就听到黎维汀对那女人淡淡说了句:“这位女士,钱我给你就是想息事宁人,你若是还想闹,我们大可以到警局去。不过,我想到了警察局,形势对你会比较不利,毕竟刚才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凌柒罂愣住,黎维汀声音虽低,但威慑力十足。 他竟然会站在她那边? 那女人仔细打量了一下黎维汀的衣着,知道这人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能惹的,气势也没刚才那么足了。 女人的母亲见势赶紧拦住自己的女儿,拉拉扯扯把她带出人群,而围观的人见没戏可看,不多会儿也全都散去了。 保安跟凌柒罂和黎维汀陪着礼,说:“她也多亏遇上你们这样讲道理的人,要是一般小市民不非得跟她们吵上个一两个小时,那样医院的清静就维持不住了。” 凌柒罂不语,木愣愣地看了黎维汀一眼,忽然扭头就走。黎维汀跟上来,拉住她的手臂。 “凌柒罂。” 黎维汀开口叫她:“我有事想跟你说。” 凌柒罂甩开他的手,语气淡淡地说:“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你还想说蒋薇跟何绍阳的事,那么我建议你可以不要说了,因为你上次那一招杀伤力很大,我已经决定放弃了。或者你实在要说,麻烦也改个时间,我现在很不舒服,想回去休息。对了,虽然今天你有些多管闲事给了那份钱,不过我凌柒罂从来不会欠别人的,迟一点我会把五万块钱转到你账上。” 她一口气说完,往前走了两步,又被黎维汀抓住了手臂。这一次黎维汀吸取了教训,十指扣住她的手腕,用了点力,凌柒罂本来在体力上就不占优势,此时病了几天,身子更是虚得厉害,竟然挣了几次都没有挣开。 她一怒,朝黎维汀低吼道:“黎维汀你给我放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没听说过吗?” 黎维汀眉目不动,说:“我知道,但是我更知道对待有些不听话的特殊群体只能以暴制暴。” 凌柒罂气急,情急之下低头就在黎维汀手腕上狠力咬了一口,黎维汀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剧痛从手腕处传来时他已经来不及挣开,只能眼疾手快掐住凌柒罂的下颌,让她不能再使力。 凌柒罂挣了一下,顺势把手也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皱着眉瞪着他。 黎维汀看着手腕上深深的牙印,有些哭笑不得:“凌柒罂,你是属狗的吗?” 凌柒罂轻哼了声,说:“学以致用,我也知道对待畜生不能用对人的方式!” “……” 黎维汀好气又好笑,叉着腰缓了好几秒才无语地说:“凌柒罂,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要是不开口的话会更讨喜?” 凌柒罂翻他白眼,转身准备走人,谁知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凌柒罂下意识转身看回去,只见黎维汀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白色的药瓶子,正上下摇着。 凌柒罂看清楚了那瓶子,蓦地睁大眼睛,猛地扑上去就想抢,被黎维汀反应迅速地躲了过去,凌柒罂只抓到他的手臂。 她急忙喊道:“黎维汀,你一个大男人竟然随意拿别人的东西还要不要脸?” 黎维汀将拿着药瓶的手高高举起防着凌柒罂抢,听到凌柒罂的讽刺他只挑了挑眉,说:“我在我办公室拿的,怎么能算拿别人的东西?” “你……”凌柒罂懒得跟他废话,跳起来就想抢,东西没抢到,落下来的时候却不慎踩到了黎维汀的脚,一个没站稳,眼看着要摔倒,幸亏黎维汀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 整个人趴在黎维汀怀里的凌柒罂像头无尾熊一样,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气愤地瞪了他一眼:“黎维汀你故意的吧?” 黎维汀拧着眉咬了咬牙,脸色有些难看,待凌柒罂跳开之后身子侧了侧,扯了扯嘴角说:“我故意让你踩我一脚吗?凌柒罂,你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你……” 凌柒罂想骂人,但是一对上黎维汀那略带揶揄的眼神她就不知道说什么,一抹恐慌一闪而逝。 凌柒罂鲜少碰到这么语塞的情况,“你”了半天没个下文,最后脸色一冷,翻了他一个白眼,说:“既然你想要拿药罐子那你就留着吧,我不奉陪了!” 黎维汀捕捉到她的无措,心脏毫无预兆地刺了一下。好像以往的每一次都是这样,跟凌柒罂说话说着说着她就会变得很强势,强势得令人讨厌。 第99章 偏偏是他 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根本没有办法说得通,可是如今想来,他到底是忽略了多少她这些不易被察觉的茫然和无措? 他抓住凌柒罂的手,凌柒罂挣不开,只能愤愤地回过头来,满脸的不耐烦。 奇怪的是如今她的这些模样,在黎维汀眼里全变成了掩盖她不安的假象。 他抓住她的手,发现凌柒罂的手十分冰凉。 他盯着她的眼睛,对方的不耐烦越发浓厚,眼见着又要发飙,他截在前头,抢先说:“我要这种药用来做什么?还是你拿回去,不过,这种药你还是不要再吃了,你这次生病跟这药脱不了干系。” 凌柒罂一愣,眼神闪了闪,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只讷讷盯着手里的药瓶。 他怎么会知道? 黎维汀看到她脸上被揭破什么一般露出来的不安感,忽然地有些心疼。 这个女人…… 今天要不是他把她跟那个女人争执的全过程看在了眼里,只怕还会以为凌柒罂真的恶劣到当着一个母亲的面把一名无辜女子推下水。 凌柒罂似乎从来不屑于解释,以前他误会她,就是因为她的不解释,才会导致他对她的误解越来越深。 他拉住她是想问,凌柒罂,之前的每一次你都是这样吗?在商场对小薇和阿姨动手,在街边推倒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在公园里跟何绍阳……见面。每一次他们闹不愉快,是不是都是因为他只看到了事情的一部分,而那一部分正好把别人对她的印象引向了一个极端? 他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她,但是一看到她脸上的那些不安,所有问题就哽在了喉头。凌非说,他是她生命里的瘤,如果他此时问出这些问题来,是不是又会引发一系列她情绪上的并发症? 他不想成为她生命里的恶性瘤,所以他选择不问,因为有些事情不能只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 其实他的心早就告诉过他答案,只是他对感情太过谨小慎微,一直不敢相信。 他抹了把脸,轻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转过身往门诊部走过去,待转了个弯之后才将自己的左手从背后伸出来,只稍微动了一下,额上就有青筋暴起。 好像伤口又裂开了。 本来那天晚上出了点车祸只是蹭破了块皮,伤势不重,但是凌柒罂在路边昏倒,他把她送回病房的途中因为躲避一个老人而摔了一下。凌柒罂倒是睡得不省人事,只是他的左臂撞在老人的餐车上,又添了一块新疤。 本来已经结痂了,刚刚因为跟她拉扯一下,伤口再次裂开。 黎维汀疼得有些狠,咬着牙将袖子撩起来,看到那白色的纱布果然已经渗出了血,手腕上凌柒罂整齐的牙印痕迹明显。 真是够蛮不讲理的,黎维汀疼得直渗汗之际不免一阵苦笑。 “凌柒罂,我这算是还给你了吗?” *** 凌柒罂握着那小药瓶,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 她早上才打过电话给Amy问这些药的情况,只以为是公司前台帮她暂收了,因为这几天她都没有去上班,却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出现在黎维汀手里,还赤-裸裸地曝光在他的视线之下。 白色的药瓶一时间变成了烫手山芋,凌柒罂有些慌乱地把它丢在桌面上,盯着它愣了半晌,忽然视线一转,闭着眼睛将它扫落在地上,瓶子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响得她心里一突。 她在床上坐下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这东西怎么会落到他那里……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被扒光了浑身硬刺的刺猬,在黎维汀那里所有的假骄傲和真脆弱都暴露了出来。 *** 被阿姨叫醒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阿姨说一点多的时候她大哥大姐来过,不过那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见她有点精神不济的样子,阿姨一边将汤盅打开,在碗筷在桌面上摆放好,端详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你都病了好几天了,反反复复的,是不是应该再检查一次?” 阿姨并不知道她白细胞数量异常的事,只当她是普通的发烧。对于这个人生阅历丰富的老阿姨来说,发烧感冒着实算不上是什么大病,凌柒罂这发个烧要住四五天医院的,已经算是异类了。 凌柒罂慢腾腾地爬起来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刷牙的时候忽然觉得恶心,趴在洗手池边干呕了两下,吓得阿姨立即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冲了进来,一脸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凌柒罂感激地挥挥手,说:“没事,可能是饿得狠了,胃里有点泛酸,吃点东西就好了。” 阿姨心疼地看着她,说:“你生着病,总是不吃东西怎么能好呢?” 凌柒罂笑笑,说:“我没事的,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我是真的饿了。” “我看你老是吃两口就没什么胃口,给你做了点手拍黄瓜,开胃的,我听沈小姐说你爱吃这个。” 凌柒罂这才注意到碗里装着的黄瓜,喉头哽了哽,过了许久才咬了唇对阿姨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手拍黄瓜,她真的是好多年没有吃过了,时间久得她都忘了是什么味道了。 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虔诚地盯着那白粥和黄瓜看了许久,才慢慢拿起了筷子。 一口黄瓜下去,鼻子就忍不住酸了。 真熟悉的味道啊。 吃完粥之后去了黎国勋的病房,之前跟他说过想要一张母亲的照片,黎国勋说照片是有的,不过要叫家里管家拿去扫描一下,今天应该送过来了。 然而她到了那里并没有见到黎国勋人,问了一直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小郑,小郑说一般这个时间点黎董事长都会在后花园里。 凌柒罂便下了楼,果然在花园里看到了黎国勋。 彼时黎国勋正给两个住院的小男孩讲故事,讲到当年朱元璋如何疼自己的二儿子打压大儿子,凌柒罂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黎伯伯。” 第100章 过人之处 黎国勋顿时从一个一本正经地故事讲解员变成笑容满面的慈祥长辈,冲着凌柒罂招手:“柒罂啊,过来坐。 ” 凌柒罂于是加入了听故事的大军里。 听着听着那个看着个头小一些也文静一些的孩子忽然举起手来,问:“爷爷,为什么皇帝喜欢弟弟不喜欢哥哥呀?我爸爸喜欢我也喜欢哥哥的。” 黎国勋说:“大概是皇帝觉得弟弟比哥哥更像他吧。” “他们长得一样吗?” 黎国勋和凌柒罂被小孩子的童真逗得不禁笑出声来,凌柒罂说:“是啊,他们长得一样,都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啊。” 小孩子乖巧地“哦”了一声,凌柒罂没想到他的“十万个为什么”就这样没了,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坏事,她刚刚是在忽悠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啊。 黎维汀来到花园便见到凌柒罂抱着膝盖坐在叔父身边,歪着头静静地听叔父说着什么。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失神地看着,忽然被一声呼喝声吵断,循声看去,只见那两个小孩子被大人领走,刚刚几个聚在一起的人只剩了叔父和凌柒罂,叔父正和凌柒罂笑说着什么。 他走近,黎国勋抬起头说:“怎么过来了?”说完看了一下表,才知道已经六点多了,“不知不觉都这时候了,柒罂啊,陪黎伯伯吃个饭怎么样?” 凌柒罂依旧保持着那个环膝盖的姿势,双腿有些发麻,她抿着嘴唇,看着一路走近的黎维汀,心境跟早上又完全不一样了。 面对他时她总有一种无处躲藏的感觉。 她说:“黎伯伯,我今天还有事,还是改天在陪您吃饭吧?” 黎维汀盯着她的侧脸若有所思。 黎国勋面露失望之色,刚要松口,谁知一旁的黎维汀说:“你身体好些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向宋立再请几天假?” 凌柒罂还来不及说话,黎国勋眼神一亮,盯着凌柒罂说:“怎么,柒罂在天正上班?” 凌柒罂“额”了一声,说:“是,刚到公司不久。” 黎维汀说:“是不久,但是宋立对她很赏识。” 凌柒罂瞟了他一眼。其实他真的没有必要加上后面这句的。 黎国勋来了兴致,打量着凌柒罂,满意地说道:“哦?还有这回事?宋立可是对下属要求很高的,能得到他的赏识,想必柒罂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宋立今天也这么说来着,说想听听你对这一次年度活动的想法,相信你一定会有不同的见解。” 黎国勋见黎维汀这么说了,自然也不会放过凌柒罂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先来跟我这老头子说说你们年轻人对公司的经营理念吧,正好,我也很久没有过问公司的事了。柒罂啊,今天这饭无论如何你得陪凌伯伯吃。” 凌柒罂:“……” 张了张嘴,又听到黎维汀说:“走吧,不要扫了叔叔的兴。” 凌柒罂微愣,这男人不是把她当毒虫猛兽一样避着的吗,怎么又会…… 果然人都是天生自带贱属性的,人给她点好脸色她还不自在了。不过,凌柒罂又暗自骂自己,黎维汀这鬼态度哪里算得上好…… 黎国勋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老小就落下的唯我独尊的毛病怎么就没改改?柒罂啊,虽然维汀说话有点不知礼数,但也是不想弗我这老头子的意,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凌柒罂心里一万分赞同,脸上却微微一笑,说:“怎么会,伯伯您有这么优秀的侄子,可见您是个好福气的人。” 黎国勋笑:“你这张嘴倒是会说话。” 凌柒罂挽着黎国勋的手走开,黎维汀静静跟在他们身后,望着凌柒罂跟黎国勋那微微发福的身躯相比显得有些纤瘦的身形,觉得她刚刚最后一句话真是十分的耳熟,想了一下记起来,当初在曾巩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饭店里,黎维汀打点好一切才动筷子。 黎家家教不算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都喜欢谈一下事情。 凌柒罂一直很少说话,都是听他们叔侄两个在谈公司的事情,之后黎国勋忽然问起她当初怎么会进了天正而不是进自己家公司,凌柒罂说:“不想给自己家打工吧,凌氏有我大哥和多涵就够了。” 黎国勋有些窃喜地说:“哈哈,那敢情好,正好到我们黎家来,气一气你那自以为是的父亲。自己一手栽培的人才归到了天正门下,呵呵,我现在真想知道你父亲是什么心情。” 黎维汀抬头看向凌柒罂,对叔父的话颇有意见,但是也阻拦不了。他见凌柒罂只干干笑了一下,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低下头来,瓷勺沿着汤盅壁沿划了一圈。她说:“大概吧。” 黎国勋还想问什么,黎维汀在一旁说:“叔叔,下一季度的品牌我想跟政府合作,您在这方面的人脉如何?” 黎国勋疑惑道:“跟政府?” “是,最近有个内部消息,说是滨海政府明年可能会针对旅游政策的变动推出一些新的指标,天正也许可以在这一个方向上找到一个契合点。” 黎国勋沉默了一下,说:“把你的想法说一下吧。” 黎维汀瞟了凌柒罂一眼,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迅速把视线移了开来。 他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将自己的思路跟黎国勋说了一遍,黎国勋并没有做过多的评述,只让他自己拿主意就行。 黎国勋在跟黎维汀说了一阵之后才发现凌柒罂基本没出声,于是对凌柒罂说:“柒罂啊,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白色的灯光映出凌柒罂越来越差的脸色,身上又开始发热,她端着碗,手有些无力,胃里也一阵一阵泛酸。见黎国勋注意到自己,她笑笑说:“不是,只是有点饱了,黎伯伯您吃好,不必管我的。” 黎国勋端详了一下,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开始发烧了?” 第101章 你信命吗 凌柒罂只笑了一下,没有否认,黎国勋当即放下筷子,对黎维汀说:“你吃快点,把柒罂送回去,时间晚些就更凉了。 ”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可以的。” “这儿回医院有一段距离呢,我老头子吃得慢,别耽误了你休息,等会儿我吃好了让老张来接我就行了,维汀你送她回去!” 黎维汀没动,凌柒罂看了他两眼,说:“黎伯伯,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走回去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凌柒罂不再等黎国勋发话,人已经走开了。 刚到门口,深秋的夜晚,一阵凉风吹来,凌柒罂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走了几分钟,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牙齿都开始打起颤来。 走路踉跄了一下,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凌柒罂没有反应,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她缩着身子看了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继续往自己的方向走去,而黎维汀似乎也没打算开口,只走在她跟前一米远的地方。 两人仿佛是相携而行的恋人,又像是一条路上的陌生人。 凌柒罂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扛不住眩晕感,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黎维汀一直盯着地面两人交错的影子,忽然那缠缠绵绵分不清彼此的黑影空白了一块,他停下来,往后看去。 凌柒罂正蜷在石椅上,冰冷的石椅令她更觉寒冷,可是她根本不能正常行走,此刻她看什么东西都模糊不清,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旋转的。 忍不住低喘了两声,她双手环胸,忽然听到本来已经走远的黎维汀的声音:“你怎么样?” 她紧紧锁着眉,眯着眼睛抬起头,白得异常的脸暴露在灯光下。 黎维汀伸手想探她的额头,手却在碰到她的瞬间被她挥开。她往后缩着身子,像是避着什么怪物。 她轻声说:“别碰我,你不要碰我。” 黎维汀看出她的颤抖,抿了抿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随后一把将她拉到背上。凌柒罂虽然烧得难受,但是还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被黎维汀攥住的手挣扎了一下,外套落在长椅上。 她缩着身体吃力地说:“你干嘛?” 天知道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眼前这位,自打回到滨海市的领土之内开始,她但凡遇上黎维汀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被一个将自己鄙视到地底里的人见到自己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对她来说无疑就是最讽刺的事,总觉得有无数的手在她脸上摔着巴掌。 这就是所谓的打脸。 黎维汀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虚弱的模样,说:“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凌柒罂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黎维汀挑了挑眉,说:“自己能回去的话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不是已经冷得说话都磕巴了吗?” 凌柒罂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他一个白眼:“那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吧?” 既然叔父要求我送你回去,我总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不管。” 凌柒罂说:“我不需要你同情。” “不要我的同情就别在我面前表现出这么一副病殃殃的样子。”黎维汀毫不留情地说道。 凌柒罂咬着牙瞪向他,这个男人穿着一身讲究的西装,看着人模人样,怎么一开口她就这么想撕他的嘴呢? 挣扎着站起来,却是重心不稳,直接往前栽去,凌柒罂在那一瞬间闭上眼,只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真的是要丢脸丢到家了,下一秒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凌柒罂愣了,闻着那熟悉的味道,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种淡淡的香味,她曾经闻到过的。是了,这个男人曾经还救过她的。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黎维汀已经拿起外套重新披在她身上,领子一拧,在凌柒罂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揽上了背,在凌柒罂的低呼声中将她背了起来。 凌柒罂还想挣扎,黎维汀语气平静地说:“不想把自己摔死你就尽管折腾,反正你摔个鼻青脸肿我不会有任何损失。” 凌柒罂果断放弃了挣扎,但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笑我遭报应了吗?还来管我的死活干什么?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恶毒?” 黎维汀脚步停了停,默了默,不答反问:“凌柒罂,你是不是怕我?” 凌柒罂一僵,转过脸去,小声说:“是啊,自打遇上你以后就没什么好事,每次见到你不是被贬得一无是处就是被各种羞辱,我当然怕你啊,从小到大还没受到过那么多屈辱。” 黎维汀停了停,路上两个人的影子斜斜地重叠在一起,分不出个彼此。 很是有一种相依相偎的感觉。 可背上的这个人说她怕他。 黎维汀说:“若你不是那么倔的话,一开始我也不会这样对你的。你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别人分不清真假的时候,只能一概当成假话了。” 凌柒罂说:“黎维汀,你有没有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 黎维汀不知她的用意,只说“当然”。 “那你知不知道男孩为什么要骗人?” 黎维汀竖起耳朵听。 凌柒罂说:“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只是因为他太缺乏安全感了。因为没有人给他保护,所以他只能寻求自卫。” 黎维汀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说:“凌柒罂,你相信命吗?” 凌柒罂伏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她说:“我以前不信,但是现在我信了。” 黎维汀愉悦地轻笑一声,声音低柔地说道:“我也是,以前我从来不信这种东西,不过现在我信了。” “为什么?”凌柒罂下意识问。 黎维汀没有回答,凌柒罂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渐渐地想要睡过去,却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低低说道:“也许是因为遇上命里的那个人了吧。” 凌柒罂没有精力去思考,对他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第102章 你不要吵 凌柒罂只笑了一下,没有否认,黎国勋当即放下筷子,对黎维汀说:“你吃快点,把柒罂送回去,时间晚些就更凉了。 ”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可以的。” “这儿回医院有一段距离呢,我老头子吃得慢,别耽误了你休息,等会儿我吃好了让老张来接我就行了,维汀你送她回去!” 黎维汀没动,凌柒罂看了他两眼,说:“黎伯伯,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走回去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凌柒罂不再等黎国勋发话,人已经走开了。 刚到门口,深秋的夜晚,一阵凉风吹来,凌柒罂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走了几分钟,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牙齿都开始打起颤来。 走路踉跄了一下,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凌柒罂没有反应,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她缩着身子看了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继续往自己的方向走去,而黎维汀似乎也没打算开口,只走在她跟前一米远的地方。 两人仿佛是相携而行的恋人,又像是一条路上的陌生人。 凌柒罂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扛不住眩晕感,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黎维汀一直盯着地面两人交错的影子,忽然那缠缠绵绵分不清彼此的黑影空白了一块,他停下来,往后看去。 凌柒罂正蜷在石椅上,冰冷的石椅令她更觉寒冷,可是她根本不能正常行走,此刻她看什么东西都模糊不清,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旋转的。 忍不住低喘了两声,她双手环胸,忽然听到本来已经走远的黎维汀的声音:“你怎么样?” 她紧紧锁着眉,眯着眼睛抬起头,白得异常的脸暴露在灯光下。 黎维汀伸手想探她的额头,手却在碰到她的瞬间被她挥开。她往后缩着身子,像是避着什么怪物。 她轻声说:“别碰我,你不要碰我。” 黎维汀看出她的颤抖,抿了抿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随后一把将她拉到背上。凌柒罂虽然烧得难受,但是还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被黎维汀攥住的手挣扎了一下,外套落在长椅上。 她缩着身体吃力地说:“你干嘛?” 天知道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眼前这位,自打回到滨海市的领土之内开始,她但凡遇上黎维汀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被一个将自己鄙视到地底里的人见到自己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对她来说无疑就是最讽刺的事,总觉得有无数的手在她脸上摔着巴掌。 这就是所谓的打脸。 黎维汀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虚弱的模样,说:“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凌柒罂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黎维汀挑了挑眉,说:“自己能回去的话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不是已经冷得说话都磕巴了吗?” 凌柒罂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他一个白眼:“那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吧?” 既然叔父要求我送你回去,我总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不管。” 凌柒罂说:“我不需要你同情。” “不要我的同情就别在我面前表现出这么一副病殃殃的样子。”黎维汀毫不留情地说道。 凌柒罂咬着牙瞪向他,这个男人穿着一身讲究的西装,看着人模人样,怎么一开口她就这么想撕他的嘴呢? 挣扎着站起来,却是重心不稳,直接往前栽去,凌柒罂在那一瞬间闭上眼,只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真的是要丢脸丢到家了,下一秒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凌柒罂愣了,闻着那熟悉的味道,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种淡淡的香味,她曾经闻到过的。是了,这个男人曾经还救过她的。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黎维汀已经拿起外套重新披在她身上,领子一拧,在凌柒罂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揽上了背,在凌柒罂的低呼声中将她背了起来。 凌柒罂还想挣扎,黎维汀语气平静地说:“不想把自己摔死你就尽管折腾,反正你摔个鼻青脸肿我不会有任何损失。” 凌柒罂果断放弃了挣扎,但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笑我遭报应了吗?还来管我的死活干什么?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恶毒?” 黎维汀脚步停了停,默了默,不答反问:“凌柒罂,你是不是怕我?” 凌柒罂一僵,转过脸去,小声说:“是啊,自打遇上你以后就没什么好事,每次见到你不是被贬得一无是处就是被各种羞辱,我当然怕你啊,从小到大还没受到过那么多屈辱。” 黎维汀停了停,路上两个人的影子斜斜地重叠在一起,分不出个彼此。 很是有一种相依相偎的感觉。 可背上的这个人说她怕他。 黎维汀说:“若你不是那么倔的话,一开始我也不会这样对你的。你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别人分不清真假的时候,只能一概当成假话了。” 凌柒罂说:“黎维汀,你有没有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 黎维汀不知她的用意,只说“当然”。 “那你知不知道男孩为什么要骗人?” 黎维汀竖起耳朵听。 凌柒罂说:“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只是因为他太缺乏安全感了。因为没有人给他保护,所以他只能寻求自卫。” 黎维汀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说:“凌柒罂,你相信命吗?” 凌柒罂伏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她说:“我以前不信,但是现在我信了。” 黎维汀愉悦地轻笑一声,声音低柔地说道:“我也是,以前我从来不信这种东西,不过现在我信了。” “为什么?”凌柒罂下意识问。 黎维汀没有回答,凌柒罂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渐渐地想要睡过去,却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低低说道:“也许是因为遇上命里的那个人了吧。” 凌柒罂没有精力去思考,对他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第103章 又晕倒了 黎维汀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突兀,沉吟了下,说:“我知道,但是她不喜欢别人碰她,阿姨,谢谢你的好意了。 ” 阿姨恍然:“原来是这样,好,好,那我不碰她了,你快送她去看病吧,啊。” “嗯。” 他背着人行动不便,想伸手拿伞,但无奈背上这个女人身高腿长,他手一松凌柒罂的一条长腿就垂下来,他皱了皱眉,随手拿了把伞,正准备去结账,旁边忽然窜过来一个人,声音显得很惊讶:“凌姐姐?” 黎维汀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正提着一个塑料袋,青涩的脸庞略带担忧。男孩问,“大哥,凌姐姐这是怎么了?” 黎维汀摇摇头,侧眼看了下不省人事的凌柒罂,说:“发烧了,你是?” “我叫秦天。” 黎维汀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现在没有时间跟人闲聊,凌柒罂的情况好像更恶劣了。 秦天见他神色略冷,于是解释道:“我跟凌姐姐是在酒吧里认识的。” 黎维汀下意识地皱眉,凌柒罂在酒吧里认识的男人? 他没说什么,冲秦天一颔首,说:“嗯。”说罢便转过身付账,秦天见他行动不便,立即抢着帮忙付账,黎维汀也没有推辞,待他拿过了找回来的零钱才说了声谢谢。 黎维汀今天穿着一身讲究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来罩在了凌柒罂身上,只剩白衬衫的他更显英挺,俊美的五官却搭配着淡淡的眼神,使得他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距离感。 秦天毕竟年轻,在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面前难免显得拘谨,他连忙摇头,说:“不客气,凌姐姐也帮过我大忙的,能为你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我很高兴。” 黎维汀对他那句“帮过我大忙”显得很感兴趣,于是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她帮你什么了?” 秦天利索地为他们撑开伞,举在他们顶上,走进雨里。 雨势已经减下去不少,他说:“我女朋友的母亲重病在床,手术费一直凑不齐,是凌姐姐借了足够的手术费给我才让阿姨把手术做了。” 黎维汀有些惊讶:“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仅如此,凌姐姐还安排我到她家的公司实习。我跟凌姐姐虽然只见过一面,她当初说要借钱给我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可思议,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可是事实就是这么令人难以置信,凌姐姐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要不是她帮忙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酒吧里没日没夜地打工赚钱,阿姨也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所以不论是对于我还是我女朋友还是阿姨来说,凌姐姐都是大恩人。” 黎维汀正晃神,这时凌柒罂忽然动了一下,低语道:“好冷。” 黎维汀眉目一沉,停住了谈话,加快了往医院走的步伐。 刚回到住院部,曾巩已经闻讯赶了过来,见到背着凌柒罂的竟是一直对她意见颇大的黎维汀,不由有些诧异。 “柒罂又晕倒了?” 黎维汀闻言不由多看了一眼凌柒罂,又?这个女人到底是晕了多少次才能用上这个字? “发烧了。” 曾巩似是早已知晓,见到秦天陌生的脸,问:“这是?” “凌柒罂的朋友。” 待安置好了凌柒罂,黎维汀站在门前,面色严肃地问曾巩:“她现在还在乱用药物?” 曾巩扶了扶眼镜,手上还抱着一个病历本,看了眼门缝里面,凌柒罂睡得正安稳。他说:“这几天应该没有。” 黎维汀皱眉:“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昏迷?” 曾巩皱着眉,一脸鄙夷地睨他一眼:“她这种情况要康复本来就有一个缓冲期,你以为医院里的都是大罗神仙,给粒仙丹就能立治百病啊?更何况她一向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明明身体抵抗力就比一般人差还整天到处乱跑,稍受风寒就会加重病情,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将她绑在床上吧?” 黎维汀哑口无言,只狠狠盯着里面正睡得不知世事的女人,末了又说:“我找她大哥说一下,这里总不能没个人看着。” “你别,”曾巩立即按下黎维汀准备拿手机的手,望了眼里面,说:“这丫头说过不想家里人太为她的事情担忧,以性命要挟我不准把实际情况告诉凌非他们,所以我也只是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情况。就这样柒罂都损了我好几回,你要是这么冒冒失失地通知了凌非,回头遭殃的还是我。” 黎维汀皱眉:“那就这么任由她一直这样反复烧下去?小病也能熬出大病来!” “你当医院是那些神棍吗?柒罂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既然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就随她的意吧。我还有事,你方不方便在这里照看她一会儿?她还要输液。” 黎维汀迟疑了一下,曾巩说:“怎么,还对她有意见?你都能把人家背回来了。” 黎维汀说:“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看着她就是了。” 护士进来给凌柒罂插上针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黎维汀回头对一直站在门边的秦天说:“今天谢谢你了,有事的话你先走吧,我留在这里看着她。” 秦天将雨伞放在门边,轻声说:“好,那我先走了,大哥,你是凌姐姐的男朋友吧?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合适,但是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凌姐姐。” 黎维汀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时愣了一下,问道:“你哪里看出来我是她男朋友?” “啊?难道不是吗?”秦天看看凌柒罂又看看黎维汀,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以为……那没事我先走了,不管怎么样,请你一定照顾好凌姐姐。再见。” 目送着秦天离去,黎维汀转过脸,凌柒罂正无知无觉躺在床上,一脸恬静,当然那苍白的嘴唇也尤为显眼。 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她的睡颜,默默地想,其实这个女人安静的时候看着还是很无害的,可能是给人的感觉凌厉惯了,才让人觉得这个女人强势得连生病都让人觉得很惊悚。可是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第104章 又爱又恨 也许,还是一个他看不透的女人。 他想起秦天的话,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心疼。那种疼绵绵密密地冒出来,压不下去。 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凌柒罂是个十分善良的女人。 善良……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从别人嘴里听到,凌柒罂这个人竟然还能跟“善良”二字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手机响起,黎维汀看了眼沉睡的凌柒罂,起身到外面接电话,张天伶问他是否在家,他随意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再走回来时发现凌柒罂的被子已经被踢掉一半,只留一个被角还顽强地覆在她的腰际,一双饱满的玉足大喇喇地裸露在外面,还不安分地踢动了一下。 “……” 他拾起被子给她盖上,动作是罕见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他小心给她盖上,避免弄醒她,可凌柒罂醒着的时候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睡着了也不见得温和到哪里去,光是他给她盖被子的短短几秒里面他就被她的“扫堂腿”攻击了两次,盖好的被子也再一次歪歪扭扭。 他耐心揪着被角给她提上去,腿上再一次被她踢到,他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乱动的脚,强行给她盖好了被子,嘴上还忍不住说道:“再动就打你!” 不知是巧合还是凌柒罂真的听到了,果然安分了许多,黎维汀松口气刚准备退回来,手忽然被一只柔弱无骨却又烫得像小暖炉一样的手抓住,他转头,凌柒罂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里没什么神采。 他一挑眉:“醒了?” 正欲把手抽回来探一下她的温度,谁知那人却没有回应,只抓着他的手痴痴看着他,眼神是不清明的。 他滞了滞,空着的左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没醒? 他俯下身来,轻声说:“凌柒罂?” 凌柒罂双目无神地看着他,眼神软软的,这是在她身上很罕见的。她好像在酝酿着什么话,黎维汀不紧不慢地为她掖掖被角,等着她酝酿好了开口。 然而等了五六秒,凌柒罂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双眼却紧紧黏着他不放。黎维汀终于忍不住,问她:“怎么了?想说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柒罂嘴唇动了动,说:“妈妈。” “……”黎维汀满脸的期待被一排黑线掩过去,黑着一张脸瞪着她。她哪只眼睛看出来的他长得像她妈妈?她妈妈有他的剑眉吗?她妈妈有他的星目吗?她妈妈有他的高挺鼻梁吗? “松开。”他想抽出手,手却被越攥越紧。 “对不起。” 那人又讷讷说了一句,黎维汀乍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一时没了其他动作,只顾着瞪她:“你刚刚说什么?” “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凌柒罂后面的话已经隐约带着啜泣,黎维汀心一颤,慢慢俯下身来。这女人…… 想到她说的“克母”,黎维汀一时心便软了下来。以前关于凌柒罂的事情他只当做闲话听听,但是自从那天在天台听到她的那番话,现在再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就难以当等闲看待了。 这女人对自己母亲的愧疚到底是有多深,才会在昏迷中都不停地忏悔? 正想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忽然用力一扯,凌柒罂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用力摇着头。 盖好的被子被她一脚踢开,手上力道却加重,凌柒罂嘴里迷迷糊糊喊着,黎维汀赶紧拍她的脸:“凌柒罂,凌柒罂!醒醒!” “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我……妈妈……妈妈……” “凌柒罂……” “妈……妈……” “好好好,不会丢下你,不丢下你……”黎维汀的手被扯地发红,瞥见凌柒罂被眼泪打湿的发角,黎维汀忽然想到当年的张天伶。 那时他十二岁,张天伶十四岁,她被母亲接到家里,正生着病。母亲还要赶去处理张天伶姥姥的后事,无暇照顾她,只能嘱托比张天伶还小两岁的黎维汀照看她。 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捧在掌心里呵护的黎维汀哪里会照顾人? 头一次守在一个比自己大的女孩子身边,听着她在昏睡中不停说着胡话,黎维汀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张天伶是韩国人,也从小在韩国长大,说的自然是韩语。黎维汀听不懂,虽然着急但也实在是有心无力。眼见着张天伶躺在床上越喊越激动,他只能放下手中的书本,坐到她的床边,一手握着她的手,一边轻轻顺着她的话哄下去:“不要哭,不要哭,没事的,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现在的凌柒罂跟那时候的张天伶一模一样,他心头一软,轻声地应着她:“你好好睡,不要怕,不会丢下你的。” 凌柒罂还在呢喃:“不要丢下我……” “嗯,不会丢下你,你乖,好好睡。” 过了几分钟,凌柒罂在他的哄声中渐渐安静下来,黎维汀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凌柒罂两手抓住,正宝贝一样放在胸口处。 他有些尴尬,动了一下,凌柒罂的动作立即又剧烈起来,他只能停住。待她安静下来他又欲抽回手,只是凌柒罂似乎已经把他的手当成了救命的水中浮木,牢牢抓住不放。 他稍微动一下,她就像是缺水的鱼一般焦躁不安,黎维汀只能认命地坐下来,任由这个女人抓着自己的手,努力忽略自己心底涌上来的蠢动。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动作轻柔地给她拨了拨额上几丝凌乱的头发,触及她温润的面庞,宽厚的大手就忍不住在上面抚了抚。 都说有人有眼睛看玫瑰却没眼睛看刺,他怎么就反了过来,竟然一直揪着凌柒罂的刺不放,枉顾她在自己心里盛绽? 床上的人睡得无知无觉,黎维汀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许久。他轻声说道:“凌柒罂,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怎么会让人这么又爱又恨又心疼的?” 第105章 收拾残局 床上的人不答。 他手指拂过她的长睫。 真长,像一把扇子一样。 他迟迟不愿收回手,继续轻声地说:“你说你要是不那么要强,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委屈,我也不会对你……” 他停了停,忽然又转了口,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算了,你可以继续倔强,大不了我给你收拾残局就是了。” *** 不知过了多久,曾巩忙完了事情赶回来,一进门就见黎维汀已经以一个看着就不舒服的姿势趴在凌柒罂身边睡着了,而凌柒罂则霸道地抱着黎维汀的双手在胸前,睡得不知世事。 只是黎维汀这手的位置真的是…… 曾巩脸一黑,走上去叫醒黎维汀,黎维汀姿势不好睡得不深,听到一点声音就醒了过来,见是曾巩,对方说:“她怎么样了?” 黎维汀动了动发麻的手臂,说:“你应该问我怎么样了。”说着成功抽回了自己的手,发现手已经被凌柒罂握得血流不畅发起紫来。 “我忙完了,这里我来守着,你先回去吧。”曾巩说,看了看凌柒罂的输液,按了按她床头的铃。 黎维汀揉着自己发麻的手,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听到曾巩的话,下意识就说:“没事,就让我在这里看着吧,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说着打了个呵欠,忽然感觉到曾巩不甚友好的眼神,黎维汀才意识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你跟柒罂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你不是一直看不惯她?” 黎维汀说:“你什么意思?” 曾巩觉得自己失态,握拳伸到嘴边掩了一下,轻咳一声:“我就是有点奇怪怎么会是你背着她回来的?发生什么事了?” 这两个人不是一向势同水火两不相容么? 黎维汀云淡风轻地说:“你不是一直为她洗白么,现在我对她改观了不再针锋相对了,这样也碰到你雷区了?” 曾巩干笑一声:“乱说什么呢。”见黎维汀的头发和衣服都还湿着,曾巩说,“你先去整理一下吧,免得等会儿再感冒了,医院可没那么多空病房了。” 黎维汀睨了他一眼:“就属你们这些当医生的最黑,会没有空病房?” “少跟我贫,不过,”曾巩指了指黎维汀挽起袖子的手臂,上面的纱布已经被雨水打湿,渗出一些血迹来,“你的伤口裂开了你不知道吗?” 黎维汀说:“小伤而已,等会儿去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手刚扶上把手,身后忽然传来凌柒罂虚弱的声音:“曾巩。” 曾巩赶紧问:“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凌柒罂出了一身虚汗,此时看起来十分虚弱,她说:“没事。”凌柒罂看向门边的黎维汀,见他手臂上的纱布已经渗出血来,不由有些怔忡。 “你……” 黎维汀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接收到她担忧的眼神,心头腾升起一抹雀跃。他温声说:“不碍事。” 凌柒罂眨了眨眼,看着他莫名温和的眉目,一时间不适应,竟然觉得这样的黎维汀让她觉得十分别扭。 她眼睛闪了闪,撇撇嘴说:“我没有问你这个,你少自作多情。” 曾巩在那里幸灾乐祸,笑着说:“我也正想说,一个闲人一直在这里晃来晃去的,算是骚扰病人吗?” “……”黎维汀眼角跳了跳,手不由自主地就伸向眉心。 手臂剧痛难当,伤口反反复复恶化产生的疼痛比刚伤到的时候还剧烈几分。黎维汀暗自咬了咬牙,对于这两个人的挖苦也不说什么,只似笑非笑地看了凌柒罂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凌柒罂本也只是别扭,见他脸色有异,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黎维汀已经开了门走出去,冷不防撞到了身边经过的护士。护士手上端着的换下来的空输液瓶滚落在地上,护士见黎维汀身子英挺衣着讲究,脸色也略显阴沉,顿时吓得只顾得上弯腰道歉,瓶子都不敢蹲下去捡。 里面的人看过来,黎维汀见凌柒罂脸上那疑惑的神色,不由呼吸一滞,皱着眉对那冒失的护士沉声说:“行了,我又没怎么你,至于吓成这样子?” 护士闻言才弱弱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脸色不好,但是也没什么责怪的意思,便定下心来,蹲下来将地上的瓶子捡起,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曾医生的笑声:“维汀,你成天沉着一张脸,把我们的实习生吓成这样,是不是应该改改了?” 实习生低着头端着东西走了,黎维汀瞥了里面一眼,见凌柒罂正静静地看着他,他又走进去,对她说:“我想你这状况有必要知会一下凌非。” 凌柒罂微微摇头,说:“反正他们知道了也不见得我能好得更快些。” 黎维汀也不坚持,只说:“你好好休息吧。” 凌柒罂在后面想了想,还是说:“谢谢你。” 黎维汀过了两秒才微微一笑:“嗯。” 曾巩看着他的背影,说:“看来他跟你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凌柒罂嘴角的笑意还没散去,听到这话,有些错愕。 是吗,她跟黎维汀的关系竟然还有缓和的一天?不对,她跟黎维汀那种颠倒黑白的瞎子有什么关系? 见她面色有些微妙,曾巩大概也能猜出些什么,扶着眼睛,笑得很是温和:“维汀其实并不是一个固守成见的人,我相信他以前对你的态度不好只是因为他还不了解你,毕竟你们两方的立场实在有些……”曾巩停了停,仔细看了凌柒罂的反应,见她没什么异样,才继续道,“你们的立场注定了你们一开始必定会有矛盾,但是矛盾都是用来化解的,按现在的情形看来,你们的矛盾已经化解了一半,相信以后你们两个一定能好好相处。” 凌柒罂有些恍惚,脸上似乎还能闻到黎维汀身上那股令她莫名觉得熟悉的味道,听到曾巩这番话,一时难免有些不自在。她干嘛一定要跟那个男人相处得好啊?本来两个人也没什么相处的必要! 第106章 木鱼脑袋 她理了理被子,重新窝进被子里,说得有些赌气的意味:“你这话说的……好像我非得要跟他有什么一样,他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脑袋长在他头颅上,我又干涉不了他。 ” “可是你扪心自问,真能做到丝毫不理会别人对你错误的看法?” 凌柒罂梗着脖子:“当然。” “那你那么逞强吃那些药做什么?还不是因为有气自己心里憋着,难受了才靠药物使自己镇静下来?” 凌柒罂哑口无言,末了说:“你这人真是讨厌!” *** 凌柒罂出院这天天气很好,病了一个星期,她觉得外面的空气就是充满了汽车尾气和灰尘都比医院里的空气清新许多。 沈多涵建议她回凌宅休息几天。 “你那里的厨房比你的床还干净,再让你窝在那里的话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给你料理后事了。”开着车的沈多涵毫不留情地嘲讽她。 凌柒罂躺在后座,头枕在沈多涵腿上。 毕竟刚刚大病初愈,凌柒罂虽然心情还不错,但是脸上还是一片菜色。 她惬意地眯着眼,听到沈多涵挖苦也不恼不怒,只用一种愉悦的声音说:“你当真希望我回去?虽然我是不太介意当电灯泡,但是总是碰上一些令人脸红的场景,我的心脏会受不了啊。” 沈多涵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脸一红,在她手臂上狠狠拍了一下,翻她白眼。 凌非在前面安静地开着车,后视镜里沈多涵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但更多的是悲哀。 好在,他们的悲哀终究是让凌柒罂的生活保持现有的平静,她还能这样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这便已经足够了。 沈多涵从后视镜里对上他的视线,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痛楚,沈多涵倏忽低下了头。 凌非把两个女人送到门口就急急忙忙赶回公司了,沈多涵拗不过凌柒罂,不能劝服她回到凌宅去,只能跟过来帮她打点好一切。 凌柒罂生病的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瘦下去一整圈,原本饱满的双颊都有些微微凹陷了。 沈多涵用之前给她购置的厨具炖着汤,凌柒罂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过来,闻到那香味的时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走到厨房门口,见沈多涵正系着围巾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沈多涵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见凌柒罂气色还不错,便放下心来,说:“饿了的话就先吃点东西吧,桌子上我买了西点。” 身后静得诡异,沈多涵扭过头来,见凌柒罂正盯着那电砂锅看。 腾腾的热气冒出来,骨头汤的香味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动。 可凌柒罂却分明不是馋的,而是怔怔地出神。 她自从十一岁那年大病了一场之后就落下了病根,身体素质奇差,稍微受点风寒就会感冒发烧,大学时期自然也不例外。 有一次她因为跟室友晚上去爬山受了凉,回来就病倒了,一病就是十多天。 何绍阳那段时间跟着导师去了一趟省外参加比赛,回来找凌柒罂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在宿舍闷了一个多星期,整个人都瘦下去了,偏偏她还吃什么都没胃口。 何绍阳那几天担心得吃不下饭,后来不知怎么想到了给她做饭。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男生天天骑着车到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在宿舍顶着一堆如狼似虎的室友的暧昧目光给她炖了汤送过去。 那时候天气冷,何绍阳天天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凌柒罂刚好,他自己又病倒了。 凌柒罂那时候对他说:“还说你要照顾我,现在是怎样?把我照顾好了回头再来照顾你是吗?” 何绍阳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捏她的鼻子,笑着说:“可是同样作为病人,我的待遇可没有你好。你看你天天有汤喝,我呢?凌柒罂,你要好好珍惜我,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个男人愿意为你做这么娘儿们兮兮的事情?” 凌柒罂这一神游就游得有点远了,沈多涵叫了她两次她都没有听到,拿着勺子走到她跟前晃了晃,凌柒罂这才回过神来。 “做什么?”凌柒罂讷讷地抹了把脸。 沈多涵皱着眉看她,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想什么呢?是不是还不舒服?” 说着伸手想去探她的额头,被凌柒罂轻轻拦住。 凌柒罂抓住沈多涵的手,沈多涵的手很柔软,手掌小小的,让人看着就会无端产生保护的欲望。 沈多涵拧着眉看着她的行为,眼珠子转了转,刚想问她是不是又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凌柒罂就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她说:“多涵,这个世界上,真心对我好的人不多,有你们我很知足,真的。” 沈多涵微微抬了抬眼,对她忽如其来的煽情有些不适应,这么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出现在凌柒罂脸上实在是有些违和,她还是适合嚣张一点的面孔。 “没事吧你?怎么突然说这些?我们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凌柒罂笑笑,嘴角扬起一点弧度,看起来不算牵强,但满满都是感伤。 她耸了耸肩,说:“是啊,你们是我的哥哥姐姐,是我仅剩的亲人,不对我好对谁好?可是,总有一些人,在这个世上本该是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的,但都为了我付出良多。” 沈多涵眉头深锁,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企图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柒罂说:“多涵,你知不知道何绍阳的母亲葬在了哪里?” 沈多涵听到之后愣了愣,忽然恼怒道:“合着你做了那么长的铺垫就是想问这个?柒罂,这件事根本就跟你没有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跟何绍阳已经没了任何联系,他放不下你那是他的问题,出了任何事情都不应该由你买单啊。” 凌柒罂听到沈多涵的话,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侧着的身子动了动,以手覆眼。 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沈多涵实在没辙,有些不耐烦。 第107章 想鞭尸啊 这人就是一个木鱼脑袋,认定了的事情不管是对的错的,别人怎么劝都听不进去,她到底还能怎么办啊? 她忍不住低吼道:“凌柒罂!凌妖孽!你不是从小就没心没肺吗,怎么到这件事上就这么死脑筋呢,别人要死你哪里能拦得住?每天死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都跟你有关系吗?” 凌柒罂还是没有反应,沈多涵气得将勺子狠狠甩在一旁。 凌柒罂像根木头一样立在那里,看着那勺子在砧板上晃荡了几下,再看看沈多涵因为生气拉得老长的脸,长长叹了口气。 她哪里不知道那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听到黎维汀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只是震惊,从没想过在她离开之后何绍阳身上还发生了这种事情,她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而已。况且,这都已经是第三个当母亲的因她而死了。三个,早知道她命里克母,倒是不知道原来别人的母亲她也能克。 周彤拎着一个硕大的包过来见到她时愣了一下,怎么会有女人能在短短几天时间让自己憔悴成这副鬼德行? “我说你生个病怎么跟去了趟难民署一样啊,这脸颊都凹进去了!怎么,医院给你配了个高级单人病房,没给你提供伙食啊?” 凌柒罂翻了个白眼,周彤又说:“你出院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好歹可以去接你。” 凌柒罂不想她担心,只说已经出来两天了,那时候周彤人还在外地。 结果周彤“嗤”了一声,说:“出来两天竟然还不回去上班,你这个月已经请了十天假了吧?怎么,天正的员工管理制度就那么松,员工心情不好还能请个心情假?”她若无其事地上来挽住凌柒罂的胳膊,对方只是干干笑了两声。 “反正天正平台大能人多,少我一个不少,总不至于缺了我就运转不起来是吧?” “啧,要我是你的老板分分钟炒了你!”周彤骂了一句,抬头望了望最近鲜少露面的烈日,问道,“你叫我出来,这是去哪里?” 凌柒罂想了想,说:“小彤,你知道何绍阳母亲的墓在哪里吗?” 周彤倏忽瞪大眼,跳起来骂道:“我说你怎么会莫名其妙找来呢,一不是饭点二不是下午茶时间三不是最佳陪逛时间,敢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顿了顿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但是你既然问起想必你是知道那件事了。不过,你丫的不会真的认为是你害死他妈吧?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吗?以前的小霸王到底哪里去了?” 周彤的嗓门本身就不小,再这么拔高了音量。凌柒罂“啧”了声,伸手捂住她的嘴,怒道:“我说你能不能小点声?谁说我觉得她的死是我的责任了?” 周彤“唔唔”叫了两声,凌柒罂松开手。 “不是,那你找她的墓干嘛?想鞭尸啊?” “就是去看看。” “晚上会做恶梦的吧见那种人?” “啧……”凌柒罂作势要打人,周彤立即改口。 “行行行,我带你去行了吧!” 何绍阳母亲的墓在滨海市郊区的一片公墓里,周彤对那些无关人员不感兴趣,对那些无关人员的墓更不感兴趣。她把凌柒罂领到了那里便就近找了个小饭馆坐下了,一边招呼老板娘上菜一边朝凌柒罂挥着手:“你丫快点儿,我在这儿等你。” 凌柒罂一个人找过去,其实也没费多大心思,因为人还没走多久就见到一个墓碑前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凌柒罂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等心底里的抽痛缓和不少,才缓缓走过去。 何绍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半晌无言。盯着她憔悴的脸看了许久,直到凌柒罂微微哽咽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他才回过神来。 隐隐的疼痛从心底里传来。 这不关她的事。 凌柒罂望向墓碑,何绍阳的母亲其实长着一张很慈眉善目的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就那么恶劣。大抵是因为凌柒罂从来就不是她期望中的儿媳妇人选,为了避免与之相处一辈子,反应才会那么激烈吧。 她将一束鲜花摆放至墓前,再抬起头时何绍阳还是用那种哀伤的眼神看着她,深情依旧,只是不再缱绻。 这几年何绍阳清明的眼神已经完全被乌云遮蔽,她每一次见到他,他的眼神都是沉静的,哀伤的。 凌柒罂低声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妈妈她……何绍阳,那段时间你很痛苦吧?” 何绍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闻言只是微微垂了头,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母亲的照片,像是在沉思。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微微勾了嘴角,哑着声音说:“其实也没多少伤感。” 他转过头来,依旧是凌柒罂熟悉的那温和的眼神。 “那时候要想的事情太多了,没顾得上痛苦,等心里那些事情都理清楚了,母亲去世也有一些时日了,再多的痛也都沉淀了。我也许得感谢那时候满心的烦心事,至少它没让我因为母亲的死沉痛太久。” 这么一种平静的腔调反而让凌柒罂一颗心猛地揪紧,她宁愿何绍阳对她发泄一通,也比他这种带着安慰性质的言辞要好一些。可是他不,何绍阳最清楚凌柒罂的软肋在哪里,越是平静越是令她难受。 果然,凌柒罂的手微微发起抖来。何绍阳看了一会儿,凌柒罂那在他眼里旷世的容颜渐渐模糊起来。 这样就够了,多少的委屈和不甘,因为她的自责和懊恼,都显得有价值了。 她没有错,他也没有错,他们只是在最差的时候相遇了,在最错的时候相爱了而已。尽管彼此都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但好歹爱了一场,也不枉此生了,总比,他们在这短短的一生从无交集的好。 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她面前,她抬起头。 他说:“凌柒罂,我结婚,你会祝福我的吧?” 第108章 你不能变 凌柒罂流着泪,点着头:“嗯,不过,我可能不会去现场的。 ” 何绍阳笑起来:“是吗?我其实也没那么希望你来。” 凌柒罂捂住脸,液体从指缝间滑下来:“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何绍阳宛如当年一样摸着她的发顶。他说:“柒罂,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过得很辛苦。虽然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不过,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谁会比我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因为这不关你的事啊。柒罂,我们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所以我没有必要跟你说,你明白吗?” 凌柒罂缓缓蹲下来,何绍阳便居高临下盯着她的头顶。 良久他轻声叹息,他说:“柒罂,不要哭,你一哭,我就觉得好像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你一哭,我就觉得,当初遇见你是一个错误,你自己也说过,如果你没遇上我的话,也许会活得更好。” 他蹲下来,将凌柒罂的脸扳起。凌柒罂的眼睛和鼻头一片红,何绍阳轻轻给她擦了擦泪。 他说:“柒罂,你要一直骄傲下去,我喜欢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凌柒罂是个见义勇为的女侠。” 凌柒罂说不出话来,一直一直摇着头。 何绍阳又说:“我已经变不回去了,但是我想要你一直都是那个嚣张跋扈的你。柒罂,谁都可以变,但你不能变。”何绍阳努力地微笑着,“你一变,我就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凌柒罂还是一直一直地摇头。 *** 十二月的时光像是被拉长了,慢镜头一样晃晃悠悠地过着,连日的冬雨使得日子更加漫长。 在连续五天的连绵阴雨之后滨海市终于迎来日光,凌柒罂跟在宋立身后从机场出来,搭上品牌部一名主编的顺风车。 宋立刚跟一个上海的地产新贵谈成了一项合作,心情比外面的天气还晴朗几分,哼着小曲说要请凌柒罂吃饭。 凌柒罂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对宋立笑笑说:“宋总,这顿饭我能不能记账上,下次找您要回来?我前面几天都没睡好,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赶紧躺下来。” 宋立叹一声,说:“之前几天辛苦你修改策划案了,也好,你先回去休息,这顿饭我给你记着!” 凌柒罂立即感激涕零道:“老大我突然发现您比梁朝伟还帅!” 宋立被她可怜巴巴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凌柒罂打算先回公司拿点东西,谁知出来的时候碰上急匆匆赶过来的方智,凌柒罂顿了顿,拦住他:“方智,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急?” 方智看了看表,说:“我赶着给总经理送一份资料过去,但是刚刚接到我妈的电话,说是在家里晕倒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方智像是看着神明一般看着凌柒罂,语气着急:“柒罂,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资料给总经理送过去?” 凌柒罂一听到他母亲出了事,想也没想就把他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用诚恳的语气说:“你妈妈有事情你就赶紧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回头你把地址发给我就行了。” 方智感激得抓住她的肩膀狠狠抱了一下兴奋道:“柒罂,你就是我的女神!那我手机上发你详细地址,我先走了。” 凌柒罂嗯了嗯,转身走进办公室放下了本想带回去的东西,干脆利索地往电梯走去。 电梯里站了两个凌柒罂不认识的员工,她走进去,站在两个女人跟前。 “刚刚我一个报社的朋友过来采访招标部的杨总,哈哈,走之前还贼心不死地发短信过来问我总经理在不在。她早就听说总经理貌赛潘安,一直想找机会见一见。可惜总经理身价太高,她也只能想想。” “你的朋友跟你一个德行啊,老是对总经理色眯眯的。不过今天就是你朋友面子够大,也是见不到总经理的,嗯,去香江大酒店门口守着兴许有机会碰到。” “香江?” “对啊,中午总经理就走了,今天覃董事女儿大婚,总经理跟蒋小姐感情那么好,这种场合肯定是脱不了身的嘛!” “你不说我都忘了,总经理还有个大美女表妹,唉,这基因真的很重要啊,这俩兄妹走出去,很多明星都要丢饭碗了,奈何有钱人就是低调。我到了,你要不要上我那里拿黑糖?” “也好。” 电梯门打开,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出去,里面只剩了凌柒罂一人。电梯门重新合上,却因为一直无人按键,停在那里。 光滑的壁面映出凌柒罂略显苍白的脸。 手机里方智发来的地址页面还没来得及关闭。 香江大酒店。 蒋薇的婚礼。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被人打开,外面的人没想到里面站着个人,吓了一跳,满脸差异地看着她。 凌柒罂抹了把脸,避过那人的视线从电梯里走出来,然而没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摆放在门边的琉璃云纹屏风在斜阳的照射下更为光亮耀眼,亮得她眼花。她眯起眼睛,琉璃反射的光在她眼底微微碎裂,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手上的一个文件夹一瞬间似有千斤重,她想放下来,却害怕脚下的路因此弯曲。 良久她走出公司大门,打了辆车往香江大饭店赶过去。 *** 香江大饭店是天正十年前斥资打造的超豪华型五星级酒店,在滨海市是出了名的,这一天却被人整个饭店包下来了。 凌柒罂人还没下车就听到司机望着那些停得密密麻麻的豪车发出一声感慨:“这都是有钱人啊,能把整个香江大饭店包下来,嘿嘿,真是少见。” 凌柒罂没说话,又听到那司机说:“美女,我就送你到这儿吧?前面豪车太多,我实在是不敢再往前开了,要是擦到什么蹭到什么,嘿,我这二十几年的出租车可就算是白开了。” 凌柒罂没什么意见,拉开车门下来说:“其实我也觉得这些有钱人真的很麻烦。” 第109章 唱独角戏 “可不是,这上千万的车放在路边,那不是祸害人呢吗,要是不小心碰着了,那可真是到了阎王老爷那里都能悔恨醒。 ” 凌柒罂笑笑,望着那饭店门前恢宏大气的两个石狮子,绕着那喷泉走了一圈才走到了门前。 大门往里的室内喷泉已经被四米多高的花墙隔挡住,凌柒罂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慨,隆冬腊月地找来这么多蔷薇铺花墙,这蒋薇也实在是花尽了心思。 地方太大,目标太小,凌柒罂自然没有傻到自己去找人,站在玄梯上给黎维汀打了个电话,对方的手机却一直无人接听。 凌柒罂接连打了四五个电话无果后,兴致缺缺地靠在围栏上,由上往下看着一楼大厅羊绒地毯上来来往往人,西装笔挺,衣香鬓影。 满场只有她一个异类,连服务员看着都比她自然。 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又等了几分钟,凌柒罂面上渐渐露出不耐之色,抓起手机正准备再打一个电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音。 “我一把年纪了,公司不公司的也没什么精力去管了,我现在只希望小薇跟绍洋往后能够安安乐乐过日子,再生一两个外孙出来让我过一把儿孙绕膝的瘾,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看你说的,小薇跟何家少爷现在关系那么好,能恩爱到老想必也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事,你啊,就等着抱孙子吧,到时候可有你忙的!” “呵呵,那就先借你吉言了,到时候若是……”谈话声戛然而止。 蒋母在三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当中赫然停了下来,一双凤目陡然睁大,如刀子般锋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站在围栏边上的凌柒罂几眼,忽然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对着正平静望着她的凌柒罂说道:“我不记得小薇或者绍洋有邀请过你吧?” 蒋母一脸鄙夷地扫了凌柒罂身上的军绿色短款夹克衫一眼,不屑地说:“就算真要过来也得换身像样点的衣服吧?你穿这一身就这么进来了,看来这里的大堂实在是做得不到位。凌柒罂,不是我刻薄,不过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凌柒罂闭了闭眼,正想说什么,却听到蒋母身边穿着大红色礼服、头发高高盘起的妇女睁大了好奇的眼睛,说:“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凌家的小女儿?” 凌柒罂一顿,其实她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蒋母对别人说起她的时候都会说些什么。 蒋母冷笑着说:“可不就是那个克星!” “呵呵,也不是这么说……” 女人大概是觉得尴尬,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凌柒罂虽然心里一股子邪火,但是她已经困得双目眩晕,连续几天加班熬夜,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跟蒋母再吵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抿着唇转身打算下楼。 本想着敌进我退,换一隅静土,谁知蒋母存了羞辱她的心,愣是踩着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两步跨了过来,一把抓住凌柒罂纤细的手臂:“怎么,说你两句就想夹着尾巴逃了?” 凌柒罂被扯着手臂无法向前,有些忍无可忍地反手一挣,便挣开了蒋母的手,盯着她挑衅的眼睛,冷声说:“覃雅兰,我今天不想跟你斗,你最好别惹我。” 蒋母“哟呵”一声,蔑笑着往后看了眼身边的人,好笑地问道:“你们都听到了吧?凌家的教育不外如此,当年吴倩号称滨海第一名媛,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这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外如此!” 凌柒罂冷不丁听到自己生母的名字,下颌猛然绷紧,咬着牙瞪着还在趾高气扬的蒋母,脸色变了又变,忽然猛地一步往前,跟蒋母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蒋母吃过凌柒罂好身手的闷亏,跟身后的夫人嘲讽完一转过头来就见凌柒罂竟然欺身靠近,吓得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身形不稳。 “你……”蒋母瞪圆了眼睛骂出声,“凌柒罂,你想干什么?” 凌柒罂冷笑一声,轻轻地哼着,说:“想做什么?你三番几次地惹我,还问我想做什么?覃雅兰,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对你客气就是怕你?你是不是以为我一直忍让你你就有权利对我再三欺压?” 蒋母被凌柒罂身上骤然间散发出来的戾气慑到,但在商场摸爬滚打的人又怎么会真的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吓到?更何况身边还有好几个达官显贵的太太在场,她要是示弱那就太丢份了。 只见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敛去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惧意,对凌柒罂迎头反击道:“我难道还能怕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成?凌柒罂,我警告你,别想仗着你的身手挑事儿,这里有的是可以对付你的人!” 凌柒罂这时候倒是笑了,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真的觉得好笑。 她认识蒋母那么多年,知道她这人贯会颠黑倒白,倒是不知道她颠黑倒白的点竟然已经没有下限到了这种程度。 她想挑事儿?难道不是她自己在那边唱独角戏在先吗? 凌柒罂本来困得发慌,此时也来了精神。她真是好久没有跟人斗了,久到她都快了忘了自己原来还有着令人胆寒的身手。 她将衣袖往上提了提,成功让蒋母皱眉后退。 她咧开嘴,瓷白的牙齿露出来,一脸的阳光灿烂。她说:“确定要跟我斗?今天可是你那个宝贝女儿大喜的日子,你不担心你那娇滴滴的女儿被刺激到?可别把这红事弄成了白事,到时候我可不想担这莫名其妙的责任!” 蒋母脸色一变,瞪圆了眼睛指着凌柒罂骂道:“你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是听得一清二楚吗?还是你已经年老力衰到听力都失常的地步了?没关系,我可以给你重复说一遍,你要是想看到你那有精神病的女儿出事的话,你就尽管刺激我好了。” 蒋母一听到凌柒罂当着几个豪门贵妇的面提起蒋薇的病,立即跟被火烧了一样跳脚骂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第110章 别耍花样 “那你倒是动手啊,我人就搁着这儿呢!” “你……” 蒋母“你”了半天没个所以然,身边的妇人倒是不满了,这大喜的好日子,这女孩子怎么说话这么刺? “小姑娘,这好好的日子呢,既然是认识的,怎么也该说一句恭喜吧,怎话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呢?” 凌柒罂耸耸肩,说:“她不是说我是克星嘛,你见过哪家的克星还会说好话的?更何况,我倒是想说,但是覃女士不是喜欢别人跟她呛嘛!” “这……” 几个女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看向蒋母,蒋母见势脸色变了变,一副受到了莫大屈辱一般,伸手往凌柒罂的鼻尖尖声叫道:“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凌柒罂肩膀又是一耸得逞一般地笑道:“怎么滚?不好意思啊,我虽然念过的书不少,但还真是不知道滚是怎么个滚法,您阅历丰富,大概对此颇有心得,不如您来示范一下?” “你……好,我让你知道怎么个滚法!”蒋母气极,抓住凌柒罂的手臂就想把她往阶梯的地方推过去。 凌柒罂被扯得踉跄不稳,本能地往旁边闪躲,后腰却被露出来的楼梯扶手狠狠撞了一下,一下子重心有些不稳,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腰。 “你没事吧?”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凌柒罂听到那声音,心神凛了凛。抬头看去,见黎维汀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又要不分青红皂白说她一顿,却没想过他会帮她。 失神片刻,忽而听到蒋母尖锐的声音高声说道:“维汀,你帮她做什么?” 凌柒罂站直了身体,黎维汀已经松开了她的腰,却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方才恭敬地对自己的阿姨说道:“阿姨,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今天这种大好的日子,实在是没必要大动肝火的。” 蒋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指责道:“要不是她寻滋生事,我至于跟她浪费心情么?你这里的保全是做什么的?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她是来给我送一份资料的,不会发生您担心的事情,若您实在是不放心,我现在带她离开便是了。小薇刚刚有问起您,大概是在找您了,您看要不要上去一趟?” 蒋母一听自己的女儿找她,这才稍稍敛下敌意,再次警告了凌柒罂,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凌柒罂,别想耍花样!”说罢领着那几名妇女往楼上走去。 黎维汀观察着凌柒罂的反应,凌柒罂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十分淡然,方才的嚣张跋扈也像是文火遇上豪雨,一下子没了踪影。 黎维汀忽然间觉得,这个才是真正的凌柒罂。凌非和曾巩都说过,凌柒罂小时候是个性子十分文静内向的女孩,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表面上无论戴多少张千姿百态的面具,本质里还是与世无争的。 她并不是多喜欢与人斗争,只是有万般的无奈,被逼着上了无烟战场。 他静静凝望着她,而她静静凝望着远去的人。 凌柒罂望着那几个人走远,静默片刻,将手里的文件夹往黎维汀手里一塞,说:“你要的东西。” 黎维汀随意瞥了眼,似乎那方智口中很重要的东西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有吸引力,反而是凌柒罂沉静的脸庞和微抿的唇更让他感兴趣。 黎维汀在她欲转身时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凌柒罂疑惑地回头,静静看着他。她说:“还有什么事?” “你刚从安陆市回来?” 凌柒罂不答,黎维汀顿了顿,又说:“方智没有跟你说这份文件是什么?” 凌柒罂依旧不答,黎维汀只好说:“是一份购地方案,西郊有一块地天正买进有五六年了,因为最近几年企业转型,那块地一直荒置着,现在青云地产的刘总对我们的地很感兴趣。” “我知道。”凌柒罂终于开了口,黎维汀刚要松口气,本来她今天没有必要出现在这里受这莫名其妙的气,他以为她会迁怒于他。 然而凌柒罂下一句是:“但是那关我什么事?还有,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我怕你那阿姨看到以为我染指你,又无缘无故冲我使难。” “……”黎维汀嘴唇动了动,松了她的手。 “我以为你对她没有畏惧。” 凌柒罂面无表情地揉着自己的手腕,视线转过一旁,楼下的花墙依旧刺眼。她闭了闭眼,轻声说,像是自语:“我是不怕她,但我也不想再跟蒋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黎维汀心头莫名慌了一瞬,看着她微冷的侧脸,沉声说道:“我是我,她们是她们。” “在我看来你跟她们没有区别。” 凌柒罂终于扭过头来正视他的眼睛。此时的她对于黎维汀来说,当初满身的刺已经全部藏起。 不见她竖起的盔甲,却被她的平静和淡漠刺到心脏最柔软的一块。 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黎维汀语塞了许久,而凌柒罂不知在想什么,也一直没有动。 凌柒罂终究是留了下来,虽然她对那份资料并不了解,但是方智既然不在,黎维汀身边总要有个人充当助理记录谈话内容。 那边的婚礼现场喜气洋洋,这边贵宾室里却长时间地死气沉沉,只有黎维汀和那个刘总偶有间断的谈话声。 青田的刘总是个四十不到的离异男人,滨海市排得上名次的钻石王老五。跟黎维汀谈话的时候,刘总的目光多次落在埋头记东西的凌柒罂身上,眼里的欣赏很直白。 “凌小姐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天正的副总监,真是个能干的新时代女人。” 黎维汀早就发现刘总的举动,眉心从刚才一直皱到现在,冷不丁听到他对凌柒罂示好,心里正不爽,却迟迟没有听到凌柒罂有所回应,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她看似在认真写东西,实际上垂着头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睡着了。 第111章 相差无几 他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有些得意地看了那刘总一眼,对方正尴尬,以为凌柒罂是不屑于搭理他。 黎维汀笑笑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前几天一直在外地出差,今天刚回到公司就给我送合同和转让书过来,想来是精力过耗了。刘总,今天不如我们就先谈到这里吧,剩下的事宜我会安排方智登门拜访。” 刘总没有办法,只能应和道:“也好,本来今天就是来参加覃总千金的婚宴,不成想竟然把生意带到这里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黎维汀温和地笑笑,说:“生意人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哪里都是战场。” “这话说得好!” 黎维汀颔首,那刘总应和完又开始打量坐在一旁的凌柒罂,缓步走上去,似乎还没有死搭讪的心,被黎维汀伸手拦住:“刘总,外面婚宴应该已经开始了,差不多就要出去了吧?” 刘总愣了愣,自然也看出了黎维汀的阻拦他的意图,用饶有深意的眼神在黎维汀和凌柒罂之间来回打量几回,忽然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是吗,看来我都有些老糊涂了,这一下就忘记时间了。那我先出去了,您……” 黎维汀说:“我稍后便到。” 待贵宾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黎维汀才缓步走到凌柒罂跟前,徐徐蹲下来,自下而上看着凌柒罂的脸。 凌柒罂的头埋得很低,呼吸均匀,只是可能因为睡得不舒服,眉心微微蹙着。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心情不舒服。 他轻手轻脚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将自己的肩膀送上去,轻轻揽过凌柒罂的头。 凌柒罂大概是真的累得狠了,他的动作并没有把她弄醒。肩头上贴着她温软的脸颊,黎维汀全身心都舒展开来,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 然而在视线触及她领口掉落下来的项链时,脸上明显的笑意戛然而止。 黎维汀盯着那垂在她夹克衫上的细铂金链子看了许久,链子上坠着一个小小的花体的“L”字样,上面镶了六颗碎钻,在灯光下熠熠发着光。 黎维汀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微微转过头盯着凌柒罂的长睫和直挺的鼻梁,黎维汀脸上的笑意再次露了出来。 凌柒罂,原来我们的缘分那么早就开始了。 他伸手轻轻摆弄着那链坠,喃喃了一句:“凌柒罂,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跟她们不一样。” *** 凌柒罂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公寓的窗边晒着太阳,跃进窗子里的一丝阳光略过她的脸庞,指引着她看向墙上那幅仕女图。 是大二那年跟何绍阳出去旅游的时候在一个小店里买的纪念品。 画上的美人一席红妆,以手执扇,掩面而笑,十分端庄典雅。 当时何绍阳笑她,你竟然也会欣赏这种东西,一副十分揶揄的样子。凌柒罂佯怒,她也是有点审美水准的好吗,比如她就喜欢古代女子出嫁时的装束,凤冠霞帔,不是现代那些白得跟办丧事那样的婚纱所能比的。 何绍阳打趣道,那以后咱得办中式婚礼,你穿上大红喜服的样子一定比图上这个好看。 凌柒罂站在阳光里痴痴看着那幅画,脸颊被太阳晒得越来越红。她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何绍阳结婚的日子。 他说过,他不希望她去。 可是,当年他明明说过,凌柒罂,我结婚,肯定是跟你有关系的,你不嫁,我不娶,这辈子何绍阳的新娘只会是凌柒罂一个人。 凌柒罂怔怔望着那幅画,对那个已经食言的男人说:“何绍阳,你幸福,我祝福你,你要是不幸福,我就……我就……” 就什么,她想不出来了,她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所以她急得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神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原来她是在香江大饭店的贵宾室里。 房间里静悄悄的,灯被关掉,连着窗帘也被人拉上了,室内的光线很微弱。 看了看手机,本以为自己已经睡了许久的凌柒罂发现,原来才是下午四点多,也就是说她顶多就睡了四十分钟,因为三点的时候她还在做记录。 也不知道刘总和黎维汀看到她睡着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凌柒罂坐了几分钟,从贵宾室走出来,五楼的大礼堂人声鼎沸,她一拉开门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婚礼进行曲,心一滞,愣在了门口。 原来现在才开始。 走到一个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对面花墙簇拥下款款走上粉色地毯的一对新人,一颗心从最初的震颤变成麻木。 她刻意不去问,他们的婚礼具体是什么时候,买好的打算参加他们婚礼用的礼服也被藏在了箱底。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这样开玩笑,出差五天的行程安排,因为合作方对天正方案的高度赞扬而提前一天结束,命运注定了这一天她要回到滨海,来到这里,听到这声音。 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握住光滑的围栏,静静凝望着几十米开外站在神父面前的一对新人,无声地说了句:“何绍阳,我说到的,我已经做到了。” 你结婚,我总会在场的。 虽然新娘不是我。 “祝你幸福。” 对面正接受蒋薇给他戴上戒指的何绍阳忽然间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看了过来,而凌柒罂嘴角终于扬起笑意,达成使命一般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那边蒋薇见何绍阳忽然间走神,忍不住轻声问他:“绍阳,你在看什么?” 转过头来,那边空无一人。 何绍阳回过神来,对她微微地笑:“没什么。” *** 凌柒罂人刚按了电梯开门键,电梯门就打开了,里面正是匆匆赶来的张天伶,两人见到彼此都愣了一下。 张天伶依旧是一身白,熨帖的单肩白色小礼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海藻般的长发垂在胸前,颈上只戴了条很细的铂金链子,略施粉黛,整个人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凌柒罂盯着张天伶的项链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巧的是张天伶也正盯着她的胸口一直看,凌柒罂注意到这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待看到自己露在衣服外面的项链时,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张天伶的项链眼熟,分明就跟她脖子上的这条相差无几嘛! 第112章 男胎女投 张天伶脸上的诧异之色很明显,凌柒罂不由好笑地问:“虽然我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过,你会对这种事情介意吗?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跟别人撞衫,但是撞项链,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 张天伶听到她开玩笑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好奇,这项链你是在哪里买的?” 凌柒罂摸了摸项链上的小坠子,说道:“在巴黎,前年和朋友过去旅游的时候在一个小镇的商业街上买的,是一家很小的店铺。” 张天伶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觉得她的话多不可思议一样,过了好几秒才说:“这是缘分。” 凌柒罂有些自豪地说:“我也一直觉得是缘分。实话跟你说吧,其实这项链算不上是我买的,因为我买的那条刚出店门不久就不见了,这条是那天晚上我回酒店的路上捡到的。当时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丢了一条还能捡回来一条一样的,说不是缘分我都不相信,加上我也蛮喜欢这链子的设计,所以就一直戴着了。” 张天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你是说这是你在巴黎捡到的?” “是啊,捡到的时候盒子和发票都还在,估计也是某个跟我一样的倒霉蛋,刚买就能丢了。” 张天伶说:“那你知不知道这项链的名字其实就叫‘缘分’?” 凌柒罂吃惊:“什么意思?” 张天伶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捏着自己脖颈上的项链,露出笑意,说道:“我说,其实这两条项链都有自己的名字,你的那条叫‘缘分’,我的这条叫‘等候’,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巴黎一家当地人自己经营的小店里买的吧?女主人叫Camille,男主人是个络腮胡子。” 凌柒罂说:“对啊,就是那家,看来你也是在那里买的了。” 张天伶点点头,继续说:“那间店里的产品都是女主人自己亲自设计的,每一条都独一无二,你跟我戴着的这两条是一个系列的产品,十二款,每款代表一个星座。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的这条‘缘分’应该是白羊座的。” 凌柒罂眨眨眼,因为自己这条项链竟然还有这么门道赶到有些惊奇。这项链跟在自己身上两年多,自己对它的了解竟然还没有别人多,这种感觉真是挺新奇的。 “你的记性可真好。当时我拿到的时候盒子上确实是有文字的,可是我法语不行,只勉强看懂了个别词语,想着回去问一下朋友,后来给忘了。要不是你说起,我还真的不知道一条普通的项链竟然还有那么丰富的寓意。” 张天伶说:“不是我记性好,只是因为对它印象深刻,当时我可是差点就买了它。” “那后来怎么没有买呢?” “这个……可能是因为我跟它没有缘分吧,物如其名,它注定要属于你,所以我当时虽然很喜欢它,但还是没有收为己有。” 凌柒罂“哈哈”笑了一声,对她的这种说法颇为赞同。自从她开始每个人都有自己被预定好的命运以后,对于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偶然现象已经觉得十分坦然。 或许真的有上帝,把每一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安排好了呢? 停了一会儿,凌柒罂见张天伶身上穿着熨帖的白色小礼服,姣好的身段被勾勒出来,如海藻般的长发垂在胸前,整个人耀眼得令人嫉妒发狂。 她笑笑说:“你可别跟我说你刚从诊室过来。” 张天伶拂了拂耳边的长发,露出光彩夺目的笑容:“被你猜中了,今天预约的病人比较多。” 凌柒罂点点头,张天伶又说:“你这是打算走了吗?不过去了?” 凌柒罂望了眼那边热闹非凡的景象,耸了耸肩说:“算了,这种好日子,上去了有人会不舒服,我也不想自讨没趣。” 张天伶笑道:“怎么这么说?” 凌柒罂佯装惊讶:“你不知道我跟新郎关系匪浅吗?” “那都是过去了,你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也许吧。 不过—— “不是每个人都认为这已经过去了,”她指指人群的方向,有些自嘲,“那里,基本上每个人都认为我是来砸场子的,见了我都跟防着狼一样,所以,我就当日行一善,积点阴德,安静待着吧。” 张天伶心里的好奇更重了。既然抱着这样的心态,那为什么还要来?她看着凌柒罂,对方并没有一丝失落的神情,反而是看向那个方向时,嘴角一直带着笑。 她笑什么? 张天伶目光带着探究,思忖了几秒,张天伶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凌柒罂说:“那可怎么办?我本来不打算来的,只是与小薇绍阳毕竟相识多年,这种日子不走这一遭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是我对他们的圈子并不熟,在这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寥寥无几,待在这里也是挺无聊的。柒罂,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多待一会儿?就当是陪我,只要半个小时就好了,我半个小时后也得赶回去上班。” 说完不等凌柒罂说什么,张天伶又说:“当然你要是实在有事要忙的话我也不能强人所难,顶多我走个过场就算了,反正人那么多,他们也不会注意到少了什么人。” 凌柒罂:“……” 好像曾经周彤这样形容过她:“凌柒罂,别看你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其实女孩子对你开口,你根本就不会抗拒,你其实是男胎女投吧?还是处处留情的那种渣男。” 凌柒罂跟在张天伶身后走向人群,想,她他妈-的果然就如周彤说的那样不会拒绝女人啊! 张天伶大概是照顾她的情绪,特意找了个比较偏的位置坐了下来,只是中间要去给两位新人送上祝福是必不可少的。 凌柒罂缩在一个角落里吃着水果,望着那边杨悠悠像个花蝴蝶一样满场乱窜,到底是不小心到了凌非的那一边,只见凌非一张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对杨悠悠说了什么,杨悠悠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第113章 这尊大佛 凌柒罂看着凌非一张一合的嘴,轻笑了一下。 虽然不知他说了什么,但是看杨悠悠那僵硬的脸色,估计是没说什么好听的吧? 凌非这个人,凌柒罂作为他的亲生妹妹,对他的了解不敢说透彻,但到底还是有点的。这个人在外人面前永远都会保持翩翩公子的形象,温和,大方,有礼,再加上几近爆表的高颜值,在这个社交圈子里面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但是此人极度腹黑,通常骂人都不用带脏字,还能不让旁边的人察觉。关于这一点,凌柒罂作为和他关系最密切的人,早就尝过了其中滋味。 也不知道杨悠悠今天是怎么惹到了这尊大佛。 再瞟一眼杨悠悠此时已经憋成猪肝色的神情,很莫名地,凌柒罂心里升起了一种淡淡的,名字叫同情的情绪。 那边张天伶站在一身黑色西装的黎维汀身边,陪着蒋母说笑着,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凌柒罂有点纠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进到这人堆里来? 正暗自哀叹着,正在给人敬酒的何绍阳忽然把视线朝她投过来,她默了默,对何绍阳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没错,是真诚的,虽然她依旧讨厌蒋薇,但是随着这一个笑容,好像很多事情都从眼里落下去了。 她整个人觉得轻松无比。 周彤百无聊赖地满场跑,猛然间看到凌柒罂缩在一个角落里正吃着水果,惊了许久,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拍她的肩膀。 “我靠,你真的来了啊?” 周彤瞪着眼睛,一副惊吓到的样子。凌柒罂觉得好笑,塞给她一个车厘子,说:“难不成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鬼不成?” 周彤嚼着水果,翻了她一个大白眼,说:“不是鬼还能是什么?哪个正常人能傻成你这样,前男人结婚还巴巴地跑来?还有,你这一身……凌柒罂,你确定你真的不是来捣乱的吗?” 凌柒罂耸耸肩,对周彤的鄙夷毫不在意。 周彤站了几秒又唉声叹气嚷嚷着无聊,蓦地一拍凌柒罂的肩膀说道:“真想看你闹婚礼啊,真他妈看着蒋薇那张脸不爽。” 凌柒罂闻言,笑了笑,说:“行了,都说新娘子是最漂亮的,你好歹看着人家今天结婚的份上留点口德吧。” 周彤奇怪地看着她:“你这女人,上面的男人分明是你前男友好吧,哪有你这么慷慨淡定的前任,站在这里看人家结婚还看得那么兴致勃勃的?” 凌柒罂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含着很多东西。她说:“什么慷慨不慷慨的,所谓慷慨呢是自己的东西分享出去的时候才叫慷慨,可是你哪只眼睛看到那人是我的了?我跟他现在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所以慷慨这个词儿用在我身上是不合适的。” 周彤听得直翻白眼:“算了,你慢慢讲你的大道理吧,我去我爸那边看看。” 凌柒罂吃下最后一个樱桃,肚子里装了太多的水果,有点撑。她拍拍手,看了看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人堆里的何绍阳一眼,兀自笑了笑。 后来不知怎么的,台上主持人开始扯一些段子。说来说去无非是说新郎新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命中既定的一对儿云云。 当年凌柒罂跟何绍阳那件事闹得挺大,在场其实许多人都知道她,只是毕竟她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大家能避着就避着,只是中间到底有多少不怀好意的视线曾经落在她身上,凌柒罂心里明白着。 此时这些人听到那主持人这么一说,似乎都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他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忽略掉那一段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的花事? 许多人听到这儿都下意识朝凌柒罂投过来嘲讽的目光,凌柒罂呢一律装作没看到,挑着喜欢的水果点心吃了个肚儿圆。 吃饱喝足正想撤,忽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重心不稳直接往旁边的的长台扑上去。台面上放了很多点心,凌柒罂尽管已经迅速偏了方向,用手撑了一下,但还是有一些餐碟被她扫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聚集过来,身边的陌生男士伸手欲将她扶起来,被凌柒罂轻轻挥开。“谢谢你,我自己可以。” 男子伸回手,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你真的OK吗?” 凌柒罂凌柒罂人刚站起来,听到这么一句关心的话有些感激,然而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男子就被一个女人拉走,那样子像是男子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很污秽一样。 凌柒罂心头被刺了一下,抬眼看过去,意外地看到何绍阳跟蒋薇站在舞台上正往这边看过来,主持人拿着话筒看到这情形也没了声音。 何绍阳蹙着眉,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左手被蒋薇紧紧攥住。 他扭头过去跟她说了什么,蒋薇本来幸灾乐祸的脸顿时一冷,伸出另一只手,双手将他拉住。 凌柒罂心头动了动。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脚崴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你了,你没事吧?”身后声音响起,凌柒罂咬着牙往杨悠悠瞪过去,对方正一脸歉然。杨悠悠的表情看着很无辜,估计也只有凌柒罂能看出来她眼底的那丝讽刺。 她悠悠站稳,随手拂了下腰上蹭到的奶油,右手小臂上划拉开一道四五公分长的伤口,是被桌上的烛台刮到的。 扫了一眼四周,宾客里面有些是何绍阳的同学,而他的同学基本上都认识凌柒罂,此时正看着她,眼里带着不解,或者怜悯,抑或者是嘲讽。 凌非站在很远的地方,见势正要走过来,凌柒罂投过去一个“没事”的眼神,舔了舔嘴唇,朝杨悠悠咧开了嘴:“没关系,意外常有嘛,总不能怪你穿了太高的高跟鞋。” 杨悠悠脸色一变,感觉众人的视线随着凌柒罂的话一下子都落到了她的鞋子上。 她个子矮,最介意别人拿自己的身高说事,今天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这个问题,特意穿了双十二公分的高跟鞋,此时被凌柒罂那么一提,好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她的鞋子上,进一步就是她的身高上。 第114章 她故意的 她面色微微扭曲地瞪着凌柒罂,干干地笑了下:“没事就好。 ”说完像是逃跑一般离开众人视线范围内。 凌柒罂危险地眯了眯眼,眼里流露出一抹算计的光。见众人已经散开,便悄悄地朝杨悠悠那边走过去。 杨悠悠正跟蒋薇抱怨,蒋薇被她母亲叫走,杨悠悠一个人站在那里,觉得口干,看到不远处的香槟塔便走了过去。 谁知刚走近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杨悠悠本身穿的鞋就高,被这么一推整个人就朝香槟塔倒过去,她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手却被一股力道往后一拽。她是没有倒地,但是香槟塔已经被她撞到,叠放好的香槟一杯一杯掉落在地上,砰砰发出一阵破碎声。 杨悠悠惊魂甫定地看着拽她的人,不是凌柒罂又是谁?反应过来刚刚就是凌柒罂推的她,杨悠悠怒极,抬起手就想往凌柒罂脸上甩去,岂料还抓着她另一只手的凌柒罂见状将她一扯,松了手,杨悠悠直接摔在了地上,被玻璃碎片扎到,痛苦地尖叫出声。 旁人已经聚拢过来。 凌柒罂居高临下地看着泪眼汪汪正瞪着她的杨悠悠,皱着眉说:“杨悠悠,我好心救你你居然还要打我?” 杨悠悠从发出那一声尖叫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众人的视线,随后凌柒罂拉她,她想动手打人,到被凌柒罂闪躲松手,她摔在地上,这一整个过程都被人看在眼里,此时凌柒罂一说,大家就都纷纷好奇地盯着地上的杨悠悠看。 杨悠悠气得直掉眼泪,指着凌柒罂骂道:“你这个贱人!” 凌柒罂耸耸肩,嗤笑道:“真是狗咬吕洞宾!” 蒋薇几步冲了过来,将地上的杨悠悠扶起,指着凌柒罂大怒道:“凌柒罂,你别太过分!悠悠一个女孩子,你怎么能对她下手?” 凌柒罂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很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下手了?她是一个女孩子不该受此大辱,那我就活该被你污蔑吗?” “你!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清楚!” “哦?我做了什么好事?会给我颁个好人奖么?” 看热闹的人本来对这件突发事件心存疑惑,一边看着那杨悠悠哭得带雨梨花,一边听着新娘子对着一个女人破口大骂,都诧异着原来蒋薇竟然还有这一面,此时却都被凌柒罂逗趣的语言弄得想发笑,却因为时机不对,都只能忍着。 蒋薇被凌柒罂的无赖气得浑身发抖,精致的妆容底下是一双发红的眼,两瓣微抖的唇。“你……你还要不要脸?你怎么能这么……这么……” 蒋薇大概是气得狠了,都开始语无伦次了,凌柒罂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挑挑眉,问道:“我怎么?” 杨悠悠见势,适时地哭喊出来:“你是故意推我的!” 周围窃窃的声音响起:“哇,玩这么大!这要是面朝地上扑下去不死也要毁容啊!” “没有吧,我看到这位小姐拉住她了呀……” “可是杨小姐说是她推的……” 杨悠悠哭得满脸泪花,手掌心里被玻璃渣子扎破了两个地方,鲜红的血混着香槟沾在了花纹繁复的地毯上。 蒋薇听到杨悠悠呼痛,这才想起来关心她的伤势,问道:“悠悠,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杨悠悠伏在她肩上,泣不成声。 “她……是故意的……” 蒋薇瞥见杨悠悠手上渗出的血液,气恼地一掌朝凌柒罂挥过去,被凌柒罂灵巧一躲,蒋薇扶着杨悠悠行动不便,只能恨恨瞪着她。 “凌柒罂!如果你今天是来闹事的话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黎维汀和凌非也闻声赶来,现场颇为狼藉,众多宾客围着凌柒罂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仔细听了两句才知道是凌柒罂推倒了杨悠悠。 凌柒罂此时倨傲地站在那里,盯着蒋薇盛妆又盛怒的脸,心平气和地说:“如果我不是来闹事呢?” “你……那我也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凌柒罂嗤了一声,说:“要我离开很简单,但是你这么污蔑我,我要是就这么离开了岂不是承认了是我推倒她的?杨悠悠,你说我推到你,证据在哪里?我的动机又是什么?” 杨悠悠一手掐着自己受伤的右手,闻言一双带雨梨花的婆娑泪眼立即瞪向凌柒罂,骂道:”凌柒罂你要不要脸?明明就是你故意推倒我的还跟我要证据?” “呵呵,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怎么可能不要脸?我要是不要脸的话就不会再在这里跟你讨论孰是孰非的问题。杨悠悠,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有权保持缄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你说我推你,总要说个缘由吧?场上人这么多我不推,非得推你干嘛?” “你……”杨悠悠本想说有监控录像,但是转念一想,凌柒罂嘴里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是因为她先动手在先,凌柒罂才会反手推回来,如果她真的要查看监控,那她暗地里使绊子的一幕也会被人看去…… 硬的不能只能来软的,杨悠悠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伤口呜呜哭泣,这一哭使得部分宾客看不下去,纷纷指责凌柒罂,说她也太不像话了。 黎维汀闷声看了一会儿,凌柒罂骄纵蛮横的个性在他和她共同的圈子里也是尽人皆知的,杨悠悠这么个哭法,对凌柒罂并没有什么利处。再者,凌柒罂一向不懂得给人留情面,在这种情况下态度强硬的那一个必定吃亏。 他温声开口安慰道:“杨小姐,别哭了,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蒋薇见他开口,并没有向着她们的意思,顿时怒了,指责道:“难道凌柒罂打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悠悠这委屈要闷声咽下?” 黎维汀眉头一跳,直勾勾盯着蒋薇,对方威胁的眼神也十分直白。 他皱了皱眉,说道:“也许只是误会,会场人来人往,兴许是别人不小心碰到了,”说着伸手指了一下身后的一名年轻宾客,继续说,“张先生不是也说了,看到柒罂拉住杨小姐了吗?” 第115章 当没看见 那张先生立即点头说:“是啊,我刚刚确实是看到这位小姐拉住了杨小姐来着,只是惯性太大,杨小姐还是摔倒了。 也许真的只是误会呢?” 杨悠悠立即尖叫道:“怎么可能是误会?凌柒罂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是不知道,怎么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一直静默的凌非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到极致,任谁都能听出他隐忍的怒意。他说:“既然你那么断定是我妹妹推倒的你,不妨我们就去调一下监控如何?” 凌柒罂扭头瞥了自家大哥一眼,因为他的无条件信任而觉得十分暖心。有势可仗有肩可依,凌柒罂底气就更加足了,冲着杨悠悠挑了一下眉,歪了歪嘴角,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悠悠噎了噎,啜泣着说不出话来。不是没什么可说,而是不敢说。平时虽然对凌柒罂百般挑衅,但是凌柒罂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过。真正惹毛了凌柒罂,可不只是背地里报复一下这么简单,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她一顿,凌柒罂也不是做不出来。 杨悠悠跟蒋薇交换了一下眼神,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其实蒋薇对杨悠悠的话也不是十分有信心,只是想借着这一件事让凌柒罂当众下不来台。看杨悠悠一听到调监控就无话可说,蒋薇心里也有了点底,底气便没那么足了。 两人的沉默令那些宾客看凌柒罂的眼神谅解了许多,蒋薇对黎维汀怒目而视,黎维汀只当没看见。 他说:“杨小姐的手一直在流血,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吧。” 见矛头大多已经掉转,蒋薇纵使有心再给凌柒罂难堪,但也有心无力,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带着杨悠悠去处理伤口。 蓦地她又扭过头来,目光含恨地瞪着凌柒罂,咬牙说道:“凌柒罂,你别以为今天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我会找你算账!” 凌柒罂依旧耸肩,语气一派轻松地说:“是吗,我真是好怕怕啊!” “……” 凌柒罂说完像是懒得再看她一眼,直接转过身,潇洒地走了,留下身后乱糟糟的一片。 蒋母站在何绍阳身边,看着那边的动静,危险地眯起了眼,眼里露出嗜血的光。 她捏着一个高脚酒杯,青筋暴起的手背以及狠力攥紧的五指像是把那酒杯的脚当成了凌柒罂纤细的脖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捏断它。 忽而她冷笑了一下,语气很轻,却充满了杀意:“凌柒罂,我早就警告过你离小薇远一点,你偏要削尖脑袋撞过来是吧?那你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耳力过人的何绍阳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朝自己的岳母看过来,将她脸上的狠意尽收眼底。 他看着凌柒罂离去的背影,一抹担忧爬上年轻却沉静的脸庞。 *** 不轻不重闹了一场,虽然并不在凌柒罂的预料中,但也着实令今天的婚礼“精彩”许多。 凌柒罂回眸最后看了眼正在站在十来米外看着这边动静的男人,两人的视线对上,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对方对她露出一个浅笑,是苦涩的,无奈的,也是释然的。 凌柒罂笑了一下,转过身。 这里没她什么事了。 她要送的祝福已经送到,要埋葬的事情也已经完全埋好了。 步履轻松地走出去,凌非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大门附近,她刚踏出去就听到凌非按了几声喇叭,犹豫几番,还是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凌非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上了车才淡淡地说:“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凌柒罂直接躺在后座,枕上沈多涵的腿,舒服地眯起了眼。“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来。” 睁开眼睛看到沈多涵正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她,凌柒罂叹了口气,伸手捂住沈多涵的眼睛,说:“姐姐,能不能不要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我很难堪的啊。” 沈多涵说:“你凌柒罂还会有觉得难堪的一天?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凌柒罂“哎哎”两声,不满了,抗拒地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这么细腻白皙的皮肤,你怎么能用那么粗糙的城墙来形容呢?好歹说跟水豆腐一样……” 凌柒罂扯不下去了,因为沈多涵在她脑门上稍稍用力地拍了一下,把她拍闭嘴了。 沈多涵这才说:“你本来可以不用来的,做什么非得来受一下蒋家母女的气?” 凌柒罂哀叹了一声,说:“本来我也没打算来的啊,谁知一回到公司就被委托给黎维汀送资料过来啊?后来吧,觉得反正相识一场,既然来都来了,去道声祝福也是应该的,谁知道她们竟然这么小气。” 沈多涵没有答话,倒是凌非在前面说:“维汀毕竟跟蒋家脱不了干系,你在天正的话多少会受到限制,柒罂,不如就来凌氏如何?” 凌柒罂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撩了撩头发,顾左右而言其他:“凌非,你不觉得你成天想让我进凌氏的意图太明显了吗?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凌非说:“我可以护你周全,老头子他不能再对你做什么。” 凌柒罂说:“我知道。” 凌非通过后视镜看她,却只能看到沈多涵的脸。沈多涵掀起眼皮与他对视着,良久苦涩地笑了一下,重新垂下了眼。 凌柒罂闭上眼睛,松松揽着沈多涵的腰,说:“但是凌非,我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你们别逼我,好不好?” 车厢里再无其他声音。 *** 张天伶从洗手间出来,听到旁人议论刚才发生的事情,震惊了许久,匆匆忙忙满场寻找凌柒罂的身影却毫无结果,抓住了陪在蒋母身边的黎维汀小声问:“维汀,你有没有看到柒罂?” 黎维汀说:“她已经走了。” 张天伶蹙眉:“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 黎维汀说:“发生了一点小矛盾,不过都解决了,你找柒罂有什么事吗?” 第116章 我的镜子 张天伶摇摇头,有些懊恼地说:“都怪我,要不是我坚持叫柒罂进来陪我,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把她叫进来又让她一个人待着,我以后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黎维汀恍然:“是你叫她进来的?” “是啊,刚才我在电梯前碰到她,本想着走个过场就回去的,所以就叫她进来等我一等,只是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是我对不起她。” 黎维汀皱眉:“这不关你的事,你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张天伶还是一脸忧虑,那边何绍阳徐徐走近,拉了黎维汀的手臂走向一旁。 黎维汀觉得诧异,何绍阳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在这种时候单独跟他说? 何绍阳将黎维汀拉至窗边站立,迟疑了良久,才说:“维汀,柒罂现在是不是在天正上班?” 黎维汀听到他提起凌柒罂,一时忍不住皱了眉,说:“是,不过,你问她做什么?”今天这种日子,他提起她,怎么说都不应该。 何绍阳却像是在犹豫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维汀,你提醒一下柒罂,让她最近多留心身边的事,凡事小心一些。” 黎维汀一颗心猛然悬了起来,看着何绍阳严肃的脸,对方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色。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何绍阳似乎很疲惫,捏着自己的眉心说:“我也说不准,但是,我总觉得阿姨……不,岳母好像对柒罂有什么计划,也许是我多虑了吧,不过,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黎维汀疑惑:“阿姨会对凌柒罂做什么?” “不知道,只是方才我看她看柒罂的眼神有些不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维汀,柒罂她现在在你的公司,我不知道你对她的看法是什么样的,但是柒罂是一个本性很善良的人,没什么城府,又不肯接受家里人的庇护,岳母要是想对她做什么事简直易如反掌,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多关注她一点,毕竟……毕竟当初不是我和小薇的话,她也不会遇到那么多事情……” 何绍阳后面的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他想说毕竟他们相识一场,但是好像这样的理由并不能称之为理由,黎维汀就算是要拒绝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黎维汀并没有任何微词,只垂下眼眸略微沉吟几声便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如果阿姨真的想有什么动作,我会拦着她的。” 何绍阳感激地说:“谢谢你。” 黎维汀说道:“如你所说,她毕竟是我公司的一员,也是凌非的妹妹,不管出于哪种原因,我都不能让阿姨对她怎么样,更何况,绍阳,你不觉得以你现在的立场,其实根本没有权利说这声谢谢吗?” 何绍阳一愣,苦笑了一声,说:“确实。” 张天伶问起他跟何绍阳私底下都聊了些什么,黎维汀盯着自己的姨母,蒋母正与几个年龄相当的妇女相谈甚欢,不见脸上有什么凌厉之色。他暗自想着,姨母是不是真的会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听到张天伶发问,黎维汀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谈了几句闲话。你什么时候回诊室?我这边也差不多了,顺便送你过去?” “好啊,我正好也待得有点无聊了。” *** 凌柒罂再一次见到了祁莲,还是在她的酒吧里。 本来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但是从香江大饭店出来之后竟然睡意全无,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四顾了一会儿,决定先不回去,下了凌非的车就来了这里。 祁莲依旧是那满场游走游刃有余的样子,一席红裙,风情万种。 她给凌柒罂递过来一支烟,忽然又收了回去,说:“我忘了,你不擅长。” 凌柒罂将那烟接了过来,不抽,只放在手上把玩:“不擅长的东西,都可以学。” 祁莲说:“有些东西你不应该接触。” “比如抽烟?” 祁莲抿嘴一笑,将凌柒罂手上的香烟拿了过来,自己给自己点上,很快吐出一口青烟,眯着眼睛,一双凤目里眼波似水。 “在我心里,像你这么干净纯粹的女人,不应该接触这种充满了人情世故的东西,不合适。” 凌柒罂讷讷重复了一遍:“干净?” 兀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凌柒罂笑得不无讽刺:“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我,可真是叫我……有点受宠若惊。” 祁莲轻轻摇着头,一脸世故地说:“柒罂,你该相信,你比绝大多数看着纯洁的女人要干净许多,至少你把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你不会去算计别人,因为你不屑。” 凌柒罂愣了半晌,被祁莲的话惊到。 眼神不自在地落到一旁,她有些倔强地说:“那是因为我没有必要算计。” 祁莲点点头:“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你干净的原因,因为你的心灵很澄澈。” 凌柒罂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自在的感觉更明显了。真是,祁莲干嘛要用这么煽情的语调跟她说话啊? 凌柒罂忽然对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却似乎对世事看得无比透彻的女人的经历很感兴趣。她摸摸自己的耳垂,有些好笑地问:“为什么说得好像你把全世界的人都看过了一样?祁莲,开这个酒吧以前你是做什么的?当然,你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过。” 祁莲却没有半分介意之色,将香烟放进嘴里,又拿出来,烟雾在某一瞬间迷了她们的眼。凌柒罂看到祁莲轻轻地笑,很浅的笑容,带着很浅的悲凉意味。 祁莲说:“我没什么不能说的,都只是一些往事罢了,对我现在的生活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柒罂,关于你的事情我听到过一些,你出身世家,但是不受宠爱,在这点上其实我跟你是相似的。” 凌柒罂目光里的好奇更甚,祁莲开始对自己的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她是一名孤儿,十三岁那年被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妇收养,却不知那养父原来是个强奸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第117章 我没什么 有一次差点被养父侵犯,被养母看到,非但没有追究养父的责任,还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从那以后养父对她的骚扰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只是养父是个吃软饭的,当着她养母的面不敢有所动作,但总也免不了碰上养母不在的时候。 十七岁那年,祁莲被养父强暴,状告养父无果,从家里出来流浪。 十九岁那年谈了一个对象,结果对方在她怀孕之后抽身离去,独自生下一个儿子的祁莲到了一家夜总会坐台。两年之后被一名富商包养,儿子却被富商的原配害死。 之后祁莲对富商一家展开了报复,富商因为贪污被揭发而入狱,富商原配也远走他乡。祁莲卖掉富商送给她的房产,盘下了这家濒临倒闭的酒吧,用自己的手腕和人脉把酒吧盘活过来,从此滨海市多了一个人称“莲姐”的背景神秘的女人。 凌柒罂深陷在祁莲令人叹惋又耸人听闻的故事里不可自拔,出神许久,才讷讷说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祁莲脸上并没有多少感伤,似乎刚刚所讲,都是别人的故事。听到凌柒罂的疑惑,她只微微笑了一下,手中的烟已经燃尽,被她按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 “因为你纯粹,我每次看到你,都会觉得如果我没有经历那些肮脏的事情的话,应该会活成你的样子。柒罂,你之于我,就像是一面镜子,我希望我的镜子永远都是干净的,明亮的,所以,我不喜欢看到你忧愁的样子,你值得被人精心呵护。” 凌柒罂咧咧嘴,说:“哎,你说得我真想哭啊。” 祁莲沉默地看着她。 凌柒罂垂了垂眼睛,语气很轻很轻,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她说:“要是他们也有这样的想法,我应该会很幸福吧?” 祁莲看她的眼神更哀婉了。 夜色渐渐降临,喧嚣的城市在轰轰烈烈又喧腾了一番之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夜色酒吧里歌声依旧。 祁莲早已离开,而凌柒罂还是坐在那个位置,时而趴在那里,时而点杯酒,小口小口地喝,喝一半留一半。 旁边擦酒杯的酒保在第六次给她递酒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句:“你还好吗?” 凌柒罂咧嘴,说:“你觉得我看着像不好的吗?我好得很。” 酒保有些羞赧,没有答话,低头继续擦着杯子。 杯子被擦得发亮,弧面映着凌柒罂含笑的脸,骄傲又寂寞。 老酒保走过来,推了推他,他侧了身子躲开了一下,看着老酒保油腔滑调地开始跟凌柒罂搭讪:“美女,一个人喝闷酒啊?” 凌柒罂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喝闷酒?” 老酒保见她如此自以为猜对了,兴致勃勃地在那边长篇大论起来:“我阅人无数啊,来到这里的,心里面装着什么我七七八八总能猜个准儿!”看着像是闲聊,语气却十分暧昧。 凌柒罂暗自皱了下眉,盯着老酒保饶有意味地看了几秒,就在老酒保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忽然嘴一咧,笑着说:“啧,那位小哥说话我听着比较舒服,让他过来吧。” 老酒保首轮失利,愣了一下,见凌柒罂脸上虽然笑着,但是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得干笑了一下,说:“美女,小孩子哪有我懂你心事?” 凌柒罂伸出食指摇了摇,说:“不,你不懂,小孩子的脸比老男人耐看。” 老酒保用暧昧的语气说:“可是,成熟的女人都喜欢成熟的男人。” “是吗,”凌柒罂脸上始终带着疏离又朦胧难测的笑,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充满玩味地说,“可是,我还小。” 老酒保终于没话说,灰溜溜地走开了,凌柒罂看着那年轻的酒保,忽然想秦天,也不知道那男孩在凌氏怎么样了。 凌柒罂响起当初把秦天介绍到凌氏时凌非那满脸见鬼的表情,忽然地想笑,嘴角弯了一下,那酒保忽然盯着她说:“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要喝太多酒吧?挺危险的。” 凌柒罂讶异了一下,觉得很有意思,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酒保看了她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会有很多心术不正的男人盯着你的,你看看西边角落里的那个穿黑皮衣的男人,他已经盯着你很久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女生们在酒吧里喝多了,就被那些人……总之,女孩子最好不要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喝酒。” 凌柒罂听他说了一串,心里觉得很温暖,脸上却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问:“可是按照你的工作性质,似乎并不应该管我这个客人的闲事,怎么,不怕祁莲炒了你?” 酒保支吾几声,似是怕自己真的做了凌柒罂忌讳的事,大多数女人来这里都是寻欢作乐的,被一个工作人员这么劝,难免会触碰到她们的雷区,只是…… “我知道你,我跟秦天认识,我听他说起过你。” 凌柒罂没想到个中还有这层原因,忍不住说道:“原来是这样。” “嗯,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女人,才好意劝你的,你可千万不要跟莲姐说啊。” 凌柒罂摸摸自己的脸颊,歪起一边嘴角,颇有些轻浮地问道:“我看着像是那种多嘴的女人吗?” 酒保赶紧说道:“当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觉得不是那你还瞎紧张什么?放心吧,我对你只有感激,没有恶意,不过,今天我心情不好,这酒我还是要喝的。”沉吟几声,又翻出来一个手机号码,说,“这样吧,要是我不小心喝醉了,你就帮我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来接我。” 酒保认认真真记下号码,又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她看起来是真的不好,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进来的这一段时间里越来越暗,脸上的笑容还在,但眼里的悲伤也越来越浓。 怎么会有人能把这两种情绪那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第118章 抱你出去 她摇摇头,说:“我还能怎么?我没什么,只是曾经爱的人跟别的女人结婚了而已。 唉,那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吧,我该喝一杯,庆祝这旧的终于去了。”说完,她一口将杯中的酒尽数喝了下去,然后酒杯往吧台上一搁,豪声道:“再来一杯!” 越来越嘈杂的音乐声中,凌柒罂盯着酒精里的世界,那些不想见到的人和不愿想起的事混在一起,逐渐由清晰变得朦胧。 *** 黎维汀掐着点到了酒吧,唐钧等人已经在那里了,见他进来,几个人笑着,说这个尽心尽责的表哥终于功成身退,把表妹顺利嫁出去了。 黎维汀笑骂了几句,唐钧推过来一杯果汁,说:“本来想让你自罚三杯的,但是看在你今天也忙了一场,待会儿还得孤家寡人开车回去的份上,放你一马。” 黎维汀笑笑,拍着唐钧的肩膀。 “下一个也该轮到你了吧维汀?”一哥们说到,另外两个人闻言也侧目。黎维汀跟张天伶在他们的圈子里面是出了名的一对,郎才女貌不说,关键是这一对是他们看着走过来的,张天伶跟黎维汀住在一起少说也有十多年了。 黎维汀只是沉默了一下,笑着说:“乱说什么?” “我哪里乱说了?你跟天伶也来来去去好多年了,你以为你还年轻啊还十八九岁啊?我没记错的话是天伶比你大两年吧?二十九了,女人一过了三十可就掉价了啊,赶紧趁年轻把人家娶回家去才是正经的,不能让人家把时间都浪费在了等待上。” 黎维汀忽然皱了眉,想到什么,他问:“在你们眼里我跟天伶是什么关系?” 那哥们儿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这话说的,你跟她是什么关系我们就看成是什么关系啊,哎,你可别跟我们说我们一直搞错了,还错了那么多年!” 黎维汀还是皱眉,想说什么,却听到那边迟来的成浩咋咋呼呼一路呼叫着过来,一群人顿时围着他热闹起来。 黎维汀望着那几个人失神,思绪还停留在自己与张天伶的关系上,忽然成浩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凑到黎维汀耳边急吼吼地说:“哎,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一个女人长得很像凌小姐,叫凌……凌什么来着?上次碰到的跟崔西一起的那个美女。” 黎维汀第一反应就是:“凌柒罂?” 成浩拍手:“对!好像是她,跟一个酒保拉扯在一起……喂,你去哪里?” 话没说完,黎维汀已经冲向了门外,成浩挠了挠后脑,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扇打开了又被重新合上的门,讷讷道,“还敢说你们不认识?” 黎维汀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包间门,往外面寻了一圈没看到人,正懊恼着打算回去找成浩问个清楚,在通往更共用洗手间的通道上见到了缠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女的一身军绿色夹克衫,长发散着,披在肩上,可不就是凌柒罂! 彼时小酒保正艰难地扶着喝得醉醺醺的凌柒罂,十分无措又无奈。已经没了自主能力的凌柒罂这个时候忽然发起了酒疯,抓着他的衣襟意识不清地胡言乱语一通,抓得他工作服都要散了。 “你幸福我就……” “姐姐,姐姐你还好吧?怎么样?难受的话就吐出来。” 凌柒罂眼睛半闭着,难受地皱着眉,眯着眼看了看扶着她的男人,咧了下嘴,说:“姐姐没事,姐姐怎么会有事,都跟你说了……我千杯不倒……额……” 酒保有些吃力地抚着凌柒罂,一脸地不知所措。准备拿手机打凌柒罂此前留给他的号码,却被凌柒罂一手挥过来,手机掉在地上。 酒保立即伸手去拿,但是手机很悲催地开不了机了。他急得额上冒汗,这个女人喝着喝着就失控了,酒量不好还把酒当开水一样喝,场上两个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此时一直在外面等着她出去。 现在手机也用不了,怎么办? 酒保扶着她,尝试着找她的手机,凌柒罂却抓住他的衣领,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难受,一会儿又开始胡言乱语,说,何绍阳,你幸福,我祝福你,你要是……要是…… 要是什么,半天也说不出来。 凌柒罂忽然一把挣脱了酒保的搀扶,摇摇晃晃着想往与卫生间相反的方向走。酒保一个不留神被凌柒罂的力道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见凌柒罂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摔倒了,急忙想站起来去扶她,却见一个迎面走来的高大男人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酒保愣了愣,赶上去想将凌柒罂扶回来,他也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身份,要是是那些打凌柒罂主意的男人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谁知对方反而挥开他的手,根本不给他接触到凌柒罂的机会。 “这位先生谢谢你啊,我表姐她喝醉了,我这儿正打算送她回家呢……”酒保想找个借口把凌柒罂救回来,谁知对方听到只是一蹙眉,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眉头皱得很明显。 对方清冷的声音说:“是啊,我倒是不知道凌柒罂还有个那么大的表弟。” 酒保一噎,有些被揭穿的尴尬。他说:“你跟她认识啊?” 黎维汀自然知道这男孩是本着什么意图去撒这个谎,因此也毫不见怪。他说:“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今晚谢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 酒保正说着,那边躲在男人怀里的凌柒罂忽然用力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说:“都别吵!我要喝酒……” 酒保有些想笑,那男人却用一种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说:“乖,回去再喝。” “我不要回去……” “好,那就不回去。”男人的声音依旧宠溺,酒保站在那里看得都发痴了。 只见那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动作轻柔地给凌柒罂擦着嘴,随后将凌柒罂扯着他衣领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中间凌柒罂略有挣扎,都被男人动作轻柔地拦下。 只听他用一种腻死人的声音说:“柒罂,别乱动,我抱你出去。” 凌柒罂却皱紧了眉,说:“何绍阳,你结婚,我祝福你……” 第119章 彻底走出 酒保看到男人的脸色明显变了变,抓住凌柒罂的手也松了开来。 “凌柒罂,你……”男人怔怔盯着凌柒罂的脸看着,许久都不曾动作,直到凌柒罂揪住他的衣领,十分难受的样子,细声嘟囔了声什么,男人这才动了动,将她横抱起来,走了出去。 酒保回到吧台,那一身皮衣的男人似乎正在找什么,见他出来,沉默了一下,问:“刚才那女人呢?” 酒保眼神有些闪烁,心想幸好凌柒罂已经被她朋友带走了,不然他可就真是不知道怎么带着凌柒罂躲避这个男人了。 这男人眼角有一道很深的疤,眼睛充满了戾气,看着就令人胆寒,总之不是好惹的类型。 *** 十二月份的滨海市今晚开始迎来第一股寒潮,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没了白天日照的余温,又有寒潮作祟,外面丝丝凉意入骨。 凌柒罂天生畏寒,黎维汀抱着她刚出了酒吧门她就躲在他怀里缩了起来,抓紧了他的衣襟,大约是以为揪住了被角,一直想往自己的身上扯。 黎维汀的衣领被她扯得变了形,奈何对方力道越来越大,黎维汀没办法,只能低下头对她说:“凌柒罂,你再扯我就打你!” 凌柒罂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像是困在密室里的洪水找到了倾泻口,立即说:“好冷。” 黎维汀叹了声,说:“我知道,待会儿到了车里就不冷了。” 说着加快了步伐,扛着个人又是拿钥匙又是开车门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身高腿长的凌柒罂放进了车里,腰还没直起来就被酒醉的女人揪住他的衣领不放。 他被迫弯着腰,下半身还在车外,上半身艰难地弓在车内,样子有些滑稽。 试着掰开她的手指,凌柒罂的手却像是长了倒勾一样牢牢攥住他的衣领,他又不舍得用力,只能被她这么抓着,十分无奈。 颇艰辛地在她的“禁锢”下坐进了车里,一手揽着她的后颈以免她摔倒,一手摸下去给她把座椅放低,凌柒罂有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黎维汀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狭小的车厢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黎维汀半压在凌柒罂身上,她还抓着他的衣领,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上,让他面上一阵一阵发热。 她的馨香混着酒气一起涌过来,有些洁癖的黎维汀既难以忍受又觉得有点享受,一时不知道到底是推开她还是……赶紧远离她。 盯着凌柒罂那微微开启的红唇,那抹绯色像是漩涡一样慢慢地将他吸进去。 最近倒是没有再做那个梦了,但是凌柒罂嘴唇的温度他似乎怎么都忘不掉。 他气息微微有些紊乱,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那抹殷红移开,试着喊了她两声:“凌柒罂,你松手,我送你回去。” “……” 他叹气,视线转了回来,刚想强行把她的手掰开,再任由她这样耗下去,他们两个都要筋疲力尽。 谁知凌柒罂已经挣开了眼睛,双瞳在车灯的照射下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黎维汀心里一动,喉头觉得发干,轻声叫了句:“凌柒罂……” 凌柒罂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眼神不甚清明,却因为那点迷茫显得她格外慵懒,像只冬日里趴在外面晒太阳的波斯猫,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她。 所以黎维汀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凌柒罂眼珠子转了转,迷茫却一丝也不少。 黎维汀说:“柒罂,绍阳跟小薇已经结婚了,你是不是也该从那段过去里彻底走出来了?” 凌柒罂茫然看着他,他又说:“今天绍阳都跟我说了,你们分手的原因。” 黎维汀只当凌柒罂已经完全醉了,所以说话也就没有顾忌了,平日里想说但是一看到她倔强的脸就说不出来的话,此时都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 他大拇指轻轻在她的脸颊摩擦,凌柒罂也出奇地听话,动都不动,半闭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被灯光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他说:“柒罂,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瞎子。以前是我有眼无珠,才会一直看不到你的好,一直给你带来屈辱和伤害。以后,我全都还给你,好不好?” “……黎维汀……”凌柒罂忽然呢喃了一声,口吃清晰。 黎维汀僵了一瞬,脸色变得十分僵硬,她竟然是醒着的? 那他刚刚说那些话的傻样不是被她全部看到了? 瞪着她呆滞了两秒,脑海里涌过万千思绪,一张脸红了又白,最后他叹了口气,才认命一般回应:“怎么了?” 算了,看到就看到了吧,本来有些话就是要对她说的。可是当他做好心理准备被她嘲讽一番的时候,凌柒罂张了张嘴,说:“黎维汀,我想吐。” “……” 黎维汀恨恨地瞪着她,低声吼了一句:“我说了那些话你竟然跟我说你想吐?凌柒罂,你有没有良心?” 凌柒罂三分茫然三分痛苦四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黎维汀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缓了缓,挣开她的禁锢,说:“要吐你就下车……” 结果凌柒罂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睡过去了的样子。 黎维汀再次:“……” 看着这磨人的妖孽恬静的睡脸,他有些头痛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高中时多次提出去凌家玩都被一脸仇大苦深的凌非一口否掉了,那时候凌非的原话是:家里养着一直妖精,不回去是生不如死,一回去就是生无可恋。 打算让她躺好,给她系上安全带,睡熟的凌柒罂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又躁动不安起来,双手胡乱地挥动,一掌挥在了正凑近了准备帮她系安全带的黎维汀……的脸…… 黎维汀黑着脸:“……” 顶着脸上的异样感将凌柒罂的手脚放好,凌柒罂还想动,被黎维汀压制住手脚,咬牙说道:“凌柒罂,你再动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凌柒罂当然是没有听到的,所以她不仅继续挥舞着不安分的双手,下一秒还弯起腰来,“呕”地一声,车里顿时一股难闻的混着酒精味的气味弥漫开来。 第120章 大开眼界 昏暗的灯光里,夹着寒潮带来的萧瑟,一道带着隔世仇恨的声音似是从牙缝挤出:“凌柒罂——” 凌柒罂在一片混沌中醒过来,只觉得自己的头不是自己的一般,疼得她简直像把脑袋给卸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一切的都是陌生的,蹭地一下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周围,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发现身上穿着一件男士的灰色纯棉睡衣,顿时整个人慌了起来。 脑海里细细碎碎闪过一些画面,但是拼凑不起来,她只记得自己在酒吧里喝酒,之后好像要去卫生间,最后……好像有谁抱着她一直走一直走。 因为身上陌生男士睡衣而慌得大脑短路的凌柒罂此时终于发现这被子上枕头间的清淡气息很熟悉,不知为何,一颗心悬着的心竟然渐渐安了下来。 她想起来了,抱着她的人是黎维汀。 虽然不知道黎维汀怎么会在那个时候那么巧地出现在那里,不过,好像他又救了她一次。 尽管这个男人一开始一直跟她对着干,给了她很多次难堪,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他已经救过她不止一次两次了。 脑子因为这个认知而空白成一片,她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发了会儿呆。 这个应该是黎维汀的卧室,枕头上,被子里全都是他清淡的气息。凌柒罂很有些焦躁不安,却见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落在她的脸庞,照进了她的心里。 有一种类似心悸的感觉,凌柒罂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却也深知有这种感觉不是什么好事。皱了皱眉,抚了抚胸口的位置,忽见桌角上放着一张照片,借着那缕阳光,她细细一看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张黎维汀与张天伶的合影。 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天生一对。 凌柒罂盯着那相片看了许久,叹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却找不到鞋子。 黎维汀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地上铺了一层质地良好的毯子,但凌柒罂依旧是不习惯光脚走路,踩在地毯上面总觉得别扭,脚趾头也不由得缩了起来。 刚迈出脚,门柄就转动了一下,凌柒罂站在那里看着外面应该是可以放轻了动作的人把门推开一条缝,眨了眨眼。 黎维汀本是想进房间拿点东西,不欲吵醒里面睡着的人,孰料一进去就看到一脸呆滞又蜷着脚趾的凌柒罂站在床前,背着阳光,身上穿着他的睡衣,尽管头发有些凌乱,还是美得不像话。 他又是一阵喉头发干,心底深处传来一阵难以压制住的渴望。 然而就像双脚在水底下晃来晃去的鸭子一样,黎维汀纵使内心的悸动快要破胸而出,表面却是平静的。他淡淡地对她说:“醒了?醒了就洗漱一下,等会儿下来吃早餐。” 黎维汀一手扶着门把手一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地……养眼,然而此时的凌柒罂并没有兴趣欣赏他,因为见到他身上那件跟她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睡衣时,凌柒罂从灵魂到肉体都在咆哮。 “黎维汀,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吧?” 黎维汀已经走进来,凌柒罂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以为他是要做什么,谁知黎维汀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走进了卫生间里,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新的洗漱工具和毛巾一边云淡风轻地对她说:“没有,我一直都一个人住。” 凌柒罂瞬间瞪圆了眼,气鼓鼓地却说不出话来,只狠狠瞪着他。 黎维汀将东西递给她,见她眼神含恨,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他哪里会不知道她想什么?不过是因为难得见到她这含羞带怒的模样,起了逗她的心思罢了。 凌柒罂见他不但没有一丝愧疚之色反而还笑了出来,顿时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问题了,看都被看光了还在乎什么脸面! “黎维汀你还有脸笑?” 黎维汀闻言笑得更欢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满脸戏谑道:“凌柒罂,你一直说我是瞎子,其实你才是吧?我这么英俊的脸你看不到?” 凌柒罂气得跳脚,光着脚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疼的却是自己。 她踉跄了两步稳下来,蜷着自己的脚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黎维汀你无耻!” 黎维汀眨了眨眼,又指着自己的嘴巴,绽开一个笑容,说:“这不是吗?” 凌柒罂气呼呼地瞪着他,一双眼睛都泛红了,模样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黎维汀见她真的动怒了,也不跟她开玩笑了,只说:“好了,赶紧进去洗漱吧,不给你换衣服,难道你想穿着你那身弄得全是呕吐物的衣服睡一个晚上?我都还没嫌弃你又脏又臭的,快点洗漱一下吧,臭死了。” 凌柒罂:“……” 能不能来道雷劈死他…… 看光了她竟然还敢嫌弃她臭…… 好屈辱啊…… 黎维汀转过身时说了句:“洗漱完了就下来吃早餐,杨妈一会儿就要赶回家去了,一直等着你呢,别耽误了人家。” 凌柒罂下意识回一句:“关我屁事……”忽然转念一想,说,“你不是说家里没其他人了?” 黎维汀回头冲她笑了一下,说:“我说什么你都信?凌柒罂,我还真是第一次发现你竟然还有这么单纯的一面。” 狠狠闭了闭眼:“……你可以滚出去了。” 然而没过几秒黎维汀又进来了,手上拿着一双男士拖鞋,弯腰放到她跟前,说:“家里没有女士鞋,你先将就一下吧。” 这下凌柒罂连叫他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搁在她这里是一样的,有一个人为自己事必躬亲,这种感觉……很好。 见她站着不动,黎维汀说:“想什么呢?怎么这么看着我?” 走神的凌柒罂这才回过神来,脸红了红,赶紧弯下腰垂下脑袋将鞋子穿上,随口应了句:“因为你今天特别丑。” 黎维汀:“……” 望着她走进卫生间的背影,黎维汀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蓦地嘴角又爬满笑意。 嗯,会害羞的凌柒罂。 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第121章 扳回一局 这一天是周六,凌柒罂理所当然地不用上班,再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被黎维汀要求帮忙看一份策划案。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凌柒罂彼时喝了一肚子粥,靠在沙发上撑得发慌,闻言翻了他一个白眼,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忙,我才没有精力去管你的闲事。” 黎维汀抱着手臂靠在书房门边,闻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凌柒罂,你知道拿人的手短吗?其实我昨晚本该可以忙完的,可是因为被人吐了一身……” “……”凌柒罂坐在那里闭了闭眼,又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声音,说:“好,我帮你!” 谁让她受惠于人,谁让她换洗下来的衣服还没有干!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总不能套着黎维汀的睡衣招摇过市吧? 以前凌柒罂一直觉得像品牌季度活动这种小事黎维汀不会过问,毕竟一份策划得经过好几个部门好几个总监层层把关,到了黎维汀那里的时候基本上看都不用看就可以直接签字了,倒是没有想到他会那么认真对待。 凌柒罂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看文件,黎维汀注意到这点,问她:“你肩膀怎么了?” 凌柒罂说:“大概是昨晚睡姿不好,有点酸痛。” 黎维汀当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瓶子递给她,凌柒罂一脸疑惑,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这是什么?” 黎维汀说:“是一种药酒,对付这种不算疑难杂症的疑难杂症非常有效。” 凌柒罂这才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跌打酒的味道,顿时皱紧了一张脸,苦哈哈地说:“怎么那么难闻?” 黎维汀说:“难闻是难闻了点,不过真的很有效,当然,我并不勉强你。” 凌柒罂没再说什么,拧开盖子就要把药酒往手上倒,手被黎维汀一把按住:“凌柒罂,你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棉签吗?” 凌柒罂:“……” 大概是流年不利,也可能是身边的人存在感太强烈,凌柒罂拧开瓶盖时手非常诡异地抖了一下。 “……”凌柒罂的内心。 黎维汀看着撒到他书桌上的散发着一股浓重药酒味道的几小滩液体,掀了掀眼皮,刚要说点什么,凌柒罂就抢着说话:“黎维汀你要是敢损我一句我就把药酒倒进你嘴巴里!” 黎维汀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这叫恼羞成怒么? “我只是想说,凌柒罂,你的眼角有……”黎维汀想了个文雅一点的说法,“有奇怪的东西。” 凌柒罂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现什么也没有,而黎维汀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她知道自己被耍,慢慢把手放下来,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黎维汀,有意思么?” “没意思,但是大中午的看多了文件会犯困,你刚好可以活跃一下气氛。” 凌柒罂深深吸气,又长长吐气,最后面无表情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人把我的衣服拿回来?” “这个点你让我上哪里找人?张叔平时一般不在这里,杨妈只有早上回过来做早餐搞卫生,你说我能找谁?” “……” “再说了,凭什么要我去帮你拿?那是你的衣服,又不是我弄脏的,帮你拿去洗已经是我仁慈了,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商人做亏本的买卖吧?” “……” 凌柒罂无语了半晌,默默地放弃了挣扎。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是没想过打电话叫人给她买新的送过来,但是让别人看到她穿着黎维汀的衣服待在黎维汀的家里,这种场面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犹豫几番还是放弃了。 然而士可忍孰不可忍,她在垂死前还是抱怨了一句:“黎维汀,你这么小气吧啦又婆婆妈妈的,以后一定讨不到老婆。” 黎维汀眯起眼睛看着她,歪起一边嘴角说:“那么巧,我也觉得你这么嚣张跋扈又毒舌犀利的,以后一定找不到老公。” “……”凌柒罂望天……花板长叹,既生凌何生汀?这人是上天派来克她的么? 这一天凌柒罂基本是在对黎维汀的腹诽以及对自己的自我厌弃中度过的,而黎维汀内心的复杂程度相比于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柒罂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郁闷了,支着脑袋坐在他对面看文件,时不时拿出笔来写写画画。 黎维汀在方智和宋立嘴里听到过他们对凌柒罂的交口称赞,说凌柒罂虽然平时看着很不靠谱,但对待工作是很认真的,刚来天正那段时间天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去。 尽管条件已经比别人优秀很多,却从不满足于已取得的成绩。明明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却不娇纵不软弱,黎维汀真不知道她的那些经历对她是一种伤害还是一种成全。 或许他得感谢命运对她的不公,才会让他遇到这么好的她。 黎维汀有些失神,看着她忘记了眨眼,直到凌柒罂抬起头来,对他露出那令他无比熟悉的含着一半揶揄一半嘲讽的表情,说:“怎么,突然觉得我很美?” 黎维汀愣了一愣,扯了扯嘴角,说:“凌柒罂,你哪里来的自信?” “在你盯着我傻看的眼神里。” 黎维汀:“……” 凌柒罂看着他凉嗖嗖的无言以对的表情,在心里对自己比了个V字,嗯,上午十一点半,成功扳回一局。 *** 下午衣服终于被人从干洗店送过来,凌柒罂穿上之后就迫不及待归心似箭马不停蹄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公寓,却发现里面的门没锁,从防护门就可以看到坐在地毯上正吃着橘子的沈多涵。 凌柒罂开了门走进去,沈多涵将手里的橘子递过来,凌柒罂摇摇头表示不吃,沈多涵就又把手收回去,撕下一瓣橘子往自己嘴里送。 凌柒罂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打量了十多秒才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多涵盯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美食节目,说:“我一大早就过来了,你昨晚去了哪里?” 第122章 外戚外戚 凌柒罂说在一个朋友家里过了一夜。 沈多涵下意识地皱眉,抬头看着她。凌柒罂咂巴一下嘴,说:“姐姐,我一个成年人了,能不能老用这种看问题少女的眼神看我啊?” 沈多涵一针见血地说:“然而我并不是担心你是跟一个男人过了一个晚上。” “……我看着那么没行情吗?” “你看着没心情。” “……” 凌柒罂大抵知道沈多涵接下来要说什么了,预见性地赶紧往房间溜进去,然而沈多涵还是没有放过她,在她身后说道:“柒罂,他们已经结婚了。” 凌柒罂终是停在门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后说:“我知道啊,所以我去祝福他们了啊。” 沈多涵跟见鬼一般地看着她,凌柒罂回过头来笑着说:“多涵,你还记得我们看过的一部电影吗?男主在女主走的时候对她说,千万不要回头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朝前走。” 沈多涵无言,她自然记得,那句话她昨晚才跟凌非说过。 千万不要回头看,无论发生什么事。 凌柒罂又说:“我没有回头看啊,我只是跟背后的一切挥个手道了个别,而你们都以为我回头看了。” 沈多涵满脸错愕地看着她,凌柒罂举起手来挥了挥,说:“就像这样子。” 沈多涵看着她的笑,自己却很想哭。 凌柒罂到底是放下了,现在轮到她了,她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一样,要么不顾一切地回头,要么潇洒地挥个手? 凌柒罂趴在了自己柔软的大床上,不久之后沈多涵走进来,在她旁边躺了下来,对她说:“柒罂,我这几天想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凌柒罂从被窝里转过脸来,问道:“你跟凌非吵架了么?” 沈多涵笑了笑,替凌柒罂把搭在脸上的发丝拨开,俨然一个慈爱的母亲呵护自己不懂事的小女儿。 她说:“是啊,我跟他吵架了,你就这么想吧。” 凌柒罂莫名其妙地说:“到底怎么了?” 沈多涵已经转过脸,过了很久很久才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凌柒罂看着她的后脑勺:“……” *** 回到公司上班,凌柒罂人还没走进办公室就觉得里面气氛怪怪的,同事们好像都一副探究的表情看着她,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方煜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柒罂姐,你回来了啊?几天不见,我觉得跟隔了半辈子一样。” 凌柒罂笑着说:“你这么会说话,是不是骗到了一堆小女朋友?” 方煜嘿嘿笑着:“哪儿能啊,我这么专情的一个人!” 凌柒罂只“切”了一声,随后打开电脑上了线,立即受到方煜发过来的消息,问她:“柒罂姐,上周五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凌柒罂莫名其妙,嗒嗒地快速给他回复过去:“什么怎么回事儿?” “就是那些照片啊,你等一下,我截图给你。” 凌柒罂依旧莫名,接着就收到了方煜发过来的截图,是她在香江大饭店被杨悠悠推倒在长桌上的那一幕。 她看着那图片皱紧了眉,那是她最狼狈的一面,侧腰撞在桌沿上,手撑着桌面,军绿色的衣服上还沾上了点奶油。 方煜的信息又发过来:“今天早上这些照片在公司里都传疯了,还有视频动图,不知道谁发上来的。柒罂姐,我听堂哥说那天你帮他给总经理送资料过去,怎么会发生了这种事?” 凌柒罂已经关掉了聊天界面,开口跟坐在前面的方煜说:“没什么,认真工作吧。” 之后她遇见营销办公室的一个同事,对方奇怪地看了她许久才问:“柒罂,听说你要辞职?” 凌柒罂头一次听说,“啊”了一声,睁着眼睛问:“你听谁说的?” “就是偶然间听说的,据说辞呈都打上去了,总经理没批。” “消息属实吗?” “保证属实。” 凌柒罂低眸沉思了一下,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一夕之间就“被辞职”了,郁闷了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碰上以前办公室的赵姐,对方见到她的第一件事竟然也是问起这个,凌柒罂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 凌柒罂咬着一根青菜叶子,眼睛睁得老大,赵姐凑近她,一脸神秘地说:“我是听我表妹说的。” 赵姐的表妹是黎维汀的秘书助理,消息来源一般比较可靠。 赵姐说:“据说十点多的时候凌氏的总助来过一趟,亲自递交了你的辞职信,不过总经理愣是没有批下来。我们都猜测你跟凌氏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后来一想,你也姓凌啊!” 凌柒罂“哦”了一声,赵姐满含期待地望着她,她却只顾着想,到底黎维汀是为什么不给批,还有,为什么凌非那边的人会跑来帮她辞职? 什么情况? 赵姐催促:“什么关系你倒是说啊?” 凌柒罂随口回:“哎,外戚外戚,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赵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饭后凌柒罂打了电话给凌非,凌非在那头气定神闲地说:“反正你待在天正是个小策划来凌氏也是策划,与其给别人打工还不如来给自己家人服务,也不枉我白疼你一场。” 凌柒罂吸着凉气,恨恨骂了句:“我是该感谢你这么疼我,疼得都敢私自插手我的 第123章 你回来吧 那头凌非刚挂了电话,还在为凌柒罂坚决不离职的态度头疼不已,沈多涵就推门走了进来,开门见山问道:“我听说你叫杨山去天正给柒罂辞职了?” 凌非两天没见到她,此时见到她竟然有种隔世的感觉。 “多涵,你回来吧?” “我在问你柒罂的事,你真的让她辞职?” 凌非皱着眉说:“蒋家人针对她的意图很明显,放出那些照片摆明了就是给她难堪,我还留她在那里受辱吗?我们凌家的宝贝怎么能让外人那么欺负?凌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沈多涵没什么情绪地说:“你问过她的意见吗?” “我是她大哥,需要问她什么意见?我是为她好,又不是害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柒罂跟蒋家母女斗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退缩过?她在外面受再多委屈都不会跟家里说,出了这样的事,你觉得她会愿意躲在你背后活着,当一个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吗?” 凌非沉默了。 听到凌柒罂在天正发生的那些事时,他只顾着愤怒和心疼了,根本就没想过凌柒罂会有什么想法,直接就命了杨山去天正,直到刚才凌柒罂打电话过来时他还没有缓过神来。此时听沈多涵那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 凌柒罂就是不愿意接受凌家的保护,才会独自出去经风历雨,顽强自处。 “柒罂就是那仙人掌,虽然本身很脆弱,但是她渴望用自己的一身刺,摆脱一切禁锢,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凌非没有再说话,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 晚上又加班到八点多,凌柒罂下班的时候看到对面主楼总经理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想了想,换了个方向。 黎维汀正在跟方智安排着事情,忽然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跟方智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着纳闷,这么晚了还有谁过来? “进来!” 待那人推门进来,黎维汀和方智都愣了愣,方智瞥了眼老板的神色,十分识趣地将文件夹塞进了公文包里,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撤了,总经理。” 黎维汀盯着凌柒罂刻意堆了笑意的脸,对方智颔了颔首。 方智一边往外走一边冲进来的凌柒罂暧昧的眨了眨眼,凌柒罂一头雾水,而方智已经闪出了办公室。 黎维汀盯着凌柒罂看了许久,神色有些复杂。 早上刚到公司就看到了公司内网里面流传着的照片,他立即找了人处理,可是处理结果还没反馈上来,凌氏的杨山就到了,开门见上地要求他批准凌柒罂的辞呈。 他能轻松拒绝一个杨山,但如果是凌柒罂本人来要求辞职的话,他却是没有理由阻挠的。 然而事实上凌柒罂并不是来说这件事的,她那天回去之后发现自己的项链不见了,找来找去一无所获,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黎维汀这里。 虽然那条项链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好歹跟了她两三年,那天听张天伶讲起它背后的寓意之后,就更加珍视它了。 可是往往越是珍惜的东西,越是留不住。 凌柒罂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对黎维汀开门见山地说:“我弄丢了条项链,从你家醒来就没了,当时没发现。你有看到吗?” 黎维汀听到她不是因为辞职的事而来,暗自松了口气,想到那条项链,他说:“那条项链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凌柒罂皱了皱眉,说:“那当然,不然我找来干什么?你就说你看没看到吧,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黎维汀说:“凌柒罂,就冲着你这求人的态度,我就可以不回答你。” 凌柒罂眼睛一亮,眼里带了希望和喜悦的光,兴奋地说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你有看到咯?” 黎维汀顿了顿,说:“真那么重要?” 凌柒罂不再跟他顶嘴,点头如捣蒜,说道:“是的,十分重要!” “为什么?” 凌柒罂一直等不到答案,急道:“黎维汀你他妈能不能别那么婆妈?看没看到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啊!” 黎维汀呵呵笑了一声,说:“你这急性子,真是不讨喜。我没留意到,回去以后帮你看看吧,可能是落在我家里的什么地方了。还是你自己过去找一趟?” 凌柒罂犹豫几番,还是作罢:“算了,你帮我找找吧,我就不过去了。很晚了,我先走了。” “等等,”黎维汀忽然想到什么,说,“刚好我有事去一趟天伶那里,顺便送你吧?” 凌柒罂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不提到张天伶还好,一提到张天伶她就会想起黎维汀卧室里的那张照片上异常般配的两人,对于一条正统的单身狗来说,打击还是很大的。 黎维汀却说:“反正顺路,就一起吧。” 凌柒罂还想拒绝,黎维汀一句话将她的念头掐死在了摇篮里:“凌柒罂,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矫情了?” 凌柒罂:“……” 事实证明凌柒罂受不了激将法,黎维汀这话一出来,她就没辙了。 跟着黎维汀走出去,进了总裁电梯,一起出了办公室,凌柒罂跟在黎维汀后面一直走到专用电梯门口,黎维汀忽然停下来,凌柒罂没有防备,直接撞到他的背上。 揉着鼻子,凌柒罂皱着眉:“干嘛突然停下来?” 黎维汀说:“凌柒罂,我应该跟你说过,这里是总裁专用电梯。” 凌柒罂点了点头,说:“这样啊,没关系,我不介意坐总裁专用电梯。” 黎维汀笑了笑,说:“要是被别人看到,你是要被扣工资的。” 凌柒罂哦了一哦,没下文了。 黎维汀正暗自叹着气,凌柒罂又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公司这种规定很不人性,总裁专用电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适合在社会主义讲究人人平等的天空底下存在,这很明显是给人分三六九等的象征,再者,”凌柒罂瞥了他一眼,嘴角含笑,一副揶揄的模样,说,“我人都上来了,难道你还想把我赶出去不成?要打架么我未必打不过你,退一步讲就算你能把我赶出去,我想丢人的也不是我。堂堂天正的总经理因为电梯的使用权跟一名女员工深夜大打出手,啧啧,如果我是报社记者的话一定会很喜欢这个话题的。” 第124章 被****了 黎维汀提起一口气又缓缓放下,木着一张脸看着她。 是他忘了,凌柒罂本来就不是会受这种公司的条条框框束缚的人,跟一个无赖理论,他真是吃饱了撑的。 凌柒罂露出得逞的笑意,拍了拍手转了个方向,靠在墙壁,肚子忽然发出“咕咕”的响声,她摸了摸肚子,“啧”了一声。 黎维汀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会工作到那么晚?” 凌柒罂哀声叹气:“还不是为了下一季度的品牌活动,总监既然要求我全程跟进这个东西,我总得把公司以前的活动内容都过一遍,这资料一看就看得忘记了时间。” 黎维汀说:“那有什么头绪了吗?” “最近中央是不是有到滨海视察的打算?” “是听到一点风声,不过一切都还没有确定。” 凌柒罂摸着下巴,眯着眼睛,低语道:“滨海市的城市形象推广活动从年初就实施了,这回中央领导下来视察这件事滨海政府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我们公司是滨海市的代表企业,如果能跟政府的城市形象推广结合在一起的话不担心没有人帮我们公司做宣传。” 凌柒罂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黎维汀,黎维汀脸上也渐渐露出一抹笑意,看着她,说:“看来宋立坚持把你挖到品牌管理部不是没有道理,在你之前可从来没有人敢跟我提起把公司品牌活动跟政府活动结合在一起,我还以为公司要放弃这一块了。” 凌柒罂:“听你的意思是你早就想到了?” 黎维汀:“也是今天才想到的,刚刚已经跟方智大致说了一下,既然你已经提起了,那么这件事就由你跟方智去推进吧,方智跟政府这一块打得比较热,明天他过去拜访的时候你要是手头上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去吧。” 凌柒罂默了默,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我能把刚刚的话收回来吗?其实我对这一次的品牌活动一点头绪都没有……” 黎维汀只用一种“你说呢”的眼神看着她。 凌柒罂忽然想起什么,说:“今天杨山过来帮我请辞,你为什么没批下来?” 黎维汀闻言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想辞职?” 凌柒罂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这是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会拒绝了,当初你可是逼着我离开的。” 黎维汀听到这话,想到当初对她做的事,心骤然抽痛了一下。 自己当初到底还对她做过多少蠢事? 隐藏好眼里的痛楚,黎维汀沉声说:“柒罂,对不起。” 凌柒罂愣了愣。 黎维汀看到她这惊诧的样子更觉痛心,抿禁了唇,说:“以前那些事,对不起。” 凌柒罂沉默,垂着眼睛不看他。 黎维汀见她这个样子,深知她别扭的性格,也不再说话。凌柒罂是这种人,别人对她不好,她能从容应对,反倒是别人对她好了,她会浑身不自在。 真是奇怪的性子。 ” 外面下起雨来,凌柒罂抱着手臂站在公司大门前等黎维汀开车出来。寒风一刮,她就瑟瑟发起抖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能源储备已经亮起了红灯。 中午因为饭菜不合胃口吃得草率,此时饿得都要胃痉挛了,可谓是饥寒交迫。 正想着晚餐是到小区楼下的小面馆解决还是回去泡面,黎维汀的车子就从地下停车场里开出来了。黑色的车子如闪电中划过的海燕,滑至她跟前时缓缓停下。 大门底下有几十级阶梯,也就是说凌柒罂到黎维汀车子的距离大概有七八米。 雨势虽然挺大,但凌柒罂不甚在意,此时她只一门子心思赶着回去洗个热水澡吃个热汤面,去一去身上的寒意。 迈开腿就要往雨里冲,那边的黎维汀已经推开车门下来,大长腿几步跨上来,脱了自己的外套撑开,将凌柒罂一把拉了过来,外套罩在两人头上,十分韩剧的场景。 凌柒罂站着不动,神情木然,直勾勾盯着黎维汀。 黎维汀往前跨了一步,见她没有动静,回过头看着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 “走吧,雨天天气冷,别发呆了,你身体底子差,别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又住进去。” 说着往回一步,重新将衣服罩在凌柒罂的头上。 凌柒罂依旧怔愣,被黎维汀半抱半推地带往台阶下的轿车。黎维汀衣服上清冽的气息让凌柒罂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直到了车上都没有舒缓过来,而黎维汀已经附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凌柒罂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 黎维汀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埋着头给她系好了安全带,方才直起身来拿过纸巾擦着自己被大雨打湿的羊毛衣和头发,凌柒罂这才发现,他的半边身子都湿了,而自己却只湿了衣角。 凌柒罂出神的看着他,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擦头发的动作很性感,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愣愣地看着,直到黎维汀说了一句:“我们先去吃饭吧?我饿了。” 凌柒罂没有防备也没有意识地说“好啊”,说完却一愣,黎维汀却已经将湿纸巾用一个纸袋子装好放在了一旁,启动了车子。 意识到自己被****了之后凌柒罂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那什么,一男一女独处果然会引起多巴胺分泌异常。 凌柒罂本想吃面,可是黎维汀将车子停在一间老字号的中餐馆时,凌柒罂闻到那股子炒肉的香味,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黎维汀轻车熟路地将她领到了一个隔间,一名看起来应该是饭店高层的男人走过来笑着跟他打招呼:“维汀,许久没见你来了。” 黎维汀略一颔首,客气道:“最近有些忙,应酬比较多。” 对方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难怪这两年天正集团的股价一路走红,有你这么一个优秀的总经理带领,可真是天正的福气。” “过奖了。”黎维汀为凌柒罂拉开一张椅子,对方正一本正经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个说话,那经理终于有空去看凌柒罂,眼睛亮了一下。 第125章 出现问题 “这位是维汀的女朋友吧?维汀,你早该带她过来的,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掖着藏着?” 凌柒罂保持着笑容,嘴角抽了抽,黎维汀笑道:“陈叔你就别打趣我了,她叫凌柒罂,是公司品牌部的副总监。 ” 被称为陈叔的男人也不见尴尬,露处恍然之色,眯着眼睛打量着凌柒罂,笑道:“是吗,你还是头一回带女孩子过来,我以为是你女朋友。凌小姐,不好意思了啊,我老陈一贯玩笑开习惯了,千万别见怪才是。” 凌柒罂客气地回:“您真是太客气了。” 陈叔呵呵笑了两声,对他们两人说:“也都这个点儿了,你们也该饿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又拍了拍黎维汀的肩膀,说,“有空常来啊。” 黎维汀颔首:“自然会的。” 陈叔笑着出去了,凌柒罂点了餐,对坐在对面的黎维汀说:“他是你朋友啊?” 黎维汀说:“是以前天正的品牌总监,我父亲以前的下属。” “天正的总监跑来开餐馆?”凌柒罂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天正对员工的待遇可是没话说的,能坐到总监这个位置,基本上没有人愿意自己退下来吧? “虽然我知道做餐饮这一行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是我还是很好奇他当初为什么会愿意放弃高薪跑来闯一条不明媚的道路?” 黎维汀抿了一口茶,淡淡地看着她说:“换一个人生方向一定要一个理由吗?” 凌柒罂耸耸肩:“也不是,但是人生的乐趣就在于八卦嘛。” 黎维汀笑了笑,将茶杯放下,瞥了她一眼。 “你倒是承认得干脆。其实陈叔跟我父亲、叔叔都是天正的开创者,只是我父亲去世以后,陈叔就无心商海了,退出公司没过两年就跟朋友涉足餐饮,这些年来也做得有声有色的。怎么,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小狗仔?” 凌柒罂咧了咧嘴,对于他给她的称谓也不反驳。“真是谢谢你啊。” 凌柒罂哦了一声,扭头随意看了一眼外面。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二楼靠窗出,看对面街道一清二楚。 对面两个相携而行的男女牢牢吸住凌柒罂的视线,连黎维汀跟她说话她都没有注意到。 她盯着那两道身影专注地看着,黎维汀起身接了个电话,凌柒罂看着那两人相携着走进了一家商场以后立即给已经回了凌宅的沈多涵打了个电话。 沈多涵似乎在看电视,凌柒罂假装无意地问起:“凌非回了?” 沈多涵说:“还没有。” “这么晚了还没回,公司有什么很忙的事情吗?” “听说是有临时会议,这会儿应该在开会吧,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就是随口问问。” 凌柒罂挂了电话,靠在墙壁上,满心疑惑。开会?怎么可能! 眉头不由自主又皱起,凌非从来没有跟一个女人走得这么近,并且是在瞒着沈多涵的情况下,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本来好好的心情被这么一个小插曲弄得有些不是滋味,吃法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频频被黎维汀提醒要吃菜。 黎维汀在又一次盯着她干扒白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说道:“凌柒罂,你吃饭也能吃得这么心不在焉的?” 凌柒罂从碗里面仰起脸来,看着他蹙眉不满的神情,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也没回答,想了一下忽然问:“黎维汀,你认识我大哥有些年了吧?你觉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黎维汀莫名其妙地说:“这个你作为他妹妹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凌柒罂不耐烦道:“哎我是问你的想法,别给我踢皮球。” “……” 黎维汀想了想,说:“凌非为人处世都无可挑剔,有能力有手段,在年纪相仿的人当中是我最敬佩的一个,我这么说你满意吗?” 凌柒罂说:“那你觉得他是个会始乱终弃的人吗?” 黎维汀好笑道:“凌柒罂,这样说你大哥真的没问题吗?你怀疑他什么不好?你怀疑他始乱终弃?” 凌柒罂“啧”了一声,撇了撇嘴。就知道在黎维汀这种最会打官腔的人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扯嘴皮的功夫倒是不容忽视。 转念一想,兴许自己真的是多虑了,凌非对沈多涵的感情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要有人跟她说凌非出轨,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一顿饭吃完,雨也已经停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黎维汀将凌柒罂送到小区门口,人刚要离开忽然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自己身边经过,起初没有留意,但是隐隐觉得这个人长得很眼熟。 他多看了两眼,想不出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一时也没太在意,复又看向凌柒罂上楼的方向,见她已经进了电梯便掉转车头准备回去。 然而一转眼却看到副驾上凌柒罂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黎维汀有些头疼,将车子熄了火,拿了她的手机准备给她送上去。 凌柒罂进了电梯按了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凌柒罂习惯性地靠在光滑的壁面上,脑海里还是凌非和那个陌生女人相携而去的画面。 兴许是因为太累,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得剧烈,她不由得伸手按了按,那即将合上的电梯门缝间忽然伸进了一只手,凌柒罂眼疾手快地按了开门键,见外面是一个戴着鸭舌帽,下巴微尖的中年男人。 男人进来以后什么话都没说,走进了电梯的最里面,站在凌柒罂身后一点的地方。 凌柒罂对这个人不甚在意,依旧想着凌非跟沈多涵之间的关系。 沈多涵跟凌非从高三开始谈恋爱,这么多年来虽然一直没有公开在一起,但是两个人的感情稳定,她也是清楚的。 只是这时间也拖得太久了,两个人都已经二十七了,换作别人可能孩子都会跑了,怎么这两个人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两天的表现还那么反常。 先是沈多涵跑来跟她一起住了两天,再是看到凌非和一个女子当街亲密互动,凌柒罂脑袋里乱得很,一边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一边又忍不住去猜测,凌非和沈多涵之间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第126章 柒罂出事 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习惯性地想靠在电梯上,忽然觉得后面的人动了一下,凌柒罂警觉地转过头去,眼睛的余光只来得及看到那男人眼角的疤,就被男人迅速伸过来的手一把揪住了头发,口鼻被一条白色手帕捂住。 她倏忽瞪大了眼,第一反应就是屏住呼吸,反手跟那男人扭打起来,提起脚往后踢过去。 那男人似乎是没有料到她身手那么好,勒住她的脖子往后踉跄了一步。 凌柒罂挣扎着在他的后颈狠狠抓了几下,喉咙忽然被男人一把掐住,本就屏息的凌柒罂剧烈挣扎几下之后已经处于缺氧状态,这么被掐住脖子更是控制不住猛吸了口气。 她还欲挣扎,无奈对方身高体壮,一双铜臂紧紧勒住她的肩膀,凌柒罂挣扎了许久,心里的恐慌还没来得及蔓延人就已经昏了过去。 戴鸭舌帽的男人将白手帕塞进口袋里,转过头看了眼那事先被破坏掉的监控摄像头,嘴角歪了一下,眼角的疤痕在那邪恶的笑容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邪魅。 电梯门到了二十四楼,却无人走出,电梯停了一下之后很快又往楼下行进。 黎维汀看着电梯的数字变成24以后,电梯箭头终于变成了向下。 手里攥着凌柒罂的手机,打开手机来看,屏保是一朵开得娇艳的姜花,黎维汀笑了笑,她真的那么喜欢姜花? 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他开车回家还需要将近一个小时,今天确实是有点晚了。 路上回来的时候凌柒罂还问起,这么晚了才去张天伶那里会不会她已经睡下了?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心里却想,张天伶睡不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没有真的要去找她。 他之所以撒了谎,只是因为今晚他在办公室看到凌柒罂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感,这才坚持把她送了回来。 当然,这女人似乎并不领情。 黎维汀无奈地笑笑,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撒谎,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嘴角笑意还没散去,手机忽然“盯”地响了一声,黎维汀随手打开,见是方智发过来的短信,料想是晚上让他去查关于凌柒罂那些照片在公司内网里出现那件事情有了结果。 短信界面一打开,入眼的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黎维汀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名字,电梯门就打开了。里面跨出来一个人,黎维汀看着手机走进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男人身上扛着个人,顿时猛地抬起了头。 待看清那被人扛在肩上的人是谁时,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恐慌感袭了上来,他一手挥过去,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早已看清楚他,一把将肩上的凌柒罂甩向他便夺门而出。 黎维汀满眼杀气地将凌柒罂一把接住,防止她摔在地上,整个人却被凌柒罂的重量和惯性压得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猛地撞在了电梯墙壁上。 待站稳后他才有空去看那张皇逃窜的男人,那人却早没了踪影。 他抱着凌柒罂半跪下来,电梯门合上,他却无暇顾及,只慌张地一下又一下拍着凌柒罂的脸,颤声喊道:“柒罂,柒罂你醒醒!” 凌柒罂双目紧闭,身体软搭搭地躺在他怀里,像是没有了生气的布娃娃。黎维汀心中巨大的恐慌开始蔓延,右手抚上她的脸颊,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虽然呼吸有些急促,但是脸色还算正常。 他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伸手按了电梯键,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匆匆往外赶去。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说凌柒罂只是吸入了些迷药,很快就会醒过来。 黎维汀这才安下心来,坐在凌柒罂的床边,有些后怕地摸着她的脸。 真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他刚好给她送手机上去,凌柒罂会遇到什么事。 想到那个男人,黎维汀眯了眯眼,欲拿出手机打电话,忽然想起方智发过来的他没来得及看的短信。 信息页面重新被打开,入眼的信息却令他触目惊心。 方智的结果写得很详细,细得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尖刺在他的心脏上。 原来这件事真的跟姨母有关,何绍阳说得没错,姨母打算对凌柒罂出手。 根据方智的调查结果,公司内网里面流传的照片是经人事部一名女员工的手传出来的,那女员工被揪出来之后对这件事情矢口否认,甚至宁愿辞职也不肯承认一星半点信息。 方智私底下找了人去调查那名女员工的背景,才发现原来那女员工尽管学历和能力都不突出,但是也在天正激烈的竞争机制下安然度过了三年,这与她当初进来的背景脱不了干系。 原来那女员工的母亲与姨母是故交,能进来天正,也正是因为有姨母的引荐。 黎维汀默默地熄了手机屏幕,看着凌柒罂的睡颜却半天没有反应,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脑海里像是有许多东西混在了一起,乱七八糟搅成一团,让他所有的思绪都不得清明,仿若陷进了一片混沌里,茫茫然而找不到方向。 真的是姨母。 黎维汀忍不住低下头去,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英气的眉紧紧拧起,手背青筋渐现。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真的确定了这些事情的时候,真相对他的冲击还是大得他措手不及。 之所以让方智亲自去查这件事,就是因为他早在心里对姨母心生猜疑。姨母对凌柒罂的怨恨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一星半点。她本就是锱铢必较的人,这些年来黎维汀没少在她那里听到她对凌柒罂种种恶毒的咒骂。 只是……只是母亲自幼与妹妹相依为命,自母亲死后,这世上唯一与母亲还有点关系的人就是姨母了。他从小在姨母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对她虽然不算依赖,但好歹有七八分敬重。 可是事到如今,姨母竟然对凌柒罂下手,他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第127章 柒罂别怕 他重新抬起头来,凌柒罂依旧紧闭着双眼,睡得不知世事。 黎维汀有一瞬间竟然卑鄙地觉得,她这样真是幸福,什么都不用想。 只是她这一刻的宁静是饱经伤害换来的,没有哪一个人会愿意用这样的代价来换。黎维汀帮她拨了拨头发,手顺势停在了她的脸上。 明明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女人,却总是受到那么多伤害,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是了,曾经他也是给她施与伤害的那一个,他说过要补偿她的。 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凝神看着凌柒罂的脸,许久,声音轻而坚定地说:“柒罂,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不管对方是谁。”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忽然不安地扭动了几下,黎维汀刚抓住她的手她就一下子坐了起来,剧烈喘息着,一脸的惊恐。 黎维汀立即抱住她,凌柒罂却反应十分激烈,手脚并用地要推他,喉咙里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不要,你走开……” “Ryan,helpme……help……”凌柒罂中英文夹杂着说了一通,黎维汀听到那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将她抱得更紧,尽量放低了语气安抚她。 “柒罂,柒罂,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凌柒罂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在电梯的遭遇,一颗心陡然又悬了起来,伸手就要推开抱着自己的人。 “放开我!” 她赫然拔高了音量,双手用力挣扎着,耳旁却传来黎维汀低沉的声音:“柒罂,是我,你别怕,我在这里。” 好听的声线和熟悉的清香让凌柒罂一瞬间安静下来,整个人像是瘫软在黎维汀的怀里,静静的,不想动一下。 黎维汀继续说:“柒罂,都没事了,谁也不能伤害你,不要怕。” 黎维汀喁喁安慰,怀里的人静了半晌,静得他有些心疼。 手探上她的脸颊,对方也没有动静,黎维汀忍不住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说:“柒罂,我会找出那个人,把他带到你面前来。” 凌柒罂像是终于缓过神一般,脸埋在他的胸膛,闷声说:“黎维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那时候……” 黎维汀说:“你的手机落在我车里了,我给你送上去,在电梯里遇到了你,当时你已经昏迷了。” “那个人他……” “跑了。” “……是吗。”凌柒罂停了停,在他怀里动了动,说,“黎维汀,就一会儿,借我靠一会儿。” 黎维汀没说话,又把她抱紧几分。 黎维汀垂着眼睛,想问她Ryan是谁,可是他问不出口。 迷药的药效不会持续很久,然而凌柒罂虽然神智已经恢复,身上却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靠在黎维汀怀里浑浑噩噩又昏睡过去,十多分钟后再次清醒过来,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觉得十分心悸,她真是恨死了这种味道。 黎维汀这时轻声喊了一句:“柒罂,你还醒着吗?” 凌柒罂这才意识到,黎维汀喊的是她的名字,是“柒罂”,而不是咬牙切齿又带着冷意的“凌柒罂”。 那低柔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是带了魔力的手指,在她的心弦上轻轻拨动,心跳逐渐变得快速而混乱。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黎维汀的怀抱很暖,待在他怀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所以她自私地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静静睁着眼睛,伏在他的温暖的怀抱里。 不管怎么样,她想享受这一刻的宁静,虽然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可能属于她。 黎维汀的手慢慢地抚上来,凌柒罂先是愣了一瞬,随后闭上了眼睛,任由黎维汀的指腹在她脸颊轻轻摩擦。 后半夜黎维汀将凌柒罂送到公寓门口。 凌柒罂对那电梯还心有余悸,等电梯的时候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小小的电子屏,目光呆滞又透着一股紧张。 黎维汀看了几秒,说:“凌柒罂,不如这几天你先不要自己一个人住了,那个男人没找到以前你都是危险的。” 凌柒罂迟疑了一下,忽然自我嘲笑道:“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有预谋的,那我不管是躲到哪里都没有用的。” 黎维汀皱眉:“如果有人跟你一起住的话他就不会那么猖狂,这几天你还是先回家去住,不要逞能。” 凌柒罂犹豫了一下,说:“那个人你有把握找到吗?难道找不到我就要一辈子这样躲起来?” 黎维汀看着她黑亮的眼睛,迟疑了两秒。 他不是没有把握找到那个人,只是他没有把握是不是真的能把真相告诉凌柒罂。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起来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应该是姨母的下属,或者说是曾经的下属,他眼角的那道疤是在一场斗殴中留下的,而那次斗殴事件的起因就是因为黎维汀玩********的手不小心弄伤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家长脾气比较急,上来揪住黎维汀的衣领就想教训人,那时姨母就和蒋薇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跟他母亲聊天,姨母的保镖见状上来,没说几句话就跟小女孩的家长扭打起来。 那道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现在基本上能确定那个人是姨母派来的,他要是把那个人交代了出来,势必也会牵扯上姨母和小薇。他知道姨母和凌柒罂之间的隔阂早就存在,但是他不想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加深了。 一来是他知道凌柒罂有仇必报的性子,姨母买凶算计她这件事要是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找姨母算账。他希望能够通过他的力量将姨母对凌柒罂的怨恨化解掉,不必让两个人正面交锋,斗个两败俱伤。 凌柒罂暂时还没有这个实力与姨母抗衡。 另外一点,算是他的私心吧,毕竟凌柒罂已经明确说过,对于她来说,他和姨母没有区别。 他说过他要证明,但是这件事要是被凌柒罂知道了,指不定会连他一起排斥,那么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更远了。 第128章 似水无痕 两个人之间如果再生事端,横亘在他们跟前的距离,他就更加没有把握越过去。 而现在他该烦恼的不应该是这种问题才对,因为摆在他面前的,还有更棘手的问题。 他认真地看着凌柒罂,说:“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找到他,但是只要你愿意,我有把握保证你的安全。” 凌柒罂怔了怔,默默地看着他的眼睛。 黎维汀心里微动,刚要说话,电梯门打开,凌柒罂已经扭过头去,看了眼那电梯,忽然说:“黎维汀,我不想回家。” “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由不得你想不想。” 凌柒罂没再看他,只是坚持说:“我不想回家。” 黎维汀满脸不赞同,跟着她走进电梯里,凌柒罂伸手去按电梯键,被黎维汀一手覆住。他说:“凌柒罂,你给我一个理由,你明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很危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凌柒罂闻言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忽而气愤地一把挥开他挡在电梯键前的手,粗鲁地按下了24楼的按钮,厉声对黎维汀说:“黎维汀,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能干涉我的事情!我还不需要你来管!” 黎维汀被她这忽如其来的怒火弄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她紧抿的唇看了许久,电梯已经徐徐向上,数字由1跳转成9。 夜半的电梯里很安静,凌柒罂看着电子屏,黎维汀看着她。 电梯在24楼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却无人有所动静。 电梯门再次关上,被黎维汀眼疾手快地按住开门键,看向凌柒罂,凌柒罂依旧看着那电子显示屏。 黎维汀叹了口气,说:“凌柒罂,到了。” 凌柒罂扭过头来,看着他,黎维汀这才发现,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 心头狠狠震了震,黎维汀有些失措地低声喊她:“凌柒罂,你……” 凌柒罂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往下弯了弯,黎维汀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委屈的样子。 她哽着声音说:“黎维汀,我不想回家,是因为那个家我回不了……” 黎维汀皱眉,他听不懂她的话:“什么意思?” 那是她的哥哥姐姐,看得出来凌非和沈多涵对她爱护有加,为什么她会说那个家她回不了? 凌柒罂的眼泪刷地一下淌了下来,他看得心里一阵一阵被揪过一般的疼。他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他心疼她的泪,所以他松了按住电梯键的手,想上前安慰她,然而凌柒罂却忽然一把推开了他往外面走去,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门,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黎维汀紧随其后,在门边一把将她拉住,追问道:“柒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说那个家你回不了?你哥哥姐姐他们……” “因为凌卫东昨晚来了滨海市,现在就在凌家大宅里,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凌柒罂一把挥开他的手,低低吼了一句,说完转身又想往自己的房间走,手臂却再次被黎维汀一把抓住。她急得大喊:“我都说了我不可能回去,你还想怎么样?只要有那个人在的地方就永远不可能有我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你明不明白?黎维汀,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不拿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的怪物,我不是不害怕,我只是……我只是……” 眼泪又刷刷地流下来,她垂下脑袋,闭着眼睛说:“我只是回不去,那种感觉你明白吗?我一直以为那里是我的家,是我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可是……那里始终容不下我……所以你不要再用这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任性,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我只是……” 黎维汀不等她再说,一把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别说了,柒罂。” 然而埋在他怀里,眼泪渗进他衣服里的女人还是一直一直摇着头,哽着声音说:“我不是怪物……我不是不想回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样跟你说话。” 黎维汀将下巴抵在凌柒罂的头顶,皱着眉,满脸的心疼。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对自己的父亲都多深的恐惧和多深的怨恨呢?凌柒罂现在这么敏感的性格,可都是拜那段极端的经历所赐。 凌柒罂许久没有说话,久到黎维汀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然而凌柒罂在他怀里忽然轻笑了声:“你道什么歉呢?这又不关你的事。”说着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黎维汀仍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而她似乎已经整顿好了自己的情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用手背擦了下脸,有些自嘲地说:“今天丢人可真是丢大发了。” 说完她转过身,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边说:“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就在这里将就着休息一下吧,等天亮了再走,就当是我谢谢你昨晚救了我,我勉强把床借给你用一下。” 语气好像很轻松的样子,而黎维汀却听地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她就是这样,明明难受得要死,却总是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很傻。 他跟着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除了张天伶蒋薇以外的女孩子的房间,没有想象中的整洁,但也不算凌乱。 凌柒罂大约也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床和被褥挑的都是上好的牌子和用料,只是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以及一个看着有些累赘的巨大的书架,立在窗边显得有些突兀。 凌柒罂已经迅速调整好状态,似乎刚才的失态只是人的幻像,除了她仍旧湿润泛红的眼睛和鼻尖,其他一切似水无痕。 然而笑得再灿烂也掩不住她微微的鼻音。 她哑着声音说道:“很晚了,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你也不至于折腾到现在,我知道你日理万机,这个点了还让你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去的话怎么都显得我没人性,所以为了你的身体我的良心,你将就一下吧。如果要洗漱的话柜子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只是没有适合你的衣服。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我的睡衣。” 第129章 八块腹肌 凌柒罂指了指窗边的榻榻米,黎维汀皱眉,这么小的地方能睡吗? 凌柒罂看出他的思虑,说:“我有时候晚上听音乐睡着了也会在榻榻米上趟一个晚上,没什么奇怪的。 ” 黎维汀看了她两眼,没再说什么,进了卫生间洗漱。 凌柒罂站在那里看着那扇合上的洗浴室的门合上,方才跟脱了力一般靠在身后的书架上,肩膀耷拉下来,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迅速坠落,像是一层坚硬的壳剥落。 垂在身侧的手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眼角再一次泛起湿意,她倏忽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冷光管发出的温和的光此时异常地刺眼,她却眯着眼睛一直盯着光管看,看得眼睛发疼,闭上也还是有长长一条阴影。 凌卫东来了滨海市,凌卫东说想见她。 呵呵,有什么好见的呢? 良久之后凌柒罂到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宽大的T恤,是她去南方一个小城旅游的时候买来的纪念品。当时因为对男生的T恤总有种莫名的情结,所以买了一件。 她虽然身高腿长,穿衣服的尺码却并不大,这件T恤当时为了追求宽松效果特意买大了两号,但是黎维汀身量明显高得超过了需要,应该也穿不上。 犹豫了一下,还是又翻出一条宽大的棉质运动裤一起拿到洗浴室,敲了敲门,里面的水声停了一下。 “什么事?”黎维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凌柒罂说:“我找了件比较宽大的衣服,你看看能不能穿吧。” “穿你的衣服?” “你要是想穿着衬衫和西裤睡觉,我也是无所谓的,反正难受的不是我。衣服我给你放门外了。”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没指望他真的会穿。 凌柒罂放下衣服便折回去拿毯子。屋子里暖气足,她平时躺在榻榻米上只盖一条薄毯就足够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总是觉得格外地冷。 毯子铺好,她盘着腿坐在上面发呆,洗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刷地一下打开,凌柒罂转过头去,跟木头一样僵了一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呆愣半晌之后蓦地很不厚道地撇过头笑了起来,大概是觉得好像笑也不太应该,忍了忍,扭过头来想跟他说点什么,然而视线一落到他身上就又绷不住了,赶紧把头扭了过去。 如此几番之后站在卫生间门口已经黑了脸的黎维汀终于咬着牙爆发了:“凌柒罂,你笑够了吗?” “对……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不笑了……噗……黎维汀你穿着一身好妖娆……” 她想过这衣服穿在黎维汀身上可能会有些偏小,但是没想到到能小到这种程度,最要命的是,明明小成这个样子黎维汀却还是穿了出来。 黎维汀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然而凌柒罂还是忍不住发笑,憋得一张脸通红,肩膀不住地抖动,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从榻榻米上爬起来穿了鞋子赶紧往客厅走出去。 她再待在这里就算不会憋成内伤也会笑出内伤的。 在外面喝了半杯水缓了缓,又给黎维汀倒了杯开水走进来,黎维汀已经在榻榻米上坐了下来。 凌柒罂绷着一张脸将水杯递过去,看见黎维汀腹部即使隔着布料也能看到的分明的线条,忍不住问了句:“黎维汀,你有几块腹肌?” 黎维汀瞥了她一眼,明明是有些不满的眼神,但是在凌柒罂眼里却变成受了委屈的小媳妇那般可怜的模样,脑海里一瞬间自动将黎维汀与那含羞带怯的小媳妇拼凑在一起,那令人不忍直视的画面非常鲜活地浮现在眼前,凌柒罂忍不住又“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黎维汀本正伸手接水杯,被她这么突兀的一笑,顿时恼了,咬牙瞪着她低吼道:“凌柒罂,你有完没完?” 凌柒罂哈哈大笑起来,不怕死地说:“我也想完啊,你以为我这样憋着容易啊?可是你这样子真的是太妖娆了……啊,不是,是太性感……”见黎维汀高高扬起了手,一副她再说一句就不客气的模样,凌柒罂赶紧换了个说法。 黎维汀翻了个白眼,举起杯子喝了口水,凌柒罂瞄着他腹间的线条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六块?还是八块?黎维汀,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身材这么好,平时没少去健身房吧?” 黎维汀抬起眼来,见凌柒罂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有些红肿,但是悲伤已经不见了踪影。 黎维汀微不可觉地勾唇一笑,她笑得灿烂,他总算也没有白牺牲。只要能看到她脸上绽开笑容,穿一下女人的衣服又算什么? 凌柒罂还色眯眯地盯着他的胸口看,黎维汀单手推了推她的脑门,一脸嫌弃地说:“少丢人了,一个女孩子家盯着男人这么赤-裸裸地看像什么样子?” 凌柒罂哼了哼,不屑地说:“多少男人脱光给我看我还不乐意看呢。” “哦?那些男人其实都拿你当男人看才会这样吧?”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瞎啊?我这么个标致的大美女都看不到!” 黎维汀轻摇头,过了几秒说:“凌柒罂,你这个样子也能算个女人?” 凌柒罂抿着嘴唇,皮笑肉不笑地眯着眼睛说:“黎维汀,你再说一遍?” “呵呵。” 黎维汀看了看她身后的大床,说:“你也快点洗漱一下睡觉吧,天亮还要上班,我没有给你放假的打算。” 凌柒罂翻了个白眼,见他在榻榻米上躺了下来,轻皱了下眉,说:“不是说让你睡床吗?你长得这么高睡在这里怎么会睡得着?” 黎维汀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她说道:“我一个大男人睡哪里不行?倒是你,体质那么差,稍微受点凉就感冒发烧住个院的,没事不要老跑来这里睡,一个人住孤孤单单的,不舒服了没有照顾得了你,生了病还是自己难受。” 凌柒罂听完他长长的一句话,嘴巴像是被缝上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第130章 还有多远 黎维汀与她对视良久,见她虽然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却好像进不去她的眼睛里。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她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叫Ryan的男人。 张嘴想问,凌柒罂已经收回了视线,一边转身一边说:“随你吧,反正你别说我狼心狗肺就行。” 声音还是那种声音,语气却完全变了。 黎维汀沉默地看着她进了洗浴室,转过身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开方智发过来的那条短信反复看了两遍,眼眸越来越暗。 凌柒罂,我们的距离还有多远? 凌柒罂泡在浴缸里,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黎维汀说那句话时的模样。 “你体质那么差,稍微受点凉就感冒发烧住个院的,没事不要老跑来这里睡,一个人住孤孤单单的,不舒服了没有照顾得了你,生了病还是自己难受。” 曾经Ryan也说过:“Seven,你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明明身体素质那么差还喜欢躺在地板上,生了病还是自己难受。” 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很像,像得她总是有那么一瞬间会分不清楚他们两个。 她在那一瞬间甚至怀疑,黎维汀是不是Ryan用另外一个身份来找她了,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么相似的话来? 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忽然瞥见手臂上色浅却长的疤痕,在手臂内侧,别人一般不容易看到。跟她的脆弱一样,伤口自己能够看到就够了,不需要展示给别人看,可是外面这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把她所有的悲伤和脆弱尽收眼底。 她从最初的恐慌和逃避,到现在忍不住依赖他的怀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麻木了还是沦陷了。 她只知道,无论是哪一种,都很麻烦。 再出去时黎维汀闭着眼睛平躺在那里,似乎已经睡着了。凌柒罂穿着睡衣站在洗浴室门口看了他许久,最终轻轻叹息了一声,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往床边走去,轻轻关了灯。 床头只剩一盏暖黄的小夜灯,孤独地亮着。 凌柒罂侧着身子借着灯光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地打压她,看不起她,让她恨得牙痒痒,有那么一些时候会想要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领狠狠揍上一顿。 可是也是这个男人,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向她伸出双手,会在她脆弱的时候给她张开怀抱。 她心中充满恐惧的时候,这个男人会说,柒罂,别怕,我在这里。 别怕,我在这里。 这样都还不动心,那么这个女人要么是心死了,要么是人死了。很多很多年以后,凌柒罂还会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温柔和笃定,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凌柒罂心中充满了悸动和矛盾。 心跳渐渐紊乱又清晰,老实说,每一个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的女人,应该都是幸运的,可是也并不见得每一个遇到他的女人都会觉得幸运。 心动往往也伴随着无休无止的心痛。 她闭上眼,把那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强行压下去,不可抑制地叹了口气,忽然听到黎维汀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你叹什么气?” 凌柒罂一愣,诧异地说道:“你没睡着?” 黎维汀侧躺在那里,幽幽地看着她,隔了几秒才低声说道:“我睡不着。” “你应该很累了。” “是,我很累了,可是我还是睡不着,就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凌柒罂蹙眉:“你在想什么?” 黎维汀说:“我在想,Ryan是谁。” 凌柒罂在黑暗里浑身僵硬,目光错愕地看向躺在不远处的男人。 床头灯的光线到了他那里只剩一点点了,连他的轮廓都映不出来,凌柒罂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黎维汀又说:“你每次遇到事情,每次表现出脆弱的时候都会叫这个名字,凌柒罂,他是你什么人呢?为什么他会成为你安全感的源头?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凌柒罂没有立即说话,静谧的空间里流淌着一股躁动的气流。 黎维汀侧着身子,双目借着床头灯发出幽幽的光亮。 凌柒罂怕黑,睡觉一般都会点一盏床头灯,光线不刺眼,只有一点暖暖的泛黄的光。那柔光打在凌柒罂的脸庞上,打在她的身上,被子顺着她身体的曲线勾出柔和的弧度,光与影的交叠让这个画面看起来分外美好。 黎维汀有些贪婪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想起了凌柒罂在昏迷中喊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起这个人了。 凌柒罂似乎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从心底里依赖这个陌生的男人,黎维汀忍不住想,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是凌柒罂在国外认识的男人? 还是她在国外爱的男人? 心脏毫无预警地一阵一阵抽痛起来。 他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凌柒罂,看着她缓缓地开口,用缓缓的语气说:“一个用生命爱着我的男人。” 黎维汀没说话,只是微微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凌柒罂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什么。她说:“一个我可以全心全意相信和依赖的男人,一个即使病得精神恍惚也还会记得提醒我要吃饭的男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黎维汀打住她的话。 凌柒罂停了停,扭头看了他一眼,说:“我会去找他,我总有一天会去找他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已经死了啊,她只有死后才能去找他,可是Ryan说,Seven,你要好好地活着,所以她只能好好地活着,等着那张她可以去找他的单程票送到她手上来。 然而她并不想跟黎维汀解释这些,所以她转移了话题,说:“没什么为什么,我很困了,想睡了。” 黎维汀只无声地看着她,任由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明明疲倦得很,却是一夜无眠,倒是那个受了惊吓的女人,似乎睡得很好,整晚姿势都没变过,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呼吸绵长。 第131章 营养早餐 早上凌柒罂揉着眼睛醒过来,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忽然猛地朝榻榻米看过去,却见上面已经空无一人,毯子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里,黎维汀却不知所踪。 坐在那里出了会儿神,有点不确定昨晚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她只是做了个跟黎维汀有关的梦。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在她的迷茫中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思绪渐渐回笼。 黎维汀颀长的身躯立在门口,已经换上了他自己的衣服。 长及膝盖的黑色呢料长风衣挡不住他修长的双腿,反倒是衬得他更加高挑英气。 真是帅得惨绝人寰,如果他手上没有捧着那杯牛奶的话。 “醒了?醒了就起来吃早餐吧。”黎维汀平静地说。 凌柒罂:“……你哪里来的早餐?”家里应该只有方便面和啤酒,连根面条都没有。 黎维汀听到这个就黑脸了,斜着眼睛没好气地说:“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几袋方便面就能过一辈子。凌柒罂,你不知道楼下有生活区超市吗?你不知道只要走进超市里就会有食物吗?” 凌柒罂有些心虚,翻了个白眼,说:“我不喜欢下厨不行啊?” 黎维汀眯着眼睛端详了她几秒,忽然凉嗖嗖地笑了笑,一针见血道:“你其实是不会吧?” “……” 黎维汀继续打压道:“凌柒罂,以后哪个男人要是想娶你,一定得会下厨,不然的话两个都得饿死。” 凌柒罂不爽了:“黎维汀,话不能说得太满,不然等会儿圆不过来,难堪的可是你。” “怎么说?” “除非你跟我说外面桌子上你给我做了满汉全席,否则我就可以认为其实你的水准也就那样,而且性质还十分恶劣,五十步笑百步!” 黎维汀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走向客厅。凌柒罂只当他的沉默是因为她戳中了要害,他真的只是嘴上损她几句而已。然而当她洗漱完毕走到客厅时,一脸的鄙夷在0.01秒内就转换成一脸震惊,震惊得不知道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比较合适。 所以她内心波涛汹涌表面风平浪静地在黎维汀对面坐了下来,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地望着那煎得火候刚好色泽刚好形状刚好的溏心蛋,以及那用圣女果精心装点过的看着就很有水平的意大利面,语气平静地说:“这些都是你做的?” 黎维汀斯斯文文往嘴里送了一颗圣女果,淡淡瞥了她一眼,只微微点了点头。 神情是淡漠的,眼神却是炙热的,尤其是那等着被夸奖的充满希冀的光,亮得外面冬日的暖阳都黯然失色。 然而一分钟之后,两分钟之后,十分钟之后,凌柒罂还是面无表情地咀嚼着,一句评论的话都没说,吃的速度倒是丝毫不含糊。 黎维汀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将最后一口蛋叉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再轻轻将刀叉搁在餐盘上,终于忍不住问她:“吃饱了吗?” 凌柒罂擦擦嘴,说:“吃饱了。” 黎维汀说:“然后呢?” 凌柒罂眨了眨眼,说:“然后?哦,然后你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我来洗碗就好了,毕竟早餐是你做的,我不能光吃饭不干活不是?” 黎维汀:“……” 重点是这个吗? 郁闷地看着凌柒罂身姿笔挺地站起来,收拾好盘子,走向厨房,黎维汀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一股无力感和挫败感不可遏制地升了起来。 这女人永远都不会按常理出牌……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这里开车到公司要十多分钟,倒是不用急着出门。他站了起来,想走进厨房帮忙,门铃忽然响起。 凌柒罂听到门铃声,下意识地想去开门,忽然想到黎维汀在外面,转眼一看黎维汀已经走到门口了,便擦了擦手站在厨房门前,心想着这大早上的谁会来找她。 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人会是曾巩。 凌柒罂有些惊讶地看着曾巩,走上前去,而很显然,在门前相会的两个男人的惊讶比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惊讶得失语了好几秒。 最后是黎维汀先反应过来,问了句:“你怎么会那么早过来?” 曾巩微张着嘴,见凌柒罂已经从黎维汀身后走出来,腰上系着一条波点的浅色围裙,整个人更惊讶了,眼睛都比平时圆了几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黎维汀已经让开了身体,让曾巩走进来,说:“你觉得会是怎么回事?” 曾巩说不出话来,睁着眼睛在凌柒罂和黎维汀身上来回地扫。 凌柒罂没好气地瞥了黎维汀一眼,神情坦荡地将曾巩拉进门,将门掩上,说:“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今天凌晨他送我回来,见时间太晚了就在这里休息了几个小时,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曾巩跟黎维汀的内心:就是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才会令人觉得大惊小怪好吧? 黎维汀睨了她一眼,对她的言论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曾巩似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他上下打量了凌柒罂好几眼,见她出了精神有点不太好之外并没有受什么伤,略略放下心来,说道:“我大早上的开机发现有同事发过来的短信,说你昨晚遇袭住院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凌柒罂微微笑了笑,有些感激地说:“没事,就是晕乎了一小会儿,很快就醒过来了。” 她那叫没事?黎维汀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曾巩问起原因,凌柒罂只能说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来势汹汹,也不确定是不是有预谋的。 曾巩担忧地说:“那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敌在暗你在明,一天不找出嫌疑犯你就一天不能独自行动,太危险了。” 凌柒罂面色也变得凝重了几分,说道:“我当然也想知道他是谁,最起码我得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不然不明不白地被搞死了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多丢人啊!” 第132章 消极应对 曾巩:“……” 黎维汀:“……凌柒罂,人都死了还在乎面子吗?” 凌柒罂一本正经地说:“不然你觉得人死了为什么还要个仪式呢?难道不是为了好看有面子吗?” “……” 曾巩难得见到黎维汀一脸无语的样子,抿着嘴笑了一下,看着凌柒罂一派轻松淡然的样子,有些欣慰。 出了这样令人惊恐的事,她倒是没有太多的畏惧和萎靡,依旧一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样子,比起一般娇气的女人真的省心太多。 他摇摇头,笑着对凌柒罂说:“你这么看得开,真不知道是该替你高兴还是担忧,我想歹徒应该很喜欢你这种对什么事情都报以乐观态度的人,要找下手机会简直易如反掌,因为你自己根本就不在意。” 凌柒罂一歪嘴角,笑得十分淡然:“躲有用的话就不会每天都那么多人死了,我倒是也想躲啊,但是上帝想收你的时候,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是没有用的。所以我干嘛还费那心思呢?” 曾巩听完这话之后,整个人表情都显得有些凝重。 他还是不赞同凌柒罂这种消极应对的态度,虽然她消极的方式跟别人有所不同。别人是因为恐惧而消极,她是因为无所谓而消极。 恐惧的人还会有应对措施,但是无所谓的话…… 曾巩盯着凌柒罂带着淡淡笑意的脸看了许久,蓦地与黎维汀对视一眼,眉心忍不住微微皱起。 黎维汀自然看出曾巩眼里的担忧和无奈,于是对他说:“我会想办法将那个人揪出来的,对方若是临时起意还好处理,要真的是有备而来的话,我们这边无论如何也要调查清楚,不能这么被动。” 曾巩问:“你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了吗?” 黎维汀迟疑一秒,说:“电梯里光线比较暗,他戴着帽子,我没看清楚。” “那我们怎么查?监控设备应该也没有拍到他的脸。” 黎维汀沉吟两声,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们就不用管了,不管怎么样我会都查出个结果来。柒罂,我知道你信命,但是你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活着,你身边还有很多担心你的人,你不能不顾他们的感受。最近几天你就先到我那里住着吧,这样上下班也能有个照应。” 黎维汀说这话的时候,曾巩盯着他细细看了几秒,却是没说什么,只把目光投向凌柒罂。 凌柒罂听完黎维汀的话怔愣了几秒,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 去住他的家?就她现在这种情况还跑去他的家里,跟他朝夕相处,她找死吗?光是昨晚那种请款就已经够让她心烦意乱了,好不容易才平复心中不合时宜的悸动,她哪里还敢跑到这个男人的家里去? 她可不想再跟蒋家再扯上什么关系,更何况…… 凌柒罂眼眸垂了垂,脑海里浮现张天伶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她凌柒罂就是再没脸没皮,也还是有点廉耻心的,再冷血无情的男人都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她又岂会不懂这个道理? 她暗自吐了口气,仰起脸对黎维汀说:“放心吧,我自己有安排的。” 黎维汀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凌柒罂接受到他的眼神,头皮有些发麻。她最怕别人拿这种责备的眼神看她,那感觉像是被镭射光扫到了一样,让人心瘆得慌。 她有些不耐地说:“好了,我自己会注意的行了吧?差不多也到上班时间了,有什么事迟点再说吧,十点钟还要开会呢。” 两个男人看了时间,确实也马上到上班时间了。曾巩细细交代了凌柒罂几句,又约了凌柒罂吃晚饭,就急急忙忙回医院上班了。 坐上车,黎维汀见凌柒罂在短短几分钟里就掩去了好几个呵欠,眼底泛起淡淡的黑眼圈,忍不住说道:“凌柒罂,你要不要休息一天?” 凌柒罂迷迷糊糊靠在椅背上,闻言看向他,对上他担忧的眼神,一时间晃了晃神,只觉得自己像是要他深邃的眼眸吸进去了一般。 她赶紧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有大老板发话我当然是很乐意休息啊,只是公司积了一堆事情没有处理,今天休息了明天只会更忙,而且那件事情也确实不能再拖了,再这么拖下去总监不得抽死我。” 黎维汀摇了摇头,说:“虽然公司有你这么拼命的员工是一种福气,但是我真不想看到你耷拉着眼皮硬撑的样子。” 凌柒罂忍不住回敬道:“别说得好像昨晚的事情你完全没受影响一样,明明昨晚一整晚没闭眼的人是你。” 黎维汀看着她,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一整晚没闭眼睛?” 凌柒罂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僵硬了一瞬,硬着头皮胡扯道:“你黑眼圈太明显了,一看就知道肯定没睡好好吗?” 黎维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见她耳根渐渐泛起一抹红,心里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忽然地有些雀跃起来。 原来昨晚整夜不能成眠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凌柒罂既然知道他没闭过眼,很显然她也有一样的情况。 那么也就是说,她一整晚没有翻过身,努力作自己睡得很沉的样子,其实都是在装睡。 凌柒罂扛不住他灼热的视线,扭过头去看着窗外,忽然觉得黎维汀往自己这边靠了过来,顿时转过身来警惕地看着他。 黎维汀离她很近很近,近得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他眼里的她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瞪着眼睛,全然变成她陌生的样子。 “你……你干什么?” 黎维汀又凑近几分,凌柒罂退无可退,缩在那里巴巴瞪着他。 黎维汀的声音比平时更为低沉喑哑,鼻息轻轻落在凌柒罂脸上,有些痒痒的,暖暖的。 “你说呢?” “你……” 凌柒罂讷讷说了个字,黎维汀已经压了过来,她的瞳孔倏忽放大,下一秒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黎维汀你要是敢乱来的话我就……” 第133章 骚气冲天 凌柒罂快速说了一句,急切的声音却在下一瞬戛然而止,猛地挣开了眼睛,有些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黎维汀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从她胸前横穿过去,拉起安全带。 他眼里带笑,嘴角微微扬起,一副揶揄意味十足的样子,一边给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你就怎么样?” 凌柒罂的脸噌地一下爆红,知道自己被耍了,又不好发作,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 系安全带就系安全带,非得使个美男计干什么! “黎维汀,你系个安全带而已,至于那么骚气冲天的么?笑笑笑,你笑个头啊笑?” 黎维汀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形容“骚”,不恼也不怒,笑意还是淡淡的,近距离盯着她看。他轻声说:“凌柒罂,你这个样子,算是恼羞成怒吗?” 凌柒罂怒道:“我羞个鬼啊!” “不羞的话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我热啊!” “唔,那把衣服脱了吧,别热坏了。” “……”凌柒罂语塞,愤恨地瞪他两秒,直接动手挥过去,“你滚啊!少在这里调侃我……” 话再一次骤然停住,凌柒罂挥过去的手被黎维汀一把抓住,抓住了,就不放了,黎维汀脸上的揶揄已经变成了略带严肃的认真。 “柒罂。”黎维汀温声喊她,凌柒罂被他的带了认真和担忧的眼神以及温和的语气弄得一时心跳加速,手上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一个专注一个忐忑。 黎维汀左手握着她的右手,右手缓缓伸向凌柒罂的脸,凌柒罂不知何故,竟然动弹不得。 黎维汀帮她把一丝乱掉的头发勾至耳后,微凉的手指触上她温热的皮肤,凌柒罂瑟缩了下,伸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乱动。 黎维汀也没有继续,两个人四手相互握着,姿势有些奇怪,车里气氛也有些暧昧。 凌柒罂嘴唇微启,黎维汀已经开口说话:“柒罂。” 凌柒罂抬起眼睛看着他。 黎维汀专注地看着她,声音温和:“柒罂,无论如何,最近这段时间你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有什么事一定及时联系我。” 凌柒罂只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黎维汀又说:“我很不放心你……” “黎维汀。”凌柒罂忽然开口,声音涩涩的,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她说,“黎维汀,你不要对我太好,我这个人比较爱较真,很容易当真的。” 黎维汀说:“当真又如何?” 凌柒罂苦笑一声:“黎维汀,你有没有考虑过天伶的感受?” 她松开他的手,用了点力,将自己的手从黎维汀手里抽出来,转过了脸,看着车前的行道树。她说:“不要让一个女人对你失望,她要是对你失望了,你会一辈子都挽救不回来。” 黎维汀沉默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半晌,黎维汀终于退回去,将车子启动。 那天凌柒罂下车前,黎维汀又说了一句话。他说:“凌柒罂,你是介意天伶,还是介意你的那段过往,还有那个叫Ryan的男人?” *** 黎维汀不再说什么,一路驱车赶回了公司,堪堪赶上早会。 会议一结束,黎维汀就把方智叫到了办公室里,方智私以为黎维汀是要说凌柒罂照片那件事情,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跟覃董事扯上了关系,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垂着首等着黎维汀发话。 谁知黎维汀沉默了一阵之后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方智,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个人。”说着给方智递过来一张字条,上面只简单写了个名字和曾经的任职经历,是覃董事的一名保镖。 方智有些诧异地说:“查这个人做什么?” 黎维汀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睛,目光忽然地放远,盯着某一个方向,却又没有焦距。他说:“有些事情想问一下他。” 方智鲜少在黎维汀脸上看到这么沉重的表情,接过纸条简单浏览了一下上面的信息,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凌柒罂照片被传出的那件事。 如果真的是覃董事做的,那么凌柒罂跟覃董事之间究竟有什么问题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出了总经办往品牌部走过去,在茶水间遇到正靠在那里喝着咖啡的凌柒罂,对方一见到他便笑着打招呼:“方总助。” 方智笑笑,说:“何必叫得那么生分,叫我方智就好。”见她面上有倦色,方智问,“昨晚没休息好吗?你看起来状态有些差。” 凌柒罂弯了弯嘴角,说:“是啊,睡得比较晚。” “不要太拼命,小心熬坏了身体。女孩子还是比较金贵的。” 凌柒罂挑了挑眉,方智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里实在是对她跟覃董事之间的关系充满了好奇,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柒罂,你跟覃董事认识吗?” 凌柒罂疑惑地看着他:“覃董事?”忽然又反应过来,方智指的是蒋薇的母亲,点了点头,说,“认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我从来没想过你跟覃董事竟然是认识的。” 凌柒罂耸了耸肩,说:“滨海市也就那么点大,认识也不奇怪,我跟蒋薇是高中同学,曾经还是一个寝室的,跟她母亲自然而然也就认识了。” 方智恍然:“怪不得。” “不过,你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方智赶紧转口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凌柒罂一笑,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因为看到了那些照片了吧?” 方智有些不好意思,凌柒罂又说:“其实这两天已经有好几个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了,多你一个不多,你不用露出这副愧疚的表情。那些照片忽然间被人删了,是黎维汀下的命令吧?” 那些照片在她上班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删除来源了,凌柒罂只能在方煜的聊天记录看到,不用怎么想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有人处理过了,其实处理人是不是黎维汀,她也只是个猜测,没想到一猜就猜了个准。 第134章 手下败将 方智有些怔愣地看着凌柒罂,心里一股对凌柒罂由衷的敬佩缓缓升了起来。 按理说任何人遇到这样有损颜面的事情,无论内心多么强大,心情多少都会受到些影响的,但是凌柒罂这两天来的平静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就觉得奇怪,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怎么会对这么严重的事情如此泰然,却不曾想原来她对这件事心如明镜,根本就很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方智缓声安慰道:“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覃董事,总经理自然格外上心,已经在第一时间把照片压下来了,你……” 未料原本平静的凌柒罂倏忽睁大了眼睛,陡然拔高了声音,诧异地说:“你说什么?这件事跟覃雅兰有关系?” 方智心里暗叫不好,凌柒罂已经变了脸色,直勾勾盯着他问:“是覃雅兰让人把照片放到公司内网的?呵,我还觉得奇怪,公司里有谁会这么针对我,为了让我出丑竟然能把酒店里的监控都给调出来,原来如此!” 方智心里像是重重砸下来一块巨石,心里着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办坏了事,想方设法地补救:“其实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件事情还没有确定……” 方智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凌柒罂脸上那戏谑的表情太过刺目。 “方智,这件事情不是没有确定,只是你们不敢确定。覃雅兰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她的手段我当然也比你们更有体会……” 凌柒罂讽刺地说了两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眼睛瞪得奇大,皱着眉自言自语了一句“不会是……” 方智见她神色有异,关心地问:“柒罂,你怎么了?” 凌柒罂来不及回答,下一秒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转过身,往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走过去。 方智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只悔恨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多话。 凌柒罂手上仍端着咖啡杯,咖啡的香味随着她的步伐一路飘向黎维汀的办公室,然而她并没有顺利走过去,因为她才刚刚经过了一个转角就听到了覃雅兰那此时对她来说格外刺耳的声音。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着你们干什么?是不是这样的小事都要我亲自出马?” 凌柒罂心中一凛,脚步顿在了那里,冷冷地盯着那个正在打电话的人。 对方自然也看到了她,匆匆跟电话里的人交代了两声,便挂断了电话,眯了眯眼,神情高傲地盯着凌柒罂。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脸面继续留在天正!” 凌柒罂冷笑:“那是自然,你以为我凌柒罂会怕你那点小把戏?覃雅兰,我建议你以后不用再费心思玩这种小儿科的游戏!你搞不死我,你就给我留心着点儿,因为我凌柒罂从来都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你给我一分难堪,有朝一日我定会十倍相偿!” 蒋母将手机收好,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是不是一定要我做点什么你才能听得懂?” 或许是凌柒罂说这话的时候戾气太重,也或许是因为蒋母对凌柒罂的防备心太过敏感,一听到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由得浑身微震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到自己的女儿。 “你想做什么?” 凌柒罂冷笑一声,看着自己的杯子,咖啡已经微凉。她说:“做什么?覃雅兰,人都是有底线的,你有,我当然也有。我希望你清楚一点,我知道你的底线是什么,可是你并不知道我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一直逼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到什么程度!” 蒋母心中微惊,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女儿已经跟女婿外出度蜜月去了,料想凌柒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心中安定许多。 她扯扯嘴角,双手环在胸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跟蒋薇如出一辙。 “凌柒罂,我发现你跟你那被你克死的母亲真是越来越像了,都一样犯贱喜欢抢别人的男人不说,连说话的方式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以为真要斗的话,你能斗得过我?” 凌柒罂听到她提及自己的母亲,怒意立即在四肢百骸里游走不休。 “覃雅兰,骂人不殃及父母,难道你活到这么大年纪了,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就你这样还有脸指责我母亲?你配吗?” 覃雅兰生平最痛恨有人拿她和吴倩作比较,闻言眼睛顿时瞪得奇大,面容都有些扭曲起来,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炸起毛来:“凌柒罂,别拿我跟你那不要脸的母亲比!” “你一口一个不要脸,难道你就要脸了?” “你……” “虽然我不知道你所谓的我母亲喜欢抢别人的男人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既然你说了这样的话,想必曾经是我母亲的手下败将吧?覃雅兰,活该你屈于人后,要我是个男人,也不会要一个你这样心灵扭曲的女人!我真是很好奇当初蒋老爷子是看上了你什么,竟然会娶了你这样一个女人。你说我母亲失败?说我命硬?那请问蒋老爷子刚过而立之年就殒命,蒋薇小小年纪养出一身毛病,按照你的逻辑,你是不是也是个克夫克女的命呢?” “凌柒罂你给我闭嘴!”蒋母忽然歇斯底里叫了一声,她没料到凌柒罂竟然会一下子搬出这么多她忌讳的事情出来,藏在心中多年的痛处猛地被人戳中,蒋母的面容一下子扭曲起来,深深的法令纹随着嘴角的抿起而显得越发清晰。 凌柒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这就戳到你痛处了?承受能力这么差,怎么就净想着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凌柒罂逼近一步,杯子里的咖啡微微晃动。 蒋母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凌柒罂继续强势逼近。 “覃雅兰,你自己说,你有什么资格提我母亲?” 第135章 我不正常 蒋母双目瞪圆,双唇一直抖动,却是气狠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粗粗喘着气,眼珠微颤。 凌柒罂又往前一步,两人之间仅剩短短十多厘米的距离。 凌柒罂用力握紧了手上的杯子,竭力忍住将咖啡泼到蒋母那化着浓妆的脸上的冲动。关于蒋家的人,她已经忍让得太多了。 奈何眼前的人并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她们只知道抓住别人的痛处,再三地将别人的伤口一次一次挖开,直到那血淋淋的伤口再现,直到温顺的兔子学会咬人反抗。 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不能以德报怨的,你退一尺,她进一丈。 她已经不想再忍让了,然而,在这种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她偏偏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黎维汀的阿姨。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承了他的情,她便不知道如何再去让他为难。 她盯着蒋母明显有退意的脸,稳了稳心神,将满腔的恨意慢慢冷却,逐渐变成一抹怅然。 所以说,她最讨厌欠人情债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闭了闭眼,打算擦着蒋母的肩膀走过去。 虽然已经确定了那些照片是因为蒋母才流传出来,但黎维汀把这件事情不动声色地处理了是事实,守了她一整晚,觉都没能睡,也是事实。 那几张照片对于她以往的经历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她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也着实没有力气再去处理这件事情。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问黎维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息事宁人,可不代表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凌柒罂刚往前跨出两步,一直动着嘴唇却不发一言的蒋母却忽然发难,一把扯住她的头发。 “啊——”凌柒罂吃痛,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反手挥了回去,一掌劈在了蒋母的手腕上,杯子里的咖啡也不甚洒在蒋母的衣服上。 蒋母手上吃痛,叫唤了一声,不由得将凌柒罂松开,踉跄着后退两步。 凌柒罂冷着脸咬着牙说道:“覃雅兰,背后使绊子这招你还真是用不腻!昨天那些照片的事情我不想跟你算账,你自己偏要赶上来是吧?” 蒋母身上沾了咖啡,一时间气愤不已,尖叫着扑上来:“凌柒罂我掐死你个小贱人!敢用咖啡泼我!” 凌柒罂后退几步,本欲往旁边闪躲一下,却一下子撞在一堵肉墙上。 “维汀!我不想看到这个女人再出现在天正里,你马上给我把她赶出去!” 蒋母露出狰狞的表情,一见到黎维汀便朝他吼道。 黎维汀扶着凌柒罂的肩膀,脸色很阴沉,闻言没有立即作声,而是先沉默了两秒,才对凌柒罂说:“凌柒罂,你走吧。” 凌柒罂嚯地抬头瞪着他,让她走? 他叫问都不问就直接判她死刑? 方智站在一旁,既觉得震惊又觉得难堪。天正还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事,竟然有人在公司里大打出手,还是两个女人。 凌柒罂本来绑成马尾的长发略显凌乱,手上捧着一个白色的瓷质咖啡杯,脸拉得老长。 刚刚凌柒罂从茶水间匆匆忙忙走了之后他接到总经理的电话,让他赶紧找到凌柒罂,找个借口让她先离开公司,他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总经理的语气了感知到事态紧急,连忙领下命令,往品牌部走去。 谁知没走几步就遇上从会议室赶过来的黎维汀,对方一见到他,脸色立即难看起来:“没找到凌柒罂吗?” 方智说道:“我刚刚才在茶水间跟她见过面,这会儿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说完忽然想起来,“她有可能是去找您了,我刚刚看她好像有事情要问您的样子。” 黎维汀面色一凛,两人立即往总经办的方向走过去,只是没走多远就听到覃雅兰的谩骂声,一拐角,竟见到如此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凌柒罂眼里的错愕和受伤渐渐被嘲讽覆盖,她抿着嘴唇,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黎维汀。 她说:“黎维汀,我有些听不明白,你所谓的‘走’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回去反省一下!” 凌柒罂还是睁着眼睛:“反省?我需要反省什么呢?” 黎维汀看了蒋母一眼,蒋母脸上的恨意很明显,仿佛下一瞬就会跳过来把凌柒罂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对凌柒罂说:“一名员工竟然当众对公司的董事大打出手,凌柒罂,你认为你现在的状态正常吗?” 凌柒罂睁大了眼睛,怔怔地仰头望着他,讷讷说道:“我不正常?” 黎维汀反问:“你自己说呢?” 凌柒罂眼里的嘲讽终于随着最后一点光亮沉了下去,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连着身体都开始僵硬起来,丝丝的寒意在四肢百骸里肆意游走。 呵呵,是她忘了,尽管昨晚他们共处一室,尽管他从送给她怀抱,尽管他曾对她温声承诺,别怕,我在这里…… 可是他终究还是覃雅兰的亲亲外甥,他终究也没有说清楚,他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保护她,还是帮助那些人继续伤害她。 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眼底的泪意涌上来以前,凌柒罂移开自己的视线,指甲狠狠抠进掌心里,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颤抖。 蒋母见势不免开始得意,有了黎维汀在身边,她也不用担心凌柒罂随时会动起手来,一股气发泄得更加肆无忌惮。 全然忘记了刚才的失控和不安,蒋母的笑意逐渐明朗起来,与凌柒罂阴沉的脸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她扯着嘴角说:“凌柒罂,你别忘了,这里可是天正,你想在这里撒泼,也得看清楚你面对的是什么人!” 凌柒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静默了几秒,蓦地笑了一声。 “覃雅兰,今天你能毫发无损地走出天正的大门,真应该好好感谢你的好外甥。” 凌柒罂说罢,再也没有看黎维汀一眼,挺直了腰背,一步一顿地走向走廊北面。那边是品牌部的方向。 第136章 莫名心疼 作为旁观者的方智一直不敢吭声,但对凌柒罂实在是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同情来,尤其是最后她的平静,更是让他觉得莫名的心疼。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比一般爱哭爱闹的女人还让人心疼。 方智看着黎维汀沉得发黑的脸,犹豫了一下,忽见黎维汀朝他看过来,给了他一个眼神。方智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简单说了句“总经理,我先去忙了”便往凌柒罂的方向追了过去。 黎维汀在看着凌柒罂消失在拐角之后,才看向自己一身狼狈的姨母。蒋母昂贵的风衣上洒了许多咖啡渍,一向讲究形体的蒋母明显有些难以忍受,脸色十分难看。 蒋母拿出纸巾十分嫌恶地擦着衣服上的痕迹,眉头越皱越深。黎维汀敛了敛表情,对姨母说:“阿姨,先去处理一下吧。” 蒋母眯着眼睛端详他几秒,忽然犀利地问道:“维汀,我只问你一句话,凌柒罂你是赶还是留?” 黎维汀面色凛了凛,神情肃穆,客观地说道:“凌柒罂对于公司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不明白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开除她。” 蒋母的眼神更为犀利,像探测仪一般在黎维汀的脸上来回扫了几下,眯了眯眼睛,说道:“如果以对公司董事人身攻击的理由呢?” 黎维汀顿了顿,面色略冷:“阿姨,据我观察,凌柒罂并不是一个会主动惹事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在难为她?” 黎维汀没说话,蒋母又板着脸说:“维汀,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作为你唯一的阿姨,我从小就一直很疼你,难道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外人忤逆我吗?” 黎维汀心一震,皱着眉对蒋母说道:“阿姨,您这话说得太严重了。” 蒋母见自己的亲情牌奏了效,满意地笑了一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吗?我当然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维汀,阿姨都到这个年纪了,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长,凌柒罂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每个有能力的人城府都很深,凌柒罂这个人留着是个祸患,尽早把她从公司里剔除出去也是一件好事。” 黎维汀拧着眉,望着北面的方向,沉默了许久,说:“我会看着办的,阿姨您就不必再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蒋母满意地点了点头,往黎维汀的办公室走过去,黎维汀的眉头却依旧深深锁着,眼睛不由得又看向凌柒罂离开的方向。 *** 方智一路跟着凌柒罂,几度想上前去说点什么,然而凌柒罂走得飞快,看样子应该在气头上。 方智一直想着以什么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毕竟作为一个局外人,他表示很为难,刚才的情形他看得一头雾水,想要劝慰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方智犹豫了一下,下一刻就看到凌柒罂忽然拐了个方向,往卫生间走去,他站在那里张了张嘴,眼角微微抽搐。 方智傻了眼,看着那女厕的标志愣了两秒。 “这……也太狠了吧?” 所以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跟在黎维汀身边,不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难缠的角色总是遇到过一些的,百毒不侵的功夫少说也练了个七八成,怎么就会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产生了畏缩呢? 方智郁闷了一会儿,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守在卫生间门外,抱着胳膊,假装若无其事地等在那里,眼神却不自在地瞥过一边。 此时他十分庆幸这是在二十三层,因为总经办就在这一层的缘故,底下部门分布并不多,整个二十三层除了总经办和他的办公室,就只有品牌部一个部门,员工并不算多,所以这卫生间也不会有太多员工进出。 方智默默地想,如果这个时候来一个员工,他得怎么解释自己守在这里的原因?会不会被人当成变态? 在这种自我纠结和不停看表的状态下苦苦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凌柒罂终于从里面走出来,洗过了脸,眼睛湿漉漉的,鬓角的头发还湿着,见到他也没说什么,淡漠着一张脸,擦着他走过去。 方智有些尴尬,见她要走,立即抓住机会叫住她:“柒罂,总经理他……” 凌柒罂挣了挣,顺利挣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拿背对着他说:“方智,你现在最好不要跟我提起任何跟他们有关的事。” 方智闭了嘴,默默地看着凌柒罂走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疼。 也许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表情太过倔强,也或许是因为她的身影太过孤单。 其实他看得出来,总经理是有意要维护她,只是不知道这点她是否能明白。 默了默,方智无奈地叹了口气。料想是没有吧,否则她也不会对总经理产生那么严重的抵抗情绪。 凌柒罂回了办公室,方煜见她脸色十分差,不由得有些担心。“柒罂姐,我看你今天一来脸色就有些差,是不是不舒服啊?” 凌柒罂皱着眉,撑着下巴闷了一会儿,对他说:“没什么。” 方煜见她脸色难看,也没有搭理他的心思,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地转过头来继续工作。 凌柒罂打开电脑,上面的文件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海里一直飘个不停的是黎维汀那句话:“你认为你现在的状态正常吗?” 你认为你现在的状态正常吗? 呵呵,她不正常吗? 她就算再不正常,那不都是他们逼的吗? 凌柒罂无力地趴在桌面上,刚刚在卫生间洗去的泪意和鼻酸再一次冒上来。 心脏止不住地一下一下地疼,闷闷的,疼得很清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疼,她想,也许是她心脏出了毛病,也有可能是因为,昨晚才对她说过“别怕,我在这里”的男人已经从她这里获取了太多信任和依赖,一夕之间却又听到他说“你认为你现在的状态正常吗”,这之间的落差太大了吧。 所以说,相信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凌柒罂攥住自己的袖口,无意识地攥了很久很久。 第137章 学会忘记 *** 黎维汀一直加班到七点多,满室的静谧被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打破,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黎维汀坐在沙发上看过去,只见一身米色长风衣的张天伶微笑着向他走过来。 他微微直起身,问了声:“刚下班吗?” 张天伶将手上拎着的餐盒放在他的桌面,一边打开布置一边说:“是啊,看到你的灯还亮着就上来了,料想你还没有吃饭,给你带了陈记的馄饨。” 陈记是公司附近一家开了很多年的老店,她跟黎维汀从小就喜欢到那里吃东西,每次黎维汀没什么胃口的时候,去陈记总能吃下一大碗馄饨。 黎维汀闻到那熟悉的汤香味,神情微微动了动,一整天没什么食欲,此时竟然觉得饥饿非常。 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办公桌前坐下,接过张天伶递过来的筷子和勺子,对她露出微微的笑容,说:“很久没吃了。” 说完勺起一勺汤,轻轻吹了两下便有些着急地喝下去。 张天伶盯着他英气的眉眼,见他吃下一个馄饨之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说道:“知道你爱吃这个。” 左右看了看,忽见红木桌面上搁着一条精细的铂金项链,张天伶愣了愣,见黎维汀还在埋头吃东西,便不动声色地将那链子拾起,仔细看了一下。 她将项链放回原处,又见一个笔记本上放置着一支钢笔,本子上胡乱画了一气,一道长长的划痕力气大得似是要将纸面划破,可见这一笔划下去之时执笔的人内心有多么浮躁。 张天伶心中微动,若有所思地看着毫无察觉的黎维汀,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坐回黎维汀的身边,看着他英气的眉眼。 黎维汀抬起头,见她盯着他看,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张天伶却说:“维汀,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黎维汀咀嚼的动作停了停,从馄饨汤蒸腾的热气中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几秒之后复又若无其事的样子,捞起一个馄饨,低声说道:“怎么会这么问?” “你这里,”张天伶伸出纤细的食指在他英气的眉心抚了抚,说,“你这里最近总是皱着。” 黎维汀微微僵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双眼有些放空。 是吗?他最近总是皱眉吗? “你从小就表现出超出同龄人的沉着和冷静,这么多年来,除了……除了那时候,你几乎不会皱眉,维汀,是什么事情让你觉得这么烦恼呢?” 黎维汀一听到“那时候”,心脏猛然一阵紧缩有些紧张地盯着张天伶,对方眼里却没有多少痛楚,只有对他满满的关心和探究。 看来这些年她恢复得不错,已经能够轻松地面对当年那件事情了。 可是她忘得掉,他却不能。 他将汤勺轻轻放下,执起张天伶纤细的手,讷讷出声:“天伶,对不起,当年要不是……” 张天伶立即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维汀,你已经道过太多次歉了,你还要我说多少遍?那件事跟你没有直接联系,你不能一直沉浸在这种愧疚里,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黎维汀拉下她的手,忍不住苦涩地说:“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当年如果不是我惹是生非,那些人也不会……” “往事当随风,维汀,一个能学会忘记的人,要比一个时时活在过去里的人轻松很多。你一直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不仅对自己是一种折磨,对身边的人也是一种折磨,你明白吗?” 黎维汀看着她不说话,张天伶轻轻摸他鬓角的短发,犹如一个安抚婴孩的年轻妈妈。 她只比黎维汀大两年,却总是扮演着一个既像姐姐又似母亲的角色。 “很多事情我已经忘记了,我希望你也能学会忘记,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这样一直对我心存愧疚,会错过你身边的幸福。维汀,对我来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了,我答应过阿姨要好好照顾你,可事实上这些年总是你在照顾我……这辈子能认识你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现在唯一的希冀就是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早日稳定下来,我也能对叔叔阿姨有个交代……” 黎维汀说:“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可是我不能成为你的包袱。”她微微笑着,伸手去摸黎维汀的脸,犹如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带着满满的疼惜和安抚,“维汀,你不是说希望我早点找个人嫁出去吗?可是你一直这么下去,又叫我怎么能放心?” 黎维汀不言,张天伶又说:“维汀,柒罂是个不错的女孩,我希望你,务必不要再考虑我的感受,心里喜欢就一定要及时说出来,不然你真的会错过她。” 黎维汀满脸惊诧,挑起眉毛,盯着张天伶含笑的脸讷讷看了几秒,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张天伶说:“别人不知道你,就会觉得你城府深,可实际上你跟个小孩子没什么区别,总是把心事写在脸上,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黎维汀有些赧然,张天伶又说:“维汀,你相不相信缘分?” 黎维汀看着她,有些不解,张天伶重新拿起黎维汀桌面的项链,两指轻轻捏住一端,细小的坠子垂了下来,来回晃动着。 张天伶说:“我觉得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当年你一时兴起买下这条项链,还亲手在上面刻上字,结果这项链在你手上不到一天就丢失了,如今却能再次见到它,这不是缘分吗?亦或者,这不就是你跟柒罂的缘分吗?” 黎维汀盯着那微晃的坠子,想起它悬在凌柒罂脖颈上的情形,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凌柒罂将这链子落在他床上,他老早就想把这项链还给她了,但是凌柒罂问起的时候,他一再向她打探这项链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听到她说这项链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时候,竟起了一点旖旎心思,跟凌柒罂撒了谎,说自己没有留意到。 第138章 太疯狂了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把这刻了他名字缩写的项链亲手为她戴上。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大概是吧。”黎维汀对张天伶说,“我也没有想到,时隔三年后还能重新见到它。” 张天伶冲他眨眨眼,有些调皮地打趣道:“这项链从柒罂那里回到你手上,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吧?” 黎维汀笑了笑,简单说了一下凌柒罂在酒吧喝醉又被他带回家的经过,张天伶颔了颔首,说:“怪不得杨姨有一天早上神秘兮兮地跟我说不要老是忙着工作忽略了你,话说到一半又没有继续说下去,现在想来应该是察觉到你对柒罂的感情了。” 黎维汀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插曲,想到那天杨姨一边给凌柒罂盛粥一边盯着凌柒罂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开来:“杨姨比较爱操心。” 张天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那也是因为家里有个令人操心的家伙。” 黎维汀眨了眨眼,没反驳什么,张天伶忽然说:“不过,现在大部分人都以为我们是情侣的关系,我想柒罂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维汀,我们的事你跟柒罂说过了吗?” 黎维汀脸上的笑意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淡去,默了默,说:“你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 张天伶一愣:“怎么了?” 黎维汀脸上难得一见的小男生情怀很快就被阴郁覆盖过去,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心又开始皱在一起。她研究心理学多年,对这点微妙的变化自然一目了然,忍不住再一次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黎维汀犹疑许久,才将蒋母雇人对凌柒罂行凶的事情说了出来,张天伶听得心惊肉跳,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阿姨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黎维汀沉痛地点点头:“我也不愿意相信阿姨会做这样的事,但是事实摆在眼前,那个袭击柒罂的人,以前是阿姨的保镖,两年前因为故意伤人罪入了狱,最近才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跟阿姨联系上了。” 张天伶尤觉得震惊,不敢相信地说:“真想不到这几天你们竟然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太疯狂了……维汀,阿姨她为什么会柒罂下这样的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黎维汀无力地摇摇头,说:“阿姨跟柒罂一向势同水火,但是这些年也算得上相安无事,不知道最近柒罂又是哪里……” 黎维汀顿了顿,本想说不知道最近凌柒罂又是哪里惹到阿姨了,但是转念一想,除了与蒋薇跟何绍阳有关,凌柒罂也没有什么地方能都够触碰到阿姨的底线了。 凌柒罂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阿姨对她从来强势,凌柒罂不肯低头,两个人自然是越闹越僵,曾经他还站在阿姨那一边,帮着打压凌柒罂…… 如今说什么不知道凌柒罂到底哪里惹到阿姨这种话,实在是太过虚伪。 “天伶,”黎维汀忽然无力地说了声,“我这算不算是自食恶果?如果当初不是那样对凌柒罂,如今也不会陷入这么两难的境地吧?” 张天伶皱起秀气的眉:“你当初那样对她?” 黎维汀苦涩地说:“凌柒罂这个名字很早以前就出现在我生命里了,你知道,因为小薇和阿姨的缘故,我对柒罂……还没有认识柒罂,我对她的反感就已经存在了,她又是个倔强的性子,之前我对她有诸多误会,她从来不解释,所以从认识到现在,我到底给过她多少难堪,我自己都不敢去回想……” 张天伶沉默,黎维汀又说:“柒罂说过她信命,我原来不信,到现在也觉得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太玄乎了。我不想信,可是……” 黎维汀的话没说完,方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黎维汀接起,也不介意张天伶在场,直接问道:“凌柒罂现在在哪里?” 方智说:“刚跟曾先生从饭店里出来,看样子柒罂好像是要回去。” 黎维汀皱眉:“回去?” “是啊,我听到曾先生劝她,不过我不能离得太近,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柒罂好像是坚持要回家,您看我还需要继续跟吗?” 黎维汀说:“你现在在哪里?” “在时代广场东,他们刚上了车。” “往哪个方向?” “往北边。” 黎维汀沉吟两声,说:“赵天译的下落找到了吗?” “我正想跟您说,已经找到了,地址我稍后发给您。总经理,我是不是继续跟着柒罂?” “不必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是的,总经理。” 方智挂了电话,在冷风里缩了缩脖子,看着那已经绝尘而去的车子。 挠了挠脑袋,依旧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摸不清头脑。今天总经理命人拿来了吉安小区昨晚八点到十二点时间段内的视频,他看了之后整个人吓了一跳,终于明白为什么总经理会大早上地就要求他去查这个男人。 原来这个男人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在小区里徘徊,尤其是在凌柒罂的房门外探寻了几次,对方似乎对吉安小区里的监控分布很清楚,仅凭一顶鸭舌帽就完美躲过了所有摄像头,还在电梯里得了手,成功袭击了凌柒罂。 幸亏那个时候总经理出现了…… 虽然不知道总经理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方智只觉得看到这里陡然松了一口气。幸亏总经理出现得及时,不然凌柒罂会遇到什么事情简直无法想象。 他一开始不知道黎维汀为什么大早上的去查一个陌生男人,但是看过这个名叫赵天译的男人的履历时,他又隐约有些猜想。 这个人曾经是覃董事长的保镖,在蒋家当差七八年,两年前因故意伤人罪被捕入狱。这么一个跟覃董事长有着扯不清的关系的男人,刚出狱就找上凌柒罂,尤其还在昨天照片事件刚刚发生之后,方智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凌柒罂遇袭这件事情跟覃董事没有关系。 凌柒罂在他的印象里虽然有时候不按常理出牌,但却是一个令人觉得十分舒服的女人,不娇气不做作。 第139章 尽管放心 他刚得知她是凌氏的千金大小姐时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接触过不少上层社会的少爷小姐,知道他们身上多多少少会带有一些豪门的做派,包括自己的上司,总也摆脱不了清高的色彩,但凌柒罂身上完全看不到名门世家的影子。 方智实在是想不通,这么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招来覃董事那么深的仇恨,会严重到雇人行凶这种程度。 想到覃董事那扭曲到狰狞的脸,以及凌柒罂的淡漠,方智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这女人之间的战争实在是可怕…… 张天伶听到黎维汀的电话,一直沉默地看着他。 黎维汀挂完电话之后想了一下,转头对张天伶说:“走吧,先送你回去,我等会儿还有事情要处理一下。” 张天伶说:“你有事情的话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没事,反正也顺路。” 张天伶眉头一挑,知道他应该是要去找凌柒罂,也就不再说什么。 然而事实上黎维汀并不是去找凌柒罂,而是在凌柒罂楼下停了一下之后,转了个方向,往小区附近的居民区开了过去。 赵天译刚与女儿通完电话,看着天色晚了,自己下了个面条。 绑架凌柒罂的计划失败之后,赵天译被覃雅兰臭骂了一通,钱当然也没有拿到。 面条下锅,沸腾的开水将绵密缠绕的面线蒸腾开,丝丝的热气蒸上来,驱散了一点寒冬的冷意。 窗户忽然被人从外敲了敲,赵天译抬头看去,蓦地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 窗外的人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双目微沉,与肃杀的冬意完全融在了一起。 失神良久,直到外面的人又敲了敲玻璃,赵天译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些许时间,去给他开了门。 黎维汀进来之后没有立即说话,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赵天译跟在他身后沉默了许久,问:“你来干什么?” 黎维汀依旧看着煤气灶上赵天译刚捞起来的面条,惯有的清冷语调不急不缓地说:“你觉得我来能干什么?” 赵天译沉默,黎维汀将视线从面条上移回来,终于正眼看向赵天译,打量了他一眼,说:“赵叔,阿姨给你多少钱?” 赵天译依旧沉默,无声地看着他。 不用解释,他知道黎维汀指的是什么。 黎维汀又说:“阿姨给你多少钱,又要你对凌柒罂做什么?” 赵天译说:“毁了她,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黎维汀抿着唇。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这世界怎么可以少了她那么美的笑容? “怎么毁了她?” “很简单,一个女人最害怕什么,就用什么方法对付她,这是覃董事长的原话。” 一个女人害怕什么,就用什么方法对付她……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把一切矛头都指向姨母,他真不愿意相信这么恶毒的话竟然会是从一向把他当亲生儿子宠爱的姨母口中说出来的。 黎维汀倏忽握紧了拳头,一股子阴寒气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如果昨天晚上不是凌柒罂刚好把手机落在他的车上,他又那么巧的将手机给她送上去,现在的凌柒罂会变成什么样?想到凌柒罂有可能遭受的恶梦,心中一阵钝痛传来。 黎维汀绷紧了下颌,脸上戾气越来越重。赵天译饶是在道上混了许多年,也被他这寒意慑了慑,忍不住开口解释道:“你知道,蒋先生对我有恩,当年若不是蒋先生搭救,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为姨父对你有恩,所以你就帮着阿姨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赵天译垂眸:“我想覃董事要动那个女人自有她的理由,我只是一个拿她薪资的,自然不会过问太多。” “我给你双倍,你断掉阿姨那边的往来,不要再打那个女人的主意。” 黎维汀忽然说道,赵天译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蒋太太要花这么大工夫对付她,而你又……” 黎维汀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插在裤兜里,食指与大拇指一直反复捏着那枚三年前被他亲手刻上英文的坠子,项链沾染了他的温度。 “她是我想要守护一生的女人。” 赵天译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很明确地表态,只是说:“维汀,就算我不做覃董的生意,她也会找其他人。” 黎维汀说:“这些我会解决,我只需要确保她最近几天生命无虞。” 赵天译斜过眼睛看着自己刚煮好的那碗面,面条已经发干。 黎维汀又说:“赵叔,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之所以会伤人入狱,是为了替赵婶婶报仇吧?” 赵天译浑身一震,脊背发僵地瞪着黎维汀。 “那么我想你应该很明白,有时候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什么程度。” 赵天译怔愣了半天,终于掀了掀耷拉的眼皮,将头转向一旁,语气深沉地说:“我知道了,你尽管放心便是。” *** 曾巩一路将凌柒罂送到家里,待了几分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坐在沙发上对正在泡茶的凌柒罂说:“柒罂,你还是回家去吧?你这种情况,我很不放心你,要是对方真的是有备而来的,你不就等于是送羊入虎口吗?” 凌柒罂听到“我很不放心你”的时候走过来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脑海里黎维汀深情款款的模样一闪而过,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但一股子浮躁之意渐渐又打破了她辛苦了一天才沉淀下来的平静。 她自从凌晨在医院里醒过来就一直在想到底会是谁这么算计她,她上学那几年虽然树敌不少,但是认识何绍阳之后就把无理取闹惹是生非的精力都放在了何绍阳身上,小霸王的气息已经被恋爱中的少女情怀瓦解地所剩无几,这几年又远在国外,跟这边圈子的人更是鲜有交集。 思来想去也不过那么一个答案,然而毕竟只是猜测,彼时黎维汀又巴巴在自己身边守着,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因此凌柒罂也就收回了那无限蔓延的推理思路,不愿把这件事跟那几个人联系在一起。 第140章 你在说谎 可是她妥协之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他一句“你认为你现在的状态正常吗”,是一句充斥着浓重讽刺意味的指责。 还说什么“我很不放心你”,骗子! 讽刺而又凉薄地笑了一下,凌柒罂将水杯递到曾巩手上,有些自暴自弃地说:“该来的总会来的,别人有心针对我,我还有本事躲一辈子吗?” 曾巩对她听之任之完全逆来顺受的态度很是不解,张嘴欲反驳,却见凌柒罂冷笑了一声,望着窗外,不无嘲讽地说:“更何况,这件事明明就可以找得到源头,只是看有些人肯不肯节源了。” 曾巩一滞:“你是说,你已经知道背后主使是谁了?” 凌柒罂微微颔首:“看我不顺眼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有实力敢动我的没几个,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是谁?”曾巩病不知道凌柒罂口中的“有实力”的人都有哪些,闻言不由得下意识问了出来,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他露出诧异的神色,“该不会是……维汀的阿姨?” 凌柒罂张了张嘴,忽然别过了头,勾了勾耳边的头发,说:“算了,这些事情跟你并没有关系,你知道得太多并无益处,曾巩,你还是别问了。” 曾巩当然没有听她的就此停住话题,继续问道:“维汀知道吗?” 凌柒罂一听到那个名字就来气,忍不住扬起声音说道:“我怎么知道人家知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曾巩一顿,不曾料到她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而凌柒罂显然已经不欲就此话题继续多说,站了起来走至窗边。 曾巩看着凌柒罂的反应,心中警报声响起。 难怪他总觉得今晚的凌柒罂有点不正常,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满心的疑惑却在刚刚看到她的反应之后,隐隐约约在心底浮现出一个答案。 凌柒罂努力平复着自己的不安和躁意,外面一片斑斓的灯光世界,晃得人眼花缭乱玻璃隔得了外界的声音,却阻隔不了那深入骨髓的喧嚣。凌柒罂愣愣盯着远处的霓虹看了几秒,忽然地觉得很怀念在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里的生活。 那段日子虽然充满了绝望,但至少内心是平静的,至少她可以一心一意地去绝望,去等待一个人,去恨一个人。 可是现在,她逐渐变得连自己都觉得很陌生。优柔寡断,这个词语,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写照。 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两边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扶住,凌柒罂浑身一僵,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着,通过玻璃反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曾巩双手握住凌柒罂单薄的肩膀,见她没有动静,便缓缓地靠了上去,将这个令自己魂牵梦萦数年的女人轻轻拥在怀里。 怀里的人很纤细,很令人心疼。 “柒罂,我很不喜欢听到你说这句话,什么叫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凌柒罂浑身僵硬地靠在他怀里,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又听到他说:“柒罂,我以为你一直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凌柒罂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曾巩……” 曾巩却将手微微上移,捂住了她的嘴。“柒罂,你听我说。” “柒罂,你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实际上你比谁都要敏感,有些话,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对你说了,可是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重情义的人往往也被情谊伤得很重。当年那些事情对你来说打击不小,我想你必定需要时间去消化和忘记,所以我一直等着,我总想着,等等,再等等,你会有重新找回自己的那一天。可是柒罂,我已经等了八年,不想再等了。” 他将凌柒罂僵硬的身体掰正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继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柒罂,我知道你对感情的事情谨小慎微,何绍阳跟蒋薇那件事让你逃避了很久。可是过去的事情已经不会在回来了,我不想一直充当一个默默等待的角色,我想走进你的生命里,柒罂,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照顾你,爱护你的机会?” 凌柒罂似是怔愣,又像是在考虑,讷讷地看着他胸前的扣子不说话。曾巩微微垂着眼睛,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近得他可以看清楚她根根分明的浓密纤长的睫毛。那扇形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羽毛轻飘落在心间。 曾巩心里一动,忍不住缓缓朝她压过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唇微微触上她的,却在那一瞬间找不到他所向往的目的地。 心中像是有一扇门被人狠狠关上,曾巩僵在那里,保持着微微弓着背的姿势,眼睛直直盯着凌柒罂的耳垂。 凌柒罂虽然在最后一刹那撇过了头,却没有把他推开。 “曾巩,对不起。”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是决绝的,带着歉意的。 曾巩有些忐忑:“是我太心急了吗?” 凌柒罂轻轻摇头,伸手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拨了下来,往后退了一些,在两人中间拉开了一点距离。 “曾巩,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的。” “为什么?” “我现在不想谈感情。” “只是因为这个?”曾巩牢牢盯着凌柒罂的眼睛,凌柒罂被他眼神里的探究弄得很不自在,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别过了头。 “只是因为这个。” “柒罂,你在说谎。”肯定句。 凌柒罂愣了愣,视线重新落在他的脸上。 “你在说谎,柒罂。”依旧是肯定句,曾巩并没有多少被拒绝地尴尬,更多的反而是对自己猜对了凌柒罂内心真实想法的笃定。 “柒罂,你是不想谈感情,还是因为你不想跟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谈感情?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而是维汀呢?” 凌柒罂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反驳:“这跟他没有关系!” 第141章 早该料到 曾巩看着她不说话,凌柒罂神情有些紧张,重复了一遍:“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曾巩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更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心中大恸,然而还是说:““是真的没有关系,还是不敢跟他有什么关系?柒罂,你骗得了自己,骗得了你自己的心吗?” 凌柒罂见他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不禁产生一丝恼怒,不由得拔高了声音说:“我说了不是就不是,这样根据自己的主观臆测猜测别人的想法,有意思吗?我没有理由跟你说谎……” “你爱上维汀了。”曾巩继续一锤定音,声音不大,却把凌柒罂的话生生截在了喉咙里。膨胀的气球一瞬间被尖锐的针尖戳破,所有秘密疯狂外泄。 凌柒罂张着嘴,呼吸急促,眼神不停地闪烁着:“我没有……” “柒罂,你爱上维汀了,这就是理由。你一整个晚上心不在焉,每次我提起维汀或者跟维汀有关的事情,你的反应都是迅速找另外一个话题偏移过去,包括你……所谓的不想谈感情,不是因为你心里不想,而是因为,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对不对?” 凌柒罂后退一步,不停地摇着头,像是多摇几次,别人的肯定就会减淡几分。 曾巩看着她浑身充斥着的被揭破心事的无措,满心的疼痛和怜惜无处安放。 他无力地轻笑了一声,所有的无奈和痛楚都融进了这一声笑声里。 “其实我早该预料到的……”曾巩叹息一声,细声说道,“像维汀那样子的男人,很难有女人会不爱他吧?” “……”凌柒罂听到他这一声叹息,终于颓然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爱上……黎维汀了吗? 原来自己在那个男人面前越来越脆弱,不是因为她的抵抗能力消失,而是因为那个男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越来越大,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影响到她。 原来她在经历了何绍阳和Ryan以后,心脏竟然还有多余的空间去重新爱上一个人。 可是,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是覃雅兰的亲外甥,是蒋薇的亲表哥,是……张天伶的男朋友。 她到底是多犯贱,才会爱上这么一个最不该爱的人? 曾巩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再出声,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凌柒罂的发顶,静静等着她缓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又自嘲地想,大概就是因为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等,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她吧。明明他比那两个男人都要认识她在先,但却从来走不进她的世界里去。 高中的时候,凌柒罂是远近闻名的小太妹,打架斗殴翘课打游戏一件不落。他从来都是远远地观望着,看着她人前嚣张跋扈人后哀伤落寞,很多次想在她黯然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肩膀。 可是他从来没有,因为他始终觉得,这个女孩不愿意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两人唯一的一次交集是在凌非的生日宴上,彼时他已经大三,而凌柒罂刚刚考上大学,变成凌非的学妹。 那天他作为最早一批到达凌家的客人,看着凌非沈多涵和凌家的阿姨前前后后忙活,自己一个人在阳台上赏花。 他随手摘下一朵紫红色的花,正好奇这是什么品种,忽然身后一道凌厉的女声传来:“我靠,大白天的你能不能积点德?” 曾巩心神一凛,捏着花警觉地往后看去,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飘过来,眼前的女孩身手敏捷地一把将他的手里的花夺了下来,紧接着用力推了他一把,力气很大,他身体失衡,往后踉跄了一下。 跟前的女孩举着一朵花心疼得直跳脚,抖着嘴唇都快气哭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知不知道我这花养了多久才开了这一朵?你问过人了吗你就随便摘?” 曾巩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兴奋,自己跟这个女孩终于说上了话。 他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她十分可爱,也不觉得多抱歉,但依旧用一副抱歉的口吻说:“不好意思啊,我看着它长得奇怪,一好奇就摘下来了。” 凌柒罂瞪圆了双眼,骂道:“它长得奇怪你就摘啊?我还看你长得奇怪呢,我能不能像拧瓶盖一样把你脑袋拧下来?” 曾巩被她的说辞弄得有些无语…… 为什么打个比方能打得那么血腥…… “可是我摘都摘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要不你把花的品种告诉我,我去给你找一株回来赔给你怎么样?” “怎么样你个鬼啊!我砍了你的腿再给你接一条别人的你觉得怎么样?这能一样吗?!” 曾巩再次因为她的比喻:“……” 早就听说这个女孩剽悍,倒是不知道竟然那么血腥。 见凌柒罂一副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撕碎的神情,曾巩的尴尬竟然不知原因地渐渐散去了,只剩下一丝玩味和好奇,这个女孩究竟会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他笑了笑,好商量地说:“那你说说怎么办吧?我都听你的。” 凌柒罂咬牙切齿地睨了他一眼,看了看手中的花,又瞪了他一眼,再看看花,再瞪他一眼,最后一咬牙,眯着眼睛问了一句:“我怎么样都可以?” “当然,谁让我那么不知好歹地摘了你的宝贝花呢?” 凌柒罂冷冷一笑,说道:“你说的。”说罢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对着他的小腿肚就是一脚,虽然力道不算重,但是曾巩因为一时没有防备,被她这一脚踢得膝盖弯了弯,差点跪倒在地上。 疼痛和屈辱感令他不可控制地恼怒了一下,忍不住拧着眉抬起头来刚想指责她竟然真的那么斤斤计较,然而到了嘴边的话却在看她得意的笑容时被尽数压在了喉咙底下。 紧绷的下颌松了开来,曾巩张嘴说道:“出够气了?” 谁知凌柒罂竟然一脸无辜地说:“什么气?” 曾巩说:“你不是气我摘了你的花?”这女人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刚刚还是一副阴云密布的样子,怎么现在就艳阳高照了? 第142章 辣手摧花 失忆了? 凌柒罂看了眼手中的花,忽然随意地将花往地上一丢,那样子就像是丢什么垃圾一般,随后轻松地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说道:“哦,你说这个啊,又不是我种的,我干嘛要生气?” 曾巩嘴角抽了抽,腿上莫名地又疼了几分:“……” 凌柒罂笑眯眯地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谁叫你这么没素质,跑到人家家里来辣手摧花?我好歹是看着这花长大的,踢你一脚算是对你客气了,要不是你长得帅,今天可就不是挨一脚那么简单的事了。 ” 曾巩十分无语:“难道我还要感谢你吗?” 凌柒罂耸肩:“不用客气。” 曾巩:“……” 捏了捏眉心,曾巩颇为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怪不得别人都叫你小霸王,果然名不虚传。这么收放自如的演技,不去考北影真是浪费了。” 凌柒罂嘻嘻笑了两声,对他不算挖苦的挖苦毫不在意。 那一天晚上七八个年轻人聚在一起玩游戏,凌柒罂无疑是玩得最疯的一个。 曾巩在凌家待到很晚,虽然不怎么参与到游戏中去,但也丝毫不觉得无聊,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个满场疯满场闹的女孩身上。 凌柒罂无疑是整场玩得最疯的一个,该玩游戏的玩游戏该喝酒的喝酒,偶尔耍一下无赖,也不会有人多为难她。 整场男孩的目光都落在了凌家两个女孩身上。 沈多涵和凌柒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一个文静一个活泼,曾巩虽然对于感情方面没有经验,但是从自己异常的心跳频率里接收到了很明显的信息,他动心了。并且这心动得很明显,很直白,甚至旁边的人都看得出来,当然,该看到的人却没有看到罢了。 他与凌非共同的好友彼时坐在他旁边,眼里同样是对凌柒罂的欣赏,看出他的失神,朋友忍不住揶揄他:“怎么,这款对你胃口了?” 曾巩没有反驳,朋友立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捶着他的肩头怂恿道:“万年光棍终于开春发芽了啊!哥们儿,喜欢就得赶紧出手,我看这凌家妹妹可是抢手得狠呐,稍迟一秒可能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曾巩眉头动了动,正想说什么,那边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凌非说道:“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曾巩心里一凉,诧异地看向他。凌非似乎是有点不满,盯着那边正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手机甜甜蜜蜜跟人讲着电话的女孩说道:“还登得悄无声息,拦都拦不了。” 朋友对凌非脸上露出来的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又气又恨的表情狠狠揶揄了一番,曾巩却笑不出来,表情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忽然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无比刺眼。 再之后,他去凌柒罂的学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总能看到凌柒罂挽着一个高大的男孩的手臂,那个总是爱惹是生非的小霸王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彼时的凌柒罂与一般热恋中的小女生没有任何区别。 这世上曾出现过一个人,能让她心甘情愿把所有的尖牙利刺收起来。 很多时候晚了一步,就等于错过了一整个人生,他那时候看着凌柒罂的笑容想,自己应该是已经错过她了。 然而三年前凌柒罂与何绍阳一夕分手,他接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到凌柒罂伤心出国,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消息,一腔热情顿时被浇上一盆冰凉刺骨的水,顿时什么都不剩。 曾巩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时,仿佛这么多年的时间根本没有经历过一样,还是那样的人,还是那样的心情,还是那样的失落和心痛。 缓步走至凌柒罂跟前,高高盯着她的发顶,缓缓蹲了下来。 凌柒罂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呵呵,什么爱不爱的,不过是笑话罢了。” “在我眼里没有哪一个人的感情是可以被当做笑话来看待的,柒罂,你不是觉得可笑,你只是害怕。” 凌柒罂一滞:“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话,我又怎么会清楚呢?柒罂,我不为别的,我只是想看到你幸福,哪怕能给你幸福的人并不是我。毕竟,很少有人能明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却一直让我牵挂。” *** 曾巩走后,凌柒罂久久不能从自己低迷的情绪里出来,伴随着曾巩的关门声,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想起曾巩说的那句话:“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话,我又怎么会清楚呢?” 她不知道吗? 不,她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一直在害怕什么,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凌家大宅。 一片通明灯火之下是令人极度压抑的寂静,客厅里明明坐着三个人,却是静得没有一丝人气。 上好的黑色皮质沙发旁搁着一根做工精良的木质拐杖,茶几上白色的手绘骨瓷茶碗升起袅袅的热气,旁边一只略显老态的手以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桌面上。 沈多涵看着那手指发了半晌呆,直到凌卫东咳了一声,她才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猛地回过神来,木着一双眼睛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差不多也是时候把阿罂叫回来了,我凌家的骨血怎么能一直流落在外面?不知道还以为我凌卫东连一张嘴都养不起。” 沈多涵神情凛了凛,掀起眼皮看了凌非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撇过头,没有作声。 凌非抿着唇看着漆黑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卫东见自己得不到回应,也不见恼怒,只略略扫了一眼人坐在自己身边,心却不知道放在哪里的两个后辈,沉着声音说:“阿涵,你有什么看法?” 沈多涵被他念到名字,脊背顿时僵硬起来,眼珠动了动,终于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轻声说:“柒罂性子比较散漫,大约是过不习惯中规中矩的生活,叫她回来对她也是一种约束,倒不如让她在外面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第143章 如此忌惮 凌卫东“呵呵”笑了一声,沈多涵下意识地朝凌非看过去,对方依旧望着窗外,似乎对这边的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性子散漫?我记得她小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她那个时候可是要比现在乖巧得多。现在她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呵呵,再不叫醒她,只怕她真的会忘了自己要回来。” “是么?”一直沉默的凌非听到这句忽然出声,声音比平时要冷上不止一两度,“真难为您竟然还记得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还以为,您的这个女儿在您的眼里不过是一只牲畜,想起来的时候丢一块肉,不高兴的时候就踢两脚。” “凌非……” 沈多涵瞪着凌非,忍不住又扭过头去观察着凌卫东的反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凌非这是疯了么,竟然敢这么对老爷子说话…… “我想您老当益壮,应该还没有忘了您对她做过的事吧?您忘了柒罂为什么回国了?”凌非满脸嘲讽地笑着。 凌卫东脸色未变,只眯了眯眼,忽然举起手边的茶杯猛地朝凌非砸了过来,沈多涵叫了一声“凌非”,声音未落就见凌非灵巧地一偏头,茶杯堪堪在他的耳边擦过去,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沈多涵惊魂甫定,整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有些恐惧地看向凌卫东,对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似生气也不似不满,一派令人恐慌的平静,仿佛刚刚掷东西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凌非顾不上看她一眼,倏忽站了起来瞪着自己的父亲,额上青筋暴起,忍不住朝他低吼道:“一言不合就动手,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所谓的亲情这个东西?” 凌卫东“呵呵”笑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如果不是那点血缘关系的话,你以为我会养一个外人养那么多年?” 听到“外人”二字,沈多涵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凌非气极,瞪圆的眼睛像是要涨出血丝来,凌卫东又不轻不重地飘过来一句:“阿非,看来这几年你的气性长了不少,都敢对着我大吼大叫了,看来你是想清楚了,不想要那东西了?” 凌非一僵,转眼看了沈多涵一眼,沈多涵一双眼睛里面已经泛起了水光,抿着唇望着他不说话。 愤怒的眼神一瞬间被哀伤覆盖,凌非浑身的戾气散去,肩膀耷拉了下来,头缓缓地垂下。 是啊,他因为替凌柒罂抱不平,一时间竟然忘了,那东西还掌握在凌卫东手里。 只要那东西一日没有拿到,他和沈多涵就一日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到一起,他也就一日不可能忤逆凌卫东的意思。 凌卫东见他妥协,像个不可一世的君王一般轻轻哼了哼,一抬手,将茶几上仅剩下的茶杯盖拿起来细细看了一下,大拇指犹如抚摸恋人一般轻轻在盖沿划了划。“我希望明天我能见到阿罂,算起来,我也有将近一年没有见过她了。呵呵,你们两个跟你死去的妈长得都像,看到你们,我老是想到你们妈当年的样子。” 明明是一句很深情的话,却听得凌非和沈多涵两人同时一阵背脊发寒,四目对视了两秒,沈多涵有些不忍地皱了皱眉,一脸的担忧无论如何也散不去。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她兴许会觉得那个人很长情,但是这句话在凌卫东嘴里说出来,基本上就等于一场灾难。 *** 在一天的兵荒马乱结束之后黎维汀才回到自己的家里,屋子里空荡荡的,很大,却没多少人气,种在窗边的盆栽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也终日要死不活的。 大概是冬天已经来了吧,门厅里一片肃杀的意味。 洗了个澡之后坐在客厅里,看着花瓶里那无精打采的几朵姜花,黎维汀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没喝两口就接到了凌非的电话。 他有些意外,凌非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而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凌非一张口竟然说的是,维汀,有没有办法把柒罂外派? 黎维汀下意识地皱了下眉,知道凌非会说出这样的话事情肯定非同小可。“发生什么事了?” 凌非说:“我父亲来滨海了,最近可能会去找她,你知道,我并不想让他们见面。” 黎维汀指腹在瓷杯上敲了敲,说:“我会安排,凌伯父会待到什么时候?” “大概下个月中。” “那么久?”黎维汀有些诧异,“凌伯父一向不喜欢待在滨海市,大多数时候是留在北京,这回怎么会待这么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说:“没什么事,总之你帮我照顾好柒罂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知道了。” 黎维汀挂了电话,盯着手机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能回神。 这凌卫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能让自己的子女如此忌惮他? 想到昨晚凌柒罂失措落泪的模样,黎维汀心头又是一阵发疼,忍不住调出凌柒罂的号码,手指在上面停了许久,仍旧是没有拨出去。 她现在应该还在气头上吧?今天他当着姨母的面那样吼她,按照她的脾气,没有直接揍他一拳已经是对他客气的了。 让她伤心难过,他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忍心,但是那种情况下他不得不那样做。一来当时他还没有找到赵天译的行踪,对于凌柒罂遇袭的背后的主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姨母并不能确定下来。二来姨母是天正的股东之一,就算指使赵天译行凶的人不是她,凌柒罂惹怒了她也绝对没什么好处,只会让自己在天正的道路变得更加坎坷而已。 他无奈地想,凌柒罂那个性子,这气也不知道要跟他置多久。 当然这并不是最令他头疼的事情,最让他的头疼的事莫过于姨母对凌柒罂的恨意。赵天译那边应该已经不会对凌柒罂构成威胁,但是姨母那边知道赵天译放弃计划之后一定会安排新的计划,在这之前他必须要想好对策才行。 第144章 影子恋人 而这对策还没有想好,这边凌非又打来电话,一时间凌柒罂可谓是背腹受敌,外派倒是不失为一个暂时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黎维汀眯了眯眼,给方智打了个电话过去。 凌柒罂顶着一双黑眼圈刚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收到宋立的信息说明天要出差,凌柒罂皱皱眉,说道:“怎么那么突然?我这边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宋立摆了摆头,东扯西扯说了一阵出去了,留下一脸凌乱的凌柒罂坐在那里。 最近不管是身还是心都觉得疲惫得慌,着实是没有精力再往外跑,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正好吗,反正她现在需要一个可以跟黎维汀拉开距离的机会。 上午开会的时候黎维汀并不在场,听方煜说是去了医院看望黎董事长去了。 “听说英国的专家不日就要到达滨海,总经理应该是过去处理这件事情的。” 凌柒罂望着那张空掉的椅子正暗自松了口气,听方煜这么一提起,顿时扬起了眉:“董事长的手术安排下来了?” 方煜四下瞥了瞥,见大部分人还没有到齐,大会议室里空荡荡的,倒是不担心他们的对话被太多人听去。 他凑近凌柒罂的耳边小声地耳语:“我听我堂哥说其实英国的专家团早就准备好了,只是黎董事长一直不愿意手术而已。” 凌柒罂莫名道:“为什么?” 方煜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啊,好像听说是因为董事长的儿女都不愿意继承天正的资产,董事长气不过,拿生病这件事情作为筹码要挟他们。唉,我见过争家产争得六亲不认两败俱伤的,倒是没有见过有人为了逼自己的子女继承家业而以身体作为筹码的,也不知道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那他现在忽然愿意接受手术了,是意味着他的子女要来公司上班了?” 那黎维汀怎么办?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凌柒罂自己愣了愣,暗自嘲笑自己多管闲事。 他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千管万管也轮不到她来管。 方煜说:“据说是黎维漪大小姐要结婚了,是跟黎董事长钦定的对象。” 凌柒罂瞪眼:“政治联姻?天正还需要用这么狗血的方式?” 方煜对于她的反应表示不理解:“强强联手有什么不对的?” 凌柒罂有些无语,什么强强联手,这分明就是把女儿当成做生意的筹码。她一直觉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都是狗屁,一个人要选择谁作为自己的伴侣那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凭第三方的主观判断就决定下来呢? 人也就一辈子,选另一半当然要选自己喜欢的,反正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又不能代替,嫁给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决定? 凌柒罂翻了个白眼,随口问道:“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能让董事长看上?” 凌柒罂觉得真的是人不可貌相,黎国勋怎么看都不像思想那么迂腐的人啊。 政治联姻这种事,不是只有凌卫东这么自我又自私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么! 方煜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一直“叫……叫……”,叫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凌柒罂等答案等了十几秒,也放弃了希望,只又翻了一个白眼,问:“这也是你堂哥说的?”想不到方智看着那么正派严谨的一个人,私底下竟然那么爱八卦。 方煜连忙摇头,为自己的堂哥辩解:“不是不是,我堂哥哪里是那么爱嚼舌根的人!我不过是吃饭的时候听到两个老员工说的,这种道听途说没有根据的东西不足为信,柒罂姐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凌柒罂没作声。这种事情不管她信不信,最后事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她又改变不了。 本以为这一天黎维汀不在公司,会议时间又已经过去了,就算黎维汀回来两个人碰上的几率也不大,凌柒罂觉得自己这一天算是过得既平淡又平静。 然而这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晚上她把出差要看的资料看完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许久,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里出来,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闪身走向了安全通道,将身影藏在了墙后。 “专家团还有半个多月才到,我们现在就准备这些东西会不会太早了?”张天伶独有的温柔声线飘进耳里,凌柒罂靠着墙站在那里,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 好像自从发现自己对黎维汀动了心以后,对张天伶的负罪感也如同对黎维汀的感情一样越发不可收拾,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离这两个人都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闭上眼睛,听到黎维汀低沉的声音,没有喜怒,只有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温柔。“最近我可能会有点忙,所以这些事情最好事先安排好,以免到时候招待不周。叔叔的病已经拖了很久了,难得他这回想通了,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张天伶说:“叔叔怎么会突然想通了呢?以前可是一提到手术的事情就很排斥呢,是不是你最近又给他做思想工作了?” 黎维汀的声音略带点疑惑:“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只是他愿意接受手术了,其他原因也就无关紧要了。” “说得也是。都这个点了,先吃了饭再过去吧?”张天伶提议道,凌柒罂却没有听到黎维汀的答复。 一墙之隔,凌柒罂屏着呼吸,听着身后的动静,而那两个人却同时静了下来。 张天伶疑惑地看向黎维汀,见他锁着眉看向楼梯口的方向,那里一道斜长的身影被灯光打在地上,隐约可以看到是一个女子的模样。 黎维汀脚步顿了顿,张天伶反应过来时只见黎维汀已经走了过去,却莫名把脚步放得很轻很轻,生像是怕惊扰了墙后的人一样。 走到那里又没有出声,也没有直接翻过墙的那一面,黎维汀就像一个沉默的骑士一般默默站在墙边,盯着地上那道已经暴露出主人身份的影子。 第145章 爱恨两难 张天伶心里的震撼不小。 仅凭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就能判定那个人是谁,这种本事她自认自己还修炼不够。 黎维汀站立在墙边不再有动静,静静凝视着地上的影子,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是张天伶能明显感觉到气氛变沉重了许多。 心里有些微微的疼,张天伶想,这大概是黎维汀这顺风顺水的前半生里遇到的最棘手的事情之一了,一边是自己爱的女人,一边是自己的至亲,夹在中间的人,注定爱恨两难。 他现在一定很烦恼,否则也不会在面对凌柒罂的时候那么小心翼翼,那么犹豫不决。 往前一步怕伤害到她,后退一步又怕从此错过她。 思人及己,也有一个男人像黎维汀守护凌柒罂那样守着她,可是她却一直不能给他答复,他每一次看着她离开的时候,也像黎维汀现在这般模样吧? 毕竟他们那么像…… 凌柒罂听到身后忽然间静了下来,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移,忽然注意到侧上方亮着的灯,凌柒罂心里一个咯噔,猛地转头去看自己被灯光打在地上的影子,一颗心顿时狠狠沉了下来。 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个,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了? 张天伶和黎维汀都是心细如尘的人,看到这个影子再正常不过。看到自己躲在这里,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她躲着他们的意图那么明显…… 凌柒罂捏着手机有些无措,心里暗暗祈祷墙后面的人千万不要发现自己,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上天总是对她没有眷顾的心情,下一秒张天伶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眼里。 她愣愣地扭头看向那个笑意盈盈的女人,黎维汀冷着一张脸跟在张天伶的身后,眉头皱得很深,不知是对她这个人不满还是对她躲在这里的行为不满。 或者两者都有吧,凌柒罂自嘲地想。 心中的紧张感在见到黎维汀那阴沉的脸色时莫名就消散了,转而浮上心头的更多的是压抑,凌柒罂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情绪,只知道一见到黎维汀那个样子,她就忍不住噌噌冒出一股火气来。 就在她与黎维汀眼神交锋的短短一秒内,张天伶已经露出欣喜的笑容,似乎很意外她在这里一般,上来就拉住她的双手,十分亲昵地说:“柒罂,真巧,没想到这个点还能见到你,这个时间别人早就下班了吧!” 凌柒罂看着她愣了愣,含糊地点点头,正想着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张天伶又说:“你……刚打完电话?” 凌柒罂难得地反应迟钝,盯着她“啊”了一声,见她看着自己手上握着的手机,顿时明白过来,张天伶应该是以为她刚刚在这里打电话。 她赶紧点头,顺着张天伶给出的台阶下去,说:“是啊,刚接了个电话,这么晚了,你……们竟然也还在,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凌柒罂感觉黎维汀一直胶在她脸上,快要把她的脸灼出一个洞来,像是无时无刻不在讽刺她那满嘴的谎言。他见过她太多的伪装和脆弱,她现在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做什么都是可笑的。 当刺猬的刺失去防护作用和伪装作用,无疑这只刺猬已经没有多少生存的可能,她现在在黎维汀面前就等同于一只失去了刺的刺猬。 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他的目光,也不去看他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凌柒罂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然而在听到张天伶那一句“一起去吃饭吧”时还是破了功。 “我……我跟朋友还有约,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你们吃得愉快。”凌柒罂扯着嘴角说道。 张天伶露出可惜的神情,扭头看了旁边的黎维汀一眼,对方满眼探究,凌柒罂终是避无可避地与黎维汀对视,却只是一秒便错开了视线。 张天伶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遗憾:“这样啊,那真是很不凑巧,我们都已经有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最近工作比较忙,经常都七八点才下班,难得今天碰上。” 凌柒罂说:“改天我约你吧,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 话音刚落,却听到黎维汀在那边不冷不热地说出一句:“你是在我们出现以前跟朋友约好了,还是在我们出现之后才跟朋友约好了?” 张天伶略显诧异地望向他,凌柒罂只愣了一瞬,连头都不曾抬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是之前就约好的话那确实跟我没有关系,但如果你的答案是在见到我们之后才跟朋友约好,那么你可能需要给我一个让我相信这跟我没有关系的理由。” 凌柒罂倏忽抬起眼看向他,四目相对,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凌柒罂从他脸上似乎除了厌弃就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她跟谁什么时候约好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她就是故意躲着他,他又凭什么在这里跟她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质问她? “黎维汀,你自我感觉一直都这么好吗?你有没有听说过自恋也是一种病,得治的。” 黎维汀无声看着她,凌柒罂歪了歪嘴角,扬着下巴看着他说:“还有,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给你理由?你只是我的上司,又不是我爸,你管得了这么多么?” 张天伶见势本想说点什么,但是看了看这状似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怎么都觉得有点奇怪,似乎有什么东衔接不上,到了嘴边的话也就咽下去了。 按理说黎维汀刚刚发现凌柒罂在墙后时的反应明明是小心翼翼的,此时不应该对凌柒罂是这么一副针锋相对的模样才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天伶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两人几眼,看着黎维汀那似怒非怒的样子,蓦地明白了些什么。 黎维汀对于凌柒罂连续的质问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静静等她像是发泄一般说完,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我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就能说出十句反驳的话来,凌柒罂,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又老又牙尖嘴利的女儿,非得怄死不可。” 第146章 同病相怜 凌柒罂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回敬道:“再老也没你老。 ”说完无视黎维汀凉飕飕的眼神,转头直接对站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张天伶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说完便向员工电梯走过去。 黎维汀远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张天伶看着他的样子,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一声,说:“好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黎维汀方才收回视线,看了张天伶一眼,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张天伶说:“你很了解她。” 黎维汀挑挑眉。 “我很少见到你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老实说刚才我被你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你会对柒罂发难。” 黎维汀说:“她习惯把事情憋在心里,憋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胡乱吃药,把自己的身体搞得乱七八糟的。昨天那种情形,她一定在心里憋着一股气,与其让她自己憋着,还不如找个契机让她发泄出来。” 张天伶心中诧异:“柒罂那么开朗的性格,怎么会?” 黎维汀瞥了她一眼,眼眸很深很深。“她的性格就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比谁都敏感多思。要不是上次她反复发烧,住了一周的院,我也不知道她竟然会偷偷服用抗抑郁药物。” 说到这个黎维汀忍不住又皱了眉:“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加上这么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是经不起一丝一毫的闪失。” 黎维汀心里想着,不知道凌柒罂最近还有没有再吃那些药,这边张天伶却轻笑了一声,黎维汀郁闷地朝她看去。 张天伶点着他的眉心说:“我们的维汀是真的长大了,刚刚看你的样子,真像一个父亲。”说完自己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你也确实到了当爸爸的年纪,你的那几个好哥们儿可是有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我想,阿姨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看到你赶快结婚生子,延续黎家的香火。维汀,你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了?” 黎维汀乍一听到“孩子”这个话题,第一反应是觉得别扭,然而在那一丝别扭之后,缓缓升起的竟是从未有过的憧憬和希冀。 孩子…… 如果是他跟凌柒罂的孩子,那一定会很可爱吧? 可是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现在想孩子,实在是太遥远了。 黎维汀说:“我总得解决好这边的事情,才能去考虑下一步的事情。我不能让柒罂刚从一个混乱的世界中走出来,又重新走进一个混乱世界中去。” 凌柒罂当然没有跟任何人有约,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顶着那满心的罪恶感面对张天伶那干净纯粹的笑容。 大抵是所有撒谎的人都有做贼心虚的毛病,她匆匆从电梯里走出来,为了躲避后面那两人,不得不快马加鞭地走到路边拦了辆的士。 转头看了眼地下停车场出口的方向,并没有一辆黑色的车子驶出来,凌柒罂方才松了一口气。 一身的紧张和防备散去,凌柒罂有些无力地瘫在车里,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前面司机第三遍问她:“去哪里?” 凌柒罂报了公寓地址,车里又恢复一片死气沉沉。 电台被打开,里面传来蔡健雅低哑地声音:“得不到的就更加爱,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其实谁不想遇见真爱,爱得绝对爱得坦白,以为遇上了就会明白,但每次它只留下惊鸿一瞥的感慨……” 得不到的才更加爱? 凌柒罂双手捂住脸,长长叹息了一声。手机在那边响个不停,她动了动,却懒得接,直到前面的司机忍不住提醒她:“美女,你的手机响了很久了。” 凌柒罂只能将电话接起,一看是周彤打过来的,赶紧接了起来。 “出来喝酒!”周彤在那头中气十足地说,凌柒罂皱眉,她已经听到了那头震耳的舞曲声。这死女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那种地方鬼混什么? “你搞什么啊大晚上的?那种地方是你去的吗?” 那边周彤说:“你给我赶紧出来少废话!” 凌柒罂认命,让司机调了个头。 天知道这个女人又抽了什么风。 周彤在一片嘈杂声中挂了电话,昏昏沉沉歪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便被赶到的凌柒罂叫醒。 她睁开微醺的眼,看到凌柒罂那窄小又立体的脸,顿时笑眯眯地说:“妖孽啊,见到你,我真是无比地安心啊,那些臭男人,让他们都见鬼去吧!现在中国男女比例那么悬殊,让他们以后娶母猪去吧,哈哈哈……” 凌柒罂被迫弓着腰,脖子被周彤揽着,直不起身子来。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哪个没长眼的男人又招惹你了?” “嘘——别说话,别让那个臭男人知道我在这里!我要让他知道,老娘也不是倒贴上门的,他以为他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手就分手啊?当老娘是吃素的啊?我靠,老娘还真瞧他不上眼了呢!来,柒罂,陪姐姐喝酒!” 凌柒罂翻着白眼,将周彤强行拉起来:“你行了你,再喝你就入魔了!走,我送你回去!” 周彤听到这话,忽然撒起泼来:“我不回去!我一回去老头子就会逼我去见那个见鬼的臭男人!我不要回去!” 凌柒罂知道周彤最近跟曾巩的弟弟,也就是曾棋来往甚密,但是两人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她并不是十分了解,而此时看到周彤的模样,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几分。 周彤那种性格的人,要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很少会喝酒喝到失控的地步。 看来这一次她真的是栽倒了。 凌柒罂忍不住苦笑,可真是……同病相怜啊。 不再劝倒在沙发上疯疯癫癫的女人,凌柒罂兀自拿起桌子上剩下的半瓶酒,在周彤迷蒙的眼神下一声不吭地仰起头,咕咚几下尽数灌了下去。 周彤眼睛亮了亮,躺在那里“啪啪啪”地鼓起掌来,醉醺醺地称赞道:“好酒量!壮士,再来一瓶?” 第147章 漫画女主 凌柒罂被周彤的语气逗笑,看着她颇无语地笑了一下,说:“刚刚还给我装死,这会儿你倒是精神得很!” 周彤嘻嘻笑了声,缓缓坐直身子,看着凌柒罂动手拿另起一瓶还未动过的酒,三两下就让酒瓶子见了底。 周彤看着她喝酒的飒爽英姿,起初是十分欣赏和怀念的,但是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了。 凌柒罂这哪里是陪她喝酒,分明是酗酒啊! 凌柒罂虽然不是什么滴酒不沾的乖宝宝,但是如此肆无忌惮海饮的现象,也只有在她心里有完全找不到宣泄渠道的烦心事的时候才会出现。而每每这种时候周彤都会觉得,这样的凌柒罂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影子。 她跟凌柒罂认识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的凌柒罂在她眼里完全等同于变种生物。作为一个女生却没有一点女生的自觉,打架斗殴是常事,三天两头被老师拎着上校长室更是司空见惯。 令人奇怪的是对于这么一个屡教不改屡犯不爽的问题学生,以校风严谨教育严肃的第一高中竟然没有勒令凌柒罂退学,这件事在当年一度被传为学校的十大奇闻异事之一。 周彤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在那个荷尔蒙激升却缺少母爱的年龄段里,性格里隐藏着的一股没有被激发出来的叛逆因子十分躁动不安。 凌柒罂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有一天傍晚放学周彤跟同桌分开以后被几个外面的混混堵在一条巷子里,说是要跟她交朋友。周彤对那几个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打扮不伦不类的男生十分不屑。 吓唬人的事情她见得多了,对这种事情也就不那么在意了。本想着光天化日之下,巷子里又时不时有人经过,他们应该不敢做什么。 十多岁的周彤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们的要求,那几个男生见她言辞颇为犀利,不免大为光火,骂骂咧咧叫喊了几句就想动手。 周彤吓得失了魂,拔腿就往马路上跑去,却被那为首的男生一把揪住了头发,头皮上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周彤又痛又怕,尖叫了一声。身后的男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吓破了胆的周彤根本顾不上去听,只伸手稳住自己的头发,竭力想挣脱他的手。 几个男生闹哄哄地把她往巷子里面带,周彤吓得哭出声来,忽然听到一道清脆却又漫不经心的声音嘲讽地说:“大白天的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们也真不害臊!” “妈的,又是你!”男生骂道。 “是你爷爷我,怎么,要把这姑娘孝敬给我吗?” 周彤睁眼看过去,只见一个即使套着一身宽大的校服还是遮不住她高挑身量和姣好身段的女生,正叼着一根草茎歪歪斜斜地靠在一堵因为年代久远而泛青的墙壁上,肩上斜斜挂着一个帆布包,看着既有学生的干净气息,又有街头瘪三的流氓之气。 周彤愣愣看了她几秒,反应过来之后继续试图从男生的手里挣脱出来。只要她能够跑到马路边上就安全了,因为她的同桌就住在巷子口,她跑出去准能摆脱掉这几个瘪三。 而眼前这个一副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女学生,周彤完全不敢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凌柒罂在第一高中是出了名的问题学生,周彤自然是知道她的。 然而没挣扎几下,那男生就自动自发地把她的手臂松开了。 男生对着凌柒罂骂了一句:“妈的,真晦气!” 说罢招呼了另外两个男生转身就想走,周彤刚松了口气,却听到旁边的凌柒罂嗤笑了一声:“所以说你们也就这点儿胆,以后还是不要出来混了,乖乖回去上课吧。嘴上没毛学别人装什么老大?” 那几个男生有没有被刺激到周彤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被凌柒罂给刺激得吐血了。好不容易让那几个男生放弃了动她的念头,凌柒罂这是要招仇恨的节奏么? 周彤倏忽瞪圆了眼睛看向她,凌柒罂却对她视而不见。 那男生对凌柒罂的挑衅并不理睬,似乎是对凌柒罂有所顾忌,只略微不爽地瞥了她一眼便往小巷的另一头走过去了。 周彤看着那几个男生的背影,呆若木鸡。 身边的这个女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混混都怕的人,不是魔鬼是什么? 一时间周彤心里对于这个恶名在外的问题女学生不知是好奇还是恐惧,只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视线一寸一寸地移到凌柒罂的脸上,对方正看着小巷子尽头的方向,似乎是在看那几个男生,又像是在发呆。 一声“谢谢”卡在喉咙里,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去,周彤嗫嚅了几下,那“魔鬼”忽然扭头向她看过来。 对上对方的视线,周彤陡然被惊艳了一下。 这“魔鬼”的眼睛竟然那么清澈,像一泓清泉一般。 周彤心底里对她的恐惧一下子降到最低点。 对方似乎也在打量她,周彤面上一顿,第一次面对一个女生时脸上会出现类似羞赧的神色,微微红了脸,张嘴刚想道谢,忽然听到那“魔鬼”说:“女孩子家以后还是结伴走比较好。” 很平常的一句话,在当时刚遭受惊吓的周彤来说竟莫名地震撼,尤其还是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周彤当时傻眼了,盯着凌柒罂讷讷地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酷的女生,让人觉得非常有安全感,完全是女生漫画里男主的映射嘛! 然而下一秒对方的表现让她在她的心里形象瞬间down了下去,因为刚刚还帅气逼人的凌柒罂接着又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很多女孩子都说我是天仙攻哦!” 周彤木着一张脸:“……” 当时凌柒罂没心没肺的笑脸以及对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的态度在周彤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到现在她还觉得,凌柒罂天生就应该是那种不谙世事,吊儿郎当却又活得很真实自在的人。 第148章 两个渣男 缘分真的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因为那件事,周彤这个出了名的乖乖女跟一个声名远扬的问题学生走在了一起,亲眼见证凌柒罂到底是怎样掉进情海里,又怎么样在里面挣扎。 当年跟何绍阳分手,周彤本以为凌柒罂要很长时间才能从中走出来,谁知没过几天凌柒罂就马不停蹄地安排出国的事宜,惊掉一竿子人的眼镜。 当时周彤想,走就走吧,出去散散心也不错,总比天天在这里面对蒋薇和杨悠悠那两个糟心的人要好。 可谁知凌柒罂这一走就是三年,再回来时,当年妖孽的气息已经所剩无几。凌柒罂身上的棱角终是被岁月磨得平滑。 如果说那个没心没肺不谙世事的凌柒罂在跟何绍阳分手的时候死掉了半个,那么在她回国以后,算是已经死透了。 周彤不知道凌柒罂在国外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有一段时间凌柒罂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经常联系不上她人。 再后来凌柒罂回国,身上点小霸王的影子也只剩惨淡的一点痕迹了,并且有彻底消失的趋势。 周彤一时有些迷茫,很多事情她都没有机会问凌柒罂,所以凌柒罂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敢私自判断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只知道凌柒罂每次酗酒,都一定是因为心里有事情憋得她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她伸手去拦凌柒罂伸向另一瓶酒的手,嘴里喊着:“得得得,叫你丫来是陪酒的,不是帮我喝酒的,我点了这么几瓶酒你都给我喝完了,我喝什么呀?” 凌柒罂抹了把被酒水打湿的嘴角,斜着眼睛看她:“你以为我是那么好打发的?叫我出来只是看你喝酒?手拿开,再把爪子放这里妨碍人我就把它剁掉!” 周彤立即缩回了手,凌柒罂拎起酒瓶咕咚咕咚又是一瓶下去,周彤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凌柒罂的脑门上,骂道:“你丫还真的喝上瘾了啊?” 凌柒罂歪了歪嘴角,将周彤手里捏着的高脚酒杯夺了过去,酒精的世界玄幻多彩,使人看得不真切。 凌柒罂被酒杯里多彩的世界迷了眼,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上瘾有什么不好?酒是个很好的东西,你不想要的东西都可以把它们混进酒精里喝掉,你说,为什么会有人觉得酒这种那么奇妙的存在不好呢?” 周彤眯着眼睛看她,忽然咧嘴笑道:“你这模样怎么比我还像失恋的?” 凌柒罂有些不耐,倚在那里,一半清醒一般迷糊,语气十分不爽地说:“失恋了不起啊?谁没失恋过一样!” 周彤腻过来抱着凌柒罂的胳膊说:“来来来,快点告诉姐姐你有什么烦心事是比那个曾棋还令人厌烦的,让我也乐一乐!” 凌柒罂对她嗤之以鼻,说:“曾棋有什么好烦的?” “烦啊,你不知道他那个人最烦了!一边跟我说可以结婚一边又说不能给我爱情,你他妈要是念叨着个前女友我没什么好说的,要么你去找她去,要么就安安心心跟我结婚,实在不行老娘直接找到那女人pk一顿。可是……可是……一个死人你要我怎么跟她争啊?他妈-的……一个死人占着一个大活人……”周彤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凌柒罂盯着她的侧脸,默默听着。 “他说他心里的位置这辈子是空不出来了,只能把人给我……我靠!我要你个没有心的臭男人干嘛啊!我干脆搞个冥婚算了,省得一天到晚的看着他心不在焉的鬼样子!” 周彤一边没形象但有技巧地骂着一边扫荡矮几上的酒,凌柒罂默默看着,也不拦,任由她喝。 周彤一抹嘴巴,躺下来又抱住凌柒罂的胳膊,带着哭腔继续控诉:“妖孽,你说,为什么我爱上的男人净是些渣男呢,难道我这辈子就是找渣男的命么?” 凌柒罂微微失神,自己也猛闷了一口酒,说:“不知道啊,也许是呢?” 周彤一脚踹过去,凌柒罂不闪不躲,下一秒又说:“不过你比我好一点,总算爱上两个属于自己的渣男,我凌柒罂这辈子爱了两个男人,两个都不是渣男,但我他妈还不如去爱两个渣男……” 周彤反驳:“去你的,爱上渣男你就等着吃眼泪吧!渣男都是没心没肺的,你白白交出自己的一颗心,不但填不上他空掉的一块,还被他肆意践踏,他妈-的现在我觉得每一个爱上渣男的女人都是贱女人,自作自受!” 凌柒罂苦笑两声,是吗,每一个爱上渣男的都是自作自受的贱女人,那爱上朋友的男人的女人呢?是什么? 是婊-子。 周彤醒了醒似乎找回一点神智,摇着凌柒罂的手臂终于挑出重点,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一样,舌头都捋不直。 “不对,你爱上两个男人?除了何绍阳还有谁?” 凌柒罂不答,周彤继续追问:“说,是谁?” 凌柒罂抱着酒瓶子说:“一个想爱但是不能爱的男人。” 周彤沉默地看着她。 凌柒罂酒量一向不错,灌下去两瓶多度数不高的酒也不会头眼昏花神志不清。 而往往清醒的人总是比迷醉的人更为艰辛,所以相比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周彤来说,凌柒罂毫无疑问是那个最艰辛的人。 她艰难地将周彤扶到了路边,欲打车回去,无奈天上下起雨来,两人躲避不及,一下子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凌柒罂已经瑟瑟发抖,周彤却是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这女人……到底是喝了多少?”凌柒罂嘟囔着,眼前一辆黑色的卡宴停下来,黎维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她们。 “上车。”淡淡的语气却不容置喙。 凌柒罂僵了一瞬,心里的第一声音是“不用”,但是衡量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她默了默,决定不在这种时候跟他置气,于是在黎维汀的帮助下将周彤塞进车里。 周彤一上车就将凌柒罂紧紧抱住,小声哭出来:“你混蛋……什么见鬼的前女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第149章 维汀发怒 凌柒罂哭笑不得,推了推她:“小彤,醒醒?” “你混蛋!” “……” 黎维汀在前面说:“后面有干毛巾,你自己拿一下。 ” 凌柒罂一顿,没什么异议地往后摸索了一下,摸出一条大大的淡蓝色毛巾,将周彤收拾了一下。黎维汀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抿着唇。 凌柒罂将已经湿透的毛巾放到一旁,周彤重新倒回她怀里,嘴里时不时呢喃一句,说来说去都是骂人的话,凌柒罂想,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经历什么令她窝火的事才能醉成这个样子。 凌柒罂低下头,自己的衣服湿哒哒的,又将周彤的衣服弄得更湿。她皱了皱眉,将周彤推到一边,自己坐远了些,只伸着一只手按住她。 “阿嚏——”凌柒罂打了个喷嚏,身体不由得一缩。 最近寒流来袭,凌柒罂又生性畏寒,此时浑身湿淋淋的,更是冷得不行。 她哆嗦了一下,前面开车的男人忽然将一件外套丢给她,她被外套蒙住了脸,心也懵了一下。 衣服扯下来,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 “才刚出院不久,别又感冒了请上个十天半月的假,公司养不起闲人。”黎维汀淡淡说道,然后看着凌柒罂二话不说将衣服盖到了周彤身上。 黎维汀看着她的动作,皱着眉,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 凌柒罂的住处在市中心,而周彤家和黎维汀离得不算远,都在郊区。 黎维汀欲帮忙把周彤送进屋里,但他方才把车子停好就见凌柒罂将周彤拉上了自己的背,独立又自主地把人背了下去,完全不给黎维汀反应的机会。 “……” 黎维汀终究是面色不豫地坐在车里没有再动。 凌柒罂再下来的时候黎维汀还等在周家大门外,黑色的车子在雾蒙蒙的雨帘下显得轮廓很鲜明。 凌柒罂站在周家大门前,望着夜幕下车子朦胧的轮廓,愣神许久。 周家的阿姨为凌柒罂撑着伞,雨已经小了很多,而周家阿姨却以为凌柒罂是因为这雨才止步,于是再一次提议道:“凌小姐,雨下这么大,时间也晚了,不如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凌柒罂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到外面车子鸣了一下喇叭,在这寂静的郊区有些刺耳。 黎维汀那种那么讲究教养的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按下喇叭,大约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吧。 凌柒罂垂了垂眼睛。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越靠近,越惊慌失措,越不能把控自己。面对他,她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失态,要么失心。 有时候明明很想靠近,却为了克制住自己的妄想,强迫自己找出与他针锋相对的理由;明明已经原谅了,却还是强迫自己去介意。 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比生气更让人烦躁的情绪是假装生气,比疏远更让人难受的是刻意疏远。 周家阿姨冷不丁听到外面的喇叭声,心中诧异这么晚了门外怎么还会有车,周先生早上才去了国外,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才是。 她问道:“凌小姐,外面是司机在等你吗?” 想来想去也只有送凌柒罂和周彤回来的司机可能性比较大,周家阿姨看着凌柒罂,而后者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顿了两秒才轻声说道:“不是。” “哎呀,那会是谁呢?我去看看……” “不用了,”凌柒罂拦住她,说,“是我朋友。阿姨,小彤喝了那么多酒,需要人照顾,你先进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 周家阿姨也点头说道:“我本以为这大晚上的你回去不方便,想说不如留宿一晚。既然你有朋友在的话我就放心了,那凌小姐我就不送你了啊,路上小心点,雨天路滑。” “嗯。” 嘴上这么应着,凌柒罂走出大门之后却并没有走向黎维汀的轿车,而是走向路边打车。 此时已经将近十一点,这一片又比较僻静,打到车的可能性非常小。 凌柒罂用手机软件叫了一辆车,接了接单司机的电话报了详细地址,便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等在路灯下。 黎维汀坐在车里静静看了许久,看着她从周家走出来,看着她打电话,看着她……把自己当成隐形人,心中一股火气不可遏制地涌上来。 她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跟他拉开距离吗? 凌柒罂等了五六分钟,终于见到一辆白色的城市SUV缓缓朝她驶过来,与司机确认了一下信息,拉开门就想上车,却在那一瞬间被一只大手猛地拉回去,随即整个人被黎维汀半拖半拽地带向自己的车子。 凌柒罂一边低声叫喊一边挣扎几下,那陌生司机见这个漂亮女人忽然被一个男人抓住,犹豫了几下,见凌柒罂似乎是极力想挣脱对方束缚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拉开了车门叫道:“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凌柒罂本正与黎维汀一路纠缠,无奈力气不如他,只能随着他的拉拽不停地往他的车子靠近,听到那司机的话自然心里一喜,连忙说道:“救我,我不认识他!” 司机闻言立即冲上来抓住凌柒罂另外一只手,同时想将黎维汀对她的禁锢解除,然而朝黎维汀伸出去的手被一股巧力折了回来,一切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 陌生司机吃痛地低喊了一声,冲黎维汀急急说道:“这位先生,这位小姐说了不认识你,这路段哪里都是摄像头,希望你好自为之!” 黎维汀将司机的手反手折在他的背上,闻言危险地眯了眯眼,语气阴冷地说:“她不认识我?她不认识我难道认识你吗?” 司机额上渗出汗来,闻言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单凭这个小姐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了? 但是已经到了这份上,他若是服软未免太丢脸,只能强撑着说:“刚刚是这位小姐自己说的,更何况,就算你们是认识的,这位小姐现在很明显不愿意跟你走,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第150章 你喜欢我 黎维汀脸色愈发冰冷,司机的话不知道是哪里触到了他的雷区,折住司机的手陡然用力。 “呃……”司机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五官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不管她愿不愿意跟我走,那都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记住,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 凌柒罂这边终于挣脱黎维汀的控制,见他对司机动手,忍不住怒火攻心,一边用力掰着他的手一边扬声骂道:“黎维汀你发什么神经?一个无辜路人你也下手?什么我们的事?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能有什么事?你给我松手!” 两个男人的脸色同时变得无比难看,司机是因为确认了这两个人是认识的,自己确实是可笑地多管闲事,而黎维汀则是因为凌柒罂竟然帮着一个陌生人斥责自己。 他发神经?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发神经的话,那他就发神经了怎么样?她不声不响地憋了他一个晚上,还想要他保持正常的理智和思维吗? 他对别人兴许可以,但是抱歉,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叫凌柒罂的女人,早在很久以前,他面对这个女人时的理智就已经降为零了。 黎维汀不顾那司机诧异的目光,一双凤目凌厉地扫向那个化作小兽状的女人,语气阴冷地说道:“我们没有关系?” 凌柒罂愤怒地瞪着他:“你只是我的上司,离开公司你我之间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松手啊!再不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凌柒罂用力掰着他的手指,黎维汀却无视她因为着急和气愤而显得有些慌乱的动作,眼神发凉地看着她:“只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凌柒罂,你是认真的?” 黎维汀终于松开那司机的手,凌柒罂见状松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就回应道:“当然是认真的,不然你以为……” 话未说完,凌柒罂忽然被一股猛力扯向一个怀抱,紧接着唇上被人用力一堵,这忽如其来的变数让凌柒罂与司机同时傻了眼。 司机完全石化,万分尴尬地看着眼前两个拥吻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做什么。 很明显这两个人是认识的了,兴许还有感情纠葛,但是这美女显然是被强迫的啊…… 他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看向那个正强势着抓住美女强吻的男人,司机手上又是一阵发疼。 他好像也打不过这个男人…… 凌柒罂则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黎维汀牢牢禁锢住肩膀,唇上被狠狠吸着,一股战栗感不合时宜地从唇上蔓延至全身,把她的思维都掩过去了。 过了几秒她才拉回一点思绪,手刚要把黎维汀推开,对方就已经先她一步退了回去,两人的气息都微微不稳,凌柒罂瞪着眼睛:“你……” “凌柒罂,你敢说我们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就制造关系!” “你要不要脸?” “看对象是谁,是你的话不要脸也无所谓。” “你……” 面对这么无赖的黎维汀,凌柒罂也是没辙了,谁能想到那个清高不可一世的黎维汀竟然会对着她耍无赖!她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这种打蛇上棍不要脸的!不管她一张嘴皮子再利索她都说不过! 凌柒罂不再跟他浪费口舌,转过身直接抓住司机的手就拖着他往那白色的车子走过去:“先生,我现在觉得这个人有精神分裂症,你快点开车……” “你要是想看到你的车子就此报废的话你就尽管带她走。”黎维汀站在那里平静地威胁,司机惊恐地回头看着他。 “……”衡量几番,司机转过头来抱歉地看向凌柒罂,颇无语又无奈地说,“美女,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其实情侣之间小吵小闹很正常,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这边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说完行色匆匆地上了车,没几秒就不见了踪影。 凌柒罂:“……” 雨刚停歇了一会儿,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凌柒罂冷得牙齿打颤,一腔怒火也逐渐平息,只剩满满的无奈和心痛。 黎维汀他到底想干什么? 黎维汀见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自知自己刚才被邪火攻了心,行为也有些出格了,但是却一点也不后悔。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凌柒罂不知道还要避着他避到什么时候。 他能接受凌柒罂以任何形式跟他对抗,除了冷战。本来两个人就被重重阻碍隔着,要是再这么冷战下去,他们之间也只会离得越来越远。 他没有信心还能不能把她拉回来。 他转身从车里拿了把伞,走至凌柒罂身边为她撑开,却被凌柒罂轻轻地挥开。 黎维汀随着她的动作,伞掉落在地上,两个人站在雨帘下,雨水打在两人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两人却似是没有发觉一般。 过了许久凌柒罂才轻声开口:“黎维汀,你是不是喜欢我?” 身后的人没有一秒迟疑:“是。” 凌柒罂抿着唇,浑身微抖。 “可是你的喜欢会造成对我的困扰,你知道吗?” 黎维汀看着她颤抖的单薄的肩膀,很想将她纳入怀中,给她温暖,给她依靠。 可是正如她所说,他的喜欢,会对她造成困扰,这点他一直知道。只是那么多人生鸡汤,却也办法让所有人都活得知足坦荡,他也一样。 虽然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阻碍,可是还是有把控不了自己的时候,譬如刚才。他的大脑很清楚这个时候他不应该靠她那么近,可是他的大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的心控制不了他的身体。 当大脑都失去理智的时候,他一切的顾虑都会化成泡影,做出来的事情也变得肆无忌惮。 只是这失控毕竟只是一时的,理智回来的时候,他还是要强迫自己离她远点,再远一点。 不然最终受伤害的那个人是她。 “先不说我跟你阿姨跟你表妹那一层关系如何,黎维汀,天伶是我很珍视的朋友,我不会做出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也好自为之。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我只望以后都不要再有。” 第151章 动用手段 两个人之间就隔着短短几十厘米,可是黎维汀几次张口,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凌柒罂自然不可能知道,他有那么一瞬间多想把自己与张天伶的关系说出来,把凌柒罂那些莫须有的顾忌和伪装都说出来。 但几经挣扎,他最后还是苦笑了一下,把什么东西都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他轻轻地说,声音却像巨石砸在凌柒罂的心脏里。 凌柒罂最终还是坐上了黎维汀的车,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只有电台里传出女主持温柔的声音,讲述着那些跟他们有关系但又离得很远的爱情故事。 尽管车里开足了暖气,凌柒罂还是抱着手臂缩在那里,冷得抖成了一团。 黎维汀的外套之前已经被凌柒罂拿去盖周彤的时候弄湿,此时只能默默看着她无能为力,最后还是不忍心,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转了个弯,没有继续直行。 凌柒罂昏昏沉沉眯了一会儿,感觉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以为是到了,一睁眼却发现车子停在了黎维汀的车库里。 凌柒罂转过头去看他,黎维汀已经探身过来帮她解安全带,被她挡了回去。 黎维汀说:“你浑身都淋湿了,先换件衣服我再送你回去,省得待会儿再感冒。” 他说着打开了车门,冷风一贯进来,凌柒罂立即哆嗦了一下,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 黎维汀见状绕了个弯为她拉开了车门,居高临下看着她说:“怎么,要我帮你解?” 凌柒罂睨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解开了安全带,缩着身体走了出来,被黎维汀一把搂住。 她刚要开口,黎维汀又先发制人地说:“既然你的态度都已经挑明了,我也不会再做什么,只是特殊时候特殊对待,我想你不是那么拘泥的人。走吧,先进去再说。” “……” 这是凌柒罂第二次来黎维汀的住处,两次来,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黎维汀一进门就松开了她的肩膀,径自走进房间里,约摸过了半分钟,他拿出一件宽领的貂绒毛线衣和纯棉的裤子递给她,说:“我去帮你放热水,你先洗个澡去去寒,我等会儿去附近的超市给你买身合适的衣服。” 凌柒罂不语,黎维汀也没说什么便直接走进了洗浴室,不多会儿出来让她进去,自己拿着钥匙出门了。 凌柒罂泡在热水里,紧紧缩起的身体终于舒张开来,浑身的寒意散去,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 转头瞥了一眼放在架子上的衣服,毛衣和裤子都是深灰色,跟黎维汀给人的感觉一样,都是深沉又冰冷的。 可是这个冰冷的男人说他喜欢她,同时也说了会放弃喜欢她。 她明明是该高兴的,可是心里怎么还是那么该死地难受呢? 明明她应该觉得解脱了才是。 凌柒罂把头淹没在水里,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黎维汀坐上车之后并没有立即启动车子,而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赵天译几乎是第一时间接起电话。 “凌小姐应该没事吧?” “没事了,赵叔,今晚谢谢你把阿姨的计划告诉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之前我是不知道情况,现在知道了你对凌小姐是那样子的心思,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伤害。只是维汀,覃董今晚的计划失败,一定会再想办法的,我这边的情况料想她已经清楚了,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也一定不会再给到我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黎维汀抿着唇,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也是他今晚一直在想的事情。 本来他打算和天伶一起吃饭后去一趟医院,谁知道饭还没吃完就接到赵天译的紧急电话,说阿姨今晚安排了另外一个人与赵天译一起,在凌柒罂回家的路上伏守。 黎维汀当即联系了方智,询问凌柒罂的下落,方智没过一会儿发来信息说是已经在回家的路上,黎维汀顿时揪紧了心脏,从饭店里匆匆忙忙赶过去,然而没多久又接到方智电话说凌柒罂忽然又转了方向去了酒吧。 他只想让她平安度过这两天,等明天下午她出了差,他就可以好好理一下阿姨这边的事情了。 却没想到当他火急火燎赶到,扶着朋友出来的凌柒罂一见到他就变了脸色,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对他的抵抗之意很明显,这让他十分不舒服。 后来还被她的冷漠态度弄得失了理智,对她动了手段。 黎维汀头疼地叹了口气,还真是……十分地棘手的一件事。 “我明天会去跟阿姨交涉。” “覃董一向对你疼爱有加,应该不还太为难你。” “希望如此吧。” 花了几分钟到了小区超市,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成衣。黎维汀站在货架前徘徊了一阵,只能凭着感觉帮她买了内衣裤回去。 结账的时候年轻的女收银员看到那成套的内衣,又看看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一张脸羞得通红,全过程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黎维汀红着耳根一本正经地翻出钱夹付了钱,又大义凌然地将东西拿起来,转过身脚步迅速地离开了那里。 刚出了超市门就见天际一道闪亮的电光亮起,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霹雳声,超市门前停放的电动车报警器因为接收到强烈的声波而滴滴响起来。 黎维汀皱了皱眉,走向自己的车子,往自己的住处快速开回去。 虽然只离开了短短半个小时,但家里那个女人却牵动了他所有的忧虑基因,仿佛他离开一刻,她都会出现问题。 果不其然,他回到家里的时候见二楼的浴室门已经打开了,屋子里却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他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又大致探索了一下,还是不见凌柒罂的身影,一颗心陡然凉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离开,她到底是有多想赶紧跟他拉开距离? 将手里的东西随意丢在沙发上,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 外面的雷电声一次比一次响亮,黎维汀闭着眼睛半躺在那里,忽然噌地坐起身来,拿了钥匙急急地赶出去。 第152章 人各有命 他差点被凌柒罂的不告而被打击得忘了她还身处危险之中!他刚刚已经跟赵叔说明了凌柒罂的情况,此时赵叔应该已经离开了,而阿姨安排的人此时有可能还守在那里,凌柒罂要是回去跟他碰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拉了门准备出去,却无意瞥见鞋架上凌柒罂的鞋子还在,他顿了顿,盯着那精致的黑皮鞋愣了几秒,狐疑地往楼上看去。 她没走? “凌柒罂?” 没有回应。 难道是睡着了? 黎维汀眨眨眼,迈步往楼上走去,沉甸甸的心情也像是拨开云雾一般清明了不少。 没走就好。 他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同时左右看了看屋里,没看到人。距离楼梯最近的是客房,门一向都关着。 黎维汀将门轻轻推开,床上一片平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气。 黎维汀将门关上,视线落在了客房旁边的自己的房门上。一颗心莫名地提了起来,明明很着急地想确定她是不是还在,然而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还是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推开门。 赫然入眼的是床上的隆起,他有起床叠被子的习惯,床一向都铺得很平整,此时那隆起像是从他心底里长出来的一般。 还好,她还在,他还以为她已经走了。 不知道姨母安排守在那里的人是否已经撤离,凌柒罂若是此时已经独自离开,他很难有把握能够追上去。 幸好。 站在那里愣愣看了几秒,忽然一道闪电劈下来,床上的隆起剧烈动了一下,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呜咽声。 黎维汀倏忽睁大了眼,这才发现原来被子一直微微抖动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疾步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只见凌柒罂双手环膝侧躺在那里,兴许是因为被子被忽然掀开,她的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嘴巴微微张着,双目空洞,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黎维汀心里一紧,急声问出来:“柒罂,你怎么了?” 坐在床沿欲伸手探她的额头,谁知凌柒罂忽然像受惊的小鹿一般避开他的手,一把将被子扯过来蒙头盖住自己,缩在被子里抖成了一团。 黎维汀:“……柒罂,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黎维汀皱着眉,忽然心里一惊,“是不是那些人来过?” 问出来之后又觉得不可能,黎维汀自己摇了摇头,先不说凌柒罂来这里本就在意料之外,这里重重的安保措施也不是开玩笑的,这个点外面的人很难进来。 他更不明白了,床上这个女人到底是受了什么惊吓,竟然怕成这个样子。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凌柒罂不愿意说话,他也奈她不何。 静静观察了片刻,他忍不住再次开口想询问原因,却见外面一声惊雷,床上的人似是抽搐了一下,他心里一顿。 她怕打雷? “柒罂……你是怕打雷吗?” 无人回应。 他将凌柒罂从被子里挖出来,凌柒罂挣扎了几下,却不敌他的强势,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微微发白。凌乱的发丝湿粘粘的黏在脸上,睫毛微微颤动,这光景让黎维汀不由得想起了九年前张天伶遇害时那仿若破碎的娃娃那般没有生气的样子。 心里又痛又急,他轻轻抚着凌柒罂的脸庞细声问道:“柒罂,告诉我,你是不是怕打雷?” 凌柒罂愣愣看了他几秒,表情有些呆滞。 黎维汀以为她不会回答,然而隔了几秒忽然听到她说:“我有个朋友……就是被雷劈死的……当着我的面,在离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那天她本打算待在家里,是我要求出去钓鱼的……” 黎维汀被她的话震惊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凌柒罂喃喃着,将脸埋在手心里。 黎维汀沉默良久,心疼地看着这个脆弱的女人。 人各有命,很多事情并不是靠哪一个人可以预见和避免的,但是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痛苦。 他看着她的发心,忽然意识到这也是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女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尽管她强势起来连一般男人都招架不住,但是不管多强势,她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由于淋了雨,加上刚刚才洗过澡,凌柒罂的头发半干不干,几绺头发将落未落地黏在她白皙的脸上,疲惫盖去了平时的凌厉,此时看起来竟然也流露出一股女子特有的柔美。 无疑,凌柒罂生了一副顶级的相貌,能力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女人里也是无可挑剔的,她浑身上下唯一可以让人诟病的地方,大概就是她死要强的性格了。 黎维汀伸手按住她的头,低声安慰道:“生死有命,这并不是你的错。” 因为脸埋在手心里,凌柒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是道理听了那么多,真正做到的有几个?所谓道理,很多时候都是自欺欺人,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所以才需要这些大道理来平衡自己。没有犯错的人是不需要道理的。” 黎维汀无言,是啊,心灵鸡汤喝了那么多,也没见这世上产生几个圣人。每个人有自己的死角,这些阴暗的小角落,别人怎么帮都是帮不上忙的,那人自己不愿意清理,谁能探到角落的最深处? 可是她要背着这种罪恶感活一辈子吗?两个母亲已经够了,还有那么多其他的人,她的心脏得有多大的存储量才能把那么多事情都装下去? 外面雷声一下接一下,黎维汀手按在她的头上,明显感觉到她的恐惧,忍不住捧起她的脸。 “柒罂,人总是要往前看的,那些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能总是用那些事情惩罚你自己。” 凌柒罂摇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我忘不了她死时的样子……黎维汀,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第153章 失控边缘 外面雷声持续不了多久,黎维汀重新走进房间的时候凌柒罂正坐在床上发呆,见他进来,便下床穿鞋,刚才的恐慌已经被隐藏好。 “雨是不是停了?停了的话我也该走了。”她哑着声音说。 黎维汀捧着一个碗站在那里,看着她把他宽大的拖鞋穿上,再看着她身形摇晃地从床上站起来,眸子渐渐黯下来。 还真是一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黎维汀见她依旧一副急着跟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心头很是不舒服,但是也没说什么,只将手中的碗递给她,说:“今天淋了雨,先把这碗姜汤喝了吧。” 凌柒罂一听到“姜”字就皱了眉,望着他碗里那黑乎乎的液体,盯着他发怔,黎维汀已经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眼前,言简意赅:“喝了。” 凌柒罂瞄了眼那黑乎乎的东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能喝吗这个?” 闻着味道是不差,只是这颜色实在是令人发指。 黎维汀凉飕飕地盯着她,凌柒罂头皮发麻,只能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将碗递回去给他说:“好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黎维汀不悦道:“都十二点了还回什么回?来回折腾一趟天都亮了,你又不是没有在这里睡过,就在这里待一晚上吧。” 凌柒罂似乎是预料到他会这么说,闻言只是沉默了两秒,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审视一样。 “不好意思,是我考虑欠妥,这里确实离市中心远了些。那么你早点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凌柒罂说罢就要往外走,黎维汀叫住她:“凌柒罂,就算要跟我撇清关系也得看看情况,现在这个情形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先不说外面雨天路滑,都现在这个点了,你要上哪里找车回去?” “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凌柒罂!你非要这样吗?”黎维汀不由拔高声调,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倔呢?“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你要是出了事会跟我没有关系吗?” 待一晚上会死吗?她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危险因素在等着她? 凌柒罂本就忍着一股火气,她这边费尽心思躲着他,他却一边说着什么见鬼的“我知道了”一边把她往家里带,现在还跟她玩什么说教招数,到底是想做什么? “非要怎样?外面多危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晚我来到这里也并不是我的意思!黎维汀,我不知道这样到底有何不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容易惹人非议,我只是远离瓜田洁身自好,这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黎维汀忽然一反常态地低吼了一句,吼完之后自己似乎也被自己的态度吓了一跳,眼睛闪了闪。 凌柒罂露出怀疑的神情,黎维汀有些紧张地盯着她,最终还是压低声音,说:“我不想跟你理论,总之今晚无论如何你得留在这里,我的房间你睡,我去睡书房……” “不用了,这里明明有最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你我都要将就?打扰了,我先走了。” 凌柒罂不等他回答就往门外走去,生怕黎维汀再阻拦,她脚步飞快,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然而她到底还是被黎维汀按在了门上。 “凌柒罂我说了你不能走……” “黎维汀你混蛋!”多时的隐忍终于崩溃,凌柒罂忽然尖声叫起来,黎维汀头脑一懵,愣愣地看着她愤愤地指控。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不想再踏进你们的生活圈里,你明明知道你离我越近我对天伶的罪恶感就会越强烈,你明明知道你阿姨现在不顾一切地想要置我于死地,你凭什么要求我当成什么都不知道,还心安理得地跟你在这里纠缠不清?黎维汀你欺人太甚……唔……” 黎维汀不等她说完直接吻上去,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任凭她怎么挣扎。她伸手推他他便腾出手将她的手腕压在墙上,她用脚踢他他便将全身重量都压上去,以膝盖钳制住她。 几个回合下来,凌柒罂像是被五花大绑一般动弹不得,只呜呜发出抗议声,这声音却时刻刺激着黎维汀的神经,吻她的力度越发大了起来。 “凌柒罂……你说得不对,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人不是你,是我……”黎维汀与她微微拉开一些距离,贴着她的嘴角微喘着说,“你不知道,爱上你,我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我至亲的亲人,我承诺过要照顾一生的人,我都得放弃……我想要爱你,就只能放弃我的承诺……柒罂,你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这样的话……” 凌柒罂被他的行为和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懵了一下,黎维汀就趁着她发呆的时间急切地在她唇上索取,手慢慢探进她的衣服里。 凌柒罂被他冰凉的手刺激得一个激灵,意识也回笼了一些,赶紧伸手推他:“黎维汀你放开……”凌柒罂刚要说话,黎维汀的唇再度压了上来。 “不放……放了你就走了……” “黎维汀你不能这么……唔……” “我可以,柒罂,我爱你……” 黎维汀的吻越来越急切,凌柒罂被他禁锢住,动弹不得,黎维汀却好像长了三头六臂一样,不时在她身上点火。 吻从嘴唇蔓延锁骨上,黎维汀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她衣服里探了进去,被触及敏感的部位,凌柒罂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不想这轻微的声音却点燃了黎维汀所有的理智。 他不顾她的拍打,忽然将手从她的衣服里伸出来,拦腰将她抱起,大步往自己床上走去,凌柒罂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扔在了床上,紧接着黎维汀欺身而上。 凌柒罂穿着黎维汀的宽领毛衣,被这么随意丢在床上,大半边白皙的肩膀露了出来,更是在视觉上对黎维汀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力。 他有些急切地在她的脖子上乱啃一通,大手更是不满足地从她胸脯上移到肩头,一把将衣领扯下。 第154章 你调查我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 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凌柒罂被他充满狼性的一面吓到,一边试图推开他一边颤着声音喊他:“黎维汀你给我住手!你……” 铺天盖地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凌柒罂挣扎不过,双手被拉至头顶,身上的男人用唇一点一点地侵略她。 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也有攻击性的一面,凌柒罂也不知道是惊是怒,或许是沉沦。她只知道自己一开始是放弃了防备,如今开始放弃抵抗,妥协面曝光越来越大,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制造着热度,在她脸上、脖子上、胸前留下一片水光。 凌柒罂闭上眼睛,感觉到黎维汀的手已经沿着她的腰际下滑,一股陌生的渴求感瞬间袭满了全身,凌柒罂在某一瞬间甚至绝望地想,算了,就这样吧。 既然他爱她,她也爱他,那么发生这种事情,能不能算是情有可原呢? 不是说,救赎总是在犯罪以后吗?那她是不是也能放纵自己先犯罪,之后再赎罪呢?谁叫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可是Ryan的话又浮现在耳旁:“Seven,你要好好的活着。” 凌柒罂嚯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微缩,张着嘴贪婪地呼吸着。 所谓的好好地活着,就是再次踏进蒋家这个泥沼当中去吗? 凌柒罂闭着眼睛,轻声说:“黎维汀,你要强暴我吗?” 黎维汀浑身一震,猛地从她身上抬起头来。剧烈的喘息难以平复,满身情潮时刻攻击着仅剩的理智,凌柒罂绝望的神情却犹如冰水浇了他满身满脸。涣散的神智渐渐回笼,盖过了那漫无休止的欲望和愤怒,他微微撑起身体看着她。 凌柒罂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衣衫凌乱,雪白的脖颈和前胸露在外面,上面布满一片暧昧的红痕,见证了他刚刚的失控和暴行。 他刚刚差点……强暴了她? 一抹恐惧从心底升了起来,黎维汀讷讷喊她:“柒罂……” “我打不过你,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可是黎维汀,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任由你玩弄的玩具吗?”凌柒罂依旧闭着眼睛不看他。 “我没有……” “你说你爱我,那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阿姨,还有你美若天仙的女朋友?” 黎维汀眼神滞了滞,盯着她盈盈颤抖的睫毛不说话。 是吗,她真的因为介意这些,才马不停蹄地想要远离他? 沉默了十多秒,他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肩膀,凌柒罂浑身震了一下,猛地从床上坐了一起,挥开他的手,然后自己有条不紊地把刚才被他扯乱的衣服一一整理好。 黎维汀默默看着她的动作,被她脖颈上的红痕刺痛了双眼。 双拳握紧,视线移向一旁,窗台的姜花已经全部凋谢。 凌柒罂一整理好衣服就一刻不停地往外走去,步履从容,似乎已经无所忌惮。黎维汀喊了她一声:“柒罂。” 凌柒罂在门前停了下来。 黎维汀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她还穿着他的衣服,两个人却像是陌生人一般。 “柒罂,我倒是希望你真正介意的是阿姨和天伶,这样我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可以跟你解释。” “但如果你只是假装自己很介意她们的话,我无能为力,因为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怕重蹈覆辙,还是怕Ryan在天有灵不肯原谅你?” 凌柒罂蓦地睁大了眼。“你调查我?” “是。”黎维汀毫不否认,坦诚地看着她,“要不是我去查了那个Ryan的人,我怎么会知道原来这几年你在美国还发生过那么多事情?要不是我始终对你不死心,我怎么会知道,你对我的感觉?” “你……” “又想骂我无耻吗?如果关心一个自己决定不顾一切去爱的女人的过往也叫无耻的话,那我很愿意戴这顶帽子。柒罂,你能对曾巩坦诚,为什么就不能坦诚地对我?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你只是在害怕,对不对?” 黎维汀站起来,双眼牢牢锁住她:“你在怕什么?真如我所说的,你怕Ryan不肯原谅你,还是怕重蹈三年前的覆辙?”黎维汀一步一步逼近,凌柒罂不停地往后退,一个在门外,一个在房中。 “柒罂,我想给你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只是不知道你对这港湾的信任有多少。我好像跟你说过,我跟我阿姨不一样,我会证明给你看。” 凌柒罂还是往后退,满脸的慌张和无措:“黎维汀,你不要逼我。” 不要逼她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出选择。 见她这副模样,黎维汀不忍心再逼她,只能就此停步:“别再往后退了,再往后就是栏杆了。柒罂,如果留在这里真的让你那么难受的话,你就走吧。” 待凌柒罂逃一般地下楼,也不顾他就站在楼上看着,干脆利索地换上自己湿掉的衣服出门后,黎维汀还站在那里,看着那扇已经合上的门,轻声把未完的话说说出口:“ 黎维汀又说:“如果留在这里让你觉得难受的话,那你就走吧。“大不了,我为你先把障碍清除掉。” *** 凌柒罂换回自己的湿衣服,又打电话叫了车,前后花去了将近四十分钟,回到吉安小区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经过小区保安亭的时候,值班的保安跟她比较熟,见她三更半夜回来似乎有些惊讶:“您才回啊?” 凌柒罂只以为他是随口打招呼,只颔了颔首,没什么精神,垂着头便进去了。 保安远远看着她进了大门口,自己小声嘀咕:“黎先生刚才问起,我还以为你在呢……” 凌柒罂独自面对那电梯时还是有点阴影,幸好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自己住处,也算是有惊无险。 一进门她就倒在了沙发上,浑身一阵一阵发冷,而刚刚被黎维汀吻过的地方又像是埋下了火种一样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异常的热。凌柒罂被黎维汀最后那番话弄得心烦意乱,整个人埋进沙发里,耳朵里嗡嗡作响。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155章 父亲来电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 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今天发生的事太突然,比之前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件事还令她胆战心惊。 脸上、身上似乎还有黎维汀制造出来的那种****的感觉,这感觉让凌柒罂一阵后怕。 刚刚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她怎么跟天伶交代? 不对,她没什么应该跟天伶交代的,正如黎维汀所说,她不是看不到黎维汀和张天伶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似恋人而非恋人,似朋友也不是朋友,这种关系,这世上大概只能用“亲人”二字形容了。 可是她却一直在暗示自己,强迫自己去相信他们是一对恋人,这样,兴许就可以避免对黎维汀的感情越陷越深。 那么,她到底在害怕什么?是Ryan,还是黎维汀与蒋家的关系? *** 凌柒罂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早上顶着一双熊猫眼简单收拾了一下出差要带的东西,换衣服时候看到脖子上的红痕,心脏莫名地绞痛了一下。 伪装的盔甲被一点一点卸下来的感觉,很令人恐慌。昨晚开始,她在黎维汀面前的最后一点伪装都已经被他毫不留情地卸下来了。 然而来不及胡思乱想,手机接到一个北京号码的来电,凌柒罂盯着那来电显示看了许久,直到电话快要挂断她才接了起来,凌卫东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地盛气凌人,一如既往地令她心烦。 “什么事?” “呵呵,阿罂,想要找到你还真不容易,打了十几个电话才接通,你是第一个。” 凌柒罂面无表情地说:“我以为你快死了,等着交代遗言才这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不然可能还不止十几个。” “呵呵,还是那么尖牙利齿的,我以为你这几年在国外能有所改变,没想到洋墨水喝了一肚子,却还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听他提起国外,凌柒罂蓦地激动起来,声音更为冷漠:“你到底想说什么?” “性子那么急,这点倒是一点都不像你死去的母亲。”凌卫东在那头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有几分是发自真心,有几分是嘲讽。 “也罢,你现在翅膀硬了,能飞了,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奈你不何了,连见你一面都要三催四请。阿罂,我希望明天的这个时候能见到你出现在凌家的饭厅里。” 凌柒罂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最近胃口不好,如果看到一些倒胃口的人只怕会更加没有食欲,这饭我就不回去吃了,您可一定要吃得开心!” 凌卫东也不恼不怒,依旧温温吞吞地说:“阿罂,你这是要跟我作对到底了?” “作对?请问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需要我跟你作对的吗?” “你是不打算管那两个美国的孩子了?” “这是我的事情,当然是我自己来管,不需要您多费心。不过,您撤资以后,希望您能睡得踏实安稳,毕竟那两个孩子能有今天,也是拜你所赐!” “呵呵,果真是翅膀硬了,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阿罂,不要以为你仗着你大哥就能跟我叫板了,你总要回来求我的。还是那句话,明天,我很期待见到你。” “那你就期待着吧。”凌柒罂狠狠说完最后一句,麻利地挂断了电话,手却微微发抖,手机放了几次才稳妥地放进包里。 心底里隐隐有不安涌上来,凌卫东狠辣的一面她见得太多了,上一次从他嘴里听到类似的话之后没过几天,Ryan就出事了。 虽然不是他杀死了Ryan,Ryan却因他而死。 一个既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又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的存在。 只要他出现,就能把她的平静打破,把她精心营造的小世界摧毁。如此可怕的一个人,她怎么敢去见他? 打了车去公司,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凌柒罂整晚没睡,又有感冒的迹象,头一直隐隐作痛。她撑着头靠在那里,在浮躁的大马路上静静的望着车窗外,忽见凌非的车子在隔着一个车位的地方驶过,在遇到前方堵车时缓缓停下。 沈多涵坐在副驾上,凌柒罂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只能看到他们的一角,那两个人全程没有什么交流,凌非更是大多数时候都在望着外面,面色凝重。 凌柒罂忽然想起那晚与黎维汀吃饭时见到的那个与凌非走在一起的陌生女人。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她都无暇去关注这件事情。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凌非的朋友,还是合作伙伴? 回到公司,参加了一个针对本次出行而临时组织的一次会议,方智与宋立主持完会议之后就离开了。 一行人当中除了方煜,其他的都是其他部门的同事,凌柒罂跟他们并没有过多接触,当然也不太熟络。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凌柒罂被方智叫住了,回过头看他,方智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凌柒罂等了几秒,问:“有什么事吗?” 方智支吾了一下,挠了挠头,问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下你都准备好了吗?这次要去的地方比较偏僻,去的时间还比较长,要是没有充分的准备的话可不行。” 凌柒罂默了默,说:“要怎么准备?只不过一周时间,难不成还要把一年四季的衣物都带过去,然后再准备几年的食物?” 方智噎了噎,凌柒罂忽然展颜一笑:“好啦,逗你的,早准备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方智舒了口气,也笑着说:“那就好,我堂弟也拜托你帮忙照顾了。” 那边闻声而来的方煜“喂喂”叫了两声,不满地说:“大哥,你让柒罂姐一个女孩子照顾我一个大男人,你也好意思!” 方智毫不客气道:“我是请她照顾你的智商,不是你的身体。” 方煜:“……算你狠!”恨恨说了一句,左右看了看,方煜疑惑道,“总经理今天没来上班吗?我听说总经理对资助山区贫困学生这件事情很重视,还以为他会来跟我们交代几句,看那几个姐姐等得脖子都长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156章 巧遇维漪 张天伶说:“我没跟你说过吗?维汀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很喜欢吃某样水果,但是对那种水果味道的其他加工食物非常排斥。 ” 凌柒罂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这个现象我本来也不知道,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喜欢草莓,于是在他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就给他订了一个草莓蛋糕,结果他看到那蛋糕的时候整张脸都垮了,我才知道原来竟然会有人喜欢……” “天伶,”凌柒罂忽然打断张天伶的话,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 从超市里出来之后凌柒罂两手空空地从超市里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在小区附近的公园漫无目的地走着。 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张天伶的话让她的愧疚感彻底消去,可是并没有让她觉得轻松多少。 因为张天伶挑明了她跟黎维汀之间只是姐弟关系,直接揭穿了凌柒罂所有的借口。她不是顾虑张天伶与黎维汀之间的关系,而是……害怕重蹈覆辙。 这种认知多少让她觉得气馁,原来黎维汀对她的认识远比她以为的要多,而她还一直在他面前傻不拉几地演了一场又一场的戏。 不知不觉走到了Tracy的工作室,意外看到Tracy竟然在店里。 “像黎小姐您身材这么好的话,这一款您完全可以挑战一下,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有人新娘子想要这一套,要求我们做点修改,但是您知道,这款婚纱是我们的招牌,至此一件,只卖不改的。” 那黎小姐似乎对这婚纱很感兴趣,仔仔细细看了好久,凌柒罂一脚迈进去,说道:“美女,这老板娘的眼光可是很毒辣的,她说你能穿上,你就一定能完美驾驭它。” Tracy冷不丁听到凌柒罂的声音,惊喜道:“柒罂,你怎么会过来?” “心情不好请了个假,逛着逛着就到这边来了,没想到碰上你在,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也是这两天才到的,一直忙着,没顾得上其他事情。” 凌柒罂笑笑,这才正眼看向那她口中的“美女”,这不看不要要紧,仔细一看,眉心不自觉地就皱起来了。 这不是那个与凌非走得很近的那个女人吗? 黎维漪早在听到Tracy那声“柒罂”开始就对凌柒罂行了注目礼了,颇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对方看向自己,眼中竟然也是一丝明显的探究。 黎维漪冲凌柒罂笑了一笑,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不试一试还真的不行了。” 凌柒罂同样扯扯嘴角,黎维漪便在店员的陪同下进了试衣间,凌柒罂皱着眉看着那关上的门,顾着想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一旁的Tracy连喊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Tracy揶揄她:“你不是吧,看到美女眼睛都直了,不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隐疾吧?”一边说一边用一种防备的姿态往后退了几步。 凌柒罂眼角抽了抽,傲娇地说:“要比美,谁能比得过我?我看别人还不如回去照镜子看自己。” 这回眼角抽搐的换成了Tracy,这厮还真是敢说啊! 凌柒罂鼓了鼓嘴,想到凌非同这个女人走在一起的画面,忍不住向Tracy打探那个黎小姐的信息:“什么来路啊?” Tracy眨了眨眼,说:“你不是在天正上班?” “是,怎么?” “她就是你大老板的千金,黎家的大小姐。” 凌柒罂睁大了眼:“传说中的黎董事长的宝贝龙凤胎?” “就是她。” “她要结婚了?” “嗯,下个月举行婚礼,赶着定制婚纱,所以我才回来的。” 凌柒罂一瞬间觉得松了一口气,要结婚了啊,要结婚了就好,那就没凌非什么事了。 事实证明凌柒罂和Tracy的眼光都很毒辣,那婚纱穿在黎维漪身上简直不能再完美,然而那美艳无双的准新娘子却默默将婚纱脱了下来,一脸惋惜地说:“这婚纱很美,可惜不适合。” 凌柒罂跟Tracy都莫名其妙,黎维漪无奈地笑了笑,说:“不是最合适的时候,不过这婚纱我会买下来,今天谢谢你们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柒罂,期待下一次见面。” 凌柒罂被她那一声亲昵的“柒罂”弄得半天回不了神,讷讷看着人走远,再讷讷地跟Tracy说:“我跟她很熟吗?” Tracy说:“也许是她原先就知道你吧,毕竟你在滨海的名声可不小。” “……” 在Tracy的办公室里坐下来,凌柒罂茶都还没喝上,Tracy在那边就开始询问了:“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要旷工?” 凌柒罂云淡风轻地笑笑:“不是说了心情不好嘛。” Tracy见她不想说,也不再多问,只说:“既然心情不好,那就去找点开心的事情做吧,今天我这边算是忙地差不多了,晚上约上朋友们出来喝一杯?” 凌柒罂耸耸肩:“好啊,求之不得。” *** 方智从公司出来以后先是去了第一医院,向董事长汇报了一些事情,出来的时候碰上一个仪态威严的男人,年纪与黎国勋相仿。 方智向对方略颔首,在给黎国勋掩上门的时候听到黎国勋看向来人问了一句:“老凌,你怎么这个时间点来了?” 那男人的声音雄浑低沉,犹如一头凶猛的雄狮。“突然间觉得有点气闷,便过来看看,顺便打探一下,你那宝贝侄子打算把我女儿弄到哪里去?” 声音被阻隔在门后,方智一边往医院另一头走一边想,那个叫“老凌”的男人眼熟得很,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那人提到了他的女儿,似乎是跟总经理有关联。说到女人,方智能想到的除了张天伶,就只剩最近霉运连连的凌柒罂了。 董事长管那人叫老凌……方智嘴角有些抽搐,不会真的是凌柒罂的父亲吧?看起来好凌厉的样子…… 他突然间对凌柒罂的身份感到好奇了,跟覃董事认识,跟总经理也敢大呼小叫,保不准还真的是个******。 第157章 不能报警 从二十二栋住院楼出来,方智并没有直接开车回去,而是绕了个大弯,进了另外一栋住院楼。 正是午睡时间,住院部很安静,来往的大多是护士。方智一路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间单人病房,刚到门前就听到里面传出黎维汀的冷峻的声音:“阿姨,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凌柒罂这个人,我要护着,任何人都不能动她分毫。” 蒋母严厉尖细的声音响起:“维汀,你这是要跟我对着干了?” 黎维汀不解,皱着眉说道:“您是我唯一的阿姨,我自然不想跟您闹不愉快的,只是这是原则问题,我并不认为您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对付凌柒罂是正确的,况且,小薇跟绍阳已经成婚,柒罂也没有涉足他们婚姻的意思,您何苦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一个跟您并没有利益冲突的女人?” “我就是看不得吴倩的女儿过得好!”蒋母忽然一声凄厉地尖叫,黎维汀面色一顿,狐疑地看着她。 蒋母气得浑身发抖,自己想方设法找人处理那个不该存在的障碍,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亲外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她的计划。 黎维汀对她那句话产生了疑虑,这件事还跟凌柒罂的母亲有关? “这件事跟柒罂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蒋母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时间有些慌张,眼神闪了闪,将视线移向别处,不甚自在地说:“总之你要凌柒罂在一起,我不同意!她没资格进黎家的门!” 黎维汀脸色越来越冷:“至于她有没有资格进黎家的门,那得另当别论,我现在只请求您不要再做出对柒罂不利的事情,不然昨晚的情况还会发生。” “你……你当真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把你迷城这个样子?” 黎维汀垂头不语,方智微微张着嘴站在门外,脚步微微后挪。这个时候谁进去无疑是自寻死路。但是听到事情关乎凌柒罂,方智忍不住又停下了脚步,透过门缝有些同情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一边是至亲的阿姨,一边是喜欢的女人,两方势同水火,他真是帮哪边都受难。 蒋母见自己的侄子这么一副抗意已决的样子,忍不住指着他怒骂道:“你真是失心疯了你!我就知道那个女人留着是个祸害,我就不应该纵容她留在公司这么久……” “阿姨,”黎维汀忽然出声,”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性格您最清楚。我从来不求人,但是这一次不得不请求您,务必不要对柒罂太过狠心。” “你……好,好!真是我的好外甥!我今天要是不答应你,你是不是还不打算认我这个阿姨了?你说!” 黎维汀再一次沉默,这一回直接把蒋母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他连着说了几声“好”,忽然一把将桌子上的水杯砸向墙壁,随着清脆的破碎声,蒋母也蹬着高跟鞋愤愤拉开了病房的门。 黎维汀从始至终都垂着头,听着那门重重响了一声,伸手捏了捏眉心,方智这时候轻轻走了进来。 “总经理。” 黎维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他们出发了吗?” “下午三点钟的飞机,这个时候应该在候机了。” “嗯。”黎维汀动了动,扯到了后腰的伤处,牙关紧了紧。 方智赶紧上去扶他,等黎维汀坐好以后他想了想,说:“总经理,那个人的底细我们已经查出来了,行踪也已经在掌控之中,您看要怎么处理?交给警方?” 黎维汀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能报警。” 方智沉默。 这件事关系到覃董事,总经理不报警自然是有他的顾虑。 今天凌晨时分他本睡得正香,忽然接到黎维汀的电话,让到吉安小区处理点事情。 方智心里觉得苦啊,这大半夜的总经理也不睡觉,跑到那种地方做什么? 方智本正心里抱怨,忽然想起来,吉安小区那不是凌柒罂的住处吗? 方智第一时间想到了覃董事以及那个叫赵天译的男人,心里一个激灵,这难道是覃董事又对凌柒罂下狠手了? 丝毫不敢马虎,方智急急忙忙赶到那里,脑海里想过无数种即将要看到的场景,多坏的打算都已经在心里成型,却没想到到了那里之后还是被眼前的光景吓了一跳。 黎维汀似乎是刚刚跟人打过一架,额头和眼角都有擦伤,方智赶到的时候见他正捂着后腰靠在安全通道的楼梯扶手上休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一旁。 方智先是斜着眼睛看了看楼道不远处凌柒罂的家门,再看看这两个深夜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一时间只觉得这场景怎么那么诡异。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上司跟情敌在凌柒罂门前打了一架? 方智觉得那男人的身影有些眼熟,灯光比较暗,他花了点时间才看清那个男人的脸,顿时心里一惊,这不是那个赵天译么? 方智一脸惊讶地看向自己的上司,却见黎维汀转头跟赵天译轻声说:“赵叔,这里就拜托你了。” 赵天译颔首:“放心吧,料想他今晚也不会来了。只是覃董事那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安排,维汀,你若真想护着这个女孩,只怕逃不了要跟覃董事正面交锋这一关。” 黎维汀阴寒着脸,过了好几秒才说:“我知道了。” 方智在这边看得一头雾水,这赵天译不是站在覃董事那一边的吗,怎么这会儿会跟总经理搅在一起呢?心里打着无数个问号,黎维汀对他招呼了一声:“去医院。” 黎维汀似乎很疲惫,上车没多久就闭上了眼,方智一边开车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他,纵使满心的疑惑,也不敢现在就问。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黎维汀虽然受伤不重,但是后腰的伤疼得厉害,行动不便,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天。 黎维汀虽然很疲惫,但是似乎并没有睡意,方智陪在旁边忍了许久才踟蹰着问出口:“总经理,刚刚那个人是赵天译?” 第158章 人艰不拆 黎维汀彼时正睁着眼睛躺在那里看天花板,半晌也没有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瞥了他一眼,说道:“是他。 ” “他不是……覃董事那边的人?怎么会……”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于是一直到现在方智也不知道凌晨时分在凌柒罂的公寓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于那个半夜里跟黎维汀打了一架的人的身份,方智也不甚清楚,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个人也是覃董事派来找凌柒罂麻烦的基本没差了。 黎维汀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张小姐打过来的,只简短说了两句黎维汀便挂断了,对方智说:“你去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忙完之后就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方智担忧道:“可是您的伤……” “不碍事。对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柒罂。” 方智这才想起来:“柒罂今天请假了。” 黎维汀顿了顿,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一时有些失神:“我知道了。” 方智到底还是不敢随意过问上司的事情,黎维汀要求他去办理出院手续,他也只能照着吩咐去了。 出病房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那个叫老凌的男人,想来想去觉得有必要跟总经理说一下,于是硬着头皮转过身来,看着正望着桌子上一条项链出神的黎维汀说:“对了总经理,我刚刚从董事长那里过来的时候来了一个看着跟董事长差不多年龄的男人,姓凌,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他提起了您,还有……他的女儿。” 黎维汀神情一凛,立刻问道:“他说了什么?” 方智顿了顿,心想这事情果然有些蹊跷。 “他说想问一下您打算把他的女儿弄到哪里去?” 黎维汀的脸色瞬间变得更为阴沉,方智赶紧解释道:“额,这是他的原话。”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黎维汀坐在那里静默了片刻,伸手将放在桌面上的项链拿在手里,看着那刻了字的小坠子出神。 镶了碎钻的坠子明晃晃的,钻石借着灯光映出的璀璨光芒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凌柒罂明亮的眼眸。 那个女人又躲过了一劫,很幸运。 昨晚凌柒罂走后,他先是给赵天译打了的电话询问情况,得知姨母安排的那个人一直没等到凌柒罂回去,果然没死心,直接守在了凌柒罂所住楼层的安全通道里。 他开了车一路疾驶,在凌柒罂到达之前先到了吉安小区,直接找到了那个人,本想拿钱了事,但对方可不像赵天译那样跟他有私交,是个习惯动武的,二话不说直接向他挥了拳头。 黎维汀虽然有点身手,但毕竟是业余的,对付这么一个练家子很快便落了下风,幸亏赵天译出手相助。 只是赵天译这一站出来,自己的立场也暴露了。 黎维汀让赵天译亲自押着那人从另一头的电梯下去,避免跟回来的凌柒罂碰上。果然他们才离开不到两分钟,凌柒罂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黎维汀站在安全通道口,看着她开了门进了屋,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只是她躲过了一劫,后面却并不见得就会平静。 凌老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滨海,并且一待就是半个多月,黎维汀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太寻常。以往凌氏虽然与天正也偶有往来,但毕竟所属行业不同,交集并不多。如今短短几天里凌老已经几次出现在叔父的病房里,其原因黎维汀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点清楚明了的是,凌柒罂不想与凌老见面,而凌非也不愿意让他们正面碰上。黎维汀能做的,只是让凌柒罂暂时远离这个漩涡,才能保证她的平静。 *** 晚上加班的王瑶瑶姗姗来迟,坐下来先是自罚三杯,之后拉着凌柒罂大吐苦水:“孙一南那王八蛋,什么时候使性子不好,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翻脸就翻脸呗,人哪儿能没有个心情不爽的时候,但他竟然跟个娘儿们一样给我罢工!我这好不容易拿下来的项目,他担子说撂就撂,可真是快要把我逼死了!” 凌柒罂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种任性妄为的员工你就应该开了他,免得让他觉得你好欺负,总有一天欺负到你头上来。” 那边Tracy喷了她一句:“那样的话最应该被炒掉的员工是你,你是任性员工的代表!” 凌柒罂黑着脸看她:“……人艰不拆啊姐姐!” 王瑶瑶疑惑地问:“她又怎么了?” Tracy说道:“这家伙今天心情不好,暂时性把老板炒了。” 王瑶瑶立马惊讶地对凌柒罂说:“你知道了?” 一句话牛头不对马嘴,凌柒罂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知道什么?” “蒋薇回国的事。” 凌柒罂滞了几秒,翻了个白眼一脸坦然地说道:“蒋薇回不回国关我什么事?” 王瑶瑶自知失言,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凌柒罂自然也没有心情去跟她追究这些问题。 但王瑶瑶天生是个藏不住话的,三两句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八卦地说道:“据说那厮去度蜜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惹着何绍阳了,气得何绍阳昨天晚上就提前结束蜜月订了机票回国了。我刚开车过来的时候接到我妈的电话,说是蒋薇一个多小时前才回到滨海市,也没有去他们的婚房,直接回了娘家,人刚进门就开吵了。” 凌柒罂平静地问了一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清楚。” 凌柒罂皱皱眉,何绍阳不是那种会跟女人吵架的性子,对蒋薇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至于刚刚结婚就吵得那么僵吗? 王瑶瑶说完之后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Tracy对凌柒罂跟蒋薇的关系多少也知道一点,见王瑶瑶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好奇,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凌柒罂看,然而对方除了平静以外,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 一点都没有那个嚣张跋扈的凌柒罂的样子。 第159章 恍如隔世 王瑶瑶觉得奇怪,试探性地叫道:“凌柒罂?” 凌柒罂瞥了她一眼:“放。 ” 凌柒罂自然知道她们想什么,只是她自己也觉得,再次听到有关何绍阳的事情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长得她觉得自己在听一个童话故事一般。 也不知道这种薄情是好还是不好。 王瑶瑶:“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说什么?” “比如活该啊贱人就是矫情啊之类的?” “呵呵,没力气。” 王瑶瑶跟Tracy一阵唏嘘,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妖孽,我真的觉得你回来之后转性了,来来来,说说看,你这几年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混世魔王成长成翩翩淑女的,来支两招?” 凌柒罂睨她一眼,虽然对“淑女”这个说法不敢苟同,但是转性了这一点,她自己最近都发现了。 好像那些锋利的刺,已经拔得所剩无几了。 如今的她越来越像小时候的自己,懦弱,胆小,遇到事情只知道逃避。 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自己。 她眨了眨眼,随手拨弄了一下桌上的酒杯,说:“只是变心了而已,就这么简单。” *** 因为次日还要出差,凌柒罂只玩到七点多就回去了,而她万万没想到,黎维汀竟然会守在自己的门口。 黎维汀见到她,立即站直了身体,凌柒罂却觉得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低头从包里摸出钥匙开门进去。 黎维汀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直到她开了门走进去,他还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 凌柒罂背对着他顿了顿,松开了门把手,说:“进来吧。” 黎维汀没有进去,只是拉住了她的手腕,凌柒罂也没有动作激烈地急着挣脱,只回头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黎维汀松开她的手,抹了抹脸,轻声说道:“柒罂,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凌柒罂沉默。 “我知道是我太心急了,但是柒罂,昨天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希望你……” “黎维汀。”凌柒罂忽然叫住他,黎维汀停住了声音,深深地看着她。 凌柒罂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努力保持平静,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 早上在超市里,张天伶对她说了很长一段话,包括她跟黎维汀的关系,包括黎维汀对她的感情。 “我跟维汀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算是相依为命,所以在外人看来,我们既像亲人又像恋人。不可否认,今年十月份以前我们都是介于家人跟恋人之间的关系,维汀也几次动过结婚的念头,因为那时候在他看来,结婚就可以给我更直接的保护。但是你出现以后,一切就改变了。” 张天伶停顿了一下,这为时不长的停顿却让凌柒罂饱受煎熬,因为她的出现,所以黎维汀变心了。 她不敢直视张天伶的眼睛,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多看一眼都是罪恶,直到张天伶重新开口,拯救了她。 “维汀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以前为了我,拒绝过很多女孩子的示好,包括他心仪的对象。你是第一个能让他放下对我的那些承诺的人,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想要增加你的负担,只是想让你知道,维汀对你,是很认真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对他有所误会,维汀之于我,一直是弟弟一样的存在。” “他这个人向来说得少做得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我想,这些话他一定还没有对你说过,因为他并不觉得我跟他的关系是你们之间的障碍。我想,他比我更了解你。” …… 凌柒罂想,他是很了解她,有时候比她自己还了解自己,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地揭破她的伪装面。 可是那抹不去他是覃雅兰外甥的事实。 黎维汀见她红了眼,有些心疼地往前一步,凌柒罂却急急后退,黎维汀眼眸一深,僵在原地。 凌柒罂抬起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虽然我觉得自己挺犯贱的,但是没有办法,我确实是喜欢上你了。” 黎维汀默默地看着她,他知道她后面还有话要说,所以他现在乐观不起来。 凌柒罂顿了顿,又说:“我喜欢你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我跟你阿姨势如水火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以前的事,想必作为覃雅兰的外甥、蒋薇的表哥,你知道的不会少,我们之间的矛盾严重到什么程度相信你也有所了解。” “柒罂……” 黎维汀想说什么,被凌柒罂拦住了。她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黎维汀,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怕重蹈覆辙,我不想再卷进蒋家莫名其妙的纷乱里去,但是跟你在一起,我必须得面对这些。” “柒罂,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你担心的这一切,我都会解决好,我不会让你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来。” “这些话当年的何绍阳也对我说过,可结果呢?黎维汀,我胆子很小,我不想再冒一次险,上一次我能逃到纽约去,这一次如果再旧事重演,我不知道我还能逃去哪里。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进行一次逃亡了,我只想维持现在的平静,不辜负Ryan换给我的这条命。” 凌柒罂移开视线,轻声说道:“黎维汀,我想,我们真的不合适。” *** 凌柒罂这天上班因为路上遇上了车祸堵了几十分钟,到公司时已经迟到整整一个小时。宋总监对她的迟到没说什么,她回到办公室,方煜就在前面伸长脖子对她说:“柒罂姐,刚才总经办找过你。”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只说让你来了之后去一趟。” 凌柒罂沉吟两声。 二十三层里品牌办公室和总经办南北各踞一端,因为建筑的设计比较特殊,这南北两端都是向外的凸起,因此凌柒罂的位置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黎维汀的办公室,毫无阻碍。 凌柒罂绕了几个弯才到了总经办,见门半掩着,里面传出一个方智的声音:“好的,我等会儿就通知下去。” 第160章 无力逃亡 凌柒罂敲门进去,先入眼的是正走出来的方智。 方智见到凌柒罂,打了声招呼:“柒罂,我正好有事找你。” 凌柒罂:“诶?” 方智:“你先跟总经理谈事情吧,我等会儿去你办公室找你。” “哦。” 凌柒罂一颔首,方智已经从她身边错开,走了出去,凌柒罂则站在距离窗边站立的某人身后五米多的地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虽说他们之间已经说清楚了,但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扯不清理还乱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彼此保持一定距离,给彼此足够的空间。 可眼前这个人,她昨晚才说了那些话,今天他就找她过来,他是完全不懂得避嫌的吗? “杵在那里做什么?”对方转过身来说。 凌柒罂咬着牙,走进去,站在暗红梨花木精雕的办公桌旁,微微扬着头。 “叫我过来什么事?” 黎维汀站在那里,负着手,对她的话不作理会。 凌柒罂又说:“看来总经理是没有事了?没有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黎维汀这才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副面试官的模样。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盯着她静静看了几秒,就在凌柒罂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从从容容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凌柒罂愣了一下。 “什么东西?” “下周一有个外派,具体事项方智会跟你说明的,你把以前的活动内容过一遍,提点你的想法。” “……”他公事公办的样子令凌柒罂有点哑口无言,原来他是为了这件事才把她叫过来的,她还以为……他是公事私用,看来是她自己想多了。 不过,明明是她自己要求这样,如今黎维汀对她生疏客气了,她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什么,贱人就是矫情,大概说的就是她现在这副鬼样子吧,凌柒罂在心里默默恼着自己多事,甩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关于下周一外派的事情凌柒罂已经接到过消息了,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特地找她来说一遍,不过只要是公司的事情,凌柒罂自然责无旁贷。 拿过文件翻了几分钟,她皱着眉说:“这活动以前都是黎董出席的,可是董事长现在不是已经退出了公司?” “所以这次需要换一个有分量的人去,既不用惊动董事长,也不能让外界觉得我们公司对这件事轻视了。” 凌柒罂说:“那不就是你最合适了吗?” 黎维汀一顿,默了几秒,忽然以手支着下巴,挑了挑眉,说:“怎么说?” “既然公司已经做这个公益活动那么多年了,公司最近又在考虑下个季度的品牌活动,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公益行推出去?董事长不方便出席,你作为总经理肯定已经足以代替他了,我们只要跟合作的媒体知会一下,免费的宣传多的是。” “但是资助贫困学生天正已经持续了有十个年头,突然转换成品牌活动,不是显得有些功利?” 凌柒罂翻了翻白眼:“有些话可以让别人说,我们只需要自己做就行了。所谓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消息放出去必定有媒体大肆报道,到时候难免出现褒贬不一的状况,我们只需要把好公关这一关就行了。没点风险的投资怎么会有回报?” 黎维汀笃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凌柒罂又说:“市政府那边我们已经探过口风了,领导的意思是说我们天正一个企业出现在城市形象里面的话太突兀,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要联合滨海市其他的几个地方企业代表,在政府的片子里形成一个独立板块,这样对市领导的说服力也更强一些。而对其他企业来说,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我相信他们没有理由会拒绝。只要政府那边打通了,到时候还担心没有新闻报道出去吗?免费的资源我们为什么不用?” 黎维汀说:“其他企业代表,你是指凌氏?”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不费事。 凌柒罂赞许地看着他,点头说:“嗯,凌氏在滨海市的发家史比天正还要长,而且一开始企业是在政府的扶持下办起来的,跟政府交涉的话凌氏要比天正更说得上话,能把凌氏也牵进来的话于我们有利无害。” 凌柒罂撩了撩耳边的头发,说:“当然,也得看凌氏的意思,我哥这人虽然重感情,跟你交情挺深,但是在商言商,生意上的事他未必想的都跟别人一样,这件事如果要做的话还得你去跟他谈。” 黎维汀沉默了几秒,微微颔首:“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你回去把你的思路整理一下,交一份方案上来,让宋立也看看,两天够吗?” “没问题。” 两天时间对于凌柒罂来说已经绰绰有余,毕竟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已经形成了有一段时间了。 出去的时候黎维汀忽然叫住她,凌柒罂回过头,黎维汀说:“这样的方式,你满意吗?” 凌柒罂微怔。她知道他说的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昨晚她对他说,黎维汀,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黎维汀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么我会努力做到。 即使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总比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的好。 凌柒罂说:“嗯,很满意。”说罢走了出去。 黎维汀望着那扇已经被凌柒罂关上的门,捏了捏眉心。 “这些话当年的何绍阳也对我说过,可结果呢?黎维汀,我胆子很小,我不想再冒一次险,上一次我能逃到纽约去,这一次如果再旧事重演,我不知道我还能逃去哪里。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进行一次逃亡了,我只想维持现在的平静,不辜负Ryan换给我的这条命。” 凌柒罂说这话时脸上哀伤的表情,至今仍然清晰。 她有多缺乏安全感,他好像比谁都知道,可是逼她逼得最狠的,似乎也是他。 第161章 酒当水喝 之前他以为只要向她挑明了态度,就能解决一切,可现在他才意识到,消除她的不安,才是他首要做的事情。 在他能完全消除她的不安以前,如果这样能让她觉得自在一点的话,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天正集团资助山区贫困学生的历史有十年之久,区域遍布全国十三个不同的省市,这次的活动项目是A市的一个山村新学校正式投入使用,希望能邀请到投资人黎国勋到场剪彩,奈何黎国勋卧病在床,无法参加。 于是在凌柒罂的建议下,身为总经理的黎维汀应下剪彩邀请,但是…… 凌柒罂第三百遍开骂:“丫你剪彩就剪彩你要做慈善就做慈善,干嘛非得拖上我啊?” 凌柒罂早就听说公司最近将会按照惯例组织大型户外素质拓展训练,据说还有她一直很钟爱的真人CS,于是巴巴看着日历等着十二月份的到来。 最近事情太多,忙得她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本来对于外派A市这件事情她是没有异议的,但是就在被宣布即将要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出差时听到她巴巴垂涎了那么久的活动下周就要开展的噩耗,凌柒罂整个人都蔫了。 方煜跑过来安慰她:“柒罂姐,其实偶尔到乡下走走也不错,这里空气质量那么差,可不能跟乡下比啊。听说那里的饮用水都是山泉水哦,女人喝了可以美容养颜哦。” 方煜一个大男人牺牲自己的形象跟个婆娘一样婆婆妈妈,凌柒罂却丝毫不领情,一掌拍过去,呼在方煜的脑门上,一脸鄙夷地说:“得了吧你,乡下什么情况我比你清楚,什么山泉水,难道你到那里一天到晚净喝水吗?光是走山路就能要你小命!” 被吐槽的方煜回过神,惊奇道:“咦?柒罂姐你在乡下待过?” 凌柒罂一顿,敷衍地“嗯”了一声,换了个其他话题。 晚上即将下班时分,凌柒罂忽然收到沈多涵一条短信,说是今晚要到她那里住。凌柒罂于是提早结束加班,本以为回去能有个热饭吃,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沈多涵一个人在客厅里喝得酩酊大醉。 屋子里一股浓重的酒味,天气冷又不好开窗,凌柒罂忍不住皱起秀气的眉,哀嚎道:“搞什么啊?家里什么时候酿起酒来了?” 沈多涵仰面躺在茶几旁的地毯上,以手覆眼,并不看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凌柒罂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加班啊,小员工命苦,你们这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不知道也难怪,不过你怎么回事啊?不是一向不喜欢喝酒吗,最近怎么老把酒当纯净水来喝?”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啊,你要自杀吗?”凌柒罂踢了踢地上已经空掉的几个酒罐子,眼睛瞪得滚圆,“他妈-的要死也不能选这么个窝囊的死法啊我靠!能不能文雅一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蹲下来处理着垃圾,将沈多涵从地上提拉起来,沈多涵避开她的视线,想走开,被凌柒罂一把拖了回去:“走什么走?不解释清楚别想走!” “没你事!去过你的逍遥日子去,不要来淌这趟浑水!”沈多涵失控地吼了一句,吼完之后又滞了一下,见凌柒罂一脸疑惑,沈多涵甩了甩头,低声说,“柒罂,不要管我。” 乖乖女代表沈多涵变成了个悍妇,凌柒罂看得啧啧称奇。如果这样她还不出来沈多涵有问题,那她一定是瞎了:“我不管你谁管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凌非招惹你了?” “跟他没有关系。” 凌柒罂又猜测:“是因为老头子?” 沈多涵顿了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瞎猜了,我只是心情烦躁,不想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才来你这里放松一下的,你少来问七问八地问得我心里烦躁。好了,你也早点洗洗睡吧吧,我先去睡了。” “不是,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这么憋着是要干什么啊?” 沈多涵一甩手:“就是公司有些心烦事,你要是想帮忙的话就滚来公司上班,不想管的话就什么都不要理!” 凌柒罂松了手,她确实是不想管,只要是公司的事她都不想理。 眼看着沈多涵上了楼,凌柒罂烦躁地揉着头发,想了想还是拨了凌非的电话:“喂,你女人在我家里喝酒都快喝成酒缸了,你管不管啊?” 凌非在那头似乎神智也不是十分清醒,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隔了好几秒才讷讷回道:“帮我照顾好她。” “这不是你的事吗?你人在哪里?” “我……现在不方便,总之,不要让她再喝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喂——”凌柒罂还想说,但是那头已经挂了电话。她瞪着自己的手机,仿若瞪着隔世的仇人。 “到底搞什么鬼?” 怎么这两个一向自律意识那么强的人同时变成这副鬼样子?难道真的是因为凌卫东?那个人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凌柒罂守了一个晚上,就等着沈多涵清醒之后把事情问清楚,但是沈多涵这人清醒之后更难糊弄,凌柒罂问了半天均无果,沈多涵甚至斜着眼睛睨着她:“你有这闲工夫八卦还不如赶紧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凌柒罂,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先不说是不是已经到了当妈的年纪,找个男朋友总归要了吧?” 凌柒罂冷笑一声:“呵,我记得你比我还大两年,我再怎么剩,总归也还是你挡在前面的,这一百步笑五十步,有意思吗?” 沈多涵:“……”她一定是酒还没醒才会跟凌柒罂讨论年龄的问题。 凌柒罂烤了面包出来,又给沈多涵到了牛奶,看着她酒后萎靡的样子,皱了皱眉,说道:“话说你最近喝酒的次数是不是多了点?怎么一天到晚都看到你在喝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凌柒罂忽然想起那个美艳的黎家大小姐,忍不住跟沈多涵八卦道:“对了,天正董事长的女儿黎维漪你认识吗?” 第162章 逐名求利 沈多涵本正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牛奶,闻言倏忽看向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她?” 凌柒罂顾着低头咬面包,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只说:“之前见到过她跟凌非走在一起,当时我还以为两个人有什么猫腻,结果人家都快结婚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跟黎维漪也熟吗?为什么我觉得她好像对我很熟悉的样子?” 沈多涵全程紧紧盯着她,听到她这么一问更是眉头一笃:“怎么这么说?” “不知道,直觉吧,那天在Tracy的婚纱店遇到她了,她竟然直接喊我的名字,不带姓的那种,不知道还真以为我跟她相识已久。我一向觉得我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没想到人家道行比我高多了!” 凌柒罂抬起头来,见沈多涵的脸色有些难看,默了默,说:“你不舒服吗?” 沈多涵抹了抹脸,说:“头有些疼。” 凌柒罂狠狠啐了一口:“你该!没事喝那么多酒!”说罢起身给她弄点汤,却没注意到身后沈多涵搁在腿上的微抖的手指。 凌柒罂猫在厨房里面,忽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于是让沈多涵帮忙接一下,谁知沈多涵却将手机拿给她,对她说:“是你哥。” 凌柒罂莫名了:“那你接不就好了嘛!凌非这个人没什么事情基本上不会给我打电话,现在打过来估计也是问你的情况的,哎,不说了,越说越心酸,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沈多涵坚持将手机递给她,凌柒罂没办法,只能将手机接过来。 那头凌非先是问了一下沈多涵的情况,然后深沉地说:“柒罂,爸有没有找过你?” 凌柒罂一顿:“有啊,但我不是没理他嘛!” 凌非呵呵地笑,也不知是喜是忧,对她说:“柒罂,你不用见他。下一步他可能会拿断掉对Tom他们的抚养费供给的问题要挟你,你不必理会他,这些事情我会替你解决。” 凌柒罂心想,不是可能,是已经这样威胁了,但心里对凌非还是感激的。她说:“我知道了,我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的,凌卫东一辈子以自我为中心,总不能每个人都顺着他的意,得让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买他的账!” 凌柒罂挂了电话,沈多涵正捧着牛奶杯子靠在门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柒罂盯着她看了几秒,说:“所以你跑出来是因为凌卫东?他对你们做了什么?他来滨海到底想干什么?” 沈多涵抬起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忽然凄烈一笑:“他还能干什么?一辈子追逐名利的人,除了逐名求利,还能来干什么?” 凌柒罂不解:“什么意思?” 沈多涵说:“他是为了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份而来,当年因为很多原因,凌家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没有要回来,这一次他是专程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凌柒罂“呵”地笑了一声:“哪家公司的股份含金量那么高,能让他亲自跑过来?还是他养的那帮爪牙派不上用场了,这种小事也得亲力亲为了?” 沈多涵避开那家公司的名称,将话题转了个方向:“对他来说只要涉及利益的事都不是小事。” 凌柒罂本来也不执著于知道那家公司,所有跟凌氏相关的事情她都不想过问,此时她更关注的是凌卫东这个人,心中对他的怨恨已经掩过了一切。 “也对,这种人为了利益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跑一趟不过是小事,真要是必要的时候,我想他连子女都能卖出去。” 沈多涵垂下了眼,嘴角带着凄苦的笑,凌柒罂以为自己失言,但是也不想把话收回去,于是对沈多涵说:“我说真的,多涵,你跟凌非都得注意一点,凌卫东这个人一向重私利,你们得早有打算,不要到头来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的公司一夕之间还是变成了他的,到头来你们白白当牛做马那么多年,没捞到一点好处,还要被他控制着。我知道你们从小敬重这个父亲,但是不好意思,在我看来他真不是什么好人。” 凌柒罂说完便端着醒酒汤出去了,沈多涵僵在那里,嘴角的苦笑早已消失不见。 真要是必要的时候,我想他连子女都能卖出去。 白白当牛做马那么多年,还要被他控制着。 柒罂,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却说出了所有他们极力想隐藏的东西。 *** 周五这天下班之前凌柒罂写了张单子,打算下班之后去超市买点出差要带的东西,谁知半个身子已经出了办公室门,人又被匆匆赶来的方智拉了回去。 “柒罂,有个外国的合作商过来,你陪总经理走一趟吧。” 凌柒罂纳闷:“不是有随行秘书吗?干嘛叫我去?” “张秘书今天请假了,其他人对公司的品牌管理要么是不熟悉要么是英语欠点火候,放眼一看,就你最合适了。” 凌柒罂一边认命地转回去拿东西一边感慨:“敢情我是被挑剩的啊!” 方智面无表情:“……” 谈判安排在了公司附近的一个五星级酒店里,凌柒罂坐了公司的车到了那里,黎维汀已经等在了酒店门外,见她过来,简单跟她交代了些合作内容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便领着她上去了。 凌柒罂毕竟是属于临时抱佛脚的,此时只顾着听黎维汀将对方的特征以及此次合作的大致内容,脚下一不留神就被毯子绊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只短促“诶”了一声,肩膀就被人扶住。 “走路的时候带着眼睛。”黎维汀松开她的肩膀,继续朝前走。 凌柒罂略有些不自在,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像是点了一个火炉一般慢慢地热气来。 好像黎维汀真的已经回到了原来的那个位置,反而是她这个说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人还一直僵在那里,说到底,她的段数毕竟还是跟不上黎维汀啊。 闭了闭眼,前面的人已经在催她:“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这人都没摔就傻了?” 第163章 后天养成 凌柒罂抽着嘴角,到了嘴边的那句“谢谢”因为黎维汀那鄙视的语气卡住了,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能不能不要那么拽?她现在是被迫陪他加班诶! 一脸怨愤地跟上去,不久又默默地想,看在他到底救了她的份上,她还是大度一点吧! 进了电梯,看着壁面映出的两道身影,凌柒罂说:“谢谢啊。” 黎维汀睨了她一眼,说:“方案写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还有一些地方需要完善一下,本来今天晚上可以写完的。”后面故意留着一句话没说,凌柒罂用一副”你知道原因的”的表情盯着黎维汀。 黎维汀笑笑,凌柒罂又继续说:“本来都要下班去吃饭了,今天难得有人请客,为了你这破事我这顿免费的晚饭泡汤了,你怎么说?” “怎么说也是领过万月薪的,怎么就这么斤斤计较?” “你要是肯每个月多给我付几万工资,我铁定不跟你计较这些。” 黎维汀深深地打量着她,凌柒罂腰一挺,他说:“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是挺美。” 凌柒罂黑着脸:“……请问你是对我的长相哪点感到不满?” 黎维汀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凌柒罂十分郁闷。最近这个人怎么越发高深莫测了? 黎维汀的皮肤偏白,额上不算深的伤疤十分明显。凌柒罂忍了两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黎维汀看她,见她盯着自己的额头,云淡风轻地说:“只是不小心擦伤,没什么大碍。” 两个美国人第一次到中国,谈完事情之后特别虚心地跟他们请教了一下滨海市的旅游景点,凌柒罂这时说:“要说到滨海市的旅游……老实说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两位如果对中国文化感兴趣时间也允许的话建议考虑一下邻省的A市,那是出了名的古迹村,若是对美食感兴趣,不妨走一趟W市,我想两位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旅程。” 那个鼻子特别挺的蓝眼睛老外全程目光直白地盯着凌柒罂看,眼里欣赏之意毫不掩藏,闻言眼睛一亮,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凌柒罂:“看来凌小姐对于这些游玩的地方很是熟悉啊,如果有时间的话还希望凌小姐能做一下导游呢。” 凌柒罂露出得体的微笑,心里对他骂了个山路十八弯。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随便上个网站搜一下就能知道哪里最好玩,甚至还有那么多的旅游网站可以吃喝拉撒一条龙服务全部给你解决,他跟她说什么导游,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但毕竟他们是客,天正作为合作方不说,此次还扮演了东道主的角色,如果那两个美国人执意纠缠的话,凌柒罂实在不好拒绝。 刚想说明自己最近有事在身时就听一旁的黎维汀说:“如果时间上能够安排出来的话我的部下会很乐意为两位效劳,但不巧的是后天她要跟我一起出差,弗了两位的兴,十分抱歉。” 美国佬有些惋惜,凌柒罂却不动声色地望了黎维汀一眼。 怎么说呢,反正有人护着的感觉十分不错就是了。 谈完正事,接下来开始放荤腔了,两个外国人不时说一些有色笑话,凌柒罂越听越不是滋味,自己也插不上什么嘴,索性坐在那里闷头吃东西。 黎维汀显然也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多数时候是听那两个越说越带劲的外国人说,自己时不时应一声。 凌柒罂在心里默默吐槽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样色,找了个机会上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遇上黎维汀。 本想错开他直接走回去,忽然黎维汀拉住她的手臂,凌柒罂心头一跳,黎维汀低头对她说:“你有事的话先回去吧,等会儿我也撤了。” 凌柒罂看着他说:“你自己可以吗?我看他们很能喝的样子。” 黎维汀咧开嘴粲然一笑,说:“我没问题,你不用担心。” 凌柒罂愣了愣,不自在地别过脸。“那我就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凌柒罂心里一动,看着他,似乎是有事情想问,但终究没有问出来。 路上小心。 凌柒罂听到这四个字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一边走一边纳闷,直到到了电梯跟前才忽然明白了原因。 那次她在电梯遇袭之后黎维汀表现得很紧张,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甚至不惜叫她去他的住处待几天,如今他却好像万千忘记了这件事情一般。 他说过会将事情查出来,给她一个交代,可现在这件事情如同石沉大海,他对于她的安危似乎也不再关心。 凌柒罂越想越觉得一颗心无比沉重,期间一度想回头找黎维汀问清楚,但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 黎维汀选择隐瞒,必定有他的原因,她所要做的,就是装傻而已。人生清楚容易,却难得糊涂。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准备去一趟超市,没想到没出酒店几步就碰上了自家大哥,还有那个美艳的黎维漪,两人走得很近,但不亲昵。 凌柒罂默了默,站在那里,那头的凌非也看见了她。 她朝两人走过去,那黎维漪见到她便很自来熟地跟她打招呼:“柒罂,真巧,我就说过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凌柒罂也笑眯眯地说:“是啊,我跟美女一向有缘。” 黎维漪被她这么一说,眼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脸上笑容也更加灿烂:“早就听说凌氏的大小姐性格爽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凌柒罂轻咳了一声:“难道是因为一见之后发现我还是个美女?” 一句话逗得黎维漪笑出声来:“你可真有意思。” 凌柒罂挑了挑眉,黎维漪解释:“怎么说呢,很幽默,跟你哥哥除了外貌之外真是一点都不像。” 凌柒罂真诚地说:“那是当然,毕竟娘胎只是一个先天环境,人还是靠后天养成啊。” 两人有说有笑说了一会儿,虽然不是谈什么正经事,倒也聊得很开心。 第164章 过慧易折 凌非板着一张脸,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看了眼热情过头的黎维漪,又看看自己的妹妹,等凌柒罂终于抽空望向他的时候,他笃着眉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陪客户吃饭,刚出来,你们这是……还有事情要谈?” 凌非说:“是有点事情。”停了停,“这两天多涵在你那里,你多关照一下她,别让她喝那么多酒。” 凌柒罂嘴角扯了扯,心想,这角色什么时候换得那么彻底了?以前都是他对沈多涵说,我不在的时候看着点儿柒罂,别让她胡闹。不然就是,她最近情绪不太好,你多注意一下她。 如今到变成让她多关照沈多涵了,那什么,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知道了,不会让你的宝贝胡来的,不过我还是真诚地建议你快点把人劝回去,不然她跟我住久了发现在外面更逍遥自在不愿意回去了,到时候你就哭去吧你。” 凌非斜斜睨了她一眼:“你是不喜欢有人在你身边管你吧?” “人太聪明了会折寿,过慧易折啊哥哥!” “……” 凌非毕竟还有事要谈,几个人随意扯了几句就分开了。 凌非在凌柒罂走远以后才问自己身边的女人:“你怎么会认识柒罂?” 黎维漪“呵呵”轻笑一声,说:“好歹是你妹妹,也是我们天正的得力干将,我知道她也不奇怪。对于你们兄妹俩,我爸提起可不止一两次,他对你们的欣赏毫不掩饰,我怎么能不知道她呢?不过,看样子柒罂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凌非沉吟两声:“所有跟凌氏有关的事情我都不想让她知道。” 黎维漪看着他:“看来传说中你妹妹跟你父亲关系不好所言非虚,我很好奇他们父女两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闹得那么僵。毕竟,血浓于水,不是吗?不管怎么样亲情还是摆在那里的。” 凌非目光悠远地望着凌柒罂远去的方向。 血浓于水?如果遇上一个茹毛饮血的人呢?血缘摆在他眼前岂不是很危险? “或许你不能理解,但是在我看来,柒罂跟他关系不好,实在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情。我父亲能为了天正百分之五的股份把我逼到现在这个份上,自然也会为了其他事情抛弃子女的利益。从这一点来看,柒罂比我幸运得多,至少她没有什么软肋被他捏在手里,不至于受他控制。” 黎维漪有些同情地看着他:“看起来你父亲是个十分可怕的人。” 凌非没有说话,关于自己的父亲,他已经不想再过多评述。 黎维漪满脸探究地看着他,对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不过,你确定事情结束之后你就能从你父亲那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父亲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不通人情的话,他真的会让你们如愿吗?” 凌非眼睛眯了眯,表情黯然下来。 “不知道,我现在就像是在博弈,不管怎么样,我只能赌一场,反正已经等了那么多年。” 黎维漪有些担忧地说:“如果到时候他再拿什么条件要求你怎么办?” “见招拆招吧。”凌非忍不住抚了抚眉心,说,“我实在搞不清楚你父亲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我们两家的结合,我父亲为了我母亲所持的股份也就算了,你父亲的动机是什么?” 黎维漪闻言,眼里渐渐涌出一抹哀伤,轻声说:“是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凌非无声地看着她。 黎维漪无奈地看着他苦笑,耸了耸肩,说:“你发现没有,我们都是在博弈,可是下棋的却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棋子。” 凌非沉默了几秒,忽然坚定地说:“我们不会一辈子当棋子的。” *** 秀水村是一个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居住比较密集的一个村子,这里大部分居民都出去务工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孩子居多,以前两百多个孩子挤在一个面积只有几百平米的简陋异常的学校——能称之为学校实在已经十分勉强。 都说人穷志短,可是这里的小孩却十分争气,每年都有孩子考上县城里最好的中学,只是无奈家庭经济拮据,很多家庭无法负担学生上学的费用。虽说国家已经有政策扶持贫困学生,但是仍然有很多学生的家长因为经济困难而选择让孩子早早地进入社会打工赚钱。 天正从五年多以前对这里的学生进行资助,但凡考得上县里中学的学生一律承担起所有学杂费用,去年更是捐了一笔款项用于帮助村子建筑新的学校,目前已经可以投入使用。 凌柒罂与几个公司员工由大巴转飞机又由飞机转大巴再转三轮车再步行两个小时终于到了村子里,已经累瘫在村长家巨大的庭院里。 一行人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凌柒罂端着一杯水跟在黎维汀身后暗自翻白眼。 她是出发之后才偶然间听说本来这次活动是要求办公室的另一名副总监过来的,不知为何突然改成了她。 她盯着黎维汀的后背默默地想,如果不是这临时的调动的话,此时她应该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跟着公司出去玩了吧?没准已经在打CS了,天知道她现在过的这叫什么生活啊? 凌柒罂对一旁的方智开着玩笑:“城里人每个月拿着近万块的工资却为了那几十平米的蜗居一辈子节衣缩食,这里的人虽然收入不高却家家户户有个巨大的庭院,你说,咱们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智最近刚刚买了房,手头上也正紧张着,闻言不禁跟着感慨:“是啊,在一个城市里成日里跟雾霾跟拥挤的交通打交道,花半辈子的积蓄买套小房子,倒还不如在这里来得悠游自在。” 黎维汀瞥了他俩一眼,不动声色地转回去继续跟村长说话。 凌柒罂细细打量他,黎维汀虽然也跟着众人奔波了一整天,但此时仍旧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惫的样子。 第165章 吃了炸药 凌柒罂观察了许久,见他与村长正聊得起兴,自己觉得无聊便到外面转悠,可是刚走到门口便被黎维汀叫住:“你也过来听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凌柒罂龇着牙皮笑肉不笑地走回去,对黎维汀说:“我相信在您英明的领导下应该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大改动的地方了。” 黎维汀也似笑非笑:“想出去玩儿?” 凌柒罂点头如捣蒜。 黎维汀说:“老实待着,叫你来不是让你出去玩儿的。” 凌柒罂挺直了背:“……” 村长家是一个类似四合院的环形房子,虽然只有一层,但是很大。院落里可以容得下几辆大巴,这对他们这些为了大城市里以寸金换厘土的打工族来说简直就是奢侈。 众人颇为感慨,凌柒罂转眼看见门外蹦进来一个小姑娘,是村长的小女儿。 村长的小女儿才八岁,见到生人来了一点都不怯场,大大方方地迎过来,见到凌柒罂,直接上来拉她的手。 “姐姐你的手环好好看呀。”小女孩拉着她的左手看了一会儿,直勾勾地盯着凌柒罂手腕上的银手镯。凌柒罂笑了笑,捏捏她的鼻子。 “真有眼光。” 小女孩说她也有一个手环,要给凌柒罂看,拉着她进房间去了。 方智看着,说:“想不到柒罂这么有孩子缘。” 村长在倒茶,黎维汀打量了一下屋子,收拾得很干净。正看着墙上满满一墙的奖状看,听到方智的话,不由看了眼那个房间的方向,说:“你跟她那么熟,都直接叫名字了?” 方智摸摸鼻子,不知道总经理这醋是从哪里吃起来的,只能嘿嘿笑着说:“柒罂人缘特别好,公司里认识她的人都直接叫她名字。” 总不能吃全公司人的醋吧? 黎维汀眯了眯眼。 村长的房间有限,只能容得下两个人,方智鉴于前面的教训,默默把凌柒罂跟总经理安排在了村长家里。 凌柒罂拿到拿到安排名单的时候似乎有些不满,皱着眉说:“能不能给我换换?我跟方煜住张老师家就好了。” 方智说:“我看你跟村长家的女儿挺聊得来的嘛,张老师家里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子家住这里多少有些不方便,村长家比较适合一点。去吧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办事呢!”说着帮凌柒罂将她手里的东西一收,催着她过去了。 凌柒罂一头雾水地到了村长家,黎维汀正坐在客厅里陪着村长家的小女儿做作业,见她过来,只抬头略略看了一眼,指着一个房间说:“你住那间吧。”说完指着课本上的某一处,说,“这里你确定是这样写吗?是不是换一个词语更好些?” 凌柒罂望了望天花板,进房间去了。 夜里凌柒罂出门找水喝,村长夫妇早已经睡下了,村长的小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回了房间,只剩黎维汀一个人还坐在那里低头看手机,面色有些严肃。 凌柒罂在他旁边坐下来,见他已经把手机收好,面色凝重,不由问:“有什么事吗?” 黎维汀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地深沉,凌柒罂一顿,就听黎维汀说:“是公司里发过来的一些简单的汇报,没什么事。你这么晚出来干什么?” “找点水喝。” 黎维汀指了指角落里的水壶,凌柒罂过去倒了杯水走回来,见黎维汀时不时挠一下脚踝处,想起来这人在晚饭的时候就一直在同蚊子搏斗。 这山村里树木多,夜里蚊子也多,凌柒罂想,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肯定不知道来了这里要带些防护用具,于是进了房间将自己的防蚊液和擦伤口的药拿了出来,递给他。 黎维汀抬眼,问:“是什么?” “在这里跟蚊子斗基本靠挠,没有点驱蚊液,你就不用睡了。” 黎维汀顿时眼睛发亮,将东西接了过来。凌柒罂笑笑,看了眼村长家一墙的奖状,说:“小芳这孩子挺不错的,小小年纪拿了这么多奖状。” 黎维汀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显得有些不以为意,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城里的孩子从小参加各种比赛,拿到的奖状奖杯比这个更多,涉及的领域也更广泛,这里的都只是些课程奖项,没什么实际意义。” 凌柒罂白他一眼,冷笑道:“知道你们这些城里人厉害,从小参加的课程和补习班简直比你们吃的饭还要多!当然是乡下孩子不能比的!” 黎维汀对她的反应有些奇怪,没怎么思考就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城里人吗?” “不好意思啊,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有七八年是待在农村里的,按照你这种说法的话我也是个乡下人,没参加过什么大型比赛,能拿到的奖项也只有这些课程上的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小奖状!” 黎维汀这才想起来,凌柒罂的童年基本是在农村里度过的,可是自己的那几句话也不至于碰到她的雷区吧?他为她过激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说:“我不过随口说了两句,你至于跟吃了炸药一样么?” 凌柒罂缓缓提起一口气,瞪着他,忽然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驱蚊液,说:“不好意思啊,我吃了炸药,这东西也不想给你用了,免得传染给你!” 说完愤愤进了房间,黎维汀呆呆看了几秒,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这样的凌柒罂真是……意外的真实,也意外的可爱。 他揉了揉刚刚涂上药水的被蚊虫叮咬过的地方,又看了眼凌柒罂的房间,慢慢想着,以前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培养出这么一个不可一世又爱自虐的性格的? 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被自己的父亲丢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生活习惯,陌生的习俗,对于一个只有几岁大还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的女孩来说,是十分地残酷的一件事。 八岁,比他父母去世时的他还要小上四岁,那段难熬的日子,也不知道凌柒罂是怎么挺过来的。 想到那日在医院里凌柒罂将手臂上的伤痕展示给小安看。 第166章 那些过往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他盯着她的手臂看了良久,无奈凌柒罂一直动来动去,他看不真切,也不确定上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疤痕。 凌柒罂在他旁边坐下来,见他一直朝自己的手臂看,不由得将袖子往下拉了拉,说道:“你怎么还没睡?” 黎维汀说:“正打算去睡,你怎么又出来了?” “睡不着。” “怎么了?” 凌柒罂挠着头,心里就是莫名的烦躁:“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烦躁。” 黎维汀重新坐下来,这是一个普通的山村里的寂静的夜,因为太安静,显得虫子的鸣声特别的嘹亮。 凌柒罂静静拖着腮帮子听了一会儿,忽然说:“好想抓几只蛐蛐儿玩玩。” 黎维汀扭过头去,刚想说话便见凌柒罂手臂举起来而裸露在外面的部分,上面确实有几条浅浅的疤痕盘在上面,不算很深,但是仔细看能看得出来。 他问:“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凌柒罂一顿,将手放下来,宽大的袖子立即掩住了那几道疤,仿佛掩住了她的过往。她沉吟几声,轻轻地说:“小时候被村子里的孩子欺负,跟他们打架的时候留下来的,很难看是不是?” 黎维汀明知故问:“你怎么会在农村里面?” 凌柒罂大概是觉得反正手臂已经被她看见了,让他多看几眼也无所谓,手臂也不掩藏了,还是拖着腮帮子,将手臂大喇喇地露在外面。 “小时候把我妈克死以后凌卫东大概是觉得我再待在家里的话没准会把他也克死,所以就联系了一个已经退休的下属,把我塞到那个下属那里去了。那下属老家是农村里的,孤家寡人一个,我被塞给他一年多以后他就带着我去了他老家。” “农村里的生活不容易吧?” “啊,是啊,不容易。” 凌柒罂慢慢回忆道:“农村人的教育方式跟城里人不大一样,小孩子没那么矜贵,都是棍棒教育,我那时候可没少挨打。白天挨村子里小孩子的打,晚上回去还要被养父打,啧,大概我这辈子就缺揍吧,被打着打着竟然都习惯了。” 她撩开袖子观察着自己的手臂,太久没去注意,她都忘了自己曾经受过的伤了。 那时候凌柒罂不像现在这样有仇必报,被欺负了更多时候是躲在一个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偷偷地哭。 有一次被欺负了之后躲到一艘江边废弃的渔船里,发着高烧,昏迷了一天一夜都没人发现。养父找她都要找疯了,凌卫东虽然对她的死活不大理会,但总归还是按时提供抚养费,这是养父最大的经济来源,少了她,他就相当于少了一棵摇钱树。 她醒过来刚爬出渔船没多久就被村子里正在帮忙找她的人送了回去,养父二话没说就把她栓在了窗柱子上揍了一顿,好在她的身体实在是不够争气,挨了几鞭子便因为高烧和饥饿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她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浑身动弹不得,那感觉就像是要死了一样。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外面传来凌卫东与养父的谈话声,当时对死亡的恐惧盖过了她对凌卫东的恐惧,张着嘴就要喊爸爸,可是声音经过了跟破风箱一样的喉咙的过滤,到了嘴边已经变成沙沙哑哑的一股气,被秋天干燥的空气给蒸发掉了。 凌卫东走的时候她已经哭湿了大半个枕头,嘴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期间她听到凌卫东问起她,养父估计是担心自己的老板看到她那病殃殃的样子会断了财路,支支吾吾地说应该是跑出去玩了,凌卫东没有多问,话题就这么被盖过去了。 后来凌柒罂想,凌卫东但凡是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关心,哪怕只是关心路边的一只流浪狗是不是被他的车轮碾到了的程度,她也不至于对这个父亲彻底绝望。 那一次凌柒罂染上了肺结核,又碰上了流感,半死不活地在村子里的小诊所治疗了一个多月,再次生龙活虎之后就性格大变,再碰上那些欺负她的小孩子,她已经抛弃了逆来顺受的态度,而是坚决抵抗到底,久而久之,便没有小孩子敢欺负她了。 再后来,凌柒罂成了村子里相近年龄的孩子王,到哪里都有几个跟着她跑的跟屁虫,这种生活一直到初中毕业才结束,那一年养父去世,她被凌卫东接回家。 凌柒罂絮絮叨叨说了一点,黎维汀不知何时也跟她一样,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所以你妖孽的称呼并不是因为你的性格,而是你父亲给你起的?” “是啊,我刚出生便克死了我生母,算命的说我命硬,凌卫东不以为然,直到后妈也死了之后凌卫东才幡然醒悟,慌慌忙忙把我送走了。据说妖孽这个称谓,还是他第一次叫起的。” 凌柒罂讲述这些的时候很平静,没什么痛苦或者难受的反应,眼神如一汪死水,口气一直是一个调子,却叫听的人心里发疼。 黎维汀埋着头,听了许久,想到凌柒罂与蒋薇之间的那些恩怨,想问,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许张天伶说的没错,他对于凌柒罂这个人,一直只看到了其中一面,却一直抗拒着去发掘她另外的一面。 凌柒罂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她拿起手机查看短信,冷笑了一声,黎维汀看着她,凌柒罂对他颇嘲讽地说:“你那个表妹啊,真是……” “怎么?” 凌柒罂将手机递给他看,黎维汀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 对表妹发过来的短信内容感到不可置信和惊愕,手指一划下来,短信竟然有上百条之多,时间全是这几个月之内。 “凌柒罂,手表已经被我砸烂之后冲进马桶里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气愤很惋惜啊?” “绍阳说会给我定制一个新的,已经被你用过的恶心的东西我们是不会再留的。你知道吗?我今天在何绍阳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些他的旧课本,没想到你对我丈夫的感情这么深啊,竟然在他的课本上都写了那么多肉麻恶心的话,不过呢那些书已经被处理掉了,不是我做的哦,是绍阳自己把书本烧掉的……”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167章 狗屁不通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挺可怜的,接连克死两个妈又被丢到一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被最亲的人这么个抛弃法,换作是我的话早就活不下去了。被抛弃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啊?还不如去跟你那两个妈团聚来得实在。” “对了,你说,你以后见到你那两个妈,你该怎么称呼她们呢?” 短信内容里面,终于有一条是凌柒罂回复的:蒋薇,你怎么不去死? 而收到凌柒罂回信之后蒋薇的短信就更加频繁了,从嘲讽到炫耀到谩骂,基本上所有伤人的话她都说完了。 黎维汀看得触目惊心,手指发僵。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那个看着温温婉婉的表妹竟然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做出这么恶心的事。 最后一条的内容是:凌柒罂,昨晚绍阳说了,这辈子最恶心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白白错过我们那么多年的光阴! 短信看完,黎维汀心疼又懊悔地看向凌柒罂。 他曾经多少次不分青红皂白地帮着表妹和阿姨给凌柒罂难堪,他已经不愿意回想,此刻面对凌柒罂,他只觉得凌柒罂说他是瞎子,真是十分恰当不过。 凌柒罂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对黎维汀笑了笑,拿回自己的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那条短信,将手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蒋薇得抑郁症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问,语气里并不是对于短信内容的介意,反而坦坦荡荡的,像是关心一个老友。 黎维汀从错愕中回过神,细细看着这个女人嘴角的笑容:“你不介意?” 凌柒罂挑眉:“介意什么?她说的那些狗屁不通的废话?” 黎维汀:“我不知道她竟然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凌柒罂饶有深意:“理解理解,谁能想到大妖孽凌柒罂面对柔弱的蒋大小姐的时候会是个受气包呢,要是有人忽然跟我说多涵是个杀人犯,那我也是不信的。” 黎维汀被她的笑意刺痛眼睛,一时间心绪起伏,难以平定。这个女人真的是…… “表妹她是大三时被发现有抑郁症的迹象的,有一段时间情绪很不稳定,阿姨便送了她去法国。表妹到了法国之后情况更加恶劣,后来我才听说她是因为绍阳……跟你的事情,使得病情加重。我在她们那里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信息,也知道你妖孽的称号,以为你跟传说中那般刁钻蛮横,才会得到这么一个名字,只是不知道竟然还那么复杂的原因。” 凌柒罂仰头望着天花板,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蒋薇对何绍阳的执着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她早该看出来才是。 她忽然觉得悲哀,何绍阳和凌非他们到底是瞒了她多少事情,才换来她这几年相对的平静? 枉她还一直抱怨上天对她不公,却原来有人比她更悲哀。 何绍阳到底是承担了多少,才变得像现在这般沉默寡言? 黎维汀说:“对不起。” 凌柒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问:“你是为你自己跟我道歉还是为了蒋家母女?” 黎维汀一顿:“都有吧。” “呵呵,”凌柒罂冷笑一声,那小声使得黎维汀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幼稚可笑的事情一般。而事实是他的行为在凌柒罂眼里确实是挺可笑的。 “你要是为了以前你对我那些破态度而道歉的话,我们至少还能成为朋友,要是为了蒋家母女……啧啧,总经理,说实在的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这么有担当的人,别人犯下的错竟然你也要扛?” 黎维汀一怔,凌柒罂已经拿起手机往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念道:“真是的,跟你在这里废话还不如去看两集动漫,人家日本人的思想境界可比你要深刻多了……” 黎维汀坐在那里,眼睛久久地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 *** 次日上午天正一行人参加了学校剪彩,黎维汀在几个学校领导的簇拥下走向一个被资助大学生的家,此时并非假期,已经上了中学或者大学的学生是不在家的,但是这名考上全国重点大学的学生家长一定要亲自招待一下这位大恩人。 凌柒罂一路尾随过去,方煜在后面拉住她:“柒罂姐,之前不是说会跟黎氏合作吗?怎么到现在都没见着黎氏那边的人啊?” 凌柒罂无所谓地耸耸肩:“后来安排改了,你家堂哥没告诉你吗?” “那怎么也不见有媒体跟过来啊?” 凌柒罂指着跟在黎维汀身后的一男一女,说道:“你以为他们俩是干什么用的?” 方煜知名所以,凌柒罂说:“既然公司并没有打算明着借慈善事业打宣传广告那当然就不能大张旗鼓地邀请媒体啦,笨!那两个就是滨海市最大两个报社的记者,虽说是他们主动跟过来找资料的,但其实说到底我们这次活动的宣传也主要靠了他们,有些话我们可以自己不用说,别人要不要说那是他们的事。不过,你要明白,这些大众媒体也要依托我们这些企业吃饭的,懂?” 方煜似懂非懂,长长“哦”了一声,扭过去看着那两个所谓的记者。 凌柒罂伸了个懒腰,走了一个早上的山路,她的脚都快要被磨出血来了,刚想找个地方偷一下懒,忽然见到一个不太熟络的女员工拿着手机一边拍照一边往后退去,她顿了顿,忽然叫道:“小心!” 再退就是池塘了! 可惜那女员工反应不快,脚下动作倒是挺麻利的,一脚就往池塘边缘踏空下去,凌柒罂扑过去拉了那女员工一把,女员工倒是被她拉上来了,自己却重心失衡滚下水去了。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只听到“噗通”一声,凌柒罂在腥臭的鱼塘里冒出头来,无语地骂了一声。 “我靠!” 黎维汀闻声赶过来,凌柒罂已经在方煜和幸运避过灾祸的女员工的帮助下爬了上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168章 柒罂落水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凌柒罂难忍身上的腥臭味,听着那女员工不停地道歉声,略烦躁地一挥手:“行了,对不起只要说一句就够了。” 说完拧了拧身上的衣服,一股子腥水被积压出来,凌柒罂回头看了眼那冒着绿泡泡的池塘水,干呕了一下,十分嫌弃地将外套脱下来,下一秒又有一件长风衣递到眼前。凌柒罂一愣。 黎维汀见她反应呆滞,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回头对方智说:“剩下的事情你处理一下,按照计划来,我先送她回去。” 方智讷讷看着他,又回头看看那个脸色尴尬的校长,眼珠一转,陪着笑说:“总经理还有事,那么剩下的流程我陪您走吧。” 说完暗自吐了口气,再次看了一眼那已经走远的两个人。 方煜和那名女员工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彼此静默了一分钟,女员工忽然问:“那位小姐跟总经理是什么关系啊?” 方煜摇摇头:“其实我也想知道。” 回村长家的路有点远,还净是崎岖难走的山路,连摩托车都开不了。凌柒罂生性畏寒,一冷就抖得跟筛糠子一样。 浑身肌肉紧紧绷着,凌柒罂打起精神深吸了口气,尽量放缓身子不让自己看着那么狼狈。 见黎维汀沉着脸,知道自己耽误了他的事情,凌柒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黎维汀说:“剩下的交给方智就可以了,我不是白给他付那么高薪水的。” 凌柒罂吐舌,哆嗦了一下,拉紧了黎维汀的外套。黎维汀将外套给了她之后就只剩一件无袖马甲和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冷风吹过,凌柒罂浑身的起皮疙瘩都起来了,牙根咬得发酸,嘴唇还是忍不住打起颤来。 黎维汀走在她旁边半米远的地方都能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抖,斜着眼睛看着她湿哒哒的侧脸。 “刚刚怎么回事?” 凌柒罂一听到这个就无语,颇恼怒地说:“不就是手贱去管别人的闲事么!妈的,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抽了!” 黎维汀微微叹气。 这女人,明明很善良,却总是装出一副冷血的样子。 凌柒罂瞄了他一眼,见他衣着在这样的气温下实在是单薄,抖着嘴唇问他:“你冷不?不然你还是把衣服拿回去吧?” “我还没你那么脆弱。” 凌柒罂瞪眼:“就不能好好说话?” 黎维汀看着她,忽而轻笑一声:“行了,有这闲扯的功夫还不如走快点,就你这弱不禁风的体质,一会儿还得生病。” 走了一会儿,凌柒罂慢慢落在了后面,黎维汀尽管走得已经不算快,但还是时不时要停下来等她。凌柒罂牙齿打着颤,黎维汀的外套已经被沾湿,山风一吹,凌柒罂便冷得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见鬼的见义勇为,再也不要来这种见鬼的地方。 黎维汀等在那里,回头看着她:“你怎么样?” 凌柒罂将自己发抖是手指往衣服里藏了藏,吸着冷气,说:“还行吧。”然而声音已经控制不住抖起来。 黎维汀停了一下,忽然走回来几步,伸手为她把衣服裹紧了些,随后自然而然地揽紧她的肩膀。 凌柒罂僵了一下,想说什么,黎维汀说:“走快点吧,照你这么磨蹭的速度,我再好的身体也能冷坏了。” 凌柒罂眼睛一斜,望了望天,什么都没说。 凌柒罂在黎维汀的陪同下回到村长家,村长和他的妻子已经去了集市上买今晚的食材,毕竟他们一行十多个人全部都要在村长家解决吃的问题。 黎维汀松开她,说:“你先去换身衣服,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这秀水村处地偏僻,无论是煤气还是电力供应都相当麻烦,再者村民们经济压力也大,绝大部分村民还坚持烧柴火做饭,至于电热水器什么的,那更加是奢侈的。 凌柒罂因为在农村里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到了这里以后没花什么力气就适应了,唯一不能适应的就是洗澡,要自己烧热水,完了还不能淋浴,只能将热水倒进桶里,用毛巾慢慢洗。 凌柒罂站在厅门口,望着黎维汀往灶房的方向走过去,不一会儿拎着个塑料桶出来,打了一大桶山水,拎了进去。 她望了望天。总经理帮她烧洗澡水,她是不是应该拍个照发到公司论坛里面啊? 望着那灶房的门思考了一阵,凌柒罂披着黎维汀的衣服走进去,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黎维汀,你这是要放火吗?” 黎维汀正艰难地点着火,宽敞的灶房就这么几分钟时间里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捂着鼻子咳得厉害。 他正懊恼着,被凌柒罂这么一说,黎维汀忍不住瞪着眼睛:“少在那里幸灾乐祸!” 凌柒罂摸摸鼻子,走近了一点,见黎维汀动作实在生疏得不像一个具有独立生存能力的成年人,忍不住叹了一声。 她缩着肩膀蹲下来,接过他手上的打火机和干树枝,将还冒着烟的干树枝往旁边一扔,说:“大少爷,你这么个点法就是点到明年这火也烧不起来啊!”说罢环顾了一下身后堆放薪柴的角落,想找一点容易烧起来的东西。 黎维汀手一拍,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闲闲盯着她。 凌柒罂看了一下,呼了口气,看着他说:“这里连个生火的材料都没有,请问你是打算就用这堆柴把火烧起来吗?” 黎维汀说:“你说怎么办吧?” “外面路边不是有很多稻草堆吗?随便扯点回来就好了啊!” 黎维汀眨眨眼看着她,凌柒罂摆出一副经验人士的样子,黎维汀只能默默出去扯稻草。 火终于顺利生起来,凌柒罂蹲在旁边伸手烤着火,黎维汀说:“冷的话怎么不换身衣服?” 凌柒罂撇着嘴:“身上那么脏换什么换啊,就带了这么几套衣服,等会儿都弄脏了就没得穿了。” 黎维汀不说话,凌柒罂觑了他一眼,问:“你就这么回来了,那边没有问题吗?” 黎维汀说:“方智的工资我可不是白给的。”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169章 那个男人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啧啧,摊上你这么个老板,你的员工也是挺忧伤的。” 黎维汀好笑地看着她,说:“你的员工?我记得好像你也是我的员工吧?” “啧,这么挑人语病的人不长寿!” “呵呵。” 之后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这一安静,气氛就变得尴尬了。 凌柒罂坐在那里冻得浑身发抖,自然不敢离开那火源,而黎维汀也出奇地安静,时不时往里面放一根木柴,木柴在火堆里发出轻微的哔啵声。 两个人一个浑身湿透,一个衣着单薄,同在一个火源里汲取温度,脸上都被火映得微红。 凌柒罂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那木柴一点一点地燃尽,不知是不是被火烤得脸上温度过高,连着心跳也加快不少。 她干咽了一下,忽然听到一直安静的黎维汀问:“柒罂,这些年,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 凌柒罂眼睛眨巴了一下,微微撇过脸看着他。 火光下黎维汀的侧脸轮廓显得很清晰,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薄唇看着十分性感。 “就那样,上学,打工,交朋友。” “能说说那个叫Ryan的男人吗?” “你不是都调查过了?” “我只能查到一点他的个人信息,知道的并不多。” 凌柒罂抿了抿嘴,将脸转回来。想起那个男人,心里就是止不住的疼。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人都死了,还能说什么?说得再多,他也回不来了。 见她一直不开口,黎维汀又说:“前段时间你大哥托我帮忙照拂一对美国的双胞胎兄弟,我起初不知道那两个男孩的身份,直到前几天我才过问了一下,知道原来你在美国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柒罂,Ryan死后的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 凌柒罂十指微抖地盯着那火光,说:“不知道,眼睛一闭一睁,事情就已经过去很久了。” 凌柒罂没有说谎,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到底是怎么过去的。她只知道Ryan死后,她浑浑噩噩地睡了很长很长一觉,清醒过来的时候距离Ryan死去已经有一个多月。 有一天她去了Ryan生前经常带她去的海边,Amy惊恐万分地上去拦她,她笑着对Amy说:“我不会自杀的,Ryan说过,要我好好地活着,所以我不会自杀。” 鉴于她曾经有过一次自杀的经历,Ryan死后她的精神状态也一直不稳定,Amy对她的话只敢信一半。 为了坚定她活下去的信念,Amy刻意把Ryan两个弟弟抚养事项交给她处理。 当时凌柒罂没有能力也没有关系,政府根本不给批下来,她奔走了许多天依旧一无所获,直到凌卫东出面。 凌柒罂当时对凌卫东简直恨到了骨子里,但是她没有办法,那两个孩子才十岁,无父无母,唯一的依靠又离他们而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孤苦无依。 凌卫东有能力为他们找到很好的领养家庭,当然前提是他得提供足够的抚养费。 等Ryan弟弟的事情告一段落以后,凌柒罂已经没有力气再留在那里。哪里都是Ryan的影子,可是又哪里都找不到他。 于是她回了国。 Ryan是凌柒罂生命的一道疤,她自然不愿意自己把那道疤揭破。 怔怔盯着那火光半天没有说话,黎维汀见她不愿说,也不想勉强,两个人再次安静下来,屋里只有柴火不时发出的轻微爆裂声。 不知过了多久,锅里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的声音,黎维汀起身出去拿工具,凌柒罂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心动。 该死的,明明说着要远离,却还是忍不住去追寻他的身影。凌柒罂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习惯性地把手插进口袋里,却摸到口袋里已经被身上温度沾染上的链子。 凌柒罂愣了愣,将那链子拿了出来,眼里的错愕更加明显,下一瞬却又变成悲哀。 黎维汀明明捡到了她的项链,为什么却跟她说没有见到?明明一直带在身上,却为什么还给她? 黎维汀拎了桶进来,凌柒罂下意识地将手缩回了口袋里,看着黎维汀动作不甚熟练地给她打洗澡水,嘴巴几度张开,却最终还是没有把已经涌到喉间的话问出来。 跟了她两年多的项链一时间硌得她手心发疼。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浑身寒意祛除,却消不掉她满心的沉重。 她擦着头发出来,见黎维汀的房门开着,想了想,拿起沙发上黎维汀的风衣走进去,想问一下关于那条项链的事情。毕竟是属于她的东西,两个人又绝无可能,那么就不应该留在他那里才是。 这么想着,刚走到门前就看到里面香艳的一幕——黎维汀在换衣服,完美的身材大喇喇地裸-露着,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六块腹肌肌理分明,那线条直看得人血脉喷张。 然而黎维汀那一身线条完美的肌肉没能引起凌柒罂的注意,凌柒罂盯着他腰间明显的一片淤青问:“你的腰是怎么回事?” 黎维汀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从容地穿上衬衫之后对她说:“不小心碰到的。” 凌柒罂目光犀利地盯着他:“是么。”她紧抿着唇看了他几秒,神色微动,忽而略带些讥讽地说,“能碰到这种程度,你也是蛮拼的。” 黎维汀对她的嘲讽不加理会,只说:“衣服放这里吧,没什么事你可以出去了。” “……” 凌柒罂虽然没再说话,却始终一副狐疑地神情。黎维汀明显是在说谎,因为她对这种伤太熟悉不过,分明就是与人动武之后留下的。 *** 蒋家大宅。 偌大的房子里一片死寂,两名身穿家政服装的中年妇女相携着到了花园里,浑身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暂时的休息。 两个女人默默对视两眼,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但却没有说出口。 屋内,蒋母一下一下敲着蒋薇的房门,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声音。 蒋母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圈,忍不住再一次打电话给自己的女婿:“你到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小薇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我把女儿交到你手里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170章 何父的死 话音刚落,何绍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大门处,蒋母一见到他,火气更甚,上来对他直接就是一记耳光。 何绍阳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那一掌。 “你们这才结婚几天就闹成这个样子?小薇纵使有什么错那也是你的妻子,至于闹了点小矛盾就放任她几天不回家?何绍阳,你可真是让我心寒!我问你,这一回要不是小薇怀了你的孩子,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把她接回去了?你是不是个男人?” 何绍阳一声不吭地听着她说完,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直到听到“她怀了你的孩子”那里才稍微有的变化,拳头一再握紧了又松开,何绍阳最终咬着牙低下头:“是我不对,我这就把小薇接回去。” “希望你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可别是随口拿来敷衍我的!何绍阳,你要知道你跟小薇的这门婚事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也是你母亲一直以来的希望!你可不要以为她不在了,就不把这门婚事当回事,我告诉你,就凭着我蒋家的势力,离开了你小薇也照样有大好青年愿意照顾她,你别以为她离开了你就不能过日子了!” 蒋母一通说完,楼上房间里听到声音的蒋薇也从房里出来,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往下看着,何绍阳抬起头,蒋薇默默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狠狠“哼”了一声,讥笑道:“舍得来了?我还以为你气性高洁,不会再屈尊降贵踏进这扇门了!” 何绍阳双目怔忡地看着她,眼里竟然出现了一丝迷茫。 他以为他能忍,既然已经决定要娶这个女人,选择她作为自己一生的伴侣,那么他会用尽全力去对她好,至少,他得对得起自己,因为她不仅是蒋薇,也是何太太,是母亲选择的何家媳妇儿。 可是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无能为力,凌柒罂的骄纵在他看来是可爱,可是蒋薇的骄纵,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歇斯底里。 本来他们正在佛罗伦萨度蜜月,何绍阳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丈夫的角色,陪着新婚妻子四处游玩。 一开始一切顺利,但是有一天蒋薇在一间小店里看中了一个手工雕刻出来的木坠子,虽然不是十分名贵,但胜在精致,木材珍贵,并且是独一无二的。 可惜她看中的时候那个坠子已经被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日本女孩拿在了手上。 蒋薇不由分说地将坠子从女孩手里拽了过来,这行为直接把那女孩惹怒了。女孩跟旁边的男人说了什么,男人立即上来,用英文跟她说,这小玩意已经被他们家小姐看中了。 蒋薇不服气,没怎么搭理,直接走向老板想付钱了事,但是被那个男人拦住,两人最后用英文争吵起来。 何绍阳本来在门外打电话,见状进来拦住他们,问了一下情况,待那男人解释清楚,何绍阳便看向蒋薇,温声说:“算了吧,是别人先拿到的。” “可是它现在在我手上!”蒋薇不服气。 他瘪了下眉,问了老板,知道这是唯一一个,也很没办法。 他直接去拉蒋薇的手,说:“算了,不要抢了,确实是人家先拿的。” 蒋薇这下不乐意了,甩开他的手,怒道:“何绍阳,你是不是我老公?怎么都向着别人说话?” 何绍阳敛着眉看着她,不出声。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当他在指责别人犯了过错还不承认的时候,他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对方。 蒋薇被他看了一会儿,受不了,忽然就耍起了脾气。 “行,都给他们!这蜜月我不过了!” 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何绍阳耐着性子跟那个女人道了歉,方才跟了出去。 “行了,不过是一个小东西,大不了我陪你去别家看看,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 蒋薇一听更加气愤了:“我看重的不是那个坠子,我看重的是你的态度!何绍阳,连自己老婆这点小要求你都满足不了,你算个什么男人?” 何绍阳纵使脾气再好,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升起一丝愠怒,压低声音说:“蒋薇,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我态度好着呢!我说错你了吗?你就是这温吞懦弱的性子!” “蒋薇,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蒋薇俨然已经气得疯狂,开始口不择言。 “是,我知道,你看我什么都不顺眼,就你的凌柒罂最好!我问你,要是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凌柒罂,你是不是就会不顾一切把那小玩意儿抢过来?” 何绍阳听到她忽然提起凌柒罂,忍不住一皱眉:“这跟柒罂有什么关系?我在跟你就事论事,不要扯上别人。” 蒋薇嗤笑一声,充满嫉恨又恶毒地说:“别人?只怕在你心里,我才是别人吧?何绍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还贼心不死!我告诉你,就算没有我,你也照样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你以为为什么你妈妈突然间对你和她的事情那么反对?还不是因为你父亲的死根本跟她们凌家脱不了干系!” 何绍阳本不耐烦地听着,正打算放任她自己说去,听到后面这句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什么叫我父亲的死跟凌家脱不了干系?” 蒋薇勾起一边嘴角,眼里闪过一丝得逞:“你不知道吧?我妈说你爸就是凌柒罂她爸害死的,你听清楚了吗?何绍阳,你跟凌柒罂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别再痴心妄想了!” 何绍阳满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蒋薇气呼呼地转身打算回酒店,被何绍阳扯住胳膊:“你说清楚,什么叫我爸爸是柒罂的爸爸害死的?蒋薇你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去问凌柒罂啊!你不是爱她爱得要死吗,直接去问她好了!” 回到酒店开始装样子收拾行李,就等着何绍阳上来劝,没想到没等到对方上来劝她,反而看到他也在一旁收拾自己的行李。 第171章 生财之道 蒋薇越看越怒,拎起自己的包就往何绍阳身上砸,拧着一张漂亮的脸,尖声骂道:“你这么赶着回去其实就是为了那个贱人对不对!” 何绍阳本来因为蒋薇说的那番话心头疑虑重重,见她这般无理取闹,一股火气再也压制不住。 他倏忽转过身来,盯着正在大发大小姐脾气的蒋薇,冷声说:“蒋薇,吵着要回去的人是你,现在说我回去动机不纯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吵下去?” 蒋薇哭出声来:“你……你混账!” 何绍阳深吸了一口气,没再理她,自顾收拾着东西。 一段蜜月无疾而终,蒋薇拗着性子回了娘家,何绍阳由于心烦意乱也顾不上去管她,只匆匆忙忙联系了人开始调查当年父亲被人举报贪污的事情。 父亲在滨海政府执政十余载,深得底下官员和人民的尊敬和爱戴,只是他十一岁那年父亲一夕之间被人举报贪污,锒铛入狱,在监狱里一蹉跎就是五年。 当案件被查清楚,父亲重获清白之名时已经疾病缠身,出狱没多久就病重去世。 他一直以为这是他们官场斗争的问题,却不曾想到有一天竟然听说父亲的死与凌卫东有关系,何绍阳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 他不愿去相信这件事情,但思及母亲当年对凌柒罂态度的反差,好像冥冥中又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跟凌柒罂大一就在一起了,大二带凌柒罂回去见过母亲,母亲一直对凌柒罂十分喜欢,却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忽然一反常态,逼着他跟凌柒罂结束。 他当时只纯粹地以为母亲是因为更希望自己的儿子与好友女儿走在一起,亲上加亲,却没想到其中可能还另有隐情。 真相似乎已经很明显了,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凌柒罂……怎么可能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因为时间比较久远,当年的事情调查起来有些困难,几天下来事情还没有结果,只知道蒋薇的母亲跟凌卫东曾经是恋人关系。 何绍阳还来不及把她跟这件事的关系理清楚,就接到蒋母的电话,说蒋薇怀孕了。 他在经过了几天遥遥无期的等待之后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开了车便赶了过来。 此时蒋薇正站在楼上看着他,还是他熟悉的趾高气扬的蒋薇,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忍受她一辈子。 这个女人,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何家唯一的血脉。 好像,命运总是喜欢跟他开玩笑,每次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够得到解脱的时候,都会出现新的牢笼,让他永远被困在那里,让他经受刑罚。 蒋薇见他一直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气哼哼地关了房门进去了。 蒋母见他还在愣神,忍不住恨恨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上去跟小薇道歉!小薇和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何绍阳这才回过神来,看了自己的岳母一眼,抬脚往楼上走去,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妈。” 蒋母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何绍阳问:“当年我父亲的死,真的跟凌卫东有关吗?” 蒋母脸色一变:“谁跟你说的?” 何绍阳直勾勾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微妙的反应:“只是偶然听说的,我想您跟凌卫东当年那么熟的关系,兴许会知道一点。” “你别瞎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何绍阳沉默地看着她,眼眸微微发沉。明明是她对蒋薇说的这些事情,没准也是她跟他的母亲说的这些,如今却矢口否认,叫他怎么相信这其中没有隐情? 垂下了眼睛,他说:“我只是随口问问,您不知道就算了。”说罢转身上楼。 蒋母看着他进了蒋薇的房间,方才在沙发上坐下来,脸色一片惨白。 *** 晚饭后,方智打印了文件拿到村长的家里,黎维汀正在电脑上敲着键盘写着什么。他走进去,将一份只有两三页的文件呈递给黎维汀,说:“总经理,方案的主要思路我都写出来了,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黎维汀掩着嘴咳了两声,接过文件,随意放在了桌面上。 方智见他脸色有些差,想起上午那么冷的天气黎维汀把外套拖给了凌柒罂,料想是有些着凉了,便说:“总经理,这些事情可以明天再做,您今天早点休息吧?我看您的脸色有些不对。” 黎维汀摆了摆手,说:“没事,我吃点药就行了。” 方智没办法,正欲转身出去,忽然被总经理叫住:“凌柒罂在哪里?” “在张老师家打扑克牌呢。” 黎维汀沉吟几声,挥了挥手,让方智出去了。 打牌? 这个女人倒还真是随遇而安,到了这种地方还能玩得悠哉游哉的。 方智去了隔壁张老师的家,张老师是村里小学资历最老的三个老师之一,为人很和气,虽然家里清贫,但还是尽了最大努力找了些吃食放在凌柒罂她们身边。 方煜咬着一个张老师自己家种的西红柿,手里丢出一张黑桃A。 有个同事喊道:“方煜你今晚真的运气爆棚啊,怎么老是摸到这么好的牌?” 方煜笑嘻嘻说道:“运气好那简直没法说啊!” “哇塞,就你这手气,要是去一趟澳门或者拉斯维加斯的话那就大发了,这可是最好的生财方式啊!” 凌柒罂呵呵笑了一声:“就这也叫生财之道?” 那同事跟凌柒罂不算熟,但这两天下来见凌柒罂动不动就是大牌加身,还一副视那些东西如等闲的样子,心中默默地肯定了她是个土豪,闻言双眼一亮,盯着她问道:“你知道更好的?” 凌柒罂笑眯眯地说:“知道啊,刑法里面都有。” 除去深知凌柒罂爱开玩笑个性的方煜,其他几名同事均:“……” 方煜哈哈对凌柒罂说:“柒罂姐,你这笑话太冷了,换一个吧?” 第172章 维汀生病 说完眼睛的余光瞥见一个人走进来,方煜面向门口,叫了一声:“方总。” 方煜在同事面前一般都喊自己的堂哥“方总”。 几名同事见到他也都跟他恭敬地打招呼,凌柒罂随意瞥了他一眼,举起手里的扑克牌朝他挥了挥,问他:“要玩吗?” 方智脸色微冷地看着她。 总经理为了她跟自己的姨母闹僵,为了她受伤不说,毕竟那些事情她不知道。可是今天总经理为了她都感冒了,现在还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加班熬夜,这个女人却相安无事地在这里大玩特玩,作为黎维汀的心腹,方智对此时的凌柒罂真心是很不爽啊! 见方智脸色有些不好,凌柒罂眨了眨眼,收回了视线,丢出手里的一个连对。 难道男人跟女人一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心情不佳? 凌柒罂不再搭理方智,后者也一声不吭站在那里看了许久,不知道什么离开了。 凌柒罂虽然对于旁人的情绪不大关心,但显然方智今晚对她很有些意见,搞得她颇有些抑郁。 今天她是怎么着他了?难道是因为她落水,把黎维汀支开了,他得独自扛大局? 扑克牌一玩就玩到了深夜十一点多,凌柒罂丢下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见时间已经晚了便把位置让给了其他还想玩的同事,自己准备回去睡觉。 走到外面晒场看到天上星辰闪烁在冷光里,凌柒罂心里感慨了一声,真是好久没见到星星了。 “你没事吗?” 方智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冷不丁开口跟她说话,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凌柒罂拍着胸口说了一句,随后又问,“我能有什么事?” 方智脸色不豫地说:“如果没事的话那么我建议你去看看总经理。” “他怎么了?干嘛要看他?” 方智不满地说道:“也没什么事,大概就是因为今天中午把衣服给了你,在接近零摄氏度的气温下穿着单薄的衣服一路冻回来,现在有点感冒还有点咳嗽吧。” 凌柒罂感受到他浓浓的怨念,默了默。 “其实你不用刻意强调他今天是什么状态。” 方智目光微凉地盯着她:“就这样?没什么想说的了?” 凌柒罂更无语了,黎维汀生病了她当然也担心啊,但是她去看他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医生。 “不然还能怎么样?我又不是医生,再说了,中午我已经给他送过感冒药了。” 方智见她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悦地说道:“人道主义关怀一下也要吧?毕竟总经理是为了你才受伤……才感冒……” 方智忽然住了嘴,目光闪烁地想要把话题避过去。 “你说什么?”凌柒罂反应极快,立即抓住了他的失误,而方智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凌柒罂紧紧盯着他问道:“他腰上的伤是因为我?他跟人打架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智心中暗自悔恨自己多事,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把心一横,说:“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去问问总经理吧,总经理现在在诊所,还一直交代我不要告诉你。”说完赶紧走开了。 凌柒罂看着方智逃也似的身影,望了眼村长家黎维汀的房间正亮着的窗户,急忙赶了过去,果然没见到黎维汀的身影。 小芳正坐在客厅里写作业,凌柒罂来到她跟前问:“小芳,你大哥哥呢?” 小芳咬着笔头说:“大哥哥生病了,去了诊所。” “他怎么样了?去了多久?” “发烧咳嗽,去了很久了。” 凌柒罂皱眉,转身回房间拿了手机二话不说往村里的诊所赶过去。 黎维汀打着点滴倚在诊所里唯一一张狭窄的病床上休息,忽然接到赵天译的电话,说是关于蒋母跟凌柒罂母亲的事情有了眉目。 原来蒋母跟凌柒罂的父亲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只是后来凌柒罂的母亲,也就是吴倩出现以后,两人的关系无疾而终。 难怪那天姨母会说出那句“我就是看不得吴倩的女儿过得好”这样的话。 那样看来姨母对于凌柒罂的敌意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出现了,黎维汀沉吟,这样的话想要化解姨母对凌柒罂的恨就更是难上加难,毕竟其中还掺杂有上一代的矛盾。 “我知道了,赵叔,麻烦你了,这件事情不要让阿姨知道。” “我明白,覃董事那边还需要继续调查下去吗?” “暂时先这样吧,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阿姨最近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了。对了,那天晚上的录像抹去了吗?这件事情不能让柒罂知道……” “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凌柒罂的声音忽然响起,黎维汀浑身一僵,诧异地往后看去,凌柒罂脸色发寒地站在那里,双目定定看着他,似怨似怒。 那边赵天译也听到了声音,说了声“下次再聊吧”便挂断了电话,黎维汀握着手机一瞬不瞬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凌柒罂,僵硬了好一会儿,直到凌柒罂再一次问起:“说啊,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黎维汀收好手机坐直身体揉了揉眉心,勉强打起精神问她:“怎么过来了?不打牌了?” 凌柒罂说:“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先跟我解释刚才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你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黎维汀感觉到她的冷淡,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不说话。喉间突然一阵发痒,他忍不住咳了几声,说:“不是说了碰到的……” “是为了我吧?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柒罂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黎维汀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是谁跟你乱说了什么吗?” “没有人跟我乱说,我只是很好奇,之前我在电梯遇到绑架的时候你表现得那么紧张,三番几次叫我不要独自出行,怎么后来却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了?黎维汀,你跟你那个阿姨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作了什么协商吗?” 第173章 你会后悔 黎维汀霎时睁大了眼睛,震惊道:“柒罂你……” “想问我是为什么知道吗?黎维汀,你真的当我是傻的吗?有谁针对我我会不知道?周彤喝醉那天你之所以一直留我在你家里,其实跟你阿姨脱不了关系吧?你担心她会再派人袭击我?还是那天本来就有人等着袭击我?” 黎维汀拧着眉头看着她,双手交握在一起。 凌柒罂看着他的反应,眼眸越来越黯淡。 他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鼻尖止不住地泛起酸来,这个男人真的在她无知无觉地情况下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到底何德何能? 她哽着声音,眼神哀戚沉痛,一字一句地问:“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这次外派的名单里面本来没有我,突然被人改了,也是因为你吧?你是担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阿姨再对我出手,还是因为什么?” 喉间又是一阵发痒,黎维汀狠狠咳了许久才气息微喘地停下来,长长叹了口气,说:“柒罂,虽然我一直很喜欢你的聪明,可是现在我又很讨厌你的聪明。” 凌柒罂双眼带泪地盯着他:“所以刚才我说的都是对的,是不是?” 黎维汀无奈说道:“柒罂,这事情你不应该知道……” “黎维汀你有病啊你?我都说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你现在为了我跟你阿姨作对,你是疯了吗?你是不是觉得让我多欠你一点你就舒坦一点?你不是最重感情吗?她是你阿姨,你怎么可以……” “对不起,打扰一下,这位先生需要打针了。”凌柒罂的话被人打断,顿时不满地一眼朝站在门外的女人瞪过去。 那女人看着三十不到,衣着朴素,被凌柒罂那一眼瞪得浑身发凉,端着医用托盘站在那里静默了两秒,转了身赶紧走了。 黎维汀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凌柒罂跟前,想了想,说:“柒罂,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跟我阿姨不一样。” 凌柒罂沉痛地说:“可她毕竟是你的阿姨,我不想你像夹板一样夹在我跟她之间……” “柒罂,我是重感情,阿姨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跟我母亲有直接联系的人,我对她一直很敬重,但是这不能成为我纵容她对你下手的筹码。我知道你对阿姨有所忌讳,也对感情的事情谨小慎微,我不会逼你,但是我也想向你证明,三年前何绍阳没有做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我爱你,从来都不只是随口说说。” 凌柒罂蹙着眉,哀戚地看着他:“黎维汀,你会后悔的。” “那你也得给我一个后悔的机会,不然我怎么能知道我会不会后悔?” “你……” “两位有什么事能不能迟点再说?先把这针打了行不行啊?” 凌柒罂的话再一次被打断,同样一眼瞪过去,不耐烦地低声咆哮道:“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啊?”吼完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那护士,而是一名中年男医生,凌柒罂顿时蔫了。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生这个道理凌柒罂还是懂的,所以那一眼被她迅速收了回来,转过头木然看着黎维汀说:“你先打针吧。” 黎维汀看着她勉强压住火气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当着那医生的面也不避忌,捧住凌柒罂的脸快速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说道:“等我回来。” 那医生看得直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凌柒罂木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待黎维汀走出了门才回过神来,冲他吼了一声:“我允许你亲我了吗混蛋!” 刚刚不还是沉重的谈判场,怎么一下子转换成言情剧了? 黎维汀耐着性子打完针出来,本以为可以跟凌柒罂继续刚才那话题。她刚才的态度明显是有所松动了,兴许因为知道了他的努力,凌柒罂已经有所决定。 想到凌柒罂那含着几分担忧几分心痛的表情,黎维汀心头忍不住升起一丝狂喜,见凌柒罂的心情更是迫不及待。 从隔间里出来,三两步回到休息间,里面却是一片寂静和空荡。他喊了一声,里面无人回应。 狂喜变成失落,黎维汀怔了一秒,不敢相信地又扫了一遍那只有几平米的屋子,还是不见凌柒罂的踪影。 她去哪里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黎维汀立即往后看去,却见是那名衣着朴素的护士。 身体因为发烧头晕而踉跄了一下,黎维汀微微倚在墙壁上,待站稳后急急问那女护士:“刚才那个女人呢?” 那护士说:“没注意到,可能是走了吧。” “……” 黎维汀下意识地就拨通了方智的电话,这里荒郊野外的,凌柒罂一个年轻女人三更半夜走在外面有多危险不言而喻,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他要怎么办? 然而他只顾着担心,却没想到凌柒罂顶多也就走了几分钟,诊所距离村长家至少有十分钟路程,方智又怎么会知道凌柒罂的下落? 果然方智一接起电话就问他是不是输完液了,要不要来接他回去。 方智看到手机来电提示的那一瞬间内心其实是忐忑的,他甚至在刚刚过去的半个多小时里已经给自己想了好几种死法。 总经理再三交代,关于他受伤的事不能让凌柒罂知道,结果他偏偏好死不死地对凌柒罂说漏了嘴。按照凌柒罂的性子,她肯定会跑去找黎维汀问个清楚,然后…… 也不知道总经理知道他这个助理嘴巴那么藏不住话之后,会不会分分钟炒了他。 方智不无哀怨地想,自己的上司谈个恋爱,怎么自己就成了炮灰呢? 万幸的是黎维汀根本没有提到这件事情,只是问了凌柒罂的下落,方智小心翼翼地说:“我不太清楚,也许在自己房间里吧,我现在过去看看?” 黎维汀渐渐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急得失了方寸了,想想凌柒罂现在也不可能回到了村长家,拿着手机默了默,说:“不用了。” 第174章 她输给他 黎维汀渐渐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急得失了方寸了,想想凌柒罂现在也不可能回到了村长家,拿着手机默了默,说:“不用了。” 挂了电话,黎维汀披-上外套急急走了出去,却被那中年医生叫住:“你这发着高烧呢,要跑去哪里?” 黎维汀顿了顿,看着那站在隔间门口正在用纸巾擦手的医生说:“我女朋友不见了,我去找找。” 说罢就要转身出去,却见那医生有些揶揄地看向隔间里面。 凌柒罂从医生后面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纸袋子,是医生刚刚给黎维汀开的药。 见黎维汀怔怔看着自己,凌柒罂垂了垂眼睛,也没说什么,看向医生,对他说:“谢谢您了,我会提醒他按时吃药的。” 医生点了点头:“如果这些吃完烧还没有退的话就再来一趟,还有,他得忌口,辛辣油腻的食物暂时就不要吃了,多喝点水利于康复。” “好的。” 医生交代完了以后转过头看着木然站在那里,像是傻掉一样的黎维汀,揶揄道:“你女朋友好好的在这里呢,就不用找了,不过,得听你女朋友的话。” 黎维汀动了动,凌柒罂已经朝他走过来,站到他跟前,仰起头来看他:“感觉怎么样?能走吗?医生说这里条件不太好,天气冷,不适合在这里过夜。” 黎维汀讷讷:“可以走。” “那回去吧。” 凌柒罂说完,擦过黎维汀的手臂往外走去。 外面寒风料峭,凌柒罂刚出门就哆嗦了一下,将大衣的领子裹紧了些,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路面坑坑洼洼,她走得很坎坷,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凌柒罂攥紧了手上的纸袋子,深夜十二点,山间温度很低,冷得她十指通红。身后忽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了上来,凌柒罂脚步顿在原地,僵了两秒。 “柒罂。”他轻声喊她,低沉温和的声音让凌柒罂心里颤了一下。 “做什么?” “你……刚刚算是答应我了吗?”从刚才到现在,凌柒罂一直没有纠正他口中的她是他女朋友的说法。 凌柒罂忽然停下脚步,黎维汀也停下来,站在离她几十公分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有话要说。 她迟疑了十几秒,似乎在组织措辞,又像在犹豫,末了低声说:“黎维汀,如果有一天我跟你阿姨之间闹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程度,你要选择哪一方?” 黎维汀皱眉:“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黎维汀走近了一点,眼神坚决:“柒罂,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凌柒罂说:“可是你得相信,只要我在一天,你阿姨对我的敌意就会存在一天。” “那就让她来恨我好了。”黎维汀轻声而又坚定地说。 凌柒罂眼里闪过一抹震惊。 黎维汀继续说:“你是我的选择,既然决定要守着你,从此以后所有你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喜怒哀乐,阿姨如果还是针对你,那也就等同于针对我。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让她来针对我好了。” “黎维汀,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想过,我当然想过。”黎维汀深深看着她,说,“选择了你,就等于要辜负这么多年阿姨对我的爱护,也等于放弃我对天伶的三年内会娶她的承诺。” “那你……” “可是我没有办法,谁叫我爱上了你呢?”黎维汀无奈地说道,“如果你没有出现过的话,我会按照原来设定好的轨迹一辈子走下去,永远做一个听话的外甥,做天伶一辈子的守护者。我本来以为我原来的生活已经够完整了,可是你出现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完整不过是我的将就罢了。凌柒罂,你说,你已经填补过我的生命,我要是放弃了你,我的生命岂不是会永远空了一块?” “可是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活在愧疚当中……” “那你就希望我活在一辈子的求而不得中吗?柒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注定了我只能选择一样的话,那我选择你。”黎维汀掷地有声,凌柒罂终于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她想,她终究还是输给了他,也输给了自己的心。 有一个男人为了她甘愿抛弃一切,她还能说什么? 她许久不说话,身后的人也守着承诺,没有逼她,只静静等着她的答复。 周围一片空旷的静,只有不绝于耳的虫鸣声。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凌柒罂涩涩开口道:“黎维汀,你赢了。” 凌柒罂转过身来,反手握住黎维汀的手,扬起那张精致的小脸,在诊所和手机发出来的光中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才是对的,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很多人说过我在感情上属于被动型,永远不会主动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可是这一次,我想主动一次。” 黎维汀紧紧攥住她的手。 凌柒罂表情淡淡的,眼里带着一丝决然:“我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变数,也不知道我们能走到哪一步,但是,我喜欢你这一点我没办法改变,所以我想试一试,试一试上天是不是还对我那么残忍,最后还是要把我所有的幸福夺走。” 黎维汀静静地看着她。 凌柒罂说:“黎维汀,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请一定要果断地放开我。” 黎维汀缓缓上前,将这个一直被命运伤害,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女孩轻轻抱进怀。 他怎么会后悔呢?这一辈子,他只遇见过这么一个让他学会一世深情的女人,也只遇到过这么一个让他想要付出一切守护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后悔? “柒罂,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开你。” 从现在开始,他要守护她,守护她的幸福,也要守护她的不安和脆弱。既然她这样希望,那么他就这样迎合。 凌柒罂无声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将脸深深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第175章 命中注定 两个人在黑夜里拥抱了许久,相依相偎,似是连体婴儿一般难分难舍。直到一阵冷风吹来—— 黎维汀只觉得喉间一阵发痒,赶紧把凌柒罂松了开来,转过身子掩住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凌柒罂听得百爪挠心,想帮忙又不知道从何帮起,只能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真是的,明明今天掉进水里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我体质那么差的人都没生病,怎么就你病了呢?” 黎维汀咳完了,听她这么嘟囔着,自己笑了一声,凌柒罂无语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 黎维汀抓住她的手说:“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你有病啊你?” “是。” “……” 黎维汀微微笑着,歪着头看她:“我说这样挺好,是因为我觉得,我生病总比看着你生病好受一些。得庆幸你没事,不然我才是真的白病了。” “……” 凌柒罂沉默了几秒,忽然说:“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黎维汀想了想,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本以为她会着急会感动,谁知她听完之后半晌没有声音。 黎维汀看得心里发慌,就担心她又责怪自己是个祸害,不肯答应跟他在一起,于是有些着急地说:“这件事情本来可以避免的,都是我太优柔寡断,没有及时跟阿姨说清楚,才……” “黎维汀,”凌柒罂叫住他,黎维汀停下了声音,听着凌柒罂叹息一般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黎维汀说:“为了你,怎么都不算傻。” “呸,你少说情话!”凌柒罂忽然拔高了声音,听得黎维汀一愣。 “你当时要是把我叫出来,凭咱们两个的身手,肯定能把那个人打个满地找牙哭爹喊娘,至于你这腰黑成这样吗?你说你不是傻是什么?连小孩子打架都知道找帮手,像你这么形单影只会敌人的不叫勇敢,那叫蠢!你智商是不是不够用了?” 黎维汀:“……”这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正当他不知如何反驳的时候,凌柒罂忽然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埋在他怀里闷声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么傻怎么办?” “……” *** 回到村长家已经将近午夜一点,村长一家都没有睡,方智也睡不着,坐在村长家的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陪村长说着话。 黎维汀和凌柒罂一同走回来,两个人虽然没有表现得十分亲密,但彼此之间缓缓流动的情潮方智是不可能忽略的。 方智松了一口气,心想没准两人已经说清楚了,没准事情已经成了,总经理可谓是得道成仙,他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应该可以把自己设想的那几种死法擦去了,于是笑盈盈地上前问:“总经理,您好些了吗?” 黎维汀看了他一眼,说:“吃过药了,你今天也辛苦了,赶紧回去睡吧。” 方智心里大呼万岁,然而黎维汀接下来的一句话将他又打入了修罗地狱里:“毕竟你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写悔过书,没有好睡眠怎么行?” 方智苦着一张脸看了看黎维汀又看了看凌柒罂,对黎维汀说:“总经理……” “怎么,还有什么事是你没有跟我说清楚的?”话是很平常的话,语气的威胁之意却是杀气腾腾。 方智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一声:“没……那我先回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那边村长夫妇见他终于回来了,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转而又说:“黎先生您要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可以找台车子去接您回来,这大晚上的走在外面多冷啊!” 黎维汀笑看了一眼凌柒罂,说:“就几分钟路程,就不麻烦您了,况且,今晚也不是那么冷。” 所谓有情饮水饱…… 凌柒罂默默翻了个白眼,其实他后面这句真的不需要说的。 村长夫妇对视了一眼,说:“今晚可是接近零度啊。” 黎维汀说:“是吗,我倒是没怎么注意,可能是滨海比这里更冷些吧,习惯了。” 村长夫妇默默感慨了一会儿这年轻人身体素质就是好,进屋去睡了。 凌柒罂回到房间刚坐下来,门就被人轻轻推开,黎维汀缓缓走进来。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跑过来做什么?”凌柒罂看着他。 黎维汀笑了笑,说:“有东西一直没有还给你,今天是时候了。” “什么?” 黎维汀走到她跟前,将手心摊开,一条镶了碎钻的项链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凌柒罂愣了愣,伸手将项链执起,一边细细抚摸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项链一边鄙夷地说:“什么今天到时候了?你早就应该还给我了,黎维汀,没人告诉过你要拾金不昧吗?你要是个女人也就算了,这项链你还可以自己戴戴,但关键你是个男的,怎么好意思一直藏着?” 黎维汀却只是笑笑,问她:“你知道这条项链其实有个名字吗?” 凌柒罂先是一愣,随后想明白了,黎维汀知道这项链有名字也不奇怪,因为很有可能张天伶去买项链的时候就是他陪着的。这两个人从小生活在一起,比一般的姐弟还亲,一起旅游买东西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知道啊,不就是叫‘缘分’么。” 黎维汀又是一笑,将项链重新从她手里拿过来,将那刻了字的坠子展示给她看:“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字吗?” “不就是字母‘L’吗?我戴了三年,怎么会不知道?” 黎维汀:“那你知道它其实是我亲手刻上去的吗?” 凌柒罂僵住了,盯着他看了许久,怀疑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黎维汀在她身旁坐下来,示意她转过身子,凌柒罂不知他想干什么,自然没动,黎维汀只能绕了个方向,动作轻柔又郑重地把项链给她戴上。 像是精心准备了很久的仪式。 凌柒罂有些失神,黎维汀微凉的手指不时碰到她的脸颊,合着他那温热的气息,直把她搅得心旌摇曳。 第176章 我想吻你 黎维汀在她身后,用一种带着几分蛊惑的声音温柔地说:“我一向不喜欢这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但是当时不知为什么就是看着这条链子觉得很顺眼,便买了下来,应店家的建议在上面刻了我姓氏的首字母。当时我想着,如果这项链真的像那个老板说的那样神奇,能让我遇到我喜欢的人,我就把这项链送给她。只是很不巧的是,这项链在我买下来的当天就不见了,我想着它也许真的有灵性,只是跟我无缘吧,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在你身上见到了它。” 凌柒罂睁大了眼睛,转过身看着他,还是那句木木的话:“怎么可能……” 黎维汀摸了摸她的脸,笑得异常温暖。 “是啊,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可事实就是,今天我真的又重新把它戴在了你脖子上,所以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柒罂,我之前跟你说过,从前我不信命,但是后来我信了,因为这世上真的有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跟你要相遇,相爱,我相信,我们也一定能够相守到老,所以,请你也相信,好不好?” “黎维汀……” “柒罂,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但是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请你尝试着相信我,我会把一切事情都解决好,不会让你因为选了我而受到伤害。” 凌柒罂注视着他,不知道怎么回应,黎维汀也耐心地没有急着要她给答复,只静静地与她对视。 蓦地,凌柒罂笑了起来,笑容在灯光下尤其耀眼。 她说:“说实话其实我挺不敢相信你的,但无论如何,你是我的选择,再怎么样,我得相信我自己。” 黎维汀无奈地说:“要得到一句凌柒罂的肯定还真是难啊。” “所以少年,你要好好努力啊,姐姐我看好你哦。” “丁点儿大还自称姐姐?” “没办法,以前横行霸道惯了,江湖人都尊敬地称我一声姐,你得入乡随俗。” 黎维汀笑:“给你点儿颜色你还真就开染坊了是吧?” “那不然呢?人要懂得及时行乐。” 黎维汀看着她一本正经地瞎扯,摇了摇头,自我怀疑地低喃了一句:“我到底是看上你什么了?” 凌柒罂笑嘻嘻地说:“看上我的美貌啊!” 黎维汀也不反驳,歪着头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眼,心里一动,缓缓朝她压过去,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凌柒罂大脑一片空白,懵懵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黎维汀,连呼吸都屏住了。 对方已经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她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抚上她光滑细腻的脸。 天知道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多久,想光明正大地吻她,想名正言顺地伸手拥抱她。奈何眼前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让他抓不住,又放不下。 好在,他终究还是赢了,从此以后,她会变成他最甜蜜的包袱,让他苦,却甘之如饴。 轻轻靠上去,与她额头相抵,黎维汀轻喃一句:“柒罂,我想吻你。” 凌柒罂感受着他的大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擦,听到他说的话,轻笑了一声。他刚刚吻都吻过了,还来装什么正人君子啊真是! “如果我说不给的话你会放弃吗?”她笑着说。 黎维汀也笑:“放弃一向不是我的风格。” “所以咯,你还等什么?”凌柒罂说罢,主动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 黎维汀的病情到了白天依旧没有好转,而天正一行人下午就要出发到外面的县城里坐大巴赶往市中心的机场。 方智大早上赶到了村长家里,凌柒罂彼时正在村长家的厨房里煮东西,见他过来,大致也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擦擦手,拿了个勺子均匀搅拌着砂锅里的粥,对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方智说:“如果下午黎维汀的情况还没有好一点的话你就带领部队先出发,我留下来陪着他,等他好点儿再走。” 方智不赞同地说:“可是总经理的病情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外面的医疗条件要比这里好许多,是不是考虑到市中心的医院看一下?” “这里条件是不好,但是黎维汀很幸运,赶上了A市过来支援的医疗团队。昨晚在小诊所里是一个到秀水村支援的教授给他诊断的,应该没什么问题。让他先吃完这两天的药吧,如果还不见好转的话我会送他到外面的医院去的,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 方智听着,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对于凌柒罂的建议不再有任何异议,说:“那你们这边决定好什么时候回去的话就知会我一声,我让人给你们准备好机票。” “嗯,麻烦你了。” 方智笑道:“跟我客气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说罢瞥了眼砂锅里香味四溢的粥,方智咽了咽口水。 “你熬的是什么?” 凌柒罂一耸肩,说:“祛风散寒用的,这里地方偏僻,虽然很多东西没有,但是草药什么的还是很多的,我就随便找了点过来。” 作为一个对西医极度崇尚,曾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西医的方智来说,中药是一个很高深的领域,闻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说道:“你还会中医?” 凌柒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不会啊。” 方智大跌眼镜,指着那砂锅说道:“那你……你不会你就敢随意给总经理煮这种东西?这些草药都确定对身体没有副作用吗?” 那粥闻着是很香,但粥面浮着的冒青的植物也让方智一阵眼晕。 他还以为她是个懂中药的。 凌柒罂更奇怪了,眼神里还带了一丝鄙夷,对方智鄙视道:“我虽然不懂什么中药理论,但是常识总归还是有点的好吗?放心吧,这些东西吃不死你家总经理的。” 外头方煜闻声而来,一进门就大呼:“好香!柒罂姐你煮了什么?” 方煜身后跟着精神不错,但脸色不佳的黎维汀。黎维汀看到她之后便倚在门边,并没有继续走进来,只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第177章 你耍流氓 凌柒罂的视线跟他隔空对上,顿了一下,对他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黎维汀缓缓扬起嘴角。 两人的默契被方智兄弟两个全然看在眼里,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方智倒是淡然,而方煜则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不敢相信地在凌柒罂和黎维汀之间来回移动着视线,最后求证一般看向自己的大哥。 方智心中感慨,自己的这个弟弟终归也练出了点眼力,总算还能看出那两个人之间的不正常。 黎维汀咳了几声,方智关心地问道:“总经理,您觉得身体怎么样?” 黎维汀挥了挥手,抬步走进来,温声说道:“没什么大碍了。方智,下午回去,记得多多注意一下,别让员工走散了。” “是,总经理。”方智说罢,眼神无意识地瞟向砂锅里的令他陌生无比的所谓的风寒粥,忍了忍,还是说,“总经理,不然,您还是再去医生那里看一下吧?” 一旁的凌柒罂自然知道方智这是对她的粥不放心,一张脸黑了下来。 黎维汀看着凌柒罂的反应,笑了笑,对方智说:“再好的医生,开再好的药,也得有一个康复的过程,今天就不必再去了。” “可是……”方智还想说什么,那边凌柒罂终于忍不住了,斜着眼睛对方智说道:“方智啊——” 方智朝她看过去,眨着眼睛。她想说什么? 而黎维汀看到凌柒罂扬起的一边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知道接下来凌柒罂肯定又要说出一些噎不死人不偿命的话来,也不阻拦,静静地站在那里看戏。 果然—— “其实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你对你家总经理是真爱吧?” 黎维汀和方智同时一愣,方煜在那边没心没肺地“噗”了一声,哈哈笑着说:“柒罂姐,你又开玩笑了,这话要是让我嫂子听到非得喝下一缸醋不可。” 凌柒罂挑了挑眉,露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说:“啊,原来方智你结婚了啊?看样子不像啊,你说你三十不到,大好青年一个那么早结婚干嘛啊?白白蹉跎了那么好的青春,浪费你跟黎维汀那满满的CP感,哎,不行,我心疼了。” “哈哈哈,柒罂姐你真逗!”方煜还是没心没肺得笑,那边方智嘴角已经不知道抽了多少抽。 斜眼看了下对凌柒罂的调戏作壁上观不发一言仿佛跟自己无关的黎维汀,方智深深明白在凌柒罂面前他想得到总经理的支持,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于是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有异性没人性”,对凌柒罂说道:“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 凌柒罂咧着嘴笑:“不碍事不碍事,反正现在离婚率那么高,你随时可以……” 黎维汀已经抬脚走进来,在调戏人调戏得正在兴头上的凌柒罂脑门上轻拍了一下,凌柒罂立即住了嘴,瞪着他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大哥!” 黎维汀斥她一句:“你也差不多着点儿。”最后扭头对方智说,“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这几天对村民们也叨扰了一番,走前该跟他们好好打声招呼,顺便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需求,我们能帮上忙的尽量帮。” 方智知道黎维汀这是变相赶人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说:“好的,那我过去看看,小煜,没什么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 “好啊!”方煜正好有很多事情想问自己的大哥,二话不说就跟着出去了。 凌柒罂看着他们出去,瞥了黎维汀一眼,转过身去继续熬粥,腰上忽然揽上来一双手,凌柒罂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说:“光天化日的你干嘛啊?等会儿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黎维汀从后面抱着她,下巴枕在她的肩窝里,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抱自己的女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凌柒罂无语:“你别忘了这个家里还有未成年啊。” “小芳一大早就跟她父母出门了,你不知道?” 凌柒罂愣了愣,回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以为你一直睡着。” 黎维汀说:“事实上我从凌晨躺下去到现在就没睡着过。” 凌柒罂皱眉:“那么难受吗?”明明发着烧还吃了药,竟然一整晚都没有睡? 黎维汀闷闷地说:“是,很难受。” 因为吻她吻得****焚身,却被她推回了房里,让他赶紧休息。他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才勉强压制住那从身到心的渴望和蠢蠢欲动,好不容易从凌柒罂已经答应做他女朋友这件事情上回过神来,下一刻又想到了两个人之间的阻碍,黎维汀自然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他一向深谙居安思危的道理,小山村里难得的平静并没有让他忘了外面的那些纷扰。 有些问题能逃避一阵子,但无论逃多久,问题始终还是存在那里,他终究还是得去面对。 不知道姨母跟小薇知道他跟凌柒罂在一起后有什么反应,黎维汀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总之,他不能让怀里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凌柒罂听到他说难受,立即紧张地从他怀里转过身,伸手在他的额头探了探,蓦地皱着眉说:“烧还没有完全退下来,你赶紧回去继续躺着,别在这里吹冷风。” 黎维汀不肯松开她,反手抱得更紧:“房里太冷了。” “那你多盖一床被子。” “盖多少床被子都没有抱着你暖和。” “……黎维汀,你在耍流氓吗?”凌柒罂翻白眼,这人怎么会变得那么黏糊?当初的清高呢?当初的冷漠呢? 黎维汀闷闷地笑,胸腔震动着,让凌柒罂浑身微微发麻。 他抵着凌柒罂的额头,也不嫌腻歪。他说:“柒罂,正常女人都会觉得这个叫情话,只有你会觉得这是耍流氓。” “你的意思是我不正常?” “嗯,不正常。” 凌柒罂作势要打他,秀气的拳头被黎维汀轻轻握住。 他说:“你要是正常我估计就不会爱上你了,又倔,又敏感。” 第178章 要不要脸 凌柒罂顿了顿,撇着嘴说:“那你是有自虐倾向啊?爱上一个又倔又敏感的女人,以后有你受的。” “没事,我甘之如饴。” “……” 这男人,凌柒罂没话说了。 抱着腻歪了一会儿,凌柒罂听着那砂锅里的粥冒着泡泡的声音,挣着黎维汀的手转回去说:“这粥应该可以了,你先去坐着,我给你盛好端过去。” 黎维汀老早就闻到香味了,闻言看向那咕咕冒着泡的滚烫的粥问道:“你放了什么?” 凌柒罂一边从老旧的木质碗柜里拿出一副碗筷,一边对黎维汀说:“这个在以前我待的村子,老人们都管它叫神仙粥,里面放了鲜山药百合杏仁生姜等,还有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对风寒感冒咳嗽很有效果,等会儿你吃完再去睡一觉,要是明天还没好的话我就送你去市中心的医院看看。” 黎维汀默默看着她,忽然地有些心疼。 这丫头体质不好,料想在农村没人疼没人爱的那几年生病的次数不会少,连这种那么偏的熬粥方法都能学会。 凌柒罂见他不动,把他往外推了推,说:“快去啊,杵在这里干嘛?妨碍我做事。” 黎维汀被她推着往外走了两步,待凌柒罂一收回手后立即转身抱住她,凌柒罂一转头就被吻住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许久之后他才将气喘吁吁的凌柒罂松开,对方满脸通红,媚眼如丝地瞪着他:“你这人真是……” 黎维汀同样气息不稳,挑着眉等着她说,结果凌柒罂却找不到词语了,瞪着他气鼓鼓地说不出话来。 他低沉地笑着,说:“柒罂,这个才叫耍流氓,刚才的不算。”说完转身步履轻飘飘的出去了,凌柒罂只能在那里干瞪眼。 这臭男人…… 瞪着瞪着嘴角却渐渐扬起来,凌柒罂忍不住笑着嘀咕了一句:“那么流氓的性格竟然长了一张正义凛然的脸,真是暴殄天物!” 外面的人听到这句话,回头笑看了她一眼,说:“所以你要好好珍惜,不要学我一样暴殄天物才行。” 凌柒罂笑着骂道:“要不要脸啊你?” “你不是说我长着一张正义凛然的脸吗?当然得要了。” “……”这回凌柒罂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下午凌柒罂送方智一行人上了车,从村口回到村长家里,屋子里静悄悄的,村长一家出门喝喜酒还没有回来。 本想回房间补个眠,想想还是去看一下黎维汀的情况,这厮上午吃完粥以后就一直睡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好点了没有。 打开了他的房门却不见他的身影,凌柒罂望着那空荡荡的床愣了一下,喊道:“黎维汀?” 没有声音。 出去了? 凌柒罂狐疑地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只能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却听到他的手机铃声在自己的房间响起。 推门进去一看,那男人正躺在她的床上,支起身子拿手机看了来电提醒。 凌柒罂站在门口,黎维汀一双眼睛有着惺忪睡意,似乎她刚刚那个电话把他叫醒了。 “你不在自己的房间睡,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凌柒罂一边疑惑地问一边走进去,黎维汀已经放下了手机重新躺下去,看了她一眼,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说:“我在自己的房间睡不着。” 凌柒罂暴汗,无语地说:“你在你的房间睡不着,到我的房间就能睡着了?我这里又没有点什么安神香。” 黎维汀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里有你的味道,那就是我的安神香。” 凌柒罂愣了愣,脸有些红,这男人说起情话来怎么一套一套的? 掩去那点不自在,凌柒罂有些僵硬地说:“黎维汀,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黎维汀朝她笑了笑,目光温暖。 “我是说真的,在这里能让我安心,不然我总是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相信你真的已经是我女朋友的事实。柒罂,你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凌柒罂心里震了震,眼里带着错愕。 原来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一直清楚自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知道自己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感到不安和不自信,却从来没有想过一路顺风顺水,没有什么挫折和障碍的黎维汀竟然也会有不安的时候。 他不安的源头还是源自于她。 心里狠狠悸动着,凌柒罂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与他对视几秒,凌柒罂忽然叹了声,走过去俯下身隔着被子抱着他。 黎维汀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揽着她的肩膀,大拇指在她肩头轻轻打着圈。 凌柒罂说:“黎维汀,你怎么会喜欢我?”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黎维汀身边有一个美若天仙、善解人意的大众情人典范张天伶,阿姨表妹又对她一直怀恨在心视同仇敌,在这样的情况下,黎维汀到底怎么会喜欢上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黎维汀笑了笑,说:“因为你美啊。” 凌柒罂闭了闭眼,摸着他的头发说道:“我是在认真地问你,你一开始不是挺讨厌我的么?还觉得我心肠歹毒,蛮横无理,跟天伶简直是两个极端,你放着那么完美的天伶不爱,怎么就喜欢我呢?” 黎维汀咳了几声,声音因为感冒而显得越发低沉。 他温声说:“那你呢?你又怎么会喜欢我?” 凌柒罂想了想,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我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奇怪,我怎么会喜欢你。自打认识你以后每次跟你碰上都没什么好事情发生,不是被打就是被骂,有时候想想真挺恨你的,可是怎么就会喜欢上了呢?” 黎维汀听到这话,眼睛不由得黯了黯。 就是啊,他曾经让她受过那么多委屈,怎么就爱上了呢? “是命,”黎维汀说,“大概是命吧,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凌柒罂默了默,也笑笑,侧着脸枕在他的胸前的被子上,说:“嗯,大概是吧。” 第179章 你的愿望 次日黎维汀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凌柒罂收拾好了东西,在村长一家和隔壁张老师的陪同下坐上了去往县城的三轮车。 山路崎岖,车子自然也颠簸不堪,然而车上的两人却十分平静。 凌柒罂倚在黎维汀怀里,旁边放着他们的行李箱,小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相依相偎,好不亲密。 黎维汀双手环着她,时不时在她唇上吻一下,手指轻轻摸着她的脸颊。 车子经过看了看道路两旁大片的松树,在车子经过一个弯道的时候伸手扯下一枝伸到路中间的松枝。 松枝带着很重的味道,这味道却并不让凌柒罂讨厌。 她双手拨弄着长长绿绿的松针,对黎维汀说:“以前我最喜欢跟小兰在树林里到处跑,那个地方跟这里有点像,漫山遍野都是松树。夏天的夜晚我们最常做的事就是拿几根渗着松树油的干木柴到河边当蜡烛点燃,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村子里很穷,很多小孩十多岁就跑出来挣钱,小兰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十六岁出去工作,先帮家里把楼房盖起来,然后找一个城里人结婚,生一对儿女,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等到十六岁,就……” 就被雷劈死了。 小兰的父母骂凌柒罂是个灾星,要求养父帮她赶紧带出村子,不能再留在那里。 养父在大公司里待过,村子里的人对他是很敬重的,他坚持把凌柒罂留在那里,久而久之自然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然而凌柒罂“灾星”的名声已经如同风里的植物孢子,被吹散开来,越传越远。 再加上凌柒罂性情大变,但凡遇到点委屈或者欺辱都会拼命地抵抗,动手打人的事情司空见惯,村子里的大人见到她都绕道走,更何况是对父母惟命是从的小孩子。 小兰走了以后,凌柒罂的日子是孤单的,潺潺而流的小河边只有她一个人,夏天里也不会再有人与她一起把松树柴当蜡烛一样点着,放肆地聊着那看似很遥远的未来。 黎维汀知道,她有一个叫小兰的小伙伴,在十二岁那年遭遇雷击去世,所以凌柒罂忽然停下了话题,他也没有追着她继续说下去。 车子依旧晃晃悠悠,黎维汀轻吻在她的额头,说:“那你呢,你小时候的愿望是什么?” 凌柒罂仰起脸看着他,眼神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 她微微笑了笑,像在说一个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她说:“我啊?我希望妈妈能活过来,希望凌卫东能像别人家的父亲一样疼爱我。” 凌柒罂说完,又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的愿望是不是很可笑?” 黎维汀心疼地看着她,沉声说:“不好笑。” 凌柒罂垂下眼,不再说其他。 黎维汀安抚一般地搂紧了她,在她耳边坚定地说:”柒罂,我很高兴,这辈子遇见了你,也很遗憾,没有早点遇到你。” 如果早点认识她,就能让她的孤单少一点,痛苦也少一点。 凌柒罂顿了顿,还是没有说话,只反手搂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有些人,什么时候出现都不迟。 只要对了就可以。 回到滨海市,黎维汀没有打电话叫人来接,只在机场拦了辆的士。 凌柒罂报了自己的地址,下一秒却听到黎维汀对司机说:“不用了,直接去浅水湾。” 凌柒罂瞪眼:“喂,我要回家啊!” “先吃饭再回去。” “我回去吃不行啊?”凌柒罂抗议道,今天一直坐车转车赶飞机,她都快类散架了。 黎维汀凉嗖嗖地回她一句:“凌柒罂,按照你那么懒的性格回去以后百分之百不是吃泡面就是干脆不吃,你以为我会信你?” “……”凌柒罂无语了,其实她真的打算回去吃泡面来着…… 这男人,什么时候竟然那么了解她了? 这种被人摸了个通透的感觉,好不爽啊…… “那你是打算怎样?现在下去吃?” “不用,我已经让杨阿姨做了饭,回去就能吃了。” 凌柒罂:“……” 见他咳嗽声不断,凌柒罂听得心里着急,对他说道:“不如先去一趟医院吧?你这么咳下也不是个办法。” 黎维汀靠着她坐着,一只手虚虚地环着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今天已经够累了,就不用去折腾这一趟了。” 凌柒罂皱眉:“可是你的状况……” 黎维汀欢喜地看着她担忧的眉眼,伸手在她的脸颊触了触,嫩滑的手感让他觉得轻松不少。 只要有她在身边,满身的疲惫好像都不存在了。 “凌柒罂,你不知道这世上有家庭医生这种生物吗?” “……”凌柒罂无语地睨着他,“你也没早说。” 黎维汀愉悦地闷笑出声:“早说的话怎么能看到你这么担心我的样子?傻乎乎的。” 凌柒罂满脸黑线,谁傻?她都算傻的话,这世上还有聪明的人吗? 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就你聪明!” 见她还是有些担忧,黎维汀又说:“放心吧,吃了你熬的粥,已经好很多了,康复也得有一个过程不是?” 凌柒罂说:“那粥你也只吃了一次,不能一直赖着那效果熬到病好啊。” “那你就再给我熬一次。” 黎维汀本只是随口说一句,没想到凌柒罂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先去超市买点材料,我那里什么都没有,你那里……应该也没有吧?” 黎维汀知道她愿意给他熬粥,心里自然是高兴的,点着头对她说:“我那里一般的食材倒是有的,不过你需要用到的未必会有。” 凌柒罂说:“那去一趟超市吧。” 凌柒罂话音刚落,忽然接到沈多涵的电话,说是凌卫东已经坐上飞往北京的航班。 凌柒罂愣了一下,问:“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搞定了?” 凌卫东怎么那么快就回去?不是说要到下月中旬? 沈多涵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声音很嘈杂,传过来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 第180章 我女朋友 “差不多吧,一切都是定局了,没有人能改变了。” 感觉到沈多涵的语气有些不对,凌柒罂问:“你在哪里呢?怎么那么吵?” 话音刚落,那头已经挂断电话。 “喂……搞什么啊?挂我电话!” 凌柒罂瞪着手机愤愤然说了一句,黎维汀问她:“什么百分之五的股份?” 凌柒罂瞥他一眼,说:“不知道,据说老头子是为了拿回一家上市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才来滨海的。” “什么公司?” “不清楚,他的事情我不想过问。” 说是不想过问,但是脸色已经止不住地阴沉下来。虽然不想去在意,但是只要碰上凌卫东,凌柒罂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很差。而黎维汀又总是对她的心情状态很敏感。 黎维汀沉默地看着她,这时司机关了灯,车厢里一片黑暗。 犹豫了一会儿,黎维汀还是说:“柒罂,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突然把你外派吗?阿姨的原因是一个方面,其实最主要的是,凌非曾经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尽量想办法避免你跟你父亲碰上。” 他得让她知道,尽管她有一个丝毫不待见她的父亲,但总归上天是公平的,这世上总有真心疼爱她的人。 凌柒罂半晌没有出声,车里黑灯瞎火的,黎维汀看不到她的表情。 黑暗里传来凌柒罂的叹息声:“你们啊——”顿了顿,凌柒罂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们这些混蛋……” 凌柒罂的声音渐渐隐没,黎维汀怀抱里探进来一个人儿,纤细温暖。 黎维汀抱紧了她,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抚摸了一下,随后轻轻吻在她的发心。 “柒罂,你一直都不只是一个人,以前不是,以后更不是。” 凌柒罂没有说话,只往他的怀抱深处窝了窝。 只得一人,便可心安。 到了黎维汀的家里,杨姨已经做好了饭,见他们回来,笑眯眯地对他们说:“回来啦?刚好,饭菜都可以吃了。” 黎维汀松开凌柒罂的手,温声对她说了句:“先去洗手,再来吃饭,嗯?” 凌柒罂颇不自在地看向那满脸都是打量神色的阿姨,推了推黎维汀,说:“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那我先去换件衣服。” 凌柒罂已经走向厨房,黎维汀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这边杨姨走上来对他说:“原来凌小姐是你女朋友,我还一直以为天伶小姐才是。” 黎维汀心情愉快地笑了笑,说:“是,柒罂是我女朋友。”语气里隐隐透着几分自豪。 “杨姨,今天辛苦你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回去,我这边应该没什么事情了。” 黎维汀知道杨姨家里有孙子需要照顾,一般没什么事情也不会麻烦她,今天是个例外,心里到底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没想到他这再正常不过的话却被杨姨误解了。 杨姨一边解着围裙一边用一种“我懂的”的语气跟他说:“好好好,我先回去,就不打扰你跟凌小姐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再联系我,反正我从家里过来也只要十来分钟。当然,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希望我过来,呵呵。” 黎维汀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喊她:“杨姨……” 杨姨已经走向厨房,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那眉眼里满满都是深意,黎维汀表示很无奈…… 凌柒罂洗了手出来,碰上走进来放围裙的杨姨,朝她颔首。 杨姨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她,凌柒罂刚刚压下去的尴尬又涌了上来,谁知杨姨竟然伸出那长着茧子的热乎乎的手抓住凌柒罂的双手。 杨姨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温和慈祥,凌柒罂很喜欢这样的长辈,但到底两个人不熟悉,冷不丁被她这么抓住手,着实是吓了一跳。 “阿姨你……” 杨姨握着凌柒罂微凉的手,和蔼地说:“凌小姐,我真高兴啊。” “……” 凌柒罂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高兴什么? 杨姨说道:“维汀那孩子十二岁便没了父母,这么多年来除去在国外待的那几年,一直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尽管他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是孤独的。我虽然跟他非亲非故,但好歹从他几岁大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他了,对我来说他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我看着他这样,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凌柒罂讷讷:“阿姨……” “我就盼着他能跟天伶小姐能早日结婚,再生个大胖小子,这个家就能热闹起来了。但是这一盼就跟没有尽头一样,一年又一年,眼看着维汀要三十了,却跟天伶小姐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奇怪着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到头来竟然搞了那么大一个乌龙,真是不好意思啊!” 凌柒罂咧咧嘴,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以前也以为他俩是一对来着……” 杨姨笑得眼角都皱起来了,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悦。她点点头,说:“你不介意就好,不介意就好……现在好了,凌小姐你来了之后,维汀脸上的笑容都多了,我这心里是真的高兴啊。” “……”有吗,黎维汀的笑容变多了? “好了,快去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我也要回去了,你们好好吃啊。”杨姨说了一堆,却并不需要凌柒罂说些什么,似乎只是纯粹地想跟她倾诉一些什么。 凌柒罂看着她走了出去,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黎维汀……这么多年来一直孤零零住在这里?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黎维汀跟张天伶并不是那种关系,自然不会住在一起。 无父无母的,不是自己一个人住,还能跟谁住? 一瞬间,凌柒罂觉得,好像黎维汀比她更孤单。 至少,她还有两个看着冷清,但实际上很爱护她包容她的哥哥姐姐,而黎维汀……似乎什么都没有…… 外面黎维汀换好了衣服下来,见她还在厨房里没有出来,忍不住走过来叫她。 见她怔怔站在那里出神,黎维汀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第181章 想偷袭我 凌柒罂看着他带着关心的眼神,缓缓笑道:“没有,就发了会儿呆。走吧,去吃饭,饿死我了都!” 黎维汀摇摇头:“饿了还能有那闲情站在那里发呆?看来你是还不够饿。” 凌柒罂瞪眼:“谁说的?我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凌柒罂想起什么,叮嘱他道:“你别吃太饱,等会儿还要给你熬粥的。” 黎维汀笑笑说:“这都八点多了,等你熬完粥都几点了?下次吧。” 凌柒罂撇撇嘴,说道:“我材料都买好了,早知道这样的话就不需要跑一遍超市的。” 黎维汀笑了笑,没说什么。 饭后黎维汀收拾了碗筷,凌柒罂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看着黎维汀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忽然说道:“黎维汀,我今晚可不可以不走了?” “咣当”一声,黎维汀手里的一个白瓷碟落在水池里,他回头看着她。 凌柒罂说:“太晚了,我很困,不想再坐一个小时的车回去了,今晚就在这里将就好了。” “……”黎维汀木然地回过头,继续淡定地洗碗。 “你喜欢就好,客房里我让杨姨买了女式睡衣。” 他还以为……凌柒罂所谓不走的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凌柒罂说“那我先去洗澡了”之后就出去了,黎维汀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 凌柒罂穿了件深灰色羊毛连衣裙,裙摆长长的盖到了膝盖,衣领也很高,看着很保守,却相当完美地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 黎维汀只觉得喉头又发干了。 两个人的关系才刚刚开始,他就时不时会想到那方面的事情,会不会有些太禽兽了? 可是,黎维汀又想,一个男人面对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有欲望才是正常的吧…… 况且,凌柒罂还是一个那么美的女人…… 黎维汀忍不住又看了眼凌柒罂的背影,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凌柒罂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后黎维汀已经倚在沙发上睡着了,大概是姿势很不舒服,他虽然睡得很沉,但眉心一直皱着。 奔波了几天,又吃了药,黎维汀的精神自然不比平常,连呼吸都重了许多。 凌柒罂静静看着他,心里有点疼。 她最知道一个人住是什么滋味。 午夜梦回,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声音更多是埋在了心底。 生病的时候,躺下去是什么样子,醒过来就还是什么样子,好像被世界遗弃了一样,生死都是自己的一个人的事。 那种感觉很糟心,但又无处可躲。 凌柒罂坐在旁边无声看了他许久,本想叫醒他先去洗个澡,但见他睡得香甜,便也不忍叫他了,只给他抱来一张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毯子刚覆上去,凌柒罂盯着他一直微蹙的眉心微微出神,忍不住伸手想将它抚平,手刚触到他的眉心,黎维汀便缓缓挣开了眼睛。 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微微展开一个笑容,说:“洗好了?” 凌柒罂点头。 黎维汀抓着她的手,在她手背轻轻磨蹭了一下,又说:“想偷袭我?” 凌柒罂还是点头,笑看着他,说:“睡美人,我想吻醒你。” 黎维汀愉快地笑起来,配合地说:“那我是不是要装睡一下?” 凌柒罂呵呵笑了一声,不再跟他开玩笑,拉着他的手臂坐起来,说:“很晚了,快点去洗个澡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公司的。” 黎维汀随着她的力道坐起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吃了药之后总是觉得很困。”说罢起身上楼走向自己的卧室。 凌柒罂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听到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下,见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便对他说道:“黎维汀,有你的电话。” 黎维汀问:“谁的?” “不知道,没有备注。” “那你帮我接一下。” “哦。” 凌柒罂将电话接起,“喂”了一声,对方却一直没有说话,凌柒罂只能隐约听到一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凌柒罂又说道。 那边还是没有声音,两秒之后她听到那边有点轻微的响动,紧接着电话被人挂断。 “……” 黎维汀站在那里看着她问:“谁的电话?” 凌柒罂耸肩:“不知道,那人一直没有说话。” 黎维汀皱了皱眉,会是谁呢? 何家老宅,何绍阳双目怔忡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茶几上放着一支手机,旁边的牛奶已经凉透。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柒罂……这么晚了怎么会在黎维汀那里? 身后蒋薇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忽然冷着一张脸走到他跟前,冷言冷语道:“叫你热杯牛奶,你是打算明年才拿给我吗?何绍阳,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何绍阳猛地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似乎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蒋薇捕捉到他的这点反应,顿时拧了眉,何绍阳已经回过神来,敛去脸上的失态,有些抱歉地对她说:“刚刚在想事情,一时间把这件事忘了,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给你再热一杯。” 蒋薇看着他走开,盯着那手机看了许久,忽然将手机拿了起来,翻开他的通讯记录。 他刚刚就是打了个电话,才跟失了魂一样呆坐了半天。他坐了多久,她也就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她的丈夫深夜还在为其失神。 打开通讯记录,却看到是黎维汀的号码,蒋薇愣了愣,眼里的疑惑越发浓重,忍不住朝厨房看了一眼。 何绍阳三更半夜地给她表哥打电话干什么?打了也就算了,还一句话都没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往下翻了翻,却见列表里面有一个人的号码频繁出现,蒋薇当即将那电话拨了过去,却被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蒋薇愣愣看着那号码,想了一下,退了出来,点开了短信,略略看了几条,蒋薇忽然惊恐地看向了厨房。 第182章 不要查了 何绍阳站在厨房里,盯着微波炉里面的牛奶发愣,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响着凌柒罂清脆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他总是能一下子就听出她的声音,不知道凌柒罂又是否还记得他的声音? 杀父仇人的女儿…… 没可能的…… 微波炉“叮”地响了一声,把他的神思拉了回来。何绍阳将牛奶取出来,一转身就见蒋薇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他的手机站在那里如幽灵一般幽幽地看着他。 何绍阳看到她长长的睡衣裙摆下光着的脚,心滞了一下,对她说道:“你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着凉了怎么办?”说着将牛奶搁在旁边的琉璃桌前,上前一把将她横抱起。 蒋薇不说话也没有动作,温温顺顺待在他怀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下颌,等他要将她在沙发上放下来,她才忽然搂紧了他的脖子。 何绍阳一愣,伸手想要挣开她。“小薇?” 蒋薇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里带了哀求:“绍阳,你不要再查当年那件事了好不好?” 何绍阳推搡着她禁锢的手一顿,诧异地看着她:“你知道什么?” 蒋薇不肯松开他,依旧说:“你不要再查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不要查了好不好?绍阳,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还有孩子,你能不能不要再去追究当年的事情了?” 何绍阳沉默几秒,没有再试图挣开她,只任由她紧紧抱着。“小薇,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因为我在佛罗伦萨说的那些话?那些都是我胡言乱语的,你父亲的死没有什么意外,都是我气急了瞎说的,你不要再查了!” “小薇你能不能别这样?我只是……” 蒋薇忽然瞪着他,情绪很激动:“你是因为凌柒罂对不对?你不是不愿意相信她是你的杀父仇人的女人吗?你不愿意相信,所以你想要证实对不对?绍阳,我告诉你她不是,你父亲的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凌柒罂她跟你父亲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查了……” 何绍阳面色一凛,目光微沉地盯着已经有些失控的蒋薇,语气凝重地说:“小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你妈跟你说过些什么?” 蒋薇被他阴沉的语气吓得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一点,紧张地摇着头说:“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绍阳,你不要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何绍阳见她的反应莫名,更加确定了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从佛罗伦萨回来以后他找了人调查当年的事情,明明查出来蒋薇的母亲跟凌柒罂的父母当年是认识的,蒋薇也亲口说过他父亲的事情就是她母亲跟她说的,可是蒋薇的母亲却对这件事情矢口否认。 接下来调查方那边一直没有多大的进展,只时不时传来一点无关紧要的信息,如今蒋薇又百般阻挠,让他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蒋薇的母亲要对这件事如此忌讳? “小薇,如果你知道什么你就告诉我!我不能让我爸死得不明不白,就算最后事情的真相是跟柒罂的父亲有关,我也认了!你快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一直抱着他的蒋薇忽然猛力推开他,大吼了一声,“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何绍阳,就算跟凌柒罂的父亲没有关系又能怎么样?你母亲希望我们两个在一起是事实,我们已经结婚了也是事实!你跟凌柒罂是没有可能的!你别痴心妄想了!” 何绍阳看着她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一恸。 蒋薇还怀着他的孩子,最近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十分稳定,他不能再刺激她。 他上前想安抚她,伸出去的手却被蒋薇狠狠推了回来:“你不要碰我!” “小薇你别激动,我不问了好不好?我不问了。” 蒋薇眼里包着一包泪看着他:“真的吗?真的不查了吗?” “真的,我不查了,你不要激动,这样对你对孩子都不好。牛奶我热好了,你先把牛奶喝了,早点睡觉,孕妇不能太晚睡。” 蒋薇犹不放心,再三确认:“你真的不查了?” “真的不查了。” 蒋薇这才怔怔再沙发上坐了下来,何绍阳走向厨房端牛奶,一双眼睛越来越暗。 本来对于父亲的死另有蹊跷这件事他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如今看来,当年很可能真的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 他的岳母为什么对这件事情有所隐瞒,蒋薇又为什么要阻拦他继续查下去?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清晨,一丝光亮从未拉紧的窗帘缝隙中透了进来,凌柒罂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绑住了,不太舒服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黎维汀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俊脸。 她怔了怔,诧异地盯着这个熟睡中的男人,随即回过神来。 哦,她差点忘了,昨晚这个男人洗完澡以后跑过来,死活不肯回自己的房间睡,两个人折腾来折腾去,竟然抱在一起就这么睡了一个晚上…… 凌柒罂虽然还是不太适应跟人一起睡,但……他的怀抱很暖,在他的怀里安然醒过来,这种感觉其实还不赖…… 凌柒罂没有赖床的习惯,醒过来以后一直躺着会浑身不舒服,但见他睡得正熟,凌柒罂不忍心吵醒他,只轻轻悄悄一点一点退出他的怀抱。 眼看着就要从他的两条手臂里挪出去了,正要松一口气,床上的男人忽然长臂一捞,将已经挪到床边的她一把又捞回了怀里牢牢抱着,跟只毛绒玩具熊一样。 凌柒罂:“……” 盯着他的长睫无语了一下,凌柒罂小声嘀咕着:“这才刚确定关系就一起睡了,发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抱着她的男人嘴角渐渐漾开一个弧度,凌柒罂顿了一秒,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一掌拍在他的脸上。“醒了就给我滚出去,笑个头啊你!” 第183章 欲求不满 黎维汀闷笑着睁开眼,见凌柒罂气鼓鼓地瞪着他,不由得揶揄她道:“大早上的这么一掌真是提神又醒脑,凌柒罂,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这么暴力?” “怎么?后悔了?想退货?” 黎维汀满脸宠溺地说:“不,是早点把你收了。” 凌柒罂“嗤”地笑出来:“自虐狂,抖M!” 黎维汀听不懂后面一个词语,问道:“什么M?” 凌柒罂嫣然一笑,说道:“没什么,夸你呢!” 黎维汀不相信地看着她:“看你笑得跟只狐狸一样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的词语。” “不信拉倒!”凌柒罂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眼里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黎维汀单手搂着她,一手帮她把额上的头发往后拨了拨,抿着嘴笑道:“柒罂,以后装凶狠的时候眼神要凶一点,你现在的样子总是让我觉得很可爱。” “你肉不肉麻……”凌柒罂刚要吐槽,忽然被人以唇缄口。 “唔唔……牙都没刷呢!”凌柒罂挣开他,抱怨道。 黎维汀转战她的脖子,一边吻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没事,我不嫌你臭。” “……我嫌弃你行不行啊?”凌柒罂低吼道,耳垂被他轻轻一吮,身体顿时一阵战栗,语气也软了下来,气若游丝地喊道,“黎维汀……” 这死男人……大早上的要不要这么刺激…… 黎维汀在她脖子上逡巡了一会儿才重新仰起头,气息不稳地伏在她的身上,声音有些发哑:“柒罂……” “嗯?”凌柒罂双眼迷蒙。 黎维汀伏在她身上静默了一会儿,迟迟没有说话。 凌柒罂问:“怎么不说话?” 黎维汀张了张嘴,忽然在她脖子上狠狠吮了一下。感觉到黎维汀抱她的力度大了许多,凌柒罂浑身紧绷了一下。 “我难受……” 凌柒罂顿时一个激灵,翻起身来看着他,伸手探他的额头:“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被她大力推翻在床上的黎维汀眨了眨眼,无声地看着凌柒罂满脸的关怀,默了默,轻轻摇头,“没有。” “那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黎维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凌柒罂满脸的疑惑,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稳了稳气息,从床上坐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亲,后者还在打量他。 “到底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得马上上医院,小病拖着会变成大病的!” 黎维汀见她实在认真,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说道:“没什么,你别瞎想了,先去洗漱吧,等会儿下来吃早餐。想吃什么?荷包蛋可以吗?” “……我都无所谓……你真的没问题?” “……”黎维汀被她认真而带着担忧的眼神弄得有些无地自容,他能怎么说?难道要他跟她说他大早上的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渴求,然后又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这么早就走到这一步,所以临阵退缩了? 昨晚他花了多大的精力才成功赖在她的房间睡了一晚,她已经在那里怀疑这样发展是不是太快了,如果真的发生他“希望”的事情的话,那凌柒罂不得一掌把他拍飞? 草草说了句“没事”,黎维汀有些落荒而逃,快速穿了鞋便出去了。再不出去他不是被凌柒罂单纯又关切的眼神逼疯就是被自己从身到心的欲望憋疯。 果然男人早晨都需求都比较旺盛么…… 凌柒罂一脸纳闷地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明明说不舒服,怎么转口就说没事了? 黎维汀还怕上医院不成? 郁闷了一会儿准备爬起来洗漱,忽见自己身上的衣服被黎维汀扯得乱七八糟,前襟开了两粒扣子,里面的弧度若隐若现。凌柒罂猛然间想到刚才黎维汀满脸的欲求不满,脑中顿时像是有一道光炸了开来。 …… 他不是不舒服,他只是……欲求不满…… 凌柒罂的脸噌地一下红了,这个混蛋!枉她还以为他是感冒还没有好觉得不舒服,原来他竟然是…… 她刚刚一脸急切问他哪里不舒服的样子不是特别傻? “黎维汀!”凌柒罂低吼一声,外面黎维汀刚从自己的卧室洗完脸出来,听到她这么一吼,料想她应该是咂摸出味道来了,也没往那烽火狼烟奔过去,直接下楼了。 *** 凌卫东不在,滨海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回到公司又是各种忙,天正跟滨海市政府的合作已经谈了下来,临近下班,凌柒罂接到黎维汀电话,说是晚上一起吃饭。 凌柒罂彼时正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得嗷嗷直叫,哪里还有心情跟他吃饭? 下午跟宋立开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好说歹说,最后宋立还是决定让她去一趟凌氏。 用宋立的原话说是:“柒罂啊,我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凌柒罂面无表情:“理由。” “据我所知,这凌氏的凌总是个非常难缠的角色,向来喜欢跟有能力的人打交道。在我们部门,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最重要的是,你的临场应变能力很强。我想你去的话,这件事基本已经成功了。” 凌柒罂张了张嘴,宋立又抢着说:“况且,跟凌氏合作的想法是你提出来的,你的想法肯定比别人更透彻些。” 凌柒罂:“……” 这叫什么?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宋立知道她是凌非的妹妹的话,会不会再加上一句:据说凌非是个非常重亲情的人,你这个妹妹去找他,他一定会点头的? 去了一趟凌氏,凌非的助理杨成杰毕恭毕敬地将她迎上了会客室,凌非还在开会,杨成杰对凌柒罂说:“大小姐,麻烦您在这儿稍等一下,凌总一结束会议就会过来。” 凌柒罂对他摆了摆手,说:“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在这儿看会儿书。” “好的,有什么需要您就跟我说。” “嗯。” 杨成杰细心地给她关上门,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一边心塞地想,别人子女为了争家产争得脸皮都撕破了,这家倒好,凌柒罂一失踪就是好几年,再回来的时候不是以继承人的身份进来,反倒成了别家公司派来的访客! 第184章 一张照片 这有钱人的世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还真是看不懂…… 等了许久没见凌非过来,凌柒罂拐了个弯去了沈多涵办公室,没料到沈多涵也不在。凌柒罂纳闷了,拉过沈多涵的秘书,问:“你们沈总呢?” 秘书并不认识凌柒罂,只当她是沈多涵的朋友,说:“刚刚董事长来过,沈总跟董事长出去了。” “what?”凌柒罂一声咆哮,她在会客室等了老半天结果凌非出来以后直接找沈多涵了?能不能先知会她一下啊? “公司有什么大事吗?”怎么凌非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沈多涵?两个人住在一起,有什么事的话回去说行不行?凌非明知道她过来有事找他的! 沈多涵的秘书十分敬业地对公司内部的事情守口如瓶,凌柒罂纵然十分气闷,也不为难她,只说:“那我在这里再等一会儿吧。” 耐着性子在沈多涵的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圈,凌柒罂看到沈多涵的桌面上摆着一张他们三个人的合影,先是怔了怔,随后幽幽叹了口气。 她曾经有一次跟沈多涵开玩笑说这张照片应该换成她跟凌非的两人照,以向那些对凌非存有非分之想的狂蜂浪蝶宣示她对凌非的所有权,这话被沈多涵一句驳了回来。 “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的话你根本就不必在意外面有多少狂蜂浪蝶,因为不需要你出手,他自己就会解决好一切。” 于是这张照片一放就是这么多年。 照片上的凌非和沈多涵还没有现在世故成熟,两人都刚出校门不久,带着学生身上特有的青涩,看起来十分美好。 那时候看那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凌柒罂从来没有想到那两个人一蹉跎就是这么多年。按道理来说两个人既然彼此心里都装着对方,那么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多年都没有动静呢? 凌柒罂看着看着,忍不住将那照片拿在手里。 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她才上大二,二十岁,笑得没心没肺的。 如今一晃眼就是五六年过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凌柒罂不由得感慨一句。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已经是下班时间,而那两个人还没有任何信息。凌柒罂忍不住给凌非拨了个电话,却无人接通,凌柒罂心里的郁闷越发明显。 略显烦躁地坐了一会儿,凌柒罂终于扛不住,怀着无比郁闷的心情打算去天台吹吹风,谁知天台的门还没推开她就听到沈多涵的声音。 凌柒罂一愣,他们在这里? 沈多涵的声音很冷。 “所以呢,你现在是想要我怎么样?” 凌非说:“我不是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吗,黎维漪现在愿意与我达成一致,到时候只要我们……” “凌非!”沈多涵打断他的话,声音有些严肃,“叔叔的手段你不是不清楚,他既然有能力控制我们那么多年就一定还有办法继续控制下去,你以为你区区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能跟他一辈子的谋算相提并论吗?我问你,如果到时候你们的计划失败呢?你打算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办?” “多涵……” “凌非,这么多年了,我很累,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我知道,你再忍一段时间……” “我今天不想跟你说这个,我先回去了。” “多涵……” 凌非还想说什么,沈多涵却已经走向大门,凌柒罂站在门边,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沈多涵见到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要掩饰什么,慌张地问:“柒罂,你来多久了?” 凌柒罂木着一张脸,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什么计划?” 沈多涵后退一步,凌非也已经走了上来,见到凌柒罂,脸色变了变。 凌柒罂更加确定他们有事瞒着她。 她迎上去,盯着凌非的眼睛:“你们在谋划什么?是针对老头子的?” 凌非冷冽道:“这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问。” “没有关系为什么就不能问一下呢?还是我一旦知道了就会影响到你们的计划?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你要过脱离凌家的生活那你就去!其他的事情你少管!”凌非忽然冲她低吼,说完直接擦过她的肩膀往楼下走去。 凌柒罂被他吼得失了魂,怔怔看着沈多涵,却见她一脸哀戚的神色。 “多涵……” “不要问,柒罂,”沈多涵拦住她,说,“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知道得越少,活得越轻松,你只要开开心心过你现在的日子就行了,别的一切都不需要你管,你只要知道,我们会护着你就行了。” “多涵……” 沈多涵不再理她,也径直走下了楼梯。 剩下凌柒罂一个人站在那里失神,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为什么他们的世界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融不进去了呢? 回到市中心意外遇到来吃饭的曾巩,对方问了电梯遇袭那件事的情况,凌柒罂想到这件事情涉及到黎维汀的阿姨,只随口敷衍了一句。 曾巩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你跟维汀,在一起了?” 凌柒罂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感情这种事不分对错,但是面对这么一个曾经跟她深情告白过的男人这种问题,凌柒罂觉得还是有些别扭。 曾巩笑了笑,故作轻快地说:“那真是恭喜那个家伙了,万年光棍终于脱单了。”停了停又说,“哎,真羡慕他啊。” 凌柒罂被他自哀自怜的语气逗笑,说:“羡慕他什么,总有一天你也要到这一步的。” 曾巩无所谓地笑笑:“再说吧,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太少,很难找了。” “那你可以降低要求嘛!” “我就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啊?医院里有的是美女!” “切,怎么也不见你带回去一个半个?” “我……” 两个人聊得正欢,凌柒罂忽然听到有人叫她,转头一看,竟是过来吃饭的张天伶和黎维汀。 第185章 阴阳怪气 一推门进来就见到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笑得跟傻子一样,张天伶笑道:“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他们。” 黎维汀却盯着凌柒罂的笑脸,一张脸渐渐地沉了下来。 这女人说是去凌氏没空和他吃晚饭,现在却坐在这里跟别的男人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凌柒罂乍见到他们也很惊讶,立即招呼他们过来,待张天伶和黎维汀坐下凌柒罂说道:“我让服务员换个大锅一起吃吧?” 张天伶说好啊。 于是他们换了个大锅,黎维汀盯着凌柒罂的被辣得殷红发肿的嘴唇,说道:“你不是去凌氏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凌柒罂说:“啊,遇上了点事儿,我明天再过去一趟吧。” 黎维汀冷哼了声:“要是每个员工都跟你一样这么随意的话那公司岂不是要倒闭了?” 凌柒罂往锅里放肉片的手一顿,盯着黎维汀说:“我说了是遇上一些事情了,又不是不去,你这么阴阳怪气地做什么?” 黎维汀皱眉:“你说什么?” 眼看着两人就要争执起来,张天伶和曾巩对视一眼,赶紧拦住两人:“行了行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谈工作么,来来来,这肉再不吃就要老了。” 曾巩往凌柒罂碗里放了一块肉,黎维汀顿时看得更窝火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曾巩这才反应过来,悻悻收回了筷子。 那什么,有异性没人性…… 张天伶见气氛有些尴尬,搜肠刮肚讲了几个笑话,凌柒罂笑着笑着也就放开了,只是还是忍不住瞪了黎维汀一眼。 阴阳怪气!莫名其妙! 之后凌柒罂上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跟一个男人扑了个满怀,对方抱住她不撒手,凌柒罂叹了口气,只能搂着他的腰问:“你搞什么啊?” 黎维汀老大不爽地说:“怎么会和曾巩在一起?”她明明知道曾巩对她的心的…… 凌柒罂翻了翻白眼:“心情不好不想说。” 本来因为凌非跟沈多涵的事情就伤脑筋了,这家伙一出现就板着张脸,她更是郁闷了。最近这些所谓的精英人士怎么一个两个阴阳怪气的?综合症集体爆发了? 想了想,黎维汀这人跟凌非沆瀣一气,也许会知道一点什么,于是凌柒罂又换了副表情,问道:“你知道凌氏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什么意思?” “比如有什么内斗之类的?” 黎维汀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情,有些好笑:“既然是内斗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跟凌非很熟嘛!”而且是一个类型的,铁血资本家!凌柒罂默默腹诽。 黎维汀说:“要比熟我想我肯定不及你跟他熟,但是说到内斗……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 “碰上他们吵架了,两个人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事,又死活不肯跟我说,搞得我心里窒得慌。” 黎维汀说:“该不会是跟你父亲有关?” 凌柒罂说:“听着意思应该是跟凌卫东脱不了干系。” “那就对了,你跟你父亲关系本来就不好,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你父亲有关,那凌非不愿意把你牵扯进去也是为了你好。放心吧,我相信凌非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凌柒罂听着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忽然想到什么凌柒罂对他说:“黎伯伯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末。” “是吗,说起来真是好久没见到他了,改天有时间去看看他。” 黎维汀笑道:“你跟叔叔倒是相处得不错。” 凌柒罂说:“还好,你叔叔是个很开明的人,相处起来不会觉得有代沟。” 黎维汀饶有深意:“他也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开明。” 凌柒罂想到那个即将结婚的黎维漪,刚想问问那传说中的新郎官是何许人也,就又听到黎维汀说:“叔叔很喜欢你。” 凌柒罂一听,顿时两眼一亮,什么黎维漪什么新郎官全都抛到了脑后,颇有兴致地问:“喜欢我什么?难道跟你一样也喜欢上我的美貌?” 黎维汀闲闲睨她一眼,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凌柒罂,整天想这些没可能的事,你累不累?” 凌柒罂垮下脸语气阴森森的:“黎维汀,你最好解释清楚什么叫没可能。” 黎维汀但笑不语,凌柒罂撇了撇嘴。这人总是隔三差五地气她一气,她真想扑过去咬他。 臭男人! 回到包间,张天伶已经不见踪影,黎维汀问曾巩:“天伶呢?” “刚刚接到一个电话走了,让我跟你们说一声。” 凌柒罂说:“这么晚了还有病人吗?” 黎维汀想了想,给张天伶拨了个电话,对方只说是去见一个朋友,黎维汀这才放了心。 曾巩见这两个人十指相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自己的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人跟自己的哥们儿在一起的感觉可真是糟心,没过多久他也告辞了,留下两个吃撑了靠在那里休息的人。 黎维汀看凌柒罂一眼,问她:“有什么安排吗?” 凌柒罂说:“想回一趟大宅,今天的事情还没有问清楚,这心里老是跟搁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黎维汀没有异议,拉起她说:“那走吧,我送你过去。” 晚上凌非和沈多涵双双晚归,凌柒罂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守到十二点多,沈多涵见到她似乎有些躲避,只含糊着打了声招呼就上楼去了。 凌非在沙发上坐下来,见凌柒罂抱着手臂一副审问的模样,捏了捏眉心,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疲意。 “有什么想说的?”他叹口气,倚在沙发上。 凌柒罂小心觑着他,见他一副疲惫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不问出来她也不得安生,于是只能清了清嗓子,说:“白天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跟老头子有关的吗?” 凌非说:“你觉得我白天不说,现在就会告诉你吗?” “我现在只是搬了出去,你们就已经把我隔离了吗?” 第186章 狼烟战火 凌非沉默了一瞬,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她。被隔离不好吗?从来都是被纵容的人有恃无恐,这个漩涡不需要她参与进来。 “不然呢,你想做什么?是愿意回到凌家继续过大小姐的生活,还是到公司帮忙,坐稳你继承人的位子?” 凌柒罂闻言,露出讽刺的笑,指着自己说:“继承人?你说我?” “你别忘了Ryan死后父亲转给你的百分之七的股份,柒罂,你到现在还是凌氏的第三大股东。” “呵,凌卫东想要用这种方式弥补他犯下的罪过,不代表别人就要因为这样的理由原谅他,我说过,凌氏的一切我都不想要!” 凌非凉薄地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你看,你根本就不想要那样的生活,你只是好奇罢了,你表面上不愿意与父亲有任何接触,但是你不能忽视他,这一点你没法否认。既然这样的话,你何必还要问呢?凌家的一切,你要么坐享其成,要么就离得越远越好。” 凌柒罂一怔,随后有些含糊其辞:“我以为你们会有什么动作,毕竟凌卫东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放权,凌氏虽然已经被你和多涵接手五六年,但说到底凌卫东才是凌氏的掌舵人。” “你以为我想夺权?”凌非定定地看着她。 凌柒罂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如果是针对老头子的话,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来你们还能有什么理由。” 随着凌柒罂的话音落下,大厅里一片寂静。凌柒罂甚至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觉得凌非有默认的嫌隙,然而过了大约十多秒,凌非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还有数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 “凌非……” 凌柒罂还想问,凌非的手机响起,凌非瞥了她一眼,转了个身朝外面走去,一直走到门外才将电话接起。 凌柒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凌非以前接电话可从来不会忌讳她。眼睛一垂,有些自嘲地想,难道是因为他们现在的计划? 眼角的余光瞥见楼上那道白色的身影,凌柒罂往楼上沈多涵的房间方向看过去,只见沈多涵正扶着围栏,神情怔忡地看着大门的方向,满脸的哀伤无处隐藏。 沈多涵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凌柒罂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忍不住皱眉,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是在搞什么? 沈多涵见她看过来,与她对视两秒,没说什么便转身走进房间去了。凌柒罂急急跟了上去,沈多涵开着音乐,叮咚的钢琴声在她布置地相当温馨的房间如溪水般静静流淌。 沈多涵背对着她坐在窗边不知道正在看什么,看得很专注,连她走进去都没有察觉。 凌柒罂站在她随意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那张类似检查报告的纸,说:“你在看什么?” 本只是随口一问,凌柒罂也没想过一张纸能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谁知沈多涵却像受到什么惊吓一样,第一时间把那张纸藏在了身后,猛地朝她看过来,眼里的紧张显而易见。 凌柒罂一顿,狐疑地看着她:“那是什么?” “没什么,凌柒罂,你进别人房间都不会敲门的吗?” 凌柒罂目光紧紧锁住沈多涵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反应。 “敲门?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进你房间会敲门?” “那你就从现在开始,麻烦你以后进屋先敲门!” 凌柒罂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脸,“呵”地笑了一声,说:“转移话题这种小伎俩我玩得比你溜,这招对我没有用的,与其费劲心思想着怎么躲过去,还不如痛痛快快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或者,把你们瞒着我的事情告诉我。” 沈多涵不耐烦地看着她,左手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依旧没有动作。 “我说过了叫你不要问,凌家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关心过?” “我从现在开始想关心了不行吗?” “你既然以前没有管那以后也不要管!柒罂,你能不能安安分分过你的小日子去?” 凌柒罂已经失去跟她和和气气谈的耐心,直接上来动手:“早就知道跟你废话不得,你管我管不管,总之今天我要知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被瞒着的感觉很不爽你不知道吗?” 沈多涵见她有抢的意图,立即紧张地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恼怒地一边以手隔挡她一边训斥道:“凌柒罂你给我停手!” 凌柒罂还在试图抢,满脸不爽地吼道:“停个鬼!你们两个整天阴阳怪气的,到底是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沈多涵,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就休想我能停手!我倒是要看看,你手上的到底是什么宝贝不能让人染指!” 说罢抓住了沈多涵的手,那张纸被沈多涵左手攥着抵在身后,凌柒罂尝试了几次将她的手拽出来未果,忍不住使了点力。 沈多涵手腕被她抓得发疼,忍不住叫出声来:“凌柒罂你给我住手啊!你别逼我打你!” “那你打!反正今天我要知道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事情!有种你就动手!” “你给我住手!凌柒罂!” “要我住手你就把真相告诉我!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来查!” 沈多涵被她抓得有些气急败坏:“既然你不想跟凌家扯上什么关系你就离凌家远一点!我们做什么事情千坏万坏也跟你没有关系!你撒手!” “既然没有关系为什么要瞒着我?沈多涵,你当我傻?这样的屁话我会信?”凌柒罂暴吼一声,凭着身高优势将沈多涵整个人抱在怀里,一手禁锢着她挥来挥去的右手一手去扯她藏在背与墙之间的左手。 沈多涵还是死死抓着那张纸不肯撒手,凌柒罂身手好,耐力也比她更胜一筹,僵持了一分多钟沈多涵逐渐有些撑不住,然而就在凌柒罂以为自己要胜利的时候脸上忽然挨了一下。 “啪——” 凌柒罂的脸被打得偏过去,左边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第187章 被家暴了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两个人粗粗喘气的声音。 沈多涵眼里有着震惊和懊悔,头发因为刚才的挣扎有些凌乱,怔怔地盯着偏过脸去半晌没有反应的凌柒罂。 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打她…… 在凌家,除了凌卫东以外,从来没有人对凌柒罂动过粗…… 凌柒罂偏着一张脸,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一米多高的青花瓷花瓶上,表情很淡,看不出来她的真实情绪是什么。 沈多涵满脸紧张的神色,但几次张了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蓦地,她狠狠闭了闭眼,颤着声音说道:“柒罂,要么回来当凌家的大小姐,承担起凌家的一切,要么去过你逍的日子,凌家的一切你都不要管。” 闻声赶来的凌非匆匆奔到门口,见两个人这般情形,只是定在了那里,没有继续走进来。 凌柒罂舔了舔被牙齿磕破的口腔壁,视线一点一点地落在沈多涵脸上,对方垂着眼睛不看她,脸上除了懊悔,还带着一丝令她陌生无比的冷漠。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沈多涵,身后的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凌非。 她虽然站在这里,却好像已经被他们摒弃在了他们的世界以外,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做什么,她统统都不知道。 他们也不需要让她知道。 随手抚了抚渐渐发肿的脸颊,凌柒罂低低地说:“我只想问一句,这件事情跟我有关系吗?” “没有。”沈多涵淡淡地说,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似乎已经对她厌恶至极。 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出去,凌非静静看着她走近自己,再擦着他的肩膀过去。 他喊她的名字:“柒罂。” 凌柒罂停下来,背对着他。 凌非说:“父亲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 “他说过什么?” “让我回去。” “那你的意思呢?” “除非他死。” 凌非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凌柒罂抬脚往楼下走去。 这个家太陌生,她不知道要怎么留在这里。 凌非看着凌柒罂下了楼,出了大门,转眼看向沈多涵,沈多涵正将自己手里的那张纸抓成一团,却握在手里迟迟没有丢掉。 凌非看着她凌乱的形容,刚叫了她一声“多涵”,沈多涵就走过来将门关上,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跟他说。 凌非被她推了一把挡在门外,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背靠着门站着,满身的颓然无处宣泄。 他轻轻开口,也不管里面的人是不是能听得到。 他说:“多涵,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们两个不受到伤害?” 里面没有声音。 意料之中。 他将头仰靠在门上,闭上眼睛。 “我想赌一把,就赌一把,如果赢了,皆大欢喜,如果输了,我就带你走,我带你走,好不好?” 里面终于传出啜泣声,凌非缓缓睁开眼,灯光在他眼里映出一抹水光。 *** 周三一大早上,天正品牌部整个办公室都处在一种压抑的氛围当中,平日里说话无所顾忌,最爱八卦聊天的几个人此时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方煜从外面走回来,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凌柒罂,然而回自己座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她的左脸瞟了一眼,那明显的浮肿在他看来十分地触目惊心。 宋立人还没到门口就喊了凌柒罂的名字,方煜埋在文件里的头立即抬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盯着宋立。 宋立喊了两声没听到凌柒罂的回应,站在门边往她的座位看了一眼,见她正撑着下巴坐在那里发呆,忍不住皱着眉说:“上班时间想什么呢?” 说罢朝她走过来,经过方煜的时候接收到他的注目礼,见方煜一直在朝他挤眉弄眼,愣了愣,顺着方煜的示意看向凌柒罂,待看清她脸上的红痕,宋立怔了怔。 凌柒罂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事吗?” 宋立迟疑了一秒才说:“昨天不是让你去了一趟凌氏?结果怎么样?” 凌柒罂说:“没什么结果,我今天再去……” 凌柒罂本想说今天再去一趟,但眼神闪了闪,又改口说道:“算了,宋总,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你还是另外找个人再过去一趟吧。” 宋立沉吟了两声,本想问一下昨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看到凌柒罂脸上的红痕,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那我让小张去一趟吧,等会儿你把这份资料给总经理送过去,请他批一下。” 凌柒罂接下那份资料,看都没看一眼,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宋立说:“我现在送过去吧。” “……你随意。” 待凌柒罂一走,宋立靠在她的座位上问方煜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煜抿着嘴摇摇头:“不清楚,大早上来气压就很低,那气势,生人勿近啊,碰者杀无赦啊!” 宋立眨了眨眼睛,也没再多问。 黎维汀刚跟方智交代完事情凌柒罂就进来了,两人见到她均是一愣,黎维汀盯着她脸上的痕迹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凌柒罂撇了撇嘴,将手上的文件递给他,说:“被家暴了。” 方智默默看了她两眼,识趣地拉门出去了。 黎维汀从自己的办公椅上站起,走到她旁边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捧着她的脸查看她的伤势。 指痕已经看不出来了,但因为凌柒罂皮肤白,所以那点浮肿看起来十分显眼。他皱了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打的?” 凌柒罂顺势倒进他的怀里,闷声说:“沈多涵。” 黎维汀一愣,错愕地看着她。 凌柒罂郁闷地说:“昨晚回去想问他们点事,结果两个人同气连枝守口如瓶,死活不肯告诉我,我跟多涵抢一张纸的时候被她摔了一下。” 黎维汀轻抚着她的脸颊,笃着眉问:“什么纸?” “就是不知道才想看啊,那人把那张纸当什么犯罪证据一样掖着藏着,郁闷死我了!” 第188章 皇族世袭 凌柒罂越想越气闷,噌地一下忽然从黎维汀怀里坐直了,一本正经地盯着他说,“你说那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啊?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有必要瞒着我进行的?就算他们打算把老头子手里的股份弄过来,把公司变成他们的也不需要瞒着我啊!我又不会跟他们争!” 黎维汀无奈地看着她:“你别瞎想,凌非他们怎么会有那样的心思?凌氏最终不还是他们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抢,而且凌非还曾经跟我说过,凌氏他根本也不想要。” 凌柒罂愣住了,凌非不想要凌氏?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他不想要凌氏?” 黎维汀想了想,说:“有五六年了吧,有一次他好像遇到什么事情,心情不好,拉着我出去喝酒喝醉的时候说的,我想,凌氏虽然家业庞大,但未必这些东西就是凌非追求的。也许他根本就不喜欢经商也不一定,他上大学的时候不是很喜欢美术吗?” “可是……”凌柒罂有点被黎维汀的说法同化,但心头还是有许多疑团,“可是如果不想要的话,为什么还要在凌氏浪费那么多年?老头子总不能拿枪逼着他去公司。” 黎维汀默默地看着她。 凌柒罂自小虽然不受父亲待见,但无人过问的好处就是可以自由洒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要的东西也可以随时随地撂担子,脑海中对家庭责任的想法当然就与他们这些一直被灌输着要继承家业的人不同。 他们的担子,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无形地压在肩上了。在这一点上,他跟凌非是相似的,而凌柒罂处于另一个极端。 他说:“凌家就你们三个子女,你跟你父亲一向关系不和,沈多涵是非亲子,如果连凌非都不愿意揽下这个担子,你觉得这么大的一个企业还能交给谁?柒罂,凌非他不是不想放下,他是不能放下。就如你说的,如果他要选择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父亲可能真的会拿枪逼他。” “……”凌柒罂无声地看着他,被他眼里的认真慑住。 在她的观念里,那些把公司毫无选择性地交给下一代的行为就跟古代皇族的世袭制一样令她不能理解,无才无能的人继承了皇位之后把江山统治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浊世的例子都有,那些人为什么就不能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找个有能力的人接管公司? 当然她的意思不是说凌非没有能力,而是如果他的心思真的不在公司的经营管理上的话,为什么就一定要逼着他接管?市面上聘请职业经理的现象不是很普遍吗? 见她眉目纠结,黎维汀伸手在她眉心抚了抚,问:“在想什么?” 凌柒罂瞥他一眼,说:“你也是这样的情况吗?把天正扛在肩膀上,这种生活是你喜欢的吗?” 黎维汀微怔,这种生活,他喜欢吗? 他已经不知道了,也许一开始是不喜欢的吧,毕竟当年从国外回来突然得知叔父要把父亲所有的股份转到他的名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抗拒的。 虽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将来要打理公司的准备,但是不得不说,在国外的那几年,他是真的自由散漫惯了,公司对他来说,是一种归属,同时也是一道枷锁。 但是如果这样的枷锁能让他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跟无论多厉害的敌人抗衡,强大到可以保护任何一个他想要保护的人,那么这样的生活也就并不是那么令他觉得难以忍受。 所以他笑笑,说:“还好。” 况且,如果不是因为进了公司,他跟她又怎么会走到今天?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他如果不能选择,就只能尽量把每一步走好。 凌柒罂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探究他话里的可信度有多少,见他一副坦然轻松的样子,凌柒罂眨了眨眼,将话题扭了回去,语气有些别扭。 “可我还是郁闷,从小到大他们还没有打过我!”话中带着几分控诉几分委屈,像个孩子一样。 黎维汀忍不住轻笑,点着头安慰道:“那确实是他们过分了。” 两个人窝在一起腻了一会儿,黎维汀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见是唐钧的,黎维汀便按了免提,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唐钧是来约晚饭的,凌柒罂听着两个男人说了一会儿,正想着等黎维汀挂了电话问问他是怎么跟唐钧认识的时候忽然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凌柒罂也在天正是吧?晚上记得带她一起过来。” 凌柒罂睁大了眼盯着那手机,待黎维汀挂了电话之后才郁闷地说:“你们两个吃饭为什么要带上我?唐钧他是什么意思啊?” 黎维汀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说:“笨,距离他们的订婚宴多久了?” “几个月了吧……”凌柒罂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他们要办喜酒了?” 黎维汀说:“八九不离十。” 凌柒罂咧嘴,不爽地说:“那他干嘛让你捎上我啊?几个意思啊?看不起我啊?” 黎维汀闷闷地笑:“一家人不送两份请帖,难道你不知道?” “谁跟你一家人?”凌柒罂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两人如约到达餐厅的时候那对准新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周小琪遥遥冲凌柒罂挥着手,看着他们走近,再看着黎维汀细心地给凌柒罂拉开椅子,打开餐巾铺在她的腿上。 周小琪与唐钧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周小琪笑着对凌柒罂说:“在天正待遇不错嘛,出入还有总经理专车接送。” 凌柒罂睨她一眼,不客气地说道:“难道不是你们要求黎维汀把我捎上的?” “呵呵,别把原因全部归结于我们啊,很有欲盖弥彰的嫌隙!” 凌柒罂:“……反正嘴巴长在你们脸上,随便你们怎么说。” 黎维汀的估计没有错,唐钧周小彤就是给他们发请帖的,唐钧还顺带说了让黎维汀当伴郎的事情,黎维汀说:“我最近未必会有时间。” 第189章 去当伴郎 唐钧说:“我知道你日理万机,但是应广大女同胞要求,你这次不来的话我应该会有点悲惨。” 黎维汀沉吟道:“我真的不能确定。” 周小琪这时咳了一声,对凌柒罂说道:“妖孽啊,你这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凌柒罂笑眯眯:“大学的时候就说好给你当伴娘的,我盼这一天都盼那么久了,你说我能有什么问题?况且,不亲眼看着你走进爱情的坟墓里,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周小琪满意地点点头,饶有深意地看了黎维汀一眼,眼神里带着一股胸有成竹的意味,转而又对凌柒罂说:“我给你准备了很漂亮的伴娘服,我想想,光我认识的就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那天的话……” 凌柒罂蹙眉:“姓周的你想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周小琪笑笑,说:“我只是突然间想象了一下那天的有可能出现的场景嘛!再说了你也二十好几了,差不多也是时候给自己物色一个了。唐钧的那些朋友多的是年轻有为还英俊潇洒的公子哥,没准你能邂逅那么一两个,擦出点什么火花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这次婚礼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周小琪呵呵笑着,凌柒罂想了想,也跟着呵呵地笑:“是吗?这么说来那我这伴娘当得值啊……”一边说着还一副向往的样子。 黎维汀斜斜睨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分外刺眼。 周小琪跟凌柒罂两个人意淫完了,转过头来看着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的黎维汀,目光里带了一丝得逞的意味。 “黎先生,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吧?唐钧虽然认识的人很多,但你是第一个被他纳入伴郎的人选名单里面的,你看你在他心里的分量那么重,不看僧面好歹也看一下佛面吧?”说到“佛”字的时候还特别朝凌柒罂看过去一眼。 凌柒罂自然也是希望黎维汀去的,那天有他在的话,场面会有意思许多,起码她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找他聊聊天。 于是她也用一种期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黎维汀看了看周小琪,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凌柒罂,在唐钧略带戏谑的目光中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去了,他还能不去吗?刚刚周小琪那番话完全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凌柒罂还没来得及高兴,这边周小琪便得意地一挑眉,对唐钧说道:“看吧,我就说只要把柒罂也叫来这事儿准成,我隐约闻到的奸情的味道怎么可能会有错!” 唐钧笑笑,和她一起满脸揶揄地看向凌柒罂和黎维汀。 黎维汀、凌柒罂:“……” 周小琪两眼放光地问道:“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凌柒罂犹在装傻:“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周小琪说:“你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啊!” 凌柒罂僵硬地歪了歪嘴角,勾搭……这词可真是够难听的…… “你少来给我装,你不是说你闻到了奸情的味道吗?你会不知道?” 周小琪耸肩:“我只是猜的嘛,毕竟上次你们在酒吧里……咳,那么激情……”她可是还记得这两个人在包厢门外激吻的样子。 周小琪冲凌柒罂暧昧地一挑眉,继续说:“怎么可能没有鬼?” 凌柒罂:“……周小琪,我现在怎么觉得你这张脸十分地欠揍呢?” 周小琪:“哎呀呀,有些人恼羞成怒了啊!让我想想,我有多少年没见过凌大妖孽娇羞的样子了?” 凌柒罂咬着牙:“……你给我闭嘴!”这人还越说越带劲了是吧? 一直不说话的黎维汀见凌柒罂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不忍自己的女友再被人调戏,终于凉凉开口:“你们这是不打算请伴郎伴娘了?” 一句话让调戏人调戏得正在兴头上的周小琪悻悻闭了嘴,她陪着笑:“那哪儿能啊!哎哎,不说了不说了,知道你护短了,吃饭吃饭!” 战役终于停歇,凌柒罂松了口气,瞥了黎维汀一眼,对方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 从饭局出来,黎维汀接到黎国勋电话,让他去一趟医院。凌柒罂想着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便跟着过去了。 黎国勋对于凌柒罂的到来有些意外,也顾不上要跟黎维汀谈的事情了,拉着凌柒罂聊了许久。 凌柒罂跟黎国勋下了几盘必输得凄惨的棋之后对他说:“黎伯伯,您不是还有事情要跟黎维汀谈?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谈事情吧,我改天再来跟您切磋学习。” 黎国勋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也说:“那行,你可记得要经常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可别让我再像之前那样一等就是一两个月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最会开空头支票了!” 凌柒罂悻悻地摸摸鼻子,这年头不人人都这样么? 待凌柒罂出去,黎维汀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目光与黎国勋平视。 “叔叔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黎国勋看他一眼,郑重地对他说道:“其实老早就想跟你说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好时机。维汀,接下来我需要把天正百分之五的股份割让出去,这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黎国勋手上有天正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多年前他也曾经提起过这些股份总有一天是要给黎维渊黎维漪兄妹俩的,黎维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商量这件事情。 难道是因为即将要动手术,担心手术情况不好,所以赶紧把事情都安排好吗? 黎维汀说:“这是您自己的事情,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黎国勋说:“我知道,只是毕竟天正的主人是你,我想你有绝对的知情权。” 黎维汀微微一笑,说:“好,我知道了。” 黎国勋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继续说:“你不知道,维汀,你以为我要把这股份转让给谁?” 黎维汀一愣:“不是给大哥或者大姐吗?” 黎国勋摇头,黎维汀盯着他,有些诧异地问:“那是……” 第190章 物归原主 “是凌氏。”黎国勋短短三个字,像是石块落在黎维汀的心头。 “为什么?”黎维汀条件反射一般问出来。凌氏?为什么要给凌氏转让天正百分之五的股份?天正的资产巨大,百分之五的股份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忽然想到凌柒罂曾经说过的话:“据说老头子是为了拿回一家上市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才来滨海的。” 黎维汀神情一凛,难怪前段时间凌卫东三番几次出入黎国勋的病房,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黎国勋会把百分之五的股份割让出去? 黎国勋盯着他的反应,沉默了几秒,忽然长叹了一声,说:“这百分之五的股份,原本就是属于凌氏的,我们只是把它物归原主而已。时间再久,别人的东西,也不会变成我们的。” 黎维汀更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黎国勋目光闪烁地看着他,将事情的原因说出来。 原来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是当年凌柒罂的母亲吴倩留下的。 天正创立起来的第二年曾经遇到过很严重的危机,当时黎国勋和黎维汀的父亲兄弟两个一度以为公司要经营不下去了,这时候是吴倩以入股的形式拿出了一大笔资金,帮助天正度过了难关。 后来吴倩离开公司,这百分之五的股份一直没有一个处理结果,再后来,就因为生凌柒罂大出血去世了,这件事也就这么一直搁置了下来。 黎维汀听完之后没有舒展紧锁的眉,还是有些疑惑:“可是为什么现在提了出来?” 黎国勋说:“时候到了,该还的就得还了。好了,这件事情我也只是跟你说一下,最终结果不需要你过问。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 “……” *** 凌柒罂留了空间给他们叔侄俩谈事情的出来以后有些无聊,又不想一个人回去,于是想去找曾巩说说话,结果曾巩今天不值班,早就回家去了。 凌柒罂自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四处逛了一下,也没注意到自己是逛到了哪里,只是一边走一边等着黎维汀的电话,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她笑着说:“跟你叔叔谈完了?” 一转头,却见对方根本不是黎维汀,而是……许久未曾见面的何绍阳。 …… 何绍阳深深看着她,毫无预警地被她的脸上诧异的神色刺痛了眼。 因为对象不是她想看到的那个人,所以她的笑容才消失得那么快吗? 凌柒罂回过神来,有些错愕地说:“绍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绍阳垂眸看着她,语气有些淡淡的。他说:“小薇不舒服,我带她过来看一下。” “她怎么了?”凌柒罂下意识地问。 何绍阳看着她坦然的神情,沉默了许久,直到她露出疑惑的神色才说:“小薇怀孕了,晚上吃了点寒凉的东西,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过来了。” 凌柒罂先是一愣,怔怔看着他,随后笑了开来,说:“是吗,恭喜啊。”完了之后转了转眼珠,神情依旧是该死的坦然。 她说:“真快啊,一转眼你就要当爸爸了。” 何绍阳沉默地看着她。 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只是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意味着,那段过去已经被她放下了?或者说,被另外的东西取代了? 心中有微微的刺痛感传来,何绍阳纵容自己一时的失神。 她能过得好,是他希望的,只要她能过得好,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痛楚…… 缓了一缓,在两个人僵硬的气氛中,何绍阳再次开口:“柒罂,你……现在过得好吗?” 凌柒罂看到他终于不再是那深沉又无声的样子,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笑道:“挺好的。” “你跟维汀在一起了?”何绍阳直截了当地问。 凌柒罂本也想过她跟黎维汀在一起这件事情能沉寂多久,这个圈子也就那么大,何绍阳迟早是要知道,只是她没料到他会知道得那么快。 忽略心里的那点不自在,凌柒罂坦诚地说:“嗯。” 何绍阳又问:“跟他在一起,你……快乐吗?他是蒋……他是岳母的外甥,你们在一起的话,你跟岳母根本避免不了会正面碰上。” 凌柒罂听到这话,笑容渐散,脸色慢慢黯淡下来。 何绍阳有些心慌,他是不是不该提起这个?可是,他们要在一起,这些问题是根本不能逃避的。 凌柒罂顿了几秒之后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 她说:“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因为她们我就放弃追求自己的幸福吧?不喜欢我的人,我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每个人我都要去介意的话,那我还有什么活头?” 何绍阳讷讷,黎维汀是她想要追求的幸福吗?宁愿跟蒋家母女硬碰硬也要抓到手的幸福? 真是…… 很羡慕那个男人。 何绍阳说:“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 凌柒罂笑笑,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这种事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凌柒罂看了看时间,正想着黎维汀也许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她这个时候往回走应该正好,谁知跟何绍阳的一句告别都还没有说就听蒋薇尖锐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凌柒罂在听到那声音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头大,又来了…… 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还能干什么啊? 人刚转过去就见蒋薇步履匆忙地奔了过来,一把将何绍阳挡在身后,对着凌柒罂怒目而视:“凌柒罂,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的?哪里都有你!” 凌柒罂翻了个白眼:“大姐,这医院是你家开的啊?孕妇不要那么冲动,容易动胎气的。” 蒋薇一听更激动了:“凌柒罂你去死!少来这里诅咒我!” 凌柒罂无语了,她不过是好心提醒一句,怎么就变成诅咒了?蒋家人都这么不可理喻吗?还是孕妇本来就是这么神经质? 何绍阳连忙拦住她:“小薇,柒罂她没有别的意思,我跟她就是偶然碰上随口聊了两句,你别什么事情都往坏的方面想好吗?检查怎么样了?” 第191章 务必尊重 何绍阳温声和气,可蒋薇显然不领情,直接略掉了他后面的那句关心,指着他的鼻头骂道:“柒罂柒罂你叫得那么顺口!我不过离开一下你们就能勾搭在一起,你让我不往那方面想还能往哪方面想?” 蒋薇一转头瞪向凌柒罂,怒骂道:“凌柒罂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还想玩什么花样?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想都别想!” 凌柒罂本听着她歇斯底里冲着何绍阳一通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但又想着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不管怎么样她也不好掺和。正想说是不是走开为好,忽然被蒋薇这么一吼,凌柒罂也不乐意了。 这蒋薇跟覃雅兰真不愧是母女,说出来的话简直跟复读机一样!她能搞什么花样?她需要玩什么花样?她跟她们什么关系啊! 她插着腰目光微凉地看着这个满脸狰狞的女人,十分无语地说道:“蒋薇,你什么时候能讲讲道理?现在到底是我阴魂不散还是你自己歇斯底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有什么了吗?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你自己的丈夫吧?整天这么疑神疑鬼的你不累你身边的人都累了!我跟你说,你们现在这种情形可是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别整天把什么问题都往我身上堆,我凌柒罂不欠你们什么,没必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你们!” 蒋薇怒瞪着她:“凌柒罂你什么意思?” 凌柒罂一耸肩:“没什么意思,如果你听不懂中文的话我不介意用英文再跟你说一遍。蒋薇,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立场说这句话,但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有些事情我真的看不下去,你确定你真的要用这么神经兮兮的状态跟何绍阳这么耗下去吗?他现在对你用了几分心你看不出来?别把所有幸福推走了完了回来把原因赖在别人头上!” “你说什么?”蒋薇还是只能发问。 凌柒罂有些不耐烦:“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不管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怎样,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多做评述,你只要清楚一件事,你,包括你的母亲,我不是每一次都会容忍你们对我指手画脚!” 蒋薇气急败坏地又指着她骂道:“凌柒罂,你给我滚!” 凌柒罂冷冷瞥她一眼,又看一眼一直站在蒋薇身后阴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的何绍阳,默了默。她刚刚是有些气懵了,才把他也扯进了话题里。 何绍阳应该也很头疼吧?否则怎么会连话都不想说了,只这么静静任由她们吵? 蒋薇见凌柒罂盯着何绍阳看,顿时更气了,直接挣开了何绍阳的手便往凌柒罂的脸上招呼过去,何绍阳反应过来,猛地主抓她的手,而凌柒罂也被人一把往后拉去。 何绍阳终于怒喝出声:“小薇,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跟一个女人眉来眼去暧昧不清吗?” “小薇……”何绍阳有些无力地想解释,却听到黎维汀冷冰冰的声音。 “她不会。” 蒋薇与何绍阳一顿,同时朝站在凌柒罂身边的黎维汀看过来。 蒋薇刚才只顾着生气,根本就没注意到黎维汀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此时听到自己的表哥竟然向着凌柒罂说话,不由得急了。 “怎么不会?我不过是来医院检查一下,他们就能抓到机会私下见面,还有什么不会?表哥你忘了凌柒罂是什么样的女人!她没脸没皮习惯了,没有什么事情会做不出来!她一直想报复我!” 何绍阳闻言不由得一阵恼怒,低吼道:“我说过了我跟她没有什么!你到底还想要怎样?” 蒋薇也毫不示弱,把这个闹剧越演越大,用同样的分贝吼回去:“那你给我解释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跟她见面!何绍阳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老婆了?如果真的没什么的话你怎么会跟她说话?” 何绍阳无力:“难道我跟你结婚了就变成了你的傀儡吗?我连跟人说话的权利都没有?蒋薇,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杀了?” “何绍阳你……” “够了!”黎维汀低吼了一句,眉头皱得很紧。 “小薇,无理取闹也得有个度!” 蒋薇被他吼得一愣神,怔怔地看着他。这个表哥一直以来对她千依百顺的,他还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重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骂我?” 黎维汀脸上闪现着愠怒,他低沉地说道:“我不想骂你,但是你确实应该反思一下,现在你们之间到底是谁的问题!何绍阳怎么样我不知道,你比我清楚,但是凌柒罂绝对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跟何绍阳牵扯不清!” 蒋薇一下子哭出声来:“你认识她多久?你怎么就向着一个外人说话?” “她不是外人,”黎维汀说道,“如果可能,她会是你的表嫂,小薇,我不管你过去、现在对她还抱有什么成见,但是请你务必对她尊重一点!” 凌柒罂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蒋薇却是不敢相信地倏忽睁大了眼:“你说什么?你跟凌柒罂在一起了?” “是这样,所以你以后也别再说那些话了。” “你怎么能跟她在一起?你疯了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今天这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柒罂,我们走。” 黎维汀拉过凌柒罂的手,瞥了眼目光平静的何绍阳,说:“小薇有孕在身,你多担待一点。” 何绍阳没有作声,也没有反应。 黎维汀拉着凌柒罂转身离去,蒋薇还是那副怔忡的样子,忽然朝他们大喊道:“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表哥你清醒一点!” 黎维汀没有理她,只握紧了凌柒罂的手,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何绍阳怔怔看着那两个人走远,没再理会还在那里碎碎念的蒋薇,抬脚就走,却被蒋薇拖住了手臂。 第192章 不要问我 “何绍阳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跟那个女人还有什么联系?”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医院里人不多,他们在这里吵了半天也只引来了几个人的驻足观望,此时见戏都散了,那几个人也都走了。 何绍阳被蒋薇拉住手臂,脚步停下来,背对着她。 “你看到了,凌柒罂跟表哥在一起了!你们没有可能的!”蒋薇尖声叫出来。 何绍阳沉重地闭了闭眼睛,压制住心里升起的火气,竭力用一种心平气和的语气跟她说:“蒋薇,我想你真的有必要自己反省一下,现在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有问题?” 他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温温和和的何绍阳很少露出这样冰冷的眼神,蒋薇看得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 “一直以来我跟柒罂就没什么,她去了美国三年,这三年里我有联系过她吗?” 蒋薇底气不足,有些气虚地说:“两年前你不还想去美国找她?” 何绍阳冷不丁听她提起两年,面上一怔。 两年前? 是啊,两年前他是要去美国找凌柒罂来着,那时候他为了去见她,不顾一切,甚至搭上了母亲的性命。 “对,两年前我还试图去找她,可是我妈死了。蒋薇,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应该知道我跟凌柒罂已经没有可能了,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到现在还一直不愿意相信我们之间没什么?还是你觉得,我一定要跟她有点什么,顺了你的意你才心安?” 蒋薇喁喁不知道要说什么,何绍阳咄咄逼人的一面,自从三年前他放弃凌柒罂,跟她在一起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了。 她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点,听到何绍阳清冷的声音说:“蒋薇,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习惯了跟她斗,习惯了她所拥有的一切你都要抢过来。” 何绍阳的声音忽然变得疲惫而低沉,他说:“我甚至有时候很怀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蒋薇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心慌地上来抓住他的手,紧张地说:“当然是真的!绍阳,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我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才会那么害怕失去你!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是我拆散了你跟凌柒罂,我担心你还爱她,我怕你会不要我……” “我们已经结婚了,你还怀了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 “可是……可是……”蒋薇刚才的盛气凌人和歇斯底里已经不见分毫,有的只是一个生怕丈夫离开自己的小女人的恐慌和无措。 她小心翼翼地抓着何绍阳的一根手指,不敢用力,又不敢松开手,力道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地拉着他。 何绍阳见她一副受了惊的兔子般惊慌失措的模样,有些不忍心,脸上的冷意渐渐消解。他叹了口气,说:“不要再瞎想了,我跟柒罂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了。我只是刚巧跟她碰到,想问她几句话而已。” 本以为自己这样解释和安慰,这件事情就算这么揭过去了,谁知随着他的话语出来,已经平静下来的蒋薇再次激动起来。 只见她蓦地睁大了双眼,面上惊恐之色尽显,惊慌比刚才更甚几分。她抖着嘴唇问他:“问她什么?绍阳,你要问她什么?” 何绍阳皱眉:“小薇,你又怎么了?”是不是抑郁症又…… 何绍阳想到这里,顿时紧张起来,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着急地说:“小薇,你哪里不舒服?嗯?快点告诉我!” 蒋薇只是剧烈地动着眼珠子,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他,抓着他的衣襟问道:“你是不是问她你爸爸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想查?绍阳,你答应过我你不查了的!” 何绍阳怔了一下,了然道:“你以为我是问她那件事情?” 蒋薇似乎断定了他就是问凌柒罂这件事情,惶恐不安地揪着他,不停地哀求道:“绍阳……绍阳,你答应过我你不查了的……” 又是那件事,又是为了那件事不停地阻止他! 何绍阳眉头狠狠皱起来,瞪着她,不顾她的哀求。 他认真严肃地问道:“为什么不能查?小薇,你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你一直不让我查?是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蒋薇一听,似是怔了一下,目光很呆滞。忽然她又伸手抱住自己的头,精神俨然已经不太寻常了,只是一直一直地摇着头说:“你不要查了,绍阳你不要查了……” “不想要我查的话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小薇,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我父亲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何绍阳几乎是用吼的,眼里的急切似是要涨出来。 蒋薇眼里吟满了泪,还是不停地摇头,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她不知道,不要再问她了,她会疯掉的…… 母亲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响起:“小薇,是不是你对何绍阳说了什么?他怎么会问起他父亲的事?” “当年那件事根本就是我为了能让他母亲憎恨凌柒罂骗她的!小薇,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能跟绍阳在一起,你不能告诉他,你绝对不能告诉他这件事情是假的!如果他知道了,你们之间就玩完了!你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阻止他继续查下去!” 何绍阳还在逼问她:“小薇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母亲的声音又响起:“当年那件事根本就是我为了能让他母亲憎恨凌柒罂骗她的!如果他知道了,你们之间就玩完了!” “小薇你告诉我!” “他知道了你们之间就玩完了!” “小薇你告诉我!” “如果他知道了你们之间就玩完了!” …… …… 不要,不要问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她…… 不要逼她…… 蒋薇吃力得捂住头,眼前像是有无数个何绍阳和无数个母亲在晃动,在晃动…… 他们都在逼她……都在逼她…… “不要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蒋薇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忽然两眼一黑,在何绍阳惊恐的眼神中一头栽倒在何绍阳怀里。 …… 第193章 看场电影 *** 凌柒罂一声不吭地任由黎维汀拉着出了医院,黎维汀脚步很快,凌柒罂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但他却一上车就微笑着问她:“接下来想去哪里?去看场电影,还是回家?” 凌柒罂愣了愣,说:“都已经九点多了,还去看电影?” 他等会儿开车回家至少还要一个小时,再看场电影的话,他岂不是要第二天才能回去? 黎维汀捏了捏她的脸颊,附身给她系好安全带,说:“是有点晚了,那就先送你回家吧。” 凌柒罂说:“其实要看电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前段时间刚买了设备,效果还不错。” 黎维汀笑笑:“好,那就看电影。” 两人到了凌柒罂的住处,凌柒罂以为他说的看电影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真的将电视连接好,在网上认真翻着电影,还问她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凌柒罂随意选了部科幻片,不至于太沉闷。 两个人安安静静抱着看了一会儿电影,期间凌柒罂几次不着痕迹地看黎维汀的脸,都见他视线虽然落在屏幕上,却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凌柒罂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困了?” 黎维汀低头在她额上吻一下,说:“没有,你好好看电影。” 凌柒罂又忍了忍,说:“其实你根本就不想看电影吧?在想什么事情?” 黎维汀沉默了几秒,才说:“柒罂,表妹她从小就骄纵惯了,不太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说话经常口无遮拦,你……” “你”了半天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你能不能不要生她的气?可是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没有权利要凌柒罂为蒋薇的无理取闹买单。 然而他虽然说不出口,凌柒罂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一整个晚上心不在焉的,大约也是因为这件事吧?看蒋薇刚才的反应,黎维汀一定是第一次这样帮着一个外人这样毫不留情地训斥她。 其实最难受的人不是她,而是黎维汀他自己。 可是他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她,这真是……凌柒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有些懊恼,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是让黎维汀这样夹在她们中间,她看着很难受。 而这种场面今后还会更多。 黎维汀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凌柒罂也不催他,任由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忽然在他的怀里直起身来,手伸向他皱着的眉心。 她轻轻笑道:“黎维汀,你忘了我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吗?我跟蒋薇从高中吵到现在,她的几句话怎么会影响得了我?” 黎维汀抓着她的手。 凌柒罂又说:“倒是你自己得想好要怎么去应对你的这两个亲戚,我可告诉你啊,你那边的事情我是不会管你的,你自己说过会解决好一切的。” 黎维汀沉默地盯着她看,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柒罂,”他叫她,说,“你要真是没心没肺就好了。” 没心没肺,就不会被伤害了。 凌柒罂被他这么一揭破,一时也没了声音。 两个人安静对视着,电视屏幕上几个机器人混打成一团,凌柒罂买的设备音效很好,此时声音却完全被两个人摒弃掉。 凌柒罂默默看着这个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的男人,蓦地想到他对蒋薇说的话:“她不是外人,如果可能,她会是你的表嫂,小薇,我不管你过去、现在对她还抱有什么成见,但是请你务必对她尊重一点!” 不可否认,因为这句话产生的震撼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褪去,虽然知道黎维汀暗地里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事,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这么维护她。 说不感动那一定是骗人的,她这前半辈子总是在被讥笑和遗弃中彷徨,除去已经去世的Ryan,在没有任何人能像黎维汀这样让她觉得心安。 当年的何绍阳也不能。 何绍阳刚好出现在她懂得爱情的年龄,凌柒罂小心翼翼,对谁都防备,却把所有的信任和爱情都给了他,可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而黎维汀,则是在她对爱情绝望的时候出现了,他包容她的过去,也包容她的脆弱,把她对爱情的破碎掉的信心一点一点拾掇起来,拼成完整的一个,然后好好珍藏。 这样的男人她不爱,以后应该也就不会再爱了吧? 凌柒罂对上他黑幽幽的双眸,心里一动,凑上去捧住他的脸,在他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黎维汀,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黎维汀在她还略带浮肿的左脸颊轻轻抚了抚,说:“如果能换你的平静,我就是傻也认了。” “……”凌柒罂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热烈地吻他。而几秒之后黎维汀反客为主,攫取了主动权,缓缓将她压在沙发上,忘情地亲吻。 ***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灯光在地板白色的瓷砖反射回来,刺入何绍阳的眼睛里,刺得他生疼。 里面蒋薇还在昏睡,时不时不安地动一下,嘴唇微微蠕动,不知道想说什么。 医生在蒋母焦虑的目光中走出了病房,收好了手上的器具,何绍阳立即迎了上去:“医生,我太太她情况怎么样?” 蒋母先是愤恨地瞪他一眼,随后也紧盯着那穿着白袍的医生问道:“医生,我女儿的情况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那中年医生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尽力安抚着两人:“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两位不用太过担心。只是病人比一般孕妇精神脆弱许多,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有可能会引起流产,希望你们能想办法照顾好她的情绪,尽量让她开心些。” 何绍阳闻言,想到蒋薇那失控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疼,抿着唇不说话。 蒋母却一眼瞪过去,待医生走之后立即毫不留情地一掌朝何绍阳的脸上甩了过去,安静的走廊里只听得响亮的“啪”的一声,何绍阳的脸偏过去。 那走开的医生和护士闻声回头,见蒋母正满脸怒气地指着何绍阳骂道:“何绍阳!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是不是想要小薇的命?!” 第194章 谎言揭露 护士脚动了一下,被那医生拦住。 “张医生……”那护士有些焦虑,那个男人她知道,是曾巩曾医生的朋友。晚上她经过后花园的时候见过他跟里面躺着的孕妇,两人虽然看似在吵架,实际上是那个女人不停地在骂。 如今反过来还要被责怪,她看不下去,医院里这样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她不是头一回见了。 而那医生却眯了眯眼,对护士说道:“这件事情你不好劝,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好了,下去忙你的吧。” “好……” 那张医生留在原地看了看,忽然朝曾巩的办公室方向走过去。 这边何绍阳半边脸已经被打得麻楚,眼里却没有什么情绪,只低低垂着眸看着自己的岳母。 蒋母恨毒了地推搡着他,骂道:“你要是不想要你这老婆孩子了你尽管说,我蒋家不缺养她们的钱!何绍阳,算我看错了你,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当初我不会……不会允许小薇嫁给你!你马上给我滚,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何绍阳黑眸定定地看着她,嘴唇刚动了一下,里面蒋薇就咳出声来,蒋母脸色一变,立即走了进去。 “小薇,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点告诉妈,妈去找医生。” 蒋母一边问一边拿枕头将蒋薇的头垫高,让她靠在那里。蒋薇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转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口定定看着她,眸色闪烁的何绍阳。 蒋母见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转过头来瞪着何绍阳,低斥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当真不管你老婆孩子了?” 何绍阳顿了顿,见蒋薇一张脸毫无血色,双眼幽幽地盯住他看,也不说话。 何绍阳缓步走进来,坐在病床前,默了默,将蒋薇抱进怀里。 蒋薇不吵不闹,无声地伏在他的胸膛上,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下来,蒋母看着,又是拧起了眉。 何绍阳听到自己妻子的啜泣声,心头震了震,轻声安慰道:“好了小薇,别哭了,都没事了。” 蒋薇还是哭,什么也不说,只揪紧了他的衣襟。 半晌,蒋薇红肿着一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见她正晦暗不明地看着他们两个,蒋薇眼神闪了闪,对何绍阳说道:“绍阳,我想吃苹果。” 何绍阳终于等到她说话,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见她情绪已经平复,便放下心来,说:“好,我去买,马上就回来。” 说罢转身对坐在一旁的蒋母说道:“妈,您照看她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蒋母扭过脸冷冷“哼”了一声。 待何绍阳出去,蒋母这才问自己的女儿:“小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你了?是不是他又跟凌柒罂那个狐狸精搅和在一起了?” 蒋薇眼里泛起紧张。她摇摇头,对自己的母亲说:“妈,我怕绍阳他会继续查他父亲的事。” 蒋母神情一凛,睁大眼睛说道:“什么?他还在查?他有没有都查到些什么?” 蒋薇摇头:“我不知道,他今天见到了凌柒罂,我担心凌柒罂会说出什么来……” 蒋母一听,略略放下心来,何绍阳父亲的死本来就是她为了使凌柒罂跟何绍阳的母亲产生隔阂随口编出来的谎话,凌柒罂能知道什么? 她不怕何绍阳对他父亲的事追根究底,她只是怕他会沿着那条线索追查到另外一件事情…… 蒋母微微摇了摇头,不可能的,那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年连凌卫东都没有查出什么来,何绍阳又能查到什么? 她拍拍自己女儿微凉的手安慰道:“别怕,他查不出什么来,这几天我已经安排人做了准备,他查不到什么的。” 蒋薇没有自己的母亲乐观,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她猛烈地摇着头,眼泪再一次从那枯红的眼睛里掉了下来:“我怕,妈,我很怕,如果绍阳知道当年你是拿他父亲的死骗他母亲,才让他母亲那么强烈反对他和凌柒罂的话,他一定会恨死我的……” 蒋母说道:“他对凌柒罂的感情很深就代表他是个重情义的男人,不管怎么说你们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小薇,你听妈的话,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胎,啊。” “可是我……”蒋薇还欲说什么,眼睛往门边一些,蓦地睁大了眼,“表哥……” 蒋母闻言浑身一震,猛地朝后看过来,只见黎维汀脸色晦暗不明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又把她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蒋母一阵慌张,倏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的自己的外甥,说道:“维汀,你什么时候来的?” 黎维汀目光寒凉地看着自己的阿姨,声音很沉:“从你们开始谈起何绍阳的父亲的时候。” “你……”蒋母一脸惊恐,看着他又不知道说什么,而蒋薇已经恐惧得哭出了声,“妈……我就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绍阳他一定不会再要我了……妈,我怎么办……” 黎维汀心痛地看着自己的表妹哭成了个泪人,更痛的是自己的阿姨和表妹当年竟然还对何绍阳做过那样的事情。 为了得到他,不惜扯了一个那么大的谎言去欺骗他,让他跟凌柒罂分离,甚至,最后还因为这样,把何绍阳母亲的命也搭了进去。 如果不是她们,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何绍阳不会跟凌柒罂分开,凌柒罂也不需要跑到国外,经历Ryan的死亡,也不会……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好的,黎维汀站在那里,垂下了眼眸,眼里的震惊隐去,产生了一瞬的茫然。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凌柒罂跟他,根本就没有相爱的可能…… 蒋母因为被黎维汀听到自己的秘密之后心慌了一会儿,老辣的目光却没有忽略黎维汀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丝迷茫。 她稍稍定下神来,对自己的外甥说道:“维汀,你要想清楚,如果不是我的话,凌柒罂只怕现在已经跟何绍阳结婚了,你连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第195章 种因得果 黎维汀一愣,目光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姨母,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这个至亲陌生无比。 蒋母继续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表妹现在跟何绍阳成了家,你跟凌柒罂也走在了一起,当年的因造就今天的果,撇开别人不说,我想这个果对你还是有点益处的,你还要把事情告诉何绍阳吗?你要毁掉你表妹还有你跟凌柒罂的未来?” 黎维汀皱眉:“阿姨,您这是要威胁我?” 蒋母冷血地笑道:“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告诉你这其中的利害!维汀,过去阿姨对凌柒罂一直耿耿于怀,就是担心她跟何绍阳还会死灰复燃,如今既然你跟她已经在一起了,只要你能看得紧她,我也就不干预你们的事情了,咱们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如何?” 黎维汀有些恍惚地看着她。 真的可以这样吗?那何绍阳岂不是太无辜了?失去了自己爱的人,还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这么多年来他因为母亲的死一直自责,如果这件事情他不知道的话,这种自责会伴随他一生…… 而这些东西,本来何绍阳是不需要承受的…… 黎维汀垂着眼睛站在那里,盯着白色的地板,锃亮的瓷砖映出他朦胧的身影,但映不出他的脸。 然而即使看不到,他也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正闪烁着可耻的动摇。 告诉何绍阳的话,何绍阳跟小薇的婚姻就毁了,而他跟凌柒罂……他不确定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他甚至不确定,凌柒罂对他的感情,是不是会比对何绍阳的感情深。他还没来得及忘记何绍阳婚礼那天,酒醉的凌柒罂一声一声念出何绍阳名字的场景。 他该怎么选择?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是去买苹果回来的何绍阳。 黎维汀看过去。 他在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何绍阳了,那时候何绍阳的父亲还没死,一家人也还没有从阿姨的隔壁搬走。 他每次来阿姨家,都能看到自己的表妹一直跟在何绍阳身后缠着他的情景。 何绍阳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从小就是这样,对蒋薇的黏人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也不会对她说什么重话,偶尔还会对那个黏人的女孩的表哥,也就是黎维汀投过来一个无奈的笑。 那时候黎维汀性格比现在更为孤僻,对那个笑容温和的男孩并没有多做理会,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交集并不多。 后来何绍阳父亲出事,何家搬走,黎维汀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何绍阳了,只是时不时在姨母和表妹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传说中心如蛇蝎无恶不作的凌柒罂。 再次见到何绍阳的时候,何绍阳的笑容已经像是被冰水倅过,虽然依旧温和,但少了那股特有的温暖。 是被凌柒罂带走了吧,黎维汀想。一个男人被一对母女设计逼迫走到这一步,也不知是他的殇,还是那对母女的罪。 或者两者都是,如此的话,他要怎么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帮着自己的阿姨和表妹再隐瞒下去? 他记得何绍阳结婚当天,他在饭店的一个露台上打电话,远远看见何绍阳一身落寞地站在那里,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何绍阳是从来不抽烟的。 他走过去,何绍阳听到脚步声,没什么意外地朝他看过来。 黎维汀那时候说:“你这个时候应该正忙,怎么会在这里?” 何绍阳眼神平静地看了他几秒,将手里的烟放到嘴里,不太熟练地吸了一口。 他说:“忙里偷闲,人生很多时候都是忙碌的,人总不能一直任由自己无限制地活在压力底下。” 黎维汀定定看着他,又瞥了眼他手上的烟,笃着眉说:“你话里有话。” 何绍阳歪起嘴角看了他一眼,说:“这是柒罂经常说的话。” 黎维汀听到凌柒罂的名字,顿时心里一跳,不太赞同地看着他。 他在结婚的当天还提起那个已经不会再属于他的女人? 何绍阳不再看他,转过身又将烟放进了嘴里,望着底下来来往往的宾客,说:“柒罂小习惯很多,做事经常三心二意,我一说她她总是有无数的理由,这只是其中她经常说的话。” 黎维汀心里有些不太痛快,本不想跟他讨论这个女人,然而下一秒何绍阳轻轻地说:“维汀,你是不是曾经问过我,我为什么会柒罂分手?” 黎维汀的脚终究没有移动,何绍阳的那句话像是定身咒语一样把他定在了那里。 他一言不发地充当着何绍阳唯一的倾听者。 他说:“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这么些年来我母亲为了守住公司,为了把我培养出来,付出了很多。我最习惯做的事情就是去顺应她,她希望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想,这辈子我总是欠她的。柒罂是我母亲给我安排的人生轨迹中我唯一的一次越轨,刚和柒罂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担心母亲会不喜欢她,出乎我意料的是,母亲见到柒罂之后对她很满意,当时我高兴坏了,我想,这世上不会有比这件事情更让我觉得圆满的了。 可是好景不长,我们即将毕业的时候母亲不知为何忽然跟你阿姨走得很近,再然后就提出让我跟柒罂分手的要求。那段时间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第一次跟我母亲闹得不可开交,但是这些都没能把我跟柒罂分开。 真正让我跟她分开的原因是,小薇当着我跟柒罂的面,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四刀,我把她送到医院,医生刚把她抢救过来,我母亲又来跟我说,如果我还执迷不悟地要跟柒罂在一起,她也会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几刀。” 黎维汀满眼错愕地看着他,眼里有着不可置信。 他只知道表妹曾经自杀过,但不知道她竟然会当着凌柒罂跟何绍阳的面…… 他一直知道何绍阳对蒋薇虽然很关心,但从来不是爱情。他以为何绍阳只是一如当年的乖宝宝,听从母亲的话娶她心目中的儿媳妇,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那么多的渊源。 第196章 是我活该 那天何绍阳最后说的话是:“所以,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你说,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还不赶紧忙里偷闲一下,以后还会有机会吗?” 以后还会有机会吗? 何绍阳所谓的机会是什么呢? 是逃离这段婚姻给他施加的压力,还是逃离命运给他安排的残酷? 如阿姨所说,何绍阳是个重情又有责任感的男人,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他会好好扮演这条路上他需要扮演的角色。他或许不会给蒋薇如同给凌柒罂那般的爱,但给她一个丈夫对妻子应有的爱护和尊重,他是一定能做到的。 那么,他现在到底该不该把当年阿姨欺骗他母亲的事情告诉他? 告诉他,事情会变得更好一点吗?事态又会如何发展呢? 黎维汀迷茫了,他失神地看着脚步稳健而来的何绍阳,后者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表情淡淡的,有些憔悴。何绍阳对他颔首,说:“什么时候过来的?” 病房里的母女俩听到何绍阳的声音,心顿时揪了起来,双双把目光落在黎维汀的脸上。 黎维汀看看何绍阳,又看看自己的阿姨和表妹,沉默了好几秒,双手蓦地在自己的身后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他说:“刚来。” 何绍阳点点头,拎着一个透明袋子走进病房里面,对蒋薇说:“苹果买回来了,我削给你吃?” 蒋薇一张脸跟她母亲一样僵硬着,闻言只是木愣愣地点点头,视线还是落在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黎维汀脸上,大气都不敢出。 何绍阳自然也觉察出气氛不对,看了看蒋薇母女二人,又看了看站在那里犹如一尊石像的黎维汀。 这三个人怎么像两军对垒一样? 何绍阳看了几秒,沉声问道:“你们怎么都看着维汀?” 蒋薇搁在被子面上的手抖了抖,眼神不自然地看着何绍阳,僵着嘴角说:“没……没什么。” 何绍阳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疑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黎维汀。 黎维汀对上蒋母那紧张又带着威胁的视线,默了默,对何绍阳颔首,说道:“没什么,我就是……听曾巩说小薇昏倒了,过来看看她,既然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蒋薇和蒋母听到这句话顿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而黎维汀却像是逃亡一般不敢再看何绍阳的眼睛,转过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何绍阳眼里闪着一丝莫名,看着黎维汀仓皇而去的身影,身边蒋母的气势依旧逼人,只是矛头好像已经不在他身上。 他站了一会儿,对蒋母说:“妈,时间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小薇有我照顾就行了。” 蒋母望着那病房门口半天没有回过神,听到声音才像是惊醒一般,一看向何绍阳,她怔忡的神情立即变得凌厉。 蒋薇坐在床上,用一种紧张又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作为蒋薇的母亲,对女儿的心思蒋母自然明白。蒋薇不过是想让她不要再针对何绍阳,不要再提起当年的事。 抿了抿嘴,蒋母冷冷地瞪着何绍阳,语气不善地对他说:“哼,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这次再饶你一回,如果你胆敢再让小薇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蒋薇在那边皱着眉喊:“妈——” “行了!知道你向着他说话,妈这不都是为了你好?训斥他两句又怎么了?还是你想一直被他不当一回事?” 蒋薇嗫嚅道:“我没有……” 何绍阳脸上那红痕清晰可见,语气虽然温和,但眼神跟倅了冰一样。 他微微垂着头,将所有带恨的眼神遮掩住,沉声对自己的岳母说:“不会了,我不会再让小薇出事的。” 蒋母冷哼道:“这句话我今天听着,也会一直记着!绍阳,你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我不想你再三让我对你失望!” 何绍阳沉默不语,蒋母又打量了自己的女儿几眼,见她已经没什么大碍,这才往外走去。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何绍阳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颜色鲜艳的苹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慢慢地削起来,苹果皮薄而均匀,长长一条垂在他的手边。 蒋薇怔怔看着他,彼此都不说话,蓦地,她从床上跪坐起来,伸手抚向何绍阳红着的左脸。 何绍阳怔了一瞬,微微抬起眼睛看着她。 蒋薇心疼地问:“疼吗?” 何绍阳摇摇头,对她说:“你坐好,苹果马上就削好了。” 蒋薇却忽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腰,声音哽咽。她说:“绍阳,我们好好的,好不好?我会跟妈说让她以后不要再这么对你,你娶了我,不是变成我们家的傀儡,你是我的丈夫。” 何绍阳手指顿了顿,随后说:“说什么呢?” “我妈她不该这么对你。” “这一次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是我的疏忽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她打我是我活该。” “可是……” “好了,乖乖坐好,小心刀子割到你。” 蒋薇被他单手拉开,见他面色平静,不知为何心里反倒慌得厉害。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吗?” 何绍阳目光稍显寒凉,闻言牢牢盯住她的眼睛,蓦地露出一点笑意,说:“没事,我一个大男人,受这么一点苦算什么?妈打我那是担心你,以后你都要好好的,安心养胎,不要再让她操心了。” 蒋薇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讷讷看着何绍阳认真的脸,事似是探究一般,过了许久才说:“好。” 说罢蒋薇退回去坐好,何绍阳继续垂着眼睛徐徐地削着苹果,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病床前桌子上的一支银灰色手机朝下扣着,静静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 黎维汀快速出了医院,驱车赶往自己的别墅,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他缩短到四十分钟。 匆匆洗了个澡出来,黎维汀强迫自己赶紧入睡,只要睡着了,他就不会再想这个棘手的问题。 然而翻来覆去许久,他终是在一片充斥着何绍阳那句“以后还会有机会吗”的黑暗中坐了起来。 第197章 我想要你 凌晨三点多,凌柒罂睡得正香,忽然外面一阵门铃声把她吵醒了。她躺在那里听了一会儿,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幻听了,这三更半夜的谁会来找她? 那门铃声一声又一声,凌柒罂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之后只能爬起来穿了鞋出去,通过猫眼往外看去,愣了一下。 黎维汀在她这里看电影一直到了十一点才回去,这会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凌柒罂赶紧打开门,话还没问出来就被进来的黎维汀一把推在墙上,捧起她的脸就吻了上去。 “黎……唔……” 凌柒罂想说话,黎维汀却像发了狂一样狠狠地吻她,掌着她脸颊的手渐渐移了位置,一手揽紧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头不让她乱动,全神贯注地在她唇上辗转,吻得她的双唇发麻。 凌柒罂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的时候才用了点力推开他的脸,喘着大气问道:“黎维汀,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黎维汀还想吻上来,被凌柒罂一手隔开他要落下来的唇,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黎维汀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脑海里又闪过何绍阳那双漆黑的带着疑惑的眼,跟凌柒罂现在如出一辙。 他顿了顿,闭了闭眼请。 不要这样看他,不要用这样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他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见他迟迟不语,凌柒罂断定了他有事,忍不住又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你不会那么晚过来。” 黎维汀哑着声音说:“柒罂,我睡不着。” 被那件事情搅得神智混乱,他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会在恶梦中醒过来。 梦里凌柒罂和何绍阳一起谴责他,怪他知情却一直隐瞒,生生害他们分开了。 然后凌柒罂一脸决绝地跟何绍阳走了,只剩他一个人。 他睡不着。 凌柒罂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闻言有些无语,轻轻在他胸口锤了一下,嗔道:“黎维汀你有病啊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往她这里跑,就算熬夜不伤身,疲劳驾驶也会出事的好吗? 黎维汀一把抓住她的粉拳,牢牢抓在手心里。 这种真真实实握在手里的感觉才能令他安心。 他脸埋向凌柒罂的脖子,在上面用力吮了一下,感觉到凌柒罂浑身一僵。 黎维汀低低在她耳边说:“柒罂,我想要你。” 清冷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诱惑,听得凌柒罂浑身一凛,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她捶着他的胸膛说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你……” 话没说完,嘴巴又被黎维汀微凉的唇堵上。 凌柒罂略略挣扎了几下。 天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三更半夜跑来找她,三更半夜说这种话…… 意志逐渐涣散,凌柒罂沉浸在黎维汀炽热的吻里,慢慢回应着他。 黎维汀扣住她后脑的手渐渐移开,在她身上不安分地四处游走。大概是因为刚刚从外面进来,黎维汀的手还有些冷,探到她的腰上的时候凌柒罂被冰得瑟缩了一下,回过点神来,呢喃出声:“黎维汀……” 黎维汀吻在她的锁骨上,脖子上,已经没有那么急切,但浑身透着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他稍稍从她身上抬起头来,声音有些不稳:“柒罂,我想要你,你给我好不好?” “黎维汀……” “我想要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是有病,只有你才是我的药……柒罂,我要你。” 说罢黎维汀已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覆上她的唇又开始一番激烈的纠缠。 两个人一路纠缠到客厅的沙发里,凌柒罂半推半就地被他压在身下。而黎维汀的手早已在她身上来回游移了个遍,凌柒罂在他这样的强势的攻击下无力招架,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他到底怎么了? 黎维汀不知什么时候脱了自己的外套,跨跪在凌柒罂身体两侧,直起身子将身上的衣服尽数褪下,凌柒罂刚得到一瞬的缓冲,下一瞬又有一个滚烫的身躯覆上来,双手将她缠得紧紧的。 凌柒罂在黎维汀的怀里如缺水的鱼一般大口地喘息,双手环住黎维汀的肩膀,十指插-进他的发间,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点火。 她爱他,也不排斥跟他做这种事,她只是奇怪,黎维汀在她面前一向表现得很克制,晚上在一起时虽然吻得热火朝天,也没有主动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只缓了一下就松开了她,这会儿怎么就…… 意乱情迷之中她还不忘问他:“维汀,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急切? 黎维汀缓缓将她的衣服剥去,一边吻她的前胸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想你,我想要你……” 又是这一句…… 凌柒罂闭上眼,不再问,双手缠紧了他。 过了不知多久,凌柒罂觉得自己已经神智涣散,身体在黎维汀的撩拨下产生一股难以言说的渴望,却听到黎维汀低低地问她:“柒罂,我跟何绍阳,你更爱谁?” 凌柒罂浑身的热度像是瞬间凉了下来,莫名地问道:“怎么会问这个?” 在这种时候问这个? 黎维汀不答,还是问:“告诉我,如果现在何绍阳回到你身边,我跟他之间,你会选哪个?你更爱哪个?” 凌柒罂皱眉,想推开他,而身上的人却纹丝不动,凌柒罂只能放弃,说道:“我爱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问,但你们之间是没有可比性的……啊——” 凌柒罂忽然一声低呼,狠狠咬着唇,一副竭力忍耐的样子。 身上的男人已经进入了她,力道有些猛,她毫无准备,剧烈的撕裂感疼得她一下子蜷缩起来。 而黎维汀却在那一瞬间僵在那里,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是第一次。 她跟何绍阳相爱三年,难分难舍,都没有把自己交给他,那是不是意味着,得到她的自己也得到她更多的爱呢? 是不是……凌柒罂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放弃他…… 第198章 加更加更 黎维汀微微抬起身子,看着自己身下的这个疼得双目紧闭眉心紧皱的女人。她是因为他而疼的,也因为他而满脸娇羞的红…… 见她急促地呼吸着,黎维汀心里泛疼,双手捧着她的脸细细看了一会儿,一遍一遍地吻她的脸颊。 “很疼吗?”他喑哑地问。 凌柒罂那一声惊呼之后黎维汀就没有再动,缓了一会儿之后已经好了许多,听到他问,她忍不住睁开眼睛,便见黎维汀满头隐忍的汗水,一张脸因为隐忍而憋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她微微摇头,说:“还好……” 黎维汀闻言,又向前推送了一点,凌柒罂立即又皱紧了眉,十指深深抠进他背上的皮肤里:“呃……” 黎维汀吻在她的眉心,一下一下的,直到她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 他在她耳边说:“柒罂,我很爱你。” 凌柒罂气息不稳:“我知道……” “我很爱你,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忍不住,我控制不了……”他不想欺瞒她,但是他控制不了……他怕她知道真相之后,她就不再属于他了,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她。 他承认这样的自己很卑鄙,但事实上从对何绍阳选择隐瞒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人格抛弃了。 而凌柒罂以为他是在说他们正在做的这件事情,心里有些暖。这个傻瓜,男欢-女爱的事情怎么能忍,怎么能控制得住? 她抱紧了他的肩膀,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轻声说:“我也爱你,所以这点程度,不算伤害。” 黎维汀闻言神情一滞,静静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种伤害你无法忍受呢?” 凌柒罂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什么叫这种伤害她无法忍受? 黎维汀抿唇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有些茫然。 他的鼻尖已经因为过烈的激情渗出汗来,凌柒罂见他停在这个节骨眼上,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脸,问:“黎维汀,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黎维汀抓住她柔弱无骨的手,让它贴在自己滚烫的脸上。他低声诱哄:“柒罂,你想要我吗?” 凌柒罂默了默,挣开他的手,在他鼻尖细细的汗珠上蹭了蹭。 “如果我说不要的话,你会停下来吗?” “不会。”黎维汀坚定地说。 凌柒罂缓缓笑了起来:“那你还问什么?这种时候跟我矫情吗?” 黎维汀一怔,凌柒罂又说道:“黎维汀,是你自己先来招惹我的,以后你要是对我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黎维汀闷闷笑出声来:“要怎么不放过我?” 凌柒罂说:“缠死你,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黎维汀说:“好,你要一辈子缠着我,变成鬼也不要放过我。” 凌柒罂充满爱意地看着他。 黎维汀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守护她的,那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还是要遵守自己的承诺的,一个自己内心发出来的承诺。 他抓住她的手,拉至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柒罂,不管你知不知道,反正,这辈子,我是要定你了……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开你…… 黎维汀低头在她耳边吻了一会儿,重新开始动作起来。 凌柒罂还是疼,指甲渐渐地抠进黎维汀的后背里。 黎维汀一下一下攻击的动作渐渐让她神智涣散,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剧烈喘息的声音,以及她喉间时不时漏出来的低吟。 伴随着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凌柒罂渐渐适应过来,黎维汀却忽然停住了动作,就着在她体内的姿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凌柒罂顾不上其他,只下意识地抱紧了他,随着一阵晃动,她被他压在柔软的床上,耳边响起他颤乱的声音:“还是在这里……” 凌柒罂微微睁开了眼,看着黎维汀渗着汗珠的脸以及沉迷的表情,刚想说话就被他衔住唇,紧随而来的又是一阵猛烈的攻击…… “啊……” 她不记得这个过程里黎维汀说了多少遍“我爱你”,凌柒罂能感觉得到他的急切,但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神智渐渐被他的动作攻击得散乱,起起伏伏间她已经快要分不清楚彼此,只有不停升高的温度和一波又一波渴望和快感涌上来。凌柒罂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他,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他。 在攀上欲望巅峰的那一刻,黎维汀低头吻住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声音吞进了肚子里。 而过后,是难得的平静和相濡以沫。 凌柒罂像头无尾熊一样挂在黎维汀身上,两个人都汗淋淋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满足。 黎维汀时不时在她的额头轻吻一下,在余韵里回味刚才极致的欢愉,右手抚着她的肩膀,大拇指在她光滑的肩头一点一点轻轻地摩擦。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凌柒罂是累得不行,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而黎维汀则是盯着她犹带着淡淡潮红的脸颊痴痴地看着,恨不得眼睛都不要眨。 “柒罂。”他轻轻唤了一声,凌柒罂无意识地回应着。 “嗯?” “我们结婚吧?”只有结婚了,他才会安心,才不会……患得患失。 凌柒罂迷迷糊糊又“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想睡,却被黎维汀揽回来。他无奈地看着她,问:“你知道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嗯……黎维汀你别吵我睡觉!” “……”黎维汀头疼地扶额,凌柒罂现在这种状态,就是把她抱出去卖了她都不知道。 转而他又想,她是对他全然地信任,才会安心地沉睡吧。 凌柒罂混混沌沌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碾压过一样,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她腰上一下一下地揉着,随后她感觉自己一阵悬空,立即惊慌地挥舞着四肢。 她听到一道温和的男声说:“柒罂,别动,我抱你去洗澡。” 然后她便感觉自己泡进了热水里,一双温暖的大手在她身上不时游移,凌柒罂微微睁开眼,见是黎维汀在细心地帮她擦洗,神情很是认真温柔。 第199章 你是我的 见她醒了,黎维汀微微笑了一下,对她说:“把你吵醒了?” 凌柒罂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浴缸里,黎维汀还在帮她擦着沐浴露,看着他健美的身材,凌柒罂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这也太刺激了! 她往后瑟缩了一下,想要避开黎维汀的手,有些难为情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下一秒却听到黎维汀闷闷的笑声:“柒罂,你在害羞吗?” 凌柒罂手指张开了一点,见他脸上带着笑,几分揶揄几分深情,忽然一想到他们更羞的事情都做过了,现在才害羞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于是她轻咳了声,将手从脸上放了下来,一派自在地对他说:“我羞个鬼啊!我只是一时间没有适应眼前有一团白花花的肉体在晃,怕长针眼而已。” 凌柒罂说着,大大方方看着这个男人,从英气得如同精心雕刻的五官到肌理分明的身躯,完美得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心里一边感慨这货怎么能这么帅一边庆幸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看着看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自己都未曾察觉。 黎维汀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眼神正赤-裸裸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揶揄道:“柒罂,不用这么觊觎我的身体,你想要的话都给你。” 凌柒罂脸一热,翻他一个白眼,霸道地说:“呸,就算你不给,现在你这身体也是我的!” “嗯,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黎维汀笑得很温和,沾了水的脸在灯光下更显白皙,濡-湿的睫毛让他看起来略带一丝风情,十分的养眼。 真是妖孽啊…… 凌柒罂看得心里一暖,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窝进他的怀里,肌肤相触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 “黎维汀……” 黎维汀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双手环住她,在她发心一下一下地吻着,低声说:”柒罂,我爱你。” 凌柒罂抿着嘴笑,也不说话,只眯着眼睛抱着他,感受着他的手在她的肩头一下一下轻轻地摩擦。 隔了一会儿,黎维汀忽然又低低地发出笑声,在她脸颊上吻了吻,说:“真好。” 凌柒罂睁开眼,见他正目光直白地欣赏着她的裸-体,脸上蓦地一红,撩起浴缸里的水就朝他的脸甩过去,嗔道:“臭流氓,看什么看!” 黎维汀还是笑,抱着她说:“更流氓的事都做过了,看看又怎么了?” 凌柒罂气笑了,双手用力地捧住他的脸,两边扯了扯,一边打量一边说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脸皮那么厚?我是不是进了狼窝了?嗯?” 黎维汀抓着她的手,也不拉开,任由她的双手在他脸上肆意妄为。“是,进了狼窝,不过我会好好宠你的,小母狼。” 凌柒罂嗤了一声,说道:“我才不是狼。” 黎维汀一挑眉,说道:“不是?我怎么记得有人曾经在酒吧里抓着我一通强吻来着?凌柒罂,说到狼,没人狼得过你。” 凌柒罂一听,想起了那时候在周小琪的订婚宴上自己使诈子想阴黎维汀,结果被识破了,还强吻了他那件事,不由得乐颠颠地笑了起来:“谁叫你那时候成天招惹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我厉害!” 黎维汀在她腰上捏了捏,说:“你当然厉害,你不知道你那一次把我折磨得多惨。”那一次之后他经常午夜梦回,喘息间满满都是这个妖精略带挑逗的话。 凌柒罂盯着他:“不至于吧?好歹你也二十多岁的人了,被女人亲一下算什么折磨?况且还是我这么一个大美女,你不知道当时场上孙文涛那几个人多羡慕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黎维汀闷闷笑出声,啃着她的脖子说:“那一次不算是折磨,那一次只能算是折磨的开始。” “什么意思?” 黎维汀脸上的笑意忽然减淡,双目变得炙热而性感。 他低哑地发声,说:“因为那一次之后,我经常会梦见你,梦见我们……” 凌柒罂陡然睁大了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他的身体某处的变化已经告诉她了。 “你……不是吧……” “怎么不是?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次的话,我就不会梦到你,也许也就不会……对你渴望了那么久……” 凌柒罂还想说什么,黎维汀已经压着她倒向浴缸的边缘,双手在她身上制造热度,一边将她的腿勾起一边伏在她耳边用一种诱惑的声音说道:“柒罂,再给我一次……” “不要,我很累!”凌柒罂赶紧伸手去推他,但显然一切已经来不及。 过后凌柒罂浑身酸软地被某人揽在怀里,郁闷地想,果然无论外表多斯文多正派的男人到了床上都是……禽兽啊…… *** 凌柒罂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身边黎维汀早已不在,她揉着酸软的腰肢从床上坐起来,四下了看了看,只见床头柜上她的手机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是黎维汀遒劲潇洒的字: 已经帮你请假了,好好休息,桌上我买了早餐。 凌柒罂看着那“好好休息”忍不住脸上又是一阵红,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她翻出手机给黎维汀打了个电话过去,那头很快就被接起。 “柒罂。”黎维汀的声音很温柔,听得出来他的心情还不错。 凌柒罂“哼”了一声,勾着嘴角对着手机说道:“你什么时候走的?” “八点多。” “怎么不叫醒我?我三天两头请假,宋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再这么下去他炒我鱿鱼怎么办?” 那头黎维汀愉悦地笑:“没关系,你要是不当副总监了,不妨来当当黎太太,没有人敢炒你。” 凌柒罂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黎太太”的意思,笑骂了他一句:“要不要脸啊?谁要嫁给你?” 黎维汀毫不客气地说:“你人都是我的了,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再说了,你这么刁钻古怪的,除了我这世上估计也没几个人敢娶你了吧?” 第200章 有钱任性 凌柒罂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找个人嫁给你看!” “你敢!” “这世上还有我凌柒罂不敢做的事情吗?” …… 抱着手机腻歪了一会儿,凌柒罂方才爬起来洗漱,一站在镜子面前就看到身上密布的吻痕,凌柒罂顿时黑了脸。 黎维汀这头野兽! 幸亏是冬天,穿衣服多,没人看得见,要是在夏天的话她非得揍他不可!亲就亲吧,给她吸个什么劲儿啊! 想到凌晨的抵死纠缠,凌柒罂又捂住了脸。哎,谁能理解一个二十五岁的老处女的悲哀啊…… 凌柒罂吃了黎维汀放在桌上的早餐之后一个人在沙发上闷了会儿,想到黎维汀在这里没有洗护用品,于是拿了钱包去了超市。 她站在生活用品区里看着玲琅满目的牙膏,发了短信问黎维汀喜欢什么味道的。黎维汀似乎不怎么喜欢发短信,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你在超市?” 凌柒罂说是啊。 黎维汀说:“在哪个超市?” 凌柒罂报了地址,跟公司并不远。黎维汀立即说:“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凌柒罂看着那已经挂掉的手机愣了一下,他要过来?不上班了? 凌柒罂百无聊赖地又逛了一会儿,腰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条件反射一般地直接将那双手拉至肩膀,一用力就想给对方一个过肩摔,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清香,凌柒罂木了。 黎维汀已经松开了她,闷声笑道:“我是不是还要去加强一下身手,免得哪天被你狠狠摔在地上?” 凌柒罂头上一股黑线划下来,无语地看着他:“谁叫你搞背后偷袭?” 黎维汀说:“我也不知道你的防备心那么重。” 凌柒罂耸耸肩说:“习惯了,在美国打工那会儿经常上晚班,有时候回去会被人骚扰,我不防着点不行。” 黎维汀一愣,定定看着她。凌柒罂也知道自己不经意间说了那些不太好的过往,闭了嘴,拉了黎维汀的手就往生活用品区走回去,说:“走走走,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牙膏,还有沐浴露洗发露什么的,既然你来了,就自己挑,省得你一个大男人那么憋屈地用一个女人的东西。” 他洗澡还用了她的沐浴露。 脚刚抬起来,腰再一次被黎维汀搂住,凌柒罂定在了原地。 黎维汀抱着她轻声说:“柒罂,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认识你?” 凌柒罂知道他是心疼她的过往,笑了笑,说:“你不是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命中注定你要在这个时候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要是你早认识我,没准我还不会喜欢上你呢。” 黎维汀没作声,被凌柒罂拉着走向生活用品区。 以前张天伶经常帮他买生活用品,黎维汀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如今看着凌柒罂给他认真挑选牙膏牙刷的样子,黎维汀竟然看得心里一阵温暖。 难怪以前跟张天伶说结婚的时候她会跟他说“你对我并不是爱情”。 那时候黎维汀不理解,他很喜欢张天伶,两个人在一起也让他觉得很舒服,见不到对方的时候他也会时常挂念他。 在他那时候看来,爱情无非就是这个样子了,可是凌柒罂出现以后他才发现,原来在爱情里面稍微一点小事都能让他觉得惊喜和幸福。 比如看着凌柒罂现在的样子,他会觉得人生以别无他求。 他拉着她的手,说:“柒罂,搬到我那里住吧?” 凌柒罂立即拒绝说:“不要,你那里太远了,上个班路上就得花一个小时,得不偿失啊!我还想早上多睡美容觉呢!” 黎维汀一想也是,他也想早上多抱一会儿女友,于是转口说:“那我搬到你那里住。” 凌柒罂还是拒绝:“我那里地方窄,我一个人住着是舒坦,要是再加上一个人就显得局促了。” 黎维汀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凌柒罂说:“原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啊,为什么非得要住在一起?”反正两个人一个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一直黏在一起。 那什么歌来着?不是还唱着“爱的秘诀就是保持刚刚好的距离嘛”! 黎维汀黑着脸,强势地说:“我不管,反正我要搬到你那里住,要是你嫌挤的话我就在公司附近挑个大点的房子,我们一起搬过去。” 凌柒罂沉默了,双目幽幽地看着他。 黎维汀看到她这反应,以为她不高兴了,有些心虚地说:“你不喜欢吗?” 凌柒罂咧了咧嘴,说:“倒不是,就是突然间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瞧你说话的底气多足啊!买套房说得跟买棵白菜一样,有钱,任性!” 黎维汀笑眯了眼,说:“那就这样决定了?” 凌柒罂无所谓地说:“都行吧。”起码两个人一起住的话她的三餐是有保证的。 想了想,她又说:“我可不会做饭啊!三餐你解决。” 黎维汀笑道:“没事,外面多的是餐厅和外卖。” 凌柒罂:“……” 两人走到收银区排队,黎维汀站在凌柒罂身后,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柒罂,我们是不是忘记买什么了?” 凌柒罂看了眼购物车,疑惑地说:“什么?” 黎维汀的眼神瞄向收银台旁立架上花花绿绿的小盒子,凌柒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红着脸在他脚上踩了一下,低声骂道:“流氓!” 但话虽这么说,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实质变化也是事实,她总不能一直靠吃药解决问题,于是对他说:“你自己去拿。” 黎维汀笑了笑,脸色自然坦荡地在那立架前逗留了一分多钟,才拿了几个盒子过来。凌柒罂默默地转过头,当自己是个死人。 死人是不会脸红的,死人是不会害羞的。 距离超市收银台不远处的一个货架上,一道粉色的身影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杨悠悠捏着手机,眼里闪着震惊,目不转睛地看着收银台旁抱在一起的两道高挑的身影,牙齿咬得发酸。 第201章 一代枭雄 看到那个男人挑了几盒安全套,杨悠悠看凌柒罂的眼神越发恶毒了,立即打了电话给蒋薇,急急问道:“小薇,你知不知道你表哥跟凌柒罂已经在一起了!” 那头蒋薇的声音很平静,说她知道,杨悠悠顿时睁大了眼睛。 “凌柒罂这个贱人勾搭何绍阳不成现在又来勾搭你表哥?她是打算一辈子跟你死耗到底吗?” 蒋薇在那头沉默了一下才有气无力地说:“悠悠,我不想跟凌柒罂争了,她所有的事情我都不想管了,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杨悠悠不赞同地说:“可她毕竟跟何绍阳有过那段过去,如果她真的成了你表嫂的话,你们两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知道她还会不会跟何绍阳搞出什么事情来?你就这样容忍她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那头蒋薇迟迟不说话,杨悠悠喊了两声,蒋薇才疲惫地说:“我不知道,悠悠,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你们不要逼我了……”说罢就挂了电话。 杨悠悠“喂”了两声,见电话已经挂断,有些不耐地看了眼手机,再看向收银台前正在结账的两人,眼里迸射出一抹恨意来。 ***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凌柒罂刚吃早餐不久,所以还不饿。但黎维汀是利用下班时间出来的,凌柒罂只好陪他去吃午饭。 在超市附近找了间装修很不错的餐厅,凌柒罂寥寥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对黎维汀说去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却碰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柒罂看着那略显苍老的背愣了愣,鬼神神差地跟了过去。只见那微微弯着背的老人走进了一个包厢里,凌柒罂始终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 凌柒罂靠着墙皱着眉想,凌卫东已经回了北京,柏叔怎么可能在这里? 摇了摇头,笑自己太风声鹤唳,凌柒罂转身往回走去,笑容却转身的那一瞬间土崩瓦解,整个人变得僵硬起来。 凌卫东…… 她睁大了眼睛立在那里,对面那个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尽显却依旧精神抖擞目光犀利的男人正款款朝她这边走过来,视线在她脸上随意一扫,凌柒罂只觉得自己从发丝到脚底板都僵硬了,也不敢看那个男人,只直直盯着前方,脚步却一下也动弹不得。 手心微微冒出汗来,凌柒罂抿着嘴唇,缓了缓,凌卫东已经擦着她走过去,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 那一瞬间凌柒罂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悲哀。 尽管她脱离凌家生活以后忤逆凌卫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但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没来由地从心底里产生一阵恐慌。 一个当女儿的对自己的父亲恐惧成这样,一个做父亲的竟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呵,这见鬼的血缘亲情。 凌柒罂等凌卫东彻底走过去,脚似乎才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抬脚刚想走,却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声音:“阿罂,就算你跟我不亲,总归我生你养你,叫一声父亲总不为过吧?” 凌柒罂目光在一瞬间又变得僵直。 他认出她来了。 “还是你觉得你翅膀已经硬了,可以飞得高飞得远了,就没有人管得了你了?” 凌卫东的声音很有辨别性,低沉而浑厚,不怒而自威,是那种在鼎沸人声中第一时间就能认得出来的。 凌柒罂目光闪烁着,身后的人没再说话,她也没听到有脚步声响起。 叫一声父亲?他又什么时候把她当过女儿? 一直以来,她不过是被他遗弃的一枚棋子罢了。 不,她很可悲的连棋子都算不上,她对他而言没有利用价值,她的存在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无用的垃圾。 她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说:“父亲?我可从来不记得,我还有一个父亲,我以为,我的父亲早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凌柒罂说罢,不再逗留,迈开脚步就往前走去,速度很快,像是逃亡。 凌卫东站在包厢门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 身后柏叔听到声音走出来,问他:“先生,您在跟谁说话。” 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正在快速往前走去。 “她是……” 凌卫东眯了眯眼,苍劲的声音说了一句:“是阿罂。” 柏叔顿时诧异地看向那个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身影。 过了几秒,柏叔忽然说了句:“算起来,大小姐也有七八年没有回去了。这年头的孩子恋家的没几个,放在外面放着放着就野了。”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凌卫东。 凌卫东尽管曾是一代枭雄,但毕竟是人到迟暮,多少还是希望身边有儿孙陪伴的吧?可是如今他跟凌非和凌柒罂闹成这样,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凌卫东沉沉笑了一声,听不出喜忧。他说:“雏鸟的翅膀再硬,飞久了也是要回巢的。” 柏叔看着凌卫东脸上的意味深长,默默叹了口气。 *** 黎维汀等了许久不见凌柒罂回来,正想出门找她,却人还没动就见她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苍白。 黎维汀眉头一拧,眼里染上一抹担忧。“柒罂,怎么了?” 凌柒罂关上门后没有立即走过来,而是像避开了什么东西一样,靠在门上缓着神,听到他发问,凌柒罂愣了一下才说:“没……没什么。” 她走过来,将桌子上的水杯端起,水杯晃得厉害,凌柒罂勉强用左手将右手稳住才不至于使那杯子里的水洒出来。 凌柒罂咬了咬牙,狠狠骂了声:“该死的!”抖什么抖! 一口将那大半杯的纯净水闷了下去,黎维汀沉默地看着她。 “在外面遇到谁了吗?”不然她不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慌张。 凌柒罂闻言顿了顿,将水杯放下,静默了几秒才沉声说:“我刚刚看到凌卫东了。” 黎维汀神情一滞,愕然道:“你父亲?他不是已经回北京了吗?” 凌柒罂摇摇头,说:“我不清楚,我不知道他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第202章 迷之交易 一个常年隐居避世的人短时间内三番几次千里迢迢跑来滨海,这让凌柒罂心头不可遏制地产生疑惑和不安。 他到底来干什么? 是不是凌氏出了什么事情?凌非和沈多涵忽然把她摒弃在外,又到底是在计划着什么? 凌柒罂觉得头疼,烦躁地以头磕在餐桌上,被黎维汀拦住。 “黎维汀,你说他到底来干什么?”凌柒罂抓住黎维汀的手。 黎维汀拖了椅子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想了想,还是说:“柒罂,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想,我知道你父亲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凌柒罂豁然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知道?” 黎维汀沉吟几声,才说:“之前你不是说你父亲是为了一家公司的股份才来的吗?我昨天才从叔叔那里知道,原来那家公司就是天正。” 凌柒罂错愕道:“怎么回事?” 黎维汀说:“据说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这么些年一直由叔叔代为管理,如今有把股份转给你父亲的打算。” 凌柒罂皱眉道:“那是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凭什么要转给凌卫东?再说了,那么多年这件事情都没有解决,怎么这个时候又跳出来一个股份转让?” 黎维汀摇摇头,说:“关于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问过叔叔,但他不说,只说是时候要把东西还回去了。” 凌柒罂拧着眉想了一下,说:“转让天正百分之五的股份可不是玩笑,如果没有什么交易或者好处的话,你叔叔怎么忽然会想到要把这么多的资产交给凌卫东?” 黎维汀还是摇头,关于当年公司以及几个长辈的事情,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他们有他们的计划,他们要是觉得没有多大必要跟我们这些小辈说的话,我们也无从得知。” 凌柒罂皱眉,商人最讲究利益,黎国勋要是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的话,会平白无故把百分之五的股份割让出去? 他蠢吗? 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跟凌卫东有什么交易,那么他们的交易内容会是什么呢? 凌柒罂越想心里越是觉得不安,当即给凌非打了电话过去,电话迟迟才被人接起。 “凌非,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老头子到底是拿了什么东西跟天正作交换?你跟多涵瞒着我的事情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凌柒罂开门见山地说。 那边凌非隔了几秒才说:“他就算拿什么东西跟天正交换,那也是他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果然—— 凌柒罂急急问道:“他到底跟黎国勋做了什么交易?” “柒罂,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又何必问?一整个凌氏都是他的,他就算拿整个凌氏作为交易的筹码,你又能怎么样?” “我……” “好了,我很忙,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我不想跟你这个局外人多作解释,你只要知道,凌卫东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能让他拿出去交换的……势必是他觉得无用的东西。”说到后面这句的时候,凌非的声音明显低沉下去,紧接着电话就被他挂断了。 凌柒罂面沉如水地将电话拿下来,默默看着。黎维汀抱着她,将凌非的话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有些担忧地看着凌柒罂,见她脸色实在不好看,便伸手在上面抚了抚。 他安慰道:“放心吧,你大哥说的对,你父亲不会拿他认为很重要的事情跟我叔叔作交换,毕竟那股份原本就是属于你母亲的,说到底天正只是将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去而已,只是还的话,就没有交易一说。” 凌柒罂闷闷不乐地看了他一眼,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她说:“我就是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可能是你太杞人忧天了吧,好了,别想太多了,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我找机会跟叔叔问清楚,嗯?” 凌柒罂只能点点头。 一顿饭在这意料之外的状况下吃得有些压抑,凌柒罂跟着黎维汀从餐厅里出来,想了想,觉得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干,索性随了黎维汀回公司上班。 办公室里方煜跟同事们正闹腾,忽见凌柒罂进来,都愣了一下。 方煜笑嘻嘻地说道:“柒罂姐,你不是请了一天假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舒服的话就好好休息,不用那么拼的。” 凌柒罂愣了愣,说:“不舒服?” “你不是请了一天病假吗?”方煜对她的反应有些疑惑,忽然又有些了悟地说,“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无事请病假是吧?” 凌柒罂:“……我就是早上起晚了觉得反正也迟到了索性就请个假睡个懒觉行不行啊?” 她怎么知道黎维汀给她请的是病假啊!她身体不适又不是因为生病!这个混蛋! 方煜呵呵笑着,说:“我明白的我明白的,睡懒觉嘛,人之常情啊!” 凌柒罂翻了他一个白眼,有些无语。 同事小张昨天去了凌氏,并且带回了凌非同意合作的消息。凌柒罂听到这消息时不自觉地又想起沈多涵甩给她的那一记耳光,顿时又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笃着眉坐在座位上愣了会儿神,接到周彤的电话,对方问她是不是打算去当周小琪的伴娘。 凌柒罂说是啊,然后周彤在那边不明原因地兴奋了,凌柒罂问原因她又不说,惹得凌柒罂恨恨地挂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周彤又打过来,说晚上一起吃饭,凌柒罂思忖几番,把这饭局应下来了。 果然又遭到黎维汀一通埋怨,凌柒罂由黎维汀送到了约会地点,被他拉着吻了又吻才得到放行,立即感恩戴德地抹了抹嘴唇下了车。 周彤彼时坐在餐厅里,见到她也不说话,只用一种亮晶晶又充满暧昧的眼神看着她的嘴唇,把她凌迟了一遍又一遍。 凌柒罂起先还故作镇定地回视过去,但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举手求饶道:“姐姐,有什么话您就说吧,能不能别用这种如狼似虎的眼神看着我?我又不能吃!” 第203章 不是男人 周彤在那边笑得十分淫-荡,歪起一边嘴角,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笑着说:“谁知道呢,没准你真的能吃,而且就在刚刚还被人吃了个够。” 凌柒罂:“……你看到了?” “嗯哼!刚刚在楼下不小心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还有两只熟悉的野鸳鸯在车里互相‘吃’得津津有味,所以我也就没有打扰。” 凌柒罂木着一张脸:“……” 野鸳鸯…… 她跟黎维汀是野鸳鸯? 周彤满脸八卦的光凑上来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不能爱的人渣就是黎维汀?发展到哪一步了?滚过床单了没有?” “噗——”正喝水的凌柒罂被呛了一喉咙,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姓周的,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浪-荡了?” 周彤不答,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语气惋惜地说道:“看你这反应,铁定是已经被黎维汀得手了,哎,好好一朵黄花啊,就这么被采了!” “……” 凌柒罂无力反驳。 “你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周彤一听,马上又自哀自怜地说道:“哎呀呀,这果然是有了男人的女人都是忙人啊,那么久没见了,约出来吃个饭还不耐烦了,唉,我真是好伤心啊——” 凌柒罂看着她装腔作势的,忍着上去揍她的冲动,冷冷笑了一声:“其实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你要是没什么正经事的话我可就回去会男人去了。” 周彤一听,怒了:“你还真有异性没人性了啊!” “不然呢?还是你觉得你比我男人有魅力?” “……算你狠!” 凌柒罂:“说吧,到底什么事?” 周彤这才扭扭捏捏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听周小琪说你丫真的跟黎维汀在一起了,我还不愿意相信,想当面问你一问的,结果都还不用问,就已经被我抓了奸了……” 凌柒罂皱眉:“怎么说话呢?” 周彤立即正色道:“不是,就被证实了。” 凌柒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撇了撇嘴,对那还露出一副被遗弃了的可怜兮兮的表情的周彤说道:“其实也不是不打算告诉你,只是我们也就刚开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周彤继续用那种可怜巴拉的眼神看着她,凌柒罂无力了,低吼道:“姓周的你是同性恋啊!我交个男朋友你给我露出这破表情干嘛?” 周彤看她炸毛了,才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会呢?我不就是觉得自己竟然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你谈恋爱的消息,觉得有些不太爽嘛!不过看到你这恼羞成怒的小模样,我这心里也就平衡了。” 凌柒罂面无表情:“……” 两人说到了下周二周小琪的婚礼,周彤兴致勃勃地说:“哎,我们这堆人里可终于要有人结婚了啊!” 凌柒罂也是无限感慨:“是啊,来来去去那么多年,周小琪跟唐钧总算是要修成正果了。” 凌柒罂说着,忽然注意到周彤眼里的那抹落寞,忽然想起来这家伙跟曾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想了想,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呢?当年你可是一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是我们当中最早嫁出去的一个,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爸没再逼你去相亲?” 周彤有气无力地瞥她一眼,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这女婿他都挑好了,对方也愿意娶,哪儿还有我什么事啊!” 凌柒罂说:“什么意思?你跟曾棋到底是什么状况?” “就是一个愿娶一个不得不嫁呗,还能有什么状况!” 凌柒罂看她吊儿郎当的表情,皱眉道:“我以为你对他是喜欢的。”不然上次也不会喝成那个鬼样子。 周彤“呵”地冷笑一声,说道:“喜欢啊,可是就是因为喜欢,才不能接受啊!人一开始就明确地跟我说了,结婚没有问题,但爱情他给不了。我艹,我周彤要是只想找个人结婚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哪里还轮得到他啊!凭什么他娶我又不给我爱情啊!给不了我他娶我干嘛啊!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凌柒罂对她这形容一阵无语,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茅坑…… “那你的意思是怎样?” “不知道,心烦着呢!我爸在那边不停地催结婚,曾棋那贱人也没什么异议,搞得现在压力全都堆我一个人身上,妈的太不是男人了!” “……”凌柒罂深深看着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彤本来就是在家里待得不痛快,一静下来就避无可避地想到那个臭男人,这才跑出来透透气,自然也不愿意就那个男人多说什么,随口抱怨了几句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凌柒罂闲扯。 忽然想到什么,周彤对凌柒罂说:“对了,最近我两次见到你大哥跟一个眼生的美女走得挺近的,长黑直发,尖尖的瓜子脸,跟你差不多高的样子,你认识吗?” 凌柒罂想了想,问:“黎维漪?” 周彤问:“什么一?” 凌柒罂说:“照你的形容,我只能想到黎维漪一人,她是黎维汀的堂姐,最近似乎经常跟凌非有往来。” 周彤皱眉:“最近凌非跟你家多涵的关系还好吧?” 凌柒罂莫名其妙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周彤不十分确定地说:“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总觉得那个黎维漪跟凌非的关系有点奇怪,你说他们会不会是那种关系啊?” 凌柒罂当然知道她指的是哪种关系,无非就是情人的关系罢了,她曾经也误以为凌非对沈多涵的感情生变了。 她一哂,说道:“没有的事,那个黎维漪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跟凌非能有什么关系?最近凌氏跟天正有……某些生意上的往来,可能跟这件事情有关吧。” 凌柒罂说着说着,自己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黎维漪虽然是黎国勋的女儿,但从来没有涉及过公司的事情,就算凌氏要拿走天正的股份,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第204章 到圣诞了 可是除此之外,凌柒罂也想不出来两人还能有什么原因走在一起了,毕竟凌非的圈子她只踏进去了半只脚,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 周彤虽然听凌柒罂这么说了,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算他们在公司的事情上有往来,也不至于两个人一起去逛珠宝店吧?难道凌氏要把业务拓展到珠宝界了? 周彤自己矛盾了一会儿,见凌柒罂一口一口喝着汤,也就不说什么了。 人家妹妹都说没事了,她一个外人瞎着什么急? *** 接下来几天凌柒罂变得有些忙碌,一方面公司圣诞节和年会的事情要准备,另一方面还要忙装修的事情。 黎维汀在超市里提出换房子的意见之后,非常迅速地在距离公司只有十五分钟车程的小区里买下了一栋独栋别墅,也是天正名下的项目,房型不算大。 凌柒罂知道的时候眉梢一直跳个不停,但那别墅面积不算大,风格也是她偏爱的欧式风,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索性花钱的也不是她,虽然后来她知道这房子是以她的名字购买的,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其实房子是带精装修出售的,他们完全可以拎包入住,但是黎维汀那个挑剔的家伙非要自己再装修一遍。 关于这件事凌柒罂是持无所谓态度的,对于她来说只要自己的房间布置好了就行,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但黎维汀一直坚持,她也就不说什么。 问题是黎维汀一下班就拖着她陪他去商场挑家具,凌柒罂对此觉得很无力,尤其是她内心一直觉得那些进口还是国产的在她看来完全没有任何区别,根本就不需要怎么挑,看中哪个直接下单不就结了? 可是黎维汀似乎很享受这种跟她一起挑东西的感觉,去了一次又一次,都快把凌柒罂整成狂躁症了。 晚上黎维汀又跑过来跟她挤在她那个一厅一室的小套间里,彼时凌柒罂正在忙公司年会的策划,坐在电脑前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 黎维汀洗了澡过来腻腻歪歪地抱着她,见她还在忙那件事情,不由得将她手上的笔一把拿下来,凌柒罂“哎哎”直叫。 “你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有的思路你别给我打乱了!”说着要抢回那支笔。 黎维汀躲过去,不甚满意地说:“不就一点小事,至于你这么废寝忘食的么?” 凌柒罂见抢不到笔,不甚在意地从笔筒里面拿了一支,对他说:“在我看来只要是工作的事都不是小事,再说了,我既然揽下了这个活儿,当然就要做到最好!” 黎维汀皱眉,他都忘了她是个工作狂了:“不就是一个年会么?反正每年的都差不多,直接照着去年的形式再来一次好了,有什么可想的?” 凌柒罂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就是因为都差不多我才想创新一下啊!员工们一年到头都在忙工作,年会当然要给他们一个放松愉快的体验!” 黎维汀嗤地笑了一声,对她说:“对员工来说最放松愉快的体验就是给他们每人发一个大红包!” 凌柒罂无语地看着他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说:“啧,跟你这种没情调的人说不通,你闪一边去,别妨碍我工作!” 黎维汀不爽了,臭着脸看着她说:“你说我没情调?凌柒罂,你敢再说一次?” 凌柒罂梗着脖子说:“难道你有?有你还会说出那种发个红包的话?” 黎维汀十分无耻地笑了一下,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惹得凌柒罂一个激灵。 这个混蛋!就知道朝她最敏感的地方招呼! 黎维汀露出得逞的笑,在她耳边十分暧昧地说:“凌柒罂,我当然有情调,不过我只对你有。” 凌柒罂:“……” 被黎维汀这么一打岔,凌柒罂的工作自然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只能丢下笔被他拉着去看电影,看着看着两人又滚到了床上,一阵翻云覆雨过后凌柒罂气喘吁吁地趴在黎维汀的胸膛上,听着黎维汀说:“你这地方太小了,束手束脚的。” 洗个澡都不方便。 凌柒罂在他身上打了一下,说道:“那你回你家去,你家大,我还嫌你在这里影响我工作呢!” 黎维汀一把抱紧她,说道:“你跟我回去我就回去!” “休想!” 黎维汀奇怪地说:“你这女人,在这里是同居在我那里也是同居,为什么就不愿意到我那里去?” 凌柒罂别扭地说:“我就不喜欢太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黎维汀默了默,不再说其他。她哪里是不喜欢房子大?她只是怕家里安静,一安静下来,世界好像就只剩了她一个人一样。 这种感觉他明白。 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凌柒罂爬起来洗澡,黎维汀听着浴室传来的声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翻身惯性地把手揽向身旁的位置,却捞了个空。 凌柒罂的位置冷冰冰的,黎维汀愣了愣,看向浴室,里面的灯已经暗了,并没有人在里面。 他转过头,见没关严的门缝里透着一丝灯光,他缓缓坐起来,心想这女人不会是三更半夜还爬起来工作吧? 待了一会儿,穿了鞋走出去,一拉开门就见不大的客厅里,凌柒罂正坐在那养着乌龟的玻璃缸旁,眼睛望着窗外,一眨不眨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徐徐走过去,凌柒罂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狭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声对他说:“怎么起来了?睡不着?” 黎维汀在她身边坐下来,将她拉到怀里,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在想什么呢?” 凌柒罂没有立即回答,窝在他怀里看向跟前的乌龟缸,加库玛静静待在那里,四肢缩进了壳里,看起来很安静。 她说:“马上就要到圣诞了。” 黎维汀不解地看着她,圣诞节有什么吗?不过是一个西方的节日。 第205章 Ryan的生日 凌柒罂又说:“在国外那几年,我最喜欢圣诞节,只有圣诞节这个世界最欢腾,就跟中国的春节一样。” 黎维汀说:“想那里的朋友了?” 凌柒罂在他怀里点点头,说:“是啊,我那些室友都是很不错的家伙。” “以后有机会可以去找她们一起玩。”黎维汀说道。 凌柒罂却说:“回不去了。” “什么?” “我说回不去了。”凌柒罂认真又惋惜地说道,“时间就跟纽带一样,时间过去了,纽带也就没了,那些人有的结婚生子,有的远走他方,有的……已经不在了。所以,那样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黎维汀默默地看着她。凌柒罂的眼神很空洞,带着哀伤,像是在回忆什么。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客厅里静谧极了,静得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凌柒罂又说:“圣诞节过后,就是Ryan的生日。” 黎维汀抱着她的手一僵。 凌柒罂继续回忆道:“在美国的那堆朋友里面,Ryan是管我管得最宽的一个,简直跟个管家婆一样,我吃饭喝水他都恨不得管一管,每天打电话说得最多的就是——” 凌柒罂换成字正腔圆的英文,模仿着Ryan的语气:“‘你吃饭了吗?不要以为你能够骗我,我知道你一定没有吃,快点去吃,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真是,他以为他是谁啊!”凌柒罂低低骂了一句。 黎维汀不作声,静静听着她说,她跟另一个男人的故事。他心里其实不舒服,不舒服自己的女人竟然躺在他的怀里追忆别的男人。 但是他知道,他没有权利去阻拦。他从凌非那里听到过,凌柒罂刚到美国那一年,过得很不好。Ryan是过去几年里给她光明最多的人,他很感谢Ryan曾经帮助凌柒罂那么多,让她安好地走到他的生命里。 “Ryan很看不惯那些大小姐脾气的人,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对人的态度也说不上好,那段时间最难熬。Ryan曾经无数次跟别人讽刺,说我根本就是被上帝抛弃的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知为什么Ryan对我的敌意就消失了,反而非常照顾我。” 凌柒罂抬起头对黎维汀笑了笑,说:“后来两年里,他至少跟我表白过一百次,可是我都没有回应他,直到最后一次……” 黎维汀听到那句“我都没有回应他”之后心里一松,然而听到下一句时心里又是一紧。 最后一次,怎么了? “那一天我下班回去,听到Amy说有一个自称是我父亲的人来过了,不知道跟Ryan说了什么,Ryan急急就跑出去了。” 黎维汀低声问:“你父亲跟他说了什么?” 凌柒罂这一回停了很久,才将那些事情缓缓地说出来,每一句,都像是尖锐的刀口扎在血管里,扎得她鲜血横流。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因为这是Ryan死后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跟别人说起那些事。 她的往事,总是鲜血淋漓。 从她研二开始凌卫东就联系上了她,说是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让她结束学业回到中国去。 凌柒罂虽然对自己的这个父亲很畏惧,但他明摆着要拿她当交易的筹码,她又怎么肯当那枚听话的棋子? 她不想回到国内面对她一直在逃避的那些事情,也不想听从凌卫东的安排,嫁给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所以她三番几次忤逆的凌卫东的意思,迟迟没有回国。 凌卫东自然是不允许自己的子女违背他的意愿的,于是对执拗的凌柒罂采取了最简单也是最能逼她妥协的方式——断了她的经济支持。 那时候她在纽约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凌卫东支持的,凌非和沈多涵从来不管这方面的事,凌柒罂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凌非和沈多涵当然也就不知道她在国外的情况。 强撑了一个多月之后,没有经济来源的凌柒罂无奈之下只能利用课余时间去兼职,超市,酒吧,哪里接收她,她就去哪里。 那段时间她经常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时刻防备着酒吧里那些外国人对她的骚扰。有一次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差点被两个黑人掳走,是及时出现的Ryan救了她。 之后Ryan对她的敌意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不在对她冷眼相待,反而十分照顾她,甚至跑到酒吧来接她下班。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她研究生快毕业,她在美国找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生活才轻松了些。 但由于工作压力大,那一段时间她瘦得厉害,Ryan为了让她吃胖一点,每天从他开的超市赶过来给她熬汤,她喝了一个多月,已经习惯成自然,习惯成依赖。 那天她从公里回到住处,本以为Ryan照旧在给她熬汤。然而那一天Ryan并不在,Amy说凌卫东来过,她的心一刹那凉了下来。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自己忘记带出门的手机上有无数通Ryan的电话,立即把电话拨了回去,那头Ryan很快将电话接起,问题劈头盖脸地问袭了过来。 “你来美国,是为了躲避一个人,对不对?你得抑郁症,你割腕自杀,也是因为那个人,对不对?” 凌柒罂哑口无言。 关于国内的事情,凌柒罂很少跟人提及,只是偶尔跟Amy会说漏嘴,但其实她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她讷讷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些事情,她已经差不多要放下了,为什么现在他还要提起呢?就算那些都是真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虽然他跟她表白过无数次,但是不管她有没有答应,他都没有权利去过问她以前的事情吧? 不知道怎么的,当时的凌柒罂情绪很是不好,直接冷冷地一句话回过去,说道:“是,但是那些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Ryan在那边沉默了许久,凌柒罂听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声音,有些着急地解释:“就算我是为了逃避那些我不想见的人才来纽约,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提起来还有什么意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第206章 Ryan的死亡 隔了几秒,Ryan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他说:“Seven,那你父亲说你早就跟别人有婚约,你一回国就会跟那个人结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凌柒罂一僵,冲着电话低吼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那都是没有的事!” 什么见鬼的婚约,那都是凌卫东一厢情愿! Ryan在那头静默了一下,对于她的否认似乎有些欣喜,问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随机那头又说:“可是,你父亲说你是凌家的大小姐,是企业的继承人,婚姻绝对不会像平常人家一样简单。Seven,如果你要继承你父亲的财产,是不是就一定要听你父亲的话,跟他选择的对象结婚?” 凌柒罂头大了,这什么跟什么?谁说她要继承家业了?凌氏所有的一切她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好吗?不然她为什么在这里坚持得那么辛苦,宁愿同时打几份工也不愿意向凌卫东妥协? “不会,Ryan,你先回来,我会跟你解释清楚,我不会跟别人结婚。” 凌柒罂挂了电话,一边将Ryan还没有熬好的汤继续熬。 Amy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打完电话,说:“你这是……打算接受Ryan了?” 凌柒罂一愣,诧异地看着她。 Amy又说:“如果不是的话,其实我并不认为你有必要跟Ryan解释这些,除非你答应做他女朋友。其实这几年他对你的心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想这世上很难找到比他还爱你的男人了,Seven,你不要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凌柒罂无声地看着她。 “你迟早是要结婚的,无论是跟你父亲口中的那个未婚夫还是跟谁,总有一天你会结婚。如果对象不可能是Ryan的话,那么今天你跟他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只会让他觉得,你对他是在乎的,你介意他的看法,你会让他越陷越深,而往后你结婚,还会再让他难受一次。所以,如果你不会接受他,那么你没有必要跟他解释这些,相反的,直接告诉他你们不可能才是伤害最少的。” 见凌柒罂在沉思,Amy最后说:“其实我真希望你能跟他在一起,你们两个都会幸福的。” 直到Amy出门,凌柒罂都没有说话。 Amy说,她很难找到比Ryan更爱她的人了。 Amy还说,如果你不打算接受他,就不要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她窝在沙发里,闻着屋里Ryan准备好的材料熬出来的浓汤四溢的浓香,第一次开始憧憬她跟Ryan可能会有的未来。 她也相信,这世上可能真的找不到比Ryan更爱她的男人了,而她,刚好需要一个可以给她稳定生活的男人。 一个可以每天关心她的三餐,关心她的肥瘦,关心她上下班是否安全的男人。 或许,Ryan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埋着头,看着窗外。 外面下起了雨。 手表的秒针走一步就响一声。 嗒——嗒——嗒—— 屋里怎么会那么安静?安静得像是没有人气。 直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那个可以给她稳定生活的男人,那个爱笑爱闹的男人,在这场倾盆大雨里,没有回来。 凌柒罂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黎维汀无声地抱紧她。 “Ryan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车祸,在医院里待了两天,醒过来两次,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凌柒罂怔怔看着那沉睡的加库玛,一双眼里没有任何光亮。 她说:“黎维汀,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灾星?怎么每一个对我好的人,都死了呢?” 黎维汀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情绪从她的那些故事里慢慢走出来。 他低声安慰:“柒罂,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 真是万能的解释…… 凌柒罂无声地转过脸,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双手环着他精瘦的腰。 黎维汀抚着她的长发,在她发心落下一吻,对她说:“柒罂,有机会,我陪你回去看他好不好?” 凌柒罂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阖眼沉默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嗯,去看他,至少让他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她应他的要求,很努力地在活着,并且过得很好。 *** 婚礼那天正是平安夜,而会场却一点圣诞的气息都没有,反而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四处可见,好不热闹。 凌柒罂穿着周小琪为她准备好的伴娘礼服十分感慨。她今年一连参加了两次婚礼就算了,但是这一次能不能正经一点啊?给她穿身唐朝襦裙服,胸前袒露出一大片春光,凌柒罂换上那繁复拖沓的服装后只想掐死那个新娘子! 凌柒罂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为何会想到黎维汀看到她这模样之后那咬牙切齿的神情。 嘴角抽了抽,鉴于这几天黎维汀缠人的功力直线上升,凌柒罂此时非常庆幸她一直阻止黎维汀再像第一次那样在她身上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不然今天可就出人命了。 说到这个,凌柒罂心底又是一声哀叹。 她是不是不应该跟那个男人同居? 那男人简直跟刚开荤的野兽一样,每晚都没完没了地缠她到很晚,害得她连觉都睡不好了。 而周小琪见到她之后眼睛一亮,兴奋地说:“我就知道这身适合你,太帅了!” 凌柒罂黑着脸,真诚地建议道:“你跟别人一样安安分分办个西式婚礼,好好穿套圣洁的婚纱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整那么多有的没的花样?这衣服是人穿的吗?” 周小琪大学时在学校成立了一个汉服社,一碰上与汉服有关的事情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老早就说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办一个中式婚礼。 凌柒罂当时笑道,那麻烦你到时候给我整套美炸天的伴娘服,周小琪答应得很爽快,但是今天这身…… 当初明明说好的是汉服,怎么就变成唐服了? 第207章 复古婚礼 凌柒罂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以掐死你吗?” “你想让唐钧在结婚当天就当鳏夫吗?” “这是我该管的吗?” 周小琪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杀人会犯法的,柒罂。” 凌柒罂深深地吸气。 她真的深刻地觉得自己是在cosplay…… 这辈子她做的无厘头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么另类的事情她还是头一次做。 揪着裙摆面目狰狞地纠结了半天,放眼望去,其他几个伴娘也都穿着一样“春意盎然”的唐服,凌柒罂看着看着竟然觉得自己习惯了!唉,习惯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婚礼主题很特别,婚庆公司也特别强大,不知道怎么布置出来一个这么复古的场地,置身其中,放眼望去都是身着古衣的人,凌柒罂在某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回去了。 她扶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周小琪,被周小琪臂上十多个金手镯亮得眼睛都快瞎了,一边默默想大俗就是大雅大雅就是大俗,一边扶着周小琪上轿子。 所有的一切都正常进行着,只有一个环节是本没有必要存在但硬生生被伴娘团要求加进去的,那就是拦新郎。凌柒罂和一竿子伴娘们守在花轿前,看着男方骑着高头大马迎过来,见到这边的情形,伴郎团顿时眼睛发出绿油油的亮光。 凌柒罂第一眼就看到戴了假发的黎维汀,平日里见到的他都是穿深色衣服,今天他一身白衫,看起来就是一个电视剧里儒雅书生,倒是有些令人惊艳。 凌柒罂想着,这婚庆公司真是绝了,能仿真到这种程度,连伴郎都给化了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戏呢。 不过惊艳归惊艳,黎维汀那臭得很明显的脸分分钟表达着他的不乐意,凌柒罂看着看着自己乐了。 如果他早知道当个伴郎会那么多花样的话,打死也不会来的吧? 这边伴郎团里面凌柒罂见过的孙文涛和老三也在,两人见了凌柒罂不由得一阵交头接耳,声音清楚地传进了黎维汀的耳里:“倒是没想到凌柒罂换上古装那么有味道。” 老三说:“哎,这人美那是穿什么都好看,没话说啊,不过,倒是不知道她身材这么有料!” 孙文涛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你眼睛往哪里瞄呢?” “你小心点,别把我假发打下来了!说什么呢,你敢说你没看?” “嘿嘿!” 黎维汀皱着眉,眼里的惊艳渐渐被恼怒掩去,他瞪着那边与两个脸生的女人正笑着说话的凌柒罂,暗自恼着怎么这么丑的衣服她也愿意穿。 孙文涛问他:“黎总,你觉得今天这伴娘团里哪个最好看?” 黎维汀瞥了凌柒罂一眼,不屑地说:“都差不多!” 孙文涛略鄙夷地“嗨”了一声,似乎在惋惜他没眼光。 以凌柒罂为首的伴娘团对新郎百般刁难,唐钧先是被迫穿着一身束手束脚的大红喜袍做了二十个蛙跳,在一群笑倒的伴娘里面有道尖细的女声说:“再来十个俯卧撑吧!” 老三笑道:“这个容易!” 唐钧却有些担忧地说:“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话刚说完那边粉红女郎就说:“背上坐个人,挑我们中间最重的一位。” 凌柒罂笑骂了一句:“你丫太损了吧?有谁会承认自己体重最重啊?” 粉红女郎今天也是照旧一身粉红,闻言说:“那没关系,咱们不挑最重的,就挑最高的吧。” 凌柒罂左右看了看,忽然觉得这些女人是不是太矮了些,她一米六九的身高在六个伴娘里面竟然显得鹤立鸡群…… 那边黎维汀被唐钧推了出去,说:“兄弟,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黎维汀面无表情地看着唐钧,再看着其他几个一脸艳羡如饥似渴的男人,最后看向脸上全是乐颠颠的笑意的凌柒罂:“……” 凌柒罂上前,不知怎么的面对着黎维汀如玉的面庞,竟然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对方眉心微蹙,凌柒罂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说:“你行吗?” 身后一堆男人喊道:“美女,别问一个男人这种问题,会出事的!” 凌柒罂面对他们反倒自在,她嘻嘻笑一声,说:“反正你们行不行我是不清楚,我只在意我自己会不会摔倒!” 黎维汀黑着脸盯着她,忽然趴下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对她说:“坐上来。” 凌柒罂还有些犹豫,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整人这种事情她干得多了,看到别人被整得面如土色抱头认输那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但是她今天不想看到黎维汀出糗的样子。 “要不还是换个人吧?”她提议道。 黎维汀却仰头瞪她一眼,恶声道:“别磨蹭,快点儿!” 换个人?让她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坐在别的男人的身上? 凌柒罂眨眨眼,这男人,跟吃了炸药一样,她为他好他还不领情了…… 行,不磨蹭就不磨蹭呗,反正撑不起来最后丢人的也不是她! 凌柒罂这么想着,很不磨蹭地坐在了他的背上。 察觉出黎维汀有点吃力,也深知自己的体重并不容小觑的凌柒罂顿了顿,还是不忍心,忽然站了起来对周围的人说道:“我记得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有一次看到朋友跟人打赌,让人在他背上坐着,做十个俯卧撑,最后那个朋友住院了。” 凌柒罂视线转了一圈才继续说道:“因为腰伤。” 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粉红女郎迟疑了一下,犹豫道:“要不还是换一个节目吧,这有点太危险了……” 几个人商量着,趴在地上的黎维汀这时来了句:“凌柒罂,上来。” 凌柒罂瞪他一眼,她好心为他解围他怎么就那么木鱼脑袋呢?真以为这很容易办到么? 见他坚持,趴在地上的样子实在也不算好看,凌柒罂心一横,说:“这样吧,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做五个吧,你要是能做五个,这一关新郎就算过了。” 说着她再次坐在他的背上,闭着眼睛。 第208章 比他幸运 黎维汀缓了缓,慢慢往下压。 一个,两个,三个。 几个女伴尖叫出声,粉红女郎惊叹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我之前看一个国外的节目,就没一个挑战成功的,我还以为真的没有人可以做呢!” 凌柒罂睁开眼睛,盯着黎维汀青筋暴起的手,第一次懊恼自己为什么吃那么多…… 到了第四个黎维汀的速度很明显慢了许多,但是依旧坚持着做完了,第五个结束他撑起来的时候凌柒罂只觉得大大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笑着对伴娘们说:“行了,收红包然后准备下一关吧!” 黎维汀站起来拍拍手,被几个伴郎簇拥着拉回去,唐钧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以示感激。他面无表情,转过头看了凌柒罂一眼,对方正跟人讨论着下一关。 这女人刚刚是担心他做不到吗?做了第一个俯卧撑之后她全程用脚踮着地面,要不是那裙子长得可以盖住脚的话,她早就被发现了。 待一对新人终于拜了堂,几个伴郎都已经被整得脱了力,老三无奈地朝粉红女郎举起酒杯,说:“我觉得经历了今天之后真心是不想结婚了这辈子。” 粉红女郎笑得十分甜美:“是吗,我在此为大千女性同胞感到深深地欣慰。” 老三捂胸吐血。 虽是中式婚礼,但是敬酒是不可少的,周小琪换了一身襦裙出来,凌柒罂被拉过去挡酒,一轮下来凌柒罂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俨然已经成了酒缸,脚步不稳了。 何绍阳夫妇也到场了,凌柒罂过去的时候何绍阳正低声跟蒋薇说着什么。 周小琪看到何绍阳的时候脸上一直保持的微笑产生一丝僵硬,斜着眼睛看了看凌柒罂,发现对方比她自在多了。 何绍阳与蒋薇一同站起,何绍阳朝周小琪举起酒杯,而蒋薇目不斜视地盯着一身绛色襦裙的凌柒罂,目光十分复杂。 何绍阳温声对周小琪说:“恭喜你,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周小琪致谢,眼见着凌柒罂将酒杯伸过去与何绍阳碰杯,立即拦住她,小声对她说道:“这杯我来喝吧?” 凌柒罂睨她一眼,说:“后面还有很多轮,你确定你行?行了行了,让我早点歇菜,完了我可以早点休息。”说罢与何绍阳酒杯一碰,洒脱地将杯中度数并不高的酒一口闷了下去,拉着周小琪走向下一桌。 流程将近走到尾声,周小琪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地把她扶到休息间休息,凌柒罂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喘着气对她摆手:“小琪,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啊!” 周小琪哭笑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静悄悄的休息室又有脚步声响起,凌柒罂想睁开眼睛,但是有心无力,眼皮好像被缝合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脚步声时有时无,凌柒罂渐渐睡过去,只觉得自己好像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胸口有点闷,要透不过起来。 “好难受……”她忍不住喃了一声,前方忽然走出一个人来,黑色的身影修长,步伐沉稳。 那人逆着光,凌柒罂看不清楚他的脸,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但是光线太刺眼,她睁不开。 是谁? 胸口又是一阵憋闷,窒息的感觉传来,她大口喘着气,说:“好难受……” 对方沉沉开口:“难受还喝那么多?” 凌柒罂半睁着眼睛,呢喃道:“是你啊,何绍阳。” 何绍阳蹲在那里,有些失神地看着她。她醉成这个样子,还能认得出他来,可真是难得。 凌柒罂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满脑子都是他在医院一脸隐忍地听着蒋薇发疯的样子。 婚姻本该是让一个人得到归宿,得到温暖的存在,可是他跟蒋薇结了婚之后,却越来越没有自我,凌柒罂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知道她该怎么说。 何绍阳对她的好,她都记得,她虽然已经把他放下了,可到底,她还是希望看到他能够得到幸福。 毕竟他的不幸,有一部分是她造成的。 她皱起眉来,含糊不清地对他说:“何绍阳,你一定要过得幸福。” 何绍阳无神的眼睛蓦地变得湿润,他痴痴盯着凌柒罂带着坨红的脸,哑声说道:“柒罂,没有你,我早就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了。” 凌柒罂又说:“你要是不幸福的话,我会内疚一辈子……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应该要幸福的。” 何绍阳说:“柒罂,如果……如果我跟蒋薇离婚,如果当年我母亲并不是真的反对我们,你会不会回到我……” “黎维汀,我难受……我想洗澡……” 凌柒罂呢喃出声,何绍阳却僵在那里,怔怔看着她,随后又自嘲地笑了一声,低声说道:“我忘了,你已经不需要我了,那个人比我有能力,比我更坚持,比我……幸运,你又怎么还会回到我身边?” 何绍阳自嘲一番,带着苦涩,蓦地眼神变得坚定:“柒罂,我会听你的,我会过得幸福,只是,有些东西,我得先讨回来!”那些欺骗他的,那些别人从他手中夺走的一切,他都要夺回来。 *** 蒋薇守在一个角落里,漂亮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只茫然地睁着,一眨不眨地盯着某个休息室掩上的门。 何绍阳进去多久,她的心就揪紧多久,直到看到他从里面出来,她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疲惫不堪,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子上,垂眼看着地面。 黎维汀这边事情办完之后满场找了一圈,都没见到凌柒罂的身影,正想去问周小琪,忽见自己的表妹待在一个角落里,神情很是失魂落魄,不由得走了过去。 “小薇。” 蒋薇猛地抬起脸,黎维汀看到她煞白的脸色时愣了一下,担心地问道:“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蒋薇眼睛闪了闪,讷讷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就对她言听计从的表哥,不知怎么的忽然鼻子一酸,身体微微前倾,抓住他的衣襟:“表哥……” 第209章 我好难受 黎维汀见她这副模样更加担心了,拉起她的手臂,低下头仔细地打量她,急切地问道:“小薇,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嗯?” 蒋薇摇了摇头,黎维汀得不到回应,一咬牙,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说:“走,我送你上医院。” “表哥,我没事……”蒋薇将黎维汀的脚步拖住,忽然听到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何绍阳往两人走过来,见蒋薇脸色不太对劲,愣了一愣,上来摸她的额头,显得有些紧张:“小薇,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蒋薇当即挣脱了黎维汀的手,往何绍阳的怀里扑过去,声音里还有些颤抖。 “绍阳,我累了,我想回家。我们回去好不好?”很急切的样子。 何绍阳伸手环住她,听到她这么一说,立即回答道:“好,我们回去。” 说罢抬起头看向定定站在那里的黎维汀,两个男人的视线里隐隐含着一些什么,他们彼此都看不懂。 兴许是何绍阳眼里暗含的东西太多,黎维汀不知怎么的,觉得何绍阳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那种探究和指控的眼神让黎维汀有种遁无可遁的无措感,与他对视几秒,终是移开视线。 不管何绍阳知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背着一颗愧疚的心去面对何绍阳。 何绍阳一手揽着蒋薇,盯着黎维汀的侧脸看了许久,眼神从冷漠到自嘲,再到淡然,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他淡淡地说:“那我们先走了。” 黎维汀这才看向他,何绍阳已经揽着蒋薇朝外走去。 正在招待宾客的唐钧得了空过来,见他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碰了碰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黎维汀顿了顿,看向他,说:“没什么。” 唐钧揶揄:“没什么你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黎维汀难得地露出疲惫的神色,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真没事,对了,你老婆把凌柒罂弄到哪里去了?” 唐钧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休息室的方向,说:“喝多了,在里面休息呢。” 黎维汀咬了咬牙,有些不满地说:“你们还真把她当挡箭牌用了?” 唐钧耸耸肩:“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凌柒罂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她是什么性格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黎维汀无言以对,扫了他一眼,抬脚往那休息室走过去。 *** 凌柒罂睡得昏昏沉沉,何绍阳好像来过,又好像她只是做了一个与何绍阳有关的梦。 脸颊被人拍了拍,凌柒罂十分不爽地张开眼睛,见是黎维汀,她轻轻地笑:“是你啊,黎维汀……” “嗯,要回去了吗?”换了衣服的黎维汀蹲在她跟前,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头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我好难受啊……”凌柒罂皱起秀气的眉。 黎维汀听着她的浅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女人刚才帮忙挡酒的时候把酒当开水一样喝,现在终于知道难受了? 他俯身将她抱起来,往外走去。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场上宾客散尽,他四处找了凌柒罂许久,周小琪告诉他凌柒罂在休息室里,他赶过来,看到这女人正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 凌柒罂身上还穿着唐装,歪歪斜斜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黎维汀叹了口气把座位调低,又给她系上安全带,脖子忽然被凌柒罂抱住,他一僵。 对方很显然只是把他当成玩具抱在怀里,黎维汀闻着她那掺杂着酒味和香水味的气息,顿了顿,将她的手拉开,凌柒罂又不管不顾地缠上来。 脸碰上凌柒罂裸露的前胸,黎维汀呼吸滞了滞,喉咙有些发干,猛地挣开她的束缚,他低喘着直起身子,凌柒罂不满地微微噘着嘴,大约是难受,嘤咛了一声。 “唐朝人到底是什么审美,会弄出这样的衣服……”黎维汀嘟囔着,但是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往凌柒罂胸口瞟过去。 这女人…… 感觉自己差点要被蛊惑住,黎维汀赶紧刹住车,视线移了回来,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凌柒罂身上盖上去,却见凌柒罂已经睁开了眼,无声看着他。 他吐了口气,说:“醒了?” 凌柒罂皱着眉说:“想吐。” 黎维汀:“……” 婚礼现场在郊区,跟黎维汀家很近,于是黎维汀就近把车开回了自己家。 吐过之后的凌柒罂似乎睡安稳了,黎维汀把她抱下车也没能弄醒她。将她放到床上,见她身上还穿着那累赘的衣服,黎维汀犹豫了良久,想着要不要帮她换下来,凌柒罂忽然动手扯着自己的衣襟,嘴里喃喃说着什么,黎维汀听不清楚。 靠上去,听到凌柒罂说:“难受,我要洗澡……” 都醉成这副德行了还知道要洗澡? 黎维汀盯着她鼓着嘴的样子觉得好笑,打算去给她弄点醒酒茶,谁知一转身就见凌柒罂踉踉跄跄地往浴室进去了。摸摸索索半天似乎发现有些不对劲,凌柒罂坐在马桶盖上,盯着门口发呆,嘴里喃喃着:“怎么不是我家?” 黎维汀差点要笑出声来,走进去半蹲下来与她平视,凌柒罂睁着一双十分无辜的眼睛看看他,问:“你是谁啊?” 黎维汀起了逗她的心思,说:“你猜?” 凌柒罂当真十分认真的细细看了他的脸,摇摇头,说:“猜不出来。” 随后又忽然伸出手指着他的脸,凌柒罂脸上露出兴奋的笑意,像个终于讨到糖果的小孩:“你是黎维汀,死瞎子!” 黎维汀脸一黑。 凌柒罂笑笑:“是黎维汀啊……” 黎维汀以为她差不多清醒了,便说:“想洗澡的话就洗吧,我去给你拿衣服。” 一转身大腿忽然被抱住,黎维汀下意识停住,扭头看去,凌柒罂已经抱着他的腿睡了过去。 “……” 黎维汀蹲下来,双手撑着凌柒罂的肩膀,轻轻摇她:“凌柒罂,柒罂,到床上去睡。” 对方不耐烦地哼了哼:“不要吵!” 黎维汀望向天花板,这女人一喝醉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算是新发现吗? 第210章 古典美女 想起来,上次在酒吧把她接出来送去酒店的路上这个女人也是这样,一路上骂骂咧咧的,不过那时候她嘴里出现得最多的词汇是——何绍阳。 黎维汀的眼眸黯了黯,忍不住轻轻抚上凌柒罂的脸颊,她今天化了淡妆,长及腰际的头发做了一个古典的发型,此时已经有些凌乱,但是在柔和的灯光下却美得异常。 她大概不会知道,今天她耍着小聪明为他解围的时候,趴在那里的他心跳得有多快。 凌柒罂大约是觉得不舒服,两次想挥开黎维汀徘徊在她脸上的手均未果,慢慢地睁开眼来,眼神是迷蒙的,带着醉意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黎维汀,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黎维汀也柔柔地笑着,这个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竟然能够牵动他的喜怒哀乐,看着她笑,他便也想笑,见她皱眉,他也跟着皱眉。 跟一味毒药一样,让他上了瘾。 他低低叫了她一声:“柒罂……” 对方嘴角含着笑意,学他一样抚摸他的脸,红唇慢慢送上。 他低笑。 惊觉相思不露,原已情深入骨。 黎维汀忘情地与凌柒罂拥吻,手不知不觉地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在她腰上一下一下揉捏着,忽然听到凌柒罂一声呼痛,黎维汀赶紧把她松了开来。 凌柒罂皱着眉,又说了一句:“痛。” 黎维汀问:“哪里痛?” 凌柒罂指指自己的腰,黎维汀将她的裙子掀开,果然见上面一大片淤青,顿时皱起眉说:“怎么弄伤的?” 凌柒罂已经闭上了眼,黎维汀无奈叹气皱着眉盯着那片淤青看了许久。这女人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一直忍着。 在屋里翻找了一通,凌柒罂的房子很小,三两下就翻遍了,黎维汀还是没有找到可以治疗她淤青的药,反倒是在她的抽屉看了两个眼熟的药罐子。 抗抑郁药物。 黎维汀盯着那两个药瓶子失神了一会儿,发现那药瓶子一瓶是满的,另一瓶只吃掉了小部分,微微松了口气,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女人,有些无奈。 这个家伙,过去那些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把那两个药瓶子拿走,黎维汀在小区里跑了一圈,发现仅有的一间小药店因为节日的原因已经早早关了门之后不得不跑了更远的路,买到药回到凌柒罂的公寓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房间里充斥着更浓的酒味,黎维汀直觉地皱了皱眉,开了窗子通风,再折回去坐在床边,推了推那个双眼紧闭的女人。 “柒罂,起来擦点药,柒罂?” 推了几下,凌柒罂在睡梦中一挥手:“别吵!” 黎维汀笑出声来,也不打算吵她了,这人喝了那么多酒,这时候酒劲应该正足。喝醉后的凌柒罂那股子无赖劲儿他可是已经领教过两回了,吵到她可能是要吃拳头的。 私自掀开她的裙子下摆,凌柒罂侧腰上一块巴掌大的淤青看起来相当刺目,黎维汀的心狠狠疼了一下,看凌柒罂的眼神越发地疼惜了。 取来热水给她敷了一会儿,丝丝冒着热气的毛巾在她如凝脂一般的皮肤上划过,黎维汀不由得想起在医院里给她敷脸的那次。 算起来他跟凌柒罂认识也就短短三个月多,对她的心却已发生巨变。她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让他像染了毒瘾一样迷恋上她。 低叹了一声,有些认命地低语:“凌柒罂,人如其名。” 给凌柒罂上了药换了衣服之后他将装热水的盆子端进卫生间里,再出来时才猛然发现屋子里冷了许多,凌柒罂只穿着睡衣,被子又只是薄薄的一床蚕丝被,此时她已经翻过身来缩进了被窝深处。 黎维汀连忙将窗子关上,发出的轻微响声吵得凌柒罂眉头一皱,发出不满的嘤咛声。 回头看着她,凌柒罂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转到黎维汀身上,顿了顿,忽然朝他伸出双臂。 黎维汀眉一挑,走过去,却听凌柒罂不满地说:“冷。” “嗯,我把窗子关了,要不要加床被子?” 凌柒罂没声音了,迷茫的眼神盯住他看了几秒,嘴微微撅着表示不满,身子又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像极了一个天真懵懂的幼孩。 黎维汀笑了笑,起身打算去她柜子里找找还有没有被子,再不济拿件大衣也行,可风衣下摆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住,往后一看,凌柒罂抓住他的衣角,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黎维汀眉一挑,笑道:“难道又犯色了?” 而事实证明凌柒罂确实是犯色了,虽然这色犯得她本人毫无意识,但是黎维汀十分乐意地靠上前,凌柒罂当然就顺势将他拉进被子里,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抱着睡暖和!” 黎维汀哭笑不得。他自然是十分乐意给她暖床的,只是担心她清醒之后会不会崩溃?她可是早上才说过要跟他分床睡的。 不管了,反正主动的人是她。 欲坐起来将外套脱去,凌柒罂蛮横霸道地揪着他,拧着眉,一副抗议的样子。黎维汀只能无奈安慰道:“乖,我脱衣服。” 凌柒罂眼睛睁圆了些,问道:“脱衣服干什么?” “……脱衣服睡觉。” “哦,脱了睡舒服,我也要脱。”说罢伸手就要掀自己的睡衣。黎维汀看得眼角一跳。 本来上来跟她睡一起就已经足够挑战他的自制力了,她再做这么撩人的举动,他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忍到什么程度。伸手拦住她,说:“不用脱了,你这样睡也可以。” 凌柒罂乖巧点头,像个小孩儿一样应道:“哦。” “……”黎维汀闭目,为什么应对这样子的凌柒罂总会让他有种克制不住地要逗她一下的念头?一个平时精明强悍得令人发指的女人为什么喝醉之后会是这个样子的? 很容易诱人犯罪的啊…… 浑身火烧火燎地躺了一会儿,凌柒罂一靠近热源就不依不饶缠上来,鼻息呼在黎维汀的耳侧,带着一股子酒意,黎维汀整个人僵成一条,搂着她的纤腰却像搂着一根火棒。 第211章 你主动的 可凌柒罂哪里能听到?一边哼哼两声一边在他怀里拱了拱,黎维汀紧绷着身子深吸了口气,把自己当成一根木头,而凌柒罂的嘴唇却已经贴着他的脖子熨帖上来,一边吻手上还不闲着,伸手去扯他的衣襟。 黎维汀起先还抗拒一下,看到她眼神迷蒙动作却强势,渐渐也松开了手,继而转守为攻,一步一步引诱她在他身上摸索,任由凌柒罂把他的毛衣和衬衫剥掉,露出他健朗的身体。 此时他不愿想其他事情,只想遵循自己的意愿,或许也是凌柒罂的意愿。他想要她,这种被深深隐藏在骨髓里的欲望,一碰上她就变得汹涌而澎湃。 他干咽了下,盯着凌柒罂的目光越发炙热,自己岿然不动,等着凌柒罂把他像猎物一样一口一口吞食。 凌柒罂先是吻上他的脖子,随后是锁骨,待她还要往下的时候黎维汀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微喘着,脸上布满因为隐忍而显现的潮红。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黎维汀表示很受用。 凌柒罂动作受限,皱着眉在他光滑的后背用力挠了一下,也不说话,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黎维汀舔了舔唇,嘴唇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盈盈水光,看起来分外诱惑。 “凌柒罂,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凌柒罂盯着他一张一合微微动着的嘴唇,呢喃了句“黎维汀你好烦”,随后一口往他的嘴唇咬上去。黎维汀在她的攻击下闷声笑着,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凌柒罂,是你主动的,你可不要后悔。” 他细细吻在她的脸上,眼睛,鼻子,嘴唇……一点一点往下,不想停,也停不了。他想把这个女人拆卸入腹,吃得渣都不剩。 潜藏在深处的欲望由身体某处喷薄而出,越发强烈,他明白,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渴望已经把他身体里一直潜伏沉睡的凶兽唤醒。 手掌在她嫩滑的皮肤上游走,周围温度越来越高,黎维汀仅剩的理智逐渐被蒸发,只完全沉浸在他的感官之中,慢慢沦陷。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已经浑身汗淋淋缠成一团,凌柒罂微睁着一双迷离的杏眼,喘息声把黎维汀的****因子进一步激发到爆发的边缘上。 他俯身轻吻她的嘴唇,眉眼,凌柒罂也十分配合地环上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黎维汀眉头一跳,一边吻她的脖子一边扶住欲望,深吸了口气,缓缓进入她的身体。 凌柒罂骤然搂紧他的脖子,喘息剧烈,气息微抖,低低喊了一声:“疼……”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因为准备不够充分,黎维汀进入的时候凌柒罂还是觉得有些疼。 黎维汀只能停下来。他也疼,自己的身体疼,看到她眼角挤出来的泪光,也心疼。他一遍一遍安抚她,低声在她耳边软语:“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凌柒罂闭着眼睛摇头:“我不要……疼……” 黎维汀浑身冒汗,下身胀得发疼,但是身下的女人一声一声喊疼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安抚她,让她适应。吻了许久,见凌柒罂已经没那么抵触了,他才吸了口气,轻声说:“柒罂,我慢慢动,好不好?” 凌柒罂没有声音,黎维汀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尝试着动了一下。凌柒罂虽然在那一瞬间还是皱起了眉,但好在已经不会推他了。 于是他又进行了新一轮的尝试…… 心慢慢化成一滩水,黎维汀心情激越,满足地看着凌柒罂泛着潮红的脸,一边缓慢动作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一声一声地说:“柒罂,我爱你……我爱你……” 夜还长,猎人有的是时间将猎物一口一口慢慢咀嚼。灯光下,两具如斯契合的身体紧紧缠在一起,空气也被这暧昧的气氛同化了。 到底谁才是猎人呢?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大概早就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在追逐与反追逐的游戏之间创造出了一种不同的角色。 *** 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里,杨悠悠满脸不悦地坐在椅子上,对面她的堂姐杨凡凡仔细观察了她一会儿,笑道:“到底是谁惹我们家的大小姐生气了?怎么一整天都板着一张脸,看着怪别扭的。” 杨悠悠看她一眼,端起跟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说道:“今天是周小琪跟唐钧的婚礼。” 杨凡凡一挑眉,说:“然后呢?” “然后我懒得过去,去的话肯定得看到凌柒罂那张晦气的脸!” 杨凡凡见她一提起凌柒罂就满脸杀气,忍不住问道:“那凌柒罂到底是怎么你了,你至于那么恨她?” “我就看不惯她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凭什么她作恶多端还那么多人宠她纵容她?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吗?比她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好的东西全都是她的?” 上大学时老师宠着她,什么好事都优先想到她也就算了,何绍阳那么好的男人是她的,现在连黎维汀也是她的! 原来凌柒罂就瞧不起她,如今底气足了,那就更看她不上眼了!她还没来得及忘记大三那会儿她们抢一个主持人的位子,凌柒罂满脸趾高气扬地对她说:“杨悠悠,论才华论美貌论身高你没有一样比得过我,你凭什么跟我争?就凭你这矮到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的小个子?” 就因为这件事,她被系里的同学笑了很久,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凌柒罂的手下败将,这阴影一直到毕业以后还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杨凡凡坐在对面也是很无语,凌柒罂的大名早在杨悠悠上大学的时候她就听得耳朵快起茧了。 她这堂妹从小嫉妒心就强,什么事情都要争个第一,也好在她天生脑子机灵,从小到大成绩都很优秀,但是上大学之后半路杀出来一个样样都比她优秀的凌柒罂,这仇恨想不结下来都难。 她安慰杨悠悠道:“好了,她人在也那里了,平时你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何必为她跟自己过不去呢?你看这牛排都冷掉了,快点吃吧。” 第212章 好戏开场 杨悠悠还是冷着一张脸,也不动,堂姐又说道:“好了好了,别气了,大不了以后见到她……咦?维漪?” 杨凡凡正跟杨悠悠说着话,忽见杨悠悠身后黎维漪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走过来,不由得欣喜地叫出声来。 杨悠悠闻言往后看去,堂姐口中的名字她不熟悉,但是见到那个男人后她脸色一变,死死瞪着他。 凌非! 何绍阳的婚礼上他刁难过她的!跟他那妹妹一个臭德行,都是笑里藏刀的类型! 黎维漪本是跟凌非过来赴约,听到有人叫她,有些诧异,见是曾经的同窗杨凡凡,黎维漪笑了笑,对身边的凌非不知道说了什么,往她们这边走过来。 那边凌非略略看了她们一眼,很快便往落地窗旁的座位上走过去,那边还有一个看着年过半百的男人坐在那里。 杨悠悠面色晦暗不明地看着他走过去,身边黎维漪已经站在那里,杨凡凡也站了起来。 “真巧,在这里遇到你。”黎维漪的声音偏低沉,独有一种风情。 杨凡凡笑道:“是啊,真巧,我都有很多年没见过你了。刚刚那位是你的……丈夫?or男朋友?” 黎维漪面色有些尴尬,朝凌非的方向看过去一眼,说道:“是我未婚夫。” 杨悠悠浑身一震,错愕地看向这个面生的女人。 这个人竟然是凌非的未婚妻,凌柒罂的大嫂? 杨凡凡说道:“原来你订婚了啊!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以前。” “那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到时候可一定要记得给我送一份请柬啊!” “那是自然,下个月七号,欢迎你来喝杯喜酒。” …… 黎维漪有人在等,杨凡凡也不好拉着她聊太久,两人随意说了几句黎维漪就往凌非那边过去了。 杨悠悠待黎维漪一走远,立即抓着自己的堂姐问道:“姐,你跟她很熟吗?” 杨凡凡的朋友杨悠悠大多认识,这一个她倒是从来没有见过。 杨凡凡说道:“高中曾经是室友,当时关系挺好的。” 杨悠悠忍不住又向那边看了一眼,有些小不爽地说:“没想到你的朋友竟然会是凌柒罂的嫂子!这圈子也太小了!” 杨凡凡看着自己这满脸不爽的堂妹,忍不住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其实维漪还是蒋薇的表姐来着。” 杨悠悠错愕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维漪其实是你那个闺蜜的表姐,也就是天正那个总经理黎维汀的亲亲堂姐。” 杨悠悠还是怔愣,蓦地勾起一个阴冷的笑容。 是吗,黎维漪竟然是凌非的未婚妻?那她就有好戏看了! 她拿出手机,十指翻飞地快速写了一条信息,找到某个号码发了过去,嘴角露得逞的笑容。 杨凡凡被她这笑容弄得背脊发凉,问道:“你在干什么?” 杨悠悠将手机收好,笑看了自己的堂姐一眼,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杨凡凡一脸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跟什么?刚刚不还是乌云密布,怎么这会儿就艳阳高照了? *** 平安夜,十点过后天上下起了雪,诊所外面一片平静,而不远处热闹的街道传来喧嚣的声音。 张天伶喝了一口开水,右手随意地将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打开,各色祝福信息映入眼帘。张天伶笑着将手机屏幕滑下来,看到一条来自署名为“雷蒙达”的祝福短信,上面写了一句简单的话:MerryChristmas,mylove。 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给他回过去一条相同的信息,收好手机,准备下班。 加班到这么晚出乎她的意料,本来下午六点她就准备走了,忽然接到一个患者的电话,不得已又留了下来,一耽误就是好几个小时。 关好门走向停在几百米以外的车子,手已经伸向包里拿钥匙,身后忽然窜出两道身影,张天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被捂住了嘴巴,两个男人一边和她缠斗一边把她拖向一辆停靠在旁边的车子上。 张天伶惊恐地在两人身上乱抓乱挠,不知道碰到他们什么地方,一个男人吃痛“嘶”了一声,甩手就给了她狠狠的一记耳光,打得她的脸偏过去,脸上疼痛不说,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臭婊-子给我安分点!敢出声的话我一刀捅死你!” 张天伶闷呜两声,忽然一道寒光一闪,她顿时睁大了双眼,盯着那人拿着的刀子,浑身都软了。 被强行塞到了车里,一人控制住她,反绑住她的双手,嘴上被贴了胶布。一人开着车不知往哪个方向驶去。 没过一会儿车子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张天伶浑浑噩噩又惊恐万分地睁着眼,死命蜷在车里不肯下来。两个男人一人拖着她的一只脚,形势根本无法逆转,挣扎之下她嘴上的胶布松了些,她张嘴就高呼求救,两个男人却邪笑着,并不阻拦。 被扛至室内,滚在地板上,一人点燃一支手电放在一旁,另外的男人淫笑着说:“美女,在这里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到的,还是省省力气吧。老实点的话哥儿两个会让你爽快些,要是再像刚才那样不安分的话少不了你苦头吃!” 张天伶痛哭出声,声音嘶哑道:“你们要是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们钱,无论多少我都会给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 声音稍显粗狂的男人呵呵笑了两声,附身轻拍她的脸颊,张天伶缩着头不停地往后退,忽被那男人抓住了脚踝往前一拖,她“啊”地惊叫一声,颤抖地说:“你们放过我吧,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呵呵,钱,我们要,你,我们也不能浪费。”说罢丢掉手上的烟蒂,冲他身后站着的男人说,“别愣着了,时间不等人。”伸手就来扯张天伶的衣服。 “啊——你们放开我!不要过来!”张天伶歇斯底里地看着,闭上眼睛不停地伸出退乱踢乱打,多年前那些可怕的回忆一幕幕在眼前放映,恐慌和绝望已经把她逼得几近癫狂,“你们走开——别碰我——救命啊——救命啊!” 第213章 噩梦黑洞 被踢到腿部的男人忽而咒骂一声,站起来就往她身上踹了两脚,再俯下身拎着她的衣领左右开弓轮着扇了几个耳光,张天伶尖锐的喊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截住了,嘶嘶哑哑只发出一点闷哼声。嘴唇抖动不停,双眼涣散。 九年前在洛杉矶某个酒吧外围发生的事情加上现今缠成一个黑洞一般的恶梦,把她所有的理智都瓦解掉。多年潜心学习的心理知识面对这样的恶梦开始土崩瓦解。 “不……不要……” ”救我……维渊……” *** 凌柒罂在黎维汀的怀里醒过来,愣了一会儿神,才敢抬头去看黎维汀已经熟睡的脸。 浑身被什么碾压过一样,整个人快要散架,全身上下哪里都疼。她咬着牙动了动酸软的双腿,身旁的男人此时睡得正香,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想到之前跟他的抵死缠绵,顿时有些懊恼。 前天晚上黎维汀折腾到很晚才放过她,导致她昨天早上爬起来的时候浑身无力。她咬牙切齿地掐住他的脖子说,最近一周都不许爬上她的床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 还是她主动的…… 一想到昨晚自己那饿狼一样主动投怀送抱的样子,凌柒罂就止不住地滕升起一股把黎维汀敲失忆的冲动…… 或者她把自己敲失忆也行…… 欲哭无泪的凌柒罂揉了揉腰肢,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床上的黎维汀感觉怀里一空,幽幽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浴室门上那朦朦胧胧的影子,笑了笑。 她醒得那么快,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等了一会儿凌柒罂还没有出来,黎维汀也没什么睡意,拿了床头的手机本想看看新闻,却见上面有一条陌生号码的短息。 他随手点了进去,看到那信息的时候却是浑身一震,眼里充满惊诧和难以相信。 急急拨了那个号码过去,他倒是要看看谁那么无聊竟然跟他开这种玩笑! 维漪要和凌非结婚?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人怎么可能会结婚?开玩笑也不想个靠谱一点的! 电话那头提示已经关机,黎维汀瞪着那手机屏幕,低低骂了一声,忽然有电话进来,他下意识以为是那个陌生号码,谁知却是许久未曾见面的大哥黎维渊。 凌柒罂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冷不丁看到那个本该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男人此时已经穿戴完毕拿着手机正准备拉门出去,凌柒罂一时情急,问道:“你去哪里?” 黎维汀面有急色,闻言只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天伶出事了!” “她在哪里?” “第一医院。”说完一把拉开门,出去了。 凌柒罂那句“我也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就被大力带上,“砰”的一声,凌柒罂顿了顿,手上的浴巾掉落在地上。 愣了几分钟之后凌柒罂也火急火燎地穿上衣服出了门。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凌柒罂赶到医院时鼻子嘴唇已经红成一片,眼珠泛着血丝,因为宿醉,脑袋也一阵一阵疼得厉害。 凌晨两点多的医院冷清异常,空荡荡的门诊大厅歪歪斜斜坐了几个人,凌柒罂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回声。她真的是,非常非常讨厌医院,可是她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匆匆向前台询问了张天伶的病房赶过去,病房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头垂着,背靠在墙上。 凌柒罂没注意看,只匆匆走过去,刚站在门边就听到黎维汀在里面大声对张天伶说:“天伶,我们结婚,我们结婚好不好?” 凌柒罂与站在门边的男人皆是一震,嚯地瞪向里面的人。 凌柒罂呼吸滞了一下,看着里面黎维汀摇着张天伶的肩膀,连着说了几遍“天伶我们结婚,没事的,我们结婚吧”,张天伶本来无神空洞的双眼渐渐染上一丝神智,怔怔看着黎维汀说道:“你说什么?” 黎维汀连忙说:“你没听错,我们结婚,忘掉今天发生的事,我们结婚好不好?” 张天伶忽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紧紧抱住黎维汀,像是抱住救命稻草一样。“维汀,维汀,我好怕……”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人再敢欺负你,我会保护你,不要怕……”黎维汀温声安慰,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张天伶的背。张天伶伏在他身上痛苦,场面看得人心揪成一团。 凌柒罂仿如遭了晴天霹雳,懵懵地不知该不该进去。眼睛瞪着,嘴唇咬着,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来来回回只闪过两个字:结婚。 结……结婚…… 黎维汀和张天伶结婚,嗯,天作之合,完美至极。 听着那低低的哭泣声,心内翻江倒海乱成一团的凌柒罂麻木地站在那里,手还保持着要推门的姿势,不知疲惫,不肯放下。 恍有一股强大的冷空气袭来,凌柒罂剧烈地抖了抖,双眼热热的胀得难受,视线也被某种液体隔离开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她是不是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里有黎维汀,有张天伶,有****的疼痛和欢愉,也有冰天雪地里彻骨的寒冷和绝望,还有喁喁的安慰和哭泣? 看着里面哭成泪人的张天伶,凌柒罂一点一点地移开视线,落在黎维汀那紧拧着的眉眼上。 黎维汀要和张天伶结婚?那她怎么办? 她和黎维汀,怎么办? 黎维汀不是说过,他跟张天伶不是那种关系吗? 凌柒罂脑袋一阵剧烈的疼。 她身形晃了一下,忽然想到,不对,有什么事情不对。 黎维汀曾经是想跟张天伶结婚的,他好像说过,三年之内会跟张天伶结婚,只是……只是中间出了点意外,一个叫凌柒罂的第三者出现了而已…… —— “我跟维汀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算是相依为命,所以在外人看来,我们既像亲人又像恋人。不可否认,今年十月份以前我们都是介于家人跟恋人之间的关系,维汀也几次动过结婚的念头,因为那时候在他看来,结婚就可以给我更直接的保护。但是你出现以后,一切就改变了。” 第214章 与君陌路 “维汀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以前为了我,拒绝过很多女孩子的示好,包括他心仪的对象。你是第一个能让他放下对我的那些承诺的人,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想要增加你的负担,只是想让你知道,维汀对你,是很认真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对他有所误会,维汀之于我,一直是弟弟一样的存在。” “他这个人向来说得少做得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我想,这些话他一定还没有对你说过,因为他并不觉得我跟他的关系是你们之间的障碍。我想,他比我更了解你。” —— 张天伶的话犹在耳边,凌柒罂忽然之间脱了力。一颗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呵呵,她是喜欢黎维汀喜欢得疯魔了才会认为黎维汀口中的与张天伶不是那种关系,这两个人就一定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流水兴许无情,但落花终究有意。 凌柒罂咬着上嘴唇,眼睛望向天花板,她差一点又让历史重演,再演一回与人抢男人的戏码……幸好,幸好这次她已经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了,幸好张天伶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还能让她产生“愧疚”这种珍贵的情绪。 幸好她现在知道了张天伶的隐忍,幸好她现在,还来得及回头…… 凌柒罂脸色惨白地站了许久,听着里面张天伶在黎维汀的温声软语中渐渐平静下来,浑身竟寒冷得她不住颤抖。 最后看一眼里面的两人,凌柒罂抬步走开,黎维汀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猛地朝外看去,却只见黎维渊一半身影。心头略过疑惑,为什么他似乎闻到了凌柒罂的气息?是他的错觉吗? 从医院出来,凌柒罂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只茫然望着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浑浑噩噩在心底祭奠着她那被自己亲手掐死的爱情。心脏与脑袋以一种相近的频率一阵一阵抽痛着,冰雪冷藏了她眼角的泪,她吸吸鼻子,牵起僵硬的嘴角笑了一下。 昨天的梦真美好,可惜终究要醒来的。 昨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与君陌路。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乱她所有的思绪。 会是谁呢?在这种时候…… 凌柒罂戚戚然笑了一下,反正是谁,也不可能是黎维汀就对了…… 垂眸往手机屏幕看去,只见“凌非”二字随着铃声一直浮动着。 *** 医院里,黎维渊一直守在门外,里面张天伶哭了一场之后神智终于恢复清明,只是依旧神情怔忡,没有完全从差点被强暴的恐惧中走出来。 曾巩过来的时候见黎维渊还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对黎维渊说:“天伶的精神状况好些了么?” 黎维渊抹了抹脸,眼睛快要睁不开来。他已经一整晚没有阖眼了。 望了眼里面已经被黎维汀哄睡了的张天伶拿微蹙着的眉心,心里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他赶到得及时,天伶应该怎么办? 她在洛杉矶有过那样子的遭遇,这么多年来表面看着没什么事,但是经常会梦中惊醒,这点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他对曾巩说:“还是维汀有办法,我用了很多办法都叫不醒她。” 在黎维汀来之前,黎维渊尝试过很多种方法,但一靠近,张天伶就会歇斯底里地叫喊,手指四下胡乱挥舞,根本不容讯任何人近她的身。 曾巩沉吟几声,说:“她这是反应性木僵症,受到极大的刺激时有可能会有这样的症状。” 见黎维渊还是一脸阴暗的模样,曾巩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下以示安慰,说:“既然她已经清醒了,很快就会没事了,后期只要让她心情放松点,不要受到什么大的刺激就没事了。” 正说着,黎维汀走出来,轻轻把门带上,曾巩问:“你是用什么方法把她叫醒的?” 明明此前张天伶一直处于一种痴呆状态,谁叫她都没有反应。黎维渊把她送到医院时她的样子有些凄惨,衣衫略微凌乱,脸上伤痕纵横,掺杂着泪痕,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绝望的易碎的玻璃娃娃。 黎维汀说:“我也只是试试,天伶一直最介意的就是我提结婚,没想到真的管用。” 曾巩一愣,虽然知道黎维汀跟凌柒罂的关系,但还是好奇张天伶对这个话题敏感的原因:“她怎么会对这个话题反应这么激烈?” 黎维渊闻言一眼瞪过去,曾巩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有说错,实在不知道黎维渊的反应算是什么意思。 黎维汀也看到了黎维渊的反应,暗自思忖几秒,解释道:“天伶一直把我当亲弟弟,弟弟说要跟姐姐结婚她当然介意。” 曾巩恍然,关心了几句便去旁的病房巡视了,留下黎家兄弟两个站在那里,黎维渊盯着那扇门看着,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彼此都不说话。 过了许久,黎维汀忽然对黎维渊说:“大哥,天伶出事的时候,你怎么会那么及时地赶到?” 黎维渊紧了紧拳头。 哪里会那么巧,她出事他刚好碰上?不过是他每天习惯性地在下班时间到咨询室找人,今天遇到了一次意外罢了。 他亲眼看见张天伶被两个男人掳上车,尽管已经尽最大努力赶到,却还是让她受到了那么多伤害和惊吓。如果他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张天伶身边,那两个男人就不会有得逞的机会。 两个人相爱七八年,却一直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么在地底下相爱的日子,他不想再继续了。 黎维渊隐忍了许久,对黎维汀说:“你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黎维汀沉默,良久说:“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从没开始过。”每次他靠近一尺,张天伶就能远离一丈。 他只能在她的世界边缘徘徊,却永远走不进去。 黎维渊转过头来,兄弟两个身量相差无几,侧脸也有几分相似。他盯着自己的这个弟弟,眼眸里不知是埋怨还是内疚,眼神复杂得黎维汀根本读不懂。 第215章 荒诞约定 “天伶她以前一直以为你对她的感情是……后来她觉得你父母是因为她才去世的,当年要不是因为去韩国料理她姥姥的后事,你父母也不会遇上车祸。这些年来她一直背着这种负罪感守着你,在你成家立业以前她是得不到解脱的。再加上那件事,天伶一直不肯答应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只能这么守着她,直到她愿意放下一切为止。” “那件事是指……洛杉矶那件?” “嗯。” 黎维汀垂下眼睛。 黎维渊口中的那件事对他和张天伶来说都是一场一辈子摆脱不了的恶梦。 那时黎维汀才上大一,周末与朋友在酒吧喝酒,因为一个座位的问题与两个黑人争执了起来。 那时候的黎维汀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被那两个黑人一挑衅,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绕不过去就与人当场打起来。之后被酒吧管事的上来拦住,那天这件事算是不了了之,只是没想到恶梦还在后头。 那之后的第三天,他与张天伶在超市买了很多食品回公寓的时候遇上四五个黑人,一伙人把他和张天伶拦在街角,刚买来的食物散落一地。 五个黑人里面有两个就是那天在酒吧与他发生矛盾的那两个,黎维汀一看到他们两人就暗叫不好,护着张天伶往后退,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那几个人是铁了心要来报复的,黎维汀很快便被打趴在地,而张天伶却被…… 黎维汀闭了闭眼,他此生最对不起张天伶的就是这件事。那件事让张天伶的精神接近崩溃,可随之而来的是怀孕,做人流…… 这让张天伶本来就脆弱的精神状态更是雪上加霜。 黎维汀歇了学业带着她看心理医生,这一看就是一年多。那一段日子是兵荒马乱的,是令人绝望的。 他陪着她满世界地跑,找尽了各种方法让她散心,直到她精神稳定下来,黎维汀才回到学校继续完成学业。 那之后的几年,张天伶断断续续接触了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东西,渐渐着了迷,研究生考了心理学专业,这便成了她后来成为心理医生的直接原因。 这么多年过去张天伶表面看着很平静,但是那件事对她造成的影响,是不可能抹得去的。 这也是他一直想要跟她结婚,照顾她一辈子的主要原因。他欠她的,他用一辈子还,可是他忽略掉了张天伶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他这样的报还。 不但不需要,他的执着反而还成了她的束缚…… 黎维渊又说:“维汀,如果可能的话,我会照顾她一生一世,你……” 黎维汀顿了顿,说:“叔叔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但是我打算跟他说明白了。等维漪的婚礼一结束,我就跟父亲坦白。父亲以前跟我说过我的婚事不由我自己做主,想必是因为与凌家那个联姻的承诺,现在凌非和维漪已经把那个承诺实现了,我跟天伶的事父亲应该不会过多干涉。” 黎维汀心一跳,倏忽睁大了眼,震惊道:“你说什么?凌非和维漪真的要结婚?” 那条短信上说的竟然是真的? 下一秒又反应过来,黎维汀着急地问:“结婚是因为承诺,是什么意思?” 黎维渊奇怪地看着他,说:“你不知道吗?” 想到什么,忽然转口:“也难怪,这本来就跟你没有什么关系。这是父亲年轻时与凌卫东的约定,好像是与凌卫东的第一任妻子有关,反正凌黎两家结姻的源头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前几年我跟维漪就是因为父亲曾经跟我们说过,我们都不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才跑出去的。只是没想到维漪最终还是栽倒在这里……” “什么约定?” “不清楚。” 黎维汀不敢置信地往后靠在了墙壁上:“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黎维渊说:“我以为你知道。维漪不跟你说,兴许是有她的顾忌吧……” 这边黎维汀根本就没注意听自己的大哥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只是脑海里一直翻来覆去都是一个念头,凌非要和他的姐姐结婚,那么凌柒罂和他又会变成什么关系? 猛然一惊,他倏忽朝黎维渊说道:“不行,他们不能结婚!” 黎维渊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纳闷地问:“为什么不行?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的,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是既然两个人都接受了这种安排,那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黎维汀沉着脸:“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荒唐,黎维漪怎么能跟凌非结婚?他们要是结了婚,那他和凌柒罂会变成什么样的处境? 黎维渊对于黎维汀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看着他阴沉得可怕的脸色,黎维渊皱了皱眉,说:“我知道你觉得难以接受,毕竟你跟凌非是多年的朋友,但他们的日程都安排好了,请柬也马上就要发出去,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没有改变的可能了。” 黎维汀一顿,连请柬都准备发出去了?所以他们是准备到什么时候才告诉他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今天收到那条匿名短信,又碰上张天伶出事,这件事情他们打算什么才让他知道?婚礼举行那天吗? 黎维汀咬着牙,语气冷然:“大哥,为什么大姐结婚这么重要的事,到现在才让我知道?是她的意思,还是叔叔的意思?” “是维漪的意思。”黎维渊一皱眉,其实说到这个他也不太能理解,黎维漪跟凌非决定结婚这件事来得十分突然,他知道的时候也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虽然早就知道凌黎两家有一个荒唐的约定,但他们兄妹两个从得知这个约定的时候就一直觉得无法接受,所以都跑出国去了,气得他们的父亲好几年没有理他们。 两个月前黎维漪不知为何忽然回到了国内,跟他说她决定跟凌非结婚了,黎维渊当时不赞同,但他的妹妹告诉他如果再这么跟他们的父亲闹下去,他们的那个老顽童父亲就一直不愿意接受手术。 第216章 多涵出走 黎维渊当下便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对黎维漪说:“你要想清楚。” 黎维漪说:“放心吧,我有自己的考量。还有,这件事情,暂时还是别让维汀知道吧。” “为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觉得凌非是他多年的好友,我跟凌非又一直没有什么往来,突然间要结婚,维汀一定会觉得奇怪。维汀的性子我们都清楚,如果让他知道爸拿身体作为筹码让我跟凌非结婚,而且这次联姻还涉及到天正的股份割让问题,他一定会找爸理论的,我不想多生事端。” 黎维渊没有否认,这些年因为黎维汀担下了黎家的担子,他们兄妹两个才能在外面逍遥自在。他们两个对公司不管不顾,黎维汀年纪虽然比他们小,但肩上所承担的黎家的担子比他们重,涉及到公司的事情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揭过去。 黎维渊想了一下,说:“可他总是要知道的。” “到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黎维渊寥寥几句跟黎维汀解释了原因,黎维汀又惊又怒,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荒唐!”说罢转身离去。 *** 那边凌柒罂刚从医院里出来,正为自己刚刚才逝去的那份爱恋祭奠,忽然接到凌非的电话,凌非的声音嘶哑得恐怖。 他说,柒罂,多涵走了。 凌柒罂连夜赶回了凌宅,一进去就见凌非形容憔悴地瘫坐在沙发里,凌柒罂赶紧上前问:“多涵怎么了?” 凌非将手里攥得皱巴巴的一张纸条给她,凌柒罂心陡然凉了一下,接过来一看,是沈多涵的笔记。 “我走了,不要找我。” 凌柒罂焦虑:“怎么回事?多涵怎么突然走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非看着她不说话,凌柒罂恼怒道:“他妈-的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前段时间我就发现你们俩之间有问题,你们不说我不强求,但是现在多涵就留下那么几个字走了,这大冷天儿的她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你还死撑什么啊?” 凌非没有回答,而是垂着头一身颓然地坐在那里,低低地说:“我早就知道,她会走……” “你说什么?”凌柒罂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什么叫他早就知道她会走? 见凌非不语,凌柒罂一阵血气涌上来,揪住他的衣领就大声吼道:“你他妈今天给我说清楚!你们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多涵会走?” 凌非还是垂头不语,凌柒罂看得简直要动手打人,就在她即将暴走的时候凌非终于自嘲地说了一句:“为什么要走?谁晓得呢?我跟她说过,给我时间,我会给她一个交代,可是,她还是走了……” 凌柒罂咬着牙瞪着他,听他缓缓开口说:“她不能接受我跟维漪结婚,也不能接受我的这个赌注,所以才走了吧……傻女人……” 凌柒罂浑身一震,惊愕地看着他:“结婚,跟黎维漪?” 凌非无力:“是。” 凌柒罂只觉得脑海里一阵白光炸了开来。 怎么可能? 黎维漪怎么会跟凌非结婚?她不止一次见到黎维漪跟凌非走在一起,不止一次听到黎维漪要结婚的消息,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结婚的对象竟然会是凌非! “你他妈有毛病啊?多涵等了你那么多年你现在要跟别的女人结婚?”说罢凌柒罂的神情一凛,瞪着自己的大哥问道,“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凌非双目沉沉地看着她,凌柒罂自小被放在外面养大,对他们的这个父亲的手段从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旁人喜欢拿他们作比较,认为在凌卫东庇护下的孩子会过得更幸福自在,而事实上在凌卫东那凌厉的手段之下,几个孩子里面没有一个觉得轻松的。 凌柒罂的遭遇固然值得人同情,可是他和沈多涵也不见得就有多值得羡慕。 在凌卫东日复一日的严苛教育下,他和沈多涵从来只知道用尽一切力气去取得凌卫东想要的东西,达到凌卫东的要求。凌非一贯觉得子承父意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六年前的一件事,让在凌卫东底下低头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两人终于发现他们这么一味地顺从父亲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那时候凌非和沈多涵刚大学毕业,两人从高二开始互诉衷肠,度过了几年美好的恋爱光景。 大学毕业吃完散伙饭凌非回到凌宅,沈多涵一脸沉重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凌非喜忧参半,喜的是两人有了爱情结晶,忧的是父亲还不知道他们两个走在了一起的事情,还不知道他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做了几天思想准备,凌非与凌卫东摊牌,希望他能够解除对沈多涵的领养关系,本以为凌卫东对这件事会震惊,却没料到凌卫东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老谋深算地笑道:“阿非,你是我儿子,你有什么想法我这个当父亲的会看不出来?我只当你们年纪小任由你们去了,呵呵,瞒了几年,怎么,现在想结婚了?” 二十一岁的凌非头一垂,恭敬地说:“是的,爸,再过几个月我就满二十二岁了,我想一到时候就和多涵去把证领了,所以希望爸爸您能解除对多涵的领养关系。” 凌卫东动作熟练地坐在那里沏茶,给凌非递了一杯过来,凌非接过,看着那小巧精致的陶瓷杯里袅袅升起热气的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茶,听到凌卫东问他“尝一下,告诉我是什么味道”,有些不解。 “爸——” “怎么,当老子的让儿子品一下茶有什么问题吗?” 凌非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按着他的意思小抿了一口,茶水入口顿时苦得他整张脸皱起来。艰难地咽了下去,对凌卫东说:“很苦。” 凌卫东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倒了一杯给自己,小小抿下去一口,脸上不但没有难色,反而十分满足的样子。 第217章 玩假婚姻 凌非疑惑地看着他,看到他放下了杯子,语重心长地开口道:“阿非,人生不过如此,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连这点程度都觉得难受的话,那接下来你可能会遇到更多的问题。” “您的意思是?” “公司我始终都是要交给你的,但是你年纪轻,公司里那些老骨头个个老奸巨猾,你要是没有点后台或人脉的话不出三年就会被他们啃得渣都不剩,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帮你让身后那棵树迅速繁盛起来,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憾动不了呢?” “爸,我还是不太理解您想说什么?” 凌非很实诚地表达出自己的疑惑,凌卫东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摇了摇头,微微笑着,看着竟意外的慈祥。 “阿非,我给你安排了一门婚事,对方家世显赫,比多涵更适合你,在事业上也对你更为有利。” 凌非一惊,瞪大了双眼倏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扬声道:“爸,我只想要多涵,其他女人我都不要!” “呵呵呵,你到底还是太年轻,等将来你经历的事情多了你就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好了,我也不指望你一个刚出校门的毛头小子能理解我,今天你就先回去消化消化,多涵的事你就不用再提了,她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爸!” 凌非着急喊着,而凌卫东已经站起来,拿了大衣走向外面:“老柏,备车。” “是,先生。” —— 凌柒罂震惊地听了凌非所述,张了张嘴,问道:“所以,这才是你们这么多年都不能在一起的原因,老头子拿多涵的领养关系胁迫你们?” 凌非苦涩道:“嗯,这几年来我一直尝试用自己的实力向他证明我不需要联姻也能管理好公司,可是他还是坚持最初的想法。前段时间不知为什么突然松了口,说只要我与维漪结婚,他立即解除多涵的领养,我不想让多涵这么等下去,所以跟维漪打了商量,和她结婚,等父亲去法院办理了手续我们就离婚。” 凌柒罂惊异道:“你们玩假婚姻?” 凌非眼神一黯:“虽然是临时婚姻,但也确确实实要去领个结婚证,多涵一直不同意我用这种方法,一来担心黎家那边不肯同意恐生意外,二来担心父亲不守承诺,等我和维漪结了婚就用这个控制我们一辈子。” “所以上次在凌氏顶楼你们说的就是这件事?因为不同意你这么做,多涵才一直闷闷不乐?” “大概是吧。” 凌柒罂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冷冷地“呵”了一声,嘲讽道:“凌非,你真觉得你遂了凌卫东的意跟黎维漪结婚他就会解除对多涵的领养?你今年三岁?” 凌非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所以我说这是一个赌注。” “跟一个真正的赌徒赌,或许你有赢的可能,但是凌卫东根本就是个伪的!你一次受束于他,他就会拿这个当筹码一辈子控制你!” “但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办法,我不想让多涵再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我,赌一次,无论如何结果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什么见鬼的说法? “那要是凌卫东一直不肯撒手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多涵的感受?” 凌非眼神微微闪了闪。 凌卫东不肯撒手,他们又能怎么样?他也想跟凌卫东死磕到底,但他死磕的结果是凌卫东会再一次把矛头向凌柒罂掉转,六年前他尝试过一次,所造成的结局就是两年多以前凌卫东勒令凌柒罂回国,之后Ryan因此罹难。 当年如果他答应凌卫东的要求的话,凌卫东就不会去找凌柒罂了。 他看向凌柒罂,他的这个妹妹经受的太多,凌家的担子,他不想让她来承担。这是他跟沈多涵一致的决定。 他与黎维漪结婚这个决定,沈多涵一开始就是知情的,虽然她并不见得乐意,但也一直没有明确反对过。 几个月以来一直相安无事,孰料到了这个关头沈多涵会突然强烈反对起来,甚至到了离家出走的地步? 见他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凌柒罂知道他也着实是慌了,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问道:“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瞒着她的。 “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告诉你有什么用?”他只是用一种牺牲较小的方法去跟自己的父亲赌一场罢了。 “箭已离弦,这个赌局只能进行下去,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凌柒罂狠狠闭了闭眼,现在他们要到哪里去找多涵?多涵五岁跟着沈怡心到了凌家,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离开过凌家的庇护,她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 她会去哪里呢? 凌柒罂在沈多涵的房里仔仔细细搜罗了一圈,想找点什么蛛丝马迹,奈何沈多涵几乎什么都没带走,但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的电话一直关机,网络联系方式也一直没有回音,凌柒罂站在沈多涵的房间里整个人浮躁地快要崩溃,乍一看到外面天已经大亮,平安夜已经过去,圣诞节悄然到来。 不是圣诞吗?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里,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呢? 一筹莫展地走向客厅,凌非依旧蜷在那里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下巴周围冒出淡青色的胡渣。凌柒罂想了想,问:“如果找到了多涵,你打算怎么办?” 凌非疲惫地张开眼睛,茫然得像一个走失在森林里的孤独的小孩,眼睛是睁着的,而里面所有的神采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 凌柒罂沉默,换作是她,她也会不知道。老头子既然能用这个作为筹码控制了他们那么多年,就有可能继续利用这个筹码控制下去,没有一个合格的猎人会在猎物面前丢弃仅有的武器。 而无疑凌卫东是一个极为成功的狩猎者。 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凌柒罂看着他,问:“可是,黎维漪为什么愿意跟你假结婚?是不是跟天正百分之五的股份有关?” 第218章 多涵怀孕 凌柒罂问着,又觉得不对:“这对于天正来说这完全是桩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黎国勋怎么会愿意用这种方式跟凌氏联姻?” 凌非默默看了她一眼,说:“具体黎国勋为什么愿意用联姻的方式把百分之五的股份割让过来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黎维漪一直担心她父亲的身体状况,这段时间一直觉得很愧疚。黎国勋有心拿自己的身体逼她,她一个孝女,又能怎么样?更何况,她知道我并没有跟她真结婚的打算,只是要在父亲面前演一场戏而已。她的处境跟我有相同的地方,所以我们才达成了一致。” 凌柒罂蓦地冷笑起来,咬着牙说道:“凌卫东果然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出卖。” 凌非听到这句话,沉沉闭上了眼。 *** 一边是张天伶,一边是沈多涵。凌柒罂接连被这些消息震得魂魄归不了位,坐在客厅里愣了许久,之后才想起来要到沈多涵房里找点什么蛛丝马迹。 她不能让多涵一个人待在外面。 时间在翻翻找找中过去,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凌柒罂急得抓耳挠腮,站在大门前透了会儿气,郁闷之下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给沈多涵打电话,却看到联系人列表上排在最前面的“黎维汀”三个字,心脏毫无预兆地抽痛了一下。 凌柒罂失神地盯着那个名字怔了半晌。 凌柒罂料想他那边还要忙着处理张天伶的事情,握着手机发了会儿怔,脑海里全是他对张天伶说“我们结婚吧”以及张天伶如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抓住他的前襟的场景。 脑仁突突地疼,连着眼睛都疼了。 凌柒罂感觉不到冷,握着手机在大门前缓缓蹲下来,怔怔看着眼前的地面。 雪已经停了,雪后的清晨安静地出奇,静得她似乎可以听到她的血脉一突一突跳动的声音,那么清晰。 光线越来越亮,眼前的围墙从一个黑夜里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凌柒罂的双脚早已蹲得发麻,她却全然不知。 好安静啊—— 安静得她有些无所适从。 沈多涵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房间里依旧整齐,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跟酒店一般。 凌非在沙发里坐了多久,凌柒罂就在沈多涵的房里翻找了多久,却依旧一无所获。 她如凌非一般颓然地在沈多涵的床上坐了下来,长时间神经紧绷让她疲惫不堪。 沈多涵看似坚强,在商场上从来干脆果断,但凌柒罂知道,沈多涵从来没有离开过凌家生活,就连上大学都跟凌非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从来不住校,对凌非的依赖性很强。这回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她会过得怎么样。 凌柒罂把自己的头揉成了一个鸡窝,毫无头绪地瘫坐在那里,眼睛一点一点地环视着沈多涵不算特别大的房间,想在已经被她翻得有些凌乱的房间里找到什么东西来。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家想要找什么。 沈多涵书桌上的电脑也没有带走,凌柒罂盯着那被她每个磁盘都已经翻遍却毫无线索的笔记本电脑,怔怔地失神。 她会去了哪里呢? 凌柒罂想了一会儿,忽然将那笔记本关上,拿了个包把电脑装进去便出门了。 她是去找了棒子。棒子大学修的是计算机专业,对电脑这方面十分在行。 本睡得正香的棒子冷不丁接到凌柒罂的电话,瞬间就清醒了,睁着眼睛对着电话问道:“柒罂?这大清早地你不好好睡觉,有什么关照?” 凌柒罂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请求,棒子当即说你过来吧。 凌柒罂赶到他的公寓时,棒子正吃着早餐,见她过来了,早餐也就顾不上吃了,接过凌柒罂的电脑一边鼓捣一边问:“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大早上的跑过来。” 凌柒罂没说,只说让他帮忙查一下沈多涵的上网记录。 棒子“计算机大神”的外号绝非浪得虚名,没花多少时间就给凌柒罂鼓捣出来一堆查询结果。 “照她这浏览频率的话她很有可能是去了这个地方,就在A市,离这里只有七八百公里,不算远。” 凌柒罂看着那个地址,当即订了机票,却忽然听到棒子低呼一声,凌柒罂心里一顿,重新走回去。 “怎么了?” 棒子指着沈多涵与别人的聊天记录,是五天以前的,也就是她被沈多涵扇了一记耳光那天。 她越看嘴唇抿得越紧,棒子在那边摇摇头,说道:“我发誓我可真的不是有意要看她的聊天记录啊,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柒罂,你那姐姐大概是怀孕了。” 凌柒罂眉角一直在跳,一颗心咚地一下沉到了底,她想说什么,但是她说不出来。 沈多涵不是因为接受不了凌非跟黎维漪的假婚姻,而是因为……她怀孕了? 她知道凌非对她的感情,如果凌非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的话,他们的计划很可能就进行不下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凌卫东还没有解除对沈多涵的领养关系,如果被人知道她怀了凌非的孩子的话…… 凌柒罂沉痛地闭了闭眼睛,哑着声音对棒子说道:“棒子,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 “那是当然,随便调查别人的隐私也是犯法的好吗,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凌柒罂没再说什么,抱着那笔记本离开了。再次回到凌宅的时候,凌非还保持着她出门时的姿势,躺在沙发里,颓然又死寂。 凌柒罂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沈多涵怀孕的事。 凌卫东的性格她清楚,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子女违背他的意愿的。 凌非如果知道沈多涵怀孕了,与黎维漪的婚姻不一定就能顺利进行下去。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跑去找沈多涵,但是这样一来,他们永远不能拿到凌卫东对沈多涵的弃养证明,那么他们就算把孩子生了下来,也是****的产物。 他们终究不能完全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第219章 吴倩过往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只知道,她至少得先找到沈多涵,先清除沈多涵是否安好。 最后她还是没有把已经查到的关于沈多涵的任何消息告诉凌非。 *** 黎维汀从医院出来之后被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直奔叔叔的家。 赶到黎家时才是凌晨五点多,满世界都是空旷寂寥的静。黎维汀将车子停在了大门外就匆匆下车了,黎家的老管家披着睡衣来开门,见是他,十分诧异。 “维汀?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老管家陈叔在黎家工作已经有好几十年了,对他们这些小辈都是直接称呼名字。 黎维汀没有心情解释,只略略打了招呼就问:“大姐在家吗?” 老管家点头:“在,这会儿在睡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老管家端详着黎维汀的面色,在他的印象中黎维汀是黎家三个孩子中最老成的一个,从小就表现出比同龄人淡定的一面,这么急匆匆的样子很少见。若不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他断不会这么三更半夜地找过来。 老管家看着他,忽然心里一紧,急急问道:“是不是先生出了什么事儿?” 黎国勋住院已经有好几个月了,雇主危卧病榻,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对医院里传来的消息最是关心。 前段时间黎维漪从国外回来后不久,他们就听到黎国勋已经同意手术的消息,都盼着他能早日康复,但这黎维汀大半夜过来,莫不是医院里出了什么事? 谁知黎维汀只是遥遥头,说道:“没事,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大姐,您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她起来就行了。” 老管家问:“什么事儿?” 黎维汀看他一眼,想了想,这陈叔在跟在叔叔身边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兴许对大哥口中所谓的上一辈的“约定”有所了解,于是问道:“陈叔,叔叔年轻的时候的交际圈子,您熟悉吗?” 老管家闻言怔了一怔,蓦地摆着手笑道:“我们这些打工的怎么会熟悉老板的交际圈子?你真是难为我了。” “您知道吴倩吗?我听说她以前也是天正的员工,曾经在天正遭遇危机的时候出资解救的。” 老管家听到“吴倩”二字,眼里闪过一丝愕然,显然他是知道这个人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黎维汀,蓦地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吴家的大小姐,也是个薄命的人。当年要不是离开先生跟了那凌卫东,兴许也不会有这遭遇,唉——” 黎维汀闻言眉心一蹙,追问道:“什么意思?” 老管家摇头叹着气:“今天不是你问起,我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这吴倩是个好女人,先生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可谓是掏小酢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磕了。可惜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那凌氏的凌卫东,没多久就离开了先生和天正,跟凌卫东结婚了。我从没见过先生那么颓废,那段日子先生简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缓了一年多才缓过来。这么些年来先生从来没有提到过那个名字,久而久之我也就忘了有这么个人了。怎么,你今天怎么会问起她来?” 老管家的话让黎维汀心头有些震惊,他从来不曾想过叔叔竟会和凌柒罂的母亲有过这么一段过往。 难怪叔叔一直对凌非十分喜爱,后来连不甚熟悉的凌柒罂也青眼有加。 “只是最近遇上一些事情,接触到几次这个名字,有些好奇罢了。” 老管家听罢不知为何又是一声叹息,黎维汀抬眼看他,只见老管家眼睛并没有看着他,只望着一个方向,似是惋惜。 “自古都说红颜多薄命,那吴倩也是个命薄的人。” 黎维汀无声地等着他继续说。 “吴倩跟凌卫东婚后四年才生了一个儿子,这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出事了。不知道是凌卫东的仇家还是吴家的仇家寻上门来了,把吴倩掳去了几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圈。 之后不久吴倩便怀了第二胎,听人说她因为那一次绑架受了惊吓,很长一段时间精神都不好,那腹中的孩子几次差点保不住。如今看来那孩子也是个命大的,一次一次从鬼门关里跑出来。只是被阎王爷抱过的孩子都天生带着煞气,吴倩因为这孩子伤了元气,导致怀胎八月的时候就早产,在产房里因为大出血,人没抢救过来。 那时候先生听到了这个消息,三更半夜开了车出去,两天之后才回来,一回来就大病了一场,等恢复过来的时候那吴倩已经去世有好一段时间了。唉,那凌卫东戾气重,树敌无数,想来那些寻上门的仇家十有八九是跟他有关。你说,那吴倩若是一直跟着先生,也不至于有后来的遭遇,唉,一切都是命啊……” 黎维汀听到那些与凌柒罂有关的事情,心头一紧,紧接着又听老管家神神秘秘地说道:“对了,我还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吴倩那第二个孩子根本不是凌卫东的,有可能是被掳去的那些人的。” 黎维汀面上一惊,低声叫道:“陈叔,您不要乱说!” 老管家没觉察出他的失态,只自己解释道:“这说法我也不十分确定,都是从小道里听来的,你也就听听,不必当真。只是我看这种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凌卫东自打那孩子生出来以后就一直不管不问的,就冲着这种态度我们就有理由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照理说凌卫东对那吴倩也是宠爱备至,不至于因为吴倩的死就不认这个孩子,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骨肉!” 没注意到黎维汀的脸已经彻底沉下来,老管家继续放出一个惊天消息:“我曾经听人说过凌卫东后来收到过一份亲子鉴定,证明那孩子确实不是他亲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管家还在嘀咕着,这边黎维汀已经转身往外走去。 这些消息已经够让他震撼了,关于凌柒罂的事情,他多听一个字都觉得是煎熬,好像那些经历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第220章 不是亲生 照陈叔这么说,有些事情他也没有问黎维漪的必要了,直接问叔叔来得更实在些。 马不停蹄地又驱车赶往医院,看到天际隐约有亮光,黎维汀本想给凌柒罂打电话,但一想时间还早,那丫头一定还在睡,默默地把手机又放下了。 得亏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她知道的话…… 黎维汀垂眸,他根本不敢想象,一向敏感多思的凌柒罂知道这些事情后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会崩溃的吧。 她才刚刚克服心里对他阿姨和表妹的介意选择跟他在一起,可这才过去几天,这边她的大哥要跟他的大姐结婚,那边又有消息称她有可能根本不是凌卫东的亲生女儿…… 这样混乱的事情,让她怎么去处理?怎么去面对? 光是黎维漪和凌非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他头疼,凌柒罂又怎么能同时接受这两件事情同时压过来?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凌柒罂碰上这样的局面,他得在一切发生之前,在凌柒罂知道以前,把事情解决好才行。 天际微亮,黎维汀在黎国勋的病房门前守了两个小时,黎国勋才悠然转醒。 见到黎维汀的一刹那,黎国勋面上显现出明显的震惊,犹带惺忪睡意的语气有些淡淡的,问道:“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黎维汀站在那里许久才出声:“叔叔,我有事想请求您。” *** 顶着料峭寒冬,凌柒罂辗转了两个城市,在经历将近十个小时的折腾之后,马上就要达到棒子所查到的那个地址。 出租车里,电台女主播的声音一直袭击她的鼓膜。 手机里有无数个黎维汀的电话,凌柒罂全都没有接,只静静听着那刻意调小的铃声一次一次响到最后,最终偃旗息鼓,不再喧嚣。 他们之间只能走到这里了,凌柒罂在决定正视自己对黎维汀的感情,决定接受他的的感情的时候,就想过无数种两个人的结局。 是黎维汀承受不住夹在她和降价母女两方中间的压力放弃,还是他们两人一路披荆斩棘,走到最后,抑或者是她先承受不住眼睁睁看着他饱受煎熬而选择主动退出? 凌柒罂有限的脑容量把她能想到的都想了,无论哪一种,她想她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只是她没有想过,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呵呵,凌非要跟黎维漪结婚,那么她跟他就会变成……变成什么关系呢? 这该死的法律条文,明明她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硬生生要把他们变成亲戚,让他们的关系变成……****。 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凌柒罂怔怔盯着那三个字,眼睛被手机屏幕那幽幽亮光刺得双眼发疼,疼得她落下泪来。 司机听着她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忍不住问:“美女,你的手机响了很久了。” 话音刚落,手机提示电量过低而自动关机,屏幕等不到那铃声自己停掉,在一秒内迅速地黑了。 铃声也戛然而止。 凌柒罂有些惊慌地看着那已经黑掉的屏幕,一滴水珠掉落在屏幕上,碎成一朵寒冬里的冰凌花。 她怔怔看着,蓦地笑了一下,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看,不用我选择,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司机满心疑惑地看着后视镜里那个满脸水光的却嘴角带笑的女人,终是没有再说话。 找到那个地址的时候已经是26号的下午,凌柒罂累得眼皮子都打颤,脚步虚浮地爬了三层楼梯,盯着那上了漆的白色门牌看了许久,才按下了门铃。 里面不多时响起脚步声,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随即传来沈多涵的声音:“你不是有钥匙吗……柒、柒罂?” 沈多涵满脸震惊地看着她,惊讶地问:“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说罢往外又看了看,见没有凌非的身影,沈多涵面上明显一松。 凌柒罂立在那里,微蹙着眉,隔了几秒才说:“你刚刚以为是谁按的门铃?” 沈多涵迟疑地看了她许久,方才有些认命地笑了笑,说:“真是……就换来了两天轻松,想不到你那么快就能找来这里。他……知道吗?” “我没有告诉他。” 沈多涵一愣,诧异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凌柒罂,而对方依旧在问:“你以为是谁来了?” 沈多涵这才回答:“是我一个大学同学,这房子是她的,我借来住一段时间。 沈多涵的形容比凌非还憔悴几分,凌柒罂又气又心疼,抓着沈多涵的手不放,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沈多涵难得地挤出一丝笑容,将她拉进来,关上门,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落寞。她说:“柒罂,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怎么去面对他和黎维漪的婚姻。” 凌柒罂急道:“那是假的!他们很快就会离婚的!” 沈多涵苦笑一声,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盯着凌柒罂,说:“你相信吗?爸爸的手段是什么样的,你不是没有见识过,我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就成全我们,这根本不可能。” “……可是你这样擅自跑出来,凌非都快要疯掉了!” 沈多涵落下泪来:“柒罂,我继续待在那里我也会疯掉的……” “你——” “我怀孕了。”沈多涵说道,看向凌柒罂,凌柒罂却是一脸平静,没有什么意外。 沈多涵看着她的反应,凄然地笑了笑:“连这个你也查到了?” 凌柒罂点点头。 “那他呢?他知道吗?” “应该还不知道,否则不会一个人跟具尸体一样躺在那里,早就找过来了。”凌柒罂顿了顿,又说,“可是,你难道准备一辈子这样瞒下去吗?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沈多涵垂着泪,“已经一个多月了,医生说我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孕育这个孩子,但是我想要它。” “怎么要?就这样当缩头乌龟?多涵,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老头子不会放弃对你的领养,那你让这个孩子怎么办?凌非不会放任你一个人走掉,总有一天他也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那时候你又要凌非怎么办?” 第221章 我去找他 “那你是想让我打掉它?”沈多涵有些意外,她以为凌柒罂选择了瞒着凌非,那就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凌柒罂摇摇头,有些茫然,有些焦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觉得,如果这个孩子注定没有一个完整的家的话……那它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沈多涵默默看着她,她明白,凌柒罂会有这样的顾虑,是因为那种家庭破碎的痛楚凌柒罂的感受最深,所以不想看到她的孩子也受到这样的煎熬。 可是…… “可是柒罂,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我不想再失去这一个,这有可能是我的最后一个孩子,我不想……” 凌柒罂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什么?你……” 话未说完,沈多涵已经泣不成声,伏在凌柒罂的怀里,急声抽噎着:“这可能是我和凌非的最后一个孩子,我绝对不能让历史重演,所以我只能离开他。柒罂,我是没有办法……” 凌柒罂想到什么,抓着沈多涵的肩膀急急地问:“你这么肯定凌卫东不会轻易成全你们,是不是因为上一次也是这样?你们……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没有生下来?是不是……” 沈多涵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六年前,我跟凌非想过结婚,凌非去求过爸爸。” 沈多涵没有再说下去,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凌卫东不同意,所以沈多涵只能放弃了那个孩子。 凌柒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一下一下拍着沈多涵的后背,极力消化着这个消息。 多涵怀孕了,而凌非要去和别的女人结婚…… 只要老头子一天不解除对多涵的领养,凌非和多涵在法律上就是兄妹。妹妹怀了哥哥的孩子……****…… 凌柒罂被这个词语震得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鸣声越来越严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他们的结局只能是这样吗?像个木偶一样被老头子操控着,没有恋爱自由,没有婚姻自由,只能做管理他公司的傀儡? 她一直以为凌卫东只是对她这个妖孽无情,只是对她一个人心狠,没想到连凌非他们也的人生也被他一手掌控着。他这么变态的掌控欲,不是只针对她一个人。 疯子,凌卫东你这个疯子! 用力揽了揽沈多涵的肩膀,凌柒罂语气坚定又夹杂着气愤,说:“我去找他!” 沈多涵抬起一双泪眼,很是绝望而无助地摇头:“没用的,柒罂,爸爸决定了的事情是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的,除非黎家悔婚。但是就算黎家悔婚,天正百分之五的股份在那里,他只怕也不会轻易成全我们……” 凌柒罂大声地说:“难道就这样当一辈子的傀儡吗?凌卫东他是皇帝还是总统?凭什么他要把我们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你们不敢去,我去!” *** 从沈多涵那里出来,凌柒罂买了机票直奔北京。 北京,凌家别墅。 成片的蔷薇将四百多平方米的别墅外围全部围住,凌柒罂站在大铁门前,精神有些恍惚。一来因为最近几天遇到各种事情一直没有怎么休息过,二来因为这一大片蔷薇墙,有着她血红的记忆。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有时候做错了事情惹怒了凌卫东,凌卫东就会命人折下大捆的蔷薇枝让她跪上去,最狠的一次凌卫东还想把她推进蔷薇丛里,如果不是沈怡心出差回来拦得及时的话,她身上不知道还要扎多少蔷薇刺。 那时候蔷薇这个字眼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每年蔷薇花盛开的时候凌非和沈多涵会摘来大捧的花朵一瓣一瓣撕下来撒着玩儿,客厅房间楼梯间,只要有点空隙的地方都能见到插在花瓶里的蔷薇花的踪迹,凌柒罂对那香味唯恐避之不及,每日跟朋友在外面疯玩到很晚才回去,然后又被凌卫东大声呵斥。 蔷薇在她童年的恶梦里占据了太大的比重,凌柒罂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蔷薇的踪影,差点要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她那么恐惧的不会跑不会叫不会咬人的生物。 这一站就站了许久,凌柒罂长时间地沉浸在回忆里,手越发抖得厉害,门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老管家柏叔眯着昏花却依旧犀利的双眼盯着她打量了些许时候,忽然眼睛一亮,加快了上前的速度。 “哎呀,真的是大小姐回来了啊!小王,快去告诉先生,大小姐回来了!” 柏叔朝里面高声喊了一句,迈着沉稳而快速的步伐向凌柒罂走过来,将本已经敞开的铁门又拉开了些,一边激动地说着“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先生一直挂念着你呢”一边用那扫描仪一样的视线盯着凌柒罂上下左右看了许久,拉了她的手臂往里面走去。 凌柒罂在柏叔的喊声中已经回过了神,视线终于从那些已经因为寒冬而暂时萧瑟的蔷薇移开,对柏叔的热情和激动毫无反应,只露出淡然的视线,仿若一个游走在电影以外的观众。 “还是先生眼神好点,刚刚他在监控里看到你站在门外,就让我出来看看是不是你回来了,还让小王做点三鲜烧麦,说你爱吃。大小姐,这回你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说着往后面大门外看了看,并无其他人。 凌柒罂漠然地抽回手,将双手插进羽绒大衣的口袋里,对柏叔说道:“我只是有点事想问老头子,不自己来还要带上谁来?” “哎,多涵小姐也有好些时候没有回来过了,昨儿个先生还念起来呢,说你们这几个孩子真是越来越野了,家都不知道回了。” 凌柒罂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歪起嘴角冷笑了一声,笑容不至眼里:“家?谁的家?这儿只是凌卫东一个人的家!”他竟然还好意思提多涵?年纪大得连自己对人家做过什么阴狠的事情都忘了吗? 柏叔一听凌柒罂这语气,默默叹了口气。这许多年过去,凌柒罂的气质沉静了不少,但对凌卫东,还是只字提不得,一提就炸毛。 第222章 谈父子经 左右看了眼,小声对凌柒罂说:“大小姐,你待会儿可千万别对先生这么说话,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父女两个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吃顿饭谈谈天,比什么都来得重要。自从少爷和多涵小姐搬出去以后,先生就一个人孤零零守着这里,从前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人每天起来自己和自己说话,看着怪心酸的。” 凌柒罂听着柏叔一板一眼地劝她,虽然心里极度鄙夷,但是也没有打断,静静等他说完,才“呵”地笑出声来,不无讽刺地说:“柏叔,你说错了吧?老头子哪里有什么可心酸的?有钱有势有谋略,把旁人甚至自己的亲生子女当成豢养的牲畜一样管束着,高兴了就锦衣玉食伺候,不高兴了就残羹冷炙都不会施舍一分。如此也就罢了,还把别人的未来当成自己的一盘棋一样下,这种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帝王般的生活,他有什么好心酸的?” 柏叔听着凌柒罂强势的反驳,一时被她语气里的恨意堵得说不上话来。 凌柒罂在凌卫东那里吃过的苦他是一路见证过来的,不怪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这么深的怨恨。 只是,这几年他陪在凌卫东身边,凌卫东孤单凄凉的晚年光景也着实让他觉得不好受,心想兴许凌卫东人到耳顺终于意识到了有儿女在身边陪着的重要,况且这段时间凌卫东对他这个一直丢弃在外面的女儿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会要求他打电话过去请大小姐回来,想必是想见她了。 只是不知这对父女之间的隔阂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化解,化解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思来想去想不到别的说辞,又见凌柒罂一脸不耐的样子,柏叔也只能干巴巴笑着说:“大小姐,其他事情迟点再说,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下吧,从滨海到北京这一路你应该是累了。” 凌柒罂脚步顿了一下,心下略过一丝阴霾。 在这个地方休息?她得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扛得住这满院的怨气和恨意,才能佯装无事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休息?她现在只恨不得立即转身就走,从此以后与这个鬼地方划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再也不要有所接触! 然而她既然已经迈出了最初的一步,今天就势必要问清楚凌卫东,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忽而朝柏叔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柏叔被她莫名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 凌柒罂指了指巨大的庭院,用一种十分轻佻的语气说:“柏叔,我虽然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及你长,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我可都是深深记着的。你说,我为什么需要你带我去休息呢?你不是说我终于回家了吗?既然是回家,又怎么会需要人带呢?还是说,你也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我家,我只是一个寄居远客?” 柏叔不料她会变得这么犀利,喉头一噎,瞪着一双因为年纪大眼皮已经有些耷拉的眼睛,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 话未说完,一楼书房窗前忽然传出一声浑厚有力却充斥着岁月痕迹的声音:“老柏,你去忙你的事情,阿罂,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 凌柒罂戏谑的声音随之一僵,整个人木然地停了下来,一点一点地扭过头。凌卫东就坐在书房里的兽皮椅子上,十分轻松恣意地躺卧在那里,旁边放着一杯热茶,袅袅冒着热气。 柏叔恭敬地回了一声:“是。”随后转过来对凌柒罂做出随他走的手势。 凌柒罂一路熟门熟路地到了凌卫东的书房,书房不知何时换走那扇精致的红木门,改成了较原来红棕稍浅一些的颜色。门虽变了,凌柒罂对这里的恐怖记忆却一点都没有变。 小时候她一看到这书房的门就两股战战,而今时隔那么多年,再一次站到这个地方,隐藏在骨子里的那些畏惧还是跑了出来。 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里面传来凌卫东的声音:“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进来!” 凌柒罂睁开眼,推开门走进去,笔挺着腰杆,面色凝重地看着从躺椅上慢慢坐直的凌卫东,直觉地想后退,却硬生生克制住了逃跑的冲动。 “我有事要问你。” 凌卫东凌厉的眼神投过来,目光顺着凌柒罂的身量上下扫了一眼,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似乎长高了些。”说罢端起一旁的热茶,小小抿了一口,眼睛眯了眯,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凌柒罂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执意要凌非与黎家联姻?你该知道凌非目前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就能打理好凌氏。” 凌卫东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减,眼神里却透露出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压迫感。他将茶杯轻轻放回原处,杯子与琉璃石桌面接触发出结实的“哒”的一声,凌柒罂不可抑制地随之震了震。 “阿罂,古代子女远游再见父母时要行四拜之礼,如今我不要你行这种老旧的礼,但叫一声父亲总不为过吧?” 凌柒罂僵直着背不肯低头:“我并不知道什么四拜,也不记得我以前是不是每次见到你都要喊父亲,我只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是我父亲,我没有资格叫你父亲。” “呵呵,倒是像他们形容的那样,你这些年性子犟了不少,好,很好,是我凌卫东的女儿!”一句话说得严肃,笑也不像笑,凌柒罂揣测不出他的意图,只能木着一张脸不说话。 “坐吧,我还不习惯仰着头跟人说话。” 凌柒罂起初不愿坐,但凌卫东一直含着笑意看着她,她不动,他便既不开口也不动作。 凌柒罂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只能坐下来,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便,凌卫东呵呵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说:“阿罂,我说过,你一定会回来求我,为人子女的,是斗不过老子的。” “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不是来听你谈父子经。” 第223章 作出交易 “你这急躁的性子跟你母亲倒是有几分相像,难怪……”后面似乎还有什么话,凌卫东却忽然住了口,转向另一个方向,“怎么,你大哥跟多涵之间出问题了?” 凌柒罂咬了咬牙,说:“多涵出走了。” “呵呵,她也二十七了,我二十多岁那会儿一双脚把全中国都走遍了,她不过是出走而已,我当是什么大事呢。” “她是你看着长大的,从小在凌家的庇护下长大,现在社会这么复杂,她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生存下去?” “我凌卫东教出来的孩子要是连基本的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有,那活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你——”凌柒罂气噎,瞪圆了一双眼不知怎么反驳。凌卫东的思维根本不是正常人能理解和认同的! “多涵她现在怀了你的孙子!你不为他们着想,总得为凌家的香火着想一下吧?你要眼睁睁看着凌家的骨血流落在外吗?” 凌柒罂气愤地叫到,想用多涵腹中的孩子争取一些同情,没想到凌卫东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呆若木鸡:“我要是执着于凌家的后代,那这孙子五年前就该生出来了,用得着等到现在?阿罂,等你活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什么香火不香火的,没那么重要。” “那是因为你冷血无情不是因为你年纪大!正常人的思维在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希望儿孙成群膝下承欢,而不是像你一样把自己的子女当成傀儡操纵着,自己像个皇帝一样杀伐暴戾!” 凌卫东拍了拍手,不顾凌柒罂气得发红的脸,犹自笑着,似乎在欣赏一场戏:“说得好!” “你!” “阿罂,我知道你今天想来刺激我放弃阿非跟黎家女儿的婚事,成全你那个小家子气的姐姐。你说得不错,多涵是我看着长大的,同我亲生没什么区别,”说到这句,凌卫东停顿了一下,看向凌柒罂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甚至说比我的亲生女儿还亲。” 凌柒罂心里狠狠一痛。 “五年前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凌家的孙子,这一次我可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你也说了,我毕竟年纪到了,是时候享受一下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了,可是这件事情最终还得看你。” 凌柒罂一顿,为什么说最终得看她?跟她有什么关系? 见她神色有些疑惑,凌卫东笑道:“你那哥哥姐姐都没有告诉过你我最终的目标只是与黎家联姻,至于是谁联姻我没有硬性要求吧?” 凌柒罂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反问道:“你说什么?” “看来你那哥哥姐姐对你还真是疼爱有加,你竟然到现在还全然不知,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有担当!” 凌柒罂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其实凌黎两家要联合不一定非得要凌非和黎维漪,她和多涵之间任何一个嫁过去也可以?那凌非和多涵在被凌卫东要挟着僵持了那么多年,甚至失去过一个孩子的情况下也不愿意把真相告诉她,让她远离凌家的这些事端? 凌非颓败的模样,多涵垂泪的模样,这些场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凌柒罂忽然腿脚发软,如果不是坐着的话只怕已经站立不稳。 他们竟然为了护着她,连他们的爱情和幸福都不要,甚至,放弃一条他们制造出来的生命?她凌柒罂到底何德何能? 喉头发哽,她眼神有些飘忽地看着依旧如帝王般冷漠而又成竹在胸的凌卫东,噎着声音问:“你是说,凌黎两家联姻,我嫁过去也可以?” “当然,你身上也留着我一半的血液,有何不可?” “我嫁过去,你肯解除对多涵的领养?” “阿罂,我是个商人,讲究的是公平交易,你交给我货物,我自然会给你报酬。” 是吗,他会给报酬,她嫁过去之后,他就会解除对多涵的收养关系。只要她嫁过去,凌非和多涵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不用分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也能生下来,能有个正常的家庭,而不是……一生下来就要背负“****产物”这个恶名,背一辈子…… 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只要……她嫁到黎家去…… 眼神闪了闪,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我若是嫁过去,你是不是真的会实现你的承诺?” “当然。”凌卫东满意道,“我希望看到你的行动。” “好,我结婚当天,就要看到多涵的领养放弃协议,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拿不到!” *** 凌柒罂在28号中午回到滨海市,站在机场大厅里隔着擦得锃亮的玻璃望着外面难得的蔚蓝的天空。 遇见黎维汀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平安夜那天晚上,起起伏伏间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总是觉得黎维汀身上淡淡的香味很熟悉。 她在卢三客栈就见过他,那时她在木板拼接而成的走廊里经过,黎维汀就在她身边擦过去。当时她顾着低头在包里翻找手机,没有看到他的脸,直到他走过了之后,她才站在那一抹香味里回过头,看到他颀长的背影。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见过了,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天空蓝得像被大海洗过,看起来很干净,干净得连她的心肺都轻了不少。 她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先去了一趟第一医院。天气好的时候,黎国勋喜欢在医院的后花园里散会儿步,所以凌柒罂很快便找到他,黎国勋看到她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一如既往地朝她伸出热情的手。 再一次见到黎国勋,她的心情早已不似当初纯粹,担着满心的心事,黎国勋却没有任何改变,抓着她的手臂热情地说:“我说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好,原来是柒罂要过来。” 凌柒罂勉力笑了一下,望着黎国勋慈祥的脸,期期艾艾不知道怎么开口。 黎国勋终是发现她异常的沉默,笑容淡下来,松开她的手腕,单手拄着一根精心制作的拐棍,退去一脸慈祥,换上一个商场传奇该有的干练,轻松挑着眉说:“柒罂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黎伯伯说啊?” 第224章 计划生变 既然他已经看出来她有事了,她也就不再遮掩,坦诚地问道:“黎伯伯,为什么您愿意和凌……凌氏联姻?您该知道天正和凌氏都是滨海市最顶尖的两个企业,未来十年内的发展前景是可以看得到的,并不需要所谓的政治联姻。” 她以为黎国勋想和凌氏联手不过是为了强强联手,借助凌氏与政府密切的关系打通这一个领域。 然而黎国勋对于她的问题毫无意外之色,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只斜了斜眼睛,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与凌卫东竟莫名地相似。 他说:“凌氏是什么样我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天正确实如你所说,未来十年的光明前景是可以看得到的。可是柒罂啊,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强强联手这一说吗?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是独自站在顶峰上的,毕竟高处不胜寒,多一个同伴多一分温暖,也多一分安全,并且独自俯瞰天下风景却没有可以分享的对象,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 “可是凌氏和天正要联合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形式?” 凌柒罂是想极力劝服黎国勋的,如果他肯放弃这见鬼的联姻的话,那么她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是跟老头子干耗了,等多涵的孩子生下来,她不信老头子真能眼睁睁看着凌非和多涵他们一家三口分散各地。 可是黎国勋要是不同意,凌家和黎家必须要有一个国家颁发的红色证书,彼此之间的关系才能牢固的话,她就只能选择跟黎维渊结婚,她无法看着凌非和沈多涵再为这件事彼此折磨下去。 而事实证明她的幻想最终也只是幻想,黎国勋说:“柒罂,你父亲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追求婚姻自由,但是尝试着去接受一下也未尝不可,维渊是个什么性子我很清楚,你嫁过来我绝对不会让你受苦。” “可是我和您儿子根本就还没有见过面,就算我单方面同意了他也未必就会满意我。” “这你不用担心,只要你首肯了,一切就好办了。” “黎伯伯……” “呵呵,柒罂,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在你父亲那里无论如何起不到任何作用就把方向转向了我这边。凌黎两家联姻这是我跟你父亲二十多年前就商定好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啊,还是多花点时间跟维渊熟悉一下吧,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凌柒罂无力地垂着手,看着面容慈祥态度却十分坚定的黎国勋,终于明白过来,黎国勋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慈祥,但是能站到这么高的一个高度,一定不是寻常人家被年轻人哄几句就丢弃原则的人。 黎国勋和凌卫东一样,都是顶级的商人。她一个踏上社会没两年的黄毛丫头,又怎能轻易让他们放弃原来的计划? 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黎国勋见她垂头不语,也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头顶的发旋。 凌柒罂继承了吴倩七八分的容貌,尤其是一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倩比凌柒罂不比凌柒罂活泼,骨子里要安静许多,但脾气却是一等一的倔。 他眯着眼睛,眼前又浮起吴倩那巧笑嫣然的脸。如果不是凌卫东出现的话,她就不会离开他的,他会和她厮守一辈子,他负责赚钱养家,她负责相夫教子,等孩子大了,他们老了,他就抛下一切跟她去云游世界…… 这是他们在一起时经常窝在一起设想的未来,可惜,未来终究只是一场梦。 第一次他错过了吴倩,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错过了。 凌柒罂要嫁的人,只能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不能是别人,就连他最疼爱的侄子,也不行。 *** 布置简约,色调明快的客厅里,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窗边,而宽阔的主卧内,黎维汀正帮这三天以来一直高烧不退噩梦不断的张天伶换着冰敷袋。 一切完成以后,他将缓下来的冰敷袋拿了出来,见黎维渊正面色冷峻地立在那里,头微微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手上还拿着手机,黎维汀默了默,问他:“有什么事吗?” 黎维渊看了他一眼,隔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冷得人背脊发凉。 “爸刚刚的电话,说凌非和维漪这婚是结不成了。” 黎维汀面上一喜:“叔叔同意撤销这个决定了?” 他之前去找过黎国勋,想劝他放弃凌黎两家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婚姻,但黎国勋一直很坚持,甚至头一次对他动了怒,把他从病房里赶了出来。 这不过一天时间,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黎维渊沉沉“嗯”了声,黎维汀隐约觉得他还有话没说,问道:“叔叔怎么会同意?” 黎维渊说:“是凌家那边计划生变,凌黎两家的婚事还是要继续,只不过,是我跟凌家的小女儿。” “卟——”冰敷袋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黎维汀从震惊中回过神,拧着眉朝黎维渊急急追问:“你说什么?你跟凌家的小女儿?凌柒罂?” 黎维渊讶异:“你认识她?”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我忘了,她是天正的员工,你认识她也不奇怪。我以为她前两个月才从国外回来,你跟她还没碰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叔叔怎么说的?”黎维汀问。 黎维渊皱着眉,面色比黎维汀还要难看几分:“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维汀一愣,黎维渊已经转身拿了外套,对他说:“你在这里照顾天伶,我去找爸说清楚。” 说罢匆匆出了门。 黎维汀整个人僵立在那里,面色阴沉得可怕。这什么见鬼的约定?凌柒罂要和他大哥结婚? 开什么玩笑! 扯了扯领子,黎维汀憋着一股气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手机再一次尝试给凌柒罂打电话,那边还是无人接听。 听着那边的女音提示,黎维汀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凌柒罂已经四天没接他的电话。 第225章 偶遇祁莲 圣诞那天他从叔叔的病房出来,回到了浅水湾,却不见凌柒罂的踪影,被窝里冷冰冰的,人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 他去找了凌非问他和黎维漪的事情,却得知凌柒罂已经知道了凌黎两家联姻的事,这会儿估计是出去找沈多涵了。 而那之后就是整整四天的杳无音信,黎维汀想听她的声音都快想疯了。 再一次打过去,还是那该死的冷冰冰的女音提示,黎维汀一把将手机摔在沙发上,忽然听到一阵铃声,却不是他的。 眼睛转了一圈,才看到电视机旁黎维渊的手机就搁在那里,铃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黎维汀走过去将手机拿起,一眼就看到上面一个来电显示,没有备注,那串数字他倒背如流。 他僵硬了一瞬,随即用发僵的手指将那电话接通。 那头他寻觅了四天的清脆的声音响起:“你好,我是凌柒罂,请问是黎维渊黎先生吗?” 几天不见,再次听到她的声音,竟有一种隔世的错觉。 凌柒罂? 黎维汀喉头哽了哽,心狠狠地往下坠。 她一直不接他的电话,如今却主动找他的大哥。 凌柒罂,你是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静了两秒才沉沉“嗯”了声,他想知道,她到底找他的大哥有什么事。 那头的人开门见山地说:“我不知道关于凌黎两家联姻的事情你父亲有没有跟你说过,或者换一种说法,你对这件事情知道多少。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用意,我大哥跟令妹的婚事不可能再继续了,所以,我们是否能抽个时间见一面?” 黎维汀抓着手机,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抓着手机的右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机的屏幕像是下一秒就会被他捏碎。 他没有出声,只粗粗喘着气。 凌柒罂,你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打算直接接受家里的安排,跟我大哥结这个婚吗? 凌柒罂的声音又响起:“或许你觉得我这个电话打得太突兀,但我只能说我很抱歉,因为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我想见面的时候再跟您解释清楚。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明天晚上在维多利亚餐厅见面如何?” 黎维汀眼神已经冷得不能再冷,隔了几秒,他忽然咬牙切齿地低吼:“凌柒罂,你真要跟我大哥结婚?” 那头的人明显一愣,好半天才讷讷地说:“黎维汀?”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男朋友?凌柒罂,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大哥结婚,我们两个怎么办?!” 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黎维汀才听到凌柒罂低声又坚决地说:“黎维汀,我们,还是算了吧。” 黎维汀神情一凛,失控地低吼道:“凌柒罂,你再说一遍!”那气势好像是凌柒罂胆敢再说一遍,他就会立即出现在她面前掐死她一样。 然而凌柒罂还是说:“我们算了吧,黎维汀,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黎维汀怒不可遏,刚吼了一句“凌柒罂”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黎维汀咬着牙瞪着那已经没有任何声音的手机,忽然一把将手机摔在了地毯上。 “****!” ***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男朋友?凌柒罂,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大哥结婚,我们两个怎么办?” 黎维汀气急败坏的吼声一直萦绕在耳边,搅得凌柒罂心乱如麻,头也疼得厉害。 说出那句“我们算了吧”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浑身僵硬得厉害。拼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但说完最后那句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 她不敢再听黎维汀会说什么,她怕她一旦听了,所做的决定就会彻底崩盘,她想守护的东西,也会遭到毁灭。 不是她想跟他就这样算了,而是他们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两行清泪淌下,很快就被北风刮干。 跟前车子一辆一辆驶过,空着的出租车一辆又一辆在她面前停下,又离开,凌柒罂还是站在那里,双眼空洞茫然。 跟前又一辆黑色的轿车过去,却在一声急刹车之后又缓缓倒了回来,车窗缓缓摇下,祁莲精致的脸露出来,难得的没有化妆。 “柒罂?”祁莲喊了一声。 凌柒罂涩涩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祁莲见她眼睛鼻子通红,只愣了一愣,打量了她几秒,随后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对凌柒罂说道:“去喝酒吗?” 凌柒罂清楚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祁莲从一个备受欺凌的弱女子到今天圈子里的人都打从心里喊出来的“莲姐”这个位置,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她现在的状况。 祁莲的不问让她觉得很感激。 她笑了一声,哑着声音说:“好啊。” 反正她现在无处可去,凌家她不想回,黎维汀那里她不能去,她自己的那个小空间,满满都是她跟黎维汀在一起时的回忆,虽然只有几天,但黎维汀存在的痕迹已经无处不在。 她不想回去一个人面对两人份的所有东西,牙刷,毛巾,拖鞋……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他。 两人到了夜色酒吧,里面一片灯红酒绿,来往的人影和喧嚣的音乐彰显着这里独有的活力。 凌柒罂到了这里才像是有了一道安全的屏障,浑身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跟着祁莲走了几步,夜色的经理跟祁莲打招呼,脸上带着诧异,似乎这个时候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莲姐?您怎么过来了?”见她一身家居服打扮,脸上也没有一贯的浓妆,经理脸上的诧异之色更重,问道,“需要给您准备服装吗?” 祁莲有时候外出应酬,回到这里的时候会换衣服,所以这里有一个专门的衣帽间。 祁莲摆摆手,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眼说道:“不用管我们,我只是带个朋友过来玩的,你去忙你的吧。” “好的。” 第226章 我欣赏他 “等一下,新进来的那批果酒,叫人给我们送点过来。” “好的。”经理领命而去。 祁莲转过头来看向凌柒罂,昏暗的灯光下凌柒罂的脸总算没有那么惨白,看着顺眼许多。 “果酒度数低,不容易醉,你可以尽情地喝。” 凌柒罂扯扯嘴角:“喝不醉的酒还喝它做什么?” 祁莲说:“你需要的不是酒精,你需要的是发泄,这种果酒很适合你。” 凌柒罂一愣,随后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说:“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很讨厌别人对我露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但往往是你的不喜欢变成了事实,你才会讨厌。” “……” 凌柒罂默默叹气,在祁莲面前,她总有一种自己就像一面透明的镜子,根本什么隐私都不可能有的感觉。 酒保很快就将酒送了上来,祁莲什么也不问,一杯一杯给她倒着酒。几杯酒下肚,凌柒罂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轻了许多。 有电话打进来,凌柒罂盯着那个备注看了许久,没有接。 祁莲瞥了她的手机一眼,又看看她,有些了然。“他这几天一直在找你。” 凌柒罂一愣,错愕地看向她。 “他第一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的反应也跟你现在一样,一个在滨海市像个神一般的人物竟然会主动给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打电话,实在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他只是想跟我打听你的下落。” 凌柒罂闷闷说道:“我不知道他还知道你。” “他应该不知道我认识你,只是听说我在寻人这一方面有些人脉,才找过来的。”祁莲笑笑,继续说道,“不过,看得出来黎维汀对你的用心有几分,你知道,我一直很欣赏这种成功又有真心的男人,现在这样的男人已经很难找了。” 凌柒罂沉默不语,祁莲不知何故也跟着沉默了。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在凌柒罂又喝下一杯果酒之后她才继续道:“真希望在我走以前能参加你的婚礼。” 凌柒罂神情凛了一下,飞快地看向她的脸,有些震惊。难道祁莲的消息网已经神通广大到连她打算跟黎维渊结婚的事都打听到了? 祁莲对上她的眼睛,却只是笑笑,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我这辈子没有穿过婚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穿上,既然我把你当镜子,自然是希望看到你穿的。柒罂,我很快就要走了,在这之前,我希望看到你幸福。” 凌柒罂有些窘,同时也已经从风声鹤唳当中回过神来,问道:“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先去旅游,感觉哪里适合我,我就待在那里。” “怎么那么突然?”凌柒罂莫名地有些着急,祁莲这个人虽然她接触得并不算多,但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朋友。听说祁莲要走,她当然是舍不得的。 祁莲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开心:“不突然,这件事我计划很久了,说起来,已经耽误了一年多了。不过也幸亏耽误的这些时间,我才认识了你。” 凌柒罂还是问:“那还会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祁莲轻飘飘地说,“这种生活我已经过腻了,我不想走到哪里都有人把我当夜色的风骚老板娘祁莲,也不想三天两头接到那些所谓大人物的电话,让我去查一些盘根错节、已经过去了百八十年的恩怨情仇,一个人知道得太多了,会活得很累。” 祁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着凌柒罂手上的酒杯,一副若有所指的神情。而凌柒罂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明显觉察到她对现在生活的厌倦和麻木,如此一来,想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之后祁莲开车送她回家,在时代广场附近遇上塞车,路上一阵喇叭声,一声一声全表达着司机门店不耐烦。 倒是祁莲车里的这两个女人脸上都是一派安然的神色,祁莲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下午五点回去跟凌晨五点回去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时间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多大区别,因此一脸淡然地靠在那里听电台,时不时跟凌柒罂聊几句,丝毫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 而凌柒罂的情况跟祁莲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祁莲更糟。 她好像哪里都可以去,又偏偏哪里都去不了。最让她恐惧的其实还是她那小公寓,以前她就不太喜欢一个人一直窝在那里,周末总会出门找朋友玩,很晚才回去,而今那里充斥着黎维汀的气息,她更是害怕回去之后面对那空荡荡的房间。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起被堵在路上,也算是天意吧。 凌柒罂无声地盯着祁莲车上挂着的小坠子,听着祁莲坐在她身边絮絮叨叨跟人讲着电话,车窗半开着,冷风嗖嗖吹进来,凌柒罂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眼角的余光瞥见祁莲几次朝她这边看过来,凌柒罂看了过去,却见祁莲眼神快速收回,转过头去。 凌柒罂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没过几秒又见祁莲看了过来,她终于觉得不对劲,问道:“你看什么?” 祁莲看着她,挂了电话,说:“没什么。” 凌柒罂默了默,狐疑地看着祁莲。她刚刚到底是在看她还是在看什么? 转过头看向窗外,视线落在一米开外的另一辆黑色车子驾驶座上的人,凌柒罂愣了一愣,对方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见她看过来,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颔了颔首。 凌柒罂扯扯嘴角,想了一下,说道:“真巧。” 何绍阳嘴角含笑地看着她,说:“是啊,真巧。” 凌柒罂本来还想说什么,忽见何绍阳旁边的蒋薇正用一种冷箭一般的眼神犀利地瞪着她的时候,凌柒罂默了默,最终撇了撇嘴,收回了视线。 想了想,凌柒罂问祁莲:“莲姐你认识绍阳?” 祁莲沉默了一秒,漾开一个笑容,说道:“说不上认识,毕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只是滨海市也就那么大,何绍阳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前段时间跟蒋家小姐的婚事又那么轰动,我自然是知道他的。” 第227章 她怀孕了 凌柒罂听完,觉得她说的没什么可以问题,但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 然而到底是哪里不对,她又一时想不出来。交通终于恢复正常,祁莲与何绍阳并行了两公里以后一个向左一个直行,终于不在同一条道路上。 到了吉安小区,凌柒罂道过谢准备下车,祁莲忽然拉住她,拿出一个玉坠子,很简单的环状,却触感温润,质地上乘。 凌柒罂不解地看着她,并没有伸手接过。 祁莲保持着递出去的姿势好几秒,才轻笑了一声,将坠子自发地挂到凌柒罂的脖子上,凌柒罂也没有抗拒,只是问:“好端端地为什么给我这个?” 祁莲为她戴上那玉坠之后很满意地看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坠子是几年前我从一位大师那里意外得到的,说来也邪乎,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恶梦不断,自从戴上这个小玩意儿之后就每晚都睡得很安稳。我想这小玩意儿也许真的有点灵性。” 凌柒罂听她这么一说,连忙要把玉坠取下来:“那我怎么好意思要?” 祁莲却拦住她,说道:“你别摘下来,柒罂,你听我说,我的灾难已经过去了,剩下的这半生我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安稳,这东西对我来说也是可有可无,但是你不一样。” 凌柒罂一愣,什么叫她不一样?难道她这后半生还会动荡不安?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祁莲脸上也出现了一瞬的闪躲,但很快就恢复如初,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这个玉坠能替我陪着你,如果它真的有灵性,我自然也希望它能够关照你,让你的坎坷少一些,至少不用再像今天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凌柒罂一阵羞赧,祁莲虽然一直没有问,但好像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莲姐,谢谢你。”凌柒罂低低地说,“得亏今天我遇上的是你。” 因为是祁莲,她的伤疤才不会被刻意挖出来。 祁莲似是想到什么,看着凌柒罂的眼神有些同情。 末了她拍拍凌柒罂的肩膀,柔声说道:“好了,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我大概下个月末才走,这期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凌柒罂心绪不佳,只以为祁莲是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忽略了她眼里的意味深长。她略一颔首,感激地看着祁莲。 素颜的祁莲不比平时妩媚,却无端多出一丝柔情,宛如一个知人心事的邻家姐姐一般,凌柒罂看着她,忽然鼻头一酸,靠上去,抱住了祁莲的腰,如同一个在母亲怀里寻求安慰的婴孩。 祁莲先是怔了一瞬,随后垂下眼睛看着凌柒罂白皙的耳廓,有些心疼。 凌柒罂,有些事情,也许你一辈子都不知道,会对你比较好。像她一样知道得太多了,总是要比一般人过得更辛苦,更煎熬。 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往往更幸福。 *** 在夜色逃避了半天,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最终还是要面对事实。 凌柒罂等着电梯,看着显示屏上那向下的箭头以及逐渐变小的数字,晃了晃神,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拿出手机。 她是逃不了的,从知道沈多涵怀孕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已经走不出凌卫东给她强行铺设的轨道。 给凌非打了个电话过去,告知了他沈多涵的地址,凌非欣喜之余也没有失去理智,警惕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走之后的当天我就知道了,凌非,多涵她怀孕了,一个人在外面不方便,你还是赶紧把她接回来吧。” “什么?你说多涵怀孕了?”凌非震惊地问。 “嗯,一个多月了,她之所以走掉就是因为不想因为你和黎维漪结婚的事情影响到她的精神状况,她去检查过,医生说她压力过大不适合要这个孩子,她逼不得已才走的。凌非,都那么多年了,你也该给她一个名分了。” 凌非苦笑:“我又何尝不想?只是……” “老头子那边我来解决,你只要把多涵接回来,好好照顾她,凌黎两家联姻的事情,你就不用多费心了。” “你什么意思?” “我会跟黎维渊结婚。” 凌非很震惊:“柒罂你不要开玩笑!” 凌柒罂听到凌非那愠怒的声音,渐渐笑了开来。这就是她的大哥,一个为了保护她不被凌家那些事情影响,把她往死里保护着的大哥。在这么一个大公无私的哥哥的影响下,做妹妹的又怎么能自私到底? “凌非,我没有开玩笑,索性我现在没有……没有喜欢的人,嫁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我马上就要二十六了,这么多年形单影只的生活我也过腻了,一个人生活的辛苦我很清楚。黎维渊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么多人排着队等着嫁他都还没有机会,如今机会就摆在我眼前,我为什么就不能珍惜?” “可是——” “凌非,我很累,我想找个人依靠。” 凌非终于没有话说,只沉吟了半天,最后问出一句:“柒罂,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嫁到黎家去?” 凌柒罂鼻子一酸,梗着喉头说:“嗯,我愿意。” 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摸出钥匙开门,落锁,客厅里的灯不知为何亮着,凌柒罂想起来,她离开的时候似乎没有关灯。 你看,一个人过日子就是这么凄凉,灯要是忘了关,那么除非遇到停电或者电费忘记缴纳被迫停电,亦或者灯终于不堪重负坏掉,否则它永远都会是亮着的。更别说生病的时候,做恶梦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单身的人永远都是一个人。 所以,找个人嫁了,有个肩膀可以依靠,没什么不好。 反正不管嫁谁,最后不都是一样,与人同食,与人同睡,与人同度有仅只有一次的一生。有没有爱情,最后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死,一个人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门刚打开,凌柒罂还没来得及往屋里看一眼,一道灰色的身影就扑了过来,凌柒罂一惊,下意识地做好防备动作,对方却一把将她推在墙上。 第228章 那你恨吧 背狠狠撞上后面的墙,凌柒罂也认清了眼前的人。 “凌柒罂!你什么意思?”黎维汀失控地吼道,“你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直接答应跟大哥结婚?” 凌柒罂梗着喉咙,盯着他沉默了两秒。 黎维汀大抵是很气愤,气得他面色发红,额上连青筋都暴了起来。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我今天在电话里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你少跟我扯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跟我大哥结婚?”黎维汀低吼道。 凌柒罂想挣开他压住她肩膀的手,黎维汀的力气很大,压得她的肩膀很疼。 挣了几下挣不开,凌柒罂放弃了。 “不好吗?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圆满了,我大哥跟多涵圆满了,你跟天伶也圆满……” “你凭什么认为这是一种圆满?凌柒罂,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大哥结婚,我们怎么办?嗯?你说过你选择了我就会坚持到底的!” “维汀,你听我说……”凌柒罂低声说道,带着乞求的意味。 她不想跟他争吵。 “听你说你要怎么放弃我吗?凌柒罂,你能不能别那么自私?你至少得给我一个选择额的机会!” “维汀,我知道一开始你会觉得难受,但是……”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的要放弃我,跟我大哥结婚?” 凌柒罂几次被打断,忽然猛地闭上了眼睛,失控地大吼出来:“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凌非和多涵天各一方吗?他们为了我已经付出了很多,甚至还付出了一条小生命,你要我怎么办?!” 黎维汀看着她失控的样子,心里一恸,眼里的愤怒变成哀戚。 “那……我呢?柒罂,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吗?” 凌柒罂闭上眼,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黎维汀,我们还是算了吧……你不用背弃你对天伶的承诺,不用夹在我跟你阿姨之间,我也可以……成全一直保护我的人。我们算了吧……” 黎维汀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睁着眼睛木愣愣地说:“算了?” 黎维汀忍不住低笑起来,眼睛有些泛红:“我们算了之后,你要嫁给我大哥,你要我喊你嫂子喊一辈子?凌柒罂,你还不如杀了我!” 最后一句黎维汀几乎是暴吼出来的,凌柒罂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黎维汀已经朝她的嘴唇扑过来:“我不会让我们就这么算了!凌柒罂,你想都别想!” “黎维汀,你……唔……你放开我!” “放你去跟我大哥结婚吗?”黎维汀低吼了一句,嘴唇又覆了上去,同时伸手去扯她的衣服。 凌柒罂伸手死命抵着他的胸膛,身上的衣服在黎维汀的暴力下变了形,一点一点从她身上剥离开来。 “黎维汀你给我停手!” 黎维汀不管她的抵抗,将她的身上的羽绒服一把扯了下来,略一弯腰扛起凌柒罂就往凌柒罂的房间走去,任由她在他身上不停踢打。 到了床边,黎维汀一把将她甩在床上,欺身而上。 “黎维汀!你要对我用强吗?!”凌柒罂还想坐起来,却被黎维汀一把按倒。 “如果我对你用强的话,你会恨我吗?”他压在她身上,嘴唇贴着她的。 “会!我会恨你一辈子!” 黎维汀闻言,似是听到了什么美妙的故事。他吻在她的嘴角,说:“那你就恨我吧,最好恨我一辈子,不要放过我,跟我死缠到底……” 这样,你就不会把我忘了。 凌柒罂闻言,眼泪簌簌地滚落,沿着眼角,耳旁,一直落在被子上。 恨他?她怎么会恨他…… 要恨,就恨,也该恨那些把她们的命运当棋子拨弄的人。 黎维汀进入身体的那一刻,凌柒罂还是疼得浑身蜷缩起来。这一刻的黎维汀不会再温柔,而是带着满腔的恨意和欲望,一遍一遍地凌迟她,像是让她痛,她就会改变主意,他们的结局也会改变一样。 凌柒罂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十指深深抠进身下的被子里。她想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但眼泪还是绷不住从眼角滑了下来。 黎维汀似乎被她的眼泪慑到,停了下来,却没有退出她的身体,只气息不平地伏在她身上,双手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黎维汀,”凌柒罂沙哑地叫出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凌柒罂的声音本来很清脆,此时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般,声音从缝隙里出来,沙沙哑哑的,听得黎维汀心里一疼。 他双手紧了紧,将头埋进她的颈间。 “为什么不告诉我?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一个人扛着?”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维汀,我哥跟黎维漪绝对不能结婚的,绝对不能。” 黎维汀应着她:“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结婚的。”凌非要是和黎维漪结了婚,那他们就没有可能了,他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事情往无法挽回的方向继续发展? 凌柒罂摇着头,可是凌黎两家这个婚约是必须实现的,不是凌非,就是她。这是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 她没有跟黎维汀说沈多涵怀孕的事情,这毕竟是他们的事情,在事情尚未公开,凌卫东对多涵的领养尚未结束以前,这件事情对外人来说都是一个笑话。 况且,黎维汀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 黎维汀又说:“柒罂,如果凌黎两家只是利益联姻的话,那么谁跟谁结婚在你父亲眼里看来是不重要的,你明不明白?” “可是……”凌柒罂一皱眉,可是你不是还有一个天伶要照顾吗?想到那日黎维汀拥着张天伶说的那句“我们结婚吧”,凌柒罂心里就是狠狠一刺,到了嘴边的话也再说不出来。 他们之间始终还有一个张天伶的,一个让她连嫉妒都滋生不起来的存在。 她茫然地睁着眼睛,越过黎维汀细碎的短发望着天花板。 第229章 花花公子 三米多高的天花板此时却生像有三十多米,高得她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她在这个空间里只是渺小的一个点,毫无存在感,连挣扎都那么无力。 “维汀,如果我真的不得不跟你大哥结婚……”那你就痛痛快快地放手吧。然而她的话没说完,黎维汀就打断了她。 “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凌柒罂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最坏的打算她早就做好了,无非是她跟黎维汀分手,跟黎维渊结婚而已。 黎维汀的呼吸声犹在她耳边沉重地响着,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和微微的汗意,凌柒罂蓦地苦笑了一声。 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如果她真的要跟他大哥结婚,那她…… 黎维汀这时在她耳边沙低哑地说:“柒罂,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凌柒罂正疑惑,下一瞬就被黎维汀一个挺身的动作搅得理智尽散。 “呃……” 她毫无防备地轻吟出声,听着黎维汀在她耳边带着蛊惑地说:“谁要在这个时候跟你聊天……嗯……” 一场激烈的纠缠继续,凌柒罂在起起伏伏间渐渐神志模糊,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连续几天赶路未得到休息,凌柒罂很快便昏睡过去。黎维汀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她不知道,黎维汀是什么时候抱她去洗澡的,她也不知道。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黎维汀在跟她说什么,说什么家,什么他会解决。凌柒罂想睁开眼睛,但是双眼皮像是牢牢黏住了,重得很,她怎么都睁不开来。 梦里沈多涵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大眼睛长睫毛的小公主,她动作不甚熟练地抱着那个奶娃娃半天不肯撒手,任由沈多涵和凌非在旁边哀求。 她望着那粉面如玉的娃娃细声说道:“小东西,你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她感慨着,沈多涵和凌非都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人,这小公主生在凌家想必幸福无比。孰料那粉面婴孩忽然嘴巴一咧眼睛一闭,皱着一张小脸哇哇哭起来,凌柒罂感觉这孩子就要从她手中挣脱了,双手忽然化成了棉花一般,使不上力来。 所有努力徒劳无功,眼睁睁看着孩子要滑落下去,脚下不知何时变成万丈深渊。凌柒罂惶恐大喊:“多涵!” 而下一秒那孩子嘶声嚎叫着从她手中滑落,直直坠入深渊之中,她竭力喊了一声,回头想求助却见空无一人,一时间万籁俱寂。山还是那苍翠的山,水还是静谧无波的水,可是身边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多涵!凌非!” 无人应答。 凌柒罂一声一声叫着,四周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她是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呢?她不是在凌家大宅里和哥哥姐姐一起逗着小公主么,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样,她的亲人呢? 为什么世界又只剩了她一个人? “多涵!凌非!你们在哪里?” 依旧无人应答。凌柒罂惶恐至极,睁着眼睛四下寻找,忽然听到深谷底下传来熟悉的童音,童音在喊:“妈妈——妈妈——” 凌柒罂听到那声音,陡然睁大了眼睛。那不是她吗? 心脏一阵绞痛,梦魇退场,凌柒罂捂着胸口倏忽从床上坐起。厚厚的窗帘拉下,在这深冬终日阴沉沉的沿海城市,黎明与黑夜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 “是梦——”嘴里喃喃发出一句劫后余生的喟叹,眼角的湿意却迟迟不干。 伸手往身边的位置探了探,黎维汀躺过的地方早已凉透,只有身上欢-爱过后的酸楚让她清楚地知道他真的来过。 翻了个身,黎维汀不在身边,凌柒罂也不想管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种时候他们对彼此都是折磨。 恍恍惚惚又躺了几十分钟,枕巾湿了一大片,鼻子也塞得难受。 摸摸索索想在抽屉里翻出那许久没有动过的药瓶子,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却在桌面上看到了黎维汀留下的纸条。 “柒罂,所有事情我会解决好,你等我,不要再胡思乱想。” 凌柒罂怔怔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上面。 他能怎么解决呢?凌卫东的决定一旦下来了,就没有翻盘的可能,他还能怎么解决? *** 凌柒罂本正浑浑噩噩地躺在沙发上,忽然门铃响起,沈多涵一进来二话不说就推了她一把:“凌柒罂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干嘛还要答应爸爸的要求?” 凌柒罂的睡意在三秒钟之内全部被吼散,只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咧了咧嘴:“我能不能洗了脸再跟你说?” 沈多涵一噎,一脚把她踹进卫生间里。 几分钟后凌柒罂重新出来,沈多涵已经红了一双眼,守在门边等着她。 凌柒罂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忽然上来抱住沈多涵的肩膀,撒娇一般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沈多涵哽咽着说:“你怎么能这样?你跟那个黎维渊脸面都没见过,怎么能答应跟他结婚?” 凌柒罂说:“思想不要那么老旧嘛,在国外别人见一面就能做爱呢,在中国这个自古就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国度,跟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结婚有什么好稀奇的?” 沈多涵说:“平时玩玩跟结婚不一样,你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在你了解他的为人品性以前怎么能轻易就允诺婚姻?万一他是个花花公子,不顾家庭的人呢?” 凌柒罂无所谓地说:“那又怎样?现在很多家庭夫妻两个都是各玩各的。先不说黎家有的是钱,我不担心经济问题,就是退一百步讲,他就算不顾家又怎样?大不了我自己工作养活自己,挂着个结婚证继续过单身日子呗。”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为什么不说是你们想得太复杂呢?” 凌柒罂眯了眯眼,笑得有些云淡风轻,“现在离婚率那么高,没有感情基础最好了,大不了离婚,一点纠纷都没有。多涵,这种情况比很多先恋爱后结婚但是过着过着还是走向婚姻失败的情况要好不是吗?我不爱他,离婚是一定的,那么我现在结这个婚,顶多就是赔进去一个首婚的名堂,比起那些离个婚丢了心没准连命都丢了的人来说,我算好的了。做人不要只往坏处想,这世上坏事太多,你想不过来的。” 第230章 没可能了 “柒罂……这些事本不该由你来承担,凌家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现在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凌家去接受这些不公平的要求!” 沈多涵有些急,凌柒罂却满脸无所谓。 她耸耸肩,说:“我现在不是为了凌家去做这件事,我是为了我自己。” 沈多涵一愣。 凌柒罂说:“我不想一辈子背着你们用牺牲自己幸福的办法给我扣上来的保护罩生活,多涵,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这样定下来了,你呢就只需要好好照顾你肚子里的孩子,给我生个可爱的小外甥。啊,还有,好好照顾我哥,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沈多涵哽咽道:“可是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不欠凌家任何东西,你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凌家的利益把你的一生赔进去!” 凌柒罂张了张嘴,眼眶微红。欠不欠,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凌家的一切她自然是不关心,可谁叫她欠了他们这两个哥哥姐姐那么多年的情呢?沈多涵还想再说:“柒罂……” 凌柒罂笑着拦下她,说:“多涵,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蠢。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来说,跟黎维渊这样的名流公子结婚,我是稳赚不赔的,别为我担心好吗?” 凌柒罂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脸上笑意也淡了不少,“你知道的,以我的性格,若是我不愿意的话,别人能逼得了我吗?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二十五了?我已经成年了,做事会有自己的考量,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不会一辈子被凌卫东控制,但是你我都知道,光凭我现在的能力,我根本没有办法跟凌卫东抗衡,我必须借助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有底气跟他斗,在这一点上,黎家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只是嫁个人而已,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嫁谁都一样,索性听说黎维渊是个不错的男人,你应该做是不是阻拦我,而是祝福我。” 那边沈多涵许久无声,最后说:“柒罂,是我们对不起你。” 凌柒罂无声沉默。 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不起谁了,好像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谁都是受害者,根本没有谁对不起谁这一说。 罪魁祸首是凌卫东,不是吗? 沈多涵被凌柒罂那一套理论说服,待了不久就接到凌非的电话,正要离去,忽然双眼直直地盯着门边的鞋架,凌柒罂暗叫不好,刚想解释,却见沈多涵一眼朝她瞪过来,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她的房间。 衣柜被她打开,卫生间里的男士洗护用品,甚至床头柜里的安全套都被她尽数翻了出来丢在她面前。沈多涵目光凌厉地看着她,厉声说道:“凌柒罂!你给我解释!” 凌柒罂眼睛闪了闪,无力地坐在那里,伪装的无所谓和嬉皮笑脸终于坍塌,一双眼睛怔怔无神,盯着那几个花花绿绿的小袋子半晌没有说话。 “他是谁?你给我说话!” 凌柒罂垂着头,沈多涵蓦地想到什么,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她:“你不会是跟何绍阳……” “是黎维汀。”凌柒罂闭了闭眼,轻声说道,“是黎维汀,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沈多涵更是惊诧:“你跟黎维汀在一起,却准备去嫁给他大哥?凌柒罂,你的心被虫蛀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凌柒罂浑身一震,头抬了起来,却没有看沈多涵,而是转向了一边。 “我跟他之间没有可能了。” 沈多涵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海一般汹涌而下:“这就是你所谓的选择?你他妈有没有点脑子?你要放弃自己的爱情去接受父亲的安排?” “凌柒罂,凌氏的一切对我跟凌非来说都不重要!早在六年前我们就动过放弃这里的一切移民的打算,可是那时候我们没有能力,也不想因为我们的退出而导致父亲把主意打在你身上。如果你真的了无牵挂也就算了,可你现在分明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不能那么愚蠢地为了这些东西就放弃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凌柒罂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去,双手捂住脸,有液体从指缝里流出来。 “多涵,你别说了。” “我不说你的木鱼脑袋不知道醒过来!” “我决定嫁给黎维渊不止是因为你们!”凌柒罂忽然咆哮道,“是因为我跟黎维汀已经没有可能了你知不知道!他有他要守护一生的人,我充其量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天伶变成那个样子却无动于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凌柒罂难道要一辈子当个讨债的吗?为什么永远是别人在守着我在让着我?你要我怎么当着天伶的面心安理得地接受黎维汀的感情?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 可是她已经知道了,她已经看到了,张天伶对黎维汀的依赖,张天伶对黎维汀的守护。她又不是瞎的,她怎么能当做没有看到? 既然凌非打算跟黎维漪演一场临时婚姻的戏码,那为什么不能由她这个闲人来演?既然她跟黎维汀之间已经没了可能,为什么就不能牺牲一下自己,去成全这两个一直守护她的人呢?为什么每个人都骂她傻? 沈多涵还欲再说,凌柒罂的手机忽然响起。 见那来电显示是她昨晚想联系却没联系上的黎维渊,凌柒罂愣了一下,将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凌柒罂吗?” 凌柒罂说:“我是。” 那头的男人说:“我是黎维渊,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见一面。” “好。” 跟黎维渊约好了时间地点,沈多涵问她:“谁的电话?” “一个朋友。”凌柒罂淡淡地说,“我要出去一趟,你是要回去还是留在这里?我让凌非来接你?” 沈多涵不悦地说:“我想我们之间的事还没有谈完。” 凌柒罂沉默了说:“没什么可谈的,我自己的决定我会自己负责,你们的事情我不过问,我的事情你们也不要管太多。” “你……” 第231章 大开眼界 “多涵,现在我自己都不能确定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最坏的打算无非是我嫁给黎维渊,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你明白吗?你们对我的付出让我觉得很沉重,我再这么没心没肺地接受,总有一天我会崩溃,会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与其如此,你还不如放手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情。” 沈多涵张了张口,终于没再说什么。 凌柒罂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 黎维渊约在了第一医院附近的餐厅,凌柒罂曾经来过,流光溢彩的琉璃门面很是扎眼。 今天难得放了晴,几缕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直射下来,照得人的脸都明媚许多。 凌柒罂如约来到餐厅,进门之后环顾四周,角落靠窗的位置有个男人朝她挥手,凌柒罂看着那个男人愣了一下。 这不是张天伶出事那会儿站在病房门口的那个?他竟然是黎维汀的大哥? 不慌不忙地走过去,黎维渊已经站了起来,见她眼中略带疑惑,一张与黎国勋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仿若今日的阳光,暖而不张扬。 “我猜的没错,你就是凌柒罂。” 凌柒罂看着他,黎维渊又说:“圣诞那天我们见过,在医院里。” 凌柒罂这才扯了一下嘴角,说道:“是,我们确实见过。对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还没有机会去看望一下天伶,她……怎么样了?” 提到张天伶,黎维渊的脸色柔和不少,眼里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情,但也只维持了一瞬,黎维渊的脸色蓦地又冷了下来,语气有些冷冽:“遇上了两个色胆包天的匪类,虽然没有受到实际伤害,但被吓得不轻,一直反复发烧。” 想起医院里张天伶脆弱的样子,凌柒罂心头一绞,低声说:“幸好她没事,不然黎维汀该怎么办?” 黎维渊闻言,眉头一挑,颇感兴趣地看着她。凌柒罂并不知他这充满探究的眼神是为了什么,只低声问道:“那两个匪徒应该没落什么好下场吧?黎维汀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是自然,就算维汀肯放过他们,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凌柒罂觉察出他话中有话,心一跳,眼神错愕地看着他:“你……” 蓦地想起来那晚他站在病房门前那满身落寞的模样,凌柒罂心里的猜疑越来越浓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道:“你对天伶……” 黎维渊一笑,声音温和,不似刚才冷淡:“这就是我今天想跟你谈的事情,凌小姐,我不能跟你结婚,我想,就算凌黎两家的婚事势在必行,对于凌小姐来说维汀会是最好的选择。” 凌柒罂犹在震惊当中,瞪大眼睛看着他:“可是天伶对维汀……不行,我不能跟黎维汀结婚!” 就算黎维渊对张天伶有感情,也改变不了张天伶对黎维汀的心。 黎维渊却笑得更欢了,一脸的璀璨笑容让凌柒罂很是不满,她皱着眉对他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黎维渊轻轻摇头,笑容不减:“我是笑如果维汀听到你这句话,那一定要被气死,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宁可选择他大哥也不愿意选择他,你猜他会怎么想?” 凌柒罂冷了脸:“所以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不,我只是很为天伶高兴,她有一个这么在乎她的朋友,在乎到因为她宁愿放弃自己的爱情的程度。” “你……” 凌柒罂还欲再说,被黎维渊打断:“凌小姐,我想有些事情你误会了,天伶对维汀并不是那种感情,我跟天伶相爱已有数年,天伶一直拿维汀当弟弟。” 凌柒罂微微睁大眼,眼里闪过一抹震惊,随后又黯下来:“怎么可能?天伶她明明对黎维汀……”凌柒罂说不下去了,因为黎维渊的嘴脸实在是太欠扁了。 只见他抱着手臂倚在那里,一副等她继续扯的模样,让她所有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难道她真的误会了? 见她停止,黎维渊这才继续说道:“我明白你的顾虑,这些年维汀对天伶很保护,这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我想,在你出现以前,维汀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确实动过结婚的念头。” 凌柒罂心中仿佛有一块一直悬着的巨石轰然落下,整个人轻了许多,原来天伶对黎维汀不是那种感情…… 转念一想,凌柒罂又问:“既然你说你跟天伶相爱多年,为什么维汀还会有那样的错觉?” 黎维渊叹了口气,说:“这就是他们两人的问题了,不知道维汀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天伶的身世?” 凌柒罂摇头。 黎维汀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张天伶的事情。她的身世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吗? “天伶的外婆是维汀母亲,也就是我伯母的养母,老人家过世的时候身边的亲人都不在了,只剩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天伶。伯母虽然早就找到了亲生父母,但念及老人曾经的养育之恩,得知消息之后跟我伯父不远万里奔赴韩国为老人家料理后事,孰料这一去,夫妻两个双双遇上车祸,没有回来。老人家的死讯是天伶通知伯母的,伯父伯母出事之后天伶一直很自责,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们,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对维汀抱有亏欠心理,在维汀成家立业之前,她根本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黎维渊停了停,继续道:“至于维汀,我想他对天伶的感情自己都摸不清楚。毕竟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维汀又是个重责任的性子,把照顾天伶当成自己的责任,久而久之自己也分不清楚爱情跟亲情了。这两个人别的不像,执拗的性子倒像是会传染一样,认定了的事情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维汀只怕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对天伶的感情就是爱情。” 凌柒罂听得满脸黑线,这黎维汀看着那么精明,面对感情的时候竟然会那么白痴?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第232章 她当靶子 她此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无语还是该庆幸,视线落在黎维渊的胸襟上,那枚亮色的金属衣扣晃了一下她的眼睛,一个画面忽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有一次她跟张天伶一起逛商场,张天伶买了一件男士风衣,当时她随口说了一句“黎总很有福气”,张天伶的反应很是微妙。 原来这衣服是为他买的。 凌柒罂盯着那衣扣,看了眼黎维渊那跟黎维汀有些相似,但又成熟几分的脸,心里有些感慨。 他守了张天伶那么多年,想必也是十分不容易。 正想着,黎维渊手指在桌面一敲,把凌柒罂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好了,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那么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凌柒罂抬眼,听着黎维渊一本正经地说:“昨晚我父亲已经给我打过电话,告知了你有意嫁到黎家来的事情,现在你有跟我结婚的打算吗?” 凌柒罂嘴角一抽:“我脑子有坑吗?都知道天伶对维汀没有那层心思了我干嘛还要跟你结婚?” 黎维渊满意地点头,说道:“那很好,这件事情你去跟我父亲谈吧?” “为什么不是你去?”凌柒罂反问,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她去说?想让她当靶子? 黎维渊无奈道:“如果我说有用的话我还需要跟你说这么多吗?昨晚我去找过父亲了,也把我跟天伶的情况说清楚了,但父亲的态度很坚决,要么维漪嫁给你大哥,要么我娶你过门,否则他拒绝接受手术。” 凌柒罂的嘴角一抽再抽:“他真的拿手术的事情要挟你们?” 黎维渊一挑眉:“你也觉得很幼稚是不是?” “也是没谁了。”凌柒罂翻了个白眼。 黎维渊一摊手,说:“所以得你去。” 凌柒罂皱眉:“他连你这个儿子的话都不听,不见得就会听我的啊。”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可听说你是公司的一把好手,我想对付这样一个老人家,你应该很有胜算的。” “……” *** 与黎维渊见面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凌柒罂的心境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以为想要拿到凌卫东对沈多涵的弃养申明,她势必要与黎维汀结束,只能嫁给黎维渊,如今一夕之间绝境变重生,她整个人好像要飘起来了一样。 心里再没有顾忌,脚步轻快地就往马路边走去,打算拦了车去一趟医院。可车还没有拦到,就接到了方智的电话。 “方智?有什么事情吗?” 那头方智先是轻咳了一声,随后说:“柒罂,你知不知道总经理这一次去北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31号在香江大饭店有个会议,届时会有很多同行参与,我得确定总经理是否能出席。” 凌柒罂的心思却不在那个什么会议上,只急急问方智道:“你说什么?黎维汀昨晚连夜去了北京?” 方智那边停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凌柒罂竟然对这件事不知情,迟疑了好几秒才说:“嗯,其实也不算昨晚,总经理是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打电话过来的,那时候我已经关机了,总经理便发了一条信息,说是临时有事去一趟北京,让我把今天的股东大会推迟。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件事。” 凌柒罂沉吟几声,黎维汀突然去北京干什么?难道是去找凌卫东? 挂了方智的电话,凌柒罂火急火燎地给黎维汀打电话过去,那边很快将电话接起。 “柒罂?”是黎维汀的声音。 “你是不是去找凌卫东了?”凌柒罂急急问道,那边静默了几秒,她才听到黎维汀低沉的声音。 “嗯。” “那你……”凌柒罂想说那你一定不能轻易答应凌卫东的要求,她这个父亲一贯最会抓住别人的痛点贪婪索求,黎维汀如果想求他改变主意,凌卫东就算会同意,也是建立在更高的利益筹码上。 可是黎维汀没有给她说话的时间,他似乎在什么不方便接电话的场所,低低跟她说了一句“柒罂,我等一下再打给你,乖,等我消息”便挂断了电话,凌柒罂再打过去对方也没有接起。 心里莫名地焦虑起来,凌柒罂想了想,一咬牙,直接给凌卫东拨了电话过去。 她打的是家里的座机,电话是柏叔接的:“大小姐?” 柏叔的声音似是有些欣喜,凌柒罂却懒得计较他对她的称呼,开门见山地问道:“柏叔,黎维汀是不是来过家里?” 那头柏叔说:“你是说天正的那个年轻的总经理?” “是。” “哦,他是来过,不过刚刚跟先生出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们去哪里了?去干什么?” “不清楚。” “那你把凌卫东的电话给我,我联系他!” “先生出门没有带手机的习惯,若是平时还能联系保镖或者司机,但是今天先生是一个人跟黎先生出去的,这会儿我也联系不上他。” “……”凌柒罂沉默了几秒,只咬牙骂了一声,“shi-t!”说罢便狠狠挂了电话。 黎维汀,你这个蠢货可千万不要落入凌卫东的圈套里! 凌柒罂捏着手机心急如焚地原地踱了几圈,越想越觉得凌卫东那种人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朝黎维汀狮子大开口一番。 一想到凌卫东那得意的嘴脸凌柒罂就是一阵恼怒,忍不住一脚踹在路肩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又是一句“shi-t”,然而无论说多少粗话她都不能将心头的於气散去。 这么蹉跎了一会儿,凌柒罂盯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凌卫东好歹生她养她,对她提什么要求他都能理直气壮,但黎维汀可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要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对黎维汀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就把一切都毁掉,让他赔个夫人还折兵! 就算撼动不了他也要气他一气! 凌柒罂做通思想工作之后立即买了去北京的机票,风尘仆仆赶到凌家的时候已经是灯火万家的点,柏叔见她回来,立即欣喜地让杨妈通知凌卫东。 第233章 本质筹码 凌柒罂马不停蹄地奔向凌卫东的书房,凌卫东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澡,身上穿着一件加绒的灰色睡衣,半躺在他常坐的躺椅上,看着她怒气冲冲地奔进来,只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勾起一边嘴角说道:“怎么,这么急着赶回来是有什么事?” 凌柒罂脱口而出:“你跟黎维汀都谈了些什么?” 凌卫东睨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得意地说道:“你觉得两个商人坐在一起能谈些什么?无非是利益,我们自然是谈黎家的聘礼的事。你这小情人秉性还不错,你若是想嫁他,我是十分欢喜的。” “条件是什么?” “呵呵,除去那百分之五以外,额外再加天正百分之三的股份,怎么样?我帮你要来的礼金你可还满意?” 凌柒罂咬牙:“凌卫东你到底还有没有点廉耻?天正百分之五的股份还不够你消化?” “呵呵,你也太小瞧我这个父亲了,别说百分之五,就算是整个天正,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吞下去!”凌卫东说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尽显,却挡不住他嗜血的目光。 这个男人已经对金钱和权利着了魔,他这辈子漠视亲情,对他们这几个子女弃之如敝履,唯独对他的商业帝国一直雄心勃勃,尽管已经让凌非接管凌氏多年,仍旧没有把公司真正地交给凌非,如今半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还妄想吞下天正百分之八的股份,这人在金钱面前已经彻底没救了。 凌柒罂闭了闭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还真是,什么都要抓在自己手中的性子。 可是他把别人的命运操纵在手里,难道别人就一直都是软搭搭的软脚虾吗?他还真的以为他权势滔天到连人的思想都能控制了? 她往前走近几步,站在离他只有几十公分远的地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隐藏着的对他的恐惧第一次被驱逐干净。 除了愤怒和反抗,她已经没有其他的情绪。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冷声说道:“凌卫东,你是不是忘了你最本质的筹码是什么?” 凌卫东的表情微微滞了一下。 凌柒罂继续说:“凌非想跟多涵结婚不一定非得要有你对多涵领养关系的终止,他们只需要换一个国籍,舍了你那见鬼的凌氏,他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真以为他们是为了那一张破纸才受制于你?他们不过是不想让你把矛头向我掉转,让我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但现在你已经把矛头转向我了,釜破了舟也沉了,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凌卫东,不说那百分之三,你就连之前那百分之五的股份你也休想拿到,我们不干了!你守着你那凌氏到棺材里去吧!” “你……咳咳……” 凌柒罂恶狠狠地说完,一转身潇洒地出去了,也不管凌卫东在后面是什么反应。 凌卫东的咳嗽声越来越模糊,凌柒罂心中一口於气终于散了出来,凌柒罂站在凌家老宅大门外,第一次觉得北京的空气也可以那么新鲜,好像一吸进去,心肺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过来了一样。 呵呵,让他所谓的商业帝国见鬼去吧!没了继承人,看他能揽凌氏的江山多少年! 凌柒罂伸手拦了辆出租,几秒内就远离了这个承载着她无数恶梦的地方。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凌卫东也被柏叔他们匆匆送上了车,灰色的睡衣胸前稀疏点着几朵血花,在这肃杀的寒冬里成为刺眼的一抹红。 *** 滨海市第一医院,黎家三个小辈齐齐守在手术室门外,望着那亮着的手术灯,几个人一个比一个焦虑。黎国勋病情突然恶化,这是他们谁也想不到的,此时黎维渊万分懊悔,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全然不顾父亲还带病的身体就把他跟张天伶的事情说了出来。 黎维汀刚下飞机就收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自己的叔父已经进入手术室三个多小时,到现在七个小时过去了,而里面医生和护士们依旧在忙碌。 黎维汀望着满脸焦虑的黎维渊和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黎维漪,松了松大衣的领口,走至一旁透了口气,心事重重地摸出手机想给凌柒罂打个电话,那手指在凌柒罂的名字上几次划过,却始终没有点下去。 凌卫东那边他是已经解决了,如他所料,凌卫东对于他们这几个后辈的决定并没有多少干涉的意思,他要的只是那百分之五的股份。 彼时黎维汀握着高尔夫球杆,听完凌卫东对他那个小女儿的安排之后,挥杆一杆将球打进洞里,方才转身对他说:“凌叔,我在那百分之五的基础上再加百分之三,买凌柒罂的下半辈子如何?” 凌卫东似乎愣了一瞬,盯着他打量了许久,才眯着眼睛说:“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您刚刚的意思是打算让凌柒罂婚后继承您的财产,回到凌氏上班?可据我所知,凌柒罂对凌氏根本没有兴趣,既然这样的话,您又何必强人所难?我给您百分之三,从此以后请您务必不要打扰到她,您就当,您从来没有这个女儿。” 凌卫东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考量,又像是在想什么其他的事情,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着,眼角的皱纹很深。 他双手扶着球杆,挺拔的身姿让黎维汀感觉不到他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 “为了一个女人,你甘心让出天正百分之三的股份?黎维汀,你是天正的掌舵人,应该最清楚这百分之三意味着什么,那可不仅仅钱那么简单。” 黎维汀自然清楚,对于许多企业来说,百分之八的股份已经足够让这家企业改掉姓氏。他虽然还不至于到这种守不住公司的程度,但一下子挖出去百分之八的股份,势必会引起公司其他董事的非议,他一个未满三十的年轻领导人,要怎么去面对那些老古董施加的压力? 第234章 病情恶化 然而他不在意,公司的事情可以解决,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挽回不了了。 黎维汀微颔着首,不卑不亢地说:“我自然知道,但是我也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凌卫东到底是个重利的,没说什么便应下了他提出的要求。但他走之前凌卫东又叫住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关于你要迎娶阿罂这件事,你还没有跟你叔叔商量过吧?” 黎维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说道:“回去之后这件事我自然会跟叔叔说清楚。” 凌卫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那你可要好好想一下怎么说才更容易说服他,你这叔叔别的都好,就是有些一根筋。” 黎维汀带着一肚子疑惑,一离开会所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凌柒罂,但对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等他回到滨海时,刚下飞机就接到大哥的电话,说黎国勋病情忽然恶化,已经进了手术室,直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黎维汀盯着手机出神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将电话打出去。 本以为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真正的难点在黎国勋这边。 黎国勋的情况很突然,黎维渊完全不知所措。 前晚他跟黎国勋挑明了跟张天伶的事情,提出想带天伶出国散心,回来就结婚的想法,没想到一向对他和黎维漪疼爱有加的黎国勋一个烟灰缸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就把他赶了出去。 当时情况还好好的,黎维渊料想父亲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情,谁知下午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黎国勋在后花园里昏倒了! 一万个后悔也买不了重来,黎维渊焦虑地盯着那亮着的手术灯,半天没有移开视线。 黎维汀听自己的大哥说完当时的情况之后宽慰了几句。自己也是一阵纳闷,之前他们以为黎国勋重视这次联姻不过是想凌黎两家强强联手,用天正百分之五的股份和子代的婚姻作为牵系两家利益的纽带,可如今看来,黎国勋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锁着眉想了一会儿,黎维汀忽然看向自己一直沉默的大姐,问道:“大姐,之前你决定跟凌非结婚的时候,叔叔有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 黎维漪抬起头来,双眼微微发红。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 那时候她从黎国勋的主治医生金医生口中得知,黎国勋的病情最近时好时坏,建议他们尽早说服黎国勋同意手术。 刚好那时候她跟一个心脏科的专家乔治医生来往甚密,便跟那医生说了自己父亲的情况,乔治医生当即联系了一个心脏科的团队,随时准备过来为黎国勋进行手术,但黎国勋一直没有同意下来。 黎维漪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只能答应跟凌非结婚,黎国勋也同意了在他们婚礼结束之后立即做手术,谁知到了这个关头还出这种状况。 黎维渊在一旁听着,忽然想到什么,对两人说道:“对了,我前天跟爸提起过为什么不考虑让维汀跟凌家联姻,爸当时的反应很奇怪。” 黎维汀和黎维漪同时看向他,面上都带着疑惑。黎维汀说:“怎么?” 黎维渊继续说道:“怪也怪我当时急火攻心,说话也失了轻重。当时他很坚决地要求我跟维漪之间必须有一个跟凌家结婚,我当时一句‘为什么不能是维汀’脱口而出,本也是无心,没想到爸忽然就十分激动地拿起了烟灰缸朝我砸过来,还说第一次他没有得偿所愿,第二次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两天我一直在想,爸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第一次第二次的?” 黎维漪也是一头雾水,黎维汀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面一闪而过。 第一次,第二次…… “这吴倩是个好女人,先生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可谓是掏小酢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磕了。可惜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那凌氏的凌卫东,没多久就离开了先生和天正,跟凌卫东结婚了。我从没见过先生那么颓废,那段日子先生简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缓了一年多才缓过来。这么些年来先生从来没有提到过那个名字,久而久之我也就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吴倩因为这孩子伤了元气,导致怀胎八月的时候就早产,在产房里因为大出血,人没抢救过来。那时候先生听到了这个消息,三更半夜开了车出去,两天之后才回来,一回来就大病了一场,等恢复过来的时候那吴倩已经去世有好一段时间了。” “你说,那吴倩若是一直跟着先生,也不至于有后来的遭遇,唉,一切都是命啊……” 陈叔的话在耳边响起,黎维汀眉心一动,忽地转头看向那依旧亮着的手术灯,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 黎国勋的手术进行了九个小时,当乔治医生说“手术成功”的时候,守在手术室门外的三个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黎维汀对黎维渊说道:“你先回去吧,天伶还需要人照顾,这里有我和大姐就足够了。” 黎维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闻言也没有什么异议。 天伶发烧还没有好,家里虽然请了看护,但他毕竟不放心,况且他之前打算带天伶出国,还有一些手续需要他亲自去办完。 他忧心忡忡地望了眼加护病房的门,对黎维汀说:“那辛苦你了。”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黎维汀与黎维漪并排坐在长椅上,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黎维漪忽然说:“听陈叔说前几天你回去找过我。” 黎维汀点了点头:“当时是有些事情想问你,不过后来觉得没有必要了。” 黎维漪笑了一声,说道:“是因为我跟凌非的事情吧?” 黎维汀看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黎维漪又说:“之前我不知道你跟凌柒罂竟然会走在一起,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也不会答应跟凌非结婚。你知道后,一定很苦恼吧?” 第235章 变质沙粒 黎维汀笑笑,说:“还好,我得庆幸我没有在你们结婚当天才知道,不然那局面可就难收拾了。” 黎维漪看着自己这个剑眉星目、气质沉静的弟弟,到底还是有些愧疚。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跟凌柒罂竟然还有那一层关系,一想到自己自作主张瞒着他差点跟凌非结婚,黎维漪就止不住地浑身发凉。 平安夜那天凌卫东找过她和凌非,问起请柬什么时候发出去,一直将这件事情往后拖延的两个人不得不给出了确切时间,说是请柬的样板已经选定好,圣诞之后就会发出去。 如果不是天伶出了意外,只怕这会儿她跟凌非的请柬已经发了出去了。那时候才是黎维汀口中所说的,局面难以收拾。 她愧疚地对黎维汀说:“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不是有意瞒你。” 黎维汀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叔叔的身体着想。” 见黎维汀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黎维漪觉得心里的负担减轻不少,然而还是皱着眉,满脸都是担忧:“刚刚听哥的意思,爸爸好像对你和凌柒罂的婚事不太赞同,维汀,如果爸爸最后还是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黎维汀微微僵了一瞬,随后笑着说:“结婚的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叔叔同意?” 黎维漪不明所以,黎维汀说:“大姐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黎维漪说:“什么计划?” “跟凌非结婚,但我想你们离婚也是肯定的,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等爸做了手术,身体状况稳定下来……”黎维漪如实说着,忽然明白过来,盯着黎维汀微微勾起的嘴角,自己也笑起来,“看来我真是急糊涂了,爸爸唯一的筹码不过是那一纸手术同意书,如今手术都做了,你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黎维汀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 黎维漪想了想,又认真嘱咐道:“不过爸刚做完手术,你可不能再像大哥一样把他又气进手术室里。” 黎维汀的笑容敛下来。 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的话,叔叔之所以执着于这次联姻,是为了弥补当年没有得到吴倩的遗憾。 遗憾堆积在心里藏久了,就跟那嵌进蚌里的沙粒一样,慢慢会变质,裹上岁月积攒的一层又一层怀念,那遗憾慢慢变成了一种执念。其实叔叔不是不能接受他这个侄子跟凌柒罂结婚,他只是还没有放下心中的那丝执念罢了。 “放心,我会好好和叔叔说的。”黎维汀淡淡地说。 *** 凌柒罂气吼吼地从凌家老宅出来,带着一股子邪火给黎维汀打了个电话过去,一接通就朝对方吼道:“黎维汀你脑子有坑是不是?凌卫东那么无耻的条件你都答应,是不是他要一整个天正你也给他啊?” 黎维汀这边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对她的火爆脾气完全不理会,问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你个鬼啊!我跟你说你要是以百分之三作为代价的话老娘我才不会嫁给你!我是货物吗,你打算用百分之三的股份把我买回去?” 黎维汀头疼地捏捏眉心,将手机拿远了些,凌柒罂的声音分贝太高,他的耳朵有些负荷过重了。 “我不是买你,我是买你的安宁。”黎维汀温声说,凌柒罂愣了一瞬,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 “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们见面再说,现在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晚点回去,嗯?” “……” 吼了一通结果换来的是黎维汀几句轻飘飘的话,凌柒罂只觉得有一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一时间更是懊恼。 他什么意思?买她的安宁?什么时候凌卫东已经把这种东西当做商品了? 凌柒罂一路想着这句话,人还没到机场就接到凌非的电话,对方问她是不是回北京了。 凌柒罂说说,凌非在那头沉默了许久才说:“柒罂,爸进医院了。” 凌柒罂彼时坐在去往机场的出租车上,闻言第一反应是惊了一下,随后是止不住地冷笑:“怎么,阎王终于看不下去了,要收了这个人了?” 凌非还是沉默,凌柒罂被那头传过来的寂静弄得浑身发寒,末了垂着头说:“我跟他说,如果他还肖想天正另外百分之三的股份的话,到最后他什么都得不到。我不会结这个婚,而你们也不会再帮他守着凌氏。凌非,我做错了吗?” “你没有错,”凌非淡淡地说,“柒罂,你不用觉得内疚,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凌柒罂喉头一梗,半晌没有再说话。 回到滨海市,新年的第一天已经结束了。 凌柒罂一个人坐在小区附近的餐馆里看着电视上重播的跨年晚会,店内只有她一个客人,正兴致缺缺地来回翻搅着一盘炒得干巴巴的蛋炒饭。 餐馆老板一家围在电视机旁,磕着瓜子,不时说说笑笑,场面看起来既淳朴又温馨。凌柒罂看着看着,鼻子竟然泛起酸来。 真是好刺眼的场面啊。 不想再去看,凌柒罂低头扒拉着那混着青瓜和火腿粒的炒饭,忽然听到老板娘带着北方腔调的话音:“帅哥吃点儿什么?” “不,我只是来找人。” 凌柒罂听到那声音,猛地抬起头来,见两米开外的地方,黎维渊正冲着她笑,手上拎着一个袋子,隐约能看到里面是一个保温盅。 几分钟后,凌柒罂坐上黎维渊的车,向张天伶的公寓驶过去。 黎维渊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形容,笑着叹气:“你跟维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比一个憔悴?” 凌柒罂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差到了极点,这几天一直在滨海市和北京之间来回转悠,基本上没有好好休息过,脸色要是还能好看到哪里去那才真的有鬼了。 她扯扯嘴角,移开话题,问道:“天伶的情况好点了吗?” “还在发烧,吃不下东西,我想着她一直喜欢公司附近那间老店的粥,就过去给她打包回来看看,兴许她能吃下一点。” 第236章 初恋情人 凌柒罂看了眼被黎维渊妥妥当当放置好的那个保温盅,笑了笑:“你很细心。” 张天伶病了一个多星期,本来就白的皮肤此时更是苍白得可怕,一张素面朝天的脸不施粉黛,淡淡的黑眼圈让她看着十分憔悴。 见凌柒罂过来,张天伶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欢喜地说:“柒罂,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凌柒罂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觉得很难受,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脸愧疚地说:“其实我早就该来了,一直拖到现在,真是很抱歉。” 张天伶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柔,说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自己现在也是琐事缠身,相比之下我可比你轻松不少。” 凌柒罂睨了一眼已经将粥倒进碗里正端过来的黎维渊,黎维渊接收到她的眼神,说道:“你跟维汀的事天伶都知道了。” 凌柒罂垂下眼睫。 张天伶又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之前让你产生了误会,早知道我应该跟你解释清楚的。” 凌柒罂哪里好意思让她道歉,赶紧说道:“这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你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真是折煞我了。” 张天伶笑着:“好,那我不说了,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吧?我想,关于这件事,维汀的烦恼不比你少,前几天他联系不上你,整个人都快急疯了。我跟他相处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慌乱的模样。” 凌柒罂难得地尴尬了一下,苦笑着说道:“我那时候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了,一下子那么多事情堆过来,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走一步算一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张天伶歪着脑袋,说:“你应该相信维汀,他有能力解决这些事情。” 有能力解决这些事情?拿天正的股份去跟凌卫东作交换?这样的解决方式她可不敢认同。 凌柒罂心里这么想着,也没有反驳,只是挤出一个笑,说:“我知道。” 黎维渊将碗递到张天伶手里,柔声说道:“天伶,先把粥喝了,嗯?” 那温柔的神情让凌柒罂觉得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十分地可耻,正想说告辞,却听到黎维渊说:“喝完粥之后再好好睡一觉,刚刚维汀打来电话,说爸已经醒过来了,我过去看看。” 张天伶点点头,说:“你去忙吧,记得不要再说刺激叔叔的话,毕竟他刚做完手术,经不起你一再地刺激。” 凌柒罂闻言浑身一凛:“黎伯伯已经做了手术了?” 黎维渊看向她,说:“嗯,前天下午爸的情况突然恶化,在后花园昏过去了,医生一检查,说是颅内的肿瘤已经很大,不能再拖,我跟维漪这才不顾爸的意思,强行让医院给安排了手术。” “那手术进行得怎么样?还顺利吗?”凌柒罂急急地问。 “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凌柒罂松了一口气,略一沉吟,对他说:“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好。” *** 黎维汀替黎维漪回了一趟家里拿东西,顺便找老管家陈叔了解一些当年发生的事情,黎国勋醒来的时候,黎维汀基本上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接到黎维漪的电话,黎维汀匆匆从黎家赶过去,见黎国勋确实已经睁开了眼,但神智似乎还不是十分清明,模模糊糊在说着什么。 黎维漪急得眼睛通红,拉着乔治医生的手臂说道:我爸一醒来就一直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这种情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乔治医生是英国人,听不懂黎国勋说的是什么,也无法确定他这情况是不是正常。 “Lyn,你先告诉我叔叔说的是什么?” 黎维漪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父亲说的是什么,皱着眉听了许久,也只能从黎国勋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听出他隐约是在喊一个名字。 把这情况跟乔治说了之后,乔治医生沉吟几声,问:“是不是你母亲的名字?或者是他挚爱的人?” 黎维漪一愣,刚想说什么,黎维汀便在一旁说:“是叔叔一个朋友的名字。”他看向乔治医生,问道,“既然叔叔已经有了反应,指标也都算正常,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乔治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数据正常的仪器,说道:“病人已经有了意识,应该很快就会苏醒过来,你们不用太担心。” 待医生走后,黎维漪一脸奇怪地看着黎维汀,轻声问道:“你刚刚说爸爸喊的是一个朋友的名字?是什么朋友?” 黎维汀看了看自己的大姐,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是叔叔曾经的恋人。” 黎维漪如遭雷击,一双眼睛睁得奇大,不可思议地说:“爸爸曾经的恋人?” “嗯,叔叔跟婶婶结婚之前有一个很喜欢的女人,据说是初恋。后来那个女人另嫁他人,两个人也就不了了之。叔叔叫她的名字,也许是对她还有几分念想吧。”黎维汀说道。 黎维漪奇怪地说道:“这件事情我怎么从来不知道?维汀,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对于父亲的过往,她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黎维汀不想对自己叔叔的过去提及太多,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只说:“我也是从陈叔那里听来的。” 黎国勋被转移到普通病房,黎维汀刚给黎维渊打了个电话,就听到黎维漪惊喜的声音:“爸,您说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黎维汀立即挂了电话走过去,见黎国勋确实已经清醒,此时双眼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黎维汀立即按了铃叫医生过来,随即弯下腰恭敬地说了声:“叔叔,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黎国勋眼珠子迟缓地动了动,对黎维漪说:“你先出去,我有话对维汀说。” *** 凌柒罂和黎维渊赶到医院,远远地见黎维漪正坐在病房门前的长椅上,病房的门紧掩着。见到凌柒罂,黎维漪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来,对她说道:“柒罂?你怎么也过来了?” 第237章 你们结婚 凌柒罂说道:“刚好听说黎伯伯动手术的消息,就过来看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儿跟维汀正说着话呢。” 凌柒罂与黎维渊对视了一眼,没过多久病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黎维汀见到凌柒罂,脸上带着笑意,轻声对她说:“来得正好,叔叔有话跟你说。” 凌柒罂一愣,狐疑地看着他,被他轻轻拉着走进了房里。 黎国勋躺在床上,已经不需要用氧气罩,头上裹了厚厚一圈纱布。见到她,黎国勋的眼珠微微闪动几下,似乎有些激动。 他朝她伸出手,凌柒罂连忙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握住黎国勋满布皱纹又宽厚温暖的手,说道:“黎伯伯,您觉得怎么样?” 黎国勋眼珠子一直闪动着,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对她说:“柒罂,你跟……维汀结婚,这个月……二十号,就结婚。” 凌柒罂浑身一僵,扭过头看了身后的黎维汀一眼。 “为什么二十号要结婚?” 凌柒罂不理解,抬头问黎维汀,黎维汀微微摇头,凌柒罂听到黎国勋沙哑的声音又说道:“这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啊……” 凌柒罂还想问,这时几名医生走进来,先是查看了一下那些仪器,随后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们需要对病人的情况进行检查。” 凌柒罂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黎国勋说:“黎伯伯,您先做检查,我等会儿再来看您。” 黎国勋被护士推了出去,黎维渊跟黎维漪兄妹俩自然跟着离开,剩下黎维汀和凌柒罂二人站在那里,凌柒罂尚有些摸不着头脑。 “黎伯伯为什么那么着急着让我们结婚?”为什么是这个月二十号? 黎维汀不答,只走近轻轻抱住她,像是很疲惫,但语气又很轻松:“也许是二十号是个好日子吧。” 黎维汀眯着眼,一月二十号,是当年叔叔跟吴倩订婚的日子,也是吴倩彻底离开他的日子。 陈叔说,当年黎国勋跟吴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两家已经商定好了订婚的日期,请柬也发出去了,但最终那场订婚无疾而终,因为在订婚前一个礼拜,吴倩认识了凌卫东。 爱情被人提及最多,但也永远最神秘,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永远都探不到底。 吴倩跟黎国勋在一起五年多,五年多的感情却敌不过与凌卫东认识的一个星期。而黎维汀与张天伶相依为命十多年,几次谈及婚姻,最终也还是逃不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凌柒罂。 黎国勋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命。 黎国勋做完检查之后就昏睡过去,凌柒罂想问的话也无从问起。 黎维汀被黎维渊赶回家去休息,凌柒罂望着黎维汀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心口泛起一阵疼。 这傻瓜,一声不吭地跑到北京去,还应下凌卫东那么无耻的条件,傻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 凌柒罂纵使还有满腔的话要说,但此时两人都是疲惫到了极点,谁都没有力气再开口,回到凌柒罂的公寓简单洗了个澡便相拥着睡去了。 这一睡就是十多个小时,凌柒罂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黎维汀的位置空着,她探了一下,那残留的温度让她放下心来。 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接完电话回来的黎维汀见她已经醒了,走过来连同被子一起将她牢牢抱在怀里,用脸上的胡渣蹭着她的脸。 凌柒罂伸手推他,却被黎维汀的蛮力抱得动弹不得,任由他蹭着自己。 “黎维汀,我们之间好像还有事情没有说清楚,你给我撒手!”凌柒罂佯怒道。 黎维汀不松手,抱着她问:“还有什么没说清楚?” “你跟凌卫东谈的什么鬼条件?百分之五的股份是我母亲的,给他本来就已经够便宜他了,你现在还给他百分之三,你怎么不直接把天正给他算了?”一说起这个凌柒罂就火大,她怎么就看上了一个那么蠢的男人? 相比于凌柒罂的暴躁,黎维汀却显得不温不火,抱着凌柒罂的手依旧不松开,声音里带着愉悦,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给他又怎么了?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一点跟少一点又有什么影响?反正我们也不缺那点钱。” 凌柒罂这下真怒了,好一副财大气粗的嘴脸,他有钱就能把她当货物一样买过来吗? 她一掌拍在黎维汀的脸上,秀气的眉毛气得紧紧皱起来,使劲挣着黎维汀的禁锢,怒吼道:“你有钱你了不起啊?我是货物吗?你拿百分之三来把我买回去?” 一脚朝黎维汀踹过去,也不知道踢到了他哪里,只听黎维汀闷哼了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凌柒罂只当他是装的,也没理他,依旧对他怒目而视。 黎维汀没办法,只能低喘着跟她说:“我那百分之三不是要买你,而是买你的安宁。” 凌柒罂一愣,脸上的怒意瞬间被错愕和迷茫覆盖。 “你说什么?” 黎维汀轻轻叹了口气,上来捉住凌柒罂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柒罂,百分之三的股份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是要拿这点东西去买你,我只是不希望你今后的人生再受你父亲的干扰。你父亲似乎调查过你,对你的能力很认可,有计划让你回到凌氏上班,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安排,所以用百分之三跟他做了交易,让他不要再来干涉你的人生。” 百分之三,换凌柒罂生活的平静和内心的安宁,这笔买卖对他来说再划算不过。 有些事情,他知道就好了,凌柒罂不必知道。 黎维汀略略有些担心,凌柒罂虽然说过她很不愿意回到凌家,但却没说过不愿意接受凌氏的一切。他做出这样的举措不过是在赌自己对她的了解,当然他也实在不喜欢凌柒罂再去面对那些她不喜欢的人和事。 只是这件事他毕竟没有凌柒罂商量过,凌柒罂要真是生气起来,他是很理亏的一方。 第238章 你要让爱 然而凌柒罂听完之后只是鄙夷地嗤了一声,说:“他想要让我回凌氏也得有这样的本事!他让我回我就回啊?” 黎维汀笑笑:“那他让你嫁到黎家你不还是得嫁过来?柒罂,他手上还抓着你不得不低头的筹码,他既然能让你向他低头嫁到黎家,自然也能让你答应回到凌氏。” 凌柒罂一顿,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见黎维汀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眨了眨眼,问道:“你都知道了?” 黎维汀摸摸她的头,说:“你都反常成这样了我还不晓得去查原因,那我有什么底气来娶你?” 凌柒罂还是心虚:“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那些事情关乎凌非和多涵,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傻瓜,我都知道,你不用跟我道歉。” 凌柒罂终于松了一口气,刚要下床却被黎维汀一把按住:“柒罂,你想说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凌柒罂:“说清楚了啊。”既然都这样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黎维汀眯着眼,危险地说:“那接下来我们就来算一下我们之间的账吧。” “我们之间有什么要算的?”凌柒罂一头雾水。 黎维汀咬着牙说道:“没有么?你想清楚了?凌柒罂,我听说你当初可是很强烈地反对跟我结婚,宁愿选择我大哥也不愿意要我,是不是?” 凌柒罂心里一怵,呵呵笑着说:“我那不是……以为你跟天伶……” “我跟天伶怎么?” “我以为她爱的是你,你也打算跟她结婚啊。如果这样的话我怎么能跟你结婚呢……”凌柒罂被黎维汀嗖嗖如小箭的眼神射得声音慢慢停住。 黎维汀一脸不爽地说:“所以你是打算让爱了?凌柒罂,你是不相信我还是本来就存了离开我的心思?嗯?” “……当时的情况……” “当时的情况怎么?你是不是连问都不想来问我就直接给我判了刑?” “……我错了。”语气狡辩还不如认错来得干脆。 而黎维汀也着实被她这一招弄得哑口无言,咬牙切齿地瞪了她半晌,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只能咬着她的嘴唇恶狠狠地说道:“凌柒罂,以后你再敢这么莫名其妙地离开我试试?我一定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 “……家暴是犯法的黎维汀。” “那你就别给我犯法的动机!” “……好吧你赢了,你起来,我要去吃东西,饿死了。” “会给你吃,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吃。” “你吃……唔……黎维汀你搞什么?” “你!” “臭流氓你给我松……唔……” ***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经过了沈多涵的离家风波之后,凌柒罂跟黎维汀没有走到终章,反而莫名其妙地被推上了婚姻的康庄大道。 黎国勋对这件事情的热忱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尤其是当事人凌柒罂。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凌柒罂便接到黎国勋四个电话,两次被“传召”到病床前商讨关于婚礼的事。 又是一个周末,凌柒罂早早做了收尾工作,随时准备下班,谁知前脚刚踏出办公室门黎国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扯来扯去还是关于二十号结婚的事情,凌柒罂无语了,绕了个弯去了总经办。 黎维汀正跟方智交代着事情,见她进来,也没停下来,简单跟方智交代完事情之后对凌柒罂说:“你是先回家还是怎么?” 凌柒罂说:“你叔叔又打电话过来了。” 黎维汀望着她满脸的不乐意,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我叔叔也是你叔叔。” 不说还好,说到这个凌柒罂就怒了,扯着嗓子扬声抱怨道:“不是,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太突兀了吗?我这才跟你谈了几天恋爱,怎么一下子就翻到结婚这一章了?黎维汀,要不你跟你叔叔商量商量,咱们再缓缓呗?” 已经在拟宴请名单的黎维汀闲闲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叔叔现在虽然精神好了许多,但还没有完全康复,你要是有那胆子你就去跟他说,我反正是不敢冒这个险。” 再说了,就凌柒罂这天生泥鳅一样溜手的性子,他巴不得早点把她娶回家关着,省得她哪天再一时兴起玩个“让爱”的把戏,哪里还会自己给自己使绊子,去跟黎国勋提这样的要求? 凌柒罂虽然心里恨恨,但黎维汀说的都是事实,她确实没那个胆子再去刺激黎国勋一回,就是黎维汀不计较,他那两个哥哥姐姐也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这时间着实是紧迫了些,结婚呢她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好歹给她点时间缓缓啊,距离二十号也就剩下那么十来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吗? 张天伶的烧一退,黎维渊就带了她前往法国,黎维汀给黎国勋请了看护,但和黎维漪姐弟俩还是轮流守着黎国勋,生怕他出一点儿意外。 两人吃晚饭到了医院跟黎维漪交了班,黎维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回去了。 黎国勋虽然醒着,但精神不是很好,大概是因为打了镇痛剂的原因,才跟凌柒罂说了没几句话就睡过去了。 凌柒罂坐在那里有些犯困,黎维汀催她回去睡觉,凌柒罂又舍不得留他一个人在医院里,说什么都要陪着他等到黎维漪过来。黎维汀没办法,只能下楼去给她买杯咖啡提提神。 晚上七点多的医院已经没有白天的喧嚣,此时安静不少,偶尔能听到家长呼唤孩子的声音。 那孩子听到父母叫自己之后咯咯地笑,迈着两条小短腿吧嗒吧嗒往母亲的怀里扑过去,黎维汀看着那穿得圆滚滚的小娃娃,内心升起一抹柔软和期待。 以后他和柒罂的孩子,一定也会很可爱吧? 想到这个,黎维汀又是一声轻笑。凌柒罂那个上蹿下跳的性子,也不知道当了母亲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会不会把孩子带歪? 黎维汀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背对着他也不知道正在跟谁打电话,声音有些阴沉。 第239章 人各有命 “消息确切吗?找个时间安排我跟她见一面,对,越快越好,不要让其他人……”说着话的何绍阳视线一瞥,在见到黎维汀之后声音猛然停住,脸上出现一丝慌乱的神情,那电话也被立即挂断。 “维汀?你什么时候来的?”何绍阳动作极利落地将手机拿下,目光如炬地盯着黎维汀,脸上是难得的戒备。 黎维汀轻眨一下眼,因为他的反应,心头微微发冷。 何绍阳在做什么?怎么见到他会这么惊慌? “刚到,只是经过,没想到会碰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绍阳依旧盯着他,似乎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实性,见黎维汀面色坦荡平静,何绍阳稍稍安下心来,暗自呼出一口气,说道:“陪小薇过来做检查。” 黎维汀微微颔首:“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她总是觉得肚子不舒服,但医生检查又说一切正常,我想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何绍阳说完,看他一眼,说,“黎叔的情况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柒罂在陪着他。” 听到凌柒罂的名字,何绍阳的眼睛一黯,但很快便隐了过去。“听说你们就快结婚了,恭喜。” “谢谢。”黎维汀很客气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跟何绍阳的关系变得疏远了许多,一方面他自从知道姨母的秘密后,对何绍阳总有一种愧疚心理,而何邵阳那方面,似乎也对他避忌良多。 难道是因为凌柒罂? 黎维汀探究地看着何绍阳,但除了淡淡的一丝疏离之外,他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可挽回了。 意识到这一点,黎维汀皱了皱眉。 何绍阳这时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想不到你们会走到今天。柒罂遇上了你,也算是一种幸运。” 黎维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每个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都有存在的意义。” 何绍阳眼睛一闪,有些错愕地看着黎维汀,蓦地笑了一声,语气轻松地说道:“是啊,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维汀,我真庆幸,她遇到的人是你,能看到她幸福,对我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圆满。婚礼的时候,会给我发喜帖吗?” 黎维汀坦然地说:“自然会的,我想柒罂也很希望你能来,她一直当你是她的朋友。” 何绍阳颔首,抹了把脸,说:“那就静候佳音了,小薇那边应该快好了,我先过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黎维汀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一股冲动涌向脑门,在经过大脑思考前就叫了他的名字:“绍阳。” 何绍阳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目光平和地看着他。 黎维汀张了张口,犹豫一瞬,还是说:“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何绍阳平和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如镭射光一般在黎维汀脸上扫了个来回,看得黎维汀莫名的心虚,那感觉就像他在跟一个已经完全知晓他秘密的人说谎一样。 何绍阳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弧度,说道:“如果我说满意,你会怎么样?我说不满意,你又会怎样?”他的目光牢牢锁着黎维汀。 黎维汀无言,他不能怎样,他最终只能旁观。 何绍阳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笑里带了一丝苍凉:“维汀,不管怎么样,如今的生活,是我自己选的。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如果一开始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就已经被人为地设定好了呢?”黎维汀饶有深意道。 如果一开始就是因为姨母的欺骗才让他选无可选呢? 何绍阳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他耸耸肩,说:“你好像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黎维汀一顿,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何绍阳轻笑,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无所谓:“人各有命,不是吗?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我会好好走下去。” 何绍阳离去,黎维汀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一阵冷风吹来,黎维汀额前的发丝微微晃了一下。 “人各有命?”黎维汀轻轻呢喃一句,再一次看向何绍阳消失的那个拐角,最终还是向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凌柒罂一个人坐在病床前,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一旁的仪器发出清脆的声音。 刚刚还困得要死,黎维汀一走开之后,她反而就精神了,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她看着输液瓶管接口处一滴一滴落下的液体,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凌卫东。 凌非说凌卫东进医院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不过应该跟她脱不了关系吧? 也许是被她给气进去了,虽然有些不厚道,但那是他活该,不是吗? 同样的年纪,黎国勋生病了有一堆人守着他,相比之下,凌卫东这个人就太失败了,危卧病榻身旁却没有一个亲人相伴。 脑海里止不住地想起柏叔说的话—— “自从少爷和多涵小姐搬出去以后,先生就一个人孤零零守着这里,从前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人每天起来自己和自己说话,看着怪心酸的。” 兴许是柏叔描述得太形象,凌柒罂一边骂着咎由自取一边在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凌卫东一个人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的样子,止都止不住。 越想越觉得心里烦躁,凌柒罂把厚厚的羽绒衣脱下,搁在椅背上,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干脆拉开门打算出去透口气,没想到一头撞在买咖啡回来的黎维汀胸膛上。 见她一脸的躁意,黎维汀歪着头问她:“怎么了?”将咖啡递给她,她也没有要喝的意思,握在手上半晌不说话。 黎维汀先是观察了一下黎国勋的情况,随后又走出来,拉着凌柒罂在一旁的长椅坐下,抓着她微凉的手说道:“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烦恼结婚的事情?如果真的觉得不能接受的话,我就跟叔叔商量一下……” 凌柒罂摇摇头,看着他,说:“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想到了凌卫东。” 第240章 提防蒋母 黎维汀一愣,问:“他怎么了?” 凌柒罂还是烦躁,抓着自己的长发,说道:“他进医院了,听说被我气得吐血了。” 黎维汀怔了一下,惊愕地说:“怎么回事?” “就是上次我回去找他,知道他向你索要了百分之三的股份之后,我一时气懵了,说了一些重话,之后就听说他吐了血进医院了。” 黎维汀安慰她:“如果担心的话我陪你回去看看他怎么样?” 凌柒罂一听,瞪着眼睛说:“呸,我怎么可能会担心他!我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是我把他气死的话,那我就变成跟他一样的人了……” 凌柒罂越说越觉得自己这解释十分苍白无力,说着说着自己也说不下去了,面上烦躁之色尽显,摇着头说:“哎呀不想说他,烦死了!他爱死不死,关我屁事!要是真死了就当为民除害了!” 黎维汀看着她这自我纠结的模样,有些无奈,脑海中又闪过他与凌卫东谈话的画面,心中微微一突,有些话涌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着凌柒罂抓狂的样子,决定还是不说了。凌卫东的病会让她烦躁,也只是一时的,但有些事情她要是知道了,那影响将会持续一辈子。 *** 凌柒罂跟黎维汀要结婚的消息很快在圈子里炸了开来,陈熙和王瑶瑶先后上门来探求真相,周彤更是乐得直接搞了个同学聚会,把一伙人聚集到了一起,众人合力将凌柒罂调戏了个体无完肤,均猜测她是不是肚子里私藏了一个,被黎维汀“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不然怎么那么急着结婚? 凌柒罂对此表示很无奈,哭笑不得地对周彤和粉红女郎等人解释道:“我真的没有啊各位兄弟!” 周彤不相信地盯着凌柒罂的小蛮腰,呵呵地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啊,不是一直嚷嚷着三十之前誓将单身贯彻到底吗?怎么回来几个月就蹦出来一个婚礼了?” 凌柒罂伤神地说:“如果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们信吗?” 众人自然是不信的,谁还有那本事逼她凌大妖孽啊? 凌柒罂无力了,反正说来说去他们都是不信的,最后一声怒吼:“老子要结婚你们只管拿着大红包来喝酒就是了,管我是什么原因结婚啊?老子结婚还要原因?” 周彤被她吼得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她乐道:“凌柒罂,你也有恼羞成怒的一天!” 凌柒罂睨她一眼,杏眼微微眯起,一边眉毛上挑,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媚眼如丝地看着她:“小彤啊——” 那故意把尾音拖长的语调令还在大笑的周彤背后一寒,笑声也戛然而止。“叫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看你好像对‘恼羞成怒’挺感兴趣的,但是好像了解并不是十分透彻,怎么样?要不要我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恼羞成怒呢?” 周彤被她嗖嗖如小箭的眼神盯着背后发毛,连连摆手,呵呵笑着:“不用不用……” 笑话,凌柒罂要是玩阴的那她可就惨大发了,凌柒罂绝对有本事让她今后两年的同学聚会不敢再出席! 她可是还没来得及忘记大四那会儿何绍阳班上有个觊觎他的女同学,因为在众人面前不知死活地奚落了凌柒罂几句,凌柒罂就在何绍阳的班级毕业聚餐时偷偷往那女生的包里塞了一堆避孕套,再找了个机会让女生当众打开了包,直接把那女生整傻眼了。 想想那时候的凌柒罂也是无恶不作,没想到这么一个妖孽最后竟然被黎维汀给收了。周彤看着凌柒罂那满脸掩不住的幸福笑容就是一阵感慨,妖孽最终变成了良家妇女,这变化还真是令人……不知道该是欣慰还是心酸。 吵吵闹闹也算是闹腾了一场,同学们渐渐都走了,留下微醺的周彤和凌柒罂,二人窝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凌柒罂忽然想到,祁莲好像最近就要走了。 匆匆约了祁莲见面,两人在深夜十一点多出现在夜色里,祁莲还是那个妖娆的祁莲,掐了手里的烟,微眯着眼睛对凌柒罂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凌柒罂吐了吐舌,她能说她差点就把她给忘了吗? “你还是十七号走吗?” “嗯,今天我是最后一次过来了。” “我婚礼就在二十号,还有一个礼拜,你不打算来?” “我不知道,也许会来,也许不会,得看我到时候在哪里。”祁莲笑着说。 凌柒罂有些伤感:“我希望你能来的。” 祁莲伸手摸了摸凌柒罂的脸颊,目光里带了欣慰:“你希望我去,是因为你幸福。我想看到的,也只是这样而已,现在我已经提前看到了,去不去婚礼无所谓。柒罂,黎维汀是个不错的男人,我很为你高兴。” 凌柒罂难得地羞赧了一下,又听到祁莲说道:“不过,他毕竟还是覃雅兰的外甥,你跟他结婚,总避免不了要跟蒋家接触的,蒋家那对母女,你一定要小心她们。” 凌柒罂心中惊讶:“你知道她们?” 虽然知道祁莲在滨海是个万事通,只要她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她查不到的,但凌柒罂没想到她会去查蒋家母女。 祁莲目光微微一闪,随即平静地笑道:“我对黎维汀那个人感兴趣,就稍微查了一下,听说你跟蒋家颇有些渊源,就顺便也查了一下。怎么,你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凌柒罂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做对他有害的事情。” 祁莲微笑:“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不过,覃雅兰做过的腌臓事不少,你听我的,一定要防着她点儿,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跟我提,别的我不能做,查点她的黑历史给她使点绊子,我还是可以的。” 凌柒罂心中感激,但嘴上还是说:“放心吧,我会小心提防她的。” 尽管凌柒罂这么说,祁莲脸上还是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来,但见凌柒罂笑得灿烂,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第241章 不缺本钱 *** 凌柒罂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公寓,客厅里一片亮堂,凌柒罂心中一暖。 有个人为自己留灯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床上一条长长的隆起,黎维汀躺在上面已经睡熟。凌柒罂小心地从柜子里拿出睡衣,望了眼床上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小公寓真的太小了,她洗个澡都怕吵到床上熟睡的人。 但一天不洗澡她就难受得慌,犹豫再三还是进了浴室,用十分钟时间洗了个战斗澡出来,轻手轻脚爬上床,被子还没盖好就被人一把抱住,紧接着黎维汀压了上来。 “凌柒罂,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嗯?”黎维汀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不满地说道。 凌柒罂低声呼痛,推开黎维汀压过来的脑袋,摸着被他咬过的地方,说道:“跟祁莲一聊就忘记了时间,一忘记了时间就回来晚了嘛!” 黎维汀当然知道她去见的是祁莲,要不然的话早就杀过去了。但对于她的晚归,黎维汀表示还是很不爽。 “什么话不能白天说?” 凌柒罂乐了,笑道:“哎哟喂,黎少爷你能不能别这么一副怨夫的口吻啊?你会让我觉得自己嫁了个娘儿们诶!” 黎维汀听得眉头一皱:“别跟我贫。” “啧,没意思!你放开我,我困死了,你要是再敢闹腾我就踢你下床,以后你都别想爬上来!” 黎维汀见她确实露出疲惫之色,也不忍心再向她索要,只亲了亲她的鼻尖,说道:“我有事跟你说。” “讲。”凌柒罂掩过去一个呵欠,眼角挤出泪花。 困死了。 “你父亲已经出院了。” 凌柒罂僵了一瞬,冷笑道:“可真是医学昌明!” 黎维汀一顿,说道:“婚礼那天,还是由你父亲送你出嫁。” 凌柒罂闻言,一咕噜爬起来,瞪着眼睛:“你说什么?他送我?我会折寿的!” 黎维汀摸她的脸颊,说道:“我知道你不希望他来送你,但毕竟关系两家的面子,他无论如何是要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的。” 凌柒罂皱着眉,眉目十分纠结,说道:“真他妈不爽!” 黎维汀说:“别说脏话。” 凌柒罂睨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重新倒在床上,掀起被子往头上一蒙,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传出来:“不管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只要他兑现承诺把多涵的领养终止了,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睡到后半夜,黎维汀被身边人翻来覆去弄出来的窸窣声吵醒,在她又一次翻身的时候伸手捉住她,轻声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这是怎么了?” 凌柒罂叹了声,声音微微发哑:“睡不着,做恶梦了。” “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们的婚礼被大火烧了,伤亡惨重啊。” 黎维汀吃吃地笑:“柒罂,你这算是婚前恐惧吗?” 凌柒罂呸了一声,说:“我恐惧个毛线,又不是嫁给黎维渊!我就是觉得心里不大踏实,也不知道是因为凌卫东要来还是因为祁莲说的话。” “祁莲说了什么?” “她让我无论如何要小心你阿姨,维汀,最近你跟你阿姨有联络吗?” 黎维汀说没有。 凌柒罂有些纳闷:“她知道你要跟我结婚也没说什么?” “没有。” 凌柒罂说:“那就奇怪了,这对母女俩不是最能来事儿的吗?这会儿那么平静,总是让我觉得心慌慌的,你说覃雅兰会不会放了什么大招在后面?” 黎维汀有些无语,他的姨母会不会有什么大招他倒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姨母现在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掌握在他手中,她也曾说过只要他不说出去,她就不再干涉他和凌柒罂的事情。 他们之间埋着一根导火索,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姨母跟小薇比他更担心这根线点着,应该不会那么傻地主动玩火。 黎维汀抚了抚凌柒罂的头发,柔声说道:“放心吧,她们不会来闹事的。” “希望如此吧,她们要是还来,我可不会再跟她们客气。还有你,你再帮亲不帮理,我就不要你了!” 黎维汀闷笑:“为了跟她们置气而丢了一个丈夫,凌柒罂,这明摆着的亏本买卖你也做?” “我高兴,我不缺本钱!” “……” *** 蒋家大宅,偌大的客厅里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尤为娇小,但声音却尖锐。 “小薇,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凌柒罂嫁到黎家,嫁给你表哥?” 蒋薇用叉子查了一块苹果斯斯文文地吃着,闻言顿了顿,飞快地抬眼看向杨悠悠,淡淡地说:“他们的事情我不想管,我也没有能力管。”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目光里带了一丝温柔和担忧,说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静静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最近她总是在做恶梦,梦到蒋家一夜之间被一场大火烧了,母亲没了,她的孩子也没了。 何绍阳用那种带着杀戮气息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对她的哭嚎丝毫没有动容之色,仿佛在看一个隔世的仇人,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蒋薇最近被这个血腥的梦折磨得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醒过来后看着何绍阳那关怀的脸,梦中带来的恐惧不但没有分毫消退,反而因为何绍阳的关心更加浓重。 她看着何绍阳带着关切的脸,总想着如果何绍阳知道了真相,那这种表情就会永远消失了,然后又会陷入另一种恐慌里。 杨悠悠看着蒋薇怔怔出神的脸,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本来凌非跟黎维漪结婚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怎么几天过去就变成凌柒罂跟黎维汀结婚了呢? 这好戏她都没看到,却又即将看到凌柒罂那洋洋得意的脸了,一想到凌柒罂即将顺顺利利嫁给黎维汀,杨悠悠浑身就像有小虫子咬一样。 本想怂恿蒋薇给她凌柒罂使点绊子,却不曾想蒋薇现在怎么会变得那么畏首畏尾的,像是一夕之间变了个人一样。 第242章 太行动派 满腔郁闷地从蒋家出来,杨悠悠无处可去,只能去找医院找自己的堂姐杨凡凡。 杨凡凡是名妇产科医生,平日里都比较忙,这会儿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却还在办公室里忙着。杨悠悠等了许久,才见杨凡凡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杨悠悠皱起眉说道:“姐,这都下班时间了你怎么还穿着这衣服?” 杨凡凡笑道:“没办法,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上班时间了,我也就懒得脱了。” “怎么忙到这个点儿?” “刚刚有个贵宾级的准妈妈过来,院长亲自迎进来的,我脱不开身。” 杨悠悠不屑道:“什么贵宾级,你又不是那种普通的小医生。我就想不明白了,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干什么非得做这种累死人的工作?说得这个职业那么神圣,到底还不是个服务员,好好回去公司上班不好吗?” 杨凡凡无语地说:“人各有志,我的兴趣就不在管理公司上,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杨悠悠也不再说,自己的这个堂姐是杨家的一个另类,别人都跑去经营公司去了,就她一个人一直坚持当个小医生,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她挽着杨凡凡的手臂,说道:“知道我说不过你,好啦,杨医生,现在我们先去吃饭如何?” “好,但是时间有限,只怕又要让你陪我一起吃食堂了。” “行啦,这里的食堂还可以,再说食堂里面不是还有个小餐厅么,我们去小餐厅。” “好。” 姐妹俩走在路边,杨悠悠忽然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正疑惑,那两人也看了过来,沈多涵朝她们招手,叫道:“杨医生。” 杨凡凡远远也跟她打着招呼,杨悠悠盯着那两个人,见凌非也正眼神不太友好地盯着她,她慌忙转过脸来。 待走远了些,杨悠悠才问:“姐,你怎么会跟沈多涵认识?” 杨凡凡有些诧异:“原来你也认识沈小姐啊?她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VIP,人挺好的。” 杨悠悠问:“她怀孕了?” “嗯。” “谁的孩子?”据她所知,沈多涵还没有结婚吧? 杨凡凡奇怪地看着她,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对了,她来检查,都是凌非陪着来的?” 杨凡凡不知道杨悠悠心里在想什么,自己回忆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之前都是沈小姐自己来的,可能是因为她情绪不好,有流产的征兆,她的哥哥不放心,才陪着一起来的吧。” 杨凡凡随口说着,杨悠悠这边听到的却不是那么回事,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回想起她几次撞见的沈多涵和凌非走在一起的画面,越想越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想到蒋薇曾经跟凌柒罂是一个寝室的,杨悠悠心思转了几个弯,开了车又往蒋家驶过去,进门发现蒋母也回来了,杨悠悠也不避忌,兴致勃勃地跟蒋薇说:“小薇,你猜我刚刚在医院遇到谁了?” “遇到谁了?” “沈多涵!她怀孕了,由凌非陪着去做检查呢,我记得你当初说过凌非跟沈多涵的关系不一般,你说他们会不会做出那么恶心下作的事?” 蒋薇不以为然,蒋母却对这件事情颇感兴趣,问道:“你是说沈多涵肚子里的孩子是凌非的?” “我觉得这事儿八九不离十,我没听说沈多涵有交往对象。这些年不少人怀疑过他俩的关系,就连凌氏上下的员工都觉得他俩是一对儿。” 蒋薇不咸不淡地说:“那也不出奇,他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 “你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沈多涵是养女这件事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要不是你曾经跟凌柒罂那么熟的关系,估计你也不会知道。再说了,我可听说沈多涵是被凌卫东合法领养的,不管在血缘上他们有没有关系,在法律上可是货真价实的兄妹关系!你说,妹妹怀了哥哥的孩子,这件事要是在外头传了开来,别人会怎么想?” 蒋薇依旧兴致缺缺,没说什么,继续吃自己的苹果,蒋母暗暗沉吟几声,眼睛微微眯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间何绍阳来接蒋薇回家,见到杨悠悠,温和地跟她打招呼:“悠悠也在?” 杨悠悠抿着唇笑了笑,那边何绍阳已经转而跟自己的岳母说话:“妈,外头有人传菲利亚被查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菲利亚是蒋母经营的一个珠宝品牌。 蒋母听到这话,烦心事一下子又上来了,不甚耐烦地说道:“不过是一群苍蝇,虽然烦人,吵吵也就过去了,他们查不到什么的。”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妈您尽管开口跟我说。”何绍阳一本正经地说道。 蒋母闻言,目光微微闪烁几下,似是在考虑什么,过了几秒说:“你有这份心妈很高兴,好了,你这话妈记下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照顾小薇,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何绍阳恭敬应道,眼睛往下一垂,掩去了什么东西。 *** Tracy一听到凌柒罂结婚的消息立即从法国飞了回来,跟Steven两人亲自操刀给凌柒罂量身设计了一套婚纱,这天凌柒罂下了班去了一趟店里,试完婚纱,确定需要修改的地方之后,凌柒罂与两位设计师一起吃饭。 席间Tracy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时间可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也要嫁人了。” 凌柒罂白她一眼,说:“不是时间过得快,是我太行动派好吗?” 虽然已经接受了跟黎维汀闪婚的事实,但凌柒罂心里还是有抱怨的。 也不知道结了婚之后还会不会有恋爱时的感觉,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么算下来的话她跟黎维汀才开始一个月就步入婚姻的殿堂,那他们的爱情算是早夭吧? Tracy嗤地一声笑出来,说:“倒也是,我真没想到你们的发展会那么快。四个月前你跟黎维汀好像还在相互看不顺眼吧?” 第243章 亲子鉴定 凌柒罂咧嘴一笑,谁说不是呢? “世事难料啊!” “说起来,今天黎维汀怎么没有过来?我还想着听听他对婚纱的意见呢。” 凌柒罂不屑道:“他一个大老爷们能有什么意见?这种东西反正他也不懂。” “新郎不需要懂,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的新娘穿哪件婚纱好看就行了,最有发言权的人就是他了不是吗?” 凌柒罂觉得这话倒是没错,便没再反驳,只说:“本来说好了一起来的,临时有应酬,不知道见的谁,大概是生意伙伴吧。” 两个人的话题渐渐又移了开来,散伙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霓虹四起,街上已是一片灯的海洋。 凌柒罂跟Tracy二人分开,正欲打车回去,忽见祁莲的车子在自己眼前开了过去,副驾上坐着一个男人,侧脸看着跟何绍阳十分相像。 祁莲似乎没有看到她,车子很快便开过去了,凌柒罂讷讷,她车上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何绍阳? 拦了出租车,没开多久前面就碰上了大塞车,凌柒罂十分郁闷地玩了一会儿手机,待车子重新起步才收了手机,乍一抬头,又看到了祁莲的车,车窗敞开着,凌柒罂能清楚地看到,副驾上的那个男人正是何绍阳没错。 凌柒罂怔怔看着两米开外的那车子走远,一分钟后向左转了弯,那两个人再也看不见了。 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凌柒罂十分纳闷。 *** 看着反光镜里的那辆出租车消失,何绍阳将视线转回来,无意瞥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祁莲,见对方正打量着他。 他轻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祁莲淡淡移开视线,目视前方,声音很是冷淡:“你对柒罂还有情?” 何绍阳沉默了一瞬,说:“将近八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可她马上就要跟黎维汀结婚,而你也已经有妻有子。” “我知道,我并不奢望我跟柒罂之间还有什么,但感情这种东西,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祁莲叹气:“如果当年你母亲没有轻信覃雅兰的话,你跟柒罂应该会很幸福。” 闻言,何绍阳死水一般静谧无边的眼神起了一丝波澜,目光微微闪烁,似恨似悔。“没有如果。” 祁莲静默了一会儿,稍稍偏过头看着他,何绍阳沉默地盯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男人的忍受能力超出她的想象,在明知道自己的岳母就是直接导致他跟爱人分开,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情况下还能不动声色地继续跟蒋母周旋,这样的男人如果作为她的对手,那一定很可怕。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覃雅兰被查,一定会采取措施,要么打通跟调查方的关系,要么找干净的公司洗黑钱,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她再犯,我都能沿着那些蛛丝马迹把真正埋在地下的网给牵出来,你想要扳倒她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她毕竟是你的岳母,你真的忍心?” 何绍阳冷笑了一下:“她做那些腌臓事的时候,可没有什么不忍心。” “那蒋薇怎么办?你还怀着你的孩子。” “我的妻儿我当然会照顾,但仇不能不报!” 祁莲微微颔首,睨了他一眼,说:“对了,我这里还查到一点消息,是关于凌柒罂的,我想你或许有兴趣听一听。” “什么?”何绍阳看着她。 祁莲抿着唇,说:“当年凌柒罂生母曾经遭到绑架,后来生产的时候大出血,这两件事都跟覃雅兰有关。还有,凌柒罂出生后凌卫东曾经拿凌柒罂的血做过亲子鉴定,鉴定结果为凌柒罂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件事,也是覃雅兰一手策划的。” 何绍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柒罂的母亲是覃雅兰害死的?” “据我查到的资料,这件事应该已经毫无疑义了。之前你只查到覃雅兰曾经跟凌卫东有一段,其他的什么都查不出来,其实那些东西已经被覃雅兰用手段抹去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从几名老护士那里查到,当年凌柒罂的母亲生她的时候其实还算顺利,只是覃雅兰买通了那医生,使了点手段让她出现大出血的状况,加上凌柒罂母亲身体状况一直就不怎么好,这才陨了命,凌卫东即使有心查,也查不到什么,毕竟他妻子的身体状况他最清楚。” “那亲子鉴定是怎么回事?柒罂真的不是她父亲的亲生女儿?” “柒罂是不是凌卫东的亲生女儿我就不能确定了,毕竟当年那份血样被人调了包,出来的结果也是错的。凌柒罂的母亲曾经被人绑架过,似乎是受了辱,回来不久就怀了凌柒罂,我想凌卫东自己也不能确定孩子是不是他的,才会做那鉴定吧。而绑架凌柒罂母亲的那些人,是覃雅兰安排的。” 何绍阳握紧了拳,额上青筋一突一突的,咬着牙狠狠说道:“她竟然还做过那么肮脏的事情!” 祁莲冷冷一笑:“我说过了,她做过的腌臓事多了去了,我收到一点消息,可能当年蒋老先生的死也不太寻常,不过这事儿我还在调查,具体是什么情况我暂时不清楚。” 何绍阳冷着脸说:“这些已经够她死上几回了,凌卫东对死去的发妻感情很深,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必覃雅兰也没有好果子吃!” “你打算告诉他?” “这是一定的,但是在这之前,我得先确认一件事。祁小姐,你有没有医院这方面的关系?” 祁莲眼珠一转:“你想给柒罂和她父亲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嗯,柒罂这些年所遭受的这些罪,很大原因归咎于那份假鉴定。” “我以为你不会想让柒罂知道这些事情。” “她不需要知道,但凌卫东知道还是很有必要的。” 祁莲默了默,良久叹了口气,说:“看来我选择帮你并没有错,你对柒罂的感情让我很震撼。” 何绍阳看她一眼,只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第244章 别离开我 回到家里,何绍阳习惯性地打开客厅的灯,换鞋,脱衣服,走向客房,冷不丁看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望着他的蒋薇,愣了一下。 “小薇?你怎么还没睡?” 这段时间因为蒋薇怀孕,他跟蒋薇一直分房睡。虽然看到蒋薇他就想到她们母女俩对他的欺骗,但这个女人对自己情根深种,又怀着孩子,何绍阳始终对她狠不下心来,分房睡还是蒋薇自己提出来的。 前段时间蒋薇有流产的迹象,医生建议分房睡时蒋薇还死活不同意,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自己提了出来,何绍阳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这段时间他忙着处理公事,偶尔下班还要查蒋母的那些腌臓事,回家的时间都比较晚,一般回来蒋薇都已经睡了。 只是今晚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一直坐在这里。何绍阳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蒋薇幽幽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马上就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穿了鞋起身往房间走去,何绍阳皱了皱眉,喊住她:“小薇,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蒋薇停住,转头看着他,对他的关心微微动容。“没……没什么事。” “那你怎么会半夜了还待在这里?不是在等我?” 蒋薇眼神闪烁,有些含糊其辞。“我……我只是因为妈妈公司最近被查,睡不着而已,你不要多想。” 何绍阳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说:“别担心,不是有我呢吗?” “我……我知道。”蒋薇小声说着,垂着头,忽然又抬起头来,目光带泪。 “绍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什么事情对不起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何绍阳心一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说:“你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我当然不会,但是……但是如果我是不小心的话,你也要原谅我,好不好?”蒋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般胆战心惊的模样,与原来嚣张任性的那个蒋薇已经相去甚远,何绍阳看着她,莫名地想到当年她当着自己的面在手腕上隔了几刀,那浑身带血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他心里一怵。 他轻轻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说:“小薇,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胎才是真的。你是我孩子的母亲,我怎么会不要你?乖,早点睡吧,孕妇不能熬夜。” “真的不会不要我?” “不会。” 蒋薇这才像是大哭过后得了糖果的小孩,破涕为笑,扑进何绍阳的怀里,一声一声叫着自己丈夫的名字。 何绍阳被她的声音弄得心头一阵怅惘,好像有什么东西束住了自己一般。 *** 凌柒罂回去之后将遇到祁莲跟何绍阳的事跟黎维汀说了一下,黎维汀看着她郁闷的脸笑了笑,说道:“祁莲寻人查事的能力不错,绍阳兴许是有什么事找她帮忙也不足为奇,值得你这么纠结?你要是有那时间,还不如来想想我们的蜜月去哪里度。” 婚礼的事情黎维汀全权揽了过去,而黎维汀大部分也是交给婚庆策划公司,凌柒罂什么都不用管,但度蜜月这件事情,她总不能再交给婚庆公司了吧? 凌柒罂趴在他怀里,对这件事她没什么概念,反正度蜜月也不过换个地方吃喝玩乐,去哪里都无所谓,有黎维汀在就行了。 她翻了个身,忽然想到什么,对他说:“你今天去见谁了?” “你父亲。” 凌柒罂一愣:“他来滨海了?”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来了滨海,沈多涵那边肯定会知会她的,也不知道出了那件事之后,沈多涵跟凌非会怎么面对这个自私专横的父亲。 黎维汀说:“今天早上到的。” “他找你干什么?不会又找你谈条件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谈了一些宴请的宾客的问题,关心了一下进展罢了。柒罂,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请阿姨和小薇的,你……” 黎维汀迟疑了一下,凌柒罂看他一眼,无所谓地说:“不用顾忌我,我没关系,只要她们自己别作就行了。” 她们要是主动闹事,那她也不会跟她们客气! *** 王瑶瑶大早上的起来发现自家母亲不在家里,问了家里阿姨才知道是跟隔壁的蒋母喝茶去了。 王瑶瑶心里纳闷,这蒋薇的母亲已经多久没跟她家妈妈走到一起了,这今天一大早的抽什么风,竟然会一起出去喝早茶? 母亲接近中午才回来,王瑶瑶抱住自家母亲的手臂问道:“妈,这蒋家阿姨找你有什么事啊?” 王瑶瑶一贯管蒋母叫蒋家婆娘,但当着母亲的面还是要文明一点的,十分客气地叫对方蒋家阿姨。 王家母亲看她一眼,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最近摊上事儿了,想来找你爸通一下关系呢。”王瑶瑶的父亲在政界有一定的话语权,蒋母正是奔着这一点来跟王家套近乎的。 王瑶瑶问:“摊上什么事儿了?” “她最新推出的一批珠宝被人举报辐射超标,质检局那边一直盯着,这事传出去毕竟对公司的名声不好,她最近正想方设法找关系呢。” “那她是不是真的卖伪劣商品?” “谁知道呢,空穴不来风,只怕她是真的有什么问题,这趟浑水我可不敢让你爸去淌。” 王瑶瑶笑了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早就看她母女俩不顺眼了。” *** 这天凌柒罂问了沈多涵凌卫东的事,发现沈多涵和凌非对于凌卫东已经来了滨海这件事竟然一点不知情。凌柒罂纳闷,凌卫东难道是心虚了吗?来了滨海竟然没有去凌家大宅? 大婚在即,黎维汀给凌柒罂放了婚假,凌柒罂十分无语:“你放我一个人婚假是什么意思?我自己跟自己结婚啊?” 但黎维汀义正词严地说:“新娘子结婚之前当然要好好休息,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 第245章 蒋母有难 凌柒罂白了他一眼,也懒得跟他争了,放假就放假,她也乐得自在。 知道凌卫东没有去凌宅之后,凌柒罂屁颠屁颠跑了过去,本以为凌非不在,谁知人还没进门就听到凌非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扬声叫道:“不是说了这种小事让我来做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双身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儿子着想!” 沈多涵无语地说:“我只是怀个孕,又不是残疾,不就端一盘水果吗?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在我眼里怀孕就等于重度残疾,不,是高位截瘫,吃喝都得人供着。”凌非一本正经地说。 沈多涵一口气被噎在喉咙里,哭笑不得。 “法西斯啊你?” “我就法西斯了怎么着?” 凌柒罂一进门就“哎呀哎呀”叫起来:“可真是肉麻死我了,还高位截瘫,凌非我可算是看清你了,没想到你能恶心到这种程度!” 凌非翻她一个白眼,说:“嫌恶心你就别来,没人盼着你来。” 凌柒罂的一颗玻璃心顿时碎了,捂着胸口演技夸张地作着:“哎我的心脏!” 沈多涵嗤地笑出来,说道:“你们两个少在这里演了,都多大的人了!” 凌柒罂笑眯眯地说:“果然要当妈的人就是不一样,这里年龄是某人最大,但你最有大人的样子。” 凌非凉飕飕地看过来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就你这样的,就是当了奶奶也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样儿!” 凌柒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无所谓地说:“那是我心态年轻。” “……” 几个人坐下来,凌非这才问起:“你不好好忙你的事情,跑过来做什么?” 凌柒罂摊摊手说:“我也没什么要忙的,就是听说老头子竟然不在这里,让我很是惊讶。你们真不知道他已经来了滨海啊?” 沈多涵眼里的笑淡下来,凌非握住她的手,对凌柒罂说道:“他没通知我们,也没来过这里,应该是去了城西的别墅。” 凌柒罂冷笑道:“狡兔三窟!” 关于凌柒罂和黎维汀的婚事,以及黎维汀与凌卫东的约定,凌非和沈多涵都已经了解,现在也不担心凌卫东还抓着那个筹码不放,二人对凌卫东虽然颇有避忌,但毕竟他是他们的父亲,提起凌卫东,两人还是心有戚戚焉。 “爸这次来应该是为了你的婚事吧?”沈多涵说道。 凌柒罂不在意地说:“不管他是为了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 凌非和沈多涵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无奈,沈多涵说:“你婚礼那天他肯定会出席,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耍小孩子脾气,不管怎么样这场婚礼关系到凌黎两家的利益和面子。爸最重面子,你要是做了什么让他觉得丢脸的事,指不定他还要给你发难。” 凌柒罂拉长了脸,他还能给她发什么难?等他一解除对多涵的领养,她才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放心吧,我有计较的。” 跟哥哥姐姐一起吃着饭,忽然接到王瑶瑶的电话,对方十分八卦地跟她说了蒋母的事情,凌柒罂只沉吟几声,说:“这关我什么事?” 王瑶瑶在那边有些悻悻:“蒋母有难,八方点赞嘛,这种好消息当然要与君共勉。” 凌柒罂:“……” 不过不感兴趣归不感兴趣,覃雅兰毕竟是黎维汀的亲亲阿姨,凌柒罂思忖几番,还是打了电话把这事跟黎维汀说了一下。但黎维汀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凌柒罂看着手机,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平静了?这要放在几年前,她肯定拍手称快四下奔走相告去了,如今听到这消息,她竟然滋生不起一丝波澜来。 是因为估计覃雅兰是黎维汀的阿姨,还是因为她的性子已经变懒了? *** 黎维汀挂了电话之后想了想,给自己的姨母打了个电话过去。 自从上次在医院里不欢而散之后,他跟这个姨母就没有联系,一来是气之前姨母对凌柒罂使那种阴暗手段,二来是知道她曾欺骗何家母子,心中难免对这个姨母心生隔膜。 但母亲在这世上除他以外也就剩了覃雅兰这么一个至亲,覃雅兰又看着他长大,如今他要成家,总不能连这个都不跟姨母说一声。 那头电话接起,蒋母的声音依旧冷淡:“找我有什么事?” 黎维汀暗自沉吟几声,对姨母说:“阿姨,我听说菲利亚被查,不知道这件事您处理得怎么样了?” “原来你还晓得我是你阿姨?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凌柒罂了!” 黎维汀苦笑:“阿姨您说的什么话,在这世上我也就您一个阿姨。” 蒋母不悦地哼了一声,说:“你要真的还认我这个阿姨,就该听我的离凌柒罂远一点!” 黎维汀无奈:“阿姨,我跟柒罂马上就要结婚了,哪里有分开的道理?今天给您打电话就是想跟您说这件事,我跟柒罂的婚礼定在了二十号,喜帖我稍后便会送过去,届时希望阿姨能到场祝福。” “哼!”蒋母冷哼一声,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到场祝福?祝福吴倩的女儿?她只恨不得送凌柒罂一杯毒药,毒死她一了百了! 也不知道这凌柒罂到底是给黎维汀下了什么迷魂药,能把黎维汀迷城这个样子! 蒋母恨恨,但也拿这件事情没办法,黎维汀固然敬她重她,在对凌柒罂这件事情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纵使想干预也无从下手,只能咬牙冷眼旁观。 只是自己亲外甥的这杯喜酒,她是没有心情去喝了。 覃雅兰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外面菲利亚珠宝辐射超标的事情最近几天传得越发迅速,眼看着事情已经拦不住了,她再不能把局面扭转过来,只怕公司早晚要被查。 隔壁家的王军倒是跟质检局关系过硬,但王家这次摆明了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当年她的丈夫蒋光涛跟王军在部队时所产生的情分到如今也只是挂在嘴上说说罢了。 第246章 滨海市长 覃雅兰没办法,缓了片刻,拨通了滨海市市长姚庆元的电话。 姚庆元的秘书很快将电话转给姚庆元,二人约了晚上七点在姚庆元的办公室见面,覃雅兰稍稍定下心来。 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姚庆元跟凌卫东一向关系不错,当年她跟凌卫东在一起时姚庆元对她也是一口一个妹子地叫,兴许在他那里能有点挽回局面的希望。 只要姚庆元跟质检局那方开了口,那要打消质检局对菲利亚的检测或者改一下检验结果那是分分钟的事。 覃雅兰心中暗想,这姚庆元那里是最后一站,却不等于是最后的希望,实在不行,她只能借何绍阳的公司洗钱了。那批珠宝她已经命人销毁得差不多,替代品已经悄然上架,只是还有一小部分已经卖出去的商品收回不及,覃雅兰纵使有只手遮天的本事,也不能捂住所有消费者的嘴。 再者,这次的珠宝风波事小,真正令她担心的是那些没来得及处理的账,早些年的黑账不打紧,但是因为多年的风平浪静,这两年她对黑账转白这件事的进度忽略了不少,上头如果真的要查起来,只怕那些旧账会瞒不住。 无论如何,她今晚必须做出决定,姚庆元那关若是还打不通,她就只能把希望放在何绍阳那里了。 晚上七点,覃雅兰如约到了市长姚庆元的办公室,办公室布置得简约却恢弘大气,尤其是姚庆元办公桌后那幅引人注目的巨大的雄鹰展翅图,泼墨洒脱,飞翔的鹰双翼扶风,眼神锐利,像极了那个男人。 覃雅兰心中微微一痛,这幅画是凌卫东的手笔,当年凌卫东画这幅画的时候,她在他身旁相伴,那时也还没有吴倩这个人,更没有凌卫东对她的冷眼。 自那个女人出现,她想要的一切都没了! 覃雅兰一想到吴倩,心中的恨意就汹涌而出,毫无遮掩地从双眼流露出来。 姚庆元从里间出来时一眼就看见她满眼的恨意,盯着凌卫东送他的画,眼神似乎要在上面灼出一个洞来。 姚庆元心中微微摇头,看来凌卫东当年没有选她,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个女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强得可怕。 “不好意思,刚刚去洗了个手,耽误了一下。覃董,坐下喝杯茶吧。” 覃雅兰听到声音,立即收了眼里的情绪,转而换上一副标准的应酬脸,眉眼带笑,对姚庆元说道:“姚大哥,你一下子叫得这么生分,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以前你都喜欢叫我妹子。” 姚庆元呵呵笑了一声:“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唉,没想到一晃眼,时间就过去那么久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覃雅兰也笑,说道:“可不是,一转眼,你就已经成为站在滨海市顶峰的人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都要仰望你。” 姚庆元连连摆手:“你可别折煞我,什么站在顶峰的人?我不管到了什么位置,那都是人民公仆!” 覃雅兰沉沉笑出声来,说:“姚大哥你跟年轻时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一样爱说笑。” 姚庆元抬眼打量着她,覃雅兰这些年除了属于女强人的干练气息增强了些,面上带了些岁月的痕迹,整个人倒是没什么变化。 她的公司被查的事他早有耳闻,想必她今天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见她跟自己周旋,姚庆元也不动声色地跟她闲闲聊着,直到覃雅兰终于按捺不住,问起了他跟质检局的张局最近是否还有联络。 姚庆元眼睛一眯,半真半假地说道:“人民公仆忙的都是人民的事,一刻也闲不得,哪里还有闲工夫忙其他的事情?” 覃雅兰一针见血地说:“怎么会,人民的事再忙,也不能把父母官所有的时间都剥夺了不是?” 姚庆元笑着摇头,不可置否,覃雅兰又笑眯眯地说:“对了,说起来,上个月张局的长子大婚,我当时事务缠身没能去讨上一杯喜酒,姚大哥应该没有错过吧?” 姚庆元微微一顿,颇有些无奈,看来这覃雅兰还真是下了功夫的。 上个月张局的儿子大婚,他到场祝贺的照片是上了报的,此时他要是说没有去,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他只能说:“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还有这回事,年纪大了,记不住事了啊。” 覃雅兰微微一笑,说:“怎么会,姚大哥正当壮年,多少后辈还需仰仗你来引导,滨海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啊。” 姚庆元还是笑着摇头,说:“哪里,希望不还是在你们这些办企业的身上?” 覃雅兰一听,立即抓住了话尾顺着下去说道:“我们这些办企业的哪里就能顺风顺水?当然还得靠政府来扶持。这不,小妹我最近就遇到麻烦了,姚大哥你可得帮我一把啊。” 姚庆元正暗嘲她真是个滴水不漏的性子,他这随意一句话她也能顺着杆子爬上去,知道这个话题今天终究是绕不过去,只能正视,说道:“怎么回事?” 覃雅兰说出事情始末,当然只是交代了那批珠宝中有小部分因为监工不当被员工私自掺了劣质商品,如今被质检局盯上,就算查出来结果都在指标内,也不能免除这件事对公司产生的影响。 “那一部分珠宝呢我已经撤下来了,也已经采取了措施,不慎买到劣质商品的顾客只要拿着相关证明到商场来,我们都能给他换货,或者原价退回。姚大哥,你看能不能帮我在张局面前说上一说,这检查就不要做了吧?” 姚庆元沉吟几声,说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现在的情形你也知道,不比当年了,网络透明着,我们这个阶层的人稍微有点儿动静,人民百姓那可是全都看在眼里。妹子,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实在有心无力啊。” 覃雅兰挤着笑容说道:“我自然知道这事儿为难你了,但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当年我跟卫东在一块儿的时候你总是把我当妹子一样照顾,我这才想到来找你帮忙,你就算不看其他,也看在卫东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吧?” 第247章 没有情分 姚庆元正欲说什么,里间忽然传出一道遒劲低沉的声音,似笑非笑:“你处理你的事,有什么权利要求老姚看在我的份上帮你这个忙?” 覃雅兰闻声浑身一震,错愕地看向里间,凌卫东挺直的身形出现在里间的门口,正脚步沉稳地往外厅走来。 覃雅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扬声说道:“卫东?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卫东低沉一笑,说道:“自然是来找老姚叙旧,谁知那么巧,会在这里遇见你,还听到你这番话!” 覃雅兰不免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便强打着欢笑说道:“是挺巧,我若是早知道你在这里,就不必跟姚大哥费半天口舌了。正巧,卫东,你帮我跟姚大哥说说,就让他帮我这个忙吧?” 凌卫东似讽非讽地说:“我为何要帮你?” 覃雅兰的笑容终于出现一丝皲裂,有些僵硬地说:“咱俩好歹相识一场,你就算不看当年的情分……” “呵,情分?我倒是不记得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情分。” 覃雅兰看着凌卫东那冷血的脸,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还在怪她当年对吴倩谎称自己怀了凌卫东的孩子,害得吴倩因为误会而差点离开他的事情。 “卫东,当年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如今你我各自成家,总不至于还拿旧事说事。后来吴倩也回到了你身边,她都说原谅我了,你就不能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吗?” 凌卫东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冷笑一声,凉飕飕地盯着覃雅兰,说道:“你也说了不拿旧事说事,又何必拿我当年瞎了眼让你在我眼前耍小把戏时的事情作为老姚帮你的筹码?” “你!”覃雅兰脸色大变,强行压制住火气,冷声说道,“凌卫东,你当真要这样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我不过是维护自己的利益,免得被有心人利用,这也算咄咄逼人?老姚,你倒是说说看,我跟她之间,到底是谁比较咄咄逼人?” 姚庆元抱着手臂在一旁冷眼观战,嘴角微微带笑,闻言,看凌卫东一眼,又看向覃雅兰,摇摇头说道:“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是真心不希望看着你们在我面前争执的。大妹子,刚才我也说了,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不如,你还是去找找其他人吧?” 覃雅兰双拳握在身侧瑟瑟抖起来,见凌卫东满脸揶揄,又看姚庆元一脸急于摆正立场的模样,自知今天在他这里已经得不到任何希望,只能冷着脸说了一句:“我知道,打扰了。”说罢愤愤往外走去,老远就听到凌卫东嚣张的笑声。 覃雅兰在大门外扶墙而立,气得几乎吐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只恨不得立即冲回去在凌卫东脸上甩上几个耳光。 凌卫东!三十多年前你负我如斯,而今辱我到这种程度,叫我怎能不恨你! 覃雅兰紧紧捏着自己的皮包,精心修过的指甲深深抠进皮包表层。 回到家里,覃雅兰半夜里睡不着,思来想去,在凌卫东那里受到的气还是咽不下去,又因为菲利亚的事情,压力一直萦绕心底,多重压力之下,心里对凌卫东的恨意在黑暗里像是被什么催化剂灌溉了一样疯狂滋长起来。 她开了灯,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冷冷清清已经十多年,她守活寡也守了十多年。 无边的寂寞涌上来,伴着那澎湃难掩的恨意,覃雅兰终于开始懊悔当年对自己的丈夫蒋光涛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见吴倩和沈怡心都已经辞世,凌卫东一直没有再婚,心里滋生起了跟蒋光涛离婚,重回凌卫东身边的想法,自己也不会一时失了心智,在蒋光涛手术过后动了那样的手脚,让蒋光涛再也醒不过来。 虽然当初嫁给蒋光涛是迫于父命以及因为一次意外而怀上了蒋薇,但婚后蒋光涛对她可谓是疼爱有加,覃雅兰如今后悔,当初的自己为什么就不懂得知足,被凌卫东伤成那样了也还鬼迷心窍一样巴巴望着他。 如今凌卫东丝毫不顾及当年情分,对她的态度连对一只街边流浪狗都比不上,覃雅兰恨恨地咬牙。 凌卫东,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既然吴倩夺走了我的一切,那我也必然不会让你跟她的子女好过! 她整顿了一下心情,翻出一个老式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二十号之前,我要凌柒罂在滨海市消失!” 凌卫东,想用联姻的方式跟天正走向共赢?你做梦! *** 这边凌柒罂中午时分接到Tracy的电话,说是婚纱已经做了调整,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一趟,凌柒罂便在下午赶了过去。 婚纱已经近乎完美,再无可挑剔,凌柒罂站在镜子前将自己打量了一次又一次,在Tracy带笑的目光中愉悦地说:“Tracy,我有没有夸过你简直比赫本还美?” Tracy笑着拍她的肩膀,说道:“少跟我贫嘴!我还不知道你那德行,高兴了就嘴上抹了蜜一样,过后自己死都不承认。” 凌柒罂嘿嘿一笑,说:“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凌大妖孽啊!怪不得老远就闻到一股子妖气!”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 凌柒罂一皱眉,转过脸去,果然见杨悠悠站在那里,蒋薇跟着走进来,见到她身上的婚纱,脸上没什么表情。 Tracy是知道这两个人的,有客上门她不好驱逐,但杨悠悠对凌柒罂出言不逊,她也不太想忍,脸色也不太好,说道:“两位美女今天大驾光临,是有什么需要吗?” 杨悠悠看她一眼,笑道:“没什么需要,只是见到某人在这里,想进来看一眼罢了。啧啧,这就是你的婚纱?我当黎维汀有多舍得呢,原来就打算拿这种货色糊弄你?他那么有钱,怎么也要请Vivian为你操刀设计吧?” 第248章 蒋薇流产 Tracy刚要开口,凌柒罂就拦住她,对杨悠悠说道:“你这是看不起这家店的设计师?那你问问,你身后的何太太当初为何那么执着于要这家店的老板给她做设计,甚至不惜找了长辈拉关系?” 杨悠悠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蒋薇脸色一变,嘴张了张,杨悠悠已经骂出声了:“凌柒罂你少在这里得意!一个丧门星有什么好得意的?” 凌柒罂脸色一冷,寒着声音说道:“杨悠悠,你确定今天要惹毛我?” “惹毛你又怎么样?怎么,心虚了?被我说中心事了?凌柒罂,你可别忘了你两个妈是怎么死的,何绍阳的母亲又是怎么死的,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愿意要的丧门星,如今是想连黎维汀也一并克死吗?” 凌柒罂被她戳到伤疤,心口一痛。 这些人难道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事情说了吗?她是克星,克到她们家了? 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蒋薇已经变了脸色,一张脸惨白无比,额上隐隐沁出汗来。她往后退了几步,这边凌柒罂已经冷声开口:“姓杨的,你他妈-的别逼我动手揍你!” “那你倒是来啊,这里摄像那么多,我还怕你不成?我还愁没有好的契机,你最好给我弄个什么伤出来,我把你告到死为止!” 凌柒罂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青筋暴起,就差咯咯响起来了。如果是在外面她还真的会给她两巴掌,但这是在Tracy的店里,场面闹起来并不好看,她就是再气也得照顾Tracy的利益。 一股火气憋在心里汹涌澎湃,她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往前抓着杨悠悠的手像拎小鸡一样不顾杨悠悠的挣扎把她拎起来,直接往门外拖去。转身又顺便把站在门边的蒋薇往门外一推,一边说“你们都给我滚远点”一边将推拉门刷地一下合上,气鼓鼓地往回走,忽然听到外面蒋薇一声凄厉地尖叫,杨悠悠尖锐的声音喊出来:“小薇你怎么样?” 凌柒罂心里一惊,立即回头看去,只见蒋薇倒在石阶下面,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捂着肚子叫着“我的孩子”,杨悠悠正扑在她身上,慌张地看着她。 “小薇,小薇你回答我!” Tracy和一名店员赶忙拉开门出去,蒋薇身侧一下子聚集了好几个人,凌柒罂只能看到蒋薇布满痛楚和汗意的脸,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像是被冻结了起来。 从发丝到脚底一寸寸僵硬,凌柒罂眼睛瞪得奇大,一眨不眨地盯着片刻就被众人为主的蒋薇,双手颤抖起来。 她怎么样了?她还怀着孩子的…… 人群中,Tracy抬头对站在门边的凌柒罂大吼了一声:“柒罂,快叫救护车!她流血了!” 凌柒罂看到了蒋薇下身流出来的血,血很快将她白色的裙子染红,凌柒罂怔怔看着,这场景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她跟何绍阳从电影院出来,蒋薇当时身上也是布满了鲜血。 凌柒罂手脚不听使唤一般,在身上一直掏啊掏,掏了半天没找到口袋,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已经趋于完美的婚纱。 踉踉跄跄转身跑向沙发拿自己的外套,哆哆嗦嗦从大衣的口袋里翻出手机,Tracy已经赶了回来,接过她的手机说道:“柒罂,你不要慌,我来。” 凌柒罂松了手,看着Tracy拨着电话,自己几乎站立不稳,看向外面,颤着声音说:“她……会死吗?” 她说得很小声,Tracy忙着打电话根本没注意到她,匆匆打完电话又跑出去了,外面已经有旁边的男店员过来,拦了车将蒋薇抱进去,车子呼啸着走了,根本等不及救护车过来。 地上留着一滩血,以及看热闹过后未完全疏散的路人,杨悠悠跟着那车子去了,车上挤不下那么多人,Tracy匆匆回来拿了东西,对僵在那里的凌柒罂说:“柒罂,我过去看看,你不要胡思乱想,等我消息。”说罢便冲了出去。 凌柒罂一个人站在那里,根本不知道Tracy说了什么,只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明明干净无比,她却好像看到上面布满淋漓鲜血。 眼眶发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凌柒罂就这么僵站在那里,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脑海里只一遍一遍回想着蒋薇痛苦的叫声以及杨悠悠的话:“凌柒罂,你可别忘了你两个妈是怎么死的,何绍阳的母亲又是怎么死的,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愿意要的丧门星,如今是想连黎维汀也一并克死吗?” 她真的是克星吗? 几个小时后Tracy的电话打过来,说蒋薇已经没事,但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 彼时凌柒罂身上还穿着那套婚纱,外面披着自己的大衣,缩在小区附近那个公园最少人的角落里。 夜幕降临,凌柒罂只觉得浑身冷得彻底,冷得她连手机都拿不住,听到Tracy的消息时候,手机就直接落在了地上。 她缩在湖心亭的一根柱子背后,大大的柱子挡住了她纤细的身影,路上来往的人看不到她,湖面映出她洁白的身影。 很白很白的婚纱和大衣,她自己却觉得肮脏无比。 身上忽冷忽热,凌柒罂强撑了半天,最终还是低下头去,将脸埋在膝盖里,低低的呜咽声从湖心亭里传来。 路过的人们却看不到到底声音来自何人,胆小的都瑟缩了一下,疾步离开了那里。 *** 黎维汀接到消息之后立即赶往医院,病房前已经挤满了人,蒋母,何绍阳,杨悠悠,Tracy,她的男友Steven,还有陌生的身上带血的男店员…… 黎维汀刚走进,蒋母一记耳光就落在他脸上,黎维汀一懵,听到自己姨母歇斯底里的谩骂声:“这就是你找的好女人!现在连你表妹都不放过,你让她把小薇的孩子还回来!” 黎维汀目光闪烁,望了眼病房里正昏睡的蒋薇,知道她没了孩子,心里一疼,但事关凌柒罂,他不免困惑,问何绍阳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是何绍阳打给他的。 第249章 伤及无辜 何绍阳闻言看向他,微皱的眉显示着他的丧子之痛。 他微微摇头,一旁的杨悠悠脱口而出:“还能怎么回事?是凌柒罂那个恶毒的贱人把小薇从台阶上推了下来,小薇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害死的!” “怎么可能?”黎维汀厉声说道。 杨悠悠被黎维汀的严厉吓得瑟缩一下,还是仰着头梗着脖子说:“怎么不可能?这件事有很多人可以作证,不信你问她,她亲眼看着的!凌柒罂先是把我推到外面,然后一把将小薇推了出来,门外就是台阶,小薇当着我的面就这么滚下去了!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黎维汀被这消息惊到,气息不稳地看向Tracy,Tracy张口欲言,但当时的情况似乎确实就是如此,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能说:“一切都是意外,柒罂她不是故意的。” 蒋母闻言手立即朝Tracy挥过来,被何绍阳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说道:“妈,别伤及无辜。” “跟那个贱人走在一起的人能无辜到哪里去?”蒋母厉声对何绍阳吼了一句,转而瞪向被她的戾气慑到的Tracy,狠狠地说道,“你回去转告凌柒罂,我覃雅兰这次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她害了我的外孙,我要她一命偿一命!” 黎维汀心一怵,叫道:“阿姨……” “你若是还想护着那个女人就别叫我阿姨!黎维汀,你表妹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想为那个女人说话?是不是要你表妹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 黎维汀急声道:“崔小姐也说了是意外,柒罂不是歹毒的人,我相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蒋母一听,勃然大怒,指着黎维汀尖声喊道:“你给我滚!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黎维汀还想再说什么,被何绍阳拦住,对方朝他使了个眼色,说:“维汀,你先回去,有什么事等大家都平静下来再谈。” 黎维汀无法,只能先行离去,过后打凌柒罂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匆匆赶回公寓,发现里面气息冷冷,凌柒罂根本没有回来过。 黎维汀一阵心焦,打了凌非的电话,对方也对凌柒罂的下落一无所知。千寻不获,黎维汀甚至找了局里的朋友帮忙,然而都晚上九点多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凌柒罂的手机已经从无人接听转成了关机,想必不是她刻意关机就是手机没电了。这要是她一时难受还好,要是遇到了不法分子怎么办? 想到姨母说的那句“一命偿一命”,黎维汀就是一阵心惊,姨母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要是真要起了歪心思,那可就麻烦了。 黎维汀再次回到凌柒罂的小公寓里,凌柒罂依旧没有回来,而外面闷雷一声一声响起,黎维汀更是急得犹如百爪挠心。 凌柒罂害怕打雷,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会怕成什么样。 想起凌柒罂那瑟瑟发抖的模样,黎维汀心一悸,连坐都没有坐一下就又往外跑去。 到了小区附近的公园里,天上已经下起雨来,黎维汀跑了几步,在一家超市买了把伞,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对旁人说道:“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经过湖心亭,隐隐约约听到哭声又看不到,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会真的是有鬼吧?” 黎维汀本来不当一回事,又听到那个女人说:“我没骗你们啊,我真的听到有女人的哭声,声音不大,时断时续的,可吓人了!” 黎维汀心里一动,转身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湖心亭?” 那女人见是个帅哥,脸上立即堆了笑,说道:“就是公园北边的那个相思湖啊。” 黎维汀道了声谢便立即打了伞离开,那女人见帅哥就这样走了,不甚满意地说:“什么啊,这人不会是要去见鬼吧?” 黎维汀匆匆跑到湖边,天际一道亮光下来,轰隆一声,他顿了顿,往湖心亭跑过去,乍一看没见到人,但走近之后绕了个弯,赫然看见凌柒罂一身白衣蜷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里,浑身剧烈抖动着。 黎维汀心里猛地揪紧,喊了一声:“柒罂!” 凌柒罂瑟瑟发抖的身子一僵,猛地抬眼看他,忽地站起来想跑,但蹲坐了大半天,双腿早已发麻,她刚站起来就往旁边狠狠栽过去,被黎维汀及时地一把抱住。 冻了半天,骤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凌柒罂一下崩溃得大哭:“黎维汀,对不起,对不起……” 黎维汀心里疼得发慌,双手紧紧抱住她,急声安慰道:“柒罂,柒罂,不要哭,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那个样子,我……”凌柒罂泣不成声,埋在黎维汀怀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那么善良,怎么会故意去害小薇。都是意外,柒罂,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多想,先跟我回家,好吗?” 正说着,天上又是一道惊雷,凌柒罂一缩,崩溃地说:“连上天都不能……原谅我……我就是个丧门星,我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克死了……很多人,现在连……一个没出生的……啊……”凌柒罂痛苦地叫起来,声音嘶哑不堪,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 黎维汀被她这样子急得双眼泛红,一遍一遍吻着她的发心,一遍一遍耐心地哄她:“不会,你不是克星,你不是。”但好像所有语言都显得匮乏,黎维汀一向自认嘴拙,到如今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怀里这个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女人。 若不是她遭遇过那么多,今天这件事不会把她打击成这样。 黎维汀皱着眉,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怀里的女人哭着哭着忽然没了声,黎维汀叫了她几声,将她埋在他怀里的脸轻轻捧起来,才发现她的面色红得异常,肌肤也烫得吓人,俨然已经昏睡过去。 黎维汀吓了一跳,立即将她抱起,匆匆往家里赶去。 一番忙活,帮她换了淋湿的衣服,喂她吃了药,仔仔细细给她擦拭一番,凌柒罂已经睡得不知人事。 第250章 可怕的梦 一切处理完毕,黎维汀坐在一旁守着她,看到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那件从凌柒罂身上换下来的婚纱,裙摆已经拖脏了,看起来十分不堪。可想而知当时的她有多恐慌,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这样跑了出来。 他心疼地抚着她滚烫的脸,一个吻轻轻落在她浮肿的右眼。 “柒罂……”呢喃了一声,黎维汀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静静守着她。 放在客厅外面的手机响起,黎维汀顿了片刻,走出去将电话接起,是何绍阳。 黎维汀眼睛一深,何绍阳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做什么? “维汀,我发了点东西到你的邮箱里,你有空看一下。” 黎维汀问:“是什么?” “是今天小薇摔倒的视频,你看了就知道了,这一切跟柒罂没有关系。她还好吗?” “在外面待了一天,发烧了。” 何绍阳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好好照顾她。” 黎维汀知道何绍阳刚刚失去一个孩子,此时的心情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忍不住说道:“绍阳,今天的事,你要放宽心,孩子会再有的。” 何绍阳苦笑了一声,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黎维汀打开邮箱查看了何绍阳发过来的视频,看完之后心里仿佛有一颗巨石落下。 不是凌柒罂。 这视频应该是事发地隔壁商店门口的监控拍下来的视频,镜头里凌柒罂气冲冲地抓着杨悠悠的手臂将她拖了出来,随后蒋薇也被凌柒罂轻轻往外一推,门就被凌柒罂从里面拉上了。 蒋薇彼时并没有站立不稳,也没有摔倒,而是两人往下走的时候蒋薇忽然脚下踏空,下意识地伸手想抓杨悠悠,杨悠悠不知为何闪躲了一下,致使蒋薇重心不稳,身子一倒,自己滚了下去。 黎维汀看得触目惊心,心紧紧揪成一团。蒋薇对这孩子有多重视,他是知道的,为了这个孩子,蒋薇甚至连幻觉都出现了,三天两头觉得肚子不舒服,要往医院跑,如今孩子就这么没了,也不知道她醒过来以后会怎么样? 她的抑郁症这几年好了许多,跟何绍阳结婚之后就没听说还有发病的迹象,他有些担忧,只希望她不要因为这个孩子的离去而病情加重才好。 再看一眼那视频,视线落在杨悠悠闪躲的动作上,黎维汀厌恶地皱着眉,杨悠悠明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却把事情栽赃到凌柒罂身上,实在是太过分! 房间里凌柒罂尖叫一声,黎维汀一惊,放下了鼠标立即跑了进去,只见凌柒罂身上的被子掀翻在地,她不住摇着头说着对不起,眼睛却是闭着的。 是在做恶梦吗? 黎维汀坐在她身边喊她:“柒罂,柒罂,醒醒。” 凌柒罂还是摇着头,一时叫妈妈一时说对不起,黎维汀一愣,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她在梦中喊自己的母亲了。 拿了毛巾轻轻擦拭她额上渗出的汗,在凌柒罂又一次说“妈妈,对不起”的时候,黎维汀叹息着说:“柒罂,这都不关你的事,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凌柒罂嘴唇时不时动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已经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黎维汀心疼地看着她,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描着,她紧闭的眼,微颤的长睫,高挺秀气的鼻梁,菱形饱满的唇…… “柒罂,你对你母亲的愧疚,要怎么样才能消除?你总不能一辈子带着对她们的愧疚过日子……” 他长长叹了口气,话音刚落,却见凌柒罂猛地一震,豁然睁开了眼睛,满目惊恐地望着天花板。 黎维汀赶紧叫她:“柒罂?” 凌柒罂眼睛微动,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抿紧了嘴,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黎维汀舒了口气,对她说道:“柒罂,别怕,我在这里。” 听到他温和的声音,凌柒罂才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不是梦中那个抛下她决然而去的黎维汀。她鼻子一酸,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黎维汀被她的双手勒得被迫弓下了身子,整个人趴在她身上。 “黎维汀……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黎维汀柔声应道:“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妈妈一起讨伐我,何绍阳拿着刀要杀我,你也不要我了。” 黎维汀抱着她,安慰道:“我怎么会不要你?” “你们都说我是克星,然后就不要我了。” “柒罂,你不是我的克星,”闻言,黎维汀微微抬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不会是我的克星,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谁要是把你从我身边带走,那才是我最大的克星。” 凌柒罂抽噎了一下,红着眼睛说:“可是我害死了很多人,我害死了绍阳的妈妈,现在又害死他的孩子,我就是一个克星啊……” “那不关你的事!柒罂,我拿到录像了,小薇摔下台阶根本就不关你的事!”黎维汀说着,直起身来跑到外面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搬了进来,放到凌柒罂面前,将那录像又播了一遍,凌柒罂看完之后目光微闪,没有说话。 黎维汀担心她还在怪罪自己,放下电脑抱住她,说道:“柒罂,你总是习惯性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克星,当成一个罪人,所以每次遇到这种事情你都觉得责任在你,像今天这样,你根本就没想过事情可能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杨悠悠她就是抓住了你的这个弱点,才敢明目张胆地把原因推到你身上,你不能让有心人利用了。” 凌柒罂自己也反思了一下,精神不济,面色还是很憔悴:“我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刚把蒋薇推出去就听到她的叫声,我以为……” “没有那么多你以为,我相信你肯定也知道小薇怀着身孕,再气也不会真的对她动手,推她的力道一定是在可把控范围内的,只是你习惯性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才会连这个都忘了。” 黎维汀虽然不在场,但事实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凌柒罂在推蒋薇的时候并没有用力。蒋薇本就站在门边,凌柒罂只是顺手将她往门外一带,不至于让她滚下阶梯。 第251章 我等你来 凌柒罂吸了吸鼻子,垂下了眼。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有她的责任,老话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蒋薇虽不是伯仁,但如果不是她沉不住气把两人往外赶的话,蒋薇兴许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 想到这里,凌柒罂还是觉得愧疚。 “何绍阳好不容易获得的幸福,就这么没了。” 黎维汀一顿,看着她自责的脸,在她的脸颊上摸了摸:“柒罂,何绍阳他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这个视频就是他发给我,他不怪你。” 凌柒罂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扑进他的怀抱,汲取她渴望的温暖。 *** 次日醒过来,黎维汀早已不在,桌上留了纸条,说是做了早餐,叮嘱她一定要吃。 凌柒罂吃着那吐司犹如嚼沙,望着玻璃缸的乌龟怔怔出了会儿神,终究是给何绍阳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里何绍阳的声音有些意外,凌柒罂听得出他的声音带了疲惫。他说:“柒罂,有事么?” 凌柒罂哑着嗓子沉默了几秒,何绍阳那边连着叫她几声,几乎在他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凌柒罂才说:“绍阳,对不起。” 何绍阳舒一口气,说:“维汀没有给你看那个视频吗?” 凌柒罂说:“看了,但是如果不是我的话,蒋薇也许久不会……” “柒罂,”何绍阳拦住她,长长叹了口气,说,“柒罂,这不关你的事,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不要总想着你对这件事有责任,你是什么样的性子,蒋薇又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我跟那个孩子无缘,这不是你的错,以后,你也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有任何心理负担。” 凌柒罂觉得鼻子泛酸,明明是她想要道歉,结果何绍阳还反过来安慰她,这算是怎么回事? 何绍阳明显不想再说这件事,自己移开了话题,说道:“二十号你跟维汀的婚礼,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吗?” 凌柒罂说:“都差不多了。” 何绍阳:“这两天我这边有很多事情要忙,但无论如何,你结婚那天我一定会去祝福的。” 凌柒罂哑了半天,只能红着眼睛“嗯”了声,说:“我等你来。” *** 何绍阳前一秒挂了电话,后一秒祁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鉴定结果出来了,是你自己来取还是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何绍阳停了一秒,说:“结果怎么样?” 祁莲说:“柒罂确实是凌卫东的亲生女儿无疑。” 何绍阳舒了一口气,思忖两秒,说:“我找个时间过去拿吧,现在这件事不是最紧要的,昨晚覃雅兰已经跟我谈过将那批珠宝的事,你猜测得没错,她现在已经踢到挡板上,开始慌了。” 祁莲一愣,笑了笑,说:“看来她下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怎么会那么笃定她一定会来找你?我想天正是她更好的选择。” 何绍阳一笑,说:“怪只怪她这人胃口太大,黑钱洗得差不多就对人家落井下石,现在那几家公司全都不愿意跟她合作。天正有她的股份是没错,但天正根扎得深,她根本没办法撼动得了。天正你也查过了,人家可是做生意做得光明磊落,即使跟政府有些不太适合搬到台面上的往来,痕迹也抹得一干二净,不像覃雅兰,把自己的公司搞得乌烟瘴气,漏洞一大堆,我想这次就算我不攻击她,用不了多少年,她的公司也会自己扛不住。” 祁莲沉吟两声,说道:“那先预祝你万事顺利了。” 何绍阳说:“这件事还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的话,她做的那些事情我永远都查不出来。” 祁莲呵呵一笑,说:“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柒罂。不管黎维汀会如何护着她,覃雅兰毕竟是黎维汀的阿姨,对柒罂来说始终是一颗瘤一样的存在。我得先确定了这颗瘤到底是恶性还是良性,才能安然离开,谁成想一查查到她那么多黑历史!” 何绍阳沉默几秒,有些疑惑:“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会为柒罂做那么多?你跟她认识不过几个月。” 祁莲在那边哈哈一笑,说:“我以为这个你最能理解我,你不是也为了柒罂做到了这种程度?我做这些不为了别的,只是因为凌柒罂这个人值得,她是一个很让人心疼的家伙。” 何绍阳垂眸感慨,脑海中是凌柒罂言笑晏晏的样子。确实,她值得。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祁莲问,“本来按计划我今天晚上就飞往新加坡了,但是覃雅兰那边搞了这么一出,我忽然又想留下来看好戏了。也不知道凌卫东知道她那些事情以后会怎么对付她。” 何绍阳锁着眉,说:“这件事我还在考虑。” 虽然他很想亲手把覃雅兰就地正法,但她毕竟是他的岳母,蒋薇那边又刚刚出了事,如果这个时候他贸然出手把覃雅兰拉下台,对他的影响并不好。 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选择并不明智,何绍阳虽然想报仇,那还不至于傻到连自己都搭进去。想把覃雅兰从她的位置上拉下来他还需要借助凌卫东的力量,但若是贸贸然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凌卫东,绝对会引起凌卫东的猜疑。 虽然他并不忌惮凌卫东去核实真相,但他想借凌卫东的手去推倒覃雅兰,还必须找到更好的机会。 *** 大婚在即,公司的事加上蒋薇的事让黎维汀忙得不可开交,从医院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凌柒罂还没有睡,斜躺在榻榻米上看着书,见他披星戴月一脸疲色地回来,不免有些心疼:“你吃饭了?” 黎维汀说吃过了,走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说:“烧已经退下去了。” 凌柒罂拉下他的手,黎维汀顺着抓住,贴在自己的脸上,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昨晚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凌柒罂有些赧然,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惹了一堆麻烦事还得你来帮我收拾烂摊子,今天没少被你阿姨责难吧?” 第252章 实力“肉偿” 黎维汀轻笑了声,说:“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骂过。” 凌柒罂一皱眉,沉声说:“都说了蒋薇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了,她凭什么还骂你啊?没事找事是吧?” 黎维汀盯住她,嘴角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夸张地捂着肚子倒在了凌柒罂身边。 凌柒罂郁闷地看着他,不满道:“黎维汀你是被骂傻了吗?笑个鬼啊!”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莫名其妙! 黎维汀笑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收敛住,将凌柒罂一把抱住,压在榻榻米上,嘴角还是扬着,抵着她的额头亲昵地说道:“柒罂,我真喜欢你这护短的模样。” “滚!” “啧,脾气真坏。”黎维汀松开她一点,点着她的鼻子说道,“阿姨没有责难我,小薇现在的状况不算好,阿姨根本就没有精力跟我急,况且你也说了,有视频为证,证据就摆在那里,她还能说什么?” 凌柒罂无语地说:“所以你丫的耍着我好玩儿是吧?” 黎维汀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心疼我?” 凌柒罂骂了句“抖M”,黎维汀虽然听不懂,但知道她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一口咬在她的鼻尖上,说:“又骂我什么?” 凌柒罂说没有,黎维汀也不追究,抱着她腻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柒罂,阿姨说我们的婚礼她不会来。” 凌柒罂一愣,微微抬了眼看着他。黎维汀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凌柒罂知道他是失落的,他母亲过世得早,覃雅兰虽然对她尖酸刻薄,对这个外甥却是一直呵护有加的,不然黎维汀一开始也不会为了她们母女俩,对她再三奚落嘲讽。 黎维汀说过,覃雅兰跟他已故的母亲长得很像,他应该很多时候都把她当作了母亲看待吧? 母亲不出席自己的婚礼,凌柒罂想着,连自己都觉得心疼他。 她摸摸黎维汀的耳垂,忽然说道:“维汀,你父母去世的时候你多大了?” 黎维汀看她一眼,说:“十二了。” 凌柒罂笑了笑,说:“知足吧少年,我第一个妈去世的时候我才出来几分钟,第二个妈走的时候也就六岁。” 说着一眨眼睛,掰着自己的手指说:“这么算的话,应该是我赢了吧?” 黎维汀一脸黑线:“你是在跟我比谁更惨吗?” “不然你以为呢?”凌柒罂理直气壮地说,“我也就比这个能比得过你了吧?” 黎维汀无语地看着她,见她一脸笑嘻嘻的,心里又一松。他知道她是为了安慰他,但她真的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可是,他还是感动了一下。 心里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感动了,以前自己可不是一个那么感性的人。 “柒罂,谢谢你。” 凌柒罂一挑眉,大喇喇毫不客气地收下,说:“光是口头感谢可不够啊。” “那你想要什么?不如我肉偿?” 凌柒罂还是挑挑眉,说:“看在你的脸那么养眼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 黎维汀沉沉一笑,说道:“柒罂,我可不只是脸养眼那么简单。” 抱住凌柒罂开始“肉偿”,实力证明他真的不是只有脸养眼而已。 凌柒罂:“……”她现在收回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 一个小风波过去,凌柒罂虽然对蒋薇跟何绍阳还心存愧疚,但终究事情的责任不在她,她也没有那么自虐地一直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黎维汀说得没错,杨悠悠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这个弱点,才会有机可乘,把她打击得体无完肤,她再这么颓败下去,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Tracy看到视频之后也松了一口气,对凌柒罂说:“当时我见你那个样子,还以为蒋薇摔下去真的是因为你那一推,可愁死我了。蒋薇的母亲放话说要你一命偿一命,我当时真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幸亏黎维汀跟何绍阳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说到这里,Tracy难免流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有两个这么优秀的男人护着你,柒罂,你真的很幸运。” 凌柒罂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没搭话。这种事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她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别人很难体会,作为当事人的她有多纠结。 黎维汀是蒋母的亲外甥不说,何绍阳是蒋母的女婿,在这件事中也是受害人之一,自己唯一的骨血就这么没了,却还站在她这边,让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他们护她一分,自己就受到三分伤害,她对他们的愧疚心足以把她压死了。 Tracy精心给她设计制作的婚纱已经不能用了,这婚礼还有三天,她虽然不介意临时挑一件,但Tracy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就这么随意地将就了,让Steven连夜飞回法国,将她为自己设计的那套婚纱送了过来。 凌柒罂穿上那婚纱,感动得都快要哭了,拉着Tracy的手说:“我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Tracy笑眯眯地看着她,虽然这婚纱她是给自己准备的,但穿上它的人是凌柒罂,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啊是啊,所以说如果你不好好珍惜它,再拖着它走街串巷的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凌柒罂嘻嘻地笑,有Tracy的话在这里了,她哪里还敢穿着这么宝贵的婚纱走街串巷? “穿上它就是婚礼当天了,你要我结婚那天走什么街串什么巷啊?” “谁知道你那天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没准来个抢婚的,你一个脑热就跑了呢?” 凌柒罂眉一挑,兴奋地说:“你说会不会有来抢婚的啊?”说着露出一副向往的神色,那神情要多荡漾有多荡漾。 “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凌柒罂:“当然,证明我魅力的时刻啊!” “……拿下了黎维汀一个就已经足够证明的你的魅力了,你不用再去祸害别人。” “哈哈,你忘了我的外号叫什么了?不多祸害几个哪里对得起我妖孽的名号?” “……你就尽管作吧你!” 两个女人笑成一团,然而她们都不知道,Tracy这随口说的一句无心话,却一语成谶,成了婚礼的一个恶梦。 第253章 婚礼生变 *** 二十号这天一大早天气就阴沉沉的,冷风呼呼刮着,凌柒罂昨晚入住希尔顿酒店,今天一大早被拎到化妆间做造型,期间拿手机不停地跟黎维汀抱怨。 大冬天结婚什么的真是烦死人了,早上睡得好好的愣是得早起化妆! 那边黎维汀似乎也在忙,一条信息经常要好几分钟才会回过来,最后一条是说要去看一下叔叔。 黎国勋的身体情况还不允许出院,但他强烈要求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看着他们结婚,黎维汀没办法,只能安排了人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医院里接出来半天,婚礼一结束就送他回去。 凌柒罂纳闷,这会儿黎伯伯就出来了? 妆堪堪化好,凌柒罂接到一个电话,说黎国勋要见她。凌柒罂觉得奇怪,黎国勋这会儿要跟她说什么? 凌柒罂跟化妆师说出去一会儿,那电话说让她到楼下,黎国勋身体不便,在酒店楼下的车里等她。凌柒罂不疑有他,拿了手机往电梯赶去。 到了酒店大门,那黑色的车子已经等在那里,凌柒罂想,不知道黎维汀会不会在里面。走向车子,那车子的门被站在一旁的保镖拉开门,凌柒罂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人就接到黎维汀的电话。 她看着手机一笑,难道这人是打电话来催她的?电话接起,黎维汀的声音温和动听,似乎心情非常好。 “柒罂。” 凌柒罂笑了一声,人已经到了车子跟前,她往车里看进去,以为会看到黎维汀的身影,说:“我以为你那边会很忙,没想到你还有时间跑出来。” “跑出来?”那边正坐在房间里的黎维汀疑惑地问了一句,他跑出哪里了? “柒罂,你什么意思……”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传出凌柒罂严厉又急切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 一阵混乱声,凌柒罂的手机似乎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黎维汀心一滞,慌忙喊道:“柒罂,柒罂!发生了什么事?” 那头凌柒罂口鼻似乎被人捂住,“呜呜”发出几声,电话忽然挂断了。黎维汀对着手机喊了几声,心里焦虑起来,骂了一声,立即打了电话给周彤等人。 周彤与Tracy等人作为今天的伴娘,也早早候在了酒店里,几个年轻女人正要往化妆间走去,忽然接到黎维汀电话,周彤愣了一下,奇怪地说:“新郎官怎么打到我的手机里来了?” 电话接起,那头却是黎维汀着急的声音,问道:“周彤,柒罂在哪里?” 几个人已经到了化妆间,周彤一边推开门一边说:“在化妆间啊……” 说着一看化妆间里没有凌柒罂的身影,只有三两个造型师坐在那里闲闲地翻着杂志聊着天,周彤一愣,问道,说:“柒罂呢?” 那化妆师说:“凌小姐刚刚下楼了,说是去见一个人,马上就回来。” 周彤原话转给黎维汀,黎维汀却说:“赶紧派人找她,柒罂可能出事了!” “什么?”周彤大喊一声,惊得周围几人一阵疑惑。周彤转过头对她们说:“快组织人手找人!柒罂出事了!” *** 就在婚礼这边场面乱做一团的同时,凌非和沈多涵乱-伦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网络上沈多涵的孕检单被大喇喇地贴了上去,凌非陪她去医院的画面,凌非陪她逛商场的画面,凌非揽着她吃东西的画面…… 凌非经常出现在杂志版面上,在滨海市颇有知名度,又因为相貌出众,很受一些年轻女孩子的关注。这乱-伦的消息一出来,立即在网络上引起了轰动。 凌卫东承诺过凌柒罂,她结婚当天他就会到法院处理与沈多涵父女关系解除的事宜,凌非和沈多涵本打算一拿到解除证明就公布关系,但如今事情在计划之前被人曝光出来,他们又还没有拿到解除申明,难免会遭到舆论攻击。 沈多涵与凌非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去往希尔顿酒店的路上,沈多涵看着网上的图片,当下面色惨白。 “凌非……” 她无措地喊他,凌非此时也心急如焚,但面上还能保持镇定,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急,多涵,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打了电话给凌卫东,那边凌卫东似乎也已经看到了消息,只沉沉对他说了声:“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现在你先去找你妹妹!” 凌非一愣:“什么意思?” “我刚刚接到消息,阿罂在酒店门前被人劫走了,你赶紧想办法找到她!” 凌非震惊地说:“是什么人敢劫走她?” 凌卫东不语,挂了电话,沈多涵自然也听到了凌非的话,一时也顾不上他们的事了,急声问:“柒罂怎么了?” 凌非说:“柒罂在酒店门口被人劫走了!” “什么?”沈多涵惊叫道,忽然一阵眩晕,被凌非揽着,二人匆匆赶到希尔顿酒店,酒店上下已经乱作一团,宾客并不知道消息,陆陆续续到场,几个伴郎伴娘竭力控制着场面。 黎维汀心急如焚,前后看了两遍酒店门口的监控摄像,眼睁睁看着凌柒罂被三个男人掳上了车却无能为力,握着拳联系警方帮忙,描述着那辆车子的特征。 打完电话之后黎维汀想了想,又打了电话给祁莲,祁莲说她已经接到了消息,也已经派了人出去找,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他。 何绍阳闻讯匆匆赶来,刚好碰见黎维汀给祁莲打电话,眸色变了变,忽然眼睛一眯,待黎维汀挂了电话,何绍阳说:“维汀,我想,我可能知道是谁绑了柒罂。” 黎维汀一愣,急切地问:“是谁?” 何绍阳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说话,黎维汀看着他,忽然明白了过来,不甚愿意相信地说:“我已经跟她解释过小薇的事只是意外,她没有理由再对柒罂动手……” 何绍阳眼神闪了闪,视线从黎维汀身后的玻璃上移回到他的脸上,说:“维汀,我想,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了。” “什么?” 第254章 真相揭破 “岳母她想要对付柒罂,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对柒罂的母亲就已经下过毒手。 柒罂还没出生,岳母对她的恨就已经种下了。” 黎维汀皱着眉说道:“绍阳,你究竟想说什么?” 何绍阳看着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黎维汀听完之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阿姨她当真对柒罂的母亲做了那样的事?” 何绍阳沉痛地闭眼:“不仅如此,我岳父的死也跟她有莫大关系,维汀,你若是不相信,稍后我会把事情一五一十跟你说清楚,人证物证也全都会拿给你,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柒罂,我相信柒罂这件事跟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黎维汀虽不至于盲信何绍阳的话,但目前看来最有可能对柒罂有敌意的人就是自己的姨母,无论如何,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人。 他抬步欲往外走去,忽见凌卫东站在门口,正脸色晦暗不明地盯着他们,确切地说,是盯着何绍阳。 黎维汀匆匆跟他颔了颔首便冲出去找人了,而房间内,凌卫东浑身带着刺骨的寒意,一步一步走到何绍阳跟前,双目凌厉,声音里像是隐藏了经年的仇恨一般,听得人心里打颤。 他目光紧紧盯着何绍阳的眼睛,沉声问道:“年轻人,你刚才说的,是从哪里听来的?” 何绍阳不卑不亢,沉静地说:“我自然有我的渠道,这些事情我有足够的证据,您若是想查,应该也能查出一二。” 凌卫东嘴唇抖了抖,似乎在确认一般,问道:“你刚才说,当年小倩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覃雅兰刻意为之?” “是,”何绍阳目光直视着眼前这个纵横商场几十年的男人,心中无畏,严肃地说道,“当年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意外。” 凌卫东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手却不可控制地发起抖来。 当年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意外…… 没有一件是意外…… * 医院里,杨悠悠站在病床前盯着蒋薇惨白的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蒋薇昏睡了两天,醒过来得知自己的孩子没了,当下又昏迷了过去,时醒时睡,神智一直不能保持清醒。 杨悠悠自从那个视频被翻出来之后一直担心爱女心切的蒋母会来找自己麻烦,毕竟当时如果她没有躲了一下,蒋薇不至于摔下去。但当时她实在也是无心,蒋薇抓过来的时候她出于自卫,本能地躲避了一下,谁知道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两天杨悠悠躲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一直懊悔自己当天为什么那么多事要去找凌柒罂的晦气。 躲了两天,日子风平浪静,让她有些心慌,昨天晚上却忽然蒋母的电话,杨悠悠心里一个咯噔。 这蒋家阿姨不会是反应过来了,要找她算账了吧? 心情忐忑地接了电话,杨悠悠已经做好了被蒋母臭骂一通的准备,谁知接起电话之后蒋母的声音竟然没有想象中的凌厉,而是带着一丝疲惫,说道:“悠悠,这两天你怎么都不来看小薇了?” 杨悠悠讷讷,不知道蒋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支吾了几声,蒋母说:“你是不是担心阿姨怪你?悠悠,阿姨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凌柒罂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动手推你们,小薇不会摔下楼梯的!你放心,阿姨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抽时间来陪陪小薇,这几天阿姨公司里很多事情要忙,绍阳那边也要帮着处理,我就生怕小薇醒过来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会胡思乱想。” 杨悠悠微微放下了心,对蒋母说道:“阿姨您放心,我明天就去医院陪着小薇,您安心忙您的事情,小薇是我的好朋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头蒋母似乎很满意,说道:“小薇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小薇的福气。那明天就麻烦你早点过来了,阿姨早上还有事情要处理,这两天要辛苦你了。” 杨悠悠赶忙说不客气,这是她应该的。 今天一大早她就赶过来,到了蒋薇的病房里,蒋薇还在昏睡,蒋母跟她交代了几句,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杨悠悠看着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蒋薇,见她面色苍白,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但一想到那天要不是因为看到凌柒罂在店里试婚纱,她也不会拉着蒋薇走上去,心里就是一阵恨恨。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凌柒罂那个丧门星! 杨悠悠暗自骂了声,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刷着手机,忽见网络上沈多涵和凌非乱-伦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又无比愉悦了起来。 真是苍天有眼,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段那么高明,竟然把那两个人的照片拍得那么清晰,还把文章写得入木三分! 大多数人不知道沈多涵是凌家养女,看见标题就发泄着满腔的愤慨,那消息发出来三个小时不到就引发数万网友转载和评论,甚至有人把凌家的家底都挖了出来。 杨悠悠越看越兴奋,堂堂凌氏总经理多年不婚的秘密竟然是因为与自己的妹妹有染!哈哈哈,看着就解气! 今天凌柒罂与黎维汀大婚,但只怕他们提不起结婚本该有的喜庆了吧?因为这个消息足够他们消化了! 杨悠悠看着网友的评论自顾自乐着,没有注意到一旁病床上的蒋薇手动了动,眼睛倏忽睁了开来。 蒋薇一醒来,本还如坠云里雾里,分不清现实跟梦境,还以为自己滚落阶梯痛失孩子只是一场梦,忽然听到一阵笑声,蒋薇倏忽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医院里,蒋薇心头一震,慌慌张张地摸向自己的肚子。虽然之前肚子还没有多大变化,但有一个生命在里面孕育的感觉她是清楚的,此时腹中空空,她整个人也被掏空了一般。 那天滚落下来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蒋薇一阵头痛,捂住脑袋嘶声狂叫起来,不知抓到了什么东西胡乱挥舞着。 第255章 悠悠毁容 杨悠悠直到蒋薇坐起来她才发现蒋薇已经醒了过来,收了手机刚想关心一下她的情况,不料蒋薇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杨悠悠见状,急急问道:“小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走开!凶手,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走开!” “小薇你冷静一点,孩子是凌柒罂害死的……啊——” 杨悠悠凑过去想安慰,谁知蒋薇忽然狂叫起来,手上不知何时握住了床头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双手四下乱挥,杨悠悠一个不察,蒋薇的刀子就在她脸上划了一下。 “啊——”杨悠悠捂住脸猛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疼得浑身蜷曲起来,伴着床上蒋薇嘶哑的叫声,病房里俨然成了一个恐怖的炼狱。 外头的护士闻声赶紧来的时候,地上的杨悠悠满脸是血,床上的蒋薇仍旧挥舞着手中的水果刀,模样很是疯狂。 护士不敢轻易靠近,正要跑出去叫一声,忽然里面传出其他护士的声音:“她晕过去了!” 那护士回头一看,果然见蒋薇已经倒在了床上,而地上的杨悠悠被护士扶起,腥红的血已经从脸上漫到了衣服上,喉间发出的声音已经嘶哑不堪。 *** 凌柒罂是被药迷晕之后被人劫上了车,醒过来时发现手脚被人束住,嘴上也贴了胶布,车子急速前进,不知往哪里开去。 那三个人身上都穿着保镖的装扮,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刻意穿上的。凌柒罂眼睛一颤,不敢睁开。 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忽然把她劫了去? 凌柒罂双手被反绑在后面,双腿因为坐姿不好已经发麻,却竭力忍着一动不敢动,一分一秒都过得煎熬,真真是度秒如年。 然而虽然心里恐惧,但情况已经这样了,她只能竭力保持冷静,寻找自救的机会。也不知道黎维汀知道她出事了没有。 一左一右坐了两个男人,一个打着电话,一个看着手机,没人注意到她已经醒了过来。 “放心,我们会处理干净,不留下一丝痕迹,没有人能查到你那里去。覃董,咱们交易也不是头一回做了,我们你还信不过吗?放心吧,这个女人不会有命回去。二十七年前那件事,那些条子不也是到现在也查不出什么来么?这个你还担心什么?晚上八点以前,你把剩下的钱打到我们的账户,见到钱,你就能见到尸体。” 凌柒罂心里一惊,对方有撕票的打算!覃董……脑海里闪过某人的脸,凌柒罂暗暗咬牙。覃董便是覃雅兰,她毫不怀疑,刚才已经在电话里听到了她的声音,但刚刚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笑着说了一句:“合作愉快!” 男人收了电话,看了凌柒罂一眼,见她眼睛还闭着,便对另一个男人说了句:“那老女人心也真狠,二十七年前害了人家当妈的,现在连人家女儿也不放过。哼,有钱人的世界,咱们还真是不能理解!” 另一个男人冷冷地嗤一声,说道:“别看这些小娘儿们长得柔柔弱弱,心思比我们这些糙汉子可狠多了,没什么事是她们干不出来的!” 两个男人闲闲扯着,凌柒罂却浑身冷得颤抖,得亏身上的大衣蓬松,此时又缩成一团而坐,才不至于被发现。 二十七年前害了当妈的,现在又来害女儿……他们口中的女儿是指她么?覃雅兰对她的母亲做过什么? 凌柒罂瑟瑟发抖,这几个人明显是要灭口,她正寻思着应该怎么办,男人的手机忽然响了,接起来还没说话就骂了一声,说道:“老K,调头,前面有条子封路!” 开车的老K闻言,问道:“动作那么快?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历?” “甭管那么多,先调头再说,这女人是天正大老板的老婆,天正可不单只是有钱那么简单,咱们要是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这笔钱我们可就没命花了!” 几个男人明显焦虑了起来,凌柒罂却是一丝希望刚刚升起又落了下去。 前面警察拦车很有可能是黎维汀他们已经有所动作,但这几个人明显还有其他路可以走,那她岂不是没希望了? 凌柒罂脑中一阵接一阵泛着空白,浑身冷汗冒出来,车子不知开到了什么地方忽然停下,身边的男人说了句“过了这个路口咱们就安全了,我先去买包烟,顺便买点路上吃的”,说着就下车了,另一个也说“我也去买点吃的,妈的快饿死了”。 下了车,那领头的男人回头看了凌柒罂一眼,对驾驶座上的老K说了句:“看好她,可别让她跑了。” “一个女人,手脚绑了,还昏迷着,瞎担心什么?” 那男人说:“算算时间药效也差不多过了,这女人随时会醒过来,不能马虎。” “王哥,你太小心翼翼了吧,一个女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赶紧去吧,快去快回。” 先后两个人下车,凌柒罂只觉得身边一空,车内就静了下来。 凌柒罂总感觉前面的人在看着自己,也不敢睁开眼睛,但心里却十分焦虑,这可能是她脱身的最好的时机,等那两个男人回来了她就没希望了。 要是在以前,死不死的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活着不过是为了不让Ryan白死,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还没有跟黎维汀结婚,命不能就这么白白搭在这里! 凌柒罂竭力忍耐着,不太确定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在看她。就在她忍不住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前方的男人手机忽然响起,那男人骂了一声,将电话接起,凌柒罂伺机微微睁开一丝眼睛,见那男人正趴在方向盘上讲电话,外面那两个男人正一前一后走向不远处唯一的一间小商店。 凌柒罂眼睛一眯,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发现这几个男人可能觉得她一个柔弱女人不需太过防备,竟然没有绑严实。 对付这种结凌柒罂几乎不费任何力气,这点程度比她上学那会儿玩的还要简单。 第256章 夺命狂奔 那男人跟电话那头的人不知为何吵了起来,气得他一直捶着方向盘破口大骂,凌柒罂迅速解了手上的绳子,瞥了眼外面那两个刚走进商店的男人,忽地直起身来,男人听到声音想转过头,但凌柒罂对准他后颈的手刀已经劈了过去,男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昏了过去。 凌柒罂一边庆幸自己当年的混混生涯让她有如今的身手,一边手脚利索地解了脚上的束缚,将那男人一脚踢下车,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就发动了车子,油门一踩就冲了出去。 商店里那两个男人赶出来时,路边的车子已经开出去老远,他们骂了一声,匆匆跑回路边将那倒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拦了车子控制住司机就追了上去。 开车狂奔的凌柒罂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虽然活到了二十六岁,但从来没有开过车上路。 一来是因为当年沈怡心当着她的面惨死车轮下让她一直对开车有心理阴影,二来是大学那会儿她在何绍阳的怂恿下努力克制住内心的障碍跑去学车,结果光是一个科目二就一直没有考通过,五次机会全考完,每次考每次死。 倒不是她胆子小不敢开,而是明明她练车练得好好的,一到考场就出现各种莫名其妙的意外。 第五次考试不合格以后凌柒罂一个气愤,对何绍阳赌气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考了。当时何绍阳笑她不敢接受失败,凌柒罂却觉得,自己一定是跟车子犯冲,五次考不过肯定是上天的安排,没准她强行拿了驾照,以后会直接死在马路上。 何绍阳很无奈,也劝说不动她,于是驾照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下来,一耽搁就是六七年。 此时凌柒罂慌里慌张地开着车出去,一边开一边摸索着档位和方向盘的控制,刚开始时摇摇晃晃,几次差点冲出马路,但好在有惊无险,两分钟之后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后面的车子紧追不舍,凌柒罂从反光镜上看了一眼,额上沁出汗滴,也不管自己正开向什么方向,只知道身后恶鬼在追,她无论如何不能停下来。 身旁就有那个男人落下的手机,凌柒罂不时看一眼那手机,想给黎维汀打电话,但因为第一次开车就直接上高速公路,凌柒罂根本不敢分神,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手心冒出了汗,瞥一眼那仪表盘,时速已经到了一百五十公里,顿时又是一身冷汗。 第一次开车就飙到一百五以上,凌柒罂觉得这世上估计也就她一个人了。 看着前方道路笔直,凌柒罂渐渐放宽了胆子,伸手想去拿手机,车身却忽然一震,后面的车子碰了她的车尾,似乎在试图逼停她。 凌柒罂吓了一跳,踩住油门的脚又是一阵用力,车子以更快的速度飙出去,疾驶的感觉让凌柒罂觉得,兴许自己当年真的是一语成谶,要死在马路上了。 车子转弯的时候凌柒罂差点冲出了隔音板,索性她反应够快,心态也还算不错,及时回了方向盘,车身虽然已经刮到隔音板,但不至于酿出惨案来。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身后的车子紧追不舍,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见外面有警笛声,凌柒罂心上一喜,往反光镜上看去,见果然有一辆警车在后面追着,那辆跟了她很久的出租车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后面,大约是看到警车之后心里犯怵,不敢追了。 凌柒罂盯着那警车松了一口气,右脚不知何时也松了开来,她舒出一口气,将速度降了下来。等那警车已经追过了她,估计怕离得太远让她跑了,竟然在她跟前不足五米处就停了下来。 凌柒罂眼看着那车子停下,心里一惊,暗骂一声,却忘了自己急急忙忙上路连安全带都没系,一脚踩在刹车上,然后整个人来不及惊呼就一头栽在了挡风玻璃上,头上一蒙,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 菲利亚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蒋母本正与两名东南亚工厂的合作商视讯,忽然接到医院电话,说蒋薇醒过来后伤了人,又昏迷过去了。 蒋母心一急,问道:“我女儿怎么样?” “蒋小姐没事,只是蒋小姐的朋友脸上被划开一道六公分的刀口,情况比较严重,正在动手术。” 见伤的不是自己女儿,蒋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往医院赶过去,谁知刚出门就接到老K的电话,说凌柒罂跑了。 蒋母脸色一变,大声吼了过去:“你们是怎么跟我承诺的!” “那女人实在是太狡猾,我们……” “我不想听你们废话,从现在开始你们给我消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那剩下的钱……覃董事,若是您不把剩下的钱如数打过来,我们会待一直待在滨海。” 覃雅兰冷笑一声:“威胁我?你别忘了当年的事情你们可还一直是被追捕的逃犯,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现在想威胁我?” 那头老K冷笑:“覃董,我们这种人上无老下无小,形单影只,一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哪里像您这样在滨海市有头有脸有钱财?我们进去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干我们这行的,最不怕的就是一个死字,您确定您要跟我们这样耗?” “你!”覃雅兰满腔的话被噎在喉咙里,脸色变了再变。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这些事情如果被捅出去的话她都没有好果子吃,她跟这些亡命之徒到底不一样,他们不惜命,她可不想拿命跟他们玩。 识时务者为俊杰,蒋母呼吸一缓,语气平静了些。 “钱我会如数打过去,你们最好给我消失,不要让人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不然的话……我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头老K呵呵地笑:“放心,只要拿到钱,一切都好说。” 蒋母挂了电话,心情怒气未平,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赶紧想办法把所有痕迹抹掉。然而一口气还未完全消下去,她刚收了手机,就见黎维汀如鬼魅一样出现在拐角,脸色阴狠,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 第257章 好戏上演 蒋母一阵心慌,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与老K的对话,尽管有提到他们之间的交易,但并没有说出是什么事,心中微微定了些。 “维汀,你不在婚礼现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黎维汀冷笑一声,说道:“阿姨,我的新娘不见了,你让我跟谁结婚?” 蒋母心里一怵,难道黎维汀已经知道了?不可能,为了防止意外,这件事情她都是用私人的手机号码跟老K他妈们联系,连第三方都不需要,他不可能会知道。 她努力保持平静,说道:“那你不去找你的新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维汀目光寒凉地盯着自己的姨母,她的下巴微扬着,神态自若,跟以往任何一个时候一样,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有祁莲那些证据,以及之前她让赵天译绑架凌柒罂那件事,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从小疼他爱他,跟他的母亲有着一张相似的脸的女人,竟然会恶毒到在他结婚的当天将他的妻子掳去。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眼前这个人,根本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已经到了丧尽天良的程度。伪劣产品可以卖,黑心钱可以赚,情敌可以杀害,外甥媳妇也可以杀害,但是她做了什么呢?她连****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卧病在床时都能下狠手,这根本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刽子手都还有良知,她却没有! “正是因为要找我的新娘,我才会出现在这里,阿姨,你把柒罂弄到哪里去了?” 蒋母冷笑:“凌柒罂不见了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见了人就应该去找警察,跑来我这里撒什么野?” “我敬你是我最亲的阿姨,我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对柒罂又有什么成见,但她是我的老婆,你伤害她就等于伤害我!阿姨,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把柒罂弄去了哪里!?” 见黎维汀似乎笃定是自己派了人绑了凌柒罂,蒋母恼怒地说道:“黎维汀,你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我们之间的亲情,如今是不是还要为了她认定我是个罪犯?” “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看不得柒罂过得好,难道你敢说,刚刚那个电话不是你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同伙打过来的?” 蒋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黎维汀,我真想不到这么多年我竟然养了一条白眼狼!那女人到底是给你下了什么蛊你要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我是不喜欢她,但你也看到了,小薇流产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我还能怎么对她?我一个商人,难道会为了一点私人恩怨做违法犯纪的事吗?你也不看看那个女人值不值得!那女人天生命里带煞,大概你妈在天有灵不愿看你陷进去,才不让你们今天的婚礼顺利,你该自己反省反省!” 不等黎维汀说话,蒋母又叫道:“今天你要是认定了凌柒罂是我绑了去,你就报警,但你想从我这里知道凌柒罂的下落,抱歉,我不知道!” 蒋母气地将手边的一个砚台一把砸向对面的墙壁,而随着砚台的掉落,黎维汀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蒋母瞳孔骤然缩紧,惶恐地看着那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卫东脸色阴沉得可怕,听到她的声音,心中更是一阵火气直冲脑门。 但兴许是因为这火已经烧了太久了,此时的他反倒平静下来了,尽管此刻他很想冲上去一把把蒋母的脖子拧断,但,他又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地死掉? 那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不是惩罚。 他要给她的好戏,才刚刚上演。 他挺直的身板微微动了动,脸上露出一个云淡风轻却阴戾无比的笑容。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出现在这里的话,怎么知道你这些年竟然做了那么多事情?覃雅兰,现在交出我女儿,我让你死的时候能有个全尸,不然,我会让你后悔来过这个世界!”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蒋母咬牙强辩,她不相信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凌卫东阴森一笑,将手里的一叠文件一把甩在她脸上,厚厚的文件加上照片砸在蒋母脸上,疼得她惨叫了一声:“呃……” “覃雅兰,我后悔让你活到现在!” 就在蒋母低头看向那些照片,脸色骤变的时候,黎维汀接到祁莲的电话,说凌柒罂已经找到了。 他不再看自己的姨母,对凌卫东说了句:“爸,柒罂已经找到了,现在在医院里,这里……” 凌卫东面上一松,对黎维汀说:“你去吧,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这里,我还有些账要跟她算!” 黎维汀只一颔首,头也不回地往医院赶去。 他不知凌柒罂的状况,心焦地火速赶到医院,凌柒罂的头已经包扎好,人已经醒过来,两名交警正在给她录口供。 无证驾驶以及超速行驶,凌柒罂这回犯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因为她还带着伤,又是遇上了绑架自保才慌忙逃脱,案件一下子还不能判下来。 黎维汀看到凌柒罂没事,一口气松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得两腿都快要发颤了。 凌柒罂看到他,朝他笑了一下,他刚要走进去,那两名交警走过来对他说:“你就是凌小姐的丈夫吧?” 黎维汀说“是”,那交警又说:“女同志的心态跟反应速度都不错,但驾驶技术欠佳啊,作为家属不能只顾着自己,有时间也要帮着提高一下她的技术。” 黎维汀哭笑不得。 待那两名交警走了以后,黎维汀才在凌柒罂的身边坐下来,凌柒罂主动上来抱住他的腰腻腻歪歪地说:“黎维汀,我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想你。” 差点就要见不到他了啊。 凌柒罂说完眼睛就红了,后怕一阵一阵涌上来,待黎维汀说了句“我也是”之后她才一掌拍在他的肩上,骂道:“混蛋!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死了啊!”说着又是一掌。 第258章 劫后余生 黎维汀抓住她的手,在上面吻了吻,眼睛也泛着红,说:“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 凌柒罂说:“我以为我会死在他们手上。” 黎维汀抱着她,想问她今天发生的事情,但看得出来她已经很疲惫了,也不忍心让她再回忆一遍那可怕的经历,于是哄她:“乖,没事了,你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我们迟点再说,嗯?” 凌柒罂还是说:“这件事跟你阿姨有关。” 黎维汀眼睛一黯,说道:“我知道了。” 凌柒罂心有戚戚焉,想到那个绑匪的话,说:“她好像当年还对我妈妈动过手。” 黎维汀说:“我也知道,柒罂,阿姨做的事,只怕还远远不止这些,迟点我再跟你说,事情都交给我们解决,现在你先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嗯?” 凌柒罂精神崩了一整天,此时又有黎维汀在身边,精神再也熬不住,打了个呵欠就要睡过去,也没在意黎维汀口中的“我们”究竟是指他跟谁。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黎维汀不知什么时候把她接回了家,她躺在自己亲手挑的舒适的大床上,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却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她爬起来,晃了一圈,发现黎维汀根本不在。 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上网,却见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凌氏千金与长子乱-伦的消息,她心一惊,立即给凌非打了电话过去,电话却是沈多涵接的。 沈多涵低低的声音说道:“柒罂,你没事了吧?” 昨晚他们来看过她,但她已经睡着了。 凌柒罂说:“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倒是你,你跟凌非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一下子有这种传闻出来?” 沈多涵说:“不知道是谁曝出来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凌柒罂一愣:“没事?” 沈多涵语气轻松地说:“嗯,凌非刚刚去了新闻发布会,就是解决这件事情的。” 凌柒罂皱眉:“可是召开新闻发布会,他要说什么?否认你们的关系吗?” 沈多涵说:“凌非是和爸一起去的发布会,柒罂,其实爸早在六年前就解除了对我的领养关系,我跟凌非早就不是兄妹关系,只是我们一直不知道而已。” 凌柒罂震惊无比,不可置信地说:“六年前?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他……可能是有他的考量吧。”沈多涵对这件事也不太理解,凌卫东怎么会六年前就做了这件事。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过去了。她说,“总之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担心,好好养身体,你们的婚礼上闹了这么一出,黎维汀的压力很大,你得早点好起来,别把烂摊子留给他一个人收拾。” 凌柒罂挂了电话,又刷了会儿手机,看着那些网友的评论心里很是不舒坦。 半个小时之后,凌非与凌卫东召开记者发布会的新闻终于出来,澄清了凌非跟沈多涵的绯闻,更因为有凌卫东的申明书以及口头说明,舆论风口瞬间转了一个方向。 凌柒罂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也看到了菲利亚非法走私不合格珠宝的事情,凌柒罂愣了愣,看着上面覃雅兰被记者拍下的高清照片,素颜的覃雅兰比平时看着老了不止十岁。 非法走私? 凌柒罂蹙眉,覃雅兰的珠宝辐射超标的事情早就曝出来了,但一直搁置着没有下文,这会儿怎么一夜之间就发生了那么多事? 她打了黎维汀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声音温柔:“柒罂,你醒了?” “唔,”凌柒罂应了一声,说,“你现在在哪里?” 黎维汀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在警察局。” “警察局?你犯事儿了?” 黎维汀无奈:“你这脑袋瓜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不是我,是……阿姨。” “她……” “柒罂,我晚点跟你说好吗,现在,我想听听阿姨怎么说。” 黎维汀很少用这种恳求的语气说话,凌柒罂心里一动,知道他夹在中间很为难,也不强求,只说:“好,那我等你回来。” “嗯。” 凌柒罂刚要挂电话,黎维汀忽然叫住她。她问:“怎么了?” 黎维汀说:“柒罂,我爱你。” 凌柒罂默了一下,有些扭捏地说:“知道了,我……一会儿去超市买菜,你想吃什么?” 黎维汀似乎有些惊喜,轻快地说:“你要做菜给我吃?” “嗯哼!”反正她劫后余生,心情很好。 下一秒黎维汀又怀疑地说:“你做菜真的能吃吗?” 凌柒罂眼一瞪,怒道:“不能吃!晚上饿死你!”说罢“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这头黎维汀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个急性子,一句都说不得。不过,得亏了她的这个电话,他才觉得自己站在了平地上,而不是一直才在棉花上,空荡荡地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耳朵里一直萦绕不去的警车鸣笛声被凌柒罂清脆又带着一丝柔情的声音抹去,黎维汀觉得堵在胸口的一股气也渐渐散了开来。 抬眼看向审讯室的方向,姨母在里面已经超过一个小时。 想起何绍阳交给他的那些关于姨母的罪状,黎维汀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一个小时?只怕她的罪状花一天也说不完。他真的想不到,跟母亲拥有一张相似的脸的姨母竟然会做出那么冷血残酷的事情来,甚至连自己的丈夫都舍得下手,简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黎维汀蹙着眉靠在墙壁上,想起姨父那爱笑的脸,脸色越发阴沉。 何绍阳朝他走过来,给他递了一杯咖啡,看着他的脸色,沉声说道:“打击不小吧?” 黎维汀握着咖啡没有说话,纸杯挡不住咖啡的温度,握在手里烫手得很。 何绍阳说:“我刚知道这些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一个看起来事业有成又玲珑剔透的女人,谁也想不到她那些手段能龌蹉到这种程度。” 黎维汀闭了闭眼,面上带着愧疚。 第259章 别信男人 “我真的不知道这背后竟然还有那么多事,我还以为她只是骗了你和……”黎维汀没有说下去,对于姨母欺瞒何绍阳和他母亲的事,他一直没有跟何绍阳说,但原来何绍阳其实什么都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自己没脸见他。 何绍阳却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的选择也会跟你一样。” 黎维汀惭愧地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何绍阳拍拍黎维汀的肩膀,说道:“这不关你的事,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这次如果不是柒罂运气好,人也够机灵,恐怕……” 黎维汀心一凉,要不是这样的话,恐怕柒罂就回不来了,姨母这次对凌柒罂是下了狠手的。如今她落到了这个境地,黎维汀也不知道是悲是怒,但他清楚,自己怕是没有力气再去理会这件事情了。 不单只是走私珠宝这件事情,何绍阳将一切自己查到的资料和证据都摆在了凌卫东面前,而凌卫东自然不会对她手下留情,毫不犹豫地将她打入了牢狱里。 黎维汀闭了闭眼,想到什么,对何绍阳说:“你怎么会跟祁莲走在一起?”还知道当年那么多事情。 何绍阳顿了一下,说:“因为对一些事情产生怀疑。最早是因为小薇无意中对我说我爸的死跟凌卫东有关,我当时觉得难以置信,回来以后就查了一下,没想这件事情查不到任何线索,反而发现岳母原来跟凌卫东曾经在一起过。本来这件事情我查不到什么,也就搁置了,后来我发现岳母似乎对这件事情很避忌,就留了个心眼,小薇住院的时候我出去之前留了手机在那里,然后就听到了你跟岳母的对话……” 黎维汀心一颤,愧疚之色再一次浮现。何绍阳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说:“后来我就开始查了,我自己查不到什么东西,就找了祁莲帮忙。一开始祁莲也不愿意帮我的,后来她可能是查到了一些岳母走私不合格珠宝以及利用合作公司洗黑钱的事,觉得有必要告诉我吧。反正这条线越挖越深,一直到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我真的想不到,岳母竟然还做了那么多事情……” 黎维汀无奈地苦笑,何止他想不到,就连他这个亲亲外甥也没有察觉到,原来姨母竟然是心思那么恶毒的一个人。 早上警察上门将姨母收押,公司也被依法调查,蒋家已然乱成一团。而伤了人的蒋薇如今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黎维汀微微沉吟,看着何绍阳憔悴的侧脸,心头一阵麻楚和怅惘。 一夕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姨母这些年违法犯罪的事情做了不少,已经没有出来的可能了,就算还能出来,当年那些事凌卫东已经之情,想必也不会轻易揭过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小薇她……”黎维汀看着何绍阳,相比起他而言,何绍阳才是最矛盾的一个,一边是自己的仇人,一边是自己的妻子。若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倒好,偏偏又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 何绍阳听到蒋薇的名字眼睛立即黯下来,但依旧坚定。他说:“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小薇毕竟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妥善安置好她。” 黎维汀点了点头,说:“她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精神已经很脆弱,只怕是不能再承受家里的巨变。” 何绍阳说:“我已经安排了日程,打算明天就带她去加拿大,先瞒一段时间,等她……”话没说完,何绍阳的手机响起。 他看黎维汀一眼,说:“是医院的电话。”接起来一听,脸色骤变,“我马上过去!” 黎维汀急急问道:“是不是小薇?” “小薇已经知道她母亲的事情了……” *** 凌柒罂按捺住心里对事情始末的求知欲,到小区的超市买了点食材,一路上都听到有人在讨论菲利亚的事情。 凌柒罂皱着眉,也不知道黎维汀怎么样了,该不会正在为这件事奔波辗转,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吧? 选青菜的时候忽然接到祁莲的电话,说就在她的小区附近,问她有没有时间出去见一面。凌柒罂当即放下了购物篮跑出去,果然见祁莲低调的深灰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打开着,祁莲正趴在那里抽烟。 见她从小区门口出来,祁莲笑了笑,朝她招手。 凌柒罂紧走几步赶过去,祁莲对她说:“你还好吗?” 凌柒罂笑了笑,说:“再好不过,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祁莲让她先上车,对她说:“被一些事情拖了一下,耽搁了。本来以为能喝到你的喜酒,没想到你这命数还真是坎坷多灾。” 说着看了眼凌柒罂的脖子,说:“看来你是没有戴着我送你的玉坠?” 凌柒罂吐舌:“那天要穿婚纱,没顾着这件事。嗯,我想那天出事很可能就是因为没戴玉坠,不行,这回我说什么也要戴着,一辈子不摘下来了。” 祁莲看着凌柒罂脸上明媚的笑容,自己心情也颇愉悦,笑着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说完又说,“不过你可能不太需要了。” 凌柒罂一愣,祁莲又说道:“我看到新闻了,覃雅兰这回怕是没有出来的希望了,没有人会再针对你,况且,黎维汀把你护得滴水不漏,我看你根本就不要再戴什么玉坠子。再有灵性的东西,也不及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能给你安全感。” 凌柒罂哈哈一笑,说道:“可别太相信男人!” 祁莲笑笑,说:“为什么我听着你这话里全都是炫耀呢?” 凌柒罂翻白眼,忽然一本正经地说:“莲姐,其实你也可以的,你那么好,一定会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 祁莲不可置否,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呢?” 祁莲看着凌柒罂,她大部分是笑的时候居多,跟刚认识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第260章 愿不得偿 祁莲心中微微笑了笑,看来她是白担心了,凌柒罂还能笑得出来,定是还不知道覃雅兰做的那些事情,若是知道了,这会儿恐怕又要拿酒灌自己了。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何绍阳加上一个黎维汀,凌柒罂跟前竖起的城墙那么坚固,就是再大的风浪也波及不到她,她又哪里会受到什么影响? 跟祁莲匆匆见了一面,凌柒罂回到家里,等了半天不见黎维汀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凌柒罂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才知道原来对方在医院里。 凌柒罂听到是蒋薇的事,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黎维汀说:“手术之后还没有醒过来。她知道阿姨入狱的事情之后情绪很激动,摔了玻璃杯用碎片割自己的手腕。” 凌柒罂心一凉。 “那绍阳现在还好吗?” 黎维汀一顿,说:“我让他跟你说话?” “不……不用了。”凌柒罂赶紧拒绝,现在这个时候她给何绍阳打电话,无论如何都脱离不了同情的嫌疑。 何绍阳这个人她还是知道的,要他接受别人的同情,比让他死还难受,这个节骨眼上她就不去添这个乱了。 * 这边何绍阳听到黎维汀打电话的声音,大概也知道他都跟凌柒罂说了什么,听到黎维汀那句“我让他跟你说话”的时候,他本能地皱了一下眉,但见黎维汀随后不久就挂了电话,想来是凌柒罂拒绝了。 何绍阳心中酸涩,凌柒罂毕竟还是了解他的,知道他最不愿意看到别人同情的一面。 回想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何绍阳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长长的梦,蒋薇以死相逼,与凌柒罂分手,母亲过世,到如今亲手把仇人送进监狱。 何绍阳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但不知怎么的,竟提不起任何大仇得报的喜悦。他垂眸看着自己宽厚的手掌,那错乱密布的掌纹让他看得有些眼花。 上大学时有一次假期跟凌柒罂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游玩,在一个古庙里,他被凌柒罂拉着进去抽了支签,签里文绉绉地写了两句话,具体写的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至今仍记得那解释的师傅对他说道:“荣华富贵不离身,愿不得偿,一生有憾,如果能放下心里的执念,这一生倒是极为安逸的。” 何绍阳一皱眉,问:“所谓的执念指的是什么?” 那师傅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再说。 何绍阳不信鬼神,这些神神叨叨的言论自然也是不信的,但“愿不得偿,一生有憾”这句话让他念了许久,以前不明白那愿那憾到底是什么,而今终于明白了。 愿跟憾,无非都是那个如罂粟花般美丽又带有毒性的女人罢了。 病房里,注射了镇静剂的蒋薇仍在昏睡,怀孕两个多月没让她的身体丰腴一分,反而比之前更加消瘦,再经过这么一次打击,整个人瘦得脱了型,都快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了。 杨悠悠的脸上缝了二十多针,此时正由她的堂姐陪着,但她的家属却一直对何绍阳百般骚扰,各种恶毒的话不绝于耳。黎维汀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人劝回去,如今那家子人已经走了有一个多小时,黎维汀却隐约还能听到那尖锐的骂声就在耳边响起。 黎维汀看着何绍阳,对方垂着头靠墙而立,肩膀耷拉着,好像肩上的负担再重一分,他就会彻底地倒下来。 若不是他的姨母出事,杨家的那些话,是要对他的姨母说的。而蒋薇因为患有精神障碍,伤了人也不需要负全责,姨母一进牢狱,剩下的担子就全落在了何绍阳肩上。 而这一切,如果不是几年前姨母的欺骗,他是不需要经受的。 黎维汀愧疚地看着他,但也不知从何安慰起。想起两人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黎维汀刚想下楼给何绍阳买点吃的,就听到何绍阳说:“维汀。” “怎么?”黎维汀问道。 何绍阳看着他,沉默了一瞬,说:“岳母这次进去,肯定会想方设法出来,你会出力吗?” 黎维汀沉默了几秒,说:“我想,这不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阿姨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纵使有心帮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再者,关于这件事,我得给柒罂一个交代。阿姨今天的果,都是这么多年她种下的因造成的,我不会干涉太多。” 何绍阳点了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说:“我恨她对我母亲的欺骗,但是母亲已经过世,覃雅兰毕竟是我岳母,把她亲手送进监狱里,让她得到她应有的惩罚,对我来说已经够了,剩下的事,我不会再过问。” 黎维汀说:“我了解。” 何绍阳又点点头,彼此沉默了一下,双方都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何绍阳忽然又说:“关于柒罂母亲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要如实跟柒罂说吗?” 黎维汀眼睛一垂,凌柒罂的母亲因为姨母的原因遭人绑架,又因为姨母的阴暗手段而大出血致死,这才导致了她这么多年对母亲一直抱有负罪心理。 凌柒罂的心结种得很深,想要让她解开心理的枷锁安生度日,她母亲不是因为她而死这件事情她有权利知道,但其他的,黎维汀并不打算告诉她。 何绍阳听他说了他的想法之后,眉头皱了皱,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问:“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你对她有所隐瞒,她可能会恨你。她一贯最讨厌别人欺骗她。” 黎维汀沉吟一声,说:“我知道,但是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她纵使知道了也不会改变,只会徒增烦恼而已,我并不认为她知道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可是纸总有包不住火的那天,真到了那一天,你打算怎么办?” “到那一天再说吧,柒罂是个明事理的人,我想她就算知道了,也会理解我的。” 何绍阳看着他,终于不再说话。 * 滨海市西郊,独立于一片青葱树林中的一撞欧式别墅玲珑有致,灰白的墙体半掩在横亘出来的树枝当中,看起来清幽又孤独。 第261章 让她去死 正如那个不知已经站在窗前多久,发间夹有无数银丝的男人。 偌大的书房里,整齐码在书柜里的书被人翻得乱七八糟,犹如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满目疮痍。 书架底下,一个看着年代久远的紫檀木盒子被人打开,丢在一旁。盒子周围,棕红色的木质地板上,是一地散乱的照片,还有两份独立装订的报告。 其中一份被翻到结论的那一页,文本框里清楚地写着—— 综合父权指数:0.99。 父系关系可能性:99%。 鉴定意见:支持被检父凌卫东为孩子凌柒罂的生物学父亲。 …… 二十七年前—— “小倩,你的身体不好,还是听医生的意见,把孩子拿掉吧?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不急于这一时。” 年轻的凌卫东看着吴倩日渐消瘦下去的身体,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越发愤恨。 先不说吴倩肚子里的是不是他的种,就算是,那他也不想留下它。吴倩自从被绑架之后精神一直不好,身体状态也每况愈下,留着这孩子,只会一日一日耗尽吴倩的元气。 吴倩因为孕吐,本精神恹恹,听到凌卫东这话,立即激动地喊起来:“你是真的为我的身体着想,还是到现在还不肯相信这个孩子是你的?卫东,我说过了,这个孩子是你的!你要是实在不想要一个野种,你就等到它生下来,等生下来之后你去做亲子鉴定,如果不是你的我立即掐死它!” 凌卫东懊悔,连忙抱住她,急声抚慰道:“小倩!小倩你别激动,好好好,我混账,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对不起,是我自私……” 吴倩再一次精神恍惚地推着他的手臂,挣脱他的怀抱,哭着说:“卫东,你信我,如果这孩子不是你的,我亲手把它掐死好不好?” “我怎么会让你做这么残忍的事?它是咱们的孩子,跟小非一样咱们的孩子,乖,是我错了,我以后不说那样的话了……”凌卫东喁喁安慰,哄了好半天才把吴倩哄下去。 吴倩生产当天。 产房门口,凌卫东靠墙而立,双眼牢牢盯住那扇紧闭的门,浑身的神经紧绷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年轻的护士摘下口罩,笑得很灿烂:“恭喜你,凌先生,是个小公主。” 凌卫东舒了一口气,对那护士急声问道:“我太太怎么样?” “手术很……”那护士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里面另一个护士的声音急急说道,“不好,产妇大出血……” 凌卫东脸色一变,那对他说话的护士已经砰地一下把门关上,将他与吴倩的世界隔离开来,并且从此再无交集。 吴倩的丧事结束以后的第五天,沈怡心在凌家老宅的主卧里找到烂醉如泥的凌卫东,厉声斥责道:“凌卫东,是不是小倩不在了,你也不用活了?你可别忘了小非才一岁多,你还有个刚出生的女儿要照顾!你这么任由自己堕落下去,让小倩怎么安心地离开?” 凌卫东不作反应,依旧一口一口灌着酒,房间的地板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酒瓶,却被沈怡心气得全都踢在一起,然后一把将凌卫东衣领揪住,想把他叫醒,谁知力量不足却被凌卫东一手挥开,踉踉跄跄倒在一旁。 沈怡心顾不得疼痛,大喊道:“你女儿连着发了两天高烧,你要是想看见她死的话你就继续喝吧,你家这烂摊子我没有能力帮你管!” “那就不要管!让她去死!让那个害了小倩的孽种去死!” “凌卫东你是失心疯了吗?什么孽种?她是你跟小倩的女儿!”沈怡心气得大叫起来。 “她不是我女儿!她只是一个来讨债的妖孽!”凌卫东抓起床上刚拿到的亲子鉴定报告往沈怡心脸上一砸,吼道,“你让她去死!烧死了最好,不然我也会一把掐死她!” 沈怡心被他激烈的反应吼得有些发慌,拿了他扔过去的纸张看了一下,脸色忽然惨白无比:“她不是你女儿,那……她是那些人的……” 沈怡心捂住嘴,眼泪刷地一下留下来,凌卫东也好不到哪里去,双眼枯红,眼角渐渐湿润。 “我早说过这个孩子不能要,可小倩就是不肯听我的……不肯听我的……现在怎么办,她没了,要我怎么办……”凌卫东捂住脸,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哭出声来,沙哑的声音听得人呼吸都疼了。 沈怡心在他的卧室里哭了许久,医院里又打来电话,说婴儿高烧不退,已经出现了昏厥现象。沈怡心虽然也恨这来得让人颤栗的孩子夺了吴倩性命,但女人天生的母性让她不忍心丢下她不管。 她走之前对凌卫东说:“不管这孩子是谁的种,但总归还是小倩唯一的女儿,是她辛苦怀胎十个月,甚至付出了性命生下来的,就算她是个恶魔,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她没了。凌卫东,你若真不想要这孩子,就把她交给我抚养吧。” 那之后,整整两年,凌卫东没有看过吴倩生下来的女儿一眼,偶尔在外面碰到沈怡心带着那孩子走在路上,凌卫东也会别过脸,不去看,不去接触。 再后来,因为凌卫东无暇也无心照顾家庭,凌非大多数时候被沈怡心揭过去照顾,对沈怡心极其依赖。凌卫东再三思考之后,将沈怡心迎娶进门,沈怡心除了将养女沈多涵带进门之外,还有那个他一直不愿意看一眼的孩子。 孩子长到三岁仍然没有名字,沈怡心管她叫妞妞,而家里的佣人私底下都管那孩子叫弃婴,凌卫东听到过无数次,但无动于衷。 有一天沈怡心听到佣人对那孩子的称呼,发了很大的火,终于忍不住找凌卫东理论,说他既然没有反对她把那孩子带回来,就表示他已经默认了那孩子是凌家人,不管怎样都应该给孩子一个名字。 凌卫东不为所动,沈怡心气愤地说:“凌卫东!你知不知道底下那些人都管妞妞叫什么?叫弃婴!你听着不觉得刺耳吗?” 第262章 初遇吴倩 凌卫东不耐烦地说:“她本来就是弃婴,是你坚持要把她带回来,那么这孩子就是你的,与我没有关系!” 沈怡心气急败坏地说:“行,那就让人叫她一辈子的弃婴吧!” 沈怡心嘴上这么说,但又岂能真的忍心?之后她去给凌柒罂上户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孩子取了个名字,但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又因为记恨着这孩子一出生就害得吴倩殒命的事,心头一热,便照着弃婴二字给孩子取了个谐音的名字,柒罂。 那之后凌柒罂的命运也真随了这个名字,一路遭弃,一路坎坷。 凌柒罂两岁的时候回到凌家,性子温温吞吞的,不像凌非活泼好动,也不似沈多涵乖巧伶俐。凌柒罂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但凡有人跟她说话的声音大点,都能吓得她双眼泪汪汪的。 凌柒罂三岁那年,凌卫东有一次出差回家,听到后花园里先聊的佣人正肆无忌惮地笑着,一口一个“那个弃婴”地叫着。 “你说那个弃婴今天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会不会给饿坏了啊?太太要是知道了,不得骂死我们。” “唉,那小孩自己本身就有问题,哄她吃点东西跟哄什么一样,走得近一点就往角落里缩,那么胆小怕事的样子,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哎哟,可别说什么千金小姐了,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孩子打一开始先生就不愿意要她的,是太太愣是把她带了回来,说是生在凌家这样有钱的家庭,实际上不还是一个弃婴,爹不疼娘不爱的。” “谁说娘不爱?太太可宝贝她了。” “这个太太可不是那个弃婴的亲妈,那孩子命硬得很,刚生下来就把她亲妈给克死了。” “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那个太太身体一直就不好,孩子一生下来就大出血,医院里最有经验最有名声的医生合力都没能把她就回来,连护士都说这太太死得蹊跷,我看就是因为那弃婴命硬,没别的原因!” “啊?还有这种事啊,我一直……先……先生……” 那新来的女佣正被老佣人那咋咋呼呼的说法弄得有点头皮发麻,一瞥头冷不丁看到出差了一个多礼拜的凌卫东面色阴寒地站在侧门处,顿时惊得大叫了起来。 另外两名女佣人闻声,猛地一扭头,见到凌卫东那几欲杀人的脸,顿时腿都软了。 解决了几个嘴碎的女佣,家里一下子变得冷清不少。凌非和沈多涵去了幼儿园,家里更是安静。 凌卫东放下东西,在书房里的躺椅上躺了下来,刚眯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睁眼,没看到人,复又闭上眼睛。 可刚过几秒,裤腿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凌卫东低头看去,只见很少出现在在他面前的凌柒罂此时正躲在他跟前的根雕茶几底下,一只白嫩的小手搭在他的裤腿上,眼睛正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凌卫东对上凌柒罂那双像极了吴倩的带水的眸子,心滞了一下,盯着她半天没有动。 凌柒罂素来怕他,但那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大着胆子朝他伸出她胖乎乎的小手,一摊开,露出手上的一枚金属纽扣,咧着小嘴对他说道:“给!” 凌卫东看那纽扣一眼,沉默不语地继续盯着她的眼睛。 凌柒罂的眼睛跟吴倩的一样,不是标准的杏眼,但又不是那种狭长的凤眼。一双眼睛介于凤眼和杏眼之间,轮廓长长的,眼角微微上挑,眼睛一眨的时候,如万千风情蕴含其中,偏偏又生了一双黑得很纯粹的瞳仁,风情之中又夹着一点无辜,让人好像看一眼就能陷进去。 凌卫东怔怔的,似乎想起了初遇吴倩的时候。 那天凌卫东路过一家旗袍店,那店正是他一个好友所开,他闲来无事便进去跟朋友打声招呼。 而进去的时候,店里的伙计说老板正忙,让他在一旁先候着,凌卫东坐着无趣,便到了楼上的大厅里。他那朋友正与两名伙计站在那里,见他上来,那朋友笑着说了声:“这就等不及啦?” 凌卫东笑笑,说:“在下面坐得无聊,上来看看。” 一旁沈怡心候在试衣间门前,闻声朝他看过来,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一个陌生男人上来,便对里间正在试衣服的人小声说:“小倩,外头来了个人。” “什么人啊?” “不清楚,好像是杨老板的朋友。” 里面的人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沈怡心又说:“是个男人。” 里面还是一声“哦”。 凌卫东站在那里看着沈怡心不时朝他投过来防备的一眼,觉得颇有意思,便对她笑道:“怎么,难道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沈怡心嘀咕了一声:“倒不是,就是人家一个女孩子在试衣服,你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不太好吧?” 凌卫东笑笑,虽然他并不觉得在这个妇女逐渐开放的年代,他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但既然人家女孩子介意,他也不便一直留在那里,便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说着转身对自己的朋友说,“那我先下去,在你办公室等你。” 那朋友连声说好,凌卫东朝沈怡心一颔首,刚要转身,里面试衣服的吴倩就拉开门走了出来,一件白色带暗红丝线绣花的旗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令人惊艳非常。 凌卫东看着她怔怔出了会儿神,周围的声音他全然听不到,只觉得大脑好像有一阵血气涌了上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忽然听到“嗤”地一声娇笑,凌卫东这才回过神来,已经听到那吴倩笑着说:“我穿这身合适吗?” 凌卫东与沈怡心同时说“再合适不过”,两人说完,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吴倩盯着凌卫东,又笑了出来,凌卫东见周围的人都发出笑声,这才注意到人家女孩子是在问她的那个女朋友。 一向沉稳的凌卫东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有些尴尬地看向吴倩,刚说了声对不起,那吴倩正眼朝他看过来,凌卫东一瞬间就被她的双眸吸引住了。 第263章 不是你爸 吴倩半掩着唇笑道:“你道什么歉?难道因为你夸了我一句?” 凌卫东盯着双眸已经不能思考,只愣愣点了下头,周围的人又是一阵轻笑。 可凌卫东却丝毫不在意,只因为他已经陷进了那双盈盈带水的清澈的眸子里,顾不得其他了。 凌卫东望着凌柒罂水汪汪的眼睛,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年幼的凌柒罂大约是看他一直没有反应,默默盯了他许久,伸出去的小手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有点累了,急得重复了一边。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给,给你。” 藕臂举得老高,凌卫东失神地把手伸向她的眼,细细地抚摸着,像是在缅怀什么。凌柒罂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缩了缩,但眼睛一眨,又往前靠过来,忽然地叫了一声:“爸爸。” 凌卫东一愣,似乎才认清楚她一样,脸色蓦地变得难看起来,把她往后一推,粗声说道:“谁是你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凌柒罂本跪坐在地上,被他这么一推,失衡地往后倒去,后脑重重磕在茶几边缘上,疼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爸爸——” “滚出去!我不是你爸爸!你再叫我就打死你!”凌卫东气得大吼,拎起她的衣领就把她从茶几底下拖了出来,像拎小鸡一样直接拎到门外,往外一放,喝道,“以后不许进来!” 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凌柒罂第一次开口叫爸爸,却被他生生截在了喉咙里。 凌柒罂不仅遗传了吴倩大部分的容貌,也遗传了她倔强的性格。刚开始那两年里,虽然他明言禁止凌柒罂喊他爸爸,但凌柒罂偏像是跟他拗上了一样,他越拦她越是要叫,直到有一次他忍不住把她一把推倒在墙边的蔷薇丛里,那犹如魔音一般的喊“爸爸”的声音才停歇。 再之后,二十多年来,他再没听她叫过一声爸爸。 呵,弃婴。原来,所谓弃婴不过是他一时糊涂,信了那份鉴定,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遗弃了。 难怪这些年吴倩怎么都不肯入梦来,一定是因为怪他了吧? “咳咳——”持续的咳嗽声响彻空旷的屋内。 凌卫东颓败地站在那里,头垂得很低很低,良久,从泛白的薄唇里轻轻喃了一声,“小倩,是我错了。” “砰”的一身,凌卫东修长的身形倒下来,压在那满地凌乱的照片上。每一张,都是吴倩巧笑嫣然的脸。 月亮悄悄爬上树梢,别墅周围一片宁静,静得像世界死了一般。 *** 而另一边,深夜十一点多,大部分人都已安然入梦,黎维汀才披星戴月地回到吉安小区,屋内灯亮着,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凌柒罂应该已经睡了吧?黎维汀眼睛扫视了一圈,没见到人,舒了口气,走到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是他们的婚纱照。黎维汀看着那相册,默了默,弯腰将它拿起,抱在怀里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他们的婚礼因为这次意外不得不推迟,黎国勋那边知道凌柒罂被劫的消息之后激动得一下子晕了过去,他只匆匆去看望过一次。 黎国勋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凌柒罂的状况,听到他说凌柒罂已经找到了,平安无事,黎国勋才平静下来,捂着眼睛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幸亏,幸亏这一次她没事……” 黎维汀知道,自己的这个叔叔应该是想到了当年吴倩被劫的事情,一时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了。 相册翻到底,最后一张是凌柒罂被他拦腰抱着亲吻的画面。彼时的凌柒罂脸上笑意虽然很淡,甚至有几分高傲的神色,但从她的眉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浓浓的信赖和幸福。 他细细摸着相片上凌柒罂那绝美的侧脸,嘴角慢慢勾起笑意来。 幸亏她没事,不然,他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这世上少了她对他来说就像少了氧气一样,没了她,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支撑他保持呼吸的理由。 相册扣在怀里,黎维汀长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以手覆眼。 静默了一会儿,房里忽然发出一点响动,黎维汀翻身起来走进去,只见凌柒罂正坐在床上,额上微湿,几丝头发黏在上面。 “柒罂?你怎么了?” 凌柒罂拥着被子看他一眼,长长吐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意,说道:“原来只是做梦,吓死我了。维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维汀已经走过去,一把捞起她,拿过一旁的湿纸巾给她擦着脸,温声说道:“刚回来,你做什么梦了?怎么出那么多汗?” 凌柒罂动了动,拿过了他手上的湿纸巾,自己给自己擦起来,说道:“梦到凌卫东死了,是被我气死的。” 黎维汀默默盯着她,说:“你很怕他出事吗?” 凌柒罂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反驳说:“怎么会!我巴不得他赶紧下地狱给Ryan作伴!” 黎维汀揭穿她:“那为什么梦到他出事,你会被吓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其实你心里还很在乎这个父亲?” “呸!我那是因为梦到我杀人了好不好?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凌柒罂梗着脖子吼了一句,瞪着黎维汀不满地说,“喂,你有没有问题啊?为什么一直跟我揪着这个不放啊?” 黎维汀想到何绍阳说的话,默了默,对凌柒罂说道:“柒罂,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父亲一直不喜欢你是另有原因的?也许你跟他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凌柒罂认真地盯着黎维汀看了两秒,忽然嗤地一声笑出来,不屑地说道:“误会?他凌卫东跟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之间有误会?说出来不怕别人笑话吗?” 黎维汀说:“也许是有其他原因呢?” 凌柒罂反驳道:“不管什么原因,他不要是事实,他把我扔到乡下不闻不问七八年是事实,他害死了Ryan也是事实。不管怎么样,我凌柒罂这辈子注定是没爹疼没娘爱的,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没有理由还去管他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第264章 正人君子 黎维汀抱着她,见她说得干脆,心里一下子轻松不少。 凌柒罂说的没错,事情已经发生了,湖面已经归于死水的平静,他又何必再去掀起波澜?就让那些事情这么沉下去吧,他也不见得没有能力瞒一辈子。 如果本身就是善意的谎言,那么说一次也无所谓。 凌柒罂自顾自发泄完了之后,见黎维汀一脸疲色掩都掩不住,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眼角,说道:“都变丑了。” 黎维汀本正沉浸在自我解脱的情绪中,冷不丁听到凌柒罂这么一句满满都是嫌弃的话,脸一下子黑了。 “哪里丑了?” 凌柒罂说:“眼睛无神不是丑是什么?你身上臭死了,全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赶紧滚去洗洗!” 黎维汀咬她的嘴唇,说:“你帮我放洗澡水。” “你爱洗不洗!” “那我就不洗了,跟你一起睡,臭到的也是你。” “……我不揍你!” “柒罂,”黎维汀温柔地说,“你打不过我的,就你这点身手,我上高中那会儿就不放在眼里了。” “……算你狠!”凌柒罂反咬他一口,稍稍用了点力,黎维汀疼得闷哼出声。 “柒罂,你要谋杀亲夫吗?” 凌柒罂已经爬了起来,笑道:“是啊,谋杀亲夫好找第二春!找个温柔不暴力的,这人生多完美!” “那你去找找看?我变成鬼也回来结果了他!” 凌柒罂一阵恶寒,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走进浴室里给他放洗澡水。黎维汀拿了件干净的浴袍进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向凌柒罂,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凌柒罂赶着他:“死开啊你!别动手动脚的!” 黎维汀在她耳垂亲了一下,那是凌柒罂的敏感部位,一碰她就受不了。 凌柒罂哆嗦了一下,恼得伸手就要打他,但实在也是舍不得,只能意思意思拍了他一下,任由他胡闹去了。 黎维汀对着她上下其手一番,忽然低低地说:“柒罂,我们搬到婚房去吧?” 眼睛在小小的浴室里扫了一圈,太窄了,活动都不方便。 两个人意外地那么快就结婚,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幸亏之前他们买的那套房已经装修完毕,黎维汀直接把它布置成了婚房。 本以为二十号那天就能住进去了,里面的冰箱里甚至已经备好了食物,结果这么一耽搁又是几天过去,那婚房也一直被晾在那里了。 黎维汀眯了眯眼,浴室这种浪漫的地方得大一点才行,还好他那套新房的浴室够大,早点搬过去,早点享受。 凌柒罂不知身后的男人在打着什么主意,但两个人,这房子确实小了些。她探了探水温,说道:“好啊,我们找个时间就搬过去。水好了,你赶紧洗了睡觉吧,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黎维汀抱着她闷闷地笑,得意地说:“就知道你是在心疼我,什么找第二春的话都是假的是不是?” 凌柒罂也笑,说:“要是你真给累死了,那就会变成真的了。行了,你洗澡吧,我先出去了。” 凌柒罂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黎维汀一把抱住。凌柒罂回头说:“别闹了你!” 黎维汀却不依不饶,蹭着她说:“你陪我洗。” 凌柒罂气得要笑了,无语道:“黎维汀你是三岁小孩吗?洗澡还要我看着?” “你要这么想也没关系,反正我今天要你陪我一起洗。” “我已经洗过了!” “那就再洗一回!”说着伸手捧了点水直接甩在凌柒罂身上,凌柒罂的衣服湿了一片,满脸黑线地看着他。 黎维汀得逞地说:“衣服都湿了,就下来陪我一起洗吧?” 凌柒罂想,她怎么那么想掐死他呢? 她斜斜睨着他,说:“黎维汀,我真想不到你是这么不正经的一个人,当初还说我适合当演员,我看你才是天生的影帝吧?你以前装正人君子装得多像啊!” 黎维汀帮她脱了睡衣将她拉进浴缸里,笑得好不温柔。他在她纤细白嫩的脖子上吻了吻,十分无耻又一本正经地说:“柒罂,如果哪天我对你正人君子了,那就代表我不爱你了。没有哪个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还能无动于衷。” “……” 男女搭配的澡当然洗得激情四射,凌柒罂事后朝黎维汀翻了无数个白眼,这男人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精力,都累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变着花样折腾她! 躺在床上几次恨恨地推开欲抱过来的黎维汀,最后还是被他一把揽在怀里,两人在腻在一起絮絮说着话。 在某一个话题结束以后,屋内一片死寂。 “当——当——当——”客厅里墙上的摆钟敲过了三下,黎维汀的心也跟着震动了三下。 怀里的女人半天没有动静,却不是因为她睡着了,而是因为他刚刚说的话。他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柒罂?” 凌柒罂被他喊了一声,在他臂弯里动了动,哑着声音说:“所以,我妈根本不是我害死?我不是克死我妈的凶手?” 黎维汀敛着眉看着她,她的平静出乎他的意料,但隐隐的他又觉得,这样的凌柒罂,才是他熟悉的凌柒罂。 他只是将吴倩当年产后大出血是因为他的姨母买通医生做了手脚导致,其他的事情,黎维汀全都没有说。 关于凌柒罂这些年来一直不被凌卫东待见的原因,关于当年她的母亲曾经被人绑架****,他全都没有说。 凌柒罂如今的生活,在她短暂的前半生里已经是难得的平静,他并不觉得这个时候把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告诉她,会有什么好处。 上一代的悲剧上一辈的人已经痛得太多了,真的不应该再变成这一代的伤口,徒增许多悲伤。 黎维汀轻声说:“嗯,你妈妈的死,是阿姨的过错,并不是你的原因。” 凌柒罂又垂下头,过了许久才说:“黎维汀,我是真的恨你的阿姨。” “我知道。” 第265章 装疯卖傻 “我知道。 ” “我恨不得她死。” “我知道。” 凌柒罂终于低声哭起来,黎维汀低叹一声,心疼地上前抱住她,柔声抚慰道:“柒罂,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阿姨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是她罪有应得,往后等着她的只有苦难,她不会再有机会祸害人了。” “为什么总有人一门子心思想着去害人?” “每个人的欲-望不同,每个人的思想也不同。”黎维汀轻声说。 凌柒罂狠狠吸一口气,闷闷地说:“真恶心。” 黎维汀不知道怎么回答,凌柒罂也不说话,闭着眼睛刚要睡过去,却接到凌非电话,说凌卫东在西郊的别墅里昏倒了,现在正在医院里动抢救。 凌柒罂犹豫再三,还是由着黎维汀将她带到了医院里,找到凌非,这才知道原来凌卫东的患了胃癌,早期,有恶化的征兆。 凌柒罂听到消息,懵在当场,几乎站立不稳,被黎维汀一把捞住。 “胃癌?”凌柒罂不可置信地瞪住凌非,说道,“凌卫东这种人,阎王怎么会敢收他?” 凌非看了沈多涵一眼,又有些不忍地看向凌柒罂,说道:“爸的心思我们一直看不透,但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我想他应该是有自己的安排,也未必见得就真的不管我们这几个子女的死活,不然六年前也不会悄悄办理了对多涵的弃养手续。柒罂,等爸醒过来,咱们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吧?” “我不认为我跟他有什么可谈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多涵说:“我给柏叔打过电话,柏叔说,这几年爸经常念起你,柒罂,我想,爸对你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绝情。” 凌柒罂不语,挣开了黎维汀的手,靠墙而立,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一句“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绝情”,就能把以前发生的一切抹掉? 他能把她心里的疤抚平吗? 他能让Ryan复活吗? 不能。 所以凌柒罂想了许久,仍然想不到原谅凌卫东的理由。 父亲这种东西,她从出生的时候就没有,现在也不需要有。 所以她说:“他出来以后,不管是什么结果,给我打个电话,我先走了。” 凌柒罂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了眼黎维汀,转身就走,被凌非一把拉住,戚戚然地叫她:“柒罂……” 凌柒罂回头看着他,十分真诚又冷情地说道:“凌非,不管怎么样,过去的一切是没有可能抹掉的。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要我原谅一个从我一出生就抛弃我,二十多年对我不管不问,唯一的一次过问,就把一个真正关心我,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人给害死了。我不是圣人,我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凌柒罂说完,看了眼手术室紧闭的门,顿了顿,转身往回走。 黎维汀看着凌非和沈多涵担忧的神色,说:“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凌非一颔首,黎维汀便追着凌柒罂而去。 黎维汀一路追了出去,凌柒罂身高腿长,跑得飞快,黎维汀到了停车场才看到她的身影。 凌柒罂站在他的车子旁边,静静看着那车门。等他走近,凌柒罂打了个寒噤,双手将自己抱紧,哆嗦着说:“这天气快要冷死了!” 黎维汀开了车锁,凌柒罂立即拉开了车门进去,对他说道:“一点屁事还折腾那么晚,累死我了!” 黎维汀看着她的动作,沉默了半晌,喊了她一声:“柒罂……” 话刚出口,凌柒罂就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维汀,现在你最好不要跟我说凌卫东的事,我怕我会忍不住回去烧香拜谢上天有灵。你也不想看到我变成那么恶毒的女人对不对?” 黎维汀无语地说:“你真的不在意他……” “我说了我不在意!人各有命,他的病又不是我造成的,他爱死不死与我无关!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跟我同姓的陌生人!好了,你要是不想开车的话我下去打车。” 黎维汀无声地看着她。 她要是不在意的话,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大冷天的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大老远赶来医院;她要是不在意地话,现在也不会一边说着不在乎一边情绪激动得连自己都没发现。 但是她不想说,他还能怎么样? 话都到这份上了,黎维汀也很无奈,收住了那个话题,直接开了车回去。 凌柒罂似乎真的不愿意过问这件事情,一觉就睡到天亮,之后的很多天她也从不曾问起过这件事。 凌卫东手术完成,凌卫东住院,凌卫东回北京继续治疗,凌柒罂全当不知道,依旧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偶尔关心一下覃雅兰的情况。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之后,覃雅兰的处分已经出来,终生监禁,剥夺政治权利,而那几名犯罪分子也被祁莲的人从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揪了出来,直接交给了警方,对覃雅兰雇佣他们对凌柒罂实施绑架以及当年绑架吴倩的事情供认不讳。 凌柒罂去看过一次覃雅兰,两人隔着厚厚的玻璃,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覃雅兰见到她,情绪很激动,砰地一下就想站起来,被狱警压着坐下。覃雅兰满眼恨意地瞪着凌柒罂喊道:“吴倩!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能跟凌卫东一辈子!我告诉你,凌卫东就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你跟着她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 凌柒罂愣了一愣,错愕地看着她,说:“覃雅兰,你也跟你女儿一样精神分裂了吗?” 覃雅兰听到“女儿”二字,眼睛嚯地一下睁得奇大,眼珠子凸得像是要掉下来。 她冲凌柒罂吼道:“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你把小薇怎么样了?凌柒罂你不要动我女儿!你要是敢动她,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凌柒罂眯着眼,冷冷说了一句:“怎么?认出我来了?不装疯卖傻了?覃雅兰,你可千万别打那种把自己整成一个伪劣的精神病好可以轻判的主意,你在里面还好,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若是真的到了外头,指不定会被哪家的仇家追杀!” 第266章 我杀了你 覃雅兰狠狠啐一口:“呸,我做得再多也没你那父亲多!凌柒罂,你以为你那父亲又是什么好鸟?他做的腌臓事可比我多多了!” 凌柒罂说:“他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你所做的一切,除了自食恶果以外还要你女儿替你承受,你怎么不想想你是不是对得起她?” “你……凌柒罂,小薇怎么样了?你们把小薇怎么样了?她为什么不来见我?你们让她来见我!” “见你?见一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母亲吗?见你只会让她蒙羞,她怎么会来见你?”凌柒罂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因为眼前这个面目的扭曲的女人而年纪轻轻就没了命,还让她这么多年来背着“克星”的名字饱受冷眼,就恨不得冲进去把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她以为她到了监狱里就能安生?休想!她凌柒罂就算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也能气得她不得安生! 凌柒罂站了起来,“笃笃”敲着隔在她们之间的玻璃,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道:“覃雅兰,想见你女儿,你就早点睡吧,兴许你能在梦里见到她!” 覃雅兰被她的话刺激到,“啊”地尖叫了一声,激动得又想站起来,再次被狱警按下去。 “凌柒罂!我杀了你!” 凌柒罂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皱了皱眉,冷冷说道:“覃雅兰,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种下的因果,你自己好好尝尝吧。最好这段时间你能好好想想,到了下面见到我母亲,要怎么面对她!”说罢扬长而去。 到了外面,黎维汀候在那里,见她出来,什么也没说,只将她往车里带。 凌柒罂上了车,黎维汀惯例地给她系上安全带。凌柒罂说:“黎维汀,我刚刚对你阿姨说了一些很恶毒的话。” 黎维汀“嗯”了一声,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凌柒罂又说:“她被我气得差点要锤破玻璃过来掐死我。” 黎维汀还是“嗯”。 凌柒罂再说:“我跟她说,她害死我妈,我也不会放过她女儿。” 黎维汀这才正眼看她,默了几秒,黎维汀叹气说:“表面上你看着是最冷血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实际上最善良最敏感的也是你。阿姨不了解你,会相信你说的那些话,但是但凡对你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最下不去手的也是你。” 凌柒罂不吭声,黎维汀又说:“柒罂,我自然知道你这刀子嘴能把阿姨刺激得发狂,但是每次你对别人露出恶毒的一面,自己也要难受半天,何必呢?” 凌柒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这黎维汀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她了? 真是很让人郁闷! 黎维汀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出过气就好了,今后的事情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阿姨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你干嘛还要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好了,肚子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凌柒罂默默地点了点头。 饭后两人本想去看场电影,却被这几天已经能下床走动的黎国勋一个电话叫了过去。两人站在病床前,被黎国勋再一次催促道:“你们这婚事已经推迟了快一个月了,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黎维汀看凌柒罂一眼,对自己的叔叔说道:“这段时间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反正就算今天结婚也不是一月二十号了,早一点跟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凌柒罂心里一动,看着黎维汀和黎国勋叔侄俩,第一次注意到那个时间。 一月二十号?之前她以为黎国勋是因为迷信,觉得那一天是个好日子才一直强烈要求他们在那一天结婚,如今看来,其中好像还另有隐情? 她纳闷地看着黎维汀,又看看黎国勋,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这边黎国勋听到黎维汀的话之后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想早点抱上孙子行不行?你大哥那小子现在不知道已经漂到哪里去了,维漪那丫头也一声不吭跑去国外,我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赶紧的,你们结不结婚不打紧,赶紧生孩子!” 凌柒罂俏脸一红,瞪着黎国勋,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向黎维汀。 黎维汀接到她的眼神,见她满脸通红,想必是对这个话题还颇不适应,只能无奈地对黎国勋说:“这种事情怎么急得了?叔叔,您就安心养好身体,以后才有力气抱孙子啊。” 黎国勋自然也注意到了凌柒罂的反应,略有些不自在,顺着黎维汀的话“哼”了一声,没再继续。 从病房里出来,凌柒罂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叔叔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在一月二十号结婚啊?” 黎维汀纠正她:“是我们叔叔。凌柒罂,你可别忘了领了证之后你就已经是黎家人了。” 凌柒罂撇撇嘴,说:“那请问黎少爷,咱叔叔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咱们在那一天结婚啊?”“咱”字发音特别重。 黎维汀这才满意,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叔叔执着于凌黎两家联姻的原因吧?” 凌柒罂傲娇地哼了一声,说:“又没人肯跟我说,我怎么会知道?” 黎维汀说:“其实当年你妈妈跟叔叔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两人分了手,叔叔却对你妈妈一直念念不忘,这才有了念头,希望我们这一代能结合,圆了他当年的遗憾。” 凌柒罂恍然大悟:“我说呢,这明摆着的亏本买卖叔叔怎么会愿意做,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叔叔当初坚持要我和你大哥结婚。” 凌柒罂说着,笑眯眯地望着黎维汀说:“说到底,我是能代表我妈妈,你却不能啊,所以就算咱俩结婚了也不能圆你叔叔的梦,你叔叔又怎么会同意咱们的婚事呢?” 黎维汀凉飕飕地看着她,凌柒罂顿了一下,更正道:“咱叔叔。” 黎维汀说:“是我跟叔叔说,我跟你彼此倾心,希望他能够成全。叔叔是个明白人,大哥兴许不能让他改变主意,但如果我们各自心有所属,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我们去了。” 第267章 出差北京 凌柒罂感慨:“多么戏剧又狗血的桥段啊。 ” 黎维汀没好气地看着她,说:“狗血个头!凌柒罂,你到底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凌柒罂装傻:“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说我们的婚礼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证都领了,你是我黎家的人也已经定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僵着不愿意举办婚礼。” 凌柒罂眨着眼睛说:“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黎维汀被她的无赖劲儿弄得想拍死她,恨得牙痒痒的但是有没有办法,只能捏着她的鼻尖说道:“凌柒罂你就尽管装吧你!” 凌柒罂终于不再逃避,“哈哈”干笑一声,嘀咕着说:“人家都说女人一结婚身价就掉了,我才刚满二十六,干嘛就得结婚当个黄脸婆啊?你二十六岁的时候不也没结婚吗?你凭什么要求我二十六就结婚呀?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一点儿公平?” “……”黎维汀对这妖孽没辙了。 *** 春节马上就要到了,然而年关将至,黎维汀却要去北京出差三天,凌柒罂只能一个人打车上下班,一个人吃饭睡觉。 当然,除了在家中过得有些孤单寂寞冷以外,凌柒罂还是过得很滋润的,尤其是闲来没事,成日里跟办公室里面的同时插科打诨,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凌柒罂刚到公司一个礼拜就被宋立从市场营销部挖到品牌管理部,再在两个月内实现三级晋升,俨然已经成为公司的一个传奇。刚开始底下有声音质疑凌柒罂是不是跟某些高层有关系,但随着成绩出来,那些闲言碎语慢慢就偃旗息鼓了。 而今又爆出她即将成为老板娘的消息,员工们自然都把她当神一样看待,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心里泛酸,抱怨命运不公的。 当然,那些在凌柒罂看来,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她偶尔听到过几次,也都一笑了之。 远在北京的黎维汀忽然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吃饭了没有,彼时凌柒罂正坐在公司餐厅里跟营销部的赵姐侃大山,闻言立即拍了照片发过去,顺便抱怨了一下餐厅厨师做菜水准越来越差了。 将照片发了过去,凌柒罂无奈地放下手机,对坐在对面正两眼发亮地看着她的赵姐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赵姐乐呵呵地朝她竖起大拇指,笑道:“有大腿可以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柒罂,我早就说过你绝对不简单,看吧,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是我们办公室里那些人总说我没眼力见儿!” 凌柒罂默默地想,其实有时候你确实挺没眼力见儿的,不然这个时候你就不会看不到坐在你身后的那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其实已经坐在那里看着你很久了。 赵姐问起凌柒罂跟黎维汀的婚事,凌柒罂一撇嘴,说道:“你就别问了吧赵姐?最近已经有不下十五个人问我这个问题了,我不就结个婚嘛,怎么搞得跟国家领导人换届一样呢?” 赵姐嘿嘿地笑着,用筷子戳着餐碟里的肉片,说道:“大家伙儿不是关心你们嘛!总经理的任何事对公司女员工来说都是大事儿!你来公司不久,那是不清楚行情,在我们公司,总经理可比那些颜好身材正的韩国小鲜肉来得吃香,公司里面那些未婚的女员工,那个不是对总经理虎视眈眈的?我听说总经理在户外素质拓展训练中戴过的一定遮阳帽都让那些女员工抢破了头!” 凌柒罂闻言,眼睛一瞪,说道:“真的那么夸张?” 赵姐忙不迭地点头,说道:“骗你干什么!所以你可要抓紧时间把握好机会啊,总经理身边的诱惑太多了,你得尽早把他栓牢了!” 然而凌柒罂的重点在于:“他要是真的那么吃香的话,你说我卖他的签名会不会大发一笔啊?” 赵姐:“……” 凌柒罂继续兴奋:“要是卖****,那我岂不是要成富婆了?” 赵姐的黑线已经从头顶滑到下巴:“……凌柒罂你能正经一点吗?” 凌柒罂无辜地说:“我很正经地在咨询你啊,多好的一条生财之道啊!” …… 赵姐无语地看着她,想,不知道高贵冷艳的总经理听到自己的老婆说要卖他的****,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而远在北京的黎维汀呢,是肯定不知道自己家的女人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此时他正坐在凌家老宅的书房里,手里捏着一个玲珑小巧的紫砂茶杯,微微挑着凤眼,看着窗外一片已经开始抽新枝的蔷薇。 不知不觉中,春天竟然就要来了,今年的春节比较迟,但跟立春却差不了几天。 凌卫东正在午睡,黎维汀拦住欲去叫醒凌卫东的柏叔,自己在花园里转了一圈,一点一点地熟悉着凌柒罂以前生长的地方。 虽然这个地方,她好像也只待了几年。 柏叔一直跟在他后面,跟他打听着在滨海发生的事,包括当年吴倩的死,包括那份被动了手脚的亲子鉴定,包括他的姨母覃雅兰。 黎维汀简单说了几句,盯着那片蔷薇驻足,柏叔见他不怎么愿意提起那些事,也不再问,顺着他的视线,望着那绿得最耀眼的一簇蔷薇,感慨道:“这蔷薇是太太最宝贝的,当年种在一个盆子里,后来不知怎么的一直掉叶子,一点一点地枯掉,太太着急得不行,央着先生想办法,先生这才命人把蔷薇从盆子里移了出来。” 黎维汀默默听着,望着那蔷薇出神。 是么,柒罂的母亲很喜欢蔷薇? 他却是记得,凌柒罂说过,她最讨厌蔷薇,没有之一。 听柏叔像翻故事书一样一点一点讲着以前的事情,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良久,黎维汀忽然听到凌卫东喊他,转过头,就见凌卫东站在自己的书房窗前,披着一件加绒的灰色睡衣,正面目严肃地看着他。 黎维汀进了书房,在凌卫东的躺椅前坐下,柏叔送上热茶。 黎维汀先是关心了一下凌卫东的身体,随后便端起跟前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第268章 成功失败 凌卫东打量他片刻,头一垂,也端起自己跟前的茶,小抿一口,方才说道:“你这次过来,阿罂知道吗?” 黎维汀老实地说:“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我来北京出差。 ” 凌卫东一颔首,鹰隼一般的眼睛望向窗外,说:“今年春节来得晚,蔷薇却绿得快。马上,这满墙的花就要开了。” 黎维汀也望着那花墙,说:“您把它们呵护得很好。” 凌卫东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呵呵笑了几声,连胸腔都在震动。 “咳咳咳——”凌卫东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黎维汀听得心里发堵,忍不住上前扶着他的手臂,轻拍他的后背。 凌卫东咳了许久,渐渐缓过气来,看他一眼,忽然苍凉地笑了一下,说:“想不到我病入膏肓,最后能扶我一把的竟是你这黎家小子。好,好,阿罂没有看错人!” 黎维汀说:“其实凌非跟沈多涵很关心您,只是他们不擅长表达。” “呵呵,我的儿子女儿……不,也许叫儿媳更适合些,他们是什么性格的人我最清楚,他们不是不擅长表达,只是我从来不给他们表达的机会。” 黎维汀原也只是安慰,谁知凌卫东竟自己把血淋淋地真相面亮出来,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凌卫东又咳了两声,轻轻挥开黎维汀的手,指着那蔷薇说道:“你真觉得这些花,我呵护得很好?” 黎维汀说:“那是自然。” 凌卫东说:“但可笑的是,我能把这些花花草草照顾好,却把自己的女儿丢在外面,你说,我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成功还是失败? 对这些花花草草,他当然是成功的,但是作为一名父亲,很显然,他是十分失败的,不然也不会落到如今卧病在床身旁却没有一个亲人相伴的地步。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没有原因可寻。黎维汀怅惘地想,说到底,不管是上一代与上一代,还是上一代与这一代之间,所有恩怨的引爆点都是他的姨母,凌卫东对凌柒罂的所作所为,跟覃雅兰有着莫大关系。 所以黎维汀说:“爸,您不打算让柒罂知道真相吗?兴许她知道了,对您的怨恨就不会那么深了。” 凌卫东却笑着反问:“你希望她知道还是希望她不知道?” 黎维汀顿了顿,视线移了移:“我希望她能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地生活。” 凌卫东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说道:“那便让她一直保持这样的平静吧。” 话虽简短,凌卫东却已经明确表达了他的决定,黎维汀看着他半晌无言,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爸,其实这么多年来,即使您一直认为柒罂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也不见得对她真的没有感情。” 凌卫东身体一僵,有些意外地转眼看着他。 “你说什么?” 黎维汀说:“如果您真的不把柒罂当自己女儿,怎么会大费周章托人找关系,帮助美国那对双胞胎,还把凌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转到她名下?其实您一直也是把柒罂当女儿看的吧?” 凌卫东神情动了动,似乎在挣扎,但最后还是笑着说:“继续说下去。” 黎维汀定定看着他,不卑不亢,神情淡然。他说:“我听说您在柒罂八岁的时候就把她送到乡下,不闻不问七八年之久。外人盛传您是因为相信鬼神命理一说,认为柒罂命理带煞,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以前我对这个说法信了七成,但自从知道您上次跟我说过的您对柒罂的安排,我倒不觉得您对柒罂真的无情。” 黎维汀看着黎国勋,认真地说道:“您是一个商人,您不会在没有利益可图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资产割让出去。我相信您将凌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转让给柒罂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您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凌卫东盯着他沉默半晌,目光有些凝滞,似是沉思,又像是疑惑。 黎维汀也不催促,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凌卫东面色一变再变,最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黎维汀看得莫名其妙,凌卫东却拍着他的肩膀,似嘲似讽地说道:“呵呵,商人,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性,这点你倒说得不错。” 凌卫东说完,眼睛再次望向窗外,微微眯起,眼角皱纹尽显。他沉声说,语气里已经没有刚才模棱两可的态度,沉声说道:“不管她身上流的是谁的血,总归有一半是她母亲的。” “既然如此,当年为什么要把她送到乡下去?您该知道,她在乡下过得并不轻松。”说到这个,黎维汀便是一千个不能理解,也十分地心疼。 凌柒罂在乡下的那些经历,他每想起一次就会心疼一次。 那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该经历的。 然而凌卫东说:“为什么?”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在遥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沈怡心的死,也也许是因为,她长到八岁,跟她死去的母亲越来越像,让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她母亲死时的样子吧。 他说:“谁知道呢,兴许,是因为她的命就是这样吧。” *** 入夜,黎维汀在凌家匆匆一行之后回到滨海市,刚下飞机就收到凌柒罂的短信,短信上开头就是无数个感叹号。 “维汀,刚刚我在公车上看到一对很有爱的老人。” 黎维汀笑笑,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很快接起,语气里有些惊喜:“你不是说今晚要开会?” 黎维汀说:“会议提前,所以早就结束了。你怎么会坐公交?” 他出差以前明明交代了方智顺路接凌柒罂上下班。 难道他不在,自己的这个得力干将就开始偷懒了? 凌柒罂只是“哦”了一声,说:“就是一时兴起坐了一下嘛。”之后兴致勃勃地开始讲她在公交车上的见闻,“那个老爷爷长得高大英俊,看着非常儒雅的一个人,男人到了八十多岁还能保持这种风韵,那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超级大帅哥啊!” 第269章 大结局1 黎维汀默了默,刚想说什么,又听到凌柒罂继续兴奋地说道:“最关键是他很有爱啊,生怕他白发苍苍的妻子被人挤着,全程愣是搂着老太太靠在那里,看得我心都快融化了。 ” 黎维汀凉飕飕地说:“七八十岁了,难道就没有人让座吗?” 凌柒罂一听,顿时义愤填膺:“对,就是没有,你不知道我当时真的有种把旁边座位上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拎起来从车窗丢出去的冲动!什么素质!” 黎维汀听着她气急败坏的语气,隐约能感觉得她当时有多气愤,刚才那点酸溜溜的情绪也没有了,他忍不住笑道:“那你怎么不丢?反正你身手那么好,照理说丢他下去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凌柒罂哀声叹气:“这不是顾着萌那对老夫妻了嘛,哪里还顾得上管其他人啊!不过,那对老夫妻真是让我很羡慕啊!” “呵呵,”黎维汀低沉地笑,说,“羡慕倒是没有,我很谢谢他们。” “嗯?”凌柒罂疑惑,谢人家什么? 黎维汀解释道:“柒罂,以后我们也会是这样子,所以,你不用去羡慕他们。” 凌柒罂:“……” 见她不吭声,黎维汀问:“怎么不说话了?” 凌柒罂说:“不知道跟一个那么不要脸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黎维汀沉沉笑出声。 凌柒罂嘴上虽然反驳,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黎维汀这人冷清起来的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情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她凌柒罂愣是再怎么粗心粗肺,听到这话也难免心头一阵激荡。 她也牵起嘴角,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了?”黎维汀在那头问。 “算是吧,你不在的时候,家里没饭吃。” “我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凌柒罂笑得眉眼弯弯:“好啊。” *** 三个月后。 机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无声地走在一个身形纤细得像是微风都能把她吹倒的女人身边。 男人另一只手握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饮料,到了机场大厅,递给那个带着鸭舌帽的女人,轻声说道:“你的嘴唇都干得脱皮了,喝口奶茶吧。我买了你最喜欢的香草味的。” 女人有些迟缓地看着他,视线缓缓地移向男人手上的奶茶,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将奶茶接过,小小地啜了一口。 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女人怔怔看他几秒,忽然鼻子一酸,转过脸去。 何绍阳见状,叹了口气,将那女人的肩膀轻轻地扳过来,让她面对着他。 女人正是经历了流产和家变之后暴瘦的蒋薇,此时脸上已经淌了泪,哽着声音说不出话来,微微凹进去的眼睛一丝神彩也没有。 何绍阳拿出纸巾,轻轻替她擦着脸,温声说道:“小薇,别哭了,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离开?” 半个月前,远在法国的张天伶和黎维渊得知蒋薇的情况之后,打来电话说国外的环境有利于蒋薇抑郁症的治疗。 彼时的蒋薇精神很不稳定,要么昏睡要么就处于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何绍阳当时忙着解决蒋薇伤人害得杨悠悠毁容的事情,杨家摆明了要蒋家付出代价,一场官司打了两个多月才最终判下来。 结果是什么对于何绍阳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怎么让蒋薇从流产和家变的阴影中走出来。 在蒋薇又一次趁人不备打碎了瓷碗打算自杀之后,何绍阳终于坚持不住了,在医院里抱着蒋薇有些崩溃地说道:“小薇,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能恢复正常?我能守着你一天,一年,我不能这样守着你一辈子,我不知道你哪一刻又会做出傻事来!” 蒋薇被他强行抱在怀里,听到他的这番话,忍不住痛哭起来。 “绍阳,我们离婚吧。” 何绍阳一愣,错愕地看着她。“小薇,你说什么?” 蒋薇摇着头,满脸的水光。她捂住自己的脸,痛哭道:“我知道,是我跟我妈妈骗了你,骗了你妈妈,害得你家破人亡。可是现在我也因为你家破人亡了,你就放过我好不好?你不要再管我了,我的死活你能不能不要再管了?” 何绍阳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不管你谁管你?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忘记过去,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不行吗?” “我忘不掉!我知道你不爱我,我知道你只是因为责任才会照顾我!绍阳,我已经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是我强求,现在我不想求了,我后悔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蒋薇!”何绍阳忍不住吼她,“你能不能冷静点?你现在这个样子,连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算不上好,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离开?” 无论蒋薇好说歹说,何绍阳就是不肯松口,不放她离开,然而蒋薇在那之后,精神更加不好了。 何绍阳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让她再笑出来。他提出带她去见蒋母,本以为蒋薇会惦念着狱中的母亲,毕竟她从小就很依赖自己的母亲,谁知蒋薇一听到就异常激动,尖叫着不要去。 何绍阳百思不得其解,刚知道蒋母出事那会儿,蒋薇一清醒第一件事就是说要见母亲,这一下子怎么就不肯见了? 调查之后才知道,原来杨家人对于杨悠悠的事情怀恨在心,趁他不在的时候将蒋母在自己的丈夫卧病在床的时候在药里动手脚,导致蒋薇的父亲一直不愈,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最终不治身亡的事情告诉了蒋薇。 何绍阳又气又恨,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眼看着蒋薇日渐憔悴,失了神气,何绍阳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从国外回来参加凌柒罂婚礼的张天伶得知蒋薇的情况,便建议他让她带蒋薇出国治疗。 何绍阳不赞同:“小薇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母亲生活,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适应不过来。” 第270章 大结局2 张天伶说:“放心吧,想要一个人独立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一个她必须独立的环境,小薇刚刚经历了那么多事,又知道了以前她母亲做的那些事情,短时间内是一定不愿意待在这里了,留在这里只会让她不停地往牛角尖里钻。 与其如此,还不如放手让她出去走走,兴许效果会比你一直看着她要好得多。” 张天伶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听完她的建议,何绍阳自然是没有再反驳的理由了,跟张天伶和黎维渊商议了一下,便给蒋薇办理了出国手续,又不远万里跑到法国给她安排好了一切,才放心让她出去。 今天正是蒋薇出国的日子,张天伶和黎维渊已经在里面等候,何绍阳放心不下,亲自把她送了过来。 何绍阳帮蒋薇把她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对她说:“小薇,什么都不要想,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要向前看,嗯?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蒋薇早已泣不成声,捂住嘴不敢看他。 “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就找天伶跟维渊,千万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绍阳……”何绍阳话没说完,一直沉默的蒋薇忽然低低叫住他,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欣喜若狂。 蒋薇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他温柔地说:“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蒋薇抬起泪眼望着他,伸手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何绍阳伸手将文件接过,面上带着疑惑,一边看一边问道:“是什么?” 待看清那文件上“离婚协议书”的字样,何绍阳猛地抬起眼睛:“小薇……” “我们离婚吧。” 蒋薇说道,望着他,眼睛红肿,鼻尖泛红。她认真地说:“我知道,因为孩子跟妈妈的事情,你觉得自己欠了我,才会一直想尽办法弥补我。但是绍阳,这种弥补我不想要,我也不想要你们任何人的同情。” “小薇!”何绍阳忽然打断她,严肃地说道,“我对你有愧疚是必然的,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欠了你什么,更不是在补偿你。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不管甘苦,我有义务跟你一起面对,为什么你现在还不能明白这一点?” “可是,如果我不想再面对你呢?” “……” “绍阳,你知道,你永远没有办法把妈妈对你们的欺骗忘记,我也不可能把你亲手将妈妈送进监狱的事情当做没发生过……自欺欺人这种事情我不是没有做过,为了你,我欺骗了自己十多年,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在强求。可是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的,现在,我已经不想再骗自己了。” 蒋薇说这些话的时候,哭得很厉害,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用完一样。 眼泪落在衣襟上,很快就蔓延出一大片,而那泪珠还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何绍阳默默看了半晌,眼神微动,最终叹了口气,压抑地说道:“你想离,便离吧。但是这字我现在不会签,小薇,你要是想离婚的话,就早点把病治好了回来,我们再处理这件事情。在那之前,这件事我不会跟你谈。” 见他已经妥协,蒋薇只能点头,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掉下来。她哽咽着说:“好,我一回来,我们就去办手续。” “我等你。” 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我为了你已经做过了,事实证明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登机提示响起,蒋薇没再说什么话,反而是何绍阳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直到她走进安检。 望着她即将消失的背影,何绍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割舍了什么。 或许,与蒋薇相识那么多年,他到底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吧,虽然那感情未必见得就是爱情。 两个人相处久了,哪怕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他想,他跟蒋薇现在也许就处在这样一个阶段。 不管她过去是怎么样的,也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终究,他在这世上也就只剩了她这么一个家人。 出了机场,何绍阳仰头望着无垠的天空,心头一阵怅惘。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就跟追一部跌宕起伏的电视剧一样,看的过程总希望看到结局,可是真的到了结局,却发现电视剧结束之后,心里好像空落落的,一时间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架飞机划破长空,轰轰的声音传来,何绍阳抬头望着那平稳飞过的飞机,神色平静,直到那飞机消失在视野里。 天上下起了小雨,很快将何绍阳的短发打湿,望着自己手背上落下的小水珠,他有些迷茫。 片刻之后,他抬脚走向自己的车子,忽然有一道黑影自身后遮下,密密麻麻落在头上、身上的雨丝也随即被隔挡开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一名绑着高马尾的十分漂亮的女子,背上背着一个背包,看样子是刚刚下飞机。 对方身量不算高,才到他下巴,却高高举着伞,分了他一大半。 见他面上带着疑惑,那女子咧嘴一笑,露出一个尖尖的小虎牙,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看着十分可爱。 她说:“帅哥,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啊!”声音清脆,很像某人的声音。 何绍阳微愣过后,嘴角微微勾起。他说:“我跟你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送我?” 女子眨眨眼睛,坦荡地笑着,说:“理由不是很明显嘛,因为你长得帅啊!我在那边看你站在这里很久了,你看着飞机飞过的那个画面简直跟一幅画一样。怎么,飞机上有你的女朋友啊?” 何绍阳点点头,说:“不是女朋友,是我太太。” 女子点着头,脸上露出一副可惜的神情,脸上却是真诚的笑容,说:“啊,竟然结婚了啊,真可惜。” 何绍阳觉得好笑,问道:“为什么觉得可惜?” 女子粲然一笑,说道:“其实我就是随口说说的,哈哈哈……” 将何绍阳送到车里,何绍阳对她说道:“你送了我一程,那我也送你一程吧。” 女子笑道:“传说中的礼尚往来?” 何绍阳点头,那女子却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啊,不过我有人接了。”说罢指向不远处正缓缓驶过来的一辆黑色卡宴,对他说,“接我的人来了,我得先走了,拜拜。” “拜拜。” 何绍阳看着那女子上了车,静坐了半晌,才启动车子,忽然车窗被人敲响,他一看,见是那女子不知为何又折了回来。 他按下车窗,疑惑地看着她,那女子扬了扬手上的手机,朝他笑道:“不好意思,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照片应该发给你。你开一下蓝牙吧,我把刚刚偷拍你的照片传给你。” 何绍阳依言打开,照片很快传了过来。他看着那照片,是他刚刚站在雨帘下望着飞机的场景。照片的取景角度很专业,色调也恰到好处。 女子说道:“老实说,这是我今年拍到过的最满意的作品了,最近我要参加一个全国摄影比赛,想拿这张照片参赛,但是得经过你的同意。帅哥,你愿意让我拿它参赛吗?” 何绍阳看着那照片沉默了几秒,笑道:“如果得了奖的话我有什么好处?” 女子哈哈笑道:“看在咱俩那么有缘的份上,我把奖金都给你?” “呵呵,那我期待你能拿到一个好名次。” “好说!” 何绍阳望着那女子再次离开的背影,打开手机盯着自己的照片又看了半晌,嘴角渐渐牵起一个笑意来。 真的很像,很像当年的凌柒罂。 蓦地,他摇了摇头,将手机放下,缓缓离开了那里。 第271章 番外1 *** 某山清水秀的小城,某古香古色的驿站,某充斥着百合香气的房间。 “起来,我们出去走走。”某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 “我不,要去你自己去!”某非常不爽的女声响起。 黎维汀无奈地扶额,对蜷在床上裹着被子的某人凉飕飕地说道:“凌柒罂,是你说要来这里度蜜月,来了之后你就打算这么睡一个月回去?” 凌柒罂翻了个身,更加凉飕飕地说:“当初结婚的时候是谁说一切都依我的?某些人嘴上可是说得好听,我就希望人家不要说话不算话,自己说了什么当屁一样放出来就行。” 黎维汀咬着牙:“当初你大可以不同意结婚,我总不能把你绑到婚礼现场去。” 凌柒罂闻言,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怒瞪着他说道:“黎维汀,你还好意思提?是谁耍手段把检查调了包,才害得我以为自己怀孕了匆匆忙忙跟你结婚的?你当初做那么下作的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 黎维汀无奈,再一次解释道:“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愿意相信,那一次我真的只是跟方智随口说了一句而已,我也不知道他竟然会让自己的老婆跟你开那么大的玩笑啊!” 天可怜见,黎维汀当时真的只是被凌柒罂一直拖着不愿意结婚拖得心里郁闷,方智问起的时候他随口说了一句“她再不同意的话我就来个先上车后补票”,谁知方智竟然把那话听进去了,还回去怂恿他那当妇科医生的老婆在凌柒罂做身体检查的时候给她拿了一份某个孕妇的检查报告,跟她说她已经怀孕三周了,吓得凌柒罂立即匆匆跟黎维汀办了婚礼。 婚礼过后凌柒罂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怀孕,一时恨得想挠墙,但木已成舟,除了对黎维汀吹胡子瞪眼睛之外,她也不能做什么。 总不能再去把婚离了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然而苦的是遂了心愿当了新郎官的黎维汀,婚后一整个星期都被凌柒罂晾着,好好的洞房花烛愣是被凌柒罂赶去了客房睡。 之后黎维汀耐着性子跟凌柒罂商量度蜜月的事,凌柒罂倒是很给面子地选了个地方出发了,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一天到晚除了睡觉就是窝在房间里看电视吃零食,黎维汀哄了两天无果,十分无奈。 凌柒罂将头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黎维汀又低声哄了一会儿,声音忽然就停了下来。 凌柒罂听着他走出去的声音,待那门一被关上,她立即掀开被子坐起来,瞪着那紧掩的门,气哼哼地说道:“真是的,一点耐心都没有,就不会多哄一会儿?” 正说着,门刷地一下又被人拉开,凌柒罂话没说完,瞪着那端着水杯站在门口的黎维汀愣了一下,忽然一个别扭,掀了被子又重新躺下。 黎维汀自然听到了她刚才的话,有些好笑,走进来拍拍她的头,说:“起来喝点水。” “不要喝。” “早上喝点水对身体好,柒罂,你生别人的气,却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明显是不理智的。” “……” 凌柒罂不动,肚子却“咕”地响了一声。她恼得把被子紧了紧,又听到上方的男人说道:“柒罂,我刚刚借老板的厨房,给你做了牛肉汤。” “……”凌柒罂快哭了,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啊…… 黎维汀又好脾气地说:“柒罂,如果你实在不想起来的话,那就不要起来了吧?我陪你一起睡。”说着朝她压下去。 凌柒罂蹭地跳了起来,连忙一口气不停顿地说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马上就起来吃东西!” 黎维汀看着她,闷闷地笑出声来,宠溺地揉着她的乱发,说:“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自讨苦吃。” 凌柒罂仰天长叹,天知道她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在黎维汀的威逼利诱下凌柒罂总算出了房门,满脸郁闷地吃了黎维汀亲手做的牛肉汤面,酒足饭饱之后站在驿站二楼望了望外面青翠的山,凌柒罂心里叹了声,可真是美得纯粹。 转头看了眼坐在那里看手机的黎维汀,凌柒罂有些小愧疚。其实她不是真的要生他的气,毕竟两个人郎情妾意,证也领了,办婚礼那是早晚的事。 只是她实在不爽自己最后竟然是被黎维汀和外人联合起来坑到婚礼现场啊!天知道她毫无预料地知道自己怀了孕时有多震惊。这辈子她母亲倒是有两个,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当妈会是个什么样子。 唉—— 凌柒罂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气,重新转过头去望着外面,不多时忽然被黎维汀从身后抱住。 “好端端地叹什么气?”黎维汀轻声问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 凌柒罂的脸被他毛茸茸的短发扎得有些痒,忍不住笑了一声,对他说:“维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 “不会。”黎维汀毫不犹豫地说。 凌柒罂“切”了一声,说:“骗人,我都听到你半夜里叹气了,你肯定是觉得结个婚我还整出那么多有的没的事来忒矫情。” “真没有。”黎维汀解释道,“我知道你这个人啊,太没安全感,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在自己完全能掌握控制权的前提下,方智跟他老婆给你挖了这么个陷阱,让你毫不知情地自己往下跳,你当然会生气。” 凌柒罂小声嘟囔了一下,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生气。” 黎维汀抱紧她,闷闷地笑出声来,说:“我知道。” 凌柒罂郁闷了,这臭男人怎么什么都说他知道?他知道个什么啊知道,真是的! 黎维汀又说了:“你气的不是被骗去举办了婚礼,你气的是有人拿孩子的事情骗你。” 凌柒罂一愣,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黎维汀温柔地看着她,目光里有些宠溺,有些心疼,缱绻万千。 “你因为你母亲生你的时候发生的意外,一直对生孩子这件事情有阴影,我怎么会不知道?” 第272章 番外2 *** 关于初识—— 黎维汀自从早上要求她出门散步被拒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提,也不出门,就静静地坐在那里陪她看狗血的言情剧。 凌柒罂平时不大看这种电视,一打开电视女主就哭哭啼啼的,看得她心里烦躁,但又无事可做,她也就耐着性子看下去了。 这自己看看还好,黎维汀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也抱着她看得津津有味,凌柒罂渐渐地不淡定了,强撑了许久,最后还是妥协,把电视关了,对他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坐在那一本正经地看电视剧的黎维汀闻言看向她,笑着说:“怎么,坐不住了?” 凌柒罂:“……” 这人是等她自己觉得无聊等了多久? 两个人没走多远,沿着驿站两公里外的一个长型的湖堤岸边缓缓地走着,前面有一座拱桥横跨整个湖最窄的部位,桥上有不少小商贩经营着小生意。 凌柒罂觉得很有趣,盯着那推着小车卖菠萝的大叔看了许久,那大叔拿了把小小的刀子动作非常迅速又熟练地削着菠萝,几十秒就利落地将带着坚硬肉刺的菠萝削成一件艺术品。 凌柒罂看着那菠萝的纹路暗暗称奇,正想叫黎维汀一起看,谁知却被黎维汀掰着头转向一旁。 他指着桥的某处,对她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大概在桥的那个位置。” 凌柒罂一头雾水:“嗯?”她不记得她来过这里。 黎维汀笑着说:“是在一个小镇,那天我跟天伶去拜访一名退休的老师,在那个小镇住了几天。那里也有一座跟这类似的桥,那天我跟天伶饭后出来散步,我就是站在那个位置,看到你在跟桥上的一个老太太买花。” 凌柒罂想起来了,有些恍然地说:“啊,就是那个卖姜花的老太太。” “嗯。” 凌柒罂笑道:“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啊?不过这么久远的一件事情你竟然到现在还记得,快说,你那时候是不是见我长得漂亮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黎维汀:“……柒罂,你该矜持一点。” “我这个人最不懂什么矜持了,你现在退货还来得及的。” 黎维汀扶额,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黎维汀只能实话实说:“当时我看见你拿了花就走,那老太太追了你一路你却视而不见,我以为你……” 凌柒罂本兴致昂扬地等着他说什么“初见你就惊为天人”啊之类的美言,孰料他一张口就是以前他对她的那些误解,脸顿时黑了:“黎维汀,你瞎吗?我明明拿一百块跟她买了两支花,她追着上来找钱,我不想拿才赶紧走开的,你竟然说我强取豪夺?” 黎维汀有些讶异:“原来她追你是因为给你找钱?” 凌柒罂傲娇地一挑眉:“不然呢?” “那在卢三客栈你跟别人吵起来是怎么回事?” 凌柒罂皱眉,她还跟人吵架了?想了想,想起那摔碎的花瓶,了然道:“你说那件事啊?那两个瘪三买了个破花瓶自己打碎了想坑我,我没反过来讹他们一笔算不错的了,要不是我当时赶时间,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凌柒罂的说法跟黎维汀预想中的差不多,他点点头,笑道:“你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算他们明摆着想敲你竹杠,你又能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人生地不熟怎么啦?公道自在人心,我不信没人能治他们!”凌柒罂理直气壮地说道。 黎维汀微微摇头,对她的反应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无奈。就她这性子能平平安安活到二十多岁也实属不易,如今这世道,哪里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忽然觉得她这句话十分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凌柒罂被路边当地居民摆卖的小玩意吸引住,松了他的手自己兴致勃勃地奔去看了。黎维汀将凌柒罂松开的自己的左手插进口袋里,望着凌柒罂蹲下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亲哥诶,好歹你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为什么要怕那种人渣啊?我直接把他们揍一顿一了百了,跟他们费那么多口舌干什么?” “虽然主动挑衅的是他们,但先动手的是我同学。” “那又怎么样?公道自在人心,他们人多他们就有理了啊?他们人多抢东西就合法了啊?我不信没人能治他们!” “好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以后碰上这种人能离多远离多远知道吗?别整天仗着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就喊打喊杀的,真以为你能上天入地了?” “嘿,不是,我这不是——喂,凌非你给我站住!有没有点基本的礼貌啊?我话没说完呢你上哪儿去啊?” “我同学还有伤,我去看看他。” “切——真没劲!那我出去玩啦,晚饭不用给我留了!” 黎维汀望着凌柒罂的背影,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那句话熟悉,原来早在十年前,他就从她口中听到过。 那年他十八岁,高中毕业,随了凌非去凌家做客,谁知半路遇上几个地痞流氓,围着他和凌非要抢他们的自行车。 那自行车是黎国勋在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BMC的限量款,他宝贝得不行,自然不会给那几个混混抢了去。 这一推搡来推搡去,有个混混在他的车子上划了一道,黎维汀脸色一沉,二话不说跟那混混厮打起来。 后来车没有被抢去,但黎维汀身上也挂了彩,满腔闷气地到了凌家,凌非将他安置在客厅里,自己去寻医药箱来。 黎维汀当时脸上嘴上都疼得厉害,斜斜倚在沙发上,捂着眼睛,不多会儿就听到楼上传来凌非跟一个女孩的声音,听到了那段对话。 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去寻那声音的源头,却只看见凌非的背影,那说话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黎维汀始终没有看到。 之后凌非拿了医药箱下来,正帮他上着药,楼上一道身影蹭蹭几下跑下来,黎维汀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孩带着一顶白色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第273章 番外3 关于吃辣—— 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女孩对凌非说道:“凌非,我出门了,多涵回来你跟她说一声。 拜啦,凌非的同学,下次打架的时候小心点。”后面那句话是带笑的。 黎维汀望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转过头来问凌非:“她就是你那个小妹妹?” 凌非此时正拿酒精帮他清理着伤口,闻言看了他一眼,说道:“可不就是那个妖孽。” “为什么叫她妖孽?” “跟她接触久了你就知道了,别看这丫头表面上温良无害的,有时候能气得你恨不得立刻掐死她。我告诉你,你可别招惹她,要是你不小心把她得罪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夹中间可不好做。” 当时的黎维汀心里好笑,这凌非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怕自己的妹妹。不过,他那妹妹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顽劣? 黎维汀没有机会探究,因为那之后他便出国上学了。 现在想来,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要比他们以为的,要早得多。 黎维汀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听到凌柒罂正在跟卖小玩意的小商贩还价:“你看我买两个你能不能少点?这一看就是流水线加工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纯手工的?你看,这里的痕迹还在呢!一个五十,两个一百,连找都不用找了。” 小商贩是个年纪颇大的妇女,浓浓的当地口音,对凌柒罂尖声说着:“美女,我这一个卖一百二的,你这两个才给我一百,也太少了点,我一个卖九十都亏本的呀。” 凌柒罂满脸不信:“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亏本?别蒙我了,今天你就算一个卖二十也绝对不亏本!这点行情我还能不知道么?我跟你说我就是图个纪念,这种东西在我家那片满大街都是,二十块钱一个还能还价呢!” 那阿姨也是无语了,硬的不行来软的:“你看我这小本生意也不赚钱,是吧?你要是真想买的话就给个合理的价钱吧,这五十块真的太少了。你身上一件衣服都要几千万把块吧,怎么能跟我一个老太婆讲究这点小钱呢?” 凌柒罂闻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有些无语,这老太太竟然也知道她的衣服要几千万把块,还敢说是本地的小商贩? 她嬉皮笑脸地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对那阿姨说道:“我这都是冒牌的,地摊货,一件二十!” 那阿姨无语了。 黎维汀哭笑不得,这丫头为了还个价也是够拼的。 凌柒罂顺利花一百块钱买了两个铜制小怀表,拿起来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他,递给他一个,笑得很开心:“喏,你一个我一个,记得还我一百,不用谢。” 黎维汀一挑眉,将那怀表接过,说:“你买的时候五十,这一转身就卖一百?” “那当然,我花了多大力气才买到的啊!怎么,嫌贵啊?” “是有点。” “那打个夫妻价,八折吧,不能再少了。” “一人退一步,七十,不能再多了。” 凌柒罂假模假样地沉吟两声,说:“看在咱俩那么熟的份上,那就七十吧,等会儿你请我喝杯饮料就行。” “这没问题。”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手牵着手缓缓走远了,剩下那个老板娘囧囧有神地望着他俩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分。 这……好奇葩的一对夫妻啊…… 两人回到驿站,接到张天伶的电话,说蒋薇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凌柒罂一贯懒得管这些事情,直接将手机丢给了洗澡出来的黎维汀,自己跑到一边看电视去了。 这边黎维汀看她一眼,细细跟张天伶询问着他表妹的情况,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走向凌柒罂。 凌柒罂正在吃从外面带回来的小龙虾,嘴上辣得殷红,却依旧停不下那张嘴。 黎维汀坐到她身边,看了她一会儿,凌柒罂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专心致志对付着那色香味俱佳的龙虾,眼睛瞄着电视上那哭哭啼啼的女主角。 黎维汀默了默,说:“柒罂,你生气了?” 凌柒罂看他一眼,因为辣,嘴唇是殷红的,眼睛是水汪汪亮晶晶的,看得黎维汀心里一动。 她说:“我生什么气?” “小薇她……” “我没什么好生气的。你阿姨入了狱,蒋薇生病,你关心她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我也都理解。但是对她们母女俩,这么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好感,所以现在不管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跟她们又是什么关系,我不喜欢她们还是照样不喜欢她们,你不能要求我把她们当亲人一样去关怀,这不可能。” 黎维汀敛眉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凌柒罂点头:“既然你没那个意思,那我就更没什么好生气的了,来,赏你一个小龙虾。” 凌柒罂将剥好的一个龙虾送到黎维汀嘴边,脸上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黎维汀不怎么能吃辣,但她却是无辣不欢。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时不时骗他吃点辣的东西,然后看着他眉目纠结地找水喝的样子暗乐。 黎维汀一开始时不知道,基本上是她递过来什么他就吃什么,几次之后也就淡定了,一看到她那笑容,他就知道她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 他撇过头,露出嫌弃的表情,说道:“不要吃,上面全都是你的口水。” 凌柒罂顿时怒了,不满道:“黎维汀,你嫌弃我?才刚结婚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黎维汀看她一眼,对她脸上的故意露出来的受伤的表情不为所动,淡淡地承认道:“很明显是的。” 凌柒罂翻了个白眼,将那剥好的虾丢进嘴里,手都没擦干净就扑上去吻他的嘴:“让你嫌弃我,辣死你!” 黎维汀起先还假模假样地推了她一下,随后便抱着她深吻起来。许久之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凌柒罂的衣衫已经凌乱不堪。 然而她却毫不在意,笑眯眯地看着黎维汀拿过一旁的水杯不停喝水的样子,得逞地笑道:“黎维汀,下次再敢嫌弃我,有你好受的!” 黎维汀喝着水,含糊地回应着,眼睛却发出得逞的亮光。 嗯,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最让人兴奋的是,这聪明人被自己误了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得逞了。 黎维汀放下水杯,动作麻利地脱了自己的上衣,上来抱住她说:“亲爱的,如果我说我现在还是有点嫌弃你,你会不会把我霸王硬上弓了?” 凌柒罂一愣,明白过来,怒道:“黎维汀你故意的!” 黎维汀已经开始啃她的脖子,笑着说:“怎么会,我分明就是迫于你的淫威,向你屈服了……”说着利用身体的重量将她压在沙发上。 凌柒罂:“……斯文败类!” “嗯。” “衣冠禽兽!” “嗯……老婆,你真香……” 凌柒罂:“……”